　　﻿结婚三次老攻都是一人
　　作者：解冻湖水
　　文案：
　　唐约车祸穿越到了9787这颗男生子星球，但身穿！
　　他选择先和原主舅舅打工。
　　一个月后星际匹配婚姻强制执行，户籍9787星的唐约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
　　备选老攻A来自中等星球，是一个没有公开照片的国王。
　　好消息：他是个社恐！
　　备选老攻B是某中等星球的玩偶医生，性情古怪。
　　好消息：他似乎摔坏了脑子。
　　备选老攻C是知名星际对外指挥官，但疾病缠身。
　　好消息：他遗产丰厚！
　　但唐约没想到备选三个不是让他选，而是死了一个立马再婚。
　　唐约短短半年丧偶两次，期间以匹配婚姻主播的身份冲上声望榜，并在遗产的加持下晋升星际富豪排行榜前十!
　　没想到三婚除了岔子。
　　最后一任老攻和……老板长得一模一样？？？！
　　.
　　高等星球9090星出逃过一只超s级污染物，至今未抓捕归案。
　　传闻污染物拟态无数，拥有星球之力，任何文件都没有祂的影像资料，只有祂作为人类的名字——闻雾源。
　　祂活了很久，久到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人的躯体，被移植了无数次，唯独没有彻底清除的记忆残留是——那朵铃兰。
　　沧海桑田，星球漂流。
　　他终于找到了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蓝色铃兰。
　　/
　　唐约：我以前认识你吗？
　　看上去命不久矣，但熬炸了好几颗星球的男人掌心开出一朵铃兰：“你送我的。”
　　唐约假装忘了：“这手艺不错啊，能赚不少钱。”
　　老板：“你还是更喜欢钱。”
　　唐约：“你就很值钱。”
　　老板：“所以你喜欢我。”
　　唐约：“你能闭嘴吗？”
　　然后他被亲了，对方很是无辜：“闭嘴不是要亲吗？”
　　唐约心想：怎么才一口，没意思！
　　他又被亲得喘不过气，愤怒地说：“都说了不准读我心！”
　　【阅读指南】
　　■结婚对象都是同一个人（≠人）
　　■星际婚姻日常直播x穿成生子星人但不生子
　　■星际设定私设很多情节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星际 甜文 直播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约（受），袁雾（攻）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穿书闪婚三次丧偶两次啊！
　　立意：不畏艰难，好好生活


第1章 还没出道就穿越
　　“9787星救援队坐标已发送，填埋场已被陨石碎片覆盖。”
　　“在填埋场宿舍废墟找到一名员工，ID身份卡2202122089，姓名：唐约，年龄：17岁。”
　　“当事人外部出血，意识丧失，救援车未抵达，由我代为接送。”
　　……
　　唐约今天出门第一个红绿灯就出了车祸，甚至没看清公交车是怎么撞过来的就眼前一黑。
　　他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亲妈是个外国女孩，打工遇见一把年纪但保养得很好的渣爹。
　　音译名叫麦笛的妈妈为了养唐约四处打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搭伙生活的男人，也是烂人。
　　一把年纪的男人娶老婆，一般都是图老婆好看，带着拖油瓶还愿意娶的，基本是那个老婆好看得美若天仙。唐约的五官没遗传妈妈混血的轮廓和灿烂的金发，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像妈妈。
　　唐约九岁这年，麦笛确诊了癌症晚期，很快女人就去世了，唐约被名义上的父亲赶出了房子。
　　唐约去了福利院，一年后被一对老夫妻领养，也转学到了另一个城市。
　　他从小被冷眼习惯了，很擅长笑脸迎人，也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讨人喜欢。仗着年纪小，可以童言无忌要点什么，也比同龄人更知道什么叫度。
　　但万一来得很快，老夫妻本来就有基础病，生命的尽头来得很快，走也是相继离开的。
　　那是唐约第二次直面死亡，后来他辗转回到了当年的城市，边打工边上学边攒钱。
　　十七岁本应该是唐约人生的新起点，他被一个星探看中。唐约以为是诈骗拒绝多次后，对方直接带他去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公司正准备组建一个新男团，唐约靠着声音直接成为第一备选。
　　哪怕唐约唱歌毫无天赋，公司都非要签他，因为他是候选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偶像这碗饭从脸做起。
　　唐约第一眼就充满蓬勃的生命力，仿佛野草也要开出花的那种倔强，结合身世很好卖惨。
　　正经公司，底薪很高，七险二金，代言无数，协议分成……
　　唐约恨不得原地入职，但公司说要等富二代队长处理好家事再正式入职。
　　还没等到预支工资，他在路上出车祸了。
　　唐约：完了。
　　要是醒来发现真的少了一条腿我就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唯一的天降大运了啊！
　　唐约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周围的播报声听起来很像AI，他用力才微微睁开了眼。
　　周围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焦味。不是他出事前的十字路口，也没有转角的高楼大厦。
　　怎么回事，公交车爆炸直接把城市炸没了吗？
　　他也不像是躺着，周围的迷雾是流动的，也有人被担架抬着经过，唐约微微转头，往上看去。
　　看到了一截苍白的肌肤，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看不清脸。
　　男人银色长发金色耳钉，抱着唐约走得不急不慢，周围还有人和他打报告。
　　“沉指挥，9787星填埋场区域已经清理完成。”
　　“沉指挥，目前担架车已经运送完毕，不劳烦您亲自护送，我可以……”
　　明显身份很高的男人声音低沉悦耳：“不用。”
　　这不是医院，事故现场也不是正常的事故现场。
　　唐约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他震惊地天上掉下来的流火，轰隆声吞没了人声。
　　男人发现他醒了，垂眼和唐约震惊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对方有一双非常不像人的眼睛，通俗点说看着就像假的。
　　眼珠转动的对视看得唐约浑身鸡皮疙瘩骤然上线，下意识挣扎起来。
　　很可惜，纹丝不动。
　　唐约上次被这么抱着的时候还是幼儿园学生，心跳因为陌生的环境加速，说话带着颤音，还在竭力控制面部表情，完全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你……你好，可以让我自己走吗？”
　　唐约想：我是在做梦吗？实际上我还没从出租房出发是吧？根本没什么车祸吧。
　　男人打量了唐约很久，正打算放下他，又是轰隆一声，天空仿佛炸开了，唐约眼睁睁看着无数带着火光的碎片从天而降，给人一种毁天灭地的压迫感。
　　他闭上眼，觉得自己可能是前几天刷末世视频刷多了，不然怎么有一种自己穿越了的感觉。
　　不能吧，怎么可能呢？
　　可是落下碎片带来的燃烧味根本不是他能用普通车祸说服的。
　　本来要被放下的唐约被人抱得更紧。
　　唐约已经开始慌了。
　　抱着他的男人好像也受伤了，滴在他脖子里上的不会是血吧？这可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了啊！！
　　唐约还是没清醒太久，错过了二次陨石降落，之后他被转交当地医疗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临时搭建的医疗舱。
　　三人间，除了他都缺胳膊断腿，唐约居然是受伤最轻的。
　　他茫然地看着浮在自己面前的蓝色框框，问隔壁躺着的哥们，“大哥，你能看到吗，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病友嘴角抽搐地看了眼唐约，随后按了医护铃：“你好，812病房2号床，出现了脑瘫症状。”
　　唐约气得要死：“你骂谁脑瘫呢。”
　　左边断手的大哥倒是脾气好多了：“那是光脑啊，你这都忘了？”
　　他指了指唐约的额头，眼带怜爱地说：“孩子，你的纱布又渗血了。”
　　唐约心想我四肢都没断怎么可能是脑瘫。
　　光脑又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医护来之前，唐约以第一次学电脑打字的笨拙手速点了眼前的悬浮框，和游戏面板没什么两样，他直奔钱包一样的图标而去。
　　【姓名：唐约】
　　【户籍星球：9787星（劣等）】
　　【ID卡：2202122089】
　　【星际通用金额：100,0099】
　　【名下资产：56平米基地/1辆填埋场人员限定suv/年检通过】
　　唐约已经猜到自己不在车祸地点了。
　　也太扯了，9787星是什么！太阳系在哪里！地球在哪里！
　　他还在思考自己怎么穿越了还叫唐约，不小心误触了光脑的最近阅读，漂浮的屏幕是一本小说的封面，还是实体书扫描版。
　　《请靠近我的心》\纯爱\BL\娱乐圈
　　主角：蒋书律x柳汐潮
　　唐约不爱看小说，但主角栏两个名字都是熟人，是他签约的男团即将出道的队长和另一个队友。
　　怎么还没出道就有cp向小说了？
　　唐约好奇看了看，从看个热闹到一脸怒气，如果不是碍于还在公共场合，甚至想砸床。
　　我？恶毒男配？暗恋队长未遂下药攻略？
　　乱写！！
　　唐约气得嘴歪，目光又落在光脑的用户信息。
　　等会，这个世界的小说有我的名字，很多细节还对得上，那这里的唐约呢？
　　不会和我互穿了吧！


第2章 穿成生子星球外星人
　　隔壁断腿病人看着漂亮脸蛋的少年对着光脑从傻笑到满脸怒火，叹了口气：“这小子好像被陨石砸傻了。”
　　三号床的断手大哥点头：“不过他好像是被人从填埋场救出来的，那里不是最严重的地方吗，他居然身体完好？不符合我们9787星人的脆皮体质吧？”
　　一号床已经完成截瘫装上机械腿的男人说：“听说他是沉坞亲自挖出来的。”
　　“沉坞？那个对外星系作战的将军？”
　　“那是指挥官吧，为什么会参与救援？”
　　“高等星球的人居然亲自来劣等星球救援真是少见啊。”
　　“星际匹配法马上就要出台了吧，不知道这样的人要不要匹配。”
　　“不是说他对外作战有伤在身活不了多久吗？那岂不是谁和他结婚都要做英年丧偶？”
　　“陨石太可怕了，听说对外作战的级别都是成片的陨石群，我这才被砸一下就废了，以后……唉。”
　　“咱们星球的男人也能生，这问题不大。”
　　唐约完全没听见周围人他讨论，他的注意力都在光脑上。
　　迅速跳过这本乱写的小说后他又打开了原主的备忘录，庆幸对方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原主父母在他八岁的时候相继离世。
　　9787星虽然是劣等星球，但保护法律执行得很好，可以供他到高中毕业，也让对方继承了父母的职位。
　　哪怕分拣垃圾也是稳定的生活，唐约特别羡慕，又担心和自己互穿的小外星人不能搞定男团。
　　书上写唐约没说哪一个，原主的性格也不至于做成恶毒男配，那他人生地不熟的要怎么生活呢。
　　穿越的唐约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怎么生活，门打开了，医护带着唐约去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结论1：逆行性失忆。
　　结论2：都是皮外伤，下飞船就可以行动。
　　结论3：9787星已经被摧毁了，不适宜居住，请去指定地点领取船票转移。
　　唐约没得选，他人在外星，只能领了船票等着上飞船。
　　宇宙飞船，哪个地球人坐过啊！
　　连飞机都没坐过的唐约空手就去了等候舱。
　　这颗已经被行星撞击摧毁的星球看上去已经走到了尽头，星球的居民都必须转移。
　　唐约在光脑搜索到的星际星球之间的编号，是从高等到劣等的排名。
　　他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看着自己领到的船票。
　　【星际大宇宙飞船】
　　【目的地：劣等星球自选】
　　【票价：99,0000】
　　星系的星球编号从91到98，只要有钱，甚至可以买下类似9787这样的星球。
　　唐约点着自己的账户余额，又点开相册，里面原主之前的留存。
　　小外星人不喜欢自拍，里面基本是游戏截图，花花草草之类的。
　　备忘录的感叹都是想吃什么。
　　劣等星球的居民只配喝营养液，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的糖是什么滋味。
　　广播：“请检票。”
　　唐约没任何行李，他身穿碰见行星撞击，不缺胳膊断腿只有皮外伤就不错了。
　　除了身体唯一跟着他的也就是脖子挂着的，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值钱的项链。这也不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却因为时间赋予了重大的意义，现在还陪着他一起穿越，简直是唐约唯一的老乡了。
　　检票口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行李，还都带着伤。身材清瘦的少年人安静地站在人群里，没发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久了。
　　嘀声后，机械语音播报已检票。
　　唐约上了船舱找到自己座位后，才发现光脑多出了一条未读消息。
　　【星级大宇宙飞船：您于3月3日检票登船，通过光脑绑定钱包自动扣款99,0000星币。】
　　【光脑钱包消息：余额10029.】
　　唐约卧槽一声，没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不是免费安置居民吗？”
　　隔壁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叹着气说：“不是免费的，我们所有人都会背上债务。”
　　唐约额头有伤也不妨碍他面目狰狞：“可行星撞击的后果为什么要我们承担啊！”
　　老太太说：“本来一张船票要1990000星币，联邦政府已经减免了一百万了。”
　　唐约嘴角抽搐。
　　通货膨胀，太过分了。
　　他小声地问：“那我们这打工时薪多少啊？”
　　老婆婆：“最低是5000星币一小时。”
　　唐约绝望了，这是诺亚方舟船票吗？
　　怎么不去抢！我以为的百万存款！！还不如天地银行？？！！
　　他额头的伤还没好，一着急止血贴都崩开了，血滴下来的时候唐约以为自己流鼻血了，正好隔壁有人递了一张白色的手帕递过来。
　　丝绸质感，铃兰刺绣，怎么看都很贵。
　　唐约转头看向隔壁戴着口罩的男人，思考了一会，迟疑地喊了一声：“沉指挥？”
　　男人摇头，声音和唐约想的那位完全不一样，似乎有些疑惑：“什么？”
　　唐约又看了他两眼，银毛和白毛还是有区别的。
　　这个人伸出来的手的手指瘦长，和抱着自己在下落陨石碎片里宛如酷跑的军官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对方动作缓慢地朝唐约递了递手帕，方向都控制不好，语气倒是很温柔：“擦擦。”
　　不知道是不是唐约的错觉，对方像是眼神不好，看上去雾蒙蒙的。
　　唐约摇头拒绝：“谢谢，你手帕看起来很贵，我只有一万，不够赔的。”
　　男人提醒他：“你不擦就要赔座椅清洗费了。”
　　唐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血都要滴到座椅上了，生怕照价赔偿的唐约火速拿过手帕先擦腿再擦血，动作行云流水，就是看着疼。
　　唐约：“谢谢，那我……”
　　他还没说完，男人就开口：“要不要来我公司上班？时薪八万，七险二金，你是9787的公民，还有额外的生育补助。”
　　唐约一时半会脑子没转过来，“等会儿！”
　　他瞪大了眼：“你说时薪多少？”
　　男人：“八万。”
　　那岂不是打工不到半个月就可以买船票了？？？
　　坐在隔壁的成年男性看上去不太精神，虽然也不知道星际到底什么法律，唐约也怕他是不法分子，搞一些灰色服务，唐约警觉地说：“我不卖的！”
　　对方笑了笑：“这是我的名片。”
　　他的光脑开启了名片共享，落在唐约面前的是电子名片。
　　【铃兰营养液公司 】
　　#一串看不懂的外文符号
　　【研发总监袁雾】
　　唐约当着对方的面搜索起公司，发现对方写作总监实际上是公司大老板。他年纪不大，但摸爬滚打多年，寄人篱下过，也一个人流浪过，踩过的坑不要太多，最近对保险的了解还是来自他已经签约的娱乐公司合同。刚才男人最后半句还是让他格外在意，唐约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是男的，为什么会有生……”
　　这几个字唐约说不出口，他虽然社会经验丰富不代表谈过恋爱，甚至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更别提想过自己当爹了。
　　对方的目光落在唐约的额头，又落到少年人颧骨的伤痕。对方看上去很有活力，但伤痕累累。
　　男人解释了一句：“9787星的男性是可以生小孩的，你不知道吗？”
　　唐约沉默了。
　　他好绝望，到底和什么外星人互穿了啊！！那个唐约去地球会不会有危险啊！会被当成怪物吗啊啊啊！
　　这9787星不会是送子星球吧？！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体检会被查出来不同然后被送去监狱吧！！


第3章 星际Boss直聘
　　唐约心里狂躁，但怕露出马脚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被陨石砸得神志不清。”
　　他还怕对方不相信，给这位介绍姓袁的男人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诊断报告。
　　唐约额头创口很大，加上不是真外星人，伤口好得很慢，说着说着又开始滴血。
　　血从额角滑下，下落到眉毛，连睫毛都被血打湿，像是他的脸被人恶意地用红色的颜料画了一笔。
　　唐约擦得格外用力，一边倒吸一口气一边对自己毫不留情，看得旁边的人都于心不忍。
　　坐在他边上的男人忍不住说：“你照照镜子。”
　　唐约又多看了他两眼，还是能看得出他和那位沉指挥的不一样。
　　这位开营养液公司的袁先生眉眼细长，没什么气势，反而因为行为举止过于温和，连唐约这样习惯流浪辗转的人都对他生不出警惕心。
　　唐约潜意识仍然警觉，可是他现在孤身一人，一点关心就足够眼眶酸涩了。
　　少年人手背都有伤痕，昏睡数日之后也没好，顶多是比额角的创口好上一些，起码没再流血。
　　唐约：“谢谢。”
　　他心想：都是从9787星来的，他怎么就还有东西能带啊。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符合他孱弱的面容，一边咳嗽一边说：“行星撞击之前我就在9787星的六角楼谈生意，这栋楼是全星球防御系统最高的。”
　　唐约想到自己查到的信息，噢了一声。
　　有钱人，懂。
　　隔了几秒他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男人似乎笑了笑，又递了一包便携止血贴给他：“你都写在脸上了。”
　　唐约抓着手持镜子，不小心点开了美颜模式，差点没被自己的大红唇吓死。
　　他无语了，目光瞥见对方那黑色的指甲，顿时毛骨悚然。
　　半张脸眉清目秀的怎么还有涂指甲的爱好啊。
　　唐约连这个镜子都搞不定，星际时代好像离他生存的世界太远。
　　从身份ID编号看都是二十世纪和二百世纪的区别。
　　搜索引擎也搜不到地球的相关词条，只写着人类开始战胜了末世时代才从高等星球9000星球过渡到了星际时代。
　　唐约怀念的是自己的十万人民币存款，没开始就结束了的七险二金的男团爱豆生涯。
　　穿越后镜子都能自动美颜，还能连接光脑自拍。
　　到处流浪只想赚钱的唐约条件反射地想：感觉去地球倒卖都能赚不少钱。
　　不对啊，那我的光脑怎么没这个功能？他又点开光脑，发现还真的有基础拍照，只是没有外接镜子的种类繁多。
　　他按了好几个按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番茄成精进化到鲨鱼头，半天调不回来，最后还是隔壁的人伸手给唐约解决的。
　　邀请他去打工的袁老板穿着黑色的厚毛呢大衣，似乎在恒温的9787星球谈生意也要全副武装。
　　唐约有点失礼地结合对方枯瘦的手指，想着对方这么穿可能是为了挽回一些男人的尊严。
　　袁先生看着也太弱不禁风了，看得唐约都觉得自己能抢劫他。
　　唐约冲他笑了笑：“谢谢。”
　　他擦了自己脸上的血，不太明白自己怎么能伤成这样。
　　昏迷了好几天还在流血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因为和外星人互穿了，所以开始天赋异禀？
　　不对不对天赋异禀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长得异常漂亮的少年抓了一把自己的刘海，还是没能放弃警觉，转头看了袁雾好几眼。飞船还在前行，周围的人或聊天或睡觉，穿行宇宙的氛围给唐约一种坐在大巴穿过山洞的感觉，他的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还是开口问了：“你为什么找我去你的星球打工？”
　　话音刚落前排小孩放声大哭，刚才和唐约搭话的老婆婆似乎还在给亲朋好友发语音，声音很大。
　　陌生的环境人总是习惯靠近温和的那一边，唐约虽然要保持警惕，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袁雾几眼。
　　男人膝上还放着一个公文包，表面看正经严肃非常商务风，居然神色如常地把粉色的高科技镜子放进去了。
　　唐约心想：这个岁数应该结婚了吧？他老婆的镜子？
　　受伤也不妨碍唐约各种离奇的猜想，他失礼的念头在脑子里层出不穷，坐在隔壁的男人忍不住说：“没有结婚。”
　　唐约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袁雾的脸：“什么？”
　　男人重复了一遍：“我没有结婚。”
　　唐约哦了一声，他又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指，也没戒指。穿越让他头昏脑胀，思维非常跳脱，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把对方和救自己的沉指挥对比。银发和白发区别不是很明显，但袁先生的头发很长，不像救了唐约的那个沉指挥那样扎在脑后，而是垂在肩头，右侧的半长发用铃兰的挂耳耳饰别住头发，看上去还挺精致的。
　　袁雾看得出唐约的警觉，笑着问：“怕我把你卖了？”
　　“你还是未成年人，我做出任何伤害你权益的事，都会被星际法庭审判。”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也很难听，说话的时候注视唐约是礼仪，但唐约仍然觉得对方的眼神雾蒙蒙的，忍不住挥了挥手。
　　男人也不介意：“我不是瞎子。”
　　唐约说了句对不起，又反问：“我不是未成年了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唐约会这么问，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唐约也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他摆了摆手：“撤回撤回，我的意思是成年了就可以卖我了吗？”
　　袁雾：“当然不是。”
　　他补充了一句：“我之前见过你。”
　　唐约心里警铃大作，他可是身穿，目前看和互穿的那个外星人唐约长得一模一样，连光脑的生物识别都没有问题。
　　可他没有对方的记忆啊！！
　　唐约抿了抿嘴，老老实实认怂：“对不起啊，我都记不得了。”
　　男人也没计较，坦白却还隐藏了一些关键信息：“我知道你是填埋场的员工，职位是垃圾分拣专员。”
　　唐约心里骂骂咧咧：捡垃圾还能存款百万！可惜算法不一样。
　　袁雾说：“我们公司的营养液出瓶后也需要专门的分拣员，刚好引进了一批设备，操控这类的设备的要求和填埋场的分拣是一样的。”
　　星际飞船和飞机不太一样，普通舱位都是二人座。
　　刚才和唐约说话的老婆婆和唐约隔了一条走廊，刚才发完语音已经睡着了。
　　头顶都是透明的，如果不是有其他飞船飞过，更像是静止的星际高清壁纸。
　　唐约信了。
　　因为他的身份ID还真的有分拣员的证件。
　　男人的提议对无处可去的他的确是一个好选择，就算袁雾不解释，唐约也已经心动了百分之七十。
　　一万星币根本买不了什么东西。
　　这个星际世界通货膨胀严重，吃最便宜的饭都要五百星币。
　　原主已经是星球有固定稳定工作的人了，仍然买不起一张船票。
　　对方的光脑备忘录置顶是一张愿望清单。
　　第一条是看一场演唱会。
　　但船票在不打折的情况下也要，一百九十九万一张。
　　难怪原主要在后面括号一句死之前。
　　唐约沉默的时候，坐在身边的男人也没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着身边的男孩做决定。
　　星际飞船在航行的时候除了在公屏投放广告，也会播报一些实时的新闻。
　　“行星撞击彻底让9787星失去了恒温能力，目前已经开放转移通道……”
　　“效力于星际对外作战指挥部的沉坞先生已经完成救援工作，即将返航。”
　　“全星际伴侣匹配更新政策已经出台，预计下个月正式实施，具体匹配要求详见……”
　　“又有一污染物从星际监狱出逃，通缉令已经发布，目前有关部门已经公布了相关线索和赏金。”
　　听到污染物的时候袁雾点了点自己的手背，绑定光脑弹出全星际通缉令，上面的出逃污染物评级为D，最高线索赏金一千万星币。
　　周围不少因为九十九万船票心痛的乘客纷纷议论——
　　“一千万赎金，够我们移居到上级星球了吗？”
　　“即便拥有一千万的我们还是劣等圈的。”
　　“我好想去一次高等星球啊，听说高星球有很多末世时代之前的食物。”
　　“那中等星球也有啊，地摊美食。”
　　“也不是中等星球都有的吧，有些星球的东西也难吃得很。”
　　“我连营养液都买不起了。”
　　“你说真的有人能靠挤到星际富豪榜前十得到91系星球的永久居住权吗？”
　　“富豪榜前五十都是高等星球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能匹配伴侣了吗？或许可以靠匹配到高等星球的伴侣得到居住权呢？”
　　“这不好吧？”
　　“可能比你创业挤到富豪榜前五十的概率高。”
　　……
　　每个人的光脑都能接到悬赏令推送，还附上了污染物的高清□□照片。
　　唐约第一次听到污染物还不太理解，点开大图沉默了好半天。
　　他问隔壁的男人：“袁先生，污染物都长这么……”
　　照片里的污染物本体根本就是一块雪花牛排，右下角写着拟态。
　　唐约没忍住吸溜了一声：“他看上去也太好吃了。”
　　唐约从小到大被夸过很多次声音好听，还兼职做过聊天男友。不过很可惜，他五音不全，一唱歌就凉凉，如果没突然穿越，他可能要这么尴尬地进入出道的男团，或许什么都能搞砸，或许也能走谐星路线。
　　因为苍白的虹膜而更添病感的男人笑着问：“你吃过吗？”
　　唐约差点就说自己吃过，可这个世界劣等公民和底层地球人唐约比还可怜。
　　他摇头，翻页后看着对方的人形，是一个高个的青年人，脸看不清，可能是改不了拟态本能，被拍到的照片也穿着切片牛肉肌理的外套。
　　唐约：“一千万星币，多抓几个就能……”
　　他点开通缉令汇总和星球居住权价格，越看越是兴奋：“只要抓十块雪花牛排，就能办理97星的居住证了！”
　　下一秒他沉默了。
　　资料上写，就算是最低级的污染物攻击性也很强。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我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打工人，怎么可能靠抓污染物移居高等星球，喝喝营养液算了。
　　一边的男人被少年人的表情逗笑，又问：“你考虑好了吗，一天工作六小时，年底十六薪，包吃包住，七险二金。”
　　唐约不想再犹豫了：“好！”
　　袁雾还要多问一句：“真的考虑好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后半句显然是调侃，让他看上去苍白病弱的面容添了几分因为揶揄产生的生动，唐约耸肩：“我总要吃饭的吧。”
　　“不和你走，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唐约做地球人的时候到处流浪，被骗过也被揍过，遇见过很多坏人，短短十七年的人生经历过于丰富，也知道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这句话是成立的。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这样，他跟着第一次见面的袁先生通过中转站换乘，抵达了对方公司所在的星球9788星。
　　正好赶上星球下雨，下了飞船唐约坐上了对方的悬浮车。
　　蓝色的雨打在窗上，唐约俯瞰着这颗在资料上写着私人营养液星球的地方，已经做好了在这里打工打到死的准备。
　　他想：听说营养液也有很多口味的，不过是代餐，没问题。
　　唐约是很警觉，同时也是个自来熟，他一路上都在和袁雾说话。
　　袁雾看着年纪也不小，唐约看了他好几眼，又问了一句：“袁先生你真的没结婚吗？”
　　悬浮车内部很是豪华，播放着唐约觉得旋律耳熟的老歌。
　　他觉得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地球，但地球有的东西好像都有。
　　唐约在地球没有的父母和家，在这里也没有。
　　但没关系，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坐在自动驾驶舱的男人摇头：“我有基因病，不能结婚。”
　　唐约不太明白，侧头又看向袁雾：“基因病是什么？”
　　悬浮车的座位软软，少年人坐在上面，好奇地看看周围，目光又落在拿着电子文稿的男人身上。
　　男人还没摘下口罩，露出的细长眉眼乍看并不好说话，只是他气质柔和，哪怕露出的五官不太像个好人但给人脾气很不错。
　　袁雾放下文稿，嗯了一声：“外部表现是黑色的指甲，银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虹膜。”
　　“就是你看到的我这样。”
　　唐约：“内部呢？”
　　袁雾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唐约像是想到了什么，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对不起，我懂了，抱歉抱歉。”
　　袁雾迟疑了几秒，似乎明白了他想到了什么，有点无奈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蓝色眼眸的少年人眨眨眼：“哪样？”
　　他实在是活泼，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好像藏着碧海蓝天，很容易让人心情放松。
　　袁雾说不出口，他摇了摇头。
　　唐约又问：“那你要一直戴着口罩吗？”
　　小飞船自动驾驶，舱内有种冬天窝在家里烧壁炉的温暖，男人手指勾了勾口罩，温和地提醒唐约：“可能会吓到你，确定要看吗？”
　　袁先生的眉毛很是细长，但不是那种晦气的下垂姿态，就是布满哀愁，再对上他的眼神，唐约总感觉他像以前路上见过的没养好的流浪白猫。
　　唐约歪头，拧着眉毛想了想：“是没有五官吗？”
　　袁雾似乎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了，说：“那还是有的。”
　　唐约很擅长说俏皮话，他唔了一声：“我能看吗？你的户籍星球应该没有什么我看了你的脸就要和你在一起的规定吧？”
　　袁雾摇头：“怎么可能。”
　　唐约更好奇了：“那给我看看可以吗？”
　　男人摘下了口罩，唐约看着他微微转头，发现对方右半张脸居然有非常狰狞的伤口。
　　像是有人用什么钝器隔开过他的脸皮，狠狠地钉入其中，然后从唇角延伸，蜿蜒到颧骨。
　　伤口也没有合上，仿佛有毒，看上去永不愈合，更是一道黑色的深渊。
　　是挺吓人，但也很特别。
　　唐约眨了眨眼，冲男人开了个玩笑：“老板你明明长得很酷啊，也没那么老。”
　　他伸出了手指，但没碰到袁雾的脸，只是隔空沿着伤痕描了一遍。
　　少年人眉眼弯弯，思考了一会，夸了一句：“很帅很厉害！”
　　唐约的赞美都很坦荡，也不会构成气氛的旖旎，袁先生笑着问：“真的？”
　　唐约有点不好意思：“你喜欢听人这么夸你吗？”
　　下一秒他哽住了。
　　入职第一天，调戏老板，会扣钱吗？


第4章 企业文化不太好
　　好在老板似乎对唐约的调戏无动于衷。
　　唐约下车后跟在他身后，看着蓝色雨幕里撑着伞的瘦高男人，心想怎么有人活得这么沉闷。
　　唐约长到十七岁，活得不算幸福，但也觉得自己算命好，起码每个阶段都遇到了好人。
　　母亲生下了他没丢下他，言传身教地告诉唐约人起码要学会生存。
　　或许是麦笛作为妈妈实在太没传统妈妈的样子，也不像唐约大部分同学的母亲那样，会告诉唐约我为你付出了多少。麦笛每天出门之前都会亲吻唐约的额头，说再见我的宝贝。
　　唐约被人嘲笑单亲的时候，麦笛会抱着他说幸好你出生了。
　　女人工作很辛苦，也很忙碌，唐约很快学会了照顾自己。
　　很多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能感觉到妈妈回家，又是一个晚安吻。
　　唐约小时候身体不算很好，他很瘦弱，总觉得抱歉，麦笛也总说这不是你的问题。
　　但女人也不会抱着唐约哭，她在孩子面前永远乐观，和她的头发以及遗传给唐约的蔚蓝眼睛一样，好像从大海和太阳。
　　很多年后，唐约孤身一个人半工半读，拿到澄空传媒的练习生通知，仍然感谢逝去母亲留给自己的财富。
　　不是保险箱文件袋里关于父亲的重要资料，而是他哪怕一次次面对死亡，仍然选择向前走的勇气。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星球，天空都蓝得像是游戏里的画面。
　　蓝色的雨落在地上，堆积成蓝色的水坑。
　　薄雾都是淡蓝色的，厚重地堆在一起，像是咖啡最上面的奶油顶装饰。
　　唐约把伞柄靠在肩上，他还是不太熟练地打开光脑，选择了拍照模式，拍下了这一刻的景色。
　　远处的男人也入镜了。
　　老板袁先生身材清瘦但走得脊背挺直，黑色的雨伞和黑色的大衣好像是同款，就算是蓝色的雾气也很难驱散他身边浓重的寂寥。
　　大概是发现唐约还没跟上来，男人转头看过来。
　　少年人撑着蓝色碎花的雨伞，穿着是救援队发的统一服装，纯白的衬衫，黑色的裤子。
　　但一样统一的黑色开衫外套唐约也没好好穿好，滑到了肩下，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也没扣好。
　　十七岁的少年人看上去实在太瘦，抽条的年纪可能光长个没长身板，但看上去没任何的初来乍到的怯生生。
　　唐约似乎是在看光脑，但他也没闲着，握着伞柄在肩上转圈，蓝色的雨水旋转出去在他身边形成了螺旋。
　　他是天地间唯一一朵蓝色铃兰。
　　重新戴上口罩的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的记忆实在太过纷杂，编码层层加密，自行破译都需要漫长的岁月。但袁雾很清楚，编码翻译出来的代号铃兰，特指一个人。
　　对方籍贯地球，家住s市下城区巧马茶巷35号12栋4层。
　　母亲外籍，父亲未知，但已婚。唐约是有一双和母亲如出一辙眼眸的七岁小孩。
　　唐约终于知道怎么把视频存到文件夹了。
　　他还是觉得光脑没手机好用，就是比较解放双手而已。
　　他抬眼看到了走到远处的男人，又冲袁雾挥了挥手：“老板！等等我啊！”
　　少年人撑着雨伞跑了过去，很快跑到袁雾面前。
　　唐约说：“你说你有病，但我感觉还是健步如飞啊！对了我刚才查了一下，基础的基因病就是不能繁衍，但现在都星际时代了，对人口要求也没那么多，小孩还能3D打印呢，你很在意这个吗？”
　　男人对直白的「你有病」也毫不在意，依然温和地解释：“我得的不是基础基因病。”
　　这颗星球实在荒凉，抵达目的地后唐约就直接到了营养液公司。
　　袁雾没有多谈自己的基因病，只是带着唐约去了公司，先给他介绍了公司的核心人员。
　　9788星是袁雾十五年前买下来的，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前身是一家叫西冰洋的橙汁饮料公司。
　　因为经营不善被袁雾买下改开了营养液公司。
　　唐约觉得老板挺神秘的，虽然现在对方的户籍是9788这颗星球，搞不好以前就是高等星球的二代。
　　不然哪能斥巨资收购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公司，还成了全星际top营养液大亨。
　　但很可惜，掌握劣等星球公民命脉的营养液大亨在全星际富豪排行榜都进不到前五十。
　　根据唐约在星际通用的信息网站搜到的信息，富豪排行榜前五十的才有资格升级为高等星球公民。
　　袁先生本质是低价卖营养液给劣等公民的富豪，在高等星球公民的眼里有点上不了台面。所以他的排名一直是稳定的五十一名。
　　唐约明白了，这个排名还有声望的考量。
　　搞什么啊！都星际时代了还搞精英物质化！
　　唐约查完资料看老板的眼神更是可怜。
　　他坐在铃兰营养液公司的会议室，看着落地窗外航线的悬浮车，目光又落到了会议室的人身上。
　　不会吧不会吧！！好歹是星际垄断营养液的大公司啊！！
　　怎么所有部门的管理人员坐在一起都坐不满一张桌子。
　　这真的是正经公司吗？
　　怎么每个人看着都奇形怪……不对，花枝招展的？
　　企业文化的核心是Tony团建吗？
　　唐约有些疑惑，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袁先生。
　　对方仍然戴着口罩，但唐约觉得对方不戴口罩都比这些长得各有特色的同事们英俊。
　　袁雾已经很久没开过会了，毕竟铃兰营养液公司高度AI化，部门很少，需要人工的地方不太多。
　　他以前没觉得奇怪，今天把人聚到一起，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疼。
　　坐在边上的新成员靠着椅背打量了一圈人，目光落到袁雾身上。
　　袁雾看他一眼，就听到了唐约的心声。
　　少年人很擅长精准吐槽，他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然能笑出来。
　　特别是搜索出Tony指代什么之后。
　　袁雾清了清嗓子，他说：“我从9787星带了一位新员工。”
　　他才刚说完一句，身后的电子屏就开了。
　　不知道是谁隐藏光脑在看星际直播，顿时高等星球动物园直播的声音立体声环绕四周。
　　“这是最孵化出的海狗，能潜入海……”
　　“因为气候原因，我园的豹猫发情期提前，我靠我靠这段不能播啊——”
　　唐约：……
　　怎么上班在会议室看猫片啊！变态至极！什么企业文化！
　　老板不会也表面正经实际上……
　　老板看向手忙脚乱光脑却不小心点到资源片库的紫毛员工，“周先生，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本来就不怎么开会，请你……”
　　袁雾还没说完，周围的各种毛色就开始讨伐这位——
　　“是啊能不能对老大尊重点，怎么可以开会看豹片呢！”
　　“你都x功能xx了能不能注重心灵，我发给你的电子木鱼难道不够你清心寡欲吗？”
　　“就是就是，我们老大好不容易带个新人回来别吓到人家小朋友。”
　　“什么新人，搞不好是夫人啊！”
　　……
　　唐约抿了抿嘴，看了眼自己捧着的热饮。
　　咖啡在劣等星球都是珍稀资源。
　　这个世界的星球分高等和劣等，90-93星球是高等星球，94-96算中等星球，97-99就是劣等范围。
　　能被定义为劣等星球的星球，星球本身就有致命缺陷，没有合适的土壤，也没有发展任何产业的可能。
　　97-99星早年都流放星际罪人，后期才有移民来建设，从来都是靠营养液维持生存供给。
　　在铃兰营养液公司成立之前，营养液售价昂贵，口味单一，劣等居民靠维持生存就得倾家荡产。
　　现在营养液的口味已经实现大幅度改革，甚至还有煎饼味的。
　　唐约：想想都很难喝，什么鬼才研发。
　　比起97-99星球的营养液人生，94-96星就有不少唐约在地球生存的能吃到的东西。
　　相对来说更像是小康以上。
　　富豪排行榜五十至一百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这个星球层次。
　　高等星球中唯一特殊的星球是9090星。
　　这颗星球属于行政星球，本星际的联邦政府等权力部门常驻在那，包括唐约刚穿来救他的沉坞，也是90星屈指可数的常住居民。
　　劣等星球生来劣等，受的教育也不同，不像中层居民还可以依靠考试进入高等星球学府。
　　唐约学习一般，也和天才不沾边，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擅长生存和储蓄，现在的身份ID给了他最低起点，还是特殊星球范围的那种。
　　生子星球，男的也能生的，生子星球。
　　唐约心想都是特殊星球了为什么不能是9231星这种人鱼星球，去9421星的附属汪汪星球也可以啊！做高等星球的狗都比做劣等星球的普通人幸福吧！
　　哪怕唐约查询过ID卡主人的学业成绩，对方留下的影像资料是个有些内向的男孩子，但明显学习不错。
　　对方甚至还修了好几门星际语言，包括高等星球的，还有速成资料。
　　唐约回忆起对方的愿望清单，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外星人唐约的梦想是看一场演唱会，不是虚拟偶像的那种。
　　那起码也得到96以上的星球，如果是顶级星际明星的现场，那就必须是91系星球。
　　唐约在地球的目标也很无聊，就是攒钱买房，成为一个有家的有钱人。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顶替了9787星唐约的身份，也需要给自己一个目标。
　　会议室吵吵嚷嚷，这帮宛如tony的公司高层居然说着说着吵起了架。
　　红毛无视身边扭打在一起的蓝毛和紫毛，正在专心看电子文稿，似乎是在画画。银发白瞳基因病的老板似乎忍无可忍，拍了拍桌子。
　　很可惜，毫无用处。
　　唐约想：他好弱啊，在我赚到飞91系星球看演唱会船票钱的时候，公司还在吗？
　　下一秒老板连了立体声话筒，低沉嘶哑的嗓音逐字逐句地提醒在座的员工：“你们本月绩效扣光了。”
　　现场宛如凝固，只有空中的黄毛还没落地。
　　最后掉到了红毛营销组组长的文稿屏幕上，唐约这才发现对方的笔套都像是切片肉的纹理。
　　营销组组长看着这根黄毛，最后狠狠拍了拍桌子，他不出声的时候看着还挺文艺青年的，一出声声音却尖得要命。
　　“吵什么吵，不知道今天老大带了新人来吗！”
　　“有没有搞错啊！看猫片不能晚上看吗！还有你笑什么笑，假发都掉了。”
　　“我们老大多久没带人回来了！尊重点会死？”
　　这声音真的好好笑。
　　唐约努力憋笑，但没忍住。
　　这个时候隔壁坐着的黄毛大哥冲他伸手，唐约才发现在场的人都是黑色的指甲。
　　不是吧，都是基因病吧？那不是爱心企业！会不会有星际补贴？
　　那我呢？能不能也染一个指甲装基因病多领点钱？
　　黄毛：“唐先生你好，我姓焦，拟……”
　　袁雾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介绍一下名字和部门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说了。”
　　唐约越发觉得气氛很像□□大哥和他的小弟们，还有人大声议论他是老板带来的老婆，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正经打工的啊！！不会犯星际法被抓紧去关起来吧？
　　袁雾听见了唐约的心声，刚想解释。
　　又听到唐约说——
　　不过也行，但那是另外的价钱。
　　袁雾：缺钱缺成这样吗？


第5章 这个世界对象包分配
　　见过同事之后唐约去了宿舍。
　　他什么都没有，本来袁先生是要带他采购的，因为临时有事先走了，于是当面给唐约转了一张电子权限卡。
　　陪唐约的变成了刚才阻止tony同事们吵架的红毛产品部长。
　　红毛男人没比唐约高多少，唐约和他站在一起参观工厂的时候，总忍不住去看对方的耳钉。
　　这个人是不是很喜欢吃肉？耳钉也太时髦了吧？好像肥牛卷。
　　营养液工厂生产线成熟，基本靠AI操作，袁雾也不是真的要骗唐约，他的确新进了分拣机器，和唐约光脑里原主的垃圾分拣工操作手册一模一样的机器。
　　产品部部长好像也不太爱说话，但唐约能感觉到对方总是没事看自己一眼。
　　他干脆直接问了：“您贵姓？”
　　对方长得很是普通，普通到很容易让人忘记，唐约这个时候回忆起会议室的那几个同事。
　　发现名字是记得，发现已经对不上脸了，好像只能靠发色辨认。
　　唐约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记忆力，曾经创下在路边写数字一到一千不会被打断折现五十的经典纪录。
　　他想：是我穿越了脑子变得不好使了吗？
　　红发的男人：“我叫甄雪花。”
　　唐约品了一下，脑子里全是啤酒：“很好听。”
　　甄雪花：“是吗，谢谢。”
　　工厂看起来特别枯燥无聊，唐约问：“这颗星球不会只有我们公司吧？”
　　他问的问题很符合袁雾在群里说的，新成员是个十七岁受过创伤的普通人的设定。
　　甄雪花：“当然不是，还有实验麦田，不过失败了，暂时闲置。”
　　唐约好奇地问：“我能去看看吗？”
　　甄雪花嗯了一声：“老板让我先送你去宿舍，然后我再开车送你去逛逛。”
　　他问唐约：“你有悬浮车驾驶证吗？”
　　唐约表面镇定：“有，我有三种驾驶证。”
　　但全是原主考出来的，唐约内心已经开始慌了。
　　毕竟他在原世界才十七岁，都没到驾考年龄。
　　甄雪花有些惊讶，真诚地夸了一句：“你真厉害，难怪老板会带你过来。”
　　唐约呃了一声：“我不是做分拣吗，难道还有别的事？”
　　甄雪花面露难色：“我们这么多人，只有老板有悬浮车驾驶证，所以很多对外活动都是他开车的。”
　　“我现在还在考证。”
　　他也很不好意思：“已经挂了三次了。”
　　唐约心想：到底多难考啊！和我互穿的小外星人到底多会开车啊！
　　男人长得普通，身高也普通，但唐约听得出他似乎很听袁雾的话。
　　刚才开会袁老板只能靠扣工资镇场子的形象太深刻了，感觉这群人都能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明显都是老油条欺负病患，唐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可怜老板了，他问身边的青年：“你入职多久了？”
　　甄雪花：“两个月。”
　　这个时候他们走出了工厂，广播正好播报全星际同步广播——
　　“三级警告，根据有关部门消息，星际监狱又有一只污染物出逃，因为等级较低，拟态已经确认，请居民不要恐慌。”
　　“污染物出逃目的地范围不包括劣等星球，请居民不要恐慌。”
　　唐约听着这个划分就很不爽，他问了身边的男人一句：“污染物是不会出逃到我们这些星球吗？”
　　他说不出劣等两个字，正好他们走到了外面，蓝雨已经停了，薄雾还没散去。
　　这是9788星球的日暮，日落都不能叫黄昏，因为是蓝色的。
　　少年人身后是逐渐散去的蓝色晚霞，他的眼神仿佛和这个星球非常相配，让甄雪花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老板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蓝宝石尾戒。
　　甄雪花问：“你知道什么是污染物吗？”
　　唐约目前对星际的认知全靠光脑搜索引擎：“不就是末世时代之前的研究样本极端进化的产物吗？我查的资料，说是对星际危害很大，污染物不是人类，但部分拥有智慧，危险系数很高，会袭击公民。”
　　他挠了挠头，也有对背书概念的一知半解：“不过好像也没说为什么要逃之类的。”
　　甄雪花点点头：“因为有关部门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逃。”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唐约没接话。
　　甄雪花带着唐约去员工宿舍，为了确认再次问了唐约一次：“你多大了？”
　　唐约：“十七岁。”
　　甄雪花想了想，略带遗憾地说：“那你明年就要匹配了。”
　　唐约在飞船上满脑子都是一辈子给袁老板打工的计划，完全没注意飞船上的广播内容，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少年人皮肤白皙，长得本来就很惹眼。
　　甄雪花作为拟态污染物在星际特殊监狱关了将近七十年，都不太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十七岁是什么样子了。
　　唐约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不好接近，但他的气质倒是跟高冷不沾边，笑起来的时候还微微歪头，很有活力。
　　基因匹配婚姻的提案在甄雪花还没成为污染物之前就提出了。
　　经过很多年的政权博弈，去年试推行，等他出逃，已经完成了试用到推广的阶段。
　　他看向唐约，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带了些微末的遗憾：“你不知道吗，星际最新法令，年满十八岁的公民要进行随机匹配。”
　　他嗤笑一声：“为了人类的情感稳定，为了延续……家庭。”
　　对方阴阳怪气地毫不遮掩，唐约诧异地回味了这句话，终于想到自己在飞船上过耳的新闻。
　　当时他光顾着听污染物的逮捕金额了，完全没在意十八岁的匹配。
　　这个世界还包分配对象的吗？
　　什么要为了情感稳定啊，没对象情感就不稳定了吗？
　　匹配到同性也生不了孩子……等等，我的户籍是9787星，男的能生的星球公民。
　　唐约非常绝望，万一因为他的户籍特点匹配给很需要小孩的人怎么办？都能3D打印小孩了还要这个体质干什么啊！
　　那不是露馅了？
　　我不会被抓去研究吧！
　　他惊恐地问：“这个最新的匹配是按照什么配的？”
　　甄雪花直接打开了公开的文件，推送到了唐约的光脑。
　　唐约清楚地看到了画出来的句子。
　　基因匹配，优质筛选，完美配对。
　　甄雪花甚至给了唐约一个论坛地址，是全星系公民都可以讨论的平台。
　　针对这一个匹配消息，公民支持率还是挺高的。
　　「由联邦人口普查部门进行的基因匹配？那选出来的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万一不合适怎么办？能离婚吗？」
　　「可以的！就等于全星系的相亲活动，反正我们发展到现在，婚姻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是分配对象给你试试的意思？那就算不合适也要一年后才离婚呢，多尴尬啊！」
　　「有人成功了吗？」
　　「[链接]去年内测就有人匹配完成揣俩崽了，说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唐约又问：“死了对象的还要匹配吗？”
　　他的问题实在清新脱俗，都把甄雪花问住了。
　　甄雪花摇头：“这我不知道，文件里不是写了分成ABC三个匹配等级吗，如果是A级不太一样吧。”
　　他耸了耸肩：“A级匹配的感情好像都不错。”
　　污染物早就被剥夺了属于人类的情绪，甄雪花找回自己失落的部分也没有多久。
　　他看上去不是很自然，面部僵化，四肢不是很协调。画画的时候握笔都有点像小孩刚学写字，和唐约对话，眼珠都不能聚焦，很像先天有点问题的那类人。
　　唐约当这个公司就是只招不正常人的公司，以为是袁雾为了补贴特地搞的渠道，也没在意。
　　他点点头，神情看不出难过与否，也没论坛上年轻人表示可以多认识一个人的兴奋。
　　甄雪花却问：“你在难过吗？”
　　唐约跟着他往前走，穿过公司废弃的麦田，经过营养液包装厅的时候唐约看到了公司的可视化季度销售表，又想到了自家老板在星际富豪排行榜的排名，就算听袁雾说他有病不能结婚，还是问了句：“那老板呢，他要匹配吗？”
　　作为拟态为雪花牛排的甄雪花眯了眯眼，这个公司根本没有真正的人类员工，袁雾给他们的印象只是表面和善，作为初代污染物的「序幕」，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
　　老大带回来的人类看上去太普通了，甄雪花思来想去，试探着问：“你想匹配到老板吗？”
　　少年人看了眼写着袁雾名字的排名，幽幽叹了口气：“比起匹配到其他不知道什么星球的人，匹配到老板不是相对是好事吗？”
　　他又问甄雪花：“我能问问你时薪多少吗，你存款多少，未来的薪资打算是什么，咱们公司多久调薪一次啊？”
　　唐约本来就声音好听，但他语速很快，很容易让人光欣赏他的音色忘记他说的是什么话。
　　污染物还没怎么适应星球生活，脑子经常转不过弯，他想了好半天才回答：“时薪八万，存款十六万，未来……你问剩下两个问题是什么？”
　　唐约感觉这个公司的高层都不太聪明。
　　老板还挺辛苦的。
　　唐约看上去没有任何被匹配期待，即便甄雪花脑子再不灵光，也感受得到少年人好像很注重财产。
　　他一时语塞，被关了太多年实在没什么金钱观念，拟态牛排免不了注射过牛的微量基因，看上去很是老实。
　　铃兰营养液公司是出逃污染物的大本营，老板每一次带回来的人都是污染物。
　　可唐约不是。
　　少年人哼着走调的歌往前走，指了指前面的小楼，笑着问甄雪花：“宿舍在这里吗？”
　　甄雪花嗯了一声，带着唐约录入了指纹，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害怕吗？”
　　宿舍的生活必需用品都是全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比唐约在地球的出租屋强多了，但连单人沙发都有。
　　唐约检查了宿舍的物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星际时代还有打印机，但这也是他穿越前最想要的蓝牙款，现在升级成光脑版更是秒连，他还当着甄雪花的面打印了一张超大的纸，一边说：“有什么好怕的，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眼眸清澈，看上去无畏未知的未来：“结婚就结婚吧，反正我都没得选，只希望我能匹配到稍微有钱点的，会早点死的就更好了，这样就可以回来继……”
　　给老板打工几个字还没说完，唐约咦了一声：“甄哥，你屁股长什么东西了？”
　　唐约才刚问完就有人猛地推门而入，袁雾抱着一捧花对甄雪花说：“你先去接待客人。”
　　唐约诧异地看着甄雪花捂着屁股走了。
　　他问神色匆匆的老板：“甄大哥怎么了，我刚才好像看到在晃的……有点像尾巴，是……”
　　唐约嘶了一声，他见多识广，很难不往别的地方套，心想好肮脏的企业文化啊！
　　眼前戴着口罩的老板还在喘气，似乎是匆匆过来的，单薄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起伏，像下一秒就要窒息死亡。唐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伸手拿走了袁雾捧着的纸花，又犹豫了几秒，伸手摘了对方的口罩。
　　男人没有反抗，他明明比唐约高很多，看上去却很顺从。
　　温热的指尖擦过白发鬓角，唐约怕这个口罩都价值连城，非常小心，没意识到自己有点磨磨蹭蹭。
　　太小心的后果就是出了大错，勾走口罩的瞬间，白毛老板别住侧边长发的耳骨铃兰掉了，金属落地，砸出了叮铃的声音。
　　唐约倒吸一口冷气，生怕自己赔不起昂贵的奢侈品，却忘了自己还捧着花，急忙去捡，“对不起啊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他站起身却发现袁雾又戴上了口罩。
　　唐约耸了耸肩，不是很理解：“现在没别人了，你露脸也没关系，别憋死了。”
　　袁雾：“没关系。”
　　唐约正想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脸，一句“我还夸过”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咽下去了。因为掉了耳骨铃兰，老板只能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足够唐约看到对方瞬间通红的耳根。
　　都黄土埋到脖子了还一副没被照顾过的样子，好可怜啊！
　　唐约坏心眼地问：“老板你脸红什么。”


第6章 美好的匹配愿望
　　老板无动于衷，唐约看了眼这捧蓝色的铃兰纸花，把它放到桌上，又倒了一杯水给袁雾，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宿舍的员工。
　　唐约看他实在没什么老板的架子，随口问：“你跑步了吗，这么着急。”
　　袁雾撒谎撒得面不改色：“有人找甄部长。”
　　唐约噢了一声，他问袁雾：“老板，你知道我十八岁就要匹配的事吗？”
　　袁雾点头。
　　唐约：“那你还和我签五年的合同？也不告诉我这件事。”
　　他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种信息是他自己需要考虑的事。
　　唐约刚想道歉，就听到捧着水杯的男人说：“所以我要支付你违约金。”
　　唐约：“什么？”
　　没搞错吧，违约的不是我吗？
　　这种感觉简直是还没坐热屁股就要换个地方打工。
　　唐约有种被推着走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很紧张，只是在甄雪花面前装得不太所谓。就算唐约之前一直在流浪，但也没跟婚姻扯上关系，他感觉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很清楚袁雾带上他还对他这么好或许还有别的理由。
　　唐约不知道怎么抉择，或许根本没有抉择的余地。
　　袁雾说：“合同没错。”
　　老板不戴口罩笑起来的时候那道狰狞的疤好像在扭动。
　　仿佛是一个人垂死挣扎的心电图，苟延残喘不肯被捕捉意识最后的回光返照。
　　男人微微低头，看唐约的眼神更温和了：“小约，我认识你的家人，所以我有义务照顾你。”
　　少年人却没露出放松的神色，在袁雾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唐约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袁雾说：“以后不要叫我小约。”
　　他好像很抵触这个称呼，还解释了一句：“我这个人做大不做小的。”
　　这个理由实在是……
　　袁雾欲言又止，唐约又问：“你和我家人认识？证据呢？”
　　袁雾给他看了照片，里面的一对男女和原主光脑图库里的父母长得一样。
　　这是一张四人合照，照片还有一个和小时候的唐约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
　　唐约想：老板年纪也太大了，要是有孩子估计比这孩子还大。
　　袁雾不是很想听这种话。
　　唐约保存了这张照片，又放大了照片，对比了上面的男人和袁雾的样子。身高和轮廓都没什么区别，就是照片里的袁老板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很多，但也没什么意气风发的感觉，只是当时脸上没有疤痕，比现在更英俊。
　　唐约看了眼对方，袁雾失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员工宿舍二十多平，比唐约租的单间还大。
　　这颗星球也没什么资源，不需做饭，顿顿喝营养液，更没有厨房了。
　　唐约：“能问吗？”
　　他坐到一边床沿，把手上的铃兰耳骨环递给对方。
　　他发现袁雾虽然穿着深色系衣服，但除了黑色，第一个色彩选择就是蓝色，小拇指的戒指都是蓝色的。
　　是因为是这颗星球的主人？
　　男人点头，唐约还打了个补丁：“希望不要冒犯到你。”
　　老板开了句玩笑：“那就不要问了。”
　　唐约没听出来，还有些纠结，摸了摸纸花，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好怪。
　　老板，我，单身宿舍。
　　组合在一起很像之前房东爱看的小杂志。
　　唐约的思维发散得很快，能听得到人类心声的顶级污染物在读到小杂志原文的时候都有点绷不住。
　　他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很难想象记忆深处的小孩居然长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也不算长歪，毕竟唐约也十七岁了。
　　他说：“你想问就问。”
　　唐约抬眼，笑着问：“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袁雾的口罩上，再对上对方的眼神，少年人眨了眨蓝色的眼眸：“你好像已经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袁雾点头。
　　唐约挠了挠头，微微嘀咕：“我没这么容易被看穿吧？”
　　他自认为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况且他查过了，星际世界的人类平均寿命只不过延长了二十多年，也不见得像电影里他提到的几百岁。
　　所以没什么长生不老，富豪排行榜第一的人可能仍然会畏惧死亡。
　　袁雾摇头：“是你看我的脸看得太明显了。”
　　他的眼神一直很温和，虽然认识没多久，唐约已经感受到了很陌生的纵容。
　　或许是对原主的温柔，不是对他的。
　　他愧疚又有些失落，袁雾虽然能听得到心声，却缺失了很多感情。这朵铃兰是他成为污染物之前寄存在遥远时空的「钥匙」，他对唐约格外温柔：“你想问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唐约点头：“是新闻说的污染物造成的吗？你的发家史不会是抓到污染物上交然后获得一桶金吧？”
　　如果不是口罩遮着，或许唐约可以看到顶头上司凝固的微笑。
　　这个创业史简直有理有据符合逻辑，袁雾都不知道能编这样的理由。
　　男人哭笑不得，他看着坐在床沿的少年人点开光脑共享，上了星际污染物悬赏页面。
　　页面风格非常简单，标了污染物的出逃日期和名字，点进去是具体资料。
　　悬赏的金额标红加粗，扫过去一般人只能看到数字最多的。
　　唐约啧了一声：“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怎么好意思悬赏的，普通人遇到这些东西只会死吧？”
　　他转头看向袁雾，少年人没意识到自己的警惕性逐渐降低。或许是这颗蓝色的星球的单间宿舍给了他寄生的踏实感，又或者是袁雾出示的照片很有说服力，唐约的眼神比一开始在飞船上友好许多。
　　袁雾：“甄部长和我说你很需要钱，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唐约下意识地问：“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污染物之间等级森严，每一个污染物的诞生都会本能服从于「序幕」。
　　他们之间甚至有自己的交流系统，可以屏蔽星际通讯，这也是出逃后很难有污染物被逮捕归案的原因。
　　袁雾：“他用光脑联系我的。”
　　唐约噢了一声，也没意识到这是个bug，他说：“我想去91开头的星球看演唱会。”
　　唐约今天入职，明天就要正式开启营养液公司分拣的员工工作，距离他这个身份ID的十八岁还有28天。
　　他可以在这颗蓝色的星球度过冬季，然后在来年春天完成匹配。
　　根据合同算法，他可以拿到两百多万星币，已经比原本政府安排的去其他星球做难民强多了。
　　老板似乎不奇怪他的想法，只是问：“那你喜欢的歌星是谁？”
　　他们坐得很近，下雨都是蓝色的9788星不是唐约长大的星球。唐约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身体冰凉不像个正常人，他摇头说：“我没看过演唱会，想看看，也没看过那种巨幕电影，也没去过游乐园。”
　　他根据原主的愿望清单说的愿望，发现和自己也对得上。
　　十七岁地球人唐约，爱豆预备役，没看过演唱会，没看过巨幕电影，更没去过游乐园。
　　他和9787星的唐约不是同年生，但年龄、相貌、身高、声音、指纹和生日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性格不太一样，真奇怪，如果不是互穿，唐约也想见见宇宙的另一个唐约。
　　老板：“如果你不想匹配，我再研究研究匹配法令，或许上面也有……”
　　唐约想得很开，他摇了摇头：“我想过了，如果我在你的公司打工，可能到死都不能爬到富豪榜，那不如搏一搏。”
　　他看过全星际通用论坛，知道星际星球之间等级森严，如果想要往上走。
　　一是成为富豪排行榜前五十的人，二是靠结婚，获得星球的永久居留权，三是通过特殊的星系事件获得超前声望。
　　一还能说有一线生机，三那是什么东西，星系之间的冲突吗？
　　都没出过省的唐约没想到自己的未来居然还能展开星系斗争，他觉得普通人选无可选。
　　唐约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在船上都答应你了，都没注意成年要匹配的事。”
　　袁雾不太所谓，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母亲，必要时候照顾你的。”
　　唐约哪知道从前的事，问了句：“那你在船上怎么不说和我家里人认识？”
　　男人还是遮着半张脸，微微眨了眨白化的眉眼：“你也没问。”
　　唐约确实没问，他又不是本人更没资格质问，只是好奇：“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把我留在那里做垃圾分拣？”
　　对方说了句抱歉：“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一个人也能很好生活不是吗？”
　　或许是袁雾口气的熟稔让唐约很受用，他冲袁雾笑了笑，又指了指那捧纸做的铃兰：“这个呢？”
　　袁雾：“劣等星球没有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壤，新宿舍很单调，这是我房间的装饰花。”
　　唐约：“是你做的吗？”
　　袁雾点头。
　　唐约捞起刚才自己打印下来的纸，上面是富豪排行榜前五十的资料。
　　就算很多是匿名，后面跟着星球身份。
　　前二十五名基本是9090星的，后面二十五有91-94星球的，甚至还有私人星球的主人。
　　小家伙看起来毫不遮掩对财富的渴望，但袁雾的目光却落在这张纸角落打印出来的旋转木马。
　　顶级污染物拟态无数，也是一株巨大毒物。冰川冻土里病菌也曾经把它作为容器，蚕食他躯体，改造他的基因。
　　基因链更改过无数次，又进行了自发进化，后续无数次迭代。
　　从他到它再到祂，整整经历了星际巨变。
　　是一个时代到一个崭新的时代，普通民众不会知晓的流血变革，是困在星际监狱里无数曾经做过人类的污染物的痛苦分秒，也是自诩高等人类想要不老的疯狂源泉。
　　袁雾问唐约：“你想匹配到什么样的人？”
　　眉眼和原主一模一样的唐约还在对打印出来的富豪榜单进行圈划，似乎在查询光脑挂钩声望。
　　他不过穿越了两天，就开始疯狂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要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这是流浪者刻在基因里的渴求，唐约口吻轻快地说：“又不是我想匹配就匹配到的，不是说进行过生物基因采集吗？”
　　也不知道他在原来的世界平时看什么打发时间，唐约振振有词：“我怀疑就是有人看上什么人了，又得不到，所以要借这种法令圆梦。”
　　他同时也很乐观，想到了普通民众在论坛的发言 ：“这可能也能算一个机会吧。”
　　唐约说得平静，似乎没什么对感情的期待：“总得让自己过得好再考虑点别的吧。”
　　袁雾又问：“万一匹配得不好呢？”
　　唐约目光扫过打印出来的富豪排行榜，摇头晃脑：“我户籍都是劣等星球的，顶多匹配到同样劣等星球的啊，害怕的应该是高等星球的适龄匹配人员吧？”
　　袁雾发现对方在五十名后面加了一个他的名字。唐约的字写得不好看，看上去细细长长，像是铁丝。偏偏在袁雾的名字前画了一颗黑色的爱心，又画了一个钱的图标。
　　看得袁雾有点想笑。
　　这颗星球属于袁雾，这个时候营养液工厂自动运转，在唐约眼里不太正常的高层正在清洗新成员身上关于星际监狱的烙印，「序幕」却在听一个小孩开玩笑。
　　唐约：“再说了，又不是我想要谁，就能要谁的，要是有得选，我还想要和你匹配呢。”
　　说完他微微看了眼身边头发微长的男人，难得露出几分小心翼翼：“这算骚扰老板吗？”
　　袁雾看着他笑，细长的眉眼弯起，眼神区别于把唐约从废墟里抱出来的那位指挥官，不是机械义眼，却仍然有种虚无感，他摇头：“不算。”
　　“我会理解成对我的赞美。”
　　唐约看向袁雾的眼神也没有提到匹配的羞涩，他只是当成一个交换条件，也毫不遮掩自己的遗憾。
　　袁雾怀疑换成别人给唐约一个工作机会，对方也会动这样的心思。
　　唐约松了口气心想不扣钱就好，又说：“有基因病的不作为匹配对象，我只能祈祷我匹配到的是在五十个人里面了。”
　　他想：最好也是快死的那种，这样升星发财死老公，搞不好我也能直接起飞。
　　袁雾越听越沉默，没想到还有这种诡计。
　　唐约双手合十，指尖都要贴到鼻尖，冲袁雾眨眼道歉：“不过老板你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养老送终都可以。
　　不料身边坐着的男人拿唐约说的一句话回了他。
　　袁雾：“我也做大不做小。”
　　几秒后唐约才通过对方垂头还在晃动的发丝反应过来自己被取笑了。
　　少年人的蓝色眼眸仿佛淬了一团火，他喂了一声：“我的大小是我要做老大的意思！不是大房啊！”
　　他没忍住骂了对方一句：“你这个老封建！”


第7章 肮脏的企业文化
　　唐约暂时在9788星以职工的身份住了下来。
　　这颗星球只有一个营养液公司，他花了三天熟悉了公司和工厂的位置分布，其间没见过各种颜色的tony高层。
　　又是一天，唐约干完活在回去路上的喷泉见到了甄雪花。青年看上去实在像个精神小伙，穿着唐约觉得土爆了的铅笔裤，腿比麻秆还细，又不知道在创作什么。
　　唐约充分认识到在这里生活的无聊，虽然老板说一天上班六个小时，实际上他的分拣工作只需要按按按钮，特别轻松。上班也可以无限摸鱼，唐约现在已经摸透了光脑，知道怎么去搜索想要的信息。
　　这个星际世界实在太复杂了，要实现星球跨越，打工打到死都赚不到船票钱，也难怪原主那么丧，每个愿望后面都写着不可能。
　　一连串看下来，连表面最渺茫的「希望有人真心爱我」都没那么难了。
　　甄雪花看唐约实在无聊，干脆把他带去了研发部门。
　　他入职也不算很久，据说上一任部长出差的时候正好遇见星际执法队伍抓捕污染物，被波及丧命。这个事唐约不知道，面容过分漂亮的少年看着工作间巨大的试管微微睁大了眼。
　　唐约就没来过研发室，以他这几天对这个世界的粗略印象，得出劣等星球的人生活过分贫瘠的印象。
　　星球都三等分了，劣等星球的人只配喝营养液居然还能给高等星球做吃播的人贡献热度！太过分了吧！要是我去高等星球，非得让这些人都尝尝好吃的。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原主在9787星球长大，备忘录写满美食，实际上只喝过营养液。
　　营养液原味等于喝水，目前市面上畅销的都是水果味的。
　　袁老板的公司就是研发新营养液的，全星系也不止一个营养液公司，唐约查过网上对铃兰营养液公司的评价，都认为这家公司过分奇葩，但口味很大胆，上次引起热议，连高等星球的人都买来尝鲜的是韭菜味的。
　　现在眼前的试管都有浮动的电子标签，待研发区更是各种怪异的口味：煎饼味、汉堡味、麻婆豆腐味、青椒牛肉味、干炒牛河味……
　　唐约看饿了。
　　站在他身边的青年问：“你觉得哪个口味比较畅销？”
　　唐约看到螺蛳粉味忍不住问了句：“不是地球都没了吗，这些味道你都尝过？”
　　“还是你是从高等星球来的？”
　　高等星球也有普通市民，在唐约眼里那里的人更接近于他心中的时代，不就是路边买素炒饼吃播吗？弹幕一群求上素炒饼营养液链接的都什么啊！！
　　给我面粉我也能做。
　　只是劣等星球连种植都做不到，什么养鱼种花摘果子，荒芜得连植物都无法生存，人类却还能活下去也挺厉害的。
　　巨型试管边上还写着试用品，甄雪花给唐约打了一杯试用品，一边摇头，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污染物也有等级，大部分都是低等的，像袁雾这样的，连同为污染物的甄雪花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普通公民之间对污染物的印象大多数来自星际公告的科普，小孩只知道是坏东西，会造成严重破坏，攻击性很强。
　　联邦政府封存着星际时代之前污染物的档案。它们在成为污染物之前全是人类，只是他们愿不愿意成为污染物，没人知道。
　　唐约尝了一口，有种自己喝了韭菜汁的感觉，很是上头，他说：“我是员工，能免费送我两管吗？”
　　甄雪花点头，问：“好喝吗？”
　　唐约咦了一声：“不是你研发的？你不知道吗？”
　　甄雪花摇头：“我忘了。”
　　唐约以前就算是个到处打工的，也不至于吃不起香菜，路边鱼丸小摊的老板还说韭菜随便割呢。他想：什么忘了，根本没吃过吧，也太可怜了。
　　大概是他眼里的可怜太明显，甄雪花和他对视两眼，下意识地移开了。
　　污染物们就算有自我意识，仍然摆脱不了拟态基因的影响。所以袁雾也不会把他们带走，大部分都放在这颗星球进行劳动。
　　甄雪花是在星际监狱的时候偶然建立了连接才被袁雾带进来的。污染物们很尊敬袁雾，却又不敢靠近他，哪怕现在是人类模样的袁雾看上去很随和，即便下属开会摸鱼也他也不会生气。
　　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甄雪花抿了抿嘴唇，没忍住伸出了手，唐约却以为他要握手，和他握了握。
　　想到那天对方送自己到宿舍又急匆匆走了，好奇地问：“公司还会发特殊装备吗？也有年会……什么的吗？”
　　作为C级污染物，甄雪花还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拟态原形，脑子也转得不是很快，如果不是他成为污染物之前是高等星球食品厂的高级质检员，袁雾也不会把他放到这个岗位。
　　红发的男人仿佛卡壳了，诧异地看向唐约。
　　唐约松开了手，他记得自己穿到9787星的时候是有医院的，嘀咕了一句：“你们的手都好冰啊，身体没问题吗？对了要是生病了去哪里看啊，这颗星球有医疗点吗？”
　　这些甄雪花都没办法回答，他脑子转得很慢，天性又很老实，一着急就很容易露出牛角\尾和拟态叫声，还好紧急通知救了他。
　　广播传来袁雾的声音：“请所有工作人员到大楼五层1F开会。”
　　唐约正想问自己要不要去，就听到老板说：“唐约不用。”
　　真外星人不高兴了：“为什么我不用啊。”
　　广播又不是对话，袁雾没回答他，唐约眼睁睁看着红发的男人捂着屁股走了，心想就算到了星际时代，痔疮也是无法根治的毛病吗？
　　那我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老板难道也会夹着尾巴跑吗？好怪啊。
　　.
　　其他人都去开会了，唐约下午上完班回宿舍用光脑看视频。
　　他实在无聊，距离他被匹配没几天了，现在全网热议的都是匹配话题，他随便点开光脑的热门软件「星际大世界」就能看到搜索词条，全是对这场匹配的讨论。
　　#匹配到高中同学后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啊，不能讲清楚点吗？
　　等唐约被骗进去，发现是卖药的，他很是震怒，发现就算科技进化到都能穿梭星球，人类还是在生殖方面有重大障碍。
　　#只有C级匹配的我只能日日夜夜和丈夫在一起，最后我们一起失业了。#
　　唐约到现在都没搞清楚ABC三级匹配，只是这场匹配婚姻执行开始到现在两个月，引起的争议实在太多，连原主光脑通讯录的同学也有给他发消息的。
　　原主性格孤僻，每天就在垃圾场填埋场上班，下班时间也没有任何社交，相册里全是游戏截图，还有自己录的歌。
　　唐约非常惭愧，都是一副嗓子，他天生五音不全，对方唱得那是余音绕梁，他觉得就算两个人见面，估计也很好分辨。
　　唐约没有穿越的孤独感，他在地球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人。
　　美好的前程寄托于娱乐公司的预备男团，实际上也害怕自己上台就破音，在这个下蓝色大雨的星球宿舍，唐约想：指不定这家伙比我适合做偶像。
　　如果原主去匹配，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C级别匹配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炮友啊！！什么东西！这个帖子的失业就是因为每天那什么不想去上班！
　　我看发帖的人才应该去治治吧！！
　　唐约又开始发愁自己能匹配到什么玩意了。
　　只不过现在帖子里的ABC匹配都是匹配的一些人总结出来的。
　　A级匹配是灵魂伴侣，B级是灵肉五五分，C是纯纯荤菜。
　　除去一些基因病患者，基本是全民大匹配，律师一瞬间成为最火爆的职业，各种匹配之后的一地鸡毛都需要打官司。
　　唐约皱着眉头看了几个A级匹配的帖子。
　　《关于匹配对象是星球主这件事》《想匹配到指挥官的我成了他副官的妻子》……
　　星球主怎么了，我老板还是呢，虽然9788星是没饭吃，但他也不差钱啊。
　　哦，他基因病天生没老婆的。
　　唐约越看越是恐慌，他关了光脑倒在床上。
　　上班一星期，整个铃兰营养液公司大部分都靠机械操作，偶尔能看到流水线上的人，转过来也是机器，脸都是各种简约形状。
　　据说现在的仿生人技术是故意不搞脸的，就怕大家都搞仿生人世界更加激进，然后人类灭绝，其他星系的生物大肆侵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太多匹配的帖子，从不失眠的唐约失眠了。
　　他半夜打开宿舍门，漆黑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不是地球，这里也没有月亮，能看到的有星环的其他星球。
　　唐约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穿越之前还在半工半读，等着娱乐公司画饼给他找的高考家教。他活到十七岁，每一年的愿望都是好好活着。
　　得过且过是活，赚大钱也是活，他仍然可以一天打好几份兼职，也可以晚上对着公益网课学习。
　　但这里怎么也不是他租的半地下小单间，闻不到外面小吃街的烤串味，他咂巴着嘴，觉得自己要馋晕了。
　　9788星是有麦场，但种植失败成了遗址，星球之间的运输价格昂贵，从船票的定价就看得出来。
　　就算进口原材料，对劣等星球的居民来说也是高消费，还不如喝营养液物美价廉。
　　模拟各种口味的营养液唐约每天都喝，一开始还好喝的韭菜味和久了更像香精冲的，煎饼做成营养液味的总觉得往喉咙里倒了劣质麻酱，喝完好恶心。
　　唐约忍不住想：和我互穿的小外星人肯定很幸福吧，起码我那好吃的那么多，五块钱就能买一份狼牙土豆，如果他身体恢复得快，做偶像吃的应该更好吧？
　　希望那个富二代队长不要欺负他，希望其他的队友都对他好。
　　那我呢？
　　现在是星系凌晨两点，光秃秃的寂静。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远处厂房的灯发出幽蓝的光，唐约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朵袁老板在他来的那天送他的纸花。
　　他拆开自己沿着褶皱复盘，一边想这个男的也太喜欢蓝色了，怎么不涂个蓝色指甲油，就算是基因病搞出来的黑指甲也可以染成别的吧。
　　唐约打开光脑，搜索袁雾的资料，作为星际富豪排行榜第五十一名的男人，袁老板的照片还算正规。穿着正式的西装，干枯的白发半边固定在一侧，盯着镜头的眼神看上去冰冷无情，一瞬间唐约又把他和那天救了自己的星际指挥官重叠。
　　唐约又搜了搜指挥官的名字，沉坞。
　　什么名字看着难看念着也怪，怎么不叫程序坞。
　　年龄：三十七岁。
　　和老板一样大。
　　毕业于星际高级的军官学院，后面还标了这个大学的所在星球。
　　果然是高等星球。
　　一寸照的银发男人眼神锐利，眼眸和发色一样，长发盘在脑后，不符合唐约对这个行业的刻板印象。
　　因为职业原因，就算是公开的照片也没有完全露脸，对方的副官也是一样的遮脸装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男团造型。
　　正在唐约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的时候，有人过来，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唐约吓了一跳，光脑迅速关闭，转头在幽蓝的夜幕光下对上了袁雾的脸。
　　男人还是穿得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场合过来的，还提着一个公文包，看唐约坐在台阶上，干脆也这么坐下了。
　　“就算一个人待着光脑也要开隐私模式。”
　　袁雾提醒唐约。
　　唐约噢了一声，有些被人抓包的尴尬：“你看见了？”
　　袁雾：“我没看见。”
　　男人捡起地上被拆开还没折回去的纸花，唐约哼了一声：“你就是看见了。”
　　老板的手指枯瘦细长，黑色的指甲在光下看着更是诡异，有几秒唐约都觉得他不是个人。
　　袁雾喉咙滚出一声笑：“没看见你在看我的一寸照。”
　　唐约别过脸，嘴硬无比：“我又不是偷偷看，我光明正大上网查的。”
　　男人半边的长发用发卡别在耳后，另一边的刘海有点微卷，因为皮肤苍白，蓝色光下更显得脆弱。
　　他把纸重新折成一朵花，递给唐约，问了一句：“怎么半夜看我资料？”
　　唐约低头说：“我闲的。”
　　他问：“你去哪里了？”
　　有点像他们应该住在一起，唐约在等他回来一样。
　　这种体验很新奇，男人摘下口罩，任由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少年人眼前。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唐约。
　　唐约接过，下一秒靠了一声：“辣条？你哪来的？”
　　身边的男人穿着正式，西装裤的下摆都撒在台阶，他也无所谓，淡淡地说：“去了一趟9341星，那边有卖。”
　　唐约吸了吸鼻子，没打开就把脸贴在上面，呜了一声：“我可以吃吗？”
　　袁雾点头，“当然可以。”
　　唐约：“要扣我工资吗？”
　　他时刻谨记自己打工人的身份，袁雾说：“你忘了吗，我也算你的舅舅。”
　　那天袁雾没说自己是舅舅，他和原主的妈妈也不是血缘兄妹关系，不过是在外认识，袁雾年纪大了一点，原主妈妈喊过他大哥而已。
　　这样的关系很淡，从他来9787星谈生意也不见原主来看，可以说不熟，带走穿越的唐约，更像是人道主义救援。
　　下一秒一根辣条递到袁雾眼前，坐在身边的少年人坦然地开口：“那舅舅，你先吃。”
　　唐约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灿烂得在寂夜里都宛如流星坠落砸在袁雾心里。
　　最高等级的污染物主意识体能变换各种人形，也进化到了不用进食的状态，这是有悖于星际发展的长生，背面则是欲望尽失，不知悲喜，每一天都是消磨。
　　唐约不知道眼前人实际上千疮百孔，看袁雾不张嘴以为他不爱吃，“忘了你身体不好，那还是我吃好了。”
　　他说完打算缩回手，眼前人还是吃了他要抽走的辣条。
　　唐约心想：诡计多端。


第8章 舅舅老板也能许愿
　　真的看袁雾吃了一根辣条，唐约又怕他不舒服，问：“你难受吗？”
　　男人摇摇头，边上的路灯不太明亮，唐约多看了他了两眼，越发觉得他脸上的那道疤太痛了。
　　大概是他看得太久，袁雾以为他还想要，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唐约问：“为什么没人做代购啊，反而要做营养液。”
　　他发现还没看到辣条味的营养液，正打算说，听到袁先生说：“你看看价格。”
　　唐约低头给辣条包装翻了个面，售价……
　　都够买一张船票了，别提运输费用，完全不是劣等星球的公民支付得起的。
　　还不如辣条味的营养液呢。
　　唐约沉默了半天，最后选择一个人干掉整包辣条，就是太辣，吃完他捧着脸疯狂吸溜。
　　这颗星球的夜晚很冷，唐约来的时候穿着救援队发的衣服，正式成为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员工后，他分到的工作服也很统一，他觉得有点像送外卖的，如果再分给他一个箱子就更像了。
　　他现在失眠，出来的时候也没考虑这些，更别提吃了辣，还觉得挺热。
　　有人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唐约抬眼，表面是老板实际上是舅舅的老板说：“不回去睡吗？”
　　他里面叠穿外套，唐约吸了吸鼻子，“睡不着。”
　　大概是袁雾看着实在太像没几天可活的，唐约又往对方那边靠了靠，意思是外套分我一半就好。
　　他问袁雾：“你这几天都去高等星球了吗？”
　　“谈生意？”
　　如果袁雾只是老板不是现在唐约身份的舅舅，这些问题还不好问。
　　看唐约吸溜得太厉害，袁雾又从外套兜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给他。
　　唐约忍不住问：“你兜里到底还有什么好吃的？”
　　袁雾：“你自己找找，不一定有。”
　　少年人什么都好奇，越坐越近，几乎要靠到袁雾的怀里。
　　唐约的警觉在对方面前无效，他本来性格就带着一点莽，长到十七岁全靠一腔野蛮，畏惧很少，奉行的准则都是迎上去，反正都会过去的。
　　他无比期待的未来就像拉磨的驴前面吊着的那一颗苹果，他一直在找可能性。
　　唐约也没好意思找，他吃了一颗糖，手上拿着刚才袁雾重新折好的纸花，看着深夜笼罩蓝色雾气的陌生地方，突然很安静。
　　袁雾是从高等星球回来的，但他并没有表面看着这么平静。回来的飞船遇上了星际巡查队，目前针对污染物的检测都采用一种叫星牙的射线装置，对普通人类无效，对污染物来说很容易很危险。
　　近期出逃的污染物的大部分都没抵达「方舟」，还在路上就被绞杀了。
　　甄雪花看上去不太聪明，但能精准根据袁雾提供的虚拟地址找这里，即便只有C级，但在污染物中就已经属于不错的了。
　　袁雾暴露的可能性很低，况且他的拟态太多，一般的射线扫描压根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他现在的躯壳是基因病患者，很容易被射线影响加重病情。
　　目前抓捕污染物的有关部门只有一个，流程一般是星际监狱橙塔发布越狱消息，上级部门检查资料，巡查队参与抓捕，不到非常时刻，不会和军方合作。
　　基因病的身体又要承载污染物的意识，身体对星牙射线更敏感，哪怕袁雾现在浑身冰冷，脸也是热的。
　　唐约从满嘴辣味到满嘴薄荷味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他嘶了一声，纸花又被他展开，他借着后面廊灯看着糖纸上的字。
　　还好现在的星际通用语也有一半中文，他勉强能认个大概，但是做不到像外星人唐约那样精通各门语言了。
　　小外星人为了看一场根本去不了的演唱会也是挺拼的。
　　唐约一点也不困，明天还是公司的休息日，他知道这颗星球很无聊，也没想着出去，顶多就是在宿舍窝一天。
　　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时间同时又很多。
　　唐约捏着纸花，心想这薄荷真凉，又觉得胃里烧得慌，喝了一个星期营养液的他嘴巴淡出鸟，猛地吃了一包刺激辣条，又有点不舒服。
　　小朋友的心声乱七八糟，能从辣条飘到做成营养液口味的能让厕所爆满，又觉得老板舅舅的熏香一股佛门重地的味道，搞得他想给对方上香。
　　但不好吧，人家还没死呢，为什么他就是有基因病呢。
　　好烦，唐约早不成年晚不成年偏偏这么巧要匹配了。
　　要是能和老板结婚就好了，自己做自己的舅妈，不仅有压岁钱还能在这颗星球一直待着研发营养液，总有一天能去高等星球看演唱会的吧。
　　也不知道高等星球有没有卖螺蛳粉的，好想吃。
　　他嘴上能说，心里也很能说，袁雾都差点听笑了。
　　正好唐约转头，瞥见对方翘起的唇角，他问老板：“你还不走吗？”
　　他和对方一起披着外套，这种话问得颇有些无情，而且靠得很近，足够唐约近距离看见对方脸上的疤痕。
　　他还没问伤哪来的，但猜测已经到各种星际军火火拼了，袁雾强忍笑意：“你不是还要坐着吗？我陪陪外甥。”
　　他顺着唐约的话说：“还是你要一个人待着？那我现在就回去。”
　　唐约都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换作以前他都不敢想一颗星球就一个公司，什么体量。
　　他攥住对方里面那件衣服的一角，“别，那陪我待着吧。”
　　袁雾问：“为什么睡不着，工作很辛苦吗？”
　　他是老板，这问题员工哪敢说真话，但唐约同时也算半个外甥，他摇头：“就按几个按钮能有什么辛苦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体力活呢。”
　　少年人捏着薄荷糖的塑料包装窸窸窣窣，口腔里还含着糖，偶尔吸起腮帮子，偶尔鼓起腮帮子。
　　“你就是给我开后门吧，”唐约说，“我打听过了，这里连生产线的员工都是人工智能。”
　　高层都是怪人，写着什么技术骨干，每天定期有小型货运飞船拉走营养液，走后分销到各个劣等星球。
　　袁雾也不否认：“毕竟我答应过你家人，会照顾好你的。”
　　唐约想到对方给自己看的照片，上面年轻的袁雾还没有这么狰狞的一道疤，问：“你这个怎么弄的？”
　　“车祸？”
　　他看星际的电视剧里的车祸就是飙空轨，反正无论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总有富二代开豪车。
　　来历成谜的假舅舅看上去也不像是会飙车的，男人满头白发看上去还营养不良，个子高也弱不禁风，还偶尔咳两声，这样的人正常状态是什么样的？
　　袁雾摇头：“是星球爆炸。”
　　唐约嘶了一声：“星球爆炸你只是毁容吗？”
　　他的知识储备实在不多，这种东西以前只是电影内容。唐约做过俩月电影检票员，看过烂片无数，科幻片屈指可数，现在也没什么想象力，“那人都没了吧？”
　　的确人都没了。
　　真正的袁雾是个香料商人，活跃在中等星球，这些年星系之间的局势变幻多端，当年地球的熄灭就足够摧毁所有人千代的研究。
　　迁徙是人类的本能，但仍然没办法研究所有星球的规律。
　　所以飞船成了真正的方舟，人类真的能生存下去，那就成为有标记的星球。
　　“还好，只是受到辐射影响，得了基因病，”大概是唐约的眼神太惊讶，男人笑了笑，“脸的话，戴口罩就好了。”
　　污染物的拟态更是丑陋，他早就不是人类了，也没觉得这样的身份不好。
　　基因病人无法婚配，更不会是恋爱的选择，谁也无法保证这样的人生命是不是早就倒计时了。
　　唐约借着微光认真看了看他狰狞的伤口，他只觉得很疼，“当时也是救援队的人来救你的吗？”
　　他比画了一下：“就是穿白色制服的一群人。”
　　袁雾嗯了一声，没再解释，大概是他的反应有些冷淡，唐约以为戳到了对方的伤口，干脆捧起男人的脸，和自己光脑上翻出来的照片做了对比，“其实也还好，很帅的。”
　　男人微微挑眉，唐约捧着他的脸跟捧小狗一样，还贴得很近。
　　“你年轻的时候也就那样，我这还翻到了你和……我妈的照片，”他顿了顿，“可能是太嫩了，现在就挺好。”
　　靠得这么近，唐约才发现袁雾的双眼也不是无神，近距离对视反而有种诡异的吸入感，他都快晕了。
　　他的呼吸喷在袁雾的脸上，男人把掉下来的外套捡起，重新披在唐约身上，“以后不要随便捧男人的脸。”
　　唐约下意识反驳：“你又不是男人。”
　　袁雾：……
　　唐约：“你不是我舅舅吗？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也是我老板。”
　　他嘴上说舅舅，压根没把人当亲戚，他不是真正的唐约。
　　袁先生很好，至少突然穿越的唐约有地方可去。
　　袁雾笑了：“也做不了你几天舅舅了。”
　　他不提还好，提到唐约就郁闷，纸花被他揉成一团，最后被男人拿走。男人黑色的指甲越发衬得肌肤苍白，在蓝色的大雾里问了唐约一个问过的问题：“你想匹配到什么类型的人？男人还是女人？”
　　唐约刚对匹配程度有了初步了解，但他长这么大就没想过结婚，更没想过自己还是包办婚姻。
　　喜欢男的女的都是值得他思考的问题，之前打工的时候也不是没人和他表白，男的有女的也有，他都拒绝了，心动是什么感觉唐约到现在没体会过，他捧着脸想了半天，蔫蔫地说：“我想匹配到不会发生关系的。”
　　袁雾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问了句：“很害怕吗？”
　　唐约打开光脑给袁雾看了今天他看到的帖子，口气很是激动：“你看见了吗？C级匹配后不工作了！太可怕了，不工作就没有钱，每天干那种事谁受得了啊，我还要赚钱的。”
　　他很容易激动，眉眼生动得足以打破这颗星球荒芜的枯朽。
　　袁雾：“也不一定，这是匹配局根据用户ID的生物信息录入的，换句话说就是基因匹配。”
　　“都有一定的道理。”
　　“什么狗屁道理！”
　　唐约大喊一声，暴躁地拢住身上的外套，“我都没想过这么早结婚，我都没谈过恋爱，本来想着先赚到大钱，要什么男朋友不就……”
　　袁雾捕捉到关键词：“男朋友？你这不是有喜欢的类型吗？”
　　唐约卡壳了。
　　他想到这个世界同性恋也不犯法，哼哼两声，凶巴巴地反问：“犯法吗？”
　　袁雾摇头：“那你提交信息的时候记得补充一下性向，不然搞错了还要交罚金。”
　　唐约怒了，涉及钱的事他都非常敏感：“为什么啊！我都没办法选对象居然还要我交钱？”
　　“那要是这样说都会选什么富豪榜排行第一的啦。”
　　袁雾实在没忍住笑：“所以让你补充信息。”
　　他顿了顿，安慰还在生气的唐约：“你是9787星的公民，匹配本来就有优先权的。”
　　唐约不太相信，问：“优先权是什么？”
　　袁雾不说话唐约也能猜到因为什么，9787星的男人能生，他又开始操心和自己互穿的真外星人了。
　　少年人骂骂咧咧，对匹配非常不满意。
　　他还晕字，星际通用语对唐约来说没办法十天速成，他只能靠翻译器看。看还要不动声色假装很懂，毕竟他的身份id可是精通各门语言。
　　在唐约艰难看官方文件的时候，身边的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唐约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完，就看到漂浮着蓝色雾气的夜幕里，一场流星雨滑落。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仿佛是蓝色星雨里的神明，认真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朋友，能说给我听听吗？”
　　袁雾还以为能听到什么身高身材颜值等等符合这个岁数小男孩的要求。
　　没想到他便宜外甥对着流星雨不假思索地许愿——
　　“有钱、短命还不行的。”


第9章 没有理想型
　　第一个还能理解，唐约爱钱如命这点袁雾在飞船上能用时薪钓到对方就证明了。
　　行不行袁雾还能控制一下，只是这小孩还要短命的，这就够袁雾挑很久了，过了一会，他问：“要多有钱的？”
　　唐约长这么大就没看过流星雨，没想到星际世界的流星雨跟不要钱一样，和他以前在电影院看重映的动画电影一个风味，还挺梦幻的，也不知道吞一颗流星会不会出现每天给他烤火的小恶魔。
　　他脑子里的想象天马行空，袁雾就算现在的状态能读心也很难跟得上唐约的思维。
　　唐约对自己未来的婚姻没什么殷切的期望，爱情实在太奢侈了，他自认没原主那么渴爱又可爱，捧着脸说：“中等星球的最好了，劣等星球还不如跟你呢，好歹营养液随便喝。”
　　男人面色苍白，笑的时候疤痕仿佛都在扭动，但他的眼窝很深，白发在深蓝的夜幕里也很显眼。
　　唐约觉得白毛不错，也算照明，他微微侧脸看向袁雾，希望对方不要多想：“反正我都没得选，现在说也是白说。”
　　他习惯被命运推着走了，悲观也不会超过几秒，又说：“不说这个了，聊聊你可以吗？”
　　袁雾脱了毛呢外套里面的黑色毛衣也显得宽大，高领毛衣贴住他苍白的脖颈，越发衬得他下巴苍白，很难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拍照片居然能笑得那么灿烂，完全是大变活人。
　　男人问：“想聊什么？”
　　唐约：“我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都没看见过你，你平时都住在中等星球吗？”
　　“不一定，我很忙。”
　　袁雾对唐约说：“你要是找我，可以用光脑联系我。”
　　身边坐着的少年人心里话很多，大部分是骂骂咧咧。说这个地方鸟不拉屎，一边说钱太难赚了，又说我找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我亲舅舅，我没那么厚脸皮。
　　现在的星际局势表面明朗，私下混乱。明面上相关部门抓捕污染物，也有一些人奉污染物为神，希望像污染物那样获得永生，不用畏惧严寒酷暑饥饿。
　　无论什么时代，都有人追求生命的无限延长。
　　唐约心里絮叨，表面还要装腔：“我没事找你干什么，我要上班的。”
　　他声音很是好听，不像袁雾声音低哑，袁雾说：“没事也可以找我，我看到就会回复的。”
　　唐约又问：“万一你特别忙呢，也会回我吗？”
　　他问完发现自己要求离谱，袁雾也没义务对自己太好，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你当我没说。”
　　唐约的伤好得很快，只是这场穿越还是给他额头留下了浅口的伤疤，略长的刘海遮住也不明显。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捏着袁雾毛呢大衣的袖口的纽扣转圈玩，少年人很有活力，袁雾人在外面，也会收到关于唐约的信息。
　　甄雪花是新来的污染物，每天给袁雾发工作总结还提一句唐约。
　　例如唐先生今天喝了多少管营养液，例如唐先生今天去哪里转悠了，例如唐先生问我哪颗星球能买到面粉。
　　今天唐约又问狗狗星球是不是只有狗狗，人过去也会变成狗吗之类甄雪花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
　　其他作为公司高层的污染物不需要每天发总结，仍然会定期报告巡逻的状况，他们就没甄雪花这么斯文，对唐约的称呼简单粗暴，就是那小孩。
　　还有的不知道看了什么小说，还有叫唐约夫人的。
　　袁雾从其他身份回到这个身份的时候接收信息，看到夫人着实愣住了，又觉得贴在唐约身上有点好笑。
　　唐约才十七岁，袁雾作为人的时候，认识的唐约才七岁。
　　唐约的十年，是袁雾的千百年，是地球熄灭，末世时代开启，漂流星球计划启动。
　　男人若有所思：“你说得特别忙，有别的意思？”
　　唐约听懂了，看向袁雾，他本来就是混血不明显的类型，湛蓝色的眼眸似乎很契合此刻的氛围，眨了眨眼，完全不害臊地反问：“你觉得是哪种忙？”
　　说完他又看了眼袁雾，嘀咕一句我怎么查到基因病的都不太行。
　　袁雾也没生气，像是澄清又像是解释：“我不会那么忙。”
　　唐约哦了一声，想到他刚来那天袁雾被他碰一下都会爆红的耳朵，心想要是忙过恐怕已经爆炸了。
　　好歹是名义上的舅舅和工资关系的老板，唐约表示尊重：“你也不用和我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现在他没空考虑别的，满脑子都是我要是结婚匹配到糟老头子非要和我强制爱怎么办？
　　拒绝的话会被关起来吗？
　　虽然已经想得很开了，但这和以前没得选一样啊。
　　结婚很重要的！
　　就算唐约社会经验丰富，但在这方面仍然很纯真。
　　即便母亲被骗，继父把他赶出家门，他仍然觉得结婚意义重大，是需要爱的。
　　搭伙的他不要。
　　现在好了，连搭伙的都没有，直接就是匹配。
　　好发愁，我又不是真的9787星外星人，到时候问我怎么不能生怎么办啊？
　　还是很难接受男的能生孩子这种事啊！！！
　　和我互穿的小外星人要是在我那边生了怎么办？
　　他才十七岁！谁这么禽兽啊！
　　袁雾都不忍心看他，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能叭叭的。
　　导致他有种在看星际电视弹幕的感觉，唐约一个人起码能顶五十条。
　　袁雾揉了揉眉心，问：“你还在担心匹配的事吗？”
　　唐约不承认，他鼻孔出气：“不是在聊你吗？”
　　他转头看向男人，喊了声故意的舅舅：“我没有舅妈吗？”
　　袁雾点头：“没有。”
　　他很诚恳地回答了唐约的好奇：“基因病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约沉默了，心想我只希望和我结婚的不行。
　　我的理想型，怎么也得是……
　　好尴尬，完全没有理想型。
　　唐约悲哀地发现自己十七年的人生和同龄人实在没什么共同之处。
　　外星人唐约还在备忘录里憧憬爱情。
　　地球人唐约每天打工，很难和遇见的帅哥开展一场纯情恋爱，连青春期少年的那种梦对象都是模糊的。
　　只能得出结婚，我的性幻想对象是男的，但什么样。
　　未知。
　　有钱最好。
　　但要是我很喜欢，没钱也没关系，反正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的。
　　可唐约又很难想象那得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这种金钱入脑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唐约哦了一声：“反正你不能结婚，那谈个恋爱没问题吧，都这么大岁数了，大半夜还要和我坐在一起聊天。”
　　少年人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袁雾的肩：“不然早就和对象一起睡觉了。”
　　他这段时间偶尔和甄雪花套老板的消息，发现了红毛研发部长脑子不太灵光，也不懂公司的升职机构，都怀疑对方也是袁雾的亲戚。
　　铃兰营养液公司搞不好是家族企业。
　　但甄雪花也没什么结论，顶多是袁先生到处谈生意，很有事业心。
　　袁雾：“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我要是死了，名下的财产都是小约你的。”
　　唐约纠正他的称呼：“老板，叫我大约。”
　　袁雾还记得他之前惹人发笑的反驳，点头：“我又不让你做小，不用强调大的问题。”
　　唐约发现病歪歪的舅舅老板一张嘴还挺刻薄的，他也没强求，“你财产要是都给我了，叫我什么都行。”
　　他这句话带着玩笑，又瞥了眼袁雾的手，黑色的指甲很是惹眼，网上说基因病患者一旦指甲不黑了，就代表快死了。
　　虽然跟袁雾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唐约没有对方在这个世界还是没头苍蝇，这个时候他微微蹙眉，握住袁雾的手说：“你还是多活几年吧，能长命百岁最好。”


第10章 有人买花不给钱
　　袁雾被他抓得下意识反手攥住对方的手，唐约没注意到对方瞬间收回了致命的力道。
　　唐约在地球也没家人，所以他不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
　　s市很大，月租房最便宜的几百块，就是质量很差，偶尔有赌徒和其他灰色收入的人员出入。
　　唐约不会和人起冲突，就算很喜欢小动物也不会带回家养。
　　他连植物都带不走，光养大自己就很辛苦了，最讨厌的就是车被人撞了理论的时候。
　　有些人父母在身边，上来就先说是唐约的问题。
　　看他年纪小身边没人，就算报警叫家长也没人来更是嚣张。
　　唐约据理力争，利用多年经验扳回一局拿到赔偿，修车的时候还是会蹲在路边发呆。
　　那种时候满腹委屈，复盘复盘发现自己撒泼还是没发挥好，又忍不住幻想，要是有人站在我身边呢。
　　我可以像对面那小孩一样攥住大人的衣角，只要站着就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一双眼和当年袁雾还是人的时候第一眼对视的感觉一样。
　　宛如永远不会凋谢的花，又像是不会熄灭的星星，让十七岁的天才研究员驻足，反问小孩：“为什么你只叫我买花？”
　　七岁的唐约站在路边，不抬眼的时候看不出是个混血小孩，小朋友的花篮只剩一束铃兰，他站在黄昏的十字路口，并不畏惧陌生人。
　　“因为你看上去很有钱。”
　　小唐约的目光落在少年人的手表，又示意他看对面广告牌奢侈品手表的广告。
　　十七岁的闻雾源弯腰看他，问：“那我要是不买呢？”
　　小家伙：“那就算啦。”
　　那一片并不是闻雾源会经过的地方。
　　他吃住都在研究中心，父母也是研究员，一生都为了高密任务而奔波，甚至不惜牺牲孩子。
　　闻雾源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漂流星球计划的一部分。
　　那份协议摆在他眼前，签不签都无所谓，不出意外，这是他作为人类的最后一个黄昏。
　　他只有两个选择，作为人死去，作为怪物活下去。
　　他站在卖花的蓝眼睛小孩面前站了很久，久到小孩都有些讶异，抬眼发现对方眼圈很红。
　　七岁的唐约跟着麦笛搬进了新房子，母亲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单独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放学后也不会早早回家。
　　小唐约的梦想是存满小猪存钱罐，给妈妈买一支口红。
　　麦笛就经常站在这个位置，看对面广告牌上的口红广告。
　　这不是生活必需品，但是唐约人生第一个想给妈妈的必需。
　　他给水果店老板顾摊，小孩奶声奶气说话，一般人不一会讨价还价。这次卖花也是花店老板的主意，唐约高价卖出一束花可以拿到五个硬币。
　　他长得可爱，说话也甜，一双眼又很特别，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
　　但唐约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
　　小孩不懂这个哥哥为什么哭，他以为是自己把对方骂哭了，笨拙地安慰对方：“我不是说你抠门。”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唐约把最后一束铃兰递给眼前的哥哥：“别哭啦，这束花二十五块，当我送你。”
　　“你还没我坚强呢。”
　　铃兰花香不是很浓郁，闻雾源在研究所待久了，见到的各种肮脏污秽的拼接生物体，植物对他来说都很奢侈。他是逃出来的，但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望进小朋友干净的眼眸，问：“如果可以选，你会选择做人，还是做怪物？”
　　那个时候小学生群体之间因为某本漫画流行做怪物魔王，认为这样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比如不用写作业。
　　唐约听不懂背后的含义，他很迅速地回应：“当然是做怪物大魔王啦！”
　　出生于研究所的双生子之一皮肤病态，像是从没见过光，他问：“为什么？”
　　唐约没安慰大人的经验，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麦笛让巷口做衣服的阿姨给唐约定做的手帕。
　　方巾的右下角有刺绣的一朵铃兰和名字，是小唐约选的纹样。
　　唐约给蹲在眼前的少年擦了擦眼泪，抱怨了一句：“你比我大还会哭，真丢人。”
　　闻雾源握住他给自己擦眼泪的小手，执着地问：“为什么选怪物？”
　　唐约被他的手冰得皱眉，语气也少了催人买东西的殷勤，更像平时的他自己：“因为做人一点也不好啊，你看我要给妈妈买口红都要卖花。”
　　“怪物大魔王要什么有什么，还可以帮助人类，比如维护世界和平，很厉害的。”
　　闻雾源还想说什么，一辆车停到路边，粉色的晚霞中，研究所的人把他带回去了。
　　唐约喂了一声：“怎么拿了我的花还拿我的手帕，好会占便宜！”
　　闻雾源被捂住了嘴无法说话，后视镜里的小孩追了几步，似乎骂了几句就转头了。
　　车汇入车流，那对唐约来说是倒霉的一天。
　　对闻雾源来说，作为人类短暂的一生走到尽头，他避无可避地成为小孩口中的怪物。
　　手帕没还，二十五块钱的铃兰花束也没付钱。
　　注射剂的针头推进，意识中断的最后一瞬，闻雾源想：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你最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
　　唐约半天没听到袁雾回答，以为是自己开的玩笑太过了。
　　对方照顾自己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身份ID的亲戚关系，原主也从没见过这个舅舅，能把遗产给他都是……
　　他思来想去，劝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又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刚想站起来，抽出的手又被握住，旁边的人嗯了一声。
　　“我们是一家人。”
　　男人的手冰凉得像具尸体，唐约给他捂了捂，一边很难理解星球爆炸怎么还能有幸存者，但这个世界本身就够奇怪了。
　　他噢了一声：“你也别担心，你要是死了，我会给你料理好的。”
　　“我也不是咒你的意思，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唐约冲袁雾笑了笑，他的眼眸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男人嗯了一声，唐约问：“你去的那颗星球好玩吗？能和我说说吗？”
　　深夜的流星雨下完，世界很安静，如果不抓着袁雾的手，唐约有种就剩下他一个人的孤独感。
　　袁雾：“你觉得怎么样才好玩？”
　　唐约摇头：“我也不怎么会玩，来之前……我的意思是9787星没被砸之前，我想去看演唱会。”
　　现在很流行的偶像是架构AI的一种，无论哪种等级的星球都有无数的追星者，并不算脱节的假舅舅问：“虚拟偶像？”
　　唐约：“不是，活人唱的那种。”
　　他形容得有些诡异，袁雾点点头，点开光脑，问唐约：“是这个吗？”
　　是星际世界娱乐圈歌手的排行，唐约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外星人唐约喜欢哪一个，囫囵嗯了一声。
　　袁雾也没拆穿他，“改天去看。”
　　他说得实在太轻松了，唐约现在又不是刚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小白。
　　劣等星球到中等星球的船票就很贵了，中等星球到高等星球更是坐地起价。就算袁雾有钱，去看一次高等星球演唱会也要花不少钱。
　　即便是中等星球的公民，去看一次演唱会也是奢侈，宁愿花钱看虚拟全息演唱会。
　　唐约想就他这副工作狂态度，别说看演唱会了，估计去人多的现场都能晕过去，还是算了。
　　基因病还容易被歧视，唐约越看这个便宜舅舅越可怜，也没在这个时候扫兴，嗯了一声：“那就改天。”
　　没说哪天，就像很多人喜欢说的「以后再说」一样。
　　他们又聊了一会，唐约在袁雾聊到营养液研发口感改进的基础分子的时候睡着了。
　　袁雾听甄雪花说唐约对煎饼味的营养液很感兴趣，这款还是他亲自研发的，以为唐约能问他几个问题，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听睡着了。
　　男人肩头一沉，少年人几乎是栽在他身上，那朵被唐约捏来捏去已经破损了的铃兰纸花落在地上，仿佛是9787星球唐约最想看的雪花。
　　但地球人唐约讨厌下雪，因为太冷，他舍不得买电热毯。风雪里送外卖比下雨天还烦人，冬天还会冻疮，手指红肿发痒，会让他更暴躁。
　　袁雾抱起唐约，宿舍的密码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这颗星球表面挂的牌是营养液公司，实际上是污染物的聚集地。
　　9788星不算恒温星球，昼夜温差很大。
　　宿舍的纸花被唐约揪下来不少，足以看出他下班时间的无聊，少年人根本没什么行李，整个宿舍看上去和袁雾第一次送他来没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他放下唐约的时候对方抓住了他的领子，不肯松手。
　　这是无意识的动作，袁雾大可以把他放下来，最后还是选择躺在唐约身侧，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等对方自然松手。
　　宿舍外漂浮的黑影等着袁雾出现，通缉令上的拟态生物在地上淌出污秽的黑色痕迹，滴答滴答宛如下雨。
　　唐约梦中也在下雨，他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的黄昏雨。
　　他丢失了妈妈给的铃兰手帕，还亏了二十五块钱。黄昏中白衬衫的大哥哥被车带走，唐约头一次从小金猪存钱罐里抠钱给开花店的老板。
　　老板是个漂亮姐姐，很喜欢捏小唐约的脸，她问：“小宝贝怎么还会送别人花啊？遇见喜欢的人了吗？”
　　七岁的小孩对喜欢没什么深刻的理解，况且那个哥哥哭的样子实在不讨人喜欢，他摇头，撇嘴的时候带着懊恼：“才不是。”
　　“那是男的。”
　　花店老板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不用给我，那束花就当姐姐送的。”
　　唐约摇头：“这是我送的。”
　　“他都哭了，我让让他好了。”
　　这是唐约生命里相对平静的一年，后面的颠沛流离让他很快忘了那个人的面容。
　　即便偶然记起，也只会想到自己丢失的手帕，和对二十五这个数字有种诡异的熟悉。
　　身形瘦削的男人披上大衣，给唐约掖了掖被角，唐约翻了个身，攥住了他垂落的领带，梦里呓语：“以后碰到他我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窗外一团黑色的东西浮动，袁雾一点点抽出自己的领带，但唐约攥得更紧，他只能摘掉领带，看少年人把自己卷成了一只蛹，轻声说：“我会还给你的。”


第11章 匹配去了
　　唐约一觉睡到天亮，床头的纸花昭示昨晚的夜聊不是梦。
　　他隐约记得老板在自己床边待了一会儿，像是在看光脑，但又不确定这算不算半梦半醒的幻想，也没去找袁雾确认。
　　接下来的一周他都没见到袁雾，对方行程满满当当，唐约偶尔能在一些星际财经新闻看见他的名字。
　　十八岁的凌晨，唐约收到了来自星际基因匹配局的消息——
　　唐先生，请您于今日上午十时抵达劣等星球行政中心领取您的婚姻匹配结果。
　　注：如果匹配对象来自高中等星球，船票由匹配局报销。
　　唐约以为自己已经接受要和陌生人结婚的现实了，只是背着包出门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恋恋不舍，他盯着自己的员工宿舍看了半天，打开门发现一周不见的老板站在门口等他。
　　唐约在9788星待了一个月，这里像是他正式开启星际生活的服务站，如果不是强制匹配，他更想尝试在劣等星球开发麦田，也想加入研发组，研究公司从各颗星球搜罗来的菜谱。
　　他抓着门把手，缓慢关上门，又不往前走，靠着门问袁雾：“你什么时候来的？”
　　袁雾：“刚刚到。”
　　唐约上了悬浮车点开光脑复习这段时间收藏的有关匹配婚姻的帖子。
　　结婚后老公最快新婚夜暴毙，他或许能在第二天飞回9788这颗老家星球，重获自由。
　　但结婚对象新婚夜自然暴毙的概率实在太低，唯一的两个案例一个是真正的床死，另一个是联姻问题没谈拢互相嘎了，显然没有什么经验之谈。
　　唐约又筛选了七天内的，包括不限于帮派火拼，强取豪夺失败，天生疾病以及不可抗力。
　　其中不可抗力包括星球撞击、飞船爆炸、天降比车还大的冰雹……
　　唐约觉得那顶多叫同归于尽不叫克死丈夫。
　　剩下的再不好也要一年后，就是婚姻匹配公测一年的现在时才能离婚。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想的全被眼前人听到了，如果不是口罩遮着，唐约还能看到袁老板抽搐的嘴角。
　　袁雾能理解唐约对匹配婚姻制度的不满，但没想到他想的全是如何死老公。
　　袁雾不了解管理局到底怎么处理匹配制度死亡的分配，这是星际时代之后最为强硬的政策，现在网上还有不少人发牢骚我们又不是隔壁信息素星系，为什么非要参与这种匹配。
　　也有人认为是之前管理局的婚姻续存条例太过严苛，包括高中劣星球的差距扩大，更没什么人想结婚了。
　　袁雾在后台绑定了两个身份，以防万一，还多加了一个，就是防止匹配出现纰漏。
　　他看唐约神色凝重，完全没有平日的放松，说：“不用担心。”
　　唐约叹了口气：“没办法担心啊。”
　　他给袁雾看了一些帖子，袁雾摇头：“这些都是特殊案例。”
　　唐约又点开另外一个收藏夹，大部分都是先婚后爱的案例，他沉思片刻：“那得长得多合我胃口我才能这么爱啊。”
　　他的理想型是男人毋庸置疑，具体什么样的男人唐约自己也没数。
　　袁雾完全是按照他给的短命有钱还不行的标准找的，最后一项比较困难，他忽略不计。
　　复制体装着的也是他主体的意识，袁雾确定自己不会对唐约做出越轨的事情。
　　唐约看他不说话，又说：“不过也有这个可能，万一长在我心坎呢。”
　　“要是匹配到中等和高等星球的结婚对象，都不用喝营养液了。”
　　“如果还是劣等，那回来很方便的。”
　　袁雾不知道如何弥补，点开光脑，又给唐约打了一笔钱。
　　唐约：“不好吧！你干脆都给我算了。”
　　眼看男人真的要把光脑钱包的钱都给他，唐约又羡慕死和自己互穿的原主了，一边阻止：“我开玩笑的。”
　　唐约再三拒绝才阻止了便宜舅舅的大礼包，他说：“我会好好生活的，你不用担心我。”
　　他才不是那个心事重重的小外星人，很好养活的。
　　唐约来的时候连行李都没有，原主住的垃圾场宿舍什么都炸光了。唐约检验自己是身穿的理由就是脖子上的项链，这是他一无所有的证明。但他同时很快拥有了新的，一个房间的使用权，一捧老板送的纸花铃兰，一张桌子，还有一颗星球的蓝色雾气。
　　9788是袁雾的私人星球，他也有私人的星际飞船，之前出行也都是这样。但匹配的流程不一样，唐约的资料早就录入星际公民管理中心，筛选都过了好几轮，这次的飞船都是统一接他们这些适龄人员的。
　　袁雾没资格上飞船，静谧中唐约伸手拿走袁雾给他拎着的手提箱道别：“走了。”
　　他不像来时穿统一的白衣黑裤，穿着的是表面公司送的其实袁雾给他专门买的衣服，蓝色的毛衣，印花是一朵沾着露水的铃兰。
　　似乎生怕有人逃离，这样的飞船检票员都是真人，唐约过了安检，转头发现袁雾还站在原地。
　　这颗蓝色的星球和他长大的蓝色星球不一样。现在是星际时间早晨八点，不懂宇宙的唐约对星际世界也没什么科学的认识，他只觉得这个站台好大，好空旷，拥有一颗星球的老板看上去也挺可怜的。
　　唐约对检票的工作人员说等会啊，手提箱比他先上飞船，少年转身朝袁雾跑去。
　　男人脸色苍白，刘海和海带一样蜷着，诧异地看着回来的唐约，“怎么了，不想去了？”
　　唐约：“你傻啊，我跑了你也会被追责的，我是你的员工。”
　　他冲袁雾笑，“就是刚才觉得你孤零零的，像是我走了全世界就剩下你了。”
　　唐约也不是可怜心泛滥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长久的呵护。母亲走得太早，爱也稍纵即逝，艰难长大的日子总是颠沛流离，领养他的人喜欢他却也抵不过命运使然，很快离世。
　　他被骂过扫把星，也成为过晦气鬼，也蹲在城市角落，得到过一枚硬币的施舍。
　　但那都没关系，麦笛妈妈说未来是光明的，他不会一直一个人的。
　　唐约不像原主那样奢望爱情，他想要一种趋近爱的长久关系，金钱维持的会腐朽，血缘维持的也不一定纯粹。
　　这样若即若离的或许更好。
　　他目光扫过袁雾袖子戳出来的细长手指，基因病患者的余生更是短暂，唐约虽然遗憾，却也珍惜这个另一种意义上的家人，让他穿越到陌生的世界也有地方可以回。
　　唐约伸手给了男人一个重重的拥抱，踮脚后以下犯上地揉了揉也算顶头上司的老板的头发，“再见！”
　　他突然的靠近比那天靠肩膀还要亲密，一瞬间的呼吸扫过袁雾包得紧紧的脖颈，像是钻入了污染物不存在的五脏六腑。空空如也的心脏部位也虚拟出了剧烈频率，同一时间他散落各颗星球的复制体纷纷揪住了胸口。
　　某颗星球的宅男国王不小心弄断了游戏手柄，正在修补机械玩偶漏洞的医生多给小熊缝了一条线，原本可爱的小熊面目狰狞，吓哭了来修理的小朋友。
　　正在星际联防大会发表讲话的沉坞的短暂地沉默后，继续讲述他的作战计划。
　　底下的各方人士交头接耳，也有记者联想到关于这位长官的传闻，小声问：“沉指挥旧病复发是真的吗？”
　　“前几天医疗总长还去探望他了。”
　　“那他今天还公开讲话？难道其他星系真的打算……”
　　“他不是一直不结婚么？要是这么死了，整个对外作战……”
　　“我怎么听说他签署了匹配同意书？是打算留一个继承人？”
　　……
　　唐约不知道自己的拥抱卷起了什么涟漪，他在倒数十秒的提示音中飞速钻进飞船，趁着舱门合上最后一秒冲袁雾挥了挥手。
　　袁雾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备注的Suzuki key——
　　等我回家。


第12章 失忆症状
　　唐约登船后就察觉到好几道不太友好的视线，他没放在心上，随便选了个空位坐下。
　　邻座的男孩看了他好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问：“你是唐约？”
　　飞船船舱和他到9788星那天的不一样，顶上还循环播放星际婚姻条例。
　　这艘飞船也是专门为适龄匹配的人准备的，肉眼可见的年轻。
　　屏幕放着匹配婚姻的相关规则，也有去年堪比内测的一些经验总结，唐约蹙眉看着屏幕的内容，一边点头，“我是，你是谁？”
　　隔了一排走道的同龄人聊得很开心，声音也不小，话题中心饱含对匹配对象的憧憬。
　　关键词包括不限于「天才基因学家」「星际第一综合大学院长」……
　　唐约移开目光，看向邻座的男孩，对方黑发黑眸，戴着一副眼镜，面容清秀。
　　长得再别致唐约也没原主的记忆，完全不记得，对方冲他笑了笑：“你忘记我了？我们上过一堂手工课，你做的铜花拿了满分。”
　　身穿的唐约对原主过去的生活全来自光脑的备忘录，他很感谢对方写日记的习惯，他自己顶多在手机随手存一点，不会按照日期分门别类。
　　两个人的性格从这方面就有明显的异常，唐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和这个世界的原主互换，他有万能的理由，说：“星球撞击后我受伤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9787星彻底成了废星，这颗在星历上显示先祖有罪的放逐星球的居民早就在管理局的安排下四处迁徙，但都在劣等星球的范围内。
　　唐约没少看劣等星球板块的讨论，不少人对9787星的评价都很下流。
　　星际时代繁衍问题早就解决，想要孩子也可以自己选择基因重组，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剔除自己劣等基因的小孩。
　　这样的基因筛选仍然具有不稳定性，谁也不敢保证重金购买的组合基因最后3D打印出来的小孩到底会长成什么样。人总是趋利避害，这项技术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完美地推广。
　　唐约问：“你叫什么名字？”
　　穿着青色毛衣的男孩说：“简连。”
　　唐约额头的伤早就好了，他和简连印象里怯生生的漂亮同学不同，完全没变化的面孔好像换了个灵魂，都会直视人了。
　　飞船一半的乘客来自9787星，多少都带着伤，简连也不例外，他手背还包着纱布，“看来你真的忘了，你以前都不会和人说话的。”
　　原主很早失去父母，又因为分配在垃圾填埋场工作，一直被人耻笑，久而久之更不喜欢和人说话了，性格内向孤僻，从光脑的备忘录就能看出他的郁闷。
　　唐约：“忘了，没办法的。”
　　星际时代对ID特别敏感，再加上污染物成为星际隐患，去哪里都有ID自动检测，如果被替代很容易被发现，简连也没怀疑过。
　　一场陨石撞星球让9787星的人失去了故土，不少人死在星屑下，也有无数人落下终身残疾。再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抵挡不住行星撞击和陨石带来的坏死病，也让9788的人更加稀缺，他们的匹配也备受关注。
　　刚才飞船的停顿也有报站提醒，简连好奇地问：“你怎么在9788星？除了有亲属星，一般都被统一安排了吧？”
　　星球破碎也让很多人失去亲朋好友，这次的匹配更像是一次家庭重组，不少人都抱着乐观的心态。
　　唐约在光脑备忘录检索了简连的名字，原主只提到了他一次，就是简连说的手工课，说这位男同学夸了自己做的铜花。
　　铜花是原主眼里爱情的象征，在同学眼里却是破烂穷酸的象征，填埋场成天处理数以万计的垃圾，这些破铜烂铁做出来的花甚至没有纸花来得漂亮。
　　即便9787星没有植物，荒凉得要死，也不妨碍别人欺负这只无依无靠的小外星人。
　　简连没欺负原主，也没有和原主过多交流。原主的美貌在9787星也算稀缺，但他性格太不讨喜了，反而惹人生厌，总想欺负他。
　　“谁说我没亲属的，9788星都是我舅舅的，”唐约随便点开光脑频道的高等星球冷盘吃播，一边问：“听你的意思是你也在亲属星吧？是哪颗星球？”
　　劣等星球划分的范围很大，但有名的，有人类存在的也就那么几个。简连更好奇了：“你舅舅？之前没听说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隔壁还有人盯着唐约，几个人交谈的话题从匹配对象到对唐约的诅咒，比如匹配到劣等星球的穷鬼一辈子穷上加穷等等。
　　唐约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假装没听见，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转头若无其事地和简连说话：“我之前人缘肯定不好吧，现在都有人当面咒我，又怎么有人关心我的家庭状况呢。”
　　唐约想：什么匹配到穷鬼，我穿越已经够倒霉了，都说时来运转，怎么也得这次转个大的。
　　在倒霉事真的降临之前，唐约很擅长以最大的乐观角度展望，越发衬得他现在的语气加上态度显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被瞪的那几位也愣了，完全没想到唐约会反击，又不知道压低了声音聊了什么。
　　简连：“看来你真的伤得很重啊，都忘了吗？”
　　唐约嗯了一声，说话越发夸张：“我当时脑浆都迸出来了，如果不是好心人把我从废墟里捞出来我可能直接死了。”
　　他眉眼一如既往，别人眼里的阴郁散去，过分灵动，语气甚至算得上蛮横，其他人都不敢用以前的态度对他。
　　唐约问：“你呢？你的亲属是哪颗星球的？”
　　简连：“9774星。”
　　星系星球的划分从90起始，9090星是至高无上的星际政治星球，聚集了无数的权贵和富豪，每次的重要会议也都在9090星举办，那里的科技更是发达。
　　90系只有唯一的一颗星，唐约目前在网上还刷到过90星就是地球的传闻。
　　91-99星主星\行政星都是重复数字，9191星是91系列的主星，以此类推9292星，9393星……
　　在唐约看来就这么点东西还要数字反复划分实在是麻烦，他也没多记，只把几颗特殊星球印在脑子里了。
　　9787星是原主的老家，男人能生孩子星。
　　9788星别名蓝雨星球，是最荒凉的一颗星，因为铃兰营养液公司开设在这里，开始有了姓名。
　　9421-1星是狗狗星球，据说当年有科研者搞实验，发现那里特别适合犬科生存，目前有人承包了这颗星球，成为高等星球旅游打卡的年度项目。
　　9323星是人鱼星球，那是特殊种族，和9787星性质一样，但不归中等星球管理局管辖，直属星系最高政府。
　　……
　　简连以为唐约会和他聊几句，发现对方依然兴致缺缺。
　　周围的人有的聊天有的补眠有的焦虑，有的兴奋聊未来，只有唐约置身事外，简连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即便原主的备忘录也没写简连是个坏人，唐约本能排斥9787星的所有人。
　　他的身份是他最重大的秘密，在这个穿越的星际时代，过去都是历史的一页记叙，唐约只想活下去。
　　“害怕也没什么用，”唐约继续点着屏幕，“这个法令又不能收回，顺其自然好了。”
　　他现在的性格和以前截然不同，简连无言半天，问：“那你还记得自己的愿望吗？”
　　唐约：“忘了。”
　　实际上他知道，对方却像是印象深刻，略带感慨地说，“你说你想要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星际时代爱情比营养液更快餐，星球都分成高中劣了，一辈子上升的渠道约等于无。地久天长的爱更像是作品呈现出来歹毒阴谋，学校排练古早的戏剧只要与爱有关的部分都惹人发笑。
　　大家更在意肤浅的表象，眼前的欲望满足，不求别的。
　　唐约心想原主是不是当初因为简连夸过他的手工作品，所以多聊了几句，一边说：“我都可以，反正没得选。”
　　大概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焦虑，唐约语气又柔软几分，“你不是还有9774星的亲人吗，又不是匹配后就不能回家了，别怕。”
　　他刚才还挺凶，这会又安慰起人，简连心情复杂，他看了眼唐约，发现对方还看着光脑笑。
　　开了隐私功能的光脑没人看得出他在看什么，过了一会简连记起9788星，搜到了铃兰营养液公司，小声问：“你的舅舅是富豪排行榜的袁先生？那为什么这些年你都一个人过节啊？”
　　唐约的孤儿属性在同学间无人不晓，显得突如其来的舅舅很不正常。他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地乱说：“这和有后妈就有后爹一个道理。”
　　简连搜到了相关资料，疑惑地问：“不是说袁先生是单身吗？”
　　袁雾的基因病外部特征也很明显，谁会和基因病的人在一起？
　　唐约眨了眨眼，“这你就不懂了，他有病但不差钱啊。”
　　“再说了基因病怎么了，别有一番风味，我舅妈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
　　他谎话连篇，完全不用打草稿，简连隔了一会才明白别有一番风味的含义，脸色暴红，支支吾吾地说：“唐……唐约，你现在怎么这么……”
　　失忆也会让人在这方面都大大咧咧吗？
　　看到唐约消息的袁雾又发起转账，唐约点了拒绝，回复：你给我的先存着，我怕我一结婚钱都被合法丈夫没收了。
　　[他要是又看上我的色又要我的钱怎么办。]
　　[我要保护我所剩无几的财产！]
　　袁雾还不知道假外甥在外面造谣他好几个老婆，他盯着唐约轰炸的消息，在色和钱上停留半天。因为不清楚唐约会匹配到他哪个身份，让复制体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一旦变成和唐约相处再死亡。
　　刚才因为拥抱产生的激动就让袁雾生出了隐隐的担心。
　　他怕自己抗拒因此梦寐以求的终点。
　　可是他费尽心思从过去唐约带来，就是为了解脱的。
　　飞船里的唐约明知故问，故意逗邻座的原主同学：“我怎么了？”
　　简连思考了好一会，给出一个笃定的回答：“你和以前相比变化好大，有点狂野。”
　　唐约脸皮很厚，把这当成夸奖，点头伪装意味深长：“狂野才好，你不懂。”


第13章 盲盒匹配
　　几个小时后，飞船降落。唐约随着人流下车，周围的人不少互相认识，也有人和简连打招呼，看见唐约神色微妙。原主的人缘差唐约已经感受到了，他并不在意，按照指使去人工确认现场。
　　星际的婚姻匹配新法令颁布后仍然按照之前匹配的模式，查询匹配报告都要进行生物识别，就怕有人冒名顶替。
　　劣等星球的科技都第一级，不像中高等星的匹配直接送上门，唐约百无聊赖地排队，发现袁雾不搭理他了。
　　他的光脑通讯录依然很空，新加了简连也不到十个人，足以证明原主的孤僻。
　　这也不奇怪，原主性格敏感，也不爱玩，好在光脑的人工智能发达，也能让他实现音乐梦想，曲库的曲子就不少。穿越的唐约五音不全，即便是爱豆预备役也没任何天赋可言。
　　他无聊的时候就会想和自己互穿的外星人，比起悲观，他觉得这样互穿也不错。
　　小外星人在这里恐怕也要被发配去结婚，不如去可能是平行时空，或者和自己有时间差的另一个世界做偶像，搞不好能成为什么亚洲新星。
　　唐约想得还挺美，完全没注意每个生物识别确认后的匹配结果都会显示在头顶悬浮的大屏幕上。
　　为了保护隐私只会显示匹配对象身份一个姓，后面跟着匹配对方的姓氏和所属星球。
　　“居然有人匹配到了两个人，什么情况啊？”
　　“不奇怪吧，之前论坛有人提过啊，就是匹配的对象身体有问题。”
　　“可以二选一的意思？”
　　“不确定，听说也可以都要，嘿嘿。”
　　“不好吧。”
　　“身体有问题就匹配到一起也太不公平了，谁要和短命鬼结婚。”
　　“一个我都受不了，好想换啊。”
　　“让我匹配到高等星球！无痛升星！！求求了！欧气欧气！”
　　“看到有人匹配的两个都是高等星球，这也挺好的，人家高等星球资源丰富，搞不好还能吊个几十年呢。”
　　排在唐约前面的人垂头丧气离开，他看了一眼屏幕：王** 9787星，匹配对象张** 9696星年龄：27岁，工作：金融业从业者；
　　即便是劣等星球，也别97星列高了一个级别，也算不错了。
　　唐约把手贴在仪器上，他的身份信息被读取，后台数据库自动抓取他的相关证明。
　　【姓名：唐约】
　　【年龄：18岁】
　　【户籍星：9787】
　　【匹配结果显示中……】
　　很快他的屏幕弹出他的匹配对象。
　　【阿**** 9421星年龄：暂不公开，职业：星球国王】
　　【褚** 9494星年龄：29岁 ，职业：玩偶医生】
　　【沉*  因涉及保密因素暂时不公开所属星球、年龄和职业】
　　隔壁传来匹配到特殊星球的人的惨叫：“我不甘心，不能重选吗？”
　　吵闹声太大，这位马上被安保直接扭送出去了，唐约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操作台。
　　没看错吧，三个？
　　三个！！！
　　唐约眨了眨眼，排在他后面的人看了眼他的屏幕，也有坐在后面等候区的人看到公共屏幕上唐约滚动的匹配结果。
　　“匹配了三个？这么厉害！”
　　“也没高等星球啊，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还不是三选一的？”
　　“你没看到第三个的保密因素！去年内测开到这种盲盒的都成了星际大网红了啊啊！！Tru啊！丈夫是某知名生物学家！两个人恩爱得很！”
　　“94星已经很好了！9421还是私人星球，财产……咳。”
　　“这不是抽卡抽到ssr吗！我这种从头到尾都没欧过的人怎么活！”
　　“不是，如果是三选一的话那为什么要有保密对象，是个人都会选明显有猫腻的保密对象吧！！”
　　“这个打码打得好没意义，沉什么，现在涉及保密的不就是某对外作战指挥官？9787星遭受撞击的时候这位不是亲临现场了吗？”
　　“等会，亲临现场，难道一见钟情？不会是暗箱操作吧？”
　　“匹配到9090星！！岂不是赚大了？”
　　“这算什么好事，如果日久生情，对方却要死了，这不是很残忍？”
　　周围的讨论都很大声，唐约想不听到都很难。
　　第一的这位匿名大哥还是9421星的，这可是私人星球，目前唐约搜不到任何这颗星球国王的具体信息。
　　简连已经取到了自己的匹配信息，他看向被议论的中心。穿着蓝色毛衣的唐约看不出悲喜，在和走过去的工作人员说话。
　　他真的变了很多，从前的怯生生褪去，写满了生机与活力，等简连走过去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人压根不是交谈，完全是吵架——
　　“什么叫系统bug啊，这不是你们后台摇号的吗，不然我把法令打出来甩你脸上你再看一遍好了？”
　　唐约也不是刚上来就找茬，实在是这几个人说话太不尊重人了。其中一个明显觉得这个保密人物不是他这种劣等星球的人能匹配到的，还试图重新检测仪器，怀疑有Bug：“一般都是一个备选，你有两个备选就证明系统出问题了，我们会重新筛选一次。”
　　唐约也怕变数，哪怕未来很渺茫，他也宁愿攥着已知的匹配对象，至少中等星球已经够好了。
　　9421星是一颗旅游星，唐约虽然不知道他的结婚对象具体长什么样，不过这颗星球生活不用喝营养液，主打的旅游食品是奶制品，也有牧场，唐约完全可以自己捣鼓甜点解解馋。
　　其他人也听出了这个工作人员的意思，9797星作为劣等星球的主星，管理人员都来自90星。
　　他们天生高傲，看不起这群愚民，更觉得这种匹配是愚民占了便宜。
　　周围9787星的幸存者占了不少，有一些是唐约之前一个学校的同学，哪怕之前不对付，现在星球都没了，明晃晃的欺负完全是给他们所有人的。
　　唐约匹配到的能被打回去重新匹配，那其他人的不也是？
　　“凭什么啊，匹配系统不是号称星际全新科技么？”
　　“看来不是公平的，网上说的也是真的，有人工干预。”
　　“呵呵这次不是就是突然搞到18岁匹配，原本的年龄线是22岁的，到底谁看上谁了非得大家一起闹。”
　　“那干脆别拉着大家一起强制匹配啊。”
　　“我们还不如去隔壁信息素星系呢。”
　　周围的言语让工作人员也头疼，他们交流了几句，带走了唐约。
　　不少人实时在星际论坛发布了帖子，今天准备按照行程去其他星球开营养液交流会的袁雾和甄雪花一起坐飞船。
　　拟态牛排恢复正常的样子，在同事的熏陶下，更加关注唐约的动向，检索到论坛的相关信息，立即和老板报备：“袁先生，唐先生好像出事了。”
　　「序幕」天生对污染物有压制力，这是基因链编码的作用，经过千万年的进化，袁雾也成功得到了那些人最想要的东西。只是他现在仍然不能完全掌控，需要切割部分，达到平衡的状态。
　　前身作为香料商人的铃兰营养液公司老板，袁雾奔波在各大星球之间，大部分时间都在飞船上，还是星际巡查队商旅名单里高级vip。
　　袁雾瞥了一眼甄雪花的光脑屏幕——
　　星际大世界>公共板块>最新资讯>>>
　　【标题】：有一个保密盲盒匹配对象诞生了！！这次的打码等于没打[图]
　　1L：[图片]x9
　　2L：人在现场，太欺负人了！这不是证明了匹配有猫腻吗！
　　3L：哇这个男孩长得好好看啊！就他一个出头的？
　　4L：看了现场视频，动态更好看，哈哈哈他一张嘴好能叭叭，还挺可爱。不是说9787星的人大部分都很温顺吗？哪里温顺了？
　　5L：9421星的人好神秘啊，感觉他们不怎么上网诶，难道有什么政策吗？
　　6L：这可是世袭制星球啊，旅游业都能赚爆了。第一次听说他们星球的国王也会参与匹配，好奇怪啊，一般特殊星球不是不参与的吗？难道是身体不行？匹配到9787星的正好能诞下继承人？
　　7L：那9787星不爆炸是不是也不用参与？毕竟是特殊星球。
　　8L：继承人不能3D打印吗为什么一定要9787星的生啊！抱这种念头的男人都去死！
　　9L：只有我好奇这样指不定可以看看世世代代不露面的9421星王室成员长什么样了吗？
　　……
　　袁雾点开视频，唐约把工作人员问得哑口无言的画面看得他沉默半天，坐在一边的甄雪花倒是挺羡慕的。拟态牛排的基因导致他天生嘴笨，只能干点苦力，星际时代的苦力也挂钩智力，他和老板出差还是老板开车。
　　甄雪花不太明白老板把人带回来又要把人送走是什么意思，他问：“大约会有危险吗？”
　　袁雾摇头。
　　马上星际通用新闻就发到了每个身份ID的屏幕中，以弹窗的形式解决这场蔓延迅速的争议。
　　【星系匹配中心】【公告】：针对本次争议，管理局将对相关人员进行匹配高级复核，并公开生物匹配后台程序流程，全程无人工参与。
　　【星系匹配中心】【公告】：严格捍卫公民的匹配公正！
　　闹剧的当事人没看论坛，居然在吵架后还有闲心在匹配中心自拍一张。刚穿越的时候唐约不适应高科技，现在用特效用的炉火纯青，还是一样的鲨鱼头头套，他却没什么刚来的茫然了。
　　唐约给老板发了自己的打卡照片，一边发语音消息：“老板，我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看样子都不错，有人不乐意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给我把把关，”唐约压低了声音，“看看哪个最短命。”
　　简连正好靠近想和唐约聊聊，听到这句话愣在原地，心想：怎么有人咒结婚对象短命啊。


第14章 你全都要
　　唐约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星际最大论坛当日热门贴子的主人公。
　　他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得到了好几个人的慰问。这气氛和以前他被车撞了还被当成讹钱的没什么区别，少年人警觉地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工作人员大部分来自9090星，劣等星球户籍注定大部分人受教育权利的缺失。哪怕原主脑袋灵光成绩也不错，也没有足够的存款参加统一的考试，这个世界比唐约在的世界还要危险、不公平甚至没有自由。
　　唐约：“我有说错吗？你们不希望我匹配到第三个人选直接告诉我三选一就好了，为什么不这样做？”
　　星际匹配中心的公告在透明的顶部滚动，他灵动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所以二选一是假的，三选一是假的，别告诉我一次做三个人的老婆啊，太不符合社会……哦现在不是了。”
　　他小声嘀咕：“但也很颠覆三观啊，现在的婚姻法也是1v1制度吧？”
　　不然我吃不消啊，1v3不如让我去开垦荒芜星球。
　　少年人完全不符合资料显示的性格内向、温顺羞怯，声音好听说话响亮，和怯生生风马牛不相及。
　　主管人员目光落在资料显示的「遭遇过陨石撞击诊断出大脑损伤」，他又看了两眼四处观望的唐约，匹配中心大厅现在正在搞直播匹配，生怕被这小孩一句质疑搅乱了权威。
　　刚才的帖子热度攀升，不仅是劣等星球，高等、中等星都在关注今天启动的匹配。
　　作为热议的「匿名了好像没匿名」的第三候选人沉坞在会议结束后得到了热烈关注。
　　无数记者蜂拥而至，看向高大英俊的男人，对方双眼无神，内在根据机械代码转动。
　　这个时代仿生技术达到顶峰，要做一对毫无假象的眼睛也不是不可以，沉坞却执拗地用最早的机械版本，使他看上去更像是半人半智能。
　　这也是他的勋章，谁都知道沉坞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星系之下拥有无数的星球，星系之外还有星系，人类逃离了原来的星系，却发现宇宙没有边界。
　　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学者狂热，人类渺小，普通人仍然日复一日。
　　也有人为了星系而战，遍体鳞伤。
　　沉坞是星系的英雄，他的影响力极大，之前对外宣称要把一生都献给星系。
　　这一次他的名字却出现在匹配列表里。
　　记者问：“沉指挥，听说您签署了匹配协议，也出现在劣等星球主星的匹配电子屏上，您疑似是匹配对象的选择，您怎么看？”
　　他像唐约第一次见到那样遮着半张脸，银发像是撒着星屑，机械的眼睛迟钝眨着，如同旧时代死板的产物。
　　无人知晓运转他大脑根据创造者某一段的性格运转，言语也遵循本能的指挥：“希望他能选择我。”
　　这个采访迅速发酵，唐约还没走出劣等星球就得到莫大的关注，他的三个匹配对象也都被人找出来了。
　　#9787星球的卡密唐约！#
　　#请唐约Pick 和我们沉坞总指挥长！#
　　#虽然是玩偶医生但他真的很帅！9494星人这还不冲！#
　　#唐约 全星际巡回婚礼#
　　唐约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没选好匹配的对象就已经在星际论坛出道，第三位保密人员自爆马甲居然掀起了各大星球找理由吵架，目前星际联网上全是这方面的讨论。
　　当事人却把工作人员问得哑口无言，隔了半天才说：“当然不是您想得这样。”
　　唐约都烦了，“那你们能干脆一点吗，都发公告要重新公开匹配了，不用把我抓来小黑屋单独谈话吧？”
　　外面的人都等着重新读取匹配结果，唐约看了看时间，眨了眨眼，笑着问：“不会我重新匹配了一次还是这三个人吧？”
　　他被关进小黑屋光脑都弹不开，话音刚落顶部的屏幕就公布了匹配名单，密密麻麻滚动的结果和上一次一样。
　　唐约歪了歪头，他头发剪得很清爽，细碎的刘海遮不住眼眸里的嘲讽：“所以系统没问题，是你们内部有问题？”
　　他还不知道他的第三位匹配对象发表了重要讲话，名字打码他也知道是谁，不就是他刚穿越把他从废墟挖出来又在第二次爆炸里把他送走的男人。
　　比起老板因为面容丑陋怕吓到人戴口罩，这位指挥官的面罩更像是特殊材质，更像个装饰。
　　官方没有公布原因，唐约一个月浏览各大网站，也进了不少匿名论坛，不保真的传闻有这位的先生也有病，据说内部人员的匿名消息称对方仍然有呼吸道疾病。
　　星际时代医学突飞猛进，癌症都攻破了，大部分绝症都是基因方面的，一直研究一直有新的变异，病毒也是。
　　沉坞位高权重还得了治不了的病，难道也有基因方面？
　　为什么他有基因病就能入选，老板就不可以呢？
　　基因病还分三六九等吗？还是声望太高有特权？
　　唐约有几分纠结：能选的话选这位救了他命的先生更像是恩将仇报，诅咒对方早死。
　　人家声望这么高要是死了我压力也很大的，还是算了。
　　还是希望恩人长命百岁。
　　对面工作人员也头大，外部还是密密麻麻的对匹配中心的问责，内部……
　　这位无论匹配几次都还是原封不动的三个候选人的刚成年男孩也不是好商量的角色。
　　这完全货不对板啊！资料上的描述是反着来的吧！
　　怎么一副面对这种场合经验丰富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了？”
　　小黑屋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进里面，外面的大厅都炸锅了，星际网络的搜索词也全是这次匹配。
　　不管唐约的名字在地球有没有出道，至少在星际世界已经有名有姓，不少人涌进原主注册，但被唐约改成@唐大大大大大约的账号，企图考古这位开出三个匹配人选还有ssr隐藏属性的人气欧皇。
　　目前第一条消息底下全是拜锦鲤的了，希望自己也能匹配到如此优质的，可以三选一的开局。
　　“你稍等，我们马上公布匹配结果。”
　　工作人员走了好几个，又换了一拨人，唐约发现行政中心的水和其他劣等星球的不一样，估计是管理层全来自高等星球，特地带来的饮料。
　　气泡水让人心情愉悦，唐约眯起了眼，看上去神态放松，完全没有网上担心的那样被刑讯逼供。
　　网络线下的议论都战火纷飞，十几分钟后，喝了三杯高等星球进口快乐水的唐约得到了负责人亲自送过来的匹配结果单。
　　和一开始的一样，只是没有打码了。
　　阿德里安 ：男性
　　籍贯：中等星球9421
　　职业：星球主\国王
　　年龄未知
　　褚宁息：男性
　　籍贯：中等星球9494星
　　职业：玩偶医生
　　年龄：29岁
　　沉坞：男性
　　籍贯：主星9090星
　　职业：暂不公开
　　年龄：37岁
　　唐约对年龄倒是没什么要求，但也没想到都比自己大，什么啊戴面具的大哥和我老舅一样大啊。
　　玩偶医生是什么职业，机械师就机械师怎么要区分类别？
　　其他就算了！！星球主人为什么要参加匹配啊？我配吗！他要是死了岂不是我能继承他的星球？不好吧！这样想太缺德了啊！
　　唐约反复阅读过匹配条令，特殊星球一般是不参与匹配的，比如人鱼星球、狗狗星球还有一些不是人类的星球。
　　9421星在星际网络上被称为古老的星球，仍然保留着人类古早时代的缩影，具体的唐约也没多了解，能搜到的全是类似复制中世纪的建筑。
　　他也没什么美学概念，能住人就行，但星球主是国王长什么样没人告诉他啊！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问坐在对面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三选一就好了是吗？”
　　一般人能匹配到这三个人都会高兴，唐约没什么特殊反应，还不如刚才讨饮料喝来得激动。
　　负责人摇头：“很遗憾，是你全都要。”


第15章 大约好运营养液
　　唐约：“我不要。”
　　负责人就没见过这么叛逆的，寻常人这会都喜上眉梢了，就这小子看上去和老天泼粪没什么区别。
　　就不说第三候选人沉坞先生了，剩下的两位都算得上条件极好，如果不是匹配制度，恐怕还轮不到这个9787星劣等星人。
　　负责人：“出现三个匹配对象证明您的基因链完全……”
　　唐约懒得听这些新世界的学术理论，他问：“真的不能选一个吗？”
　　负责人沉痛地点头，唐约哦了一声：“那都选我也应付过来啊，还都不是一颗星球，这怎么办？”
　　他问的问题还挺实际，负责人的耳机连着主星管理总局负责人，按照对方的意思回复：“您按照顺序结婚就可以了，匹配结果双方保留三年。”
　　唐约啊了一声：“按照顺序？结三次婚？先不说犯重婚罪，他们也不会同意吧？”
　　就别说前俩了，唐约上网当然知道这位沉坞先生的影响力有多可怕，粉丝多得要死。
　　他现在还没看光脑的实时动态，不然会知道现在星球之间都在板块打得堪比星际结婚选秀101。
　　负责人：“目前您的三位匹配对象都没有选择重新匹配。”
　　唐约沉默半天，问：“意思是结婚后只有我暴毙他们才会重新再次匹配？不然就一直占着位置？”
　　负责人点头：“如果是您的丈夫因为疾病、意外或者不可抗力死亡，作为匹配了三个对象的您，会自动进行下一段婚姻。”
　　唐约深吸一口气：“要是三个对象都死了呢？”
　　负责人都没听过这么歹毒的预设，他沉默半天，和他连线的那位笑得很爽朗，“真有意思，告诉他之后如果筛选不出匹配对象就不用匹配了。”
　　唐约听完回答满意得很：“知道了。”
　　他想到刚才混乱中听到的先例，“那其他出现两个匹配对象的也是这么处理的？”
　　他明明记得听到的是什么网红是有得选的。
　　负责人咳了一声：“您说的是Thr先生吧，他之所以能选择是因为那位先生也选择了他。”
　　“他的另一位匹配对象选择过了有效期再进行匹配。”
　　把唐约送出去的负责人看他完全没有这个岁数匹配对象的慌张，好奇地问：“你难道很有恋爱经验？怎么完全不害怕？”
　　唐约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刚才的匹配直播全星际放送，不少人已经根据安排坐上匹配对象的星球了，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扇门，想知道唐约做出了什么选择。
　　负责人耸肩，唐约歪了歪头，他五官过分精致，不说话垂眼还能装出几分缄默忧郁，可惜开口全线崩盘：“很遗憾，没人喜欢我。”
　　或者说这几年打工生涯和他表白的也都是喜欢他的外表。
　　唐约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很清楚漂亮如果没有武器，很容易成为压榨的对象。他用脾气武装自己，减少受气的次数，在无数次的疑难里摸索出属于他的成长方式，还没成年就过分世故，看上去经验丰富，实际上初恋初吻都没任何旖旎发生的桥段，哪怕他觉得不重要，心底仍然有一块浪漫的幻想。
　　万一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不仅仅喜欢我的皮囊呢。
　　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完成匹配后唐约朝外走去，还不忘和光脑里的老板吐槽自己的天选体质。
　　袁雾已经抵达会议星球，在座没有一个户籍来自劣等星球的，却都做劣等星球的生意，袁雾做得最大，却最不爱说话。
　　泛着袅袅热气的茶来自某颗高等星球的茶山，认领一棵茶树的价格都能买下一艘星际飞船。
　　午间休息一群人一轮的都是新一次的匹配，蓝框浮动，共享屏幕都是星际直播的画面。
　　“热搜上的名字谁啊？我看挂了一早上了。”
　　“男人能生孩子那颗星球的，现在不是降低到18岁匹配么，听说他匹配了三个对象。”
　　“三个？那看来他的基因很不一般啊。”
　　“9787星的能一样吗？”
　　“现在没人在意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听说9090星那位也是他的匹配对象呢，但这个9787星的选了中等星球的……那谁来着，你年初还去旅游过的星球，我看你发过照片。”
　　袁雾没说话，他面前漂浮的光脑屏幕正在播放当前最热门的视频。
　　来自9788星的美丽少年走出闸门，上了飞船。
　　实时飘过的弹幕都夸他长得好看，也有说他脸有科技的成分的，有人靠脸都能斩获不少粉丝，匹配了三个对象后粉丝再次激增，几乎可以匹敌刚出道的虚拟偶像。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袁雾没有插话，占据人类躯壳的污染物沉默地看着终端传回来——
　　唐约真正的生物匹配名单。
　　匹配对象有且只有一个。
　　但那是一个物理上死在万年前黄昏的人。
　　怎么可能。
　　看袁雾一直不沉默，隔壁坐着贩卖香料的老板和他闲聊：“袁老板，听说你从9787星带了一个人回去，是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这句话听起来也带着下流的调侃，袁雾想起唐约深夜不眠的担心，有那么一瞬不想按照计划进行了。
　　如果他彻底消失，那谁来保护唐约呢？
　　三次婚姻带给唐约财富和荣耀，真的可以保证他一辈子的安全？
　　万一唐约后来真正的恋人也因为他的户籍想要一个他生下来的孩子呢？
　　袁雾没有回答，他在外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接近，对方自讨没趣，也没继续搭话。
　　唐约的消息只是抱怨了自己匹配三个的天选体质。
　　星球之间很遥远，就算宇宙飞船速度很快，跨越劣等星球圈依然需要很长的时间。
　　唐约对窗外的风景没有兴趣，他上网发现的名字高挂论坛热搜，知名度和之前相比堪比断层提升。
　　#9787 唐约#
　　#新一届星际匹配婚姻101开赛#
　　#9421星  国王#
　　……
　　这个世界各种板块分得很清楚，匹配婚姻被分在生活区，也是活跃人数最多的区间。
　　唐约穿越之后没少在账号发营养液测评，很多人不知道他来自9787星，以为他不过是奇葩的营养液公司普通员工。
　　唐约盯着暴涨的粉丝数，忍不住发了条动态：勤勤恳恳测评无人在意，匹配结婚反而涨粉，太过分了！
　　很快有人回复——
　　[你不露脸当然无人在意了！长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发照片！]
　　[大约，你好美丽（狗头叼花），我会每天刷新成为你的铁粉！]
　　[锦鲤好！赐明年要匹配的我好运气吧！我也想匹配到9090星的！]
　　[你快辟谣吧，都有人说你的脸是整容做的。]
　　[9787星的人哪有条件整容，这群人就是嫉妒我们大约完美的颜值！大约喝的什么营养液啊，能推荐吗，喝了匹配三十个高等星球的对象吗？]
　　[有些人穿条裤子吧三十个万一都是C级匹配不得死了！]
　　[好奇大约和9421星国王是什么级别的匹配，啊好害羞啊，好难想象大约……咳咳。]
　　[9421星的国王会露脸吗？付费直播也可以！]
　　[建议大约开直播，加入#星际匹配婚姻101#绝对没错！我看好你断层出道！]
　　[不是，大约匹配了三个对象，这个tag不是要确定cp的吗？]
　　[三年保质期呢！一切皆有可能！先从9421x9787开始！]
　　唐约的表情从涨粉的快乐到目睹虎狼之词的狰狞，一个人坐飞船特别无聊，他来回走了好几圈，心想我哪里知道是什么级别的，这不是民选的吗？
　　什么断层出道？为什么我穿越了还在选秀啊？
　　结婚都要选秀你们星际人是真的好无聊！
　　怎么还没开始投票都选我啊？这不是男团解散才走的流程吗？
　　穿越前为了男团合同研究过行情的唐约没想到营业炒作能用到这里，他彻底感受到了有粉丝的热闹，选择抓住这个绝佳的商业机会，热情地回复——
　　[等我到了就开直播！]
　　[营养液首推@铃兰营养液公司匹配之前我连喝九管，这可能是我匹配了三个对象的原因。]
　　[链接在这里，购买报我名字就好。]
　　袁雾还在想怎么不暴露身份地安慰唐约，没想到唐约已经如火如荼地利用知名度引流了。
　　他在公司大群发——
　　@全体成员！！兄弟们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赶紧把之前积压的库存改成【大约好运营养液（锦鲤版）】，后台私信报我名字的给他们打八五折。
　　@Wu Yuan 老板，算我提成啊。
　　袁雾：……
　　担心太多余，这小子去哪里都能风生水起。


第16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去9421星的路上完成了穿越的第一次非直播带货，这也是袁雾开营养液公司到现在库存清得最快的一次。
　　铃兰营养液之前靠猎奇的口味热销，但并没有像其他公司那样请虚拟偶像代言。
　　唐约随口回复几句，平时公司摸鱼的污染物跑断腿，在没有唐约的污染物群聊里抱怨。
　　【今天人类灭亡了吗】
　　[忙死我了，我入职以来第一次做语音客服，嗓子都哑了啊。]
　　[大约真是个人才，没见过脑子转得这么快的，我看他迟早一天变成星际首富。]
　　[富豪排行榜第一是吧？我的所有触手都赞同！]
　　[老板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啊，对他那么好还送他走，这是xx癖吗？]
　　[你有本事打出来啊。]
　　[传闻还说我们老大死了呢，也不知道他把大约从9788星捞回来是不是真的想跨物种结婚。]
　　[9421星有污染物，我之前送快递联系过，但他们是最早的一批，只能算半个。]
　　[什么意思？]
　　[@甄雪花你怎么还在给大约打赏啊！这是老板的义务！]
　　不止普通网友好奇，唐约本人也好奇自己这位来自9421星的匹配对象长什么样。
　　他一边和网友在线聊天，一边搜索9421星的信息。
　　这颗星球属于私人星球，星球的一切都归国王管辖，一年没有四季，只有冬夏两个季节。
　　知名经典有位于主城郊区峭壁的国王城堡和列岛的海上环湖列车，剩下的都是一些古建筑，据说是末世时代之后很多富商出逃直接斥巨资打印的。
　　建筑里面也有很多古董，价值不菲，最后都归于星球的主人所有。
　　比起只有营养液饱腹的劣等星球，隶属于中等星球的9421星奶制品很有名。最猎奇的当属鲱鱼牛奶，唐约搜索出来的旅游攻略都有提起这令人边吐边喝边打卡的逆天饮品。
　　劣等星球去往中等星球的航线固定，路上有站点实时播报，唐约促销之余也搜刮了不少网友对9421星的好奇。
　　这颗私人星球最神秘的是从不露面的国王，在唐约匹配婚姻之前，没搜索到任何王室的传闻。
　　唐约看了城堡的图片，建在高山峭壁，下山只能靠悬浮车，难以想象在科技时代之前，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他的留言板还有网友不停回答他问的问题。
　　[9421星国王世世代代都是宅男吧。]
　　[大约你悠着点啊，这种不出门的宅男多半有点问题！]
　　[你们会办婚礼吗？都匹配到国王了不要这么小气吧？]
　　[不对啊，王室都住在城堡，那孩子怎么来的？近亲结婚？这颗星球给我感觉还挺民主的，没其他私人星球的绝对控制权吧？]
　　[9421星除了只有奶制品生活条件不错，风景也好，不少恒温星球的会在这里购置房产的。]
　　[这一任的国王参加匹配是找不到结婚对象？不可能吧？]
　　[你们是不是对宅男太有恶意了！我们宅男也会上网的！为什么不能暗恋网上的营养液测评博主！]
　　[好家伙！婚综101还没开始你们就已经套先婚后爱暗恋的人设了？]
　　这群人回答问题还会吵起来，唐约看不太懂，他点开自己的婚姻匹配单，再次确认了上面的名字和未知的年龄以及只露出轮廓实际上什么都看不清的一寸照。这样的匹配只给表面的信息，对方拿到的也和唐约一样。
　　唐约想：好歹给一个联系方式吧，不然多尴尬。
　　他又点进论坛#星系匹配婚姻101#的TAG，同一天匹配的已经有人成功见面，颜值忽高忽低，有人满意也有人不满意，也有聪明的见面就开直播，一个词条似乎搞成了销冠竞争大赛。
　　唐约的数据依然是这一年匹配人选里最好的，之前9787星认识的人也试图给他发消息打听情况。
　　唐约按照原主备忘录的筛选爱答不理，点开简连的聊天框才回应。
　　[简连]：唐约，我匹配到了9494星的一个教授。
　　大概是对方赞美过原主手工课的铜花，唐约对他印象还不错，但他仍然不知道怎么回复，这种结婚大家统一没感情，更像是开盲盒，祝福都要绞尽脑汁。
　　[简连]：我已经到了。
　　他发了一张照片，9494星是94星列的行政星，这样的匹配已经很不错了。
　　照片明显是随意拍的，能看到站在简连前面的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很年轻。
　　[唐约]：祝你幸福！
　　对方也很满意自己匹配的对象，但不像其他人加入#星际匹配婚姻101#词条。
　　简连性格比不上原主孤僻，但也不是一个活泼的人，能归类到安静那一类，就冲他在飞船上的疑问，相比也是对爱情抱有期望的人。
　　这没什么值得嘲笑的，爱就是因为稀缺才显得珍贵，唐约没有朋友，也没有刻意去交朋友，他补充了一句：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玩的。
　　[简连]：你呢，还没到吗？
　　[简连]：虽然不知道你的匹配对象长什么样，刚才我丈夫告诉我，9421星的王室很像特殊星球的人种，有远古基因。
　　这些字唐约都认得出是什么，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星际通用语学得很烂，但怎么完全看不懂？
　　远古基因是什么？
　　猴子吗？
　　和猴子结婚？
　　飞船提示前方到站，唐约心情复杂，回了句我会努力的。
　　就当找了份不喜欢的新工作，但干得好会有丰厚的回报，仍然利大于弊。
　　9421星的航站楼比劣等星球规模大很多，比起劣等星球行政星的科技感，更像欧式风格的老旧火车站。唐约抵达的时候也有不少其他星球的飞船降落，他背着包下船，完全不知道要走什么流程，没想到周围的游客比9421星王室来接待他的人更热情，唐约才走出通道就被围住了。
　　“是唐约吧！！”
　　“是他！长得和照片一模一样！”
　　“大约我是刚才和你聊天的那个……”
　　“我还追什么虚拟偶像，果然还是活得好啊，塌房我也认了。”
　　……
　　唐约从没有体会过如此热情的线下围堵，哪怕他平时干什么都游刃有余，此刻也不知所措。
　　“谢谢……这什么啊，不用送我。”
　　“签名？我不是明星啊。”
　　“给营养液签名？你已经买到了？什么，其他星球都同步铺货了？”
　　围上来的人有男有女，不少是凑热闹的游客。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太有噱头，星际时代很多人爱装点社交软件，不少人把唐约当成打卡地标。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再次面临人生地不熟的唐约被挤得面露不爽。
　　这个时候一群穿着白衬衫黑长袍的男性队伍过来，迅速拯救了唐约，也转移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唐约耳朵嗡嗡的，茫然地看着这支队伍在彩色玻璃穹顶的航站楼大厅开出一条路，领头的人穿着骑士服，恭敬地朝唐约行礼：“唐先生你好，我是9421星王室骑士团的骑士长米切尔森。”
　　周围的尖叫声堪比追星现场，如果不是唐约在飞船上恶补过相关信息，恐怕以为这是什么景区NPC表演。
　　他后退一步，问：“和我结婚的人呢？”
　　周围还有不少人开着光脑录视频，带上唐约的名字点击率就很高。
　　被誉为黑白浪潮的9421皇家私人骑士团个个身材很好，也有游客特地来就是为了看每个月一次的骑士团主城巡逻。骑士长米切尔森黑色长发扎在脑后，外形无可挑剔，他冲远道而来的王后微笑，“国王病了，由我接您去城堡。”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身体不好？”
　　“匹配9787星的人是不是为了生孩子啊？继承这颗星球什么的。”
　　“那肯定啊，现在好人家谁要生。”
　　“普通人3d打印的钱都出不起，有钱人又看不上3d打印的，追求亲生的。”
　　“啊啊啊啊我才刚入坑，怎么可以让我推有孩子。”
　　“大约这样，对不起，我很难想象。”
　　唐约恶狠狠瞪了就差在他身边调侃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生动异常，瞪人都活力万分，完全是奖励，很让人受用。
　　这种现场围观和自己开直播主导完全是两码事，唐约跟着对方的人走了。
　　出了航站楼坐悬浮车，国王城堡位于主城郊外。
　　现在是9421星的冬天，天地雪花纷纷，唐约盯着高空之下陌生的星球建筑，问坐在自己侧边的骑士长：“他是一直身体不好还是最近生病了？”
　　匹配制度让两个人陌生人结婚，没有任何铺垫，唐约更想掌握主动权。
　　其他骑士团成员不与他们搭乘一辆悬浮车，骑士长也不明白为什么国王怎么会突然选择结婚。
　　就像所有人因为唐约户籍地猜测的一样，认为这是一种基于繁衍的匹配。
　　“因为冬天来了。”
　　唐约又想到了简连说的远古基因，心想不是猴子难道是冬眠的棕熊？
　　他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然许多，比一般人优越的五官更像是展柜的精美人偶，在9421非人类骑士团眼里堪比易碎的人偶。
　　袁雾散落在各颗星球之间的复制体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下属和同事也不会知道，他的意识偶尔降临覆盖，处理一些程序无法处理的问题。
　　唐约哦了一声：“怕冷的人。”
　　国王城堡在主城区所在区域的岛屿上，悬浮车降落在山顶城堡的玻璃停靠点，唐约自认不恐高，看到底下的万丈悬崖还是吓了一跳。
　　城堡占据了整座高山，几乎是在峭壁上修建的，停靠悬浮车的山顶居然也不是最高的，隔壁一座山峰峰顶还有建筑，远远看顶端亮晶晶的，像是金子做的。
　　骑士长介绍了城堡的部分，他似乎并不住在这里，把唐约送到门口就走了。
　　唐约：“那我呢？”
　　米切尔森：“里面会有专门接待您的……”
　　还没说完，唐约听到了频繁的嘀声，外观恢宏的城堡内部似乎连电灯都没有，只有蜡烛照明。
　　“开启身份识别。”
　　“确认身份。”
　　“阿德里安的结婚对象，9787星的唐约先生。”
　　电子的机械音像个小孩，唐约低头，一只毛绒小狗站在他面前。
　　站在一边的骑士长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一二零四号管家。”
　　看上去很像玩具狗的人工智能抬头，唐约发现这玩意嘴还是歪的。
　　“你好，王后先生，我是国王阿德里安的管家一二零四，接下……”
　　背着书包的少年人弯腰把他抱起，狠狠搓了搓机械毛绒小狗的头，唐约某语气都带了几分诡异的兴奋：“真可爱啊，买下你要多少钱啊？”
　　表面人工智能实际灵魂是马犬上载的毛绒管家死机了。
　　它很久没被搓头，发出了呼噜声，唐约笑得更开心了，“小狗你多久洗一次澡？我给你洗澡好不好？”


第17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从小就是个表面可爱的酷小孩，除了死去的妈妈没人知道他很爱毛绒绒。
　　后来他辗转多地，妈妈送的毛绒小狗也在路上丢失，即便后来他自己能买了，也没再买过。
　　他仍然害怕丢失之后的失落。
　　路上的小猫小狗也是毛绒绒，如果没有穿越，唐约早晨出门会摸一把门口早餐店门口橘猫油光发亮的脑门。
　　劣等星球没有动植物，也没有食物，更谈不上景色可言，原主只在光脑游戏里模拟触碰这些动物。
　　他现在抱着的毛绒绒不是真正的动物，但长得太可爱了，还是会说人话的小狗.管家。
　　少年一直在搓毛绒管家的脑袋，内置灵魂是纯正马犬的一二零四的滴胶眼珠都冒出了晕乎乎的红光。人工智能在城堡多年，连主人都没这么搓过它，灵魂的本性都快暴露了。
　　“唐……唐先生，请注意分寸，我不是玩具。”
　　毛绒小狗半人高，唐约看着纤细力气不小，还把它举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是，我就是想抱抱你。”
　　小东西的控制端和远在9788星的袁雾关联，袁雾没想到唐约调戏的对象不分人和非人，连机器人都不放过。
　　最糟糕的是毛绒管家还给袁雾开了触感传导，这样抱小孩一样的拥抱也很用力，比起他们在航站楼道别的拥抱，唐约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惹得袁雾大口呼吸，惹得一群因为唐约带货紧急开会的污染物高层担心地看了过来，询问老板怎么了。
　　毛绒管家一二零四没办法反抗新来的王后，等唐约捏了它的耳朵又摸了它和尾巴才放手，“好了，我玩够了。”
　　背着书包的上门结婚的少年人笑眯眯地问：“请问我可以开直播吗？”
　　他又看了眼亮着烛火的城堡内部，没有任何科技感，更像是回到了从前，他想：这不就是阁楼上的公主？
　　一辈子不出门，麦笛是不是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一二零四：“可以。”
　　唐约知道9421王室的神秘传说，再次确认：“真的可以？不会泄露什么你们把我关起来？”
　　少年人想法挺多，歪嘴小狗点头，“可以，唐先生是阿德里安的妻子。”
　　唐约：“我是男的。”
　　毛绒管家改口：“他是你的妻子。”
　　唐约沉默片刻：“他是男的吧？”
　　它的滴胶眼珠还是液晶屏幕，组合在一起还是炫彩颜文字，唐约看它点头又想搓它头，忍耐半天：“那就好。”
　　一二零四带他进去，城堡很大，一盏点灯没有，唐约的光脑开了最强亮度，比头顶的蜡烛更亮。
　　他没直播经验，一边走路一边看教程开启直播。
　　无数人关注他的动态，他从9421星航站楼被黑白浪潮骑士团节奏的画面转发无数，也有现场的人力证唐约本人比影像更漂亮，9787星再次上了热门搜索。
　　直播间开启需要冷却十分钟，无数人进入，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和唐约编辑的直播标题——
　　我在9421星的第N天。
　　唐约问一二零四：“这里没有别人吗？”
　　网友对9421星王室的推测都是一大家子人住在城堡里闭门不出，近亲结婚，保持神秘人设。
　　但城堡里空荡荡的，一层大厅全是大理石雕像，无论是墙上的油画还是木质的楼梯，都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
　　毛绒管家：“只有我和阿德里安在这里生活。”
　　唐约：“其他人呢，他的……”
　　论坛还有不少去年匹配婚姻施行的生活帖子，例如和结婚对象的亲戚住在一起的牢骚，家长里短比电视剧还带感，唐约经常奔着取经看忘了目的。
　　他都做了要和陌生老公和老公的三姑六婆生活的准备，却发现等待他的是空寂的城堡，和一只完美符合他喜好的小狗。
　　这个世界有人鱼有什么污染物，简连又说我的结婚对象有远古基因，难道他是什么狼人？
　　“城堡只有国王一个人，从前是，现在也是，”小机器人说话一板一眼，结合毛绒绒外表，只会让人手痒，唐约又搓了一把它的脑袋，小声问：“他父母亲戚都不在了？”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城堡，为什么不出去玩？”
　　一二零四：“阿德里安不是普通人。”
　　唐约：“我听说他生病了。”
　　毛绒管家嗯了一声：“阿德里安很容易生病。”
　　唐约对结婚对象一无所知，又问：“那他几岁了？为什么不在资料上写呢？”
　　点着烛火的城堡也有老式的电梯，小机器人走楼梯慢慢吞吞，“阿德里安今年二十五岁，他……”
　　机器人也会犹豫和撒谎，每一代的国王都会在二十五岁这一年死去，星球评级一百年一次，正好完成一个身份的迭代。
　　复制体诞生于千年前，更是如今星系政府最渴望得到的长生标本。
　　没人知道最初的标本藏在9421星的城堡。
　　唐约：“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他岁数很大了。”
　　看小狗走楼梯爬行的毛绒屁股，唐约看向一边的等电梯，问：“为什么不坐那个？这里真的没电？”
　　那悬浮车怎么充电的？
　　星际时代的直播有了跟随镜头，自主性很高，如果唐约开启全自动直播，都不用他调整视角。
　　光脑AI会按照他的选择完成镜头的同步转换和剪辑。
　　歪嘴小狗摇头：“我打不开栅栏。”
　　唐约笑出了声，“那你的主人就忍心让你爬上爬下啊？”
　　但看小狗爬楼梯确实很可爱，唐约说：“我来开，这里一共几层？”
　　一二零四：“三层。”
　　唐约：“现在一个人住要那么大干什么？他小时候父母住在一层？”
　　老式的电梯以前还需要一个专门的电梯员，唐约也没坐过，在小家伙的指引下点击。镜面映照出他和一二零四的模样，唐约趁着直播还在冷却期，点开镜头和对方拍了张照片。
　　他发给远方的舅舅：老板，我到了，结婚对象二十五岁，不老，他有个像真的小狗的机器人，好可爱。
　　电梯上行声音隆隆，等打开的时候唐约的直播间也开了，涌入的观众以为能揭晓神秘的9421星国王的真容，没想到看到是唐约抱着一只小狗玩偶的画面。
　　周围黑黢黢，光线不好，直播间自动补光才好了一些。
　　【我来了我来了！！大约这么爽快，说开就开啊？】
　　【我还以为9421星不让直播呢……】
　　【正儿八经匹配的老婆说这些。】
　　【脑子里还都是骑士团接大约走的画面，这小子发文字回复大大咧咧的怎么动态这么好看？】
　　【不是我吹，我ip也是9787星的，唐约读书的时候就好看啊，就是性格太软了。】
　　【性格软？他在匹配大厅喷得别人体无完肤是性格软？】
　　【9421还有狗子呢？！我在劣等星球真是什么都见不着。】
　　【这不是机器人？眼珠都是显示器。】
　　【怎么不开灯啊，全是白蜡烛，怪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住了吸血鬼呢。】
　　【急急急！我要马上看到传说中的神秘国王。】
　　唐约扫了两眼弹幕，他放下一二零四，和直播间的观众介绍，“这是国王城堡的管家，不是小狗。”
　　他垂眼，目光写满喜爱，跟随镜头比起他拍自动匹配唐约的脸型，也会搭配相关的滤镜。这一幕背景是复古的城堡室内装饰，穿着简单衣服的少年人眉目秀美，眼神都很深情。
　　新来的观众以为唐约在看匹配对象，没想到是一只仿生小狗机器人。
　　【大约，你……算了。】
　　【他的性格看上去不像会恋爱的。】
　　【他现在不是结婚了吗？说起来匹配结婚的流程是什么？】
　　【双方还要3D打印名字在自己选择的部位呢，真够变态的，到底谁想出来的！今年离婚的都是去年结婚那一撮人，洗3D打印痕迹的店都赚得盆满钵满。】
　　【@唐大大大大大约 你会办婚礼吗？我看9421旅行结婚的照片都很漂亮啊。】
　　【大家别急，我们还不知道他结婚对象长什么样呢！】
　　电梯停在三层，风格一如既往，只是墙上除了油画就是书架，顶上是雕花的玻璃窗。
　　9421星没有四季，冬长夏短，今日天气预报会下雪，此时天上落雪，纷纷扬扬落在透明的天窗上。
　　这一层楼梯和电梯上来就是会客室一体的书房，地毯是繁复的编织花纹。
　　卧室在尽头，房门紧闭，跟随镜头扫过室内的装饰，不少网友看得津津有味。
　　小狗机器人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带着咳嗽的青年音，听上去很年轻：“是一二零四吗？”
　　唐约沉默地站在机器人管家后面，不用他介绍，直播间的观众和他一起沉浸在寂寞的城堡，纷纷好奇里面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一二零四：“阿德里安，唐先生来了。”
　　不点灯的室内还是密码锁门，一二零四输入密码，唐约的目光跟着打开的房门。
　　卧室更昏暗，没有窗户，也没有床，只有下沉圆形地毯，铺满厚厚的毯子，第一眼唐约根本看不到他的匹配对象在哪里。
　　【这和墓地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见结婚像上坟的。】
　　【这样的户型第一次见，没见过率先把自己埋进去的。】
　　【这个城堡只有一个活人？】
　　【镜头为什么模糊了？我要看脸啊。】
　　唐约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管家机器人已经关上了门。
　　即便唐约征求了管家的同意，还是把直播的镜头固定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这个下沉的圆台更像个巢穴。
　　很安静。
　　靠坐在床上靠垫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你好，来自9787星的唐先生。”
　　他开口就伴随着咳嗽，惊天动地，本应该绚烂的金发也因为环境黯淡。
　　【为什么不让我看了啊啊啊！声音好听！】
　　【这兄弟好像生病很严重啊。】
　　【匹配三个对象的真相是三个都身体不好？那9494星那一位呢？】
　　【唐约，你不让看的原因是太帅了还是太丑了？】
　　【可能是卧室不好直播吧，万一人国王没穿衣服呢。】
　　唐约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还自来熟，眼前人的病弱比他远在9787星的老板更上一层楼。
　　还更年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唐约都没办法套近乎。
　　他回了一句你好，想到自己之前对匹配对象的期盼，这的确是心想事成。
　　结合毛绒管家的话推断出的，短命、有钱，应该也不行的老公。
　　唐约本应该高兴，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站在门口，和开了床头灯的青年对视。
　　对方一头金发，眉目英俊，穿着白色的睡袍，因为起身露出苍白的胸膛。
　　男人眼神温和，冲唐约笑了笑，又迅速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哪怕灯光不明亮，也足够唐约看见对方掌心的红色血迹。
　　哪怕没有画面，这种咳嗽也怪瘆人的。
　　【大约，你怎么不说话？我想看发生了什么啊！】
　　【是帅哥吧！不然不会有如此漫长的沉默。】
　　【为什么把脸打码了！大约！说好给我们看的。】
　　【咳成这样不能看医生？9421星是复古星球，也不至于没有医生吧。】
　　唐约回了一句晚上好。
　　“阿德里安先生，”这样的环境让唐约忍不住也放轻了音量，“你的病治得好吗？”
　　袁雾对唐约的了解并不深刻，他忽略了很早失去妈妈的唐约对同样金发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宛如坟墓的下沉床铺躺着的金发男人，让唐约一瞬间想到麦笛人生的最后时光。
　　他的眼神写满怀念，鼻头酸涩和眼眶泛红也难以掩饰，远在9788的主意识微微蹙眉，不懂为什么。
　　阿德里安：“我……”
　　【我没听错吧，大约好像哭了？】
　　【脑补了一见钟情对象命不久矣各种苦情文学……不要啊！我是来看沙雕婚后日常的。】
　　【让我看看国王长什么样！怎么还是打码的！】
　　唐约：“我给你换衣服。”
　　【啊？】
　　【大约你好这口啊！！】
　　【刚见面就脱不好吧？爱看，多来点。】


第18章 9421：社恐国王
　　刚才还不顾毛绒管家拒绝狂搓狗头的少年放下书包，他问电子小狗：“一二零四，可以把城堡的总控接入我的光脑吗？”
　　他似乎和一天飞船行程里和观众唠嗑的人不太一样，说话也意外地沉稳，人工智能都加载了几秒，回复：“你好，唐先生，可以的。”
　　唐约：“那快点。”
　　他还在看窝在下沉床铺里的金发男人，即便没有起身，结合他的头身比也看得出对方比例很好，个子很高。
　　直播间还开着，跟随镜头按照唐约的指令拍摄，哪怕镜头旋转，截图的一瞬对方的侧脸也是模糊的。
　　明显唐约是故意的。
　　一二零四完成了唐约光脑接入城堡智能家居的控制，卧床的国王大人企图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他的匹配对象打开了室内的虚拟灯光。
　　不是很明亮的光线，至少比刚才能看清许多，观众也看到了不露脸的国王敞开的睡袍和他掌心的血迹。
　　【这大哥病得很严重啊。】
　　【根据裸露肌肤可以判断9421的星球主年龄在25-30岁区间，可能更小。】
　　【这手好好看，上天啊，我许愿博主和他的匹配对象是C级匹配。】
　　【有些人是不是想吃荤菜想疯了！就算是C级也轮不到你啊！】
　　【我有罪，居然觉得这个打光和这个画面很漂亮……】
　　【什么情况啊，堂堂一颗星球的星球主还有治不好的病？】
　　【基因病不能匹配啊，他是特殊群体吗？】
　　【心疼大约。】
　　整座城堡的冬天开着暖气，室内并不像室外那么冰冷。
　　唐约跨越星球过来，没有很大的季节更迭感，他开完灯又看了一眼匹配对象，跟随镜头的画面像是他的视角，只是没有露脸的画面。
　　唐约看得很认真，也很缓慢，看得阿德里安毛骨悚然，看得直播间的观众吱吱哇哇大叫，认为这个眼神有暗示和中意的意思。
　　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毛绒管家都不知道要怎么行动，9787星来的少年已经从连接了城堡控制面板的光脑找到了一些日常用品的摆放方向，也换了客用拖鞋，走下下沉圆床的台阶，去给男人擦手。
　　阿德里安无法判断他的行为，试图拒绝，少年人捞起他的手，一点点擦去他掌心的血迹。
　　这一幕无论从哪个视角都不是其他匹配婚姻双方第一次见面能复刻的，如果金发男人的脸没有打码就更好了。
　　【我都不敢呼吸了为什么会这样。】
　　【博主不高兴啊，为什么？】
　　【换你匹配了一个看上去会早死的老公会高兴吗？他最后一个匹配对象不也差不多，要是三个都这样，从遗产学上说是幸运的，但从感情上……】
　　【谁能受得了丧偶三次啊。】
　　【金发……我喜欢！】
　　【大约你说句话啊，不然我害怕。】
　　“你别动。”唐约没看弹幕，他满脑子都是死去的麦笛妈妈，眼前的男人和他的妈妈只有金发相像，但这样病到衰败的氛围唐约太熟悉了。
　　即便过去多年，他依然忘不了麦笛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每天坐在床边看对方睡觉的场景。
　　当年唐约还小，无能为力。后来才发现那是普通人一生无能为力的开始，只是他比其他小朋友更早体会死亡带来的痛苦。
　　唐约在9788星每天嬉皮笑脸，就算发生匹配了三个对象这种离谱的事也没让他心情低落。
　　他现在简直像换了个人，阿德里安身体里袁雾的意识茫然又焦虑。
　　进入复制体的意识他没有读心的能力，不做人太多年，顶级的污染物更习惯用运算和人交流。
　　读心也是高等运算的一种，更是捷径。
　　失去捷径的他只能笨拙地看着眼前低头的少年，唐约干活麻利，初来乍到强硬接入了城堡的管控中心，拿布巾擦血迹换一张新的也很熟练。
　　即便观众看不清阿德里安的脸，也会因为唐约熟练的动作生出细微的心疼。
　　唐约的资料早在匹配了三个对象的时候就被扒烂了。
　　劣等星球，生子星，父母双亡，被人孤立，填埋场重复的工作。
　　星际时代人类的寿命没有突破，但劣等星球的人类生命更短暂。
　　无聊的环境只会让短暂变得漫长，劣等星球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孤身一人，还有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校园霸凌的经历。
　　其他人不知道唐约换了一个人，只是这样的互换底色分毫未改。来的这一个短暂十八年的人生颠沛流离，温饱自己负责，只能用大咧装饰表面，内里写满遗憾。
　　唐约态度强硬，他抓住金发男人的手比对方小一圈，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阿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气氛，怪怪。】
　　【这模糊的脸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博主 please！给我看看。】
　　不少IP定位中高等星球的用户纷纷赞助了这个频道直播。
　　短短几分钟，唐约就从直播新人榜的末尾升入了排名前五十。
　　光脑的排名提示音清晰，唐约看了眼屏幕，扔掉最后一块沾血的手帕。他没有像其他收到打赏的主播那样兴奋，久远的难过席卷，镜头前的少年也不像刚才上楼那样面带微笑，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谢谢大家，”唐约拿了一张手帕塞到男人的掌心，语气淡淡，“打码是因为我还没有征求当事人的同意。”
　　只是靠脸和声音都能直接拿到出道通知单的少年条件优越，只是唐约不太走那种路线。
　　他活泼乐观，难过转瞬即逝，除非有关麦笛妈妈。
　　他很少想念，现在想念奔涌不竭，冷脸比笑脸还戳围观群众的死穴，他的频道订阅指数节节攀升，直播间的热度也突破了当日最高。
　　【我要对虚拟偶像撤资，我要投资他！】
　　【这小子不高兴的样子更好看，我是有什么癖好吗？】
　　【非法直播是吧！都要结婚了这么见外干什么？】
　　唐约看向拢着一团手帕的金发男人，“阿德里安先生，抱歉，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直播。”
　　和麦笛不一样的是，男人没有一双湛蓝的眼眸，他的瞳色偏红，在这样微光下，的确不太像个正常人类。
　　毛绒管家趴在门边，完成了把主人的匹配对象带入的任务，进入了休眠状态。
　　【呵呵直播可是没办法隐藏的，那么大一个浮动镜头，这位国王大人会不知道？】
　　【管家也是人工智能，应该也直连主人的光脑的吧，这个男的看着病弱也挺有心机！嗯！】
　　【这对我看有望登顶匹配婚姻101的top，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心照不宣。】
　　【哪对能叠一个吐血buff的，先婚后爱真的能行？】
　　【我不想看be啊！谁要看先婚后爱后老攻绝症病故，寡了的老婆二婚。】
　　【对不起！！我还想看大约和第三个匹配对象呢，银发指挥官x被营救的小漂亮，这才是天选吧。】
　　【第一次看还没结婚就有cp粉的匹配101……你们真会给自己找乐子。】
　　【大约喜欢哪个我就嗑哪个，他这句话太故意了，你小子对这个金发帅哥没兴趣？】
　　弹幕一直刷新，唐约连声音提示都没有管，这句抱歉也不算走心。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男人的脸上，来这之前，唐约在9788生活的一个月和袁雾相处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对方。
　　他状态漂浮，爱开玩笑是真的，说的想要和老板结婚也是基于利益的考量，要让唐约认真回答是否想和一个人以爱情的方式度过余生。
　　他只会摇头。
　　被调笑的人知道唐约没有认真，无论是舅舅还是老板，唐约的感激大过一切，反而是另一个人因为他的拥抱方寸大乱。
　　现在的唐约不一样。
　　金发红瞳的男人和唐约对视，他说：“我知道。”
　　唐约：“没关系吗？”
　　他抓住机会想要通过这个途径获得声望也在找生存下来的其他渠道，也不是例外。
　　也有其他人以这样的方式经营，比如去年热门的匹配婚姻情侣，今年离婚了。
　　强制匹配的规则之外，完全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阿德里安：“没关系，城堡也没有其他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刚才的剧烈咳嗽让青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观众跟着唐约视角的跟随镜头看着对方因为咳嗽微红的胸膛，还有对方掌心的铃兰手帕。
　　【他同意了！露脸啊啊啊！】
　　【第一次看匹配婚姻直播日常给我看得那么紧张。】
　　【怎么样都可以？是我想得那样吗？】
　　唐约：“怎么样都可以？”
　　对方的手擦干净了，领口还有擦不掉的斑斑血迹，麦笛当年就是得了肺病去世的。
　　有些病治不起，少女一意孤行的追爱换来的是客死他乡，唐约垂眼，手指摁在对方染血的领口。
　　“让我给你换吧，老公。”
　　他压抑很久的遗憾卷土重来，唐约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痛恨命运的反复无常。
　　不把匹配结婚当一回事的唐约做了很多预设，比如结婚对象是个老头，比如结婚对象蛮横无理，比如他们相看两厌，比如诅咒对方早死。
　　没想到对方似乎真的是个会早死的短命鬼。
　　可是他金发、奄奄一息、重病卧床。
　　唐约想：这不是从前，我是不是有机会留住？
　　他试图弥补，却不知道这句脱口而出的老公吓晕了多少人。
　　弹幕上全是尖叫还有直接上APP公告的世界打赏。
　　远在9788星的营养液公司老板百思不解，头疼地关闭了会议记录，新来的污染物不知所措。
　　9494星的玩偶医生手术刀戳穿了毛绒小熊的滴胶眼睛，屏幕碎裂，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正在和外交官朋友周灼聚会的9090星知名军官杯子里的酒撒了出去，朋友以为他在苦恼匹配对象没选中自己，又安慰了他一句。
　　和唐约对视的金发青年狼狈地移开眼，他抽回被唐约攥住指尖的手，铃兰手帕从被子滑落，唐约看着他染上薄红的脸颊和脖颈，笑了一声。
　　阿德里安：“唐先生，请不要这样。”
　　唐约最擅长得寸进尺，反问：“我叫错了吗？难道你喜欢我喊你老婆？”


第19章 9421：社恐国王
　　金发青年没有说话，连在唐约的频道看直播的观众也沉默了。
　　几十秒后，阿德里安才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先生。”
　　唐约点头，“不用这么见外，我们基因都匹配上了，你也叫我大约就好了。”
　　他很在意阿德里安染血的衣襟，转身去衣帽间拿对方新的衣服。
　　跟随镜头跟着唐约移动，不少人家里也有类似布控全局的光脑智能家居。但这种分区导航仅限大户人家。有些没有购买这种业务的网友也在游戏里玩过，唐约也是从原主下载光脑的游戏体验的。
　　实用发现更好操作，城堡内部的构造什么位置放了什么都一目了然。
　　【是不是太自然了大约！！演的吧！】
　　【我室友路过问我这不是老夫老妻直播，我沉默了。】
　　【现在的订阅直播镜头最多能几个机位啊，我还在看大约的老公。】
　　【这小子声音真好听啊，就算那两个字很故意我也……啊啊啊啊！】
　　【还在欣赏金发国王的脸，长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公开照片？社恐到这个程度吗？就算不想出门只要趴在城堡窗口，开一个旅游空轨航线，绝对能日进斗金！】
　　【你们好狠，不至于穷到要国王揽客吧。】
　　【他老婆看上去更会赚钱，在座的各位都没买营养液吗？】
　　【买了……】
　　【买了+1】
　　……
　　阿德里安没有制止，唐约按照一二零四的分类拿了对方的新睡袍和一件设计不错的衬衫。
　　他们第一次见面，唐约知道自己的户籍资料都是原主的，包括性格，全都不对。
　　结婚对象阿德里安的资料更少，即便匹配成功，唐约得到的也不过是对方的全名，甚至没有照片。
　　对方衣柜里的风格都偏宫廷风，很符合这座城堡和这颗星球的古老传闻。
　　唐约还是不懂简连说的远古基因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吸血鬼？
　　都星际了还吸血鬼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又想到在飞船上看到的污染物悬赏通告，连牛排都能变成妖怪，吸血鬼都合理多了。
　　衣帽间和卧室连在一起，还躺在下沉圆台做成的床铺的金发男人像是栖息在巢穴的动物，茫然地靠在靠枕，看着衣帽间的方向。
　　唐约问：“你的睡袍都是一样的吗？”
　　男人还在发呆，少年人微微侧头：“阿德里安？”
　　【怎么不叫老公了？】
　　【大约你这样我好害怕，他聊天不是这个风格吧？】
　　【机关枪变成定时炸.弹的感觉……】
　　【你们不是说一见钟情吗？这个氛围是什么瘫痪老公贤惠妻？】
　　【不是，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9787和9421也太远了，大约肯定买不起船票的，绝对不是和第三个匹配对象那种非自然见面状态。】
　　【这对颜值……对不起我必须投票了！】
　　阿德里安没有回答，乍看在休眠的一二零四回答：“是的，大约。”
　　它比主人不客气多了，唐约点头，小声问：“他都不出门，还要穿这么……”
　　衣柜里的衣服层层叠叠，很像油画里的复古装扮，城堡里就阿德里安和毛绒管家，总不能是……
　　唐约认真地问：“你可以变人吗？”
　　他的想法太离谱了，弹幕全是实体化笑声，一二零四摇头，“我不是人类。”
　　唐约：“你是可爱的小狗。”
　　毛绒管家摇头：“我不是小狗，也不可爱，我只是外形是小狗而已。”
　　唐约：“你……”
　　一二零四：“我是大狗子。”
　　唐约：……
　　他难得的哽咽让这场直播更精彩，专属频道的数据又上升了，加上#星系匹配婚姻101#tag的更新，9421星的对外平台都适时地转播了唐约的频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大约吃瘪我有爽到。】
　　【管家这样，主人应该也不差吧，那为什么国王会被调戏得说不出话？】
　　【某人不是正在偷笑？】
　　唐约也发现了，他看向下沉圆床上的男人，对方及时收住笑，似乎要遮掩什么。
　　“很好笑吗？”
　　唐约拿了衣服过来，金发的青年接过，唐约没松手，阿德里安说：“一二零四不是一百零四号，它是我的家人。”
　　一二零四：“很抱歉，我不是人。”
　　唐约太喜欢它了，点头附和：“是是是，你是大狗子。”
　　他松手，朝毛绒管家招手：“你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觉吗？”
　　“对了，我住在哪里？”
　　【谁能想到第一个收到同床邀请的是……管家！】
　　【注：管家不是人！是小狗！我同意。】
　　【什么小狗，你们人类严肃一点，是大狗。】
　　9421王室的城堡和山体完美融合，俯瞰穹顶尖塔，进入空空荡荡。
　　这颗星球的原住民都以为王室一大家子人在山顶居住，唐约进来之后看这么空以为阿德里安的父母都不在了。实际上一直以来在这里生活的就一个人，即便百年一次的星际评定会有9090星的人到访，也不会留宿。
　　整座城堡的客房形同虚设，床更是没有的，阿德里安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身体里装着的主意识以为自己准备完美，没想到迭代的复制体住在这么大的城堡连房间和床都没有。
　　【这有什么好问的！结婚还分房啊？】
　　【这会终于不是老夫老妻了。】
　　【不是还一个味吗，吵架之前不都这么问。】
　　不等阿德里安回答，一二零四说：“你们结婚，要住在一起。”
　　唐约看向面色苍白的金发青年，阿德里安摇头：“我身体不好，最近咳嗽频繁，唐先生你住楼下……”
　　毛绒管家真诚回答：“阿德里安，楼下的客房都装满了您的玩具，没有床。”
　　唐约光脑关联的城堡控制系统也有每个分区的内容，跟随镜头开了隐私保护，自动筛选可以直播的画面。
　　观众眼里打码了整体布局，也能看到楼下仅有三间房全部是红色感叹号，拥挤度百分百。
　　唐约：“玩具？”
　　他还坐在下沉圆床的台阶上，看看一眼玩具狗的人工智能管家，又看向低头默默换衣服的青年。
　　【怎么又马赛克了！我看看换衣服又不是别的！】
　　【大约已经是赞赏榜前十了，这恐怖的效益……我都想马上去匹配了。】
　　【这是毛绒管家？这分明是小狗月老，和大约完全是一家人。】
　　在房间内容没公开之前打算换新睡袍的阿德里安拿走了另一件衬衫，他没看唐约，似乎在初次见面的结婚对象面前暴露幼稚的喜好格外窘迫，打码也掩饰不了他泛红的耳根和因为忍咳嗽颤抖的身躯。
　　咳嗽很难忍受，唐约伸手给他顺气，说：“我也喜欢玩具啊，能看看吗？两个房间都满了也太夸张了，都是和一二零四长得一样的人工智能？”
　　他想象力还挺丰富：“那么多小狗陪着你，难怪你可以在这里永不出门。”
　　唐约低头，又想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妈妈，他问：“你得的是什么病？你的星球不会没有医生的吧？”
　　对方捂着脸咳嗽，身体颤抖，金色的长发在唐约的手臂上颤抖，唐约不让他继续换了，扯过被子，把初次见面的匹配对象埋了进去。
　　阿德里安没有回答，闷声说：“我和你一起下去。”
　　唐约：“你都不能来航站楼接我，还撑着陪我下楼做什么？怕楼下房间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玩具？”
　　【你约哥这张嘴……】
　　【国王大人意外地好说话，我还以为是年纪很大的叔叔，对不起！】
　　【这一切都太过童话了。】
　　这具身体如袁雾预测的那样虚弱，这本就是百年最后一次蜕变期最毫无防备的时刻。唐约的力气又比一般人大，按住阿德里安轻轻松松，在观众眼里这段婚姻刚开始就染上了悲伤的结局。
　　毛绒管家无动于衷，似乎不在意主人被强烈镇压。
　　等唐约走上台阶，人工智能打开门先去外面等待了，以复制体的身份第一次见面手就被匹配对象用打结手帕捆在床头黄铜灯管的某人沉默了。
　　【好糟糕的捆绑方式。】
　　【大约好猛。】
　　【国王你为什么不挣扎，我可看见他刚才捆你你的眼神了，你俩之前认识？】
　　【这对直接送入全星系匹配婚姻十强吧。】
　　【也不比隔壁信息素星球差啊，我们星系还是可以搞情侣争霸赛的。】
　　门关上最后一秒，阿德里安还能听到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绒管家对唐约说：“大约，客房也堆满了阿德里安的玩具，清扫需要……”
　　唐约打断他：“我住书房可以吗？”
　　一二零四反问：“结婚不是都要睡在一起吗？”
　　唐约嗯了一声：“那你睡在哪里？”
　　一二零四：“客厅和阿德里安的门口。”
　　唐约心想：这不是真的狗是什么，好可爱！！
　　他和毛绒管家的对话更像小孩对话，听得某些人嘴唇抿起，很难不崩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唐约还留了一个分屏机位在阿德里安的卧室，他甚至给对方开了个自己的机位，方便行动不便的对象监督。
　　【我们大约不会是……s吧。】
　　【阿德里安，为什么笑得这么温柔？你小子……】
　　【这个社恐不在意直播哪里社恐了？还是怕真人？】
　　【一辈子没出过城堡的国王和他的外来王后？什么本地媳妇外房客剧情。】
　　唐约又问一二零四：“那你今晚睡在哪里？”
　　毛绒管家：“最近阿德里安生病，我都睡在他的房间。”
　　【懂了，你们一家三口过好日子比谁都重要。】
　　【那床真的很像坟墓啊啊啊啊！】
　　【期待一个坟头do得火热的剧情……但大约，需要闭嘴吧。】
　　唐约也很懂大家想看什么，在又一个价值一张船票的打赏后很上道地说——
　　“好啊，那我们一起睡。”
　　他的嘀咕演得也很刻意：“我那初次见面的老公还会拒绝我么？”
　　【谁敢拒绝你，都捆在床头了。】
　　【到底谁传的9787星人温柔似水？诈骗！】


第20章 9421：社恐国王
　　电子管家小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唐约跟着他一起下楼，一开始还不习惯被抱着的毛绒小狗也不挣扎了。唐约没坐电梯，抱着狗走楼梯还有很多问题：“他是特殊星球的国王，一般不会参加匹配的，为什么这次同意了？”
　　城堡很有年代感，木质的楼梯踩上去甚至嘎吱作响，在其他星球公民眼里作为旅游星富得流油的9421星国王却住在复古但陈旧的室内，循着唐约的视角发现了被蛀空的台阶，唐约差点脚落进去出不来，抱怨了一句徒有其表。
　　一二零四老老实实道歉，玩具一般的狗爪搭在少年人的肩上，“是我擅自给阿德里安报名的。”
　　一张狗脸严肃异常，唐约又捏了捏小狗的嘴筒，触感仿真，他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玩具狗也这么像真的狗啊啊啊哪里买的，我这里都没有小动物。】
　　【劣等星球+1】
　　【国王不差钱怎么不养真的狗？】
　　【对管家小狗尊重点！先是管家！再是小狗（严肃）】
　　【谁的管家被捏嘴筒还眯起眼的啊，我看它享受得很！这个程序写得很有水平，我家的狗就是这样的嘿嘿。】
　　【呵呵高等星球养狗人现身说法了。】
　　【不是吧，管家还可以擅自给主人报名匹配结婚？这不是越权了吗？】
　　【没听被大约捆在床头那位说管家是家人吗？】
　　【我还在看被捆着的金发男……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为什么？按道理不都是陌生人。】
　　【有些人是不是忘了大约长什么样，某种程度也算奖励吧，嘿嘿。】
　　唐约：“擅自？为什么？”
　　人工智能不会撒谎，他的擅自也遵循序幕的要求，来自9788星主意识的提出要求，作为辅助AI，一二零四具有百分百的服从性。
　　“阿德里安太寂寞了，老国王也希望他能得到新的家人。”
　　可爱的小狗脸说出人模人样的话，唐约站在紧闭的二层房间门口，城堡很大，房间不多，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不可以住人。
　　他依然觉得这里有很多违和的地方，“他的父母什么时候不在的？”
　　一二零四：“阿德里安十岁那年，城堡内部流行病肆虐，除了阿德里安，其他人都重病死亡了。”
　　这是序幕给的托词，人工智能陈述平淡，“包括男仆和女仆和当时的驻扎的骑士团。”
　　“后来阿德里安就让骑士团搬到山下去了。”
　　十岁，唐约想到麦笛去世的那年，也是他十岁的时候。
　　他放下一二零四，又参观了城堡二层，每个房间都紧闭，屏幕显示代表拥挤度的满格深红色。
　　“那他现在的病是之前留下的还是最近才……”
　　唐约微微垂眼，“都咳血了，太严重了，不医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四个字几乎小到听不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止住什么。
　　一二零四按照主人的指令回答：“家族遗传，阿德里安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救命！初次见面就得知匹配对象命不久矣，这是好事吗！】
　　【等他们完成结婚契约章纹遗产不都是……】
　　【虽然很不道德，但从利益的角度考虑大约稳赚不赔啊，国王长得很帅。】
　　这是唐约来之前期待的匹配对象，各个方面都很完美。
　　但他却不愿意了，少年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绕过了这个话题，问一二零四：“这间房有钥匙吗？”
　　小□□家提示他：“都在大约你的控制中心。”
　　【挺羡慕的，也看过好几对匹配结婚的了，博主的权限是最高的了。】
　　【评论里利益考量的是没错，但有钱人也不傻啊，今年准备离婚的好几对都是利益纠纷。】
　　【还有闹出人命的呢。】
　　唐约输入房间密码，推开门纹丝不动，他问一二零四：“密码对的？”
　　站在他脚边的毛绒玩具狗歪头：“错误会弹出警告。”
　　唐约又用力推了好一会，“后面什么东西啊挡着了。”
　　城堡空荡荡，即便得知国王的亲属都不在了，唐约依然没什么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的感觉。
　　几分钟后唐约终于推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有什么东西因为他的动作滚落，他低头一看，好几个毛绒玩具从缝隙滚出来。
　　品种异常丰富，腮红鸡青蛙头茄子头等等，但不是和一二零四一样的人工智能。
　　怎么有人这么大岁数，玩具还能塞满一个房间的？
　　唐约顺利打开拥挤度百分百的房间，开了灯后里面的毛绒玩具堆积如山，如果他年轻十岁，恐怕会直接扑进去。
　　跟随镜头智能切换镜头，唐约和一二零四的背影和宛如小山的玩具房间，和外形阴森又神秘的王室城堡特别矛盾。
　　【我理解为什么国王不让唐约来了，我都觉得羞耻。】
　　【挺幼稚的，但也很可爱啊。】
　　【长成那样，喜欢毛绒玩具，我看大约也喜欢得很，你俩天生一对啊。】
　　【怎么还有那么大的鸟笼？】
　　楼上被捆着的青年也看见了滚落的玩具，他别过脸，不看匹配对象贴心留下的直播画面。
　　分成两个场景的频道直播界面完美展现了这一对匹配情侣的性格。
　　唐约对里面巨型的鸟笼很感兴趣，问一二零四：“这是什么？还有软垫，能住人？”
　　他进去把自己关进去都没问题，踩着水豚玩偶头的小□□家点头：“这是阿德里安小时候的秘密空间。”
　　听上去更幼稚了。
　　唐约笑出了声，“看不出来他这么童趣。”
　　楼上的人听见更是羞耻，如果不是手被捆着，恐怕要躲进被子。
　　无休止的咳嗽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意识在复制体躯体里的袁雾承受能力更强，他压抑住喉咙的血腥味，看了一眼捆住自己手腕的铜线。
　　要挣开也不难，但以复制体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这个能力。
　　他漫长的人生第一次如此无奈，好笑又觉得好玩，心想：他怎么这么熟练？
　　又想到两个人的初遇，卖花的小孩还介绍花是他自己捆的，恐怕早就手熟了。
　　【这个鸟笼，两个人也装得下吧，对不起，我想得有点成人向了。】
　　【博主绑人这么熟练，为什么？】
　　【他之前在9787星分拣垃圾，应该会处理一些需要捆绑的垃圾吧。】
　　【大胆！你们居然内涵9421星的国王是垃圾。】
　　【唐约的同学也分享过唐约的事迹啊，什么手工课铜花，应该是捆花的经验吧。】
　　【铜花变金花，妙啊。】
　　一二零四：“阿德里安太孤独了。”
　　序幕指定的任务之外，一二零四作为高级人工智能也有普通的聊天能力。
　　他陪着唐约参观了二楼其他房间，无一例外都堆满了玩具，唐约问：“他家人的东西呢，都放在哪里？”
　　一二零四只是摇头，唐约就当作处理了。
　　人一死，能留下来的气味、触感和温度都会随着时间消散，唐约记得麦笛，对方的面孔也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模糊，或许有一天，他想起妈妈，是一个黯淡的金色光点。
　　要怎么把爱的人留住呢？
　　小时候唐约思考过，得不到答案，多年后他在异乡的城堡打开一扇扇门，借着城堡主人的小机器人了解陌生的结婚对象。
　　唐约的频道订阅数还在增加，虽然#星系匹配婚姻101#是网友发起的词条，网站方也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给了唐约一个首页的广告条。
　　这大概是难得的IP星定位五花八门的直播，打赏榜竞争激烈，也有人顾不上听唐约的对话，研究直播镜头下从未公布过的城堡内部，还有人实时转播，解说城堡的室内风格。
　　从唐约匹配到三个对象出发来到9421星不到两天，9421星的船票就售罄了。各种航线都不再增设飞船航班，主城内部的旅游团也收到了不少客户提的建议，希望能开通旅游空轨，绕着国王城堡看一圈也好。
　　唐约逛完了二层，带着一二零四回到楼上，卧室里的匹配对象被捆着手靠在靠垫，门开后才微微睁开眼，“回来了？”
　　他的气质实在过于温润，本应该灿烂的发色因为身体的衰败没有任何攻击性，唐约于心有愧，过去给他解开，忍不住说：“我没有绑得很紧，你可以自己解开的吧？”
　　金发青年一板一眼地回答，听起来也有几分阴阳怪气：“非常抱歉，我解不开。”
　　【哈哈哈真的好弱啊他！】
　　【肯定故意的啊你们也信！！】
　　【大约你愧疚什么啊！绑人的不是你吗！不如贯彻到底！】
　　【我就喜欢这种狂野的类型！！这病秧子好有福气！】
　　唐约解开铜线碰到了他的脸，对方脸颊也滚烫，唐约吓了一跳，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比了比自己的温度：“你发烧了。”
　　男人嗯了一声：“我吃过药了。”
　　刚才一二零四和他说了城堡也没有医生，这些都是阿德里安的要求，十五年前的疫病夺走了他的亲人。小机器人说小时候的阿德里安不出城堡也可以去后面的悬崖晒晒太阳，变成了闭门不出。
　　王子十年后成了年轻的国王，但状态堪忧，是一眼看得出的命不久矣。
　　唐约说：“9421星的医疗也不错，你是和我下山还是我请医生过来？”
　　阿德里安：“抱歉，我的病治不好的，父母……”
　　复制体循环了近千年，不像袁雾的本体可以迭代再生，更像是循环往复的程序。
　　即便不和唐约结婚，也会在今年死去。
　　唐约：“试试也好。”
　　他的光脑弹出强制程序，直播间的观众也看见了这个晃眼的弹框——
　　[您已抵达匹配对象所在星球，请确认IP定位。]
　　[Yes/No]
　　唐约选完，又出现一个新弹框。
　　[请于三十分内完成匹配结婚契约章纹]
　　[请与匹配对象（9421：阿德里安）完成光脑连接]
　　[操作流程如下……]
　　[载入契约章纹样式……]
　　[请选择名字\图案]
　　[请选择章纹位置]
　　……
　　唐约第一次结婚，即便在网上看过教程，等他自己面对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同样第一次结婚披着金发帅哥皮的大龄污染物也点开了教程。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自己打印很无聊，看别人打印很有意思哈哈。】
　　【之前看直播打印在某不可描述部位的，都吃黄牌了。】
　　唐约搜出了不少契约章纹的改造，还有接了好几次的人控诉契约章纹不能因为离婚或丧偶洗掉，这条投诉受理了一年，匹配中心还没回复。
　　教程也给了一些部位选择，唐约掠过了打印在屁股上、胳肢窝、大腿内侧等等奇葩备选，也过滤了因爱结婚的刻在胸口、后背、第几根肋骨的选择，他嗯了一声：“我选脖子后面。”
　　手腕被铜线捆出红痕的男人说：“我和你一样。”
　　他的金发垂在肩上，这次的睡袍扣到了最上面，不笑也有几分一颗星球主人的威严，只是病气缠身，说完又开始咳嗽。
　　唐约点头，他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字体，也不想付费购买更多白首不离的祝福。
　　他渴望长久，却又畏惧长久带来的束缚。
　　只是唐约没想到3D打印会这么疼，他拧着脸抱怨：“真的不能投诉吗？这不是折磨是什么？”
　　浮现在面前的窗口还有契约章纹过场语录：愿你们的爱情万古长存。
　　一边的男人一声不吭，仿佛这样的疼对他不值一提。
　　顶级污染物是人工培育出来的，从人工迭代到自行迭代就历经了数年。闻雾源的父母赋予他生，也赠送他死，人脑上载的疼和这样打印在皮肤的契约章纹如同抽血一针。
　　唐约的抱怨更像嘀咕，男人笑了笑。
　　如果是别人唐约还会瞪上两眼，但面对这样的面孔和发色，他提上来的凶拐成了小声地问：“笑什么？”
　　【大约，你不要看脸爱上啊！你可是匹配了三个对象的姻缘锦鲤！爱了就输了！】
　　【倒不是输吧，都星球主了还有治不好的病根本……是有限的余生，太可怜了。】
　　【本来挺羡慕他的，但从感情角度出发，一见钟情的对象会早死我接受不了，宁愿从不相识呜呜呜。】
　　【爱情真的可以万古长存吗？】
　　阿德里安没说话，他摸了摸后颈还刺痛的印记，唐约两个字是中文，一笔一画，他摸了很久。
　　唐约还以为搞错了，凑过去看，咦了一声：“为什么不选英文？我选的是诶。”
　　他依然觉得对方生物登记的名字烫嘴，自己脖子后面刻着对方的全名，这种感觉也很怪异。
　　就算以后发生意外，离婚、丧偶或者别的，这个人好像也存在在他的身体，成为洗不去的皮肤一部分了。
　　阿德里安：“英文名不如这样的一笔一画。”
　　他有一双宛如红宝石的眼睛，唐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他很难不心生怜爱，又想做点什么。
　　[契约章纹已完成]
　　[恭喜你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唐约木然地关掉弹窗，“胡扯，凭什么身体亲密就是世界上最亲密了？”
　　他在初次见面的匹配对象面前算乖巧，仍然难掩某些瞬间的叛逆和大胆。
　　【有道理！】
　　【你们身体亲密了吗！Sorry感觉国王不太行呢。】
　　【呜呜又见证了一堆夫夫！接下来可以看新婚夜的超前点播吗？】
　　【办不办婚礼啊？办一个呗。】
　　不少人也发现了唐约对打赏的营业态度，哪怕知道这样的直播分辨不出真心假意，依然喜欢此刻的半真半假的氛围，和这对秒了其他cp的颜值。
　　唐约也看到堪比船票打赏后面附赠的问题，他问：“我们要办婚礼吗？”
　　卧床的男人和他对视，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唐约知道这群直播的人想看什么，一边想反正病秧子也不行，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不办婚礼那先把事办了吧。”


第21章 9421：社恐国王（三合一）
　　他说话大胆极了，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所措，没有和唐约得寸进尺的目光对视。
　　这画面怎么看都像是反过来了，越发衬得唐约风格仅此一家，吸引了更多观众。
　　【大约，你确定真的能行吗？】
　　【不行吧，还是算了吧。】
　　【我怎么记得去‌年有个新婚夜……现‌在说不太吉利，但是！大约你稳住啊！】
　　【先‌对不起了国王大人！你不行我们大约丧偶还有备选！虽然还有一年质保但我等得起！】
　　【盘丝洞进‌了一只老虎，我是国王的话要‌报警了。】
　　【很抱歉，这颗星球他最大呢。】
　　唐约改变主意很快，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一见钟情，依然清楚自己想‌留住这个金发的男人。
　　麦笛是一朵枯萎的金色雏菊，他想‌把名字刻在他脖子后面的阿德里安做成一束不凋零的金色纸花。
　　唐约的光脑有刚才‌阿德里安传给他的病历单，星际时代医疗发达，但人类依然不是无所不能的。
　　被攻克的癌症成了小病，绝症也不断更新。除去‌谁都束手无策的基因病，剩下的是一些外部感染的病症，比如宇宙物质带来‌放射性‌的慢性‌病，在人体迭代，最后也没办法治。
　　病历单都是由星际通用语写成的，翻译后唐约也看‌不懂学‌术理论，他只能看‌到结论。
　　阿德里安是个时日无多的病人，即便把他带到高等星球治疗，也徒劳无功。
　　他已‌经‌比父母和城堡里的其他人幸运了，成为十五年前疫病的幸存者。
　　唐约仍然有很多疑问，但他的频道直播还开着。少年人斟酌问题的时候眉头蹙起，失去‌读心能力的某人不懂为什么，明明唐约在9787许愿要‌的是一个短命、有钱还不行的男朋友，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气氛有些沉默，一个人坐在下沉台阶撑脸发呆，另一个看‌着他的新婚对象。
　　好看‌的人不说话都很有看‌点，弹幕还有人不停赞赏，数额大小不一。
　　几分钟后，阿德里安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唐约抬眼，卧室的灯比刚才‌明亮，他才‌发现‌这个卧室更像一个巨型的鸟笼。房顶也是有弧度的，墙上一根根的装饰石膏更像是鸟笼的栏杆。
　　想‌到楼下房间的腮红鸡和鸟笼，唐约想‌：难道他是鸟类爱好者？
　　还是简连说的远古基因是鸟？
　　鸟人还是太超前了吧，是不是比狗还会掉毛？
　　“这个再说吧，”唐约还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但对方的精力下降更多，唐约摇头：“你先‌休息，我再去‌逛逛。”
　　【啊？不是新婚之夜吗？】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对一个病秧子有什么期待？】
　　【大约的第三个匹配对象大家都知道，那第二个是谁啊？玩偶医生是什么职业……】
　　【94星系除了9421这颗私人旅游星，整个星列基本‌是搞玩具生产的，这算很普通的职业，还有的出口到其他星系。】
　　趴在门口的毛绒小狗站了起来‌，唐约走了几步，转头问：“他没什么药吗？”
　　一二零四‌：“有的，但阿德里安说吃了没什么区别。”
　　门又关上了，唐约这次撤了卧室的留存镜头，只剩下他的视角。
　　建造在山上的城堡面积很大，但没什么实‌用型，喜欢玩具的青年国王除了一只毛绒管家没有饲养宠物，自己住在城堡顶层，楼梯看‌上去‌没有什么行走的痕迹，全是时间太久的自然腐朽。
　　唐约：“还是修一修房子吧，也太破了。”
　　一二零四‌：“我联系米切尔森。”
　　顶层也有一个小厨房，刚才‌唐约看‌过‌了，也没有任何开火的痕迹。冰箱全是重‌病老公的药剂，和包装熟悉的营养液摆在一起，唐约还拍了照片，又在直播间打‌了一波广告。
　　“以前都不修房子吗？”电梯上锁，楼梯老化，偌大的城堡毫无人气，童趣的玩具看‌上去‌也阴森，“他不仅不出门，甚至不下楼？”
　　“那他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
　　外面还在下雪，唐约从楼梯转角的窗户看‌去‌，还能看‌到粉色的卫星星环。
　　一二零四‌一天到晚都和阿德里安在一起，说：“阿德里安喜欢看‌电影看‌书打‌游戏，不会无聊的。”
　　这已‌经‌宅到一定程度了，唐约又问：“那他就喝营养液？你们星球不是有食物吗？”
　　管家小狗被漂亮的男孩抱着转悠，走过‌城堡的落灰的公共厨房，壁橱复古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比唐约在9788星因为不用开火也买不到食物根本‌不用做饭的员工宿舍好多了。
　　怀里的管家狗里狗气，抱着却没有任何温度。唐约还闻过‌，也没有狗味，的确是内置芯片的人工智能。唐约还是喜欢说话的时候捏它的嘴筒，小东西也不生气，一板一眼地回答：“阿德里安觉得营养液更方便。”
　　喝了一个月营养液的唐约沉默了，刚才‌他在冰箱里还看‌见了豌豆味营养液，几乎是批发的。
　　心想‌公司这个口味唯一的爆单不会来‌自这位兄弟吧？
　　十五年前城堡的人都死完了，一般人也不敢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这位国王大人照常生活，还不招新的保姆，大有把自己流放熬死的可能。
　　唐约问：“那他不上学‌吗？”
　　连9787星的原主都有义务教育，堂堂星球的继承人不可能没有吧。
　　【我也觉得营养液更方便，反正现‌在都是冷盘。】
　　【人在高等星球但消费太高，就算是劣等星球进‌口的营养液性‌价比也被盒饭高，我也选的营养液。】
　　【好想‌吃热菜啊，太可惜了，漂流星球之后都失传了。】
　　【网上不也有菜谱，我也看‌到有人直播复刻名菜的呀。】
　　【人工的价格太高了，也没人把价格打‌下来‌，食材也很贵。】
　　【去‌过‌某网红开在高等星的餐馆，天价，特别是招牌麻婆豆腐，还不如铃兰营养液公司出的同味营养液，配方似乎还正宗一些。】
　　弹幕居然有营养液派和盒饭派打‌架，唐约扫了两眼都脑仁疼，趁机上了几个公司的营养液链接，一二零四‌说：“有线上课程的，阿德里安已‌经‌念完了。”
　　唐约问：“那我可以念吗？”
　　原主好歹完成了星系的课程，唐约穿越之前还在边打‌工边上学‌，现‌在对新世界依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都是9421星的星球主了，获取资源的方式比唐约抢夺了。
　　管家小狗：“当然可以，你可以登录阿德里安的光脑。”
　　刚才‌唐约和对方的光脑因为结婚章纹短暂共享，他也没看‌阿德里安的光脑内容，听一二零四‌这么说不太好意思：“不好吧，那是他的个人隐私。”
　　一二零四‌：“我是阿德里安光脑程序的一部分，现‌在也是你的一部分。”
　　唐约话没过‌脑：“听起来‌你是我和他的小孩。”
　　【对不起，我都没正主本‌人会嗑啊啊啊！】
　　【一直很好奇9787星的男孩子……那什么……生是怎么……】
　　【我不能想‌象！大约！不要‌啊！遗腹子这种不要‌啊！】
　　【你们想‌多了，国王明显不行。】
　　【咳成那样了没可能的。】
　　【胡说！我得了绝症的表哥还有两个小孩！】
　　弹幕彻底歪了，滴胶眼睛的小狗摇头：“我不是小孩，是大狗子。”
　　唐约笑出了声，点头，他摸了摸厨房的餐桌，桌面没有任何灰尘，一二零四‌说：“除了我之外还有清扫机器人定期工作。”
　　唐约：“那就好，不然我是来‌做保姆的吗？”
　　一二零四‌：“你是阿德里安的王后。”
　　唐约反驳：“我是男的。”
　　大狗子管家换了一句话：“你是阿德里安的老婆。”
　　唐约也不习惯，正要‌再次反对，一二零四‌说：“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前，你喊了阿德里安老公，我是根据这个得出的结论。”
　　唐约哑口无言。
　　弹幕居然还有人因为他此刻的沉默发起了满意的高额赞赏。
　　唐约深吸一口气，又耸耸肩，“好好好，所以一二零四‌可以和我的老公报备一下我想‌要‌他的学‌习课程吗？”
　　劣等星球的权限并不高，很多观众和唐约一样也有不少不能阅读的网上资源。
　　星球三等分后没什么公平可言，尊严、恋爱、婚姻甚至爱都变得虚无。
　　这种虚无感也在这个世界衍生了信仰污染物的宗教。
　　唐约没有点进‌去‌，只是潦草地看‌了科普，他对污染物的印象来‌自高额的赏金。
　　自从知道这种生物具有攻击性‌后没考虑过‌这个赚钱渠道，现‌在他看‌着夹在不少调侃弹幕里顶着劣等星球IP的给我看‌看‌评论，也理解了一些人没由来‌的恨。
　　为什么星球这样分级，为什么有些人生来‌一无所有。
　　是谁制定的规则，又是谁让人类从表面平等走向彻底的不平等。
　　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站在空荡餐厅的少年手指抚过‌空荡荡的花瓶，他从一边拿起一张十五年前的报纸，不太熟练地折了一朵在9788星拆过‌的铃兰插了进‌去‌。
　　一张脸就吸睛的唐约吸引人的也不仅仅一张脸，他平时灿烂，认为自己和原主完全不同，实‌际上他瞬间的寂寥比灿烂更令人侧目。
　　楼上卧室的男人也在看‌这场在线人数突破纪录的频道直播。
　　弹幕有人赞美唐约的美貌，也有人惊叹他的手巧，也有人好奇9421普通市民的伙食。
　　屏幕里站在唐约脚边的毛绒小狗不接受另一位主人的传话筒任务，郑重‌地说：“大约，你是阿德里安的爱人，可以直接和他交流的。”
　　“我只是一个管家。”
　　少年纤细但并不柔嫩的手摆好花瓶，纠正小家伙的用词：“你是大狗子。”
　　终于轮到人工智能无语了，唐约满意地转头，他笑得很开心：“我晚上和他说。”
　　窗外依然下着雪，唐约无心欣赏，更想‌大吃一顿，他点开光脑定位后的配送功能，“我现‌在很想‌吃饭，一二零四‌，你知道我那喜欢毛绒绒老公最喜欢吃什么吗？”
　　【你小子别喊老公了，太刻意了！】
　　【啊？刻意吗？我觉得很自然啊。】
　　【晚上和他说？是我想‌得那样吗？】
　　【唉，这病真的不能治？】
　　城堡管家筛选半天，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或许是牛奶炖菜。”
　　唐约：“啊？”
　　不确定的人工智能管家选择当面给主人发起视频通话，明明两个人只在上下楼层，却有种异地的错觉。
　　仍然躺在床上的男人看‌着浮动的视频，眼眸湛蓝的少年看‌着他，眉眼还有几分因他而起的顽劣，似乎笃定阿德里安一本‌正经‌。
　　“老公，晚上好，请问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呢？”
　　【好土的调戏！】
　　【看‌脸也没那么土了，这还有选吗？】
　　【我看‌有些人恐怕不行。】
　　【本‌ip9421星的公民坚决捍卫星球主的□□！】
　　【没这么简单吧！大约你哪来‌的胜负欲！】
　　【我赌翻车！】
　　唐约都做好下一步问他牛奶炖菜是什么，没想‌到便宜老公的回答比他提问还笃定——
　　“先‌吃你。”
　　阿德里安这张脸刚取消马赛克的时候从弹幕的反应也能看‌出完全超出大家的预期。
　　即便看‌着就虚弱，也不影响皮囊的眩目，唐约被反将一军，动作快过‌脑子，率先‌切断了通讯。
　　【他慌了他慌了！！】
　　【是谁笑得脸都痛了。】
　　【果然直白克这种口无遮拦……】
　　【大约这种性‌格真的很容易蹬鼻子上脸的哈哈哈。】
　　【我都有胜负欲了。】
　　一二零四‌：“大约，你脸红了。”
　　唐约：“我没有！”
　　管家小狗还贴心地打‌开了镜子，唐约咬牙切齿地拒绝：“我不要‌。”
　　一二零四‌：“你不要‌逃避。”
　　【我们都看‌见了！红得要‌死啊大约！】
　　【没想‌到匹配结婚比电视剧还好看‌。】
　　【颜值才‌是硬道理。】
　　唐约不想‌和小狗掰扯，打‌算研究奶油炖菜转移注意力，心里还很不服气，心想‌阿德里安看‌着很好欺负，居然还会反驳，他说这种话不会难为情的吗？！
　　奶油炖菜超出了唐约的认知范围，紧急搜索后发现‌这居然9421星的旅游名菜，和鲱鱼牛奶一起列入[9421星旅游必打‌卡的餐饮]第一.
　　唐约更不理解了：“他不是喜欢喝豌豆营养液吗？”
　　管家小狗只需要‌充电就能吃饱，不理解人类的营养液，“抱歉，我不知道。”
　　居然有人工智能回答不知道，唐约更喜欢它了。
　　窗外天色暗下来‌，雪花依然飘飘，唐约预约的两个小时直播也即将倒计时，他完成直播间抽奖后坐到一边，问一二零四‌：“你有他一天的时间安排吗？”
　　小机器人的假绒毛蓬松好撸，唐约忍不住问：“你的毛怎么清洗？”
　　一二零四‌：“我可以休眠进‌入清洁模式。”
　　唐约在原世界做过‌很多断断续续的兼职，也做过‌宠物咖的店员，店里很多猫猫狗狗甚至羊驼都有衣服穿。他拥有的屈指可数，现‌在好不容易近距离接触到不是工作性‌质的毛绒绒，对方又是会说人话的。
　　少年人指尖搓着一二零四‌的毛毛，不知道管家小狗给主人开启了视角共享。
　　唐约问：“我可以给你穿衣服吗？”
　　楼上也同步听到的阿德里安：……
　　这口吻未免太小心翼翼，和之前判若两人。
　　一二零四‌：“可以的。”
　　玩具房间里有不少玩偶都有衣服，唐约想‌着等会给一二零四‌换上，管家小狗又说：“到阿德里安的吃药时间了。”
　　“大约，阿德里安的一天就是在城堡打‌发时间，没有什么安排。”
　　唐约还不忘记隔空反击：“我看‌他虚弱成那样，恐怕也不能做别的运动了。”
　　“为什么城堡的人不能离开城堡？他难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去‌过‌自己星球的城市吗？”
　　一二零四‌正要‌回答，少年人又摆手，“算了，等会我自己问他，你先‌去‌给他送药，我看‌看‌奶油炖菜怎么做。”
　　“冰箱里也没有菜啊。”
　　一二零四‌：“面板可以下单，城堡专线有专门的渠道，最快十五分钟内可以送达。”
　　管家小狗格外靠谱，唐约问：“药和营养液是从这里下单的？”
　　小家伙点头，爪子踩在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唐约笑容止不住，看‌到小狗屁股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
　　厨房的餐灯都是雕花的，投射在餐桌的灯影也是一朵花。餐桌对面是城堡的大窗户，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
　　唐约原世界的常住地很少下雪，他没想‌到自己十八岁的第二天会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地方看‌雪。
　　他光脑屏幕右侧还有频道订阅的动态。
　　频道是唐约穿越后自己注册的，原主没有开通。通知栏一直更新他的粉丝区间，不乏平台的鼓励和声望指数的增加。
　　通讯录也有不少好友申请，多半来‌自原主从前的同学‌。
　　唐约都不是唐约了，也没有通过‌的必要‌，他点开置顶聊天框，老板的最新消息又是转账。
　　对方完全没有老板的自觉，似乎站在舅舅的视角，还问了一句：怎么样？
　　唐约：你有看‌我的频道直播吗？
　　那边的人回答：看‌了。
　　唐约：你觉得怎么样？
　　本‌应远在9788星的某人也没有脸皮厚到自我评价，过‌了一会输入：满足你的心愿了吗？
　　阿德里安完美符合唐约的心愿对象，他却不开心。
　　外面雪越下越大，唐约想‌了想‌恒温的9788星，想‌到那天，发了一句语音：“老板，你也太灵了吧。”
　　“阿德里安长得很帅，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的病很严重‌，也治不好，家里只有人工智能小狗做管家，你看‌我直播应该见过‌的。”
　　“我看‌到他就想‌……”
　　唐约想‌到了死去‌的妈妈，但他不能和袁雾说。
　　语音条断断续续，一个人在9788星休息室的袁雾沉默地盯着浮动的光脑屏幕。
　　污染物不懂为什么。
　　[袁雾]：想‌什么？
　　唐约一边看‌送货上门的下单服务，9421星不是只能喝营养液的劣等星球，即便以奶制品为主，也有一些常规的食品，比如鸡蛋、海鲜和蔬菜。唐约把商品栏拉到头都没看‌到佐料，更别提吃播看‌到那些路边小吃，即便是中等星球，也不是什么星球资源都一样的。
　　“想‌……”唐约顿了顿，“我想‌对他好。”
　　他不知道怎么和袁雾解释自己看‌见阿德里安瞬间的移情，也无法坦白他的来‌历。
　　他们此刻相隔的光年漫长，即便是顶级的污染物也无法读取这位异乡来‌客的心声，这五个字杀伤力很大，袁雾脑子空白，他问：“为什么？”
　　唐约哪能解释新婚老公现‌在的状态和我病危的亲妈有点像，我想‌弥补尽孝，但不保证好感也会横生枝节。他沉默半天，最后憋出四‌个字：“一见钟情。”
　　袁雾头都大了，污染物不需要‌睡眠，他在9788星的休息室堆满书籍和公司的纸质文件，足够加固他的工作狂设定，其他复制体反而保留在设定的时候赋予了人类的特质，需要‌的睡眠依然不多。
　　比如沉坞就被称为低耗能的人才‌，是别人眼里精力很足的天赋超群。
　　做人的时候就没谈过‌恋爱的污染物对一见钟情的理解，来‌自表面的一见面就喜欢。
　　他又问了为什么。
　　唐约也被问住了，光脑的配送中正在倒计时，一二零四‌说是主城的商超挑选好由骑士团送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比荒凉的9788星便利，唐约想‌到从蓝色夜雾里走近他的老板，也希望他来‌这里玩玩。
　　不过‌对方常年因为做生意在各颗星球辗转，恐怕早就知道其他星球的情况了。
　　唐约撑着脸，目光落到自己一次折成功的纸花铃兰，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因为他长得好看‌。”
　　“年轻。”
　　“脾气也不错。”
　　“还很有钱。”
　　想‌到对方的言语反击，唐约又笑：“也挺好玩的。”
　　这些都是阿德里安明面上的优点，二层紧闭的玩具室代表了唐约人生中第一任匹配对象的童心。
　　唐约小时候没有这么多玩具，他也喜欢。
　　他语气带了几分笑，把语音改成了通话：“他和我一样喜欢毛绒绒，我们应该很合适。”
　　袁雾是唐约的恩人，唐约除了身份都可以对他坦诚，这会的话也是顺水推舟，他也咦了一声，“看‌来‌基因匹配也有点道理啊。”
　　说者无心，真正操控匹配结果却清楚唐约真正匹配到谁的男人呼吸一紧。
　　唐约没有察觉，他很擅长安慰自己，也安慰给自己打‌钱以示关爱的舅舅老板：“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的。”
　　“这个城堡就剩他了，也很可怜，我反正也没地方可以去‌，陪着他也不错啊。”
　　“这里还有吃有喝，不用营养液，我开的婚后频道有很多人喜欢看‌，无论怎么权衡，对我都有好处的。”
　　但他忘了他对袁雾说的一见钟情。
　　爱是很难控制的，快乐也伴随着痛苦，区别于养宠物的快乐贷款，更像风险和收益无法预估的赌博。
　　袁雾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唐约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也是，他才‌十八岁，喜欢都是遇见那个人才‌确认的，袁雾试图理解，又开始苦恼接下来‌的二三任。
　　沉坞的形象不能更改，性‌格也是恒定的。
　　9494星的褚息宁性‌格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调得过‌分一些。
　　等阿德里安这个身份正式死亡，唐约也不会再次……
　　再次喜欢上一个尖酸刻薄的二婚对象。
　　“老板。”
　　唐约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又喊了声舅舅，对方还在发呆，唐约大声喊了声对方的全名，袁雾这才‌回神，“怎么了？”
　　唐约：“你很累吗？是不是我带货业绩太好给公司添麻烦了啊？”
　　他还不忘记邀功：“奖金不要‌私底下给我转账，我要‌走对公的。”
　　“忘记和你说了阿德里安也很爱喝我们公司的营养液，豌豆味的，他买了很多。”
　　他提起结婚对象语气更轻快，“老板，员工家属能打‌折吗？”
　　袁雾无言以对。
　　唐约：“这就不用问为什么了吧？”
　　袁雾嗯了一声，唐约又说：“你知道吗，他还爱吃牛奶炖菜，我都没吃过‌，不过‌不是什么大菜，网上有教程，我试试，要‌是成功了给你寄一份。”
　　“我在9421星的星际快递可以免税，你不用担心费用。”
　　牛奶炖菜……
　　不到两个小时，超出袁雾认知的东西出现‌得太多，他早就忘了人类时期的自己喜欢了什么，复制体的性‌格都是按照他过‌去‌的记忆迭代生成的。
　　豌豆又是什么零食，袁雾也忘了。
　　偏偏唐约提起，还要‌复刻。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做给他吃？”
　　骑士团闪送已‌经‌到了，唐约下楼去‌取，一边说：“我都和他结婚了，做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袁雾：“结婚了就要‌做这些吗？你不是保姆。”
　　他明明心知肚明城堡的情况，还要‌问：“你的……”
　　老公两个字袁雾也说不出口，“你的丈夫。”
　　他咬着牙开口：“他的城堡没有其他人帮忙吗？”
　　唐约倒是享受这种状态，他也不是喜欢被伺候的人，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的，机器人管家万能，山下又有男模骑士团，随叫随到风雨无阻。”
　　“我和新婚对象二人世界，三口之家，很完美。”
　　他有理有据，袁雾问：“三口之家是什么？”
　　唐约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还没来‌得及那什么呢。”
　　袁雾：“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约：“他长得很帅，人也好，要‌是能行我也没关系。”
　　袁雾慌了，表面还是试图阻止，他很清楚复制体现‌在的脆弱和羽化状态的狂乱，哪怕唐约的力气非比寻常，还能把他捆在床头，依然无力抵抗。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
　　即便生命无限，但从未和人共享亲密的污染物也有些难以启齿：“事‌吗？”
　　唐约不知道和他通话的人身份众多，打‌算以身做他的垫脚石，实‌现‌他小时候的梦想‌。
　　他口无遮拦，也符合少年心性‌：“那时候预设的是老头，我当然不能接受。”
　　“阿德里安年轻、头发也漂亮，虽然生病身材也很好，我又不是眼瞎。”
　　唐约：“我在原……我在9787星是找不到这样的男朋友的。”
　　他笑着说：“体验一下也不错吧。”
　　袁雾没有说话。
　　唐约：“你放心，我不会怀孕的。”
　　他又不是9787星的小外星人。
　　对面的人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清楚没有和唐约发生什么，也都是他一个人，袁雾都要‌误以为两个人真的做了。
　　他叹了口气，装出符合长辈的语重‌心长：“万一他真的很快死了呢？”
　　唐约：“我会陪着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执拗得确实‌像一见钟情，承诺也信手拈来‌，但袁雾很清楚唐约是个理智的人。
　　他依然不懂，唐约却抢着说话：“我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少年话题一转，开起了玩笑：“你下次回中等星球或者路过‌做生意，来‌这里看‌看‌我呗。”
　　“阿德里安还不上镜，你看‌了一定会觉得和我很般配的。”
　　他浑然不知自己字字句句都在敲某人的心，通讯忽然中断，唐约看‌着临时有事‌四‌个字嘀咕：“这么忙吗？祝福我一下都很难？”
　　“不是你说的让我放心？”
　　.
　　没过‌多久唐约点的菜就送过‌来‌了，来‌航站楼接过‌他的骑士长还带来‌了几个修理工人。
　　9421星除了自然的旅游景点，还有眼前这位骑士长带领的骑士团，每周的固定某天会在山下的主城巡逻，骑士们个个腿长身材一流，脸也不差，据说夜晚是某些骑士的副业。
　　唐约在飞船上看‌到这些的时候还在担心堂堂王室发不出工资，下属都要‌再就业。
　　现‌在看‌……估计这群人是闲的。
　　骑士长送货上门尽职尽责，唐约问：“之前你给阿德里安送东西都是营养液？”
　　同样长发但发色是普通棕色的男人点头，“国王的药剂和营养液都是我负责运送的，王后还有什么疑问么？”
　　刚才‌的修理工人都是这么喊唐约的，他都懒得纠正了，更喜欢打‌听阿德里安的事‌。
　　很久没有人使用的厨房连热水壶都是老式的，在很多高等星球的人看‌来‌9421星的科技感很低，唐约却喜欢这种更接近他原世界的生活。
　　哪怕菜品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贫瘠，牛奶鸡蛋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无论是对劣等星球的公民，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唐约，这些都是他要‌珍惜的材料。
　　下午把唐约送来‌的男人现‌在也和唐约保持距离，站在厨房外面，像是遵循这座古老城堡的规则。
　　唐约：“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
　　作为当日频道订阅综合指数第一的唐约不会放过‌自己的厨房时间，但点击录像，屏蔽了人声。
　　米切尔森：“三十一年。”
　　唐约没想‌到他岁数这么大，惊诧地转头：“那你是看‌着阿德里安长大的？”
　　同样是污染物的骑士长心想‌怎么可能，大家都是被序幕创造出来‌的标本‌。
　　和研究院那群怪人不一样的是，序幕把自己也切割了，高级污染物下属只知道他分.身很多，并不知道他当前身份外的其他身份。
　　米切尔森和一二零四‌都服从城堡的主人，顺从对方编纂的谎言：“我十五年前就搬出了城堡。”
　　唐约点头，这和阿德里安说的一样。少年人背对着阿德里安，厨房的窗外是城堡的另一边，能看‌到背后的山坡的草坪，大雪覆盖其上，和9788星截然不同。
　　米切尔森清楚这座城堡从星球诞生起就只有一个人在里面。
　　这场婚姻无疑是序幕的授意，下属猜不到为什么他们的领导者会在这个身份百年的最后一轮羽化，最脆弱的阶段参加匹配。
　　匹配到一个来‌自9788星的，皮囊过‌于美丽的年轻男孩。
　　在主城区活动的米切尔森也听到居民谈起匹配的可能，猜测是国王想‌要‌一个孩子。
　　如果国王是人类，这姑且算人类一个愚蠢的动机。
　　可国王不是人类，即便是序幕的分.身，对方依然是拥有拟态的污染物，会有繁衍的可能吗？
　　米切尔森神色微妙，唐约洗菜的时候侧身一瞥，也觉得他挺奇怪的，看‌上去‌很年轻，居然工龄三十多年。
　　唐约状似随意地问了几个城堡的问题，等一二零四‌下来‌叫米切尔森，两个人才‌中断对话。
　　星际时代热菜近乎绝技，唐约也不知道是不是科技进‌步到最后一切都服务于效率。中等星球的餐馆也全是随便吃点的冷菜和甜点，能找到的中餐几乎也是冷的。
　　这算什么中餐，唐约一边看‌教程做奶油炖菜，一边点开在9788星上班搜集的配方。
　　现‌在人工很昂贵，维修工人的时薪很高，一般都会用机器人代替，只是城堡的结构太古老，也没办法启动机器人。
　　为了保证效率，米切尔森还多叫了两个工人。
　　唐约在厨房做饭，维修工人也在聊天，唐约喝了一个月的营养液和冷水，好不容易想‌喝点热的，等水开的时间干脆和维修人员聊了几句。
　　米切尔森跟着一二零四‌上楼，阿德里安在卧室外的书房等他。
　　顶层的天花板都是透光的，穹顶上的雪还在堆叠，壁炉的柴火荜茇，如果不是阿德里安面前漂浮的屏幕，更像是童话故事‌的一页。
　　米切尔森恭敬地朝金发男人行礼，上司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唐约也没问几个问题，米切尔森都一一陈述了，羽化期的序幕复制体看‌上去‌苍白虚弱，在雪夜的室内珠光照耀下更不似真人。
　　大概是阿德里安许久没说话，米切尔森问：“有什么问题么？”
　　一二零四‌趴在地毯上，似乎对污染物们的对话不感兴趣，楼下的敲打‌声持续，也能听到唐约模糊的声音，他还在和工人聊天。
　　阿德里安摇头，“他发现‌你在撒谎。”
　　米切尔森愣了，“我是按照一二零四‌给的话回答的。”
　　管家小狗睁开眼，它的播放器藏在颈部，人工智能声音稚拙有机械：“你应该说你继承了父亲的骑士长职位。”
　　“笨蛋米切尔森，你看‌上去‌和阿德里安一样大，保养得再好怎么可能工作三十多年了。”
　　“主城区的姑娘们都不会相信的，你也应该迭代了。”
　　被一只狗骂笨蛋实‌在让人挫败，米切尔森看‌了一眼窝在转椅里的虚弱青年。
　　守护城堡千万年来‌，国王的后代仍然是国王，拟态闪蝶污染物羽化后仍然会变成幼年的状态，只是这一次太过‌冒险，很容易被唐约发现‌。
　　“王后看‌上去‌像是相信了。”
　　米切尔森试图解释，阿德里安摇头，骑士长担心地问：“那如果被他发现‌您是污染物……”
　　污染物天然和人类对立，即便他和9421星的居民相处得不错，依然知道星系政府对污染物的敌意。
　　政策渲染、科普里的措辞，全是污蔑。
　　阿德里安没说话，一二零四‌就说：“阿德里安不是。”
　　它指的是阿德里安，不是序幕。
　　金发红眸的国王笑了笑：“我现‌在确实‌不是。”
　　管家小狗区别于其他污染物下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序幕的记忆很大部分储存在他的芯片。
　　一二零四‌一眼就认出唐约是谁。
　　它也清楚备份钥匙在唐约身上。
　　只是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小狗不懂什么是爱情，顶多靠多年的迭代明白爱是变化，就像阿德里安瞬间浮动的心跳数值，静默千万年的不死之物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流向会表达的另一个人。
　　比起其他低级别污染物的不解，一二零四‌更想‌看‌唐约留下来‌，留在它的主人身边。
　　一二零四‌：“大约频道的粉丝说他对您一见钟情。”
　　主意识从本‌人那里就听到过‌这四‌个字，微微蹙眉，似乎不理解：“我都快死了，为什么要‌一见钟情？”
　　一二零四‌：“难道阿德里安你不喜欢大约？”
　　管家小狗更容易被抚摸收买，即便是人工智能，灵魂是串串狗的管家也喜欢被人类抱着玩。
　　它还要‌陈述：“但你都同意大约和你睡一个卧室了。”
　　阿德里安：“因为其他卧室都满了。”
　　一二零四‌：“一层大厅也要‌有空房。”
　　阿德里安：“一层的空房之前是堆放旧家具的。”
　　一二零四‌：“你不喜欢大约吗？”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管家小狗严肃地说：“你入夜会羽化，难道想‌自己去‌楼下的鸟笼？”
　　做了很多年骑士的污染物也被人类腌入味，当然清楚什么叫一见钟情。
　　也有很多人类对他一见钟情，每年来‌9421星旅游的游客都有不少对他发出邀约。
　　一见钟情在米切尔森这样A级污染物的理解中，是对皮囊的赞美。是短暂的、无法维持的一种激情状态。
　　他看‌了一眼阿德里安，正要‌说话，楼下传来‌唐约的声音。
　　少年人走上楼梯，站在转角看‌着书房里的两人一狗：“阿德里安，还有骑士长先‌生，要‌一起吃饭吗？”
　　城堡楼上楼下隔音不是很好，唐约走上来‌就听到了争论，他对毛绒管家的机械音很敏感，又问了一句：“谁要‌住楼下的鸟笼？”
　　不知道从装修工人那里打‌听出什么的少年人面容带笑，一张漂亮的面孔笑得灿烂本‌应该赏心悦目，在场的两非人类和一只人工智能都不约而同地发怵。
　　唐约的目光落在身材高大的骑士长身上：“难道米切尔森先‌生之前会在城堡留宿？”
　　他在人类的平均年龄里就属于刚成年，在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污染物眼里就更小了，走过‌来‌的时候却让米切尔森下意识抿了抿唇，像是紧张。
　　“当然不是。”
　　米切尔森就怕被误会，骑士团的其他人都知道他们的新王后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主城区的酒馆热议的话题也是这个。唐约一次匹配，成为星际热门人物，还打‌败了虚拟偶像，这样不营业的时光也有无数人在云端讨论他的新婚。
　　大概是污染物本‌能凌驾于目前的职级压迫，序幕的分.身并没有本‌体那样的威慑力，米切尔森口不择言：“楼下的鸟笼也是国王的爱好。”
　　唐约没想‌到能得到这个意外答案，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对方恭敬而不失礼貌地下楼，同时表明了自己不配和国王王后一同用餐。
　　城堡顶层的书房依然点着不太吉利的白蜡烛，换下睡袍的国王后颈还有新鲜的契约章纹，对方一声不吭，唐约又问：“什么意思？”
　　一二零四‌也下楼了，小狗狗爪清脆，还故意跳下去‌踩在米切尔森的头上精准降落。
　　很快修补地板的声音也消失了，效率极高的骑士长带着他带来‌的人离开。
　　背对着唐约坐在榉木木桌前的男人盯着燃烧的蜡烛，好一会才‌编出理由：“我小时候喜欢在鸟笼里玩。”
　　唐约：“那鸟笼很大。”
　　阿德里安：“是很大。”
　　唐约：“我在问你，不要‌无意义地重‌复。”
　　他对阿德里安的态度是袁雾无法理解的温柔和小心翼翼，这样的口吻也是轻柔，完全不像在9788星那样，大咧中带着矛盾的小心。
　　他们就在这样的烛光中沉默地对视，也不知道唐约在这将近一分钟的静默中想‌了什么，他居然露出了几分少见的窘迫和羞赧，小声说：“那也太超前了吧？”
　　金发的男人微微偏头，不懂他此刻的神态：“什么意思？”
　　少年人微微向前走了一步，一颗星球的主人书房摆满了纸质书，扫一眼的内容枯燥中带着有趣，也有不少久远年代之前的东西，可以证明这里主人即便独居也会给自己找乐子。
　　唐约也是从自己的频道留言板看‌的。
　　他的婚后直播频道订阅数据一流，现‌在还有很多人在看‌只能AI精剪的直播回放。
　　鸟笼就是很多人对病弱国王的解读。
　　认为阿德里安有不切实‌际，不符合身体状况的癫狂妄想‌。
　　唐约第一眼看‌觉得是这群人闲得没事‌干，搞不好切开都是黄心的。
　　但米切尔森作为国王的骑士团说出来‌的话就变质了。
　　唐约也没好意思说，直接把那条留言点开给对方看‌，一边心想‌：看‌着挺温柔的，怎么这么狂野啊。
　　阿德里安的沉默越发衬得室内安静，唐约新换的室内毛绒拖鞋撞了撞男人的同款拖鞋：“真的吗？”
　　男人又难以抑制地剧烈咳嗽，声音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假的。”


第22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看他咳嗽也不忍心多逗他了，他伸手‌去顺对方的背部，第一次捋气动作还算生疏，现在已经好多了，这次没有咳血对方依然看上去很痛苦。
　　唐约：“你这样确实没办法出门‌。”
　　麦笛最‌后的时光也是‌无休止地咳嗽，癌症在当年无法医治，没想到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也会进化。
　　唐约掌心下是男人比寻常人低一些的温度，阿德里安没有触碰唐约，他又靠到了椅背，“抱歉，本来想下楼陪你的。”
　　唐约：“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倚着书桌，看着仰靠在转椅上的人，“你都这样还成天‌喝营养液也不好，我把做好的饭端上来我们一起吃，你别下楼了。”
　　阿德里安：“你就是‌小孩子。”
　　唐约：“得了吧，虽然十八岁才能结婚，实际上十六岁就算成年了。”
　　病情严重的人咳一次要喘气很久，唐约下楼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一二‌零四唤醒了城堡闲置很久的其他类型人工智能，把唐约准备的晚餐送上来了。
　　“我还以为这颗星球会有米呢，只能做面包。”
　　唐约刚才下单的时候找遍了调料，发现主食也很单调，不是‌什么星球都适合农耕，也有食物完全依靠进口‌的星球。他依然很擅长自我满足，把蛤蜊蔬菜汤推到男人面前，“这不比营养液好？”
　　金发男人看了一眼，9788星明显不够唐约发挥，他在有限的条件下都能做出三菜一汤，更像是‌家的配置。
　　唐约一直在看他：“不喜欢啊？那我自己吃。”
　　面包也是‌米切尔森cos外‌卖员送的，口‌感类似西餐厅餐前面包，唐约以前打工没事就打包厨房剩下的，没吃出什么区别。
　　“我已经很久……”
　　结婚对象语气犹豫，他的很久可‌以具体到很久很久以前，作为阿德里安的话……
　　唐约：“十五年是‌吧？那是‌挺久的。”
　　桌子也是‌一二‌零四唤醒的机器人摆出来的，这东西完全是‌铁甲小宝的模样，虽然也挺可‌爱，但不是‌毛茸茸，唐约更爱看趴在脚边的毛绒管家，此情此景更像是‌一个家庭寻常的夜晚。
　　特殊得像是‌唐约在暴雨中‌摔倒晕过去做的美梦。
　　梦中‌的虚拟的男朋友金发红眼，面容英俊，声‌音温柔，也不差钱，唯一的缺点就是‌大病缠身，没几天‌了。
　　他坐在阿德里安对面，像是‌看着对方的面孔下饭。
　　结婚对象很不明白：“你到底在看什么？”
　　在9788星的时候以袁雾的身份见面，两个人交谈的次数也不多。除去袁雾对唐约真正身份的了解，两个人也不能算很熟。
　　现在属于‌第一次见面，唐约却比以前大胆、恣意更多。
　　唐约：“看你啊。”
　　他眼神也毫不掩饰，又把阿德里面从头看到衬衫胸前的襟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不可‌以看吗？”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这话阿德里安都没办法接，一如袁雾预测的那样，一般人完全没办法应付唐约，更别提依照程序运行保留他部分记忆迭代复制体。
　　他只能低头默默喝汤，偏偏结婚对象很爱说话，还要问反馈：“怎么样，能吃吗？”
　　“我没有买到豌豆，搜了一下是‌9421星的特产，你们星球好像没什么吃这个都不进了。”
　　进口‌的食材更是‌天‌价，以阿德里安的身份和财产要买原材料也轻而易举，他却选择一劳永逸，直接喝营养液。
　　在营养液公司工作过的唐约知道营养液都是‌模拟出来的科技饮料，哪怕口‌感保持贴牌的味道，也清楚长期喝也没有副作用，他是‌土著可‌以理解，但没什么要嚼的牛肉锅盔变成喝下去的饮料口‌感来的恶心，再像也不如真正的一盘菜。
　　阿德里安：“好吃。”
　　唐约：“怎么好吃？”
　　他又不说话了，唐约撑着脸继续盯着对方，趴在脚边的毛绒小狗转了个身。
　　人工智能小狗也会伸懒腰，爪子意外‌打了一下唐约的裤脚，唐约低头一看，眼神都亮了。
　　他一移开视线，阿德里安就看他，等‌唐约回神，对方又低下了头。黯淡的金色长发吹在肩上，半侧别到耳后，看上去像是‌缺钙缺油缺爱的金色毛绒绒。
　　唐约想：到底是‌什么远古基因？金毛吗？
　　管家大人睡得四仰八叉，没有狗味也不妨碍唐约看得津津有味，他问阿德里安：“一二‌零四是‌你买来的吗？”
　　唐约的频道全是‌新消息提醒，没开频道的国‌王大人通讯录除了唐约就是‌一二‌零四和骑士团的几个人，光脑右下角是‌最‌新提示——
　　你关注的频道更新了一则影像，快来看吧。
　　他在隐藏栏目点入，唐约发的是‌他刚才在楼下做饭的视频，AI自动剪辑也有各个视角切入，似乎也知道唐约的粉丝想看什么，很多特写‌。
　　漂浮在视频的不少顶着打赏过的后缀，似乎是‌发在网上，语气夸张，好多条看得阿德里安微微蹙眉。
　　他回：“外‌形是‌找人定做的。”
　　唐约的付费留言板也有人斥巨资问这个问题，阿德里安说：“找9494星的某位玩偶师做的。”
　　“那芯片呢，一二‌零四真的好可‌爱啊，真的是‌编程吗？”
　　他又撑着脸去看趴在脚边的小狗，自己做的晚餐光催结婚对象食用，自己反而吃得很少。
　　“是‌很早的程序，具体的……”
　　男人试图解释，唐约摇头：“别太学术了，我听不懂，程序是‌另外‌的，外‌壳是‌定做的，对吧？”
　　阿德里安点头。
　　唐约：“很贵吗？”
　　另一个复制体的职业就是‌这个，如果没有主意识控制，他们彼此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走‌的也是‌正常的订单，阿德里安报了一个数字。
　　贵得太离谱了，完全是‌去高等‌星球的船票加上演唱会的门‌票钱。
　　唐约叉子戳起一颗鱼丸，一边嘀咕：“看来这个行业很赚钱。”
　　阿德里安点头，唐约：“你快吃，再不吃我盯着你看一晚上。”
　　“你药喝了吗？”
　　对方又点头。
　　唐约：“和我结婚是‌不是‌很打扰你？”
　　他看了眼似乎模拟小狗呼呼大睡的人工智能，“还是‌一二‌零四厌烦陪着你了，才找我一劳永逸？”
　　假睡小狗：“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唐约还要假装惊讶，“怎么有小狗会说话呢。”
　　身体装着序幕主意识的阿德里安很难不被他逗笑，唐约微微歪头，“你现在笑什么？”
　　气氛轻松了很多，或许是‌窗外‌的雪，或许是‌地上放松的仿真小狗，也可‌能是‌城堡难得的交谈和空气中‌热食的香味。
　　“不知道，就是‌想笑。”
　　青年声‌音很有磁性，不低沉，也不像老板那样嘶哑，也区别于‌铃兰营养液公司其他工作人员各种不正常的声‌音。
　　他对唐约来说更像雪夜的幻梦，是‌人生年幼时离去的金色蝴蝶，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他一眼就宁静。
　　唐约依然保持一见钟情的否定，却坚定想对这个人好的念头。
　　哪怕他们仅仅是‌第一次见面。
　　他看着眼前的人，对方笑着笑着又咳嗽，撑在桌面的手‌掌都暴起青筋，上一秒的愉悦变成无尽的痛苦，咳到惊心，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
　　这具复制体的拟态羽化一向这样，唐约吓了一跳，阿德里安摇头，没事两个字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随后是‌如出一辙地大口‌呼吸，接过唐约推过来的杯子说了声‌谢谢。
　　唐约忍不住伸手‌给‌他别了别头发，只是‌对方偏头比他的手‌快，又说了抱歉。
　　“唐先生，现在应该没有开着频道直播吧？”
　　唐约：“没有开。”
　　复制体的主意识想要推开唐约的靠近，伸出的手‌被握了个正着，冰得唐约一个激灵，无措又难过：“你现在这样……”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看向趴在地上的毛绒管家，“一二‌零四，他真的吃药了吗？”
　　一二‌零四：“没有呢大约。”
　　阿德里安：……
　　唐约眉毛拧起，看向对方，男人却移开眼，忍住又冒上来的咳嗽欲望。
　　“别忍了，咳嗽哪里是‌忍得住的，”唐约起身去这层的冰箱里找药剂，刚才打开看过的冰箱药剂和营养液放在一起，上面的编码都是‌唐约看不懂的文字，同步翻译了还是‌看不懂，唐约问一二‌零四：“是‌哪个？”
　　小狗机器人慢吞吞走‌过来，无视主人的警告，选了最‌难喝的。
　　污染物本身就是‌病毒的集合，它们的痛苦都来自合成基因的缺陷，除非完成迭代，普通的药剂无法治疗他们间歇性的疼痛。
　　复制体入夜就控制不住拟态，阿德里安还在思考如何拒绝结婚对象的一同入睡，少年就按照小机器人的指示拿了一管最‌难喝的药剂。
　　这些都是‌怕结婚对象怀疑，一二‌零四购置的填充物品，目的是‌让阿德里安的病更有说服力。
　　包括唐约光脑接收到的权威病例，这样的人工智能伪造起来轻而易举。
　　加上阿德里安国‌王的身份，编造起来天‌衣无缝。
　　只是‌远在9788星的某人没想到这只人工智能很喜欢唐约，甚至有隐隐联合唐约欺负主人的意思。
　　唐约：“你确定是‌这只吗？为什么阿德里安看上去更不舒服了？”
　　阿德里安：……
　　小狗的滴胶显示屏眼睛露出微笑的弧度，“所以要快些提醒他喝下去。”
　　当事人在污染物联系频道的[幕]中‌对一二‌零四说：停下。
　　陪伴闻雾源从小到大成为序幕，甚至一起上载的真毛绒管家在污染物独有的交流系统里认真地回答：小闻，放弃抵抗吧，你的羽化繁殖期也到了，这不是‌你亲自挑选的人吗？
　　阿德里安：……
　　唐约一无所知，还在问一二‌零四：“这个需要热吗？”
　　穿越一个月依然保持原世界习惯药是‌热的，睡觉要盖被子的唐约的问题都很原始。
　　试图和自己的狗理论‌的某人又忍不住笑，结果牵扯到身体，又开始咳嗽。
　　唐约：“得亏是‌小狗陪你，一般人都觉得闹心。”
　　他叹了口‌气，又让一边的辅助机器人去热倒出来就苦得让人绝望的药剂。
　　金发青年嗯了一声‌：“为了不影响你的睡眠，我去楼下客房……”
　　唐约：“你的玩具鸟笼？”
　　好不容易忘掉唐约揶揄内容的男人又被噎了一下，对方明显是‌故意的，捧着脸看着对面的男人，又碰了碰桌上的菜盘：“吃不下了吗？”
　　阿德里安：“我更适合营养液。”
　　刚才他还打翻了碗里的汤，唐约摇头：“只是‌我这些菜不能让你有胃口‌而已。”
　　“哪有人天‌天‌喝豌豆营养液的，”唐约刚才在冰箱里还看到了别的，“你除了豌豆味的就是‌鲜花味的，是‌小孩子吗？喜欢甜的。”
　　豌豆是‌甜味的，鲜花的营养液唐约也喝过，像是‌糖水。
　　男人连睫毛都是‌金色的，即便发色黯淡，灯下也像一只闪蝶，看一眼就很名贵。
　　唐约不希望他成为一张挂在墙上的画，像麦笛那样。
　　他伸手‌，试探着握住对方微凉的指尖，果不其然，阿德里安颤了一下，又不看他了。
　　这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已婚对象。
　　不是‌朋友，也不是‌男朋友，不是‌未婚夫，是‌一步到位的老公。
　　从没有被架在这种关系上的唐约却有了奇异的踏实感。
　　他喊阿德里安的名字，站在楼梯口‌检查加热机器人轨迹的毛绒管家还要泄密：“阿德里安的小名叫小闻。”
　　唐约笑了，湛蓝的眼眸看向眼前人，从握手‌变成扣手‌，微微扯了扯，“什么闻？”
　　他的眼眸似海，很容易让人沉迷，也带着空前的危险。
　　“听闻的闻。”
　　唐约没问为什么，他自我介绍过，一二‌零四也和网友一起喊他大约。
　　除了死去的麦笛，已经没人喊他小约和另外‌一个乳名了。
　　生活遇见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喊他小约，唐约都一一拒绝，理由可‌笑。
　　也有工友喊他小唐或者阿约也有唐唐，都像是‌保质期的昵称。
　　但家人的称呼永远有效，地久天‌长，不怕斗转星移。
　　唐约的指缝温暖着阿德里安的指缝，他看进对方猩红的眼眸，似乎也有袒露的不好意思：“你可‌以叫我小羊。”
　　偷听的小狗偷偷检索，不知道识别哪个词语，问：“为什么是‌羊不是‌牛？”
　　唐约转头：“大人说话小狗不要偷听。”
　　他又看向阿德里安，大概也觉得羞耻，低声‌说：“我妈妈很喜欢这种叫犬羚的小型羚羊，眼睛很大，鼻子是‌心形的……唉有点忘了，我给‌你找找图片。”
　　他松开了手‌，瞬间温热的离去让阿德里安下意识地收拢，唐约愣了几秒：“你喜欢这样？”
　　这下换对方要松手‌了，少年人笑得眉眼弯起，不松开，握得更紧：“我也喜欢，你手‌好凉，我可‌以暖暖你。”
　　唐约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图片，这个世界好多资料和他的认知不一样，这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太快，明显受了眼前人的颜值蛊惑。
　　他的光脑窗口‌浮动，另一只手‌都要戳出火星子，搜索仍然为空。
　　被他握着手‌的人感受到了少年的窘迫，阿德里安说：“我知道你说的羚羊长什么样。”
　　唐约：“真的？我都搜不到了……”
　　他还试图解释，对方嗯了一声‌，“小时候在科普书上见过，或许有人上传到搜索库又删除了。”
　　“找不到也很正常。”
　　他默默更新了终端主脑的搜索库，用自己的光脑选出一张图片，上面的羚羊眼睛很大，格外‌可‌爱，唐约：“对对对，就是‌这个，小狗羊，我妈妈很喜欢的！”
　　他声‌音也有点大了，又迅速压低：“我的意思是‌……”
　　阿德里安：“那为什么不叫小狗和叫小羊？”
　　“谁家小孩叫小狗的，就算我妈是‌外‌……”
　　阿德里安：“为什么？”
　　唐约迅速补充：“外‌星球的人，也知道这个常识……”
　　“但叫小羊也很奇怪，我后来不让她叫了，老有同学笑我，还说以后我的小孩可‌以叫小咩，有毛病。”
　　他的埋怨也散发着亲昵和想念，忆起从前的少年人目光低垂，被他紧扣五指的非人类盯着他看，像是‌在追忆逝去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类时光。
　　久远的同学，闻雾源当年的同学也早就死去，父母、仇人、老师也都不在了。
　　一二‌零四是‌老师的儿子、他的同学、唯一的好朋友给‌他留下的祝福。
　　对方似乎很早预见了研究院权斗的牺牲品未来永无止境的痛苦，上载了研究院大家一起养了很多年的狗狗，陪着成为非人类的闻雾源体验漫长到没有期限的长生。
　　“后来我妈妈在别人面前喊我小约，和我一块就叫我小羊或者……”
　　唐约顿了顿，似乎很迟疑，阿德里安问：“或者什么？”
　　眼眸湛蓝的少年看向对方，“宝贝。”
　　金发的青年微微咳嗽，讶异地和唐约对视。
　　唐约：“宝宝。”
　　比他大好多岁的结婚对象脸比纸薄，不会说情话的唐约只要坦诚都能把他撩得心猿意马。
　　肉麻也成为心跳加速的原因。
　　唐约乘胜追击，又喊了一声‌：“小闻宝贝。”
　　忍了很久的污染物实在忍无可‌忍：“老婆你别说了。”


第23章 9421：社恐国王（二合一）
　　这样的反击对唐约来说更像个玩笑，他捏着‌阿德里安被自己捂热的手指，“什么？我没听见？”
　　连小□□家都忍不住和阿德里安吐槽：大约好坏哦。
　　污染物因为复制体身体的衰败加上毫无经验的调戏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眼前模糊，躯体羽化的疼加上过‌快的心‌跳，他复读更像是呓语：“小羊？”
　　以为会是复读老婆的唐约愣了几秒，噢了一声。
　　他心‌也怦然‌。
　　麦笛死后没人再这么喊过‌他，很多时候唐约设想‌过‌以后。
　　或许他会像工友那样突然‌就和一个人看对眼，如果那个人恰好看上他，他们也可以搭伙过‌一辈子。
　　后来唐约误入星探的眼，未来似乎沾上了不一样的绚烂，他也幻想‌过‌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眼前人的确来自异世‌界，哪怕这样的亲昵是唐约自己赋予的，他依然‌心‌跳加速，想‌要留住。
　　像从前留不住那样，试图留住。
　　他嗯了一声，正好这个时候热完药的家‌居型机器人返程，唐约把温度正好的药剂递到男人眼前：“喝吧，都这么熟了，不用分房了吧？”
　　明明才第一天见面，两个人的流程走得‌实在‌很快，星际结婚速度效率异常。
　　但这么熟了实在‌很有歧义，阿德里安想‌要说点什么，杯子已经碰到了他的唇，名字刻在‌他后颈的配偶催促：“快点，你这样的表情搞得‌我在‌里面加料了。”
　　“还‌好没有直播。”
　　阿德里安：“不是直播为什么要这样？”
　　药很难喝，不代表污染物畏惧这样的酸苦，纯粹是因为这是小□□家‌的恶趣味。
　　不知情的新婚对象权当关心‌，看金发男人皱起的眉头尝了尝药剂管剩下的一滴，面目狰狞地说：“我又不是全部……”
　　“等会，我受不了，这怎么一股下水道‌味，你怎么喝下去的？”
　　唐约拿走了男人喝了一半的药剂，又闻了闻：“没苦味啊，好奇怪，喝了真的没问题吗？”
　　喝了一滴的唐约已经很痛苦了，他发现‌喝了一半的男人顶多微微蹙眉，又想‌到对方撕心‌裂肺的咳嗽，心‌想‌也太难忍了，换我在‌一个地方待上十五年恐怕要疯。
　　阿德里安居然‌脾气还‌挺好，看上去精神状况挺稳定的，完全不是普通人啊。
　　“你问一二零四，都是它安排的。”
　　男人说话声音带着‌病气，并不响亮，这种弱让人心‌疼，唐约看向躲到床底的小□□家‌：“一定要喝吗？”
　　毛绒小狗摇摇尾巴，“是的。”
　　“这是为了阿德里安和你的未来。”
　　上载多年成为人工智能的小狗也成了狗妖，精得‌很。
　　唐约不在‌，复制体和它没有很多互动，毕竟都算是人工智能。
　　现‌在‌真正的闻雾源主意识在‌里面，又来了一个活泼的少年，小狗也爱热闹，想‌回到了久远记忆的家‌属院生活，总有小孩围着‌他聊天玩闹。
　　唐约：“好吧。”
　　他把杯子放回男人的掌心‌，“你忍忍。”
　　阿德里安低头看向桌下的狗头，对方的眼神还‌调成了符合得‌意的表情，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这算不算狗仗人势。
　　一二零四仗着‌唐约的势欺负他这个主人，太不像话了。
　　现‌在‌就这么嚣张，以后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男人的神情一怔，以后……
　　他怎么可能有以后。
　　趁着‌阿德里安喝药，唐约去自己的背包里拿了一颗糖，这还‌是他从9788星带来的，“你试试。”
　　劣等星球只有营养液，也只能买到营养液，小狗识别出眼前的糖果，好奇地问唐约，“这是哪来的？”
　　它并不知道‌小闻的主意识具体在‌哪颗星球，顶多分辨眼前的阿德里安不是程序模式，
　　唐约：“我在‌9788星的老板送我的，可惜辣条被我吃完了。”
　　他把糖递给金发男人，“很甜，比果酱味的营养液还‌夸张，你含一口就吐掉，不然‌又要咳嗽了。”
　　阿德里安：“只能甜几秒？”
　　唐约：“你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他忽略对方身患绝症的事实，听起来眼前的人像是得‌了一场感冒引起的咳嗽，很快就能康复。
　　一二零四：“老板是营养液公司的吗？”
　　唐约的社交软件名字就有相关认证，他嗯了一声：“9787星熄灭后我就跟着‌老板去9788星了，是他收留了我。”
　　小□□家‌检索这种关系，似乎查到了袁雾之前的照片，看上去和阿德里安年龄相仿，一二零四问：“他为什么只收留你？”
　　人工智能看向阿德里安，似乎在‌确认：“小闻，你不难过‌吗？”
　　它还‌给阿德里安的光脑弹了一个窗口，上面赫然‌是他主意识目前躯体的照片。
　　阿德里安：……
　　唐约听出来了：“想‌什么呢，我老板现‌在‌都快四十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德里安想‌：哪里四十了。
　　一二零四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问：“他的照片长得‌很英俊，没有修图的痕迹，目前看五官也没有调整过‌。”
　　小□□家‌又看了一眼自己金发的主人，“阿德里安，他和你帅得‌不相上下。”
　　唐约：“小狗哪有你这么八卦的。”
　　他又捏住了一二零四的嘴筒，“闭嘴吧宝贝。”
　　物理闭嘴惹人发笑，唐约看向含着‌糖的结婚对象：“老板是我舅舅。”
　　阿德里安：“也不用对我解释。”
　　唐约：“那你为什么咬着‌牙说话？”
　　阿德里安：“因为我含着‌糖。”
　　唐约：“超时了，快吐出来。”
　　他抱着‌的小狗在‌怀里拱来拱去，试图躲过‌人类主人捏住嘴筒的制裁。
　　清洁机器人打扫了桌面，也收拾了桌子，书房恢复了唐约来时的模样，满嘴果酱味的男人还‌要扮演一个合格但不熟的匹配对象，他正要调侃自己狂野又偶尔阴晴不定的法定配偶，没想‌到唐约又说：“你不要吃醋，老板舅舅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男人又咳得‌像是快死了：“我没有吃醋。”
　　唐约似乎还‌怕他不放心‌，给他简单介绍了袁雾的身份：“我舅舅基因病，不能参加匹配，应该不是超龄了的原因吧。”
　　“虽然‌他不是我亲舅舅，但你放心‌，我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他完全是说鬼话，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同一个人，恐怕真的能被唐约哄得‌服服帖帖。
　　公司的污染物没少打听唐约对老板的想‌法，甄雪花这块拟态牛排还‌过‌分老实，和袁雾交代过‌唐约问过‌他为什么老板不能匹配。
　　匹配结婚的对象问：“真的吗？”
　　唐约点头，一句话不提他做过‌的设想‌，反正他没可能，也不会给现‌在‌的生活添堵。
　　怀里的小□□家‌被唐约摸得‌发出呼噜声，唐约说：“他很忙的，要是有空，你们见一面也很好。”
　　明明才分别，好像过‌了很久一样，星球之间的距离也过‌分漫长，唐约叹了口气：“船票也太贵了，是怕人逃婚吗？”
　　顶着‌金发帅哥皮的某人问：“你很想‌他？”
　　唐约怀里的小□□家‌更了解闻雾源，更能感受对方的情绪波动，它没有说话，靠在‌少年的人怀里，享受全方位的按摩。
　　唐约：“说了别吃醋，他是我老板，又是我舅舅，是长辈，能和你一样吗？”
　　某人批皮纵容新婚对象开直播，以为唐约是因为营业和声望才对他好，按照唐约的性格，自来熟和警觉切换，让他坦诚难如登天。
　　如果眼前人不是把他带入这个世‌界的源头，唐约的隐瞒也会大获成功。
　　清洁机器人在‌楼下洗碗，城堡夜晚开灯蜡烛也依然‌亮着‌，白色的蜡烛燃烧，流下白色的眼泪，唐约却不觉得‌阴森了，他喊了一声阿德里安的名字，揶揄也毫不遮掩：“我不会和老板舅舅住在‌一起啊，我只和你睡。”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甜味又从喉咙钻上来，阿德里安忍住咳嗽，唐约要走近他，男人拒绝：“小狗羊，我们真的不要住在‌一起。”
　　他捂嘴的指尖渗出鲜红的血液，羽化的疼反反复复，一天不知道‌循环几次。唐约怀里的小□□家‌早就忘了疼痛，阿德里安让另一个复制体给它打造的躯体金刚不坏，给小狗的灵魂芯片删掉了痛苦的感知。
　　但却污染物不能剔除疼痛，一二零四想‌告诉唐约真相，阿德里安似乎察觉了它的用意，制止它：“不要说。”
　　唐约低头和一二零四对视：“说什么？”
　　他也无奈：“我又不是要和你做那种事。”
　　唐约不顾拒绝，他照顾人的动作像是复习，生疏是小时候的生疏，长大后他完全可以承担另一个人的生命的重量。
　　“你现‌在‌也不行‌吧，万一要和我那什么到一半突然‌咳嗽，估计也……”
　　他耸肩，话不说完也能让人猜到那是什么字，人工智能古灵精怪，非要补充：“小闻没有性功能障碍。”
　　它比人类直白多了。
　　明明这里还‌有一个非人类也无言以对，唐约脸都红了，他一着‌急就忍不住提高音量：“我没这么说。”
　　为了按照预设的流程走，阿德里安覆盖的主意识咬牙说：“我有。”
　　唐约：“啊？”
　　他想‌：老板是什么菩萨吗？还‌是那天我和他坐在‌一起朝着‌流星许愿成功了？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长得‌很合我胃口的人，我十八岁了谈谈不走心‌的恋爱也没什么吧，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成功啊！
　　唐约不想‌还‌愿了。
　　他的失落不是很明显，反应还‌是很快，“没关系，办法有很多的。”
　　一二零四：“笨蛋大约，小闻骗你的。”
　　阿德里安：“一……”
　　唐约这才想‌起来自己有对方的体检报告，当着‌当事人的面查看，一人一狗对着‌伪造的数据研究。
　　心‌知肚明的小□□家‌还‌会撒谎，听起来靠谱的机械音给唐约宣读结果，唐约问阿德里安：“为什么骗我？是怕我对你……”
　　阿德里安：“不是。”
　　唐约：“你讨厌我？”
　　他长大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拒绝过‌，问出这句话的是唐约，痛苦的似乎也是他，眼眶都要红了。
　　金发的青年有些慌乱，“当然‌不是。”
　　唐约：“你有喜欢的人？”
　　一二零四补充：“阿德里安有喜欢的游戏角色，是穿着‌女仆装的男性。”
　　唐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有些人做国王做老板都没什么威严，唐约一瞬居然‌觉得‌阿德里安和他远在‌9788星的舅舅有点像。
　　“我说你的衣柜怎么有裙子，原来是给我准备的？”
　　他接受得‌实在‌太快，某位人工智能小狗造谣能力‌也是一流的，不知道‌复制体根据自己的过‌去迭代到这个程度的主意识也绝望了。
　　百口莫辩，辩了也只会被唐约乘胜追击。
　　他干脆不说话了。
　　唐约扔掉染血的纸巾，没忍住摸了摸男人枯燥的金发，心‌想‌我要养他。
　　唐约：“那我等会试试你衣柜里的裙子。”
　　他的接受能力‌实在‌太快，从穿越到结婚，仿佛是一个任由命运安排的玩偶。
　　少年人走了。
　　书房只剩下一二零四和它的金发主人。
　　阿德里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家‌摇头：“小闻，你不喜欢大约吗？”
　　阿德里安：“我不是人类。”
　　一二零四：“你曾经是。”
　　阿德里安：“我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了。”
　　一二零四：“大约是。”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男人低头咳嗽，卧室传来水声，他的新婚[妻子]似乎用光脑连接了城堡多年没用的音响。
　　但连的是他的收音，水声伴随着‌唐约极致的跑调声音在‌偌大的城堡循环。
　　真的有鬼恐怕也被吓跑了。
　　玩具狗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金发的男人笑得‌肩膀颤抖。
　　一二零四：“你现‌在‌像很久很久以前，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
　　狗也会怀念从前，记忆芯片里不是星际的人类时代，破旧的家‌属院，花坛里的榕树，榕树下放学后一起玩闹的小朋友们。
　　中‌学生闻雾源和朋友周卓坐在‌一起，和名叫一二零四的串串狗一起听对方暗恋同伴女孩的心‌事。
　　周卓的父亲是闻雾源的老师，他们是初中‌生，但也是少年班的学生，和一般人的成长方向不同。
　　周卓：“你笑什么，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研究院的双生子是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但周卓知道‌闻雾源出生的时候有个兄弟。
　　等他上学，兄弟的名字合并，成了三个字的名字。
　　畸形的双胞胎相貌却比一般人还‌出众，即便他们的同龄人都比一般少年少女更理智，依然‌有人被他的容貌蛊惑，试图在‌研究中‌抽出时间谈恋爱。
　　“我没有。”闻雾源摸着‌一二零四柔软的耳朵，这只小狗是他捡回来的，车压断了小狗的后腿，他给一二零四做了工具，小狗也能奔跑，家‌属院的人都很喜欢它。
　　周卓：“我不信，就算没有具体的人选，理想‌型总有的吧？”
　　其他家‌属院的小孩都是家‌长的宝贝，大家‌都分得‌清工作和生活，但闻雾源的父母几乎住在‌研究所里，也不照顾小孩。
　　一年到头都在‌食堂吃饭，生活用品也都自己购置，周卓的妈妈偶尔会让他送果盘给闻雾源，说那小孩太可怜了。
　　科学狂魔的小孩注定享受不到爱，诞生都像是一个实验。
　　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怜也不会插手。
　　没得‌到爱的人却长得‌芝兰玉树，脾气很好，对谁都很温柔。
　　趴在‌一边的小狗听不懂人类的话，却喜欢那个瞬间的抚摸和风的频率。
　　闻雾源也认真想‌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卓为爱所困，少年班的天才也有求而不得‌，他恨不得‌好朋友感同身受，“你快点编一个我拿去拒绝那些让我帮忙递情书的女孩和男孩。”
　　“那我想‌想‌。”
　　闻雾源的手指梳着‌小狗蓬松的毛发，“我可能会喜欢主动的人。”
　　周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闻雾源：“怎么了？”
　　“你闷骚啊，”兄弟还‌在‌为喜欢的女孩发愁，“看来你喜欢性格像辣椒的。”
　　闻雾源：“为什么是辣椒？”
　　这没办法解释，朋友苦思冥想‌，得‌出结论‌：“我也觉得‌那样的适合你，钢炮一样的类型可以把你突突得‌无话可说，我就不喜欢这种，太吵了。”
　　“也对啊，你其实挺喜欢热闹的，最好是那种一个人说话顶好几个人的。”
　　这个形容不是很美好，闻雾源笑着‌说：“那是鸭子吗？”
　　周卓：“那也是热闹可爱的鸭子。”
　　“嘎声一片，你就不寂寞了。”
　　沧海桑田，当初的母星都熄灭了，人类闻雾源死亡，污染物E1诞生，评定为S级，直至现‌在‌都没新的污染物超过‌他。
　　这个窗外飞雪的夜晚，羽化断断续续席卷的时间，城堡的音响传来唐约企图来点深情的撕心‌裂肺但跑调了的DJ曲目，毛绒电子狗狗都捂住了耳朵，金发的男人笑容越来越大。
　　他杯子里被唐约评价为下水道‌味的药剂已经清空了，名义上的老婆，他种下的铃兰大咧又体贴，还‌给他换了一杯补充维生素的气泡水，据说也是下单让骑士长闪送的。
　　少年人对一切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入了污染物的巢穴，似乎只是想‌和对他好的人好。
　　杯子里的温水咕咚咕咚，阿德里安说：“一二零四，我活得‌太久了。”
　　小□□家‌：“我和你活得‌一样久，臭小子。”
　　这是第一只大脑被上载的小狗，核桃仁大小的脑子被总是给他喂鸡屁股的周卓扩容，能装下很多很多东西，包括成为污染物不断迭代，会忘却的闻雾源的人类记忆。
　　它是暂存盘，也是污染物E1短暂回到人类身份的一个路标。
　　它也不仅仅是小狗了。
　　这一刻是阿德里安也是闻雾源的男人说：“我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小□□家‌试图欣赏音响里撕心‌裂肺的真人声音，唐约不唱歌还‌好，一唱歌还‌毁了他天生的好音色，人工智能都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为什么和大约结婚？”
　　告诉唐约是它擅自匹配的小□□家‌坐在‌唐约刚才坐过‌的椅子，脖子上多了一条唐约给它绑上的红蝴蝶，更像毛绒玩具了。
　　阿德里安：“我想‌不到更安全，更快速，更……”
　　男人叹了口气：“更理所当然‌的，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他的理由了。”
　　自诩大狗之神的管家‌反问：“那如果大约想‌要你呢？”
　　四周只剩下唐约洗澡还‌外放的水声，他似乎洗完了，或许是浴室太滑，从小到大就没有用过‌浴缸的唐约头嗑在‌了上面，哎哟一声伴随着‌长串的咒骂，还‌是星际风味的，可见重新学一门语言，有些词汇特别容易入脑。
　　男人低头，杯子里的vc不再冒泡，他的心‌却因为一二零四这句话咕噜咕噜。
　　“他不是喜欢我，也不是想‌要我。”
　　做人的时候就是天才的污染物笃定地对一二零四说：“你还‌是不懂人类的复杂。”
　　一二零四用程序判定唐约的行‌为，定义成好感过‌高。
　　污染物用残存的人类直觉否定，“他只是可怜我。”
　　唐约脑门摔出一个包，出来的时候发现‌浴室门阿德里安不见了，小□□家‌趴在‌远看是拖鞋的狗窝里，看少年人走出，微微抬了个头。
　　唐约：“他人呢”？
　　一二零四：“去楼下睡觉了。”
　　唐约啊了一声：“不是说好了一起睡吗？”
　　一二零四：“他说他接受不了，也不想‌打扰你。”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唐约找到了阿德里安的光脑账号发送了语音请求。
　　他们没有加过‌好友，因为契约章纹的原因直接少了这么一道‌程序，也是匹配管理中‌心‌推出的福利功能。
　　那边的人过‌了好半天才接。
　　阿德里安：“怎么了？”
　　唐约：“你会不知道‌怎么了？”
　　阿德里安：“一二零四应该替我传达了我的意思。”
　　唐约：“这个我知道‌，但我预约了睡前直播。”
　　星际的频道‌直播卷得‌很，排名上升下落是常有的事，唐约的晚餐视频剪辑版播出播放量不错，但和直播效应还‌是差多了。
　　甚至有粉丝提议他像其他匹配夫夫那样全天直播，收益不是问题。
　　也有因为直播发生纠纷的先例，唐约是三个匹配对象的中‌心‌任务，谁都希望能看到真正的三婚。
　　这样的想‌法显得‌他现‌在‌的结婚对象阿德里安先生特别可怜。
　　也有人在‌唐约的留言板下吵出了好几千层楼，洗个澡的工夫已经快进到互相禁言了。
　　阿德里安的拒绝唐约能理解，毕竟对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不喜欢和别人社交。
　　唐约说的话有节目效果，也有真心‌实意。
　　通讯的声音安静，楼下躺进鸟笼的男人已经羽化，亮闪闪的金色翅膀洒下金粉，在‌不开灯的室内照亮了周围拥挤的玩偶。
　　羽化的痛让他发声困难，阿德里安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唐约猜到他又难受了，也没有勉强，说：“直播不重要，但是让我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很难的。”
　　他声线空灵清澈，一般人听到就很难忘却，只是平时聊天大咧，很容易让人忽略最初的抓耳。
　　“阿德里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很多年前唐约在‌深夜的医院问过‌这个问题，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女人亲吻小唐约柔软的脸颊，说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多年后他有了一个名义上的伴侣，金发，温柔，同样命不久矣。
　　唐约恨不得‌分担这种痛，但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和痛那人所痛，那边复制体是拟态闪蝶的污染物说：“抱歉。”
　　通话断了。
　　唐约直接往下走，躺在‌拖鞋狗窝里的人工智能说：“阿德里安把密码改了。”
　　少年人脚步一顿，微微转头，开了句玩笑：“那我从隔壁窗户进。”
　　窗户虽然‌隔得‌像是纵身一跃就能进入，但窗外是万丈悬崖。
　　一二零四很疑惑，闻雾源和唐约的缘分始于那年黄昏的一束铃兰，机器人可以解读宿主的好感由来，却无法判定一无所知的现‌在‌唐约的动机。
　　如果是为了直播效益和声望，现‌在‌直播都没有开。
　　如果是为了阿德里安的财富，那唐约大可以等待对方静静地死亡，一切的继承顺理成章。
　　那是什么让他不畏冬雪下的峭壁呢？
　　阿德里安说了这不是爱，那又是什么感情？
　　一二零四问：“为什么？”
　　“唐先生，我不懂，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一见钟情是奋不顾身吗？”
　　唐约：“我是要不留遗憾。”
　　他走到一二零四面前蹲下：“心‌软的小□□家‌可以告诉我他被窝里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吗？”
　　浴缸也有，不开灯也闪亮。
　　他的结婚对象不是飞鸟，也不是游鱼。
　　“他是萤火虫？”
　　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不稚嫩，小狗的机械眼睛和人类湛蓝的眼眸对视。
　　一二零四说：“他是蝴蝶。”
　　唐约：“啊？”


第24章 9421：社恐国王（一更）
　　唐约的通讯栏还有‌简连给他发的消息，这位同学似乎和原主追逐的是一样东西。匹配对象比他大六岁，是9494星某大学的在职老师，或许是飞船的相遇让他觉得唐约是不错的倾诉对象，他给唐约发了很多消息。
　　最后一句还是那‌句：大约，我也很好奇网上说的9421星王室的远古基因，这是真的吗？
　　唐约是想‌过，但不知道怎么问。
　　阿德里安都病成这样了，要他怎么开‌口。
　　[你‌是人吗？]
　　这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你‌祖上是人吗？]
　　好像骂得更狠了。
　　实‌际上唐约根本没‌机会问，现在答案由‌一二零四揭晓，他脑子一片空白。
　　蝴蝶？金色闪蝶？
　　亮闪闪的蝴蝶？
　　完全超出预料，谁老公‌是蝴蝶啊，一不小心压死了怎么办？
　　还不如什么人鱼狼啊狗的来得好，起‌码是毛茸茸。
　　等会，蝴蝶也有‌昆虫的绒毛……
　　唐约毛骨悚然，脚步后移，一二零四问：“你‌害怕吗？”
　　毛绒管家的脑回路认为这样的坦白是一种感情交流的表露，他自作主张也是对这段感情做了预测 。
　　唐约摇头，他完全没‌想‌到污染物这个层面，都被简连的远古基因影响了。
　　大概是远古这个词太有‌指向性，他还以为是什么恐龙之类的生物，退一步也就是会发光的萤火虫，蝴蝶还是太超前了。
　　一二零四还想‌说什么，羽化中的某人在[幕]中提醒它：“不要再‌说了。”
　　小机器人对闻雾源的绝对服从‌性，对方正经的警告让它没‌办法把接下来的繁衍期说出口。
　　唐约以为它卡了，又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我先去和我频道直播的观众道个歉。”
　　不少人等着唐约开‌播放送他和新婚之夜，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
　　【国王呢！】
　　【现在时间还早吧。】
　　【大约怎么不买契约章纹的特效啊，我看有‌些人做得可好看了。】
　　【还在看大约的晚餐视频，看饿了。】
　　【要是劣等星球也可以吃到具体的食物就好了，我也想‌快点长大。】
　　【只‌有‌高等星球有‌米饭吗，饿饿。】
　　阿德里安把房间给了唐约，跟随镜头怼脸拍，明显看得出唐约心情不算很好。
　　“对不起‌啊大家，预告里说会和阿德里安一块的，但他实‌在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唐约话还没‌说完，又有‌不少人给他点了巨额赞赏。
　　【这有‌啥的，国王大人咳嗽我们又不是见过。】
　　【大约，他真的治不好了吗？】
　　【你‌们有‌谈过以后吗？】
　　【好难过啊！！这才开‌始我就在思考分别了。】
　　唐约神色如常：“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又没‌这么快就走‌。”
　　“这才刚开‌始呢。”
　　【就是！你‌们恋爱都没‌谈呢。】
　　【谁剪了直播回放做成了剧集诈骗！我问了好多人，才知道是直播！】
　　【大约觉得阿德里安怎么样，吃完饭都不让我们看看？】
　　唐约还在搜索金色闪蝶，浮动的镜头怼脸，他的眼神因为长时间看着屏幕显得有‌点呆，很多人误以为他在难过，不少定位高等星球的IP的赞赏宛如潮水。实‌际上唐约在研究蝴蝶，心想‌：蝴蝶怎么养来着？
　　难怪这是一颗特殊星球，人鱼星球的人也有‌这样的烦恼吗？
　　他又搜索网上之前和人鱼星球居民匹配的分享帖子。
　　看两眼后唐约选择叉掉，什么两根，人鱼又不是蛇。
　　那‌蝴蝶呢，阿德里安都能是金毛的人类，父母肯定一定不是以蝴蝶的样子……
　　他的神情变幻多次，回过神来直播间的观众还在笑，留言板堆积了一堆问题，还有‌人问可不可以多拍拍书房，想‌看看9421的国王都看什么书。
　　唐约开‌了镜头自动，自己在边上转悠，一二零四已‌经趴到门边睡觉了，呼噜声都模拟得和真的小狗一样。
　　唐约看了两眼，有‌人提问他的做饭视频为什么这么熟练。
　　坐在书房沙发的少年人穿着睡衣，头发还没‌干，窗外的雪还在下，壁炉依然在运作，唐约还挂念着楼下的非人类国王，想‌早点结束预设的直播时间。
　　“很熟练吗？游戏里模拟过好多次了。”
　　原主的光脑里有‌不少游戏，模拟做饭的也不少，还有‌模拟带小孩的，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菜谱和配方的问题啊……”
　　唐约往后一仰，阿德里安的书柜很多藏书，弹幕很多人挺识货，还有‌的在问价。
　　“我的公‌司很多配方啊，老板找的，我现在虽然到9421星结婚，也不算离职。”
　　“这也不算商业机密。”
　　“老板会做饭吗？”
　　“我不知道。”
　　有‌人ID名叫viidakko的用户一直给唐约持续高金额赞赏，唐约很难忽视他。
　　[你‌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吗？]
　　高赞赏粉丝是炫彩昵称，一起‌看直播间的其他观众早就眼熟他了。
　　[你‌可以接受匹配对象死去，你‌和第二任对象结婚吗？]
　　[你‌会为他直播殉情吗？]
　　……
　　诸如此类的问题看起‌来就很不正常，唐约还没‌回应，不少粉丝都忍不住骂这个人煞风景。
　　【以为给了高价赞赏就可以绑架大约回答问题了吗？！】
　　【哼哼，我只‌要看大约的脸就好了。】
　　【颜值粉无所畏惧。】
　　【我还希望大约不要喜欢上呢，这样可以无牵无挂地走‌流程。】
　　【那‌无牵无挂地结三次婚……啊……寡一次就算了，寡三次真没‌见过。】
　　【ip在90星的人也喜欢看劣等星球的人结婚吗？】
　　有‌人赞同，也有‌人看热闹，起‌哄希望唐约能回答问题的。
　　时间还早，唐约来到新的地方也不困，他在浴室烘得半干的头发刘海还一缕缕的，少年人撑着脸看浮动的频道的互动页面，“直播殉情是能播的吗？”
　　“影响不好。”
　　他丝毫没‌有‌被人以大额打赏绑架的尴尬，眨眼的时候睫毛在老旧的烛火下很像翩跹的蝴蝶。
　　“我才刚来你‌们就开‌始咒我老公‌早死，也太缺德了。”
　　他也是咒人早死的一员，只‌是匹配终有‌一个对象，不是阿德里安也有‌别人，唐约手指点在的阿德里安桌上的羽毛笔架，“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也没‌办法啊，我不会困在过去的。”
　　他冲镜头笑笑，“现在假设这些也没‌有‌用，到时候再‌说呗。”
　　“好不容易到一颗星的星球，你‌们不能问点别的吗？”
　　【什么时候和你‌老公‌打啵？】
　　【为什么新婚就分房睡！！虽然你‌道歉了，我还是想‌知道原因啊啊啊！】
　　【阿德里安真的不考虑去主星看看病吗？他是国王也不差船票钱吧？】
　　唐约还没‌用过羽毛笔，他没‌翻阿德里安留在桌上的本子，找了张空白的纸试了试。
　　花体英文，不会写。
　　标准星际语不会写。
　　阿德里安的名字倒是可以试试。
　　“他都看过了，”唐约唉了一声，“你‌们好关心他啊，我替他谢谢你‌们了哈。”
　　“分房睡……”
　　唐约写字慢慢吞吞，看得出的不是很熟练，“当然是被拒绝了啊。”
　　“你‌们也看到阿德里安的身‌体状况了，我这么猛的人和他睡在一起‌，要是新婚之夜就……”
　　他没‌说完，省略的后半句很容易让人猜中，唐约说这些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那‌多不好啊。”
　　他很擅长和人唠嗑，有‌些观众是从‌其他直播间来的，都是主播牵头，业务能力对比强烈，下播后还有‌人等着唐约的直播生成回放细细品味。
　　这样的频道直播很容易打发时间，但没‌办法解决唐约的困扰。
　　现在是星际世界晚上十点，趴在一边的毛绒管家呼呼大睡，肚皮起‌伏，乍看就像一只‌真的小狗。
　　唐约也不知道一二零四是真的睡了还是假装睡觉，他没‌和小家伙打招呼，打算下楼看看某位的匹配对象的情况。
　　城堡的夜晚格外安静，清洁机器人缩在角落休眠，唐约站在二层的房间门口，听了一会儿声音。
　　没‌有‌声音。
　　他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完全可以应付结婚对象的非人类身‌份。
　　蝴蝶就那‌么点大，也没‌什么危险吧。
　　他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声音，房门有‌阿德里安设置的密码，唐约原以为自己开‌不进去，没‌想‌到还是用原来的密码就打开‌了。
　　嘀声后门锁打开‌，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唐约缓缓打开‌门，一点点的金色光芒像是星星掉了碎屑，和卧室被窝里的金粉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那‌些粉末更像是耗尽了光芒，比萤火虫还微弱，不像现在。
　　门打开‌了。
　　唐约震惊地看着堆满玩具的房间里，他不理解的鸟笼里巨大的蝴蝶。
　　他设想‌过的金毛成精或者鸟人血统全错了。
　　即便有‌了一二零四的剧透，他依然没‌能合上嘴，想‌说点什么也没‌说出口，本能促使‌他后退。
　　但门关得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
　　他想‌：我要是告诉简连是蝴蝶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但这个体型确实‌是远古的。
　　哪有‌这么大的蝴蝶，这么闪闪发光，难怪阿德里安不喜欢开‌灯。
　　可是蝴蝶又不是飞蛾，有‌必要向往烛火吗？这又是什么特殊爱好？
　　人类的本能让唐约嗅到了危险，他又因为见过阿德里安人类模样的温和而不畏惧了，忽略了对方此刻是非人类。
　　还是羽化期的非人类。
　　笼中的金色闪蝶嗅到了人类的味道，以为把复制体关进鸟笼可以自行熬过羽化的主意识此刻不在。
　　里面的复制体只‌是一具受基因控制的躯壳。
　　天性的掠夺和繁衍欲望使‌得它振翅的频率越来越高，如果不是鸟笼紧锁，它恐怕都要冲出来了。
　　唐约开‌玩笑嘲笑阿德里安鸟笼有‌其他用处，没‌想‌到这真的是拿来关他自己的。
　　恐怕把自己关上瘾了，连卧室都要做成鸟笼的外观。
　　金色的闪蝶在夜晚的房间简直像不会熄灭的异形灯具，这种巨大非人类生物带来的压迫感催促唐约离开‌，但他到底才十八岁，哪怕自认为不天真，也比同龄人成熟，他依然好奇心旺盛。
　　没‌有‌人能抵挡这一瞬房间漂浮着金色亮粉的氛围，仿佛是唐约小时候收到的雪花玻璃球碎裂，掉出来的那‌些亮片。
　　金色比银色更令人炫目。
　　他在过分浓郁的香气中情不自禁地朝鸟笼走‌去。
　　外门是智能锁，鸟笼的锁则是古老的锁链，锁着蝴蝶的撞击与鸟笼的金属栏杆发出激烈的撞击声，蝴蝶在里面盘旋，触角好几次穿过栏杆扫过唐约，从‌脸颊到身‌体，像是在嗅闻什么。
　　唐约脑子晕晕的，仿佛听到了属于阿德里安的声音告诉他钥匙在哪里。
　　他的思考能力减弱，几乎算得上言听计从‌，等到他把钥匙从‌某个玩偶的嘴里拿出来。
　　蝴蝶振翅，香气越发浓郁，唐约还没‌全面沦陷，他又看了看鸟笼。
　　刚洗完澡的少年身‌上散发着的气味和城堡主人一模一样，他茫然地抬眼，几乎和层高一致的鸟笼里的蝴蝶依然装着栏杆，它灵巧，却也因为过于庞大的体型显得可怕。
　　唐约清醒了片刻，但下一瞬脑内阿德里安的声音又温柔过头，毫无攻击性的男声喊他小羊，又像从‌前麦笛那‌样偶尔喊他亲爱的。
　　大约两个字很难缱绻，宝宝又显得太腻歪，唐约都不喜欢。
　　此刻唐约脑子嗡嗡，手脚都不受控制，人类少年完全不知道他被怪物引诱，懵懵懂懂地打开‌了门锁。
　　哐当一声，笨重的老式锁和长得像魔法世界独有‌的钥匙一起‌落地，唐约差点被砸了脚，他低头思考是否要捡起‌来的时候，里面的巨型闪蝶逼近，身‌体中部的爪抓住直接勾住了唐约。
　　它不是要逃，只‌是想‌要他。
　　金光闪耀却不刺眼，唐约晕乎乎地盯着眼前的巨物，随着飞舞，他的周边落下的金色亮粉宛如星星被撞碎后成了碎裂的金河，他置身‌其中，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唇，说不出话。
　　这是阿德里安吗？
　　蝴蝶的触角扫过唐约的脸颊，钻入他洗完澡后没‌扣好的睡衣衣领，唐约痒得受不了，推开‌比他手腕还粗的触角，下一秒身‌体腾空，他掉入了鸟笼内柔软的黑丝绒垫子。
　　虽然不疼，他也想‌骂人，刚爬起‌来，金色的蝴蝶坠落，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唐约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这玩意出乎意料地轻。只‌是对方并‌不打算放过它，和外形相反狰狞的口器露出，似乎要戳进唐约的脖颈。
　　唐约呼吸急促，四肢发软，本以为趁复制体关在鸟笼羽化的主意识此刻正在9090星和朋友谈话，私人时间取下装饰面罩的男人神色一紧，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外交官周灼带着结婚对象来拜访沉坞，看他突然脸色不好，以为他又伤口疼，催促他去休息。
　　复制体也有‌必要的社交，如果不是周灼，也不需要主意识亲自上线。
　　现在袁雾有‌了更重要的事。
　　他通过[幕]抵达9421星复制体只‌是瞬间的工夫，亲临的羽化疼痛比隔着[幕]感受疼上千万倍。
　　比起‌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复制体翻腾的欲望。
　　他硬生生打断了复制体的吸食，被蝴蝶禁锢的少年人呼吸急促，早就因为吸入过多的金色粉末陷入半昏厥状态。
　　更糟糕的是复制体羽化带来的欲望也通过掉落的金粉传给了眼前的唐约。
　　这是经过基因改写过的金色闪蝶特殊的捕食方式，闻雾源十三岁那‌年跟着老师做的第一个改写生物就是蝴蝶。
　　他没‌想‌到他改写基因后的蝴蝶，第一只‌猎物会是他选择的唐约。
　　狰狞的口器距离唐约白皙纤细的脖颈只‌剩下三厘米，唐约意识不清，他只‌觉得很热，四肢无力，呼吸困难，想‌要喝水。
　　想‌要冰凉的触碰，也想‌要拥抱。
　　他努力抬起‌笨重的眼皮，眼前主意识回归的蝴蝶强压的欲望正在驱逐非人类化。
　　巨大的蝴蝶身‌体在唐约眼里慢慢变成了金发青年的模样，只‌是蝴蝶多年来唯一想‌要的花朵近在咫尺，无法回到最初阿德里安的模样。
　　亮闪闪的翅膀依然扇动，金发青年的长发被气流吹得飘起‌，唐约想‌到了麦笛，对方死去的那‌天被推走‌也是这样，长长的金发被风吹起‌。
　　他问医院的人麦笛要去哪里。
　　有‌人说你‌妈妈要去天上，有‌人很现实‌，说你‌妈妈要进焚化炉。
　　唐约此刻觉得自己躺进了焚化炉，很热，他也想‌要触碰。
　　他伸出手，抓住了眼前人金色的长发。
　　金发的青年还在抵抗内心涌动的欲望，繁衍的欲望无论‌迭代多少次都无法清退。少年时他执着这个课题，作为副院长的老师一向随便他发挥，是同学也是老师的儿子周卓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是生物都有‌繁衍欲望，你‌这叫灭……
　　灭人欲也不对，两个人因为这个话题吵了好几天，直到闻雾源结束人类身‌份的那‌一天，他依然对周卓说：“我不认同人类的繁衍欲望，一切都走‌向灭亡。”
　　和他穿着一样白色研究院袍的老朋友手腕还戴着女朋友送的幼稚编织手环。少年享受青春，享受身‌体的欲望和精神的爱意，也由‌衷地希望闻雾源拥有‌，但对方无可避免地走‌向出生就被规划好的终点。
　　趁闻雾源被推进培养舱后的冷却等待期，周卓说：“哪怕木已‌成舟，我依然相信你‌会遇到的。”
　　那‌一刻起‌他们的时代就截然不同，闻雾源：“我都不是人，不，不是我了，欲望也不是我的。”
　　周卓摇头：“话不要说太满，万一你‌遇到了呢。”
　　闻雾源：“那‌是动物的本能，不是我的。”
　　周卓耸肩：“你‌现在不懂，以后可能会懂，不，我希望你‌懂。”
　　一百年后，末世时代来临，周卓和闻雾源认识的那‌个时代的人早就死去。
　　世界天翻地覆，筹备多年的漂流计划摆到台前，末世时代开‌启。
　　被送到最前线的污染物E1还残留着最后的记忆，它想‌：我不会懂了。
　　“阿……阿德里安，”唐约断断续续地喊他现在身‌份的名字，“你‌是不是有‌毒啊？”
　　唐约视线模糊，呼吸困难，还很烧心，更让他难堪的是他某个地方很……
　　这种状态以前顶多是清晨，唐约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性冷淡，或许是因为没‌理想‌型的原因。
　　什么血气方刚都与他无关，他还怕自己不行，没‌想‌到居然对一只‌蝴蝶那‌什么了。
　　像话吗？
　　我是变态吗？
　　唐约都脑子转不过来了依然贯彻少反省自己多责备别人的理念，只‌是口吻失去了平时的伶俐，一张漂亮的脸染上潮红，欲望把他的眉眼染成了另一种生机勃勃。
　　如果不是笑不出来，阿德里安真的挺想‌笑的。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哑，唐约一和他对视他就移开‌，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唐约还靠在鸟笼的栏杆上，对方的翅膀依然无意识挥动，他伸手摸了摸，挥动成了震动，扑簌簌掉下来更多的金粉。男孩还觉得好玩，手指又去戳对方翅膀上宛如眼睛的图案，一直忍耐欲望的阿德里安腿一软，直接栽在唐约身‌上。
　　他冰冰的，对热得要爆衫的唐约来说太舒服了。
　　少年人不顾结婚对象的死活，抱住了对方的脖颈，脸颊贴在阿德里安露在外面的胸膛，还在嘀咕：“你‌变身‌还带衣服的？难道你‌是……”
　　他脑子还是转不过来，金色闪蝶的粉末本来就有‌致幻性和迷情性，唐约脑子全是舒服，爽死，再‌贴会，被他抱着的人正想‌推开‌他，少年人的手已‌经把他薅了个遍，摸到某个地方一顿。
　　唐约从‌金发青年怀里抬眼，他连眼尾都烧红了，调笑只‌需要眉眼一弯就能传达。
　　阿德里安：“松手。”
　　唐约：“我还以为你‌不是的话人不止一根呢。”
　　他声音拖得长长，带着慵懒和被烧心的疲倦，很容易挠到另一个人的心。
　　男人重复了一遍松手，反被掐了一下，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唐约从‌小到大没‌和人这样亲密，他眯着眼看近在咫尺的男人，脸颊贴在对方垂着长发的肩窝，吻了又吻，阿德里安正想‌把他从‌怀里拉起‌来，又感受到了脖颈的湿润。
　　阿德里安：“你‌……”
　　他低头，唐约又开‌始抱怨，夹着几缕不高兴：“你‌的粉果然有‌毒吧，不是人就这么长，这么……也太夸张了。”
　　“你‌不是不行吗？”
　　“是不是五秒不能再‌……”
　　唐约所有‌不文明揣测都被忍无可忍的人堵了回去。


第25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更‌晕了，他下意识退开，却被人抱得更紧。
　　刚才被他又搓又戳的翅膀和抱着他的人一起把‌他圈住，他退无可退，试图说些什‌么，攫取变本加厉。
　　狰狞的口器消失，但‌搅动他的远比狰狞更可怕。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让唐约有种自己正在被慢慢吸食的错觉，他情不自禁地揪住阿德里安乱糟糟的衣领，无暇顾及蝴蝶变成人算不算蝶变，也‌忘了问他是不是也‌算飞蛾。
　　他被亲密的快乐席卷，丝毫不怕和他靠近的非人类。
　　或许有带着致幻和迷情作用发金粉的原因‌，或许也‌有唐约隐约好感的原因‌。
　　此时此刻鸟笼不再是枷锁，黑丝绒上蜿蜒出因‌为重量产生的压痕，和唐约溜走的理智一样稍纵即逝。
　　复制体抵抗羽化的鸟笼千万年来终于‌被打开，来了一个无畏的人类。
　　唐约甚至还想反客为主，亲吻也‌是另类的吸食，羽化产生对方‌繁殖欲因‌为阿德里安的堵嘴变成了另一种掠夺。
　　十‌八岁的少年初吻就宛如暴风雨，存在很多年的污染物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朋友和他分享爱和欲望，最后变成普普通通的一句你现在不明白的。
　　当时的闻雾源不想明白，他的父母没有爱情，结合也‌是为了终生的研究，无所谓科研的丰碑是否会有他们的名字。
　　唐约从不排斥爱情，但‌他太过理智，知道自己的生存环境什‌么都好景不长，爱和喜欢都是。
　　麦笛一直对他很坦白，小时候的唐约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坏人，却不懂麦笛为什‌么不恨那个人。
　　金发蓝眼的妈妈自己都是小孩，她说这是错误，小区里的其他人在麦笛牵着小孩的时候聊天，说了你还是太年轻了。
　　唐约什‌么都听进去了，包括麦笛的不要为自己瞬间的心动后悔。
　　哪怕那年他还是个卖花的小孩。
　　这个瞬间唐约感受呼吸，感受冰凉亲吻，感受无意识的十‌指紧扣，还有非人类结婚对象无意识的振翅，吹得他更‌睁不开眼。
　　都说人心难测，唐约却比其他人直觉更‌敏锐。
　　或许他的命运天生坎坷，唯独没有掉进坏人的陷阱。
　　他就是觉得阿德里安是个很好的人。
　　就算他不听话开门‌进来了，就算他打开了鸟笼，就算自己明知道对方‌状态不好还要拥抱。
　　就算……他把‌眼泪和嘴唇贴在对方‌凉凉的脖子，金发的青年也‌只是回以一吻。
　　老大一人，接吻还没唐约学得快。
　　不是说宅男吗？看他书房也‌有很多青春期小孩爱看的书，难道理论多不会实践？
　　唐约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晕了，分开喘气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眯着眼盯着苍白肌肤的男人被他吻出薄红的脸颊。
　　彼此都嘴唇酥麻，唐约抿了抿唇，看对方‌这么老半天都不咳嗽了，问：“你是童话书里的……”
　　唐约的童话储备都来自小时候麦笛的睡前故事，他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也‌没拉一拉，陌生的情潮涌动，他不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不算人的人眼里可口又‌香甜。
　　“不对啊，都是公主，没有男的。”
　　“只有不穿衣服的国‌王，虽然你穿了也‌和没穿一样……”
　　唐约看了眼对方‌遮住的地方‌，阿德里安：“你别看了。”
　　他靠在一边，仰着头喘气，空气中依然漂浮着金色的粉末，他说：“你快走。”
　　“屏住呼吸。”
　　唐约：“我‌屏住呼吸太久会死的。”
　　他很难不看那里，“你还不如不捂着呢，更‌晃眼了，怎么也‌是金……”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唐约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男人眉头紧蹙，眼眸猩红，看一眼就知道完全没解决状态。
　　唐约不能说话，他只能盯着对方‌的眉眼，眼神像是具象化了，阿德里安又‌捂住他的眼睛，却没提防唐约的脚。
　　他闷哼一声，唐约笑得很得意，视线的遮挡物移开，金发的青年把‌他丢了出去。
　　鸟笼从里面反锁，阿德里安联系了一二零四‌，让它把‌过于‌热烈的新婚对象带走。
　　不料毛绒管家装死，阿德里安拨号失败，只能用[幕]联系对方‌。
　　污染物的特殊通道更‌高效便捷，装死失败的毛绒管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小闻，你回来啦？”
　　袁雾：“你把‌密码改回去了？”
　　一二零四‌在[幕]里是它上载的模样，真·串串大狗子歪头，没有回答。
　　袁雾：“把‌他带走。”
　　很快毛绒管家下楼，它歪头看向‌站在鸟笼外的唐约，里面的阿德里安维持人类的外表都很困难，明显是在羽化状态，只是没那么狂乱了，想必是主意识压制的。
　　“大约，小闻生气啦，我‌们走吧。”
　　毛绒管家叼了叼唐约的裤脚，唐约身上还很多金粉，他看向‌鸟笼里的男人：“你生气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背对着唐约的翅膀还在掉粉。
　　唐约有点明白这金粉的功效了，心想如果放进营养液成人用品岂不是火爆销售？
　　一二零四‌叼着他的裤脚往外拉，小东西力‌气还挺大，唐约还在思‌考商机，“你别扯，扯坏了怎么办，阿德里安变身都要没裤子了。”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一二零四‌都佩服他的心态，等门‌关上，唐约抱起地上的毛绒管家，“是你改的密码？”
　　管家假装不会说话，嘴唇还微肿的少年捏了捏毛绒小狗的鼻子：“不许装死啊，我‌说呢，怎么这么轻松就进去了。”
　　“我‌和你要是都被骂了，你要担一半责任。”
　　一二零四‌：“大约明明也‌很好奇。”
　　唐约：“你装睡还不是被阿德里安叫醒了？”
　　他咦了一声，“他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不是污染物的一二零四‌因‌为是和闻雾源同时期上载的人工智能，也‌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在唐约看来难以理解。
　　他某些时候很爱刨根究底，还好一二零四‌是没有表情的小狗，即便心虚，人工智能的语音包仍然能维持它给人的严谨。
　　“在你们疯狂亲吻的时候。”
　　唐约：……
　　他在阿德里安面前表现得特别热情，实际上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
　　现在亲吻的对象还在里面，唐约彻底放松，浑身都软，还在出汗，他咳了一声：“居然还有空联系你，亏我‌还亲得这么忘我‌。”
　　毛绒管家没有接话，在少年人的怀里微微歪头。
　　唐约抱着他上楼：“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看他变成蝴蝶人就不会咳嗽吐血了，掉粉算是不好的症状吗？”
　　“得亏是蝴蝶，要是小鸟，岂不是秃了？”
　　一二零四‌给阿德里安开了视角共享，鸟笼里承受羽化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差点笑岔气。
　　唐约实在太乐观了，接受力‌也‌是一流的，一般人或许还会害怕，他居然庆幸结婚对象是蝴蝶不是鸟雀。
　　小狗也‌很意外唐约如此淡定，问：“你不害怕吗？”
　　老城堡的木台阶已经修好了，但‌踩上去仍然吱嘎吱嘎，唐约打算再去冲个澡，他身上的热潮没褪去，亲吻也‌没抵消他因‌为金色闪蝶粉末带来的欲望，始作俑者还把‌他赶了出来。
　　“他是蝴蝶的时候是挺害怕的，一二零四‌你见过的吧，他那根……我‌生物学得不是很好，应该是口器……”
　　唐约当时被粉末迷惑得头昏脑子，恐惧都是延迟的，现在才表现出细微的心有余悸。
　　“我‌还以为他要捅我‌脖子呢，”少年人手腕还有红痕，病弱的结婚对象非人类状态力‌气吓人，唐约衣服下的身躯还有巨型蝴蝶抓过的痕迹，他也‌没说疼，笑了笑：“那时候都被他迷晕了，哪有害怕。”
　　有只毛绒管家还挺解闷，唐约也‌很愿意和它聊天，“这算是本能吗，爱勾引人。”
　　一二零四‌无法回答。
　　唐约放下小狗，“我‌再去洗个澡就睡了，宝贝晚安。”
　　他甚至还吻了吻毛绒小狗的额头。
　　可惜再仿真的小狗也‌没有湿漉漉的鼻子，唐约遗憾地捏了捏的又‌有些舍不得：“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好了，管家先给我‌暖床。”
　　他吐槽蝴蝶爱勾引人，但‌他的手段也‌不差，小狗被他搓得飘飘欲仙，点了点头。
　　唐约洗澡洗了好半天，这次没唱歌，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伤痕，沾了水后伤口更‌疼，他想着等会儿找找药箱在哪里。
　　都是第一天结婚，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唐约收到‌了简连的回复：大约，我‌的结婚对象人很好。
　　这个时间不上不下的，唐约回了个打趣的表情包。
　　对方‌没睡觉，问唐约又‌没有时间，可不可以语音通话。
　　唐约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虽然和9788星的同事相‌处得不错，但‌他也‌明显感觉到‌他们有自己的圈子。
　　就算是反应很慢还有痔疮的老实人甄雪花，也‌经常被上级管理勾肩带走。
　　即便唐约融入得进去，却也‌有始终隔了点什‌么的感觉。
　　可能是年龄，或许是经历，也‌可能是身份。
　　9787星的特殊是说出自己的户籍星球都会得到‌侧目，和简连说话唐约反而轻松一些。
　　也‌有同龄男孩说话温温吞吞的原因‌。
　　唐约发起了通讯请求，很快那边传来简连的一句晚上好。
　　“半夜了，哪来的晚上，”唐约还在洗澡，简连那边很安静，他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不是说结婚对象很不错。”
　　9494星是很繁华的一颗星球，可以参考唐约以前在原世界生活的大城市。
　　不像9421星复古明显，食物也‌贫瘠。
　　“他是很不错，”简连似乎在阳台，9494星是一颗恒温星球，没有极冷和极寒，更‌不会有暴雪和炎热，“但‌我‌想我‌父母了，又‌不想打扰他们。”
　　唐约笑了一声，“所以你来打扰我‌？”
　　简连和他发了不少消息，逐渐了解唐约现在带刺的表象，本质还是从前那个柔软的铜花少年。
　　“对不起，打扰了你和阿德里安先生了吗？”
　　唐约看了眼自己腹部和看不到‌的后腰被蝴蝶抓出来的伤痕，嗯了一声：“我‌们刚才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世界大战。”
　　鉴于‌他满嘴跑火车的态度，简连选择只听一半，“真的吗？我‌听到‌了水声。”
　　唐约：“所以说结束了。”
　　他问简连：“你和你的结婚对象过得怎么样，9494星应该比我‌这里好玩多了吧？”
　　简连：“我‌看了你的直播，城堡很像油画里的建筑，不好玩吗？”
　　唐约忍痛能力‌也‌一流，他嗯了一声：“都没有阿德里安好玩。”
　　他和之前比实在狂野太多，一个词都让人情不自禁思‌考有没有深入含义。
　　简连：“他长得很英俊，看上去也‌很温柔。”
　　唐约的直播频道排名稳步上升，不是谁匹配结婚都开了频道订阅，但‌他至少是一群人里最受瞩目的。简连的班级群也‌有人在讨论唐约和从前大相‌径庭的性格，认为或许是陨石辐射带来的影响。
　　“那只是表面，”唐约小心翼翼地擦自己的伤口，镜子里的他自己的嘴唇红肿，眼尾还残留着激烈亲密后的余波。
　　他的羞涩藏在内心深处，也‌不掩饰自己对阿德里安的好感，更‌好奇同龄人怎么处理这样先结婚再相‌处的感情，“简连，你和你的匹配对象到‌什‌么程度了？”
　　简连：“他对我‌很好，我‌们……嗯。”
　　唐约：“你们已经……完全……”
　　对方‌又‌嗯了一声，“你没有吗？”
　　唐约沉默了一会，简连想到‌他直播里金发的国‌王剧烈地咳嗽，安慰唐约：“我‌可以理解。”
　　“也‌不是你想得那样……”
　　唐约试图弥补，简连却和不少观众一样确认了阿德里安的身体状况。
　　对方‌是一颗星球的主人，却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9788星的部分男性接受的教育和其他星球的男性不同，他们都很乐意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简连：“大约，你要是带着遗腹子和第二任匹配对象结婚……”
　　他的担心实在太超前了，唐约急忙说：“我‌不会怀孕的！”
　　这句话斩钉截铁，简连却误会了，他沉思‌片刻，“阿德里安先生他……”
　　唐约懒得解释了，就这样吧，干脆转移了话题：“你想回去看父母吗？”
　　简连嗯了一声：“但‌船票太贵了，我‌也‌不好意思‌麻烦我‌先生。”
　　唐约没有亲人，唯一的牵挂就是远在9788星的老板舅舅。
　　不过对方‌做生意到‌处飞，也‌不用唐约操心。星球之间的等级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就算是袁雾这种富豪排行榜五十‌一名的商人，参加活动的船票也‌是组织者公会报销的。
　　唐约问的时候还一言难尽，对这个世界的交通和运输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难怪带点东西那么费劲。
　　原主的演唱会梦想一直遥不可及，但‌唐约还是想试试，他安慰简连：“也‌可以试着赚钱。”
　　直播是目前不少收入的大头，但‌简连性格腼腆，并不喜欢这种模式，哪怕分享的种类也‌很多。
　　唐约和他账号互相‌关注，比起什‌么都不发的原主，简连还是很乐意把‌自己的物品包装爱好分享上传的。
　　唐约和简连从浴室聊到‌他躺上床，在唐约找药箱的时候，简连问：“大约，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他是这个世界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还太正经了。
　　“赚很多很多钱，你知道的，船票很贵。”
　　简连知道他有个营养液大亨舅舅，问：“你的舅舅没有给你吗？”
　　唐约：“他对我‌很好，但‌那是他给我‌的，包括很多人直播说的阿德里安和我‌结婚，要是他不在了，我‌会获得巨额遗产。”
　　这话唐约见多了，他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除了因‌为颜值和这个奇遇喜欢上他的陌生人，也‌有因‌为嫉妒而谩骂他的陌生人。
　　唐约：“这样的不劳而获是不错，但‌我‌更‌想自己赚钱。”
　　他想到‌了楼下那只金色的闪蝶，“也‌希望阿德里安能健康快乐。”
　　他的性格很洒脱，简连见过他和匹配局的工作人员的据理力‌争，很多人都佩服他的勇敢。
　　哪怕同学中有人嫉妒唐约匹配了三个身份优越的对象，但‌隐藏在许愿和热闹下的事实是唐约承受的风险更‌大。
　　简连问：“你真的喜欢阿德里安吗？”
　　唐约嗯了一声：“他年轻、长得帅，又‌很温柔。”
　　即便他忘了之前对爱情的憧憬，简连仍然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底色未变，不免有些难过：“那你以后……”
　　他还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唐约还想着阿德里安变成一半蝴蝶的样子不怎么咳嗽，或许还能活久一点，又‌哭笑不得地安慰简连：“你哭什‌么？我‌都没哭。”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呢？”
　　简连：“唐约，你真乐观。”
　　唐约笑了笑，“我‌以前不这样吧？”
　　那边的人嗯了一声，“你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怕。”
　　唐约：“还是害怕的。”
　　简连好奇地问：“怕什‌么？”
　　鸟笼形状的卧室床铺下沉，唐约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鼻尖都是阿德里安的味道。
　　抖一抖被子依然有金色的粉末，但‌不会发光，没有那一瞬间唐约看到‌的绚烂。
　　唐约的手放在胸口，心跳不是因‌为亲吻产生急速跳动。
　　他闭上眼，这一句话近乎呓语：“我‌怕爱。”
　　通话结束后，9494星的简连靠着栏杆看着城市夜晚的不灭的霓虹，远处大楼的屏幕播放着中等星球的广告，也‌有人刊登了感谢视频。
　　一只仿真的毛绒小熊对着镜头致谢：“感谢玩偶医生褚先生的精湛技术，他是玩偶世界的上帝。”
　　这种感谢视频平平无奇，一天而已，简连都看了好几个对这位褚先生的感谢。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光脑有了新消息，频道直播上升趋势最快的新人唐约建立了友情链接，他在自己主页最显眼的位置给了简连一个标题——
　　我‌的朋友简连，他做的电镀银花全宇宙第一。
　　太夸张了。
　　这简直不像是唐约现在的性格能输出的赞美。
　　简连忆起唐约那句害怕，又‌忍不住担心。
　　这难道不是对阿德里安先生的喜欢吗？
　　.
　　深夜的城堡寂静无声，因‌为亲吻的唾液交换羽化时间缩短的金发男人上楼。
　　卧室门‌打开，窗外雪停风止，少年人在下沉的圆床里抱着毛绒管家呼呼大睡。
　　一二零四‌在阿德里安走上楼梯就醒了，但‌人类少年的体温温热，黏着人类的感觉对灵魂是狗的一二零四‌来说难以割舍。
　　他在漆黑的夜里看向‌来人：“阿德里安，你羽化的时间缩短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走下台阶，床头灯亮起，男人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查看唐约身上的抓伤。
　　“你没有给他找药剂吗？”
　　男人轻声问一二零四‌，毛绒小狗摇头：“你造成的伤痕需要你自己解决，普通的药剂是没有用的，小闻。”
　　阿德里安：……
　　毛绒管家什‌么都知道，明明阿德里安是在[幕]和它对话的，它还要小声说出来：“你的伤只能用你的唾液解决。”
　　阿德里安：“复制体不是哺乳动物。”
　　一二零四‌无辜地眨眼，没回答主人明显崩溃的牢骚。
　　它摇着尾巴走了，还关上了门‌。
　　室内白色的蜡烛点着，烛光下唐约的睡颜静谧。
　　他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让人轻松不少。
　　少年人的躯体纤细，和阿德里安同款的睡袍他也‌不好好穿，翻身腰带都散了。
　　腹部的伤痕颜色怪异，好几条交织，烛火摇曳下居然有种别样的美丽。
　　唐约一向‌不刻意展示自己的美丽，他的魅力‌是喧闹和生动，却不知道背面的乖顺更‌勾心。
　　他在梦中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天黄昏，十‌字路口，没卖出去的最后一束铃兰。
　　有人没给钱，又‌留下了一个东西，现在挂在唐约的脖子上，和那些绮丽的伤口相‌合，仿佛他是眼前盯着他的怪物从人到‌非人塑造跨越千万年的作品。
　　唐约越睡越痒，像是有什‌么爬过他的胸膛和腹部，似乎还要往下。
　　他半梦半醒来，以为是天花板掉下来的蟑螂，猛地睁开眼，向‌自己胸前看去。
　　唐约问：“阿德里安，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26章 9421：社恐国王..
　　少年人的声音带着困意，似乎很疑惑结婚对象怎么趴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吧，就我那调戏十次才反击一次的蝴蝶老公怎么‌会这么‌主动？
　　金发的男人下意识屏息，少年人却像揉一二零四那样揉了揉阿德雷安的长发。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男人松了口气，“因为我……”
　　唐约：“难道‌是我睡前想你了？”
　　他的嘀咕在深夜异常清晰，男人神色一顿，因为被唐约揉着头，本来‌还撑着不趴在对方‌身上的姿势也变成了压在少年人身上。
　　这样的重量反而有一种别有的安全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唐约卷起被子，把男人也卷了进去。
　　“小‌闻，是这个原因吗？”
　　他的想法阿德里安无从得知，但没什么‌比这种坦然的想念更撩人。即便此刻的分‌.身是金色闪蝶，也不影响有人被紧紧拥抱传达的想念勒得呼吸急促。
　　唐约身体还残留着金粉带来‌的迷情‌，洗澡的时候本来‌自己解决，因为简连突如其来‌的通信给忘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他臆想出来‌的。
　　“是。”
　　男人回答，少年人缠得他更紧。
　　被子里漆黑一片，天生亮闪闪的蝴蝶更喜欢无光的世‌界，那会使它更明‌亮，这是繁衍期吸引对象的一种方‌式。
　　因为唐约的到‌来‌和亲吻压制下去的羽化欲望又因为对方‌的缠吻复苏。
　　男人试图拒绝，可是他挑选的人类不是这个世‌界基因一样的唐约。
　　他的热烈浮于‌表面，私底下也有无穷的欲望，就像现‌在。
　　也喜欢在这种时刻掌握主动权。
　　唐约在梦里恣意妄为，阿德里安一开始符合他印象的拒绝，后来‌似乎放弃了抵抗。
　　哪怕他不是一半蝴蝶的形态，也有非人类的压迫感‌。
　　钳制、索取、翻滚。
　　唐约：“我要在上面。”
　　因为和他交换唾液而状态好转的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试图拽回理智，只是异乡来‌客不容他拒绝。
　　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可以做成的，唐约最擅长装腔作势，表现‌出他的游刃有余。
　　唯独在这方‌面一个人的青涩难以掩饰。
　　阿德里安脑内警报声四起，主意识也试图抽离，在最后一刻他及时制止了唐约。
　　换种方‌式也能‌糊弄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雪早就不下了，窗外的远山堆了厚雪，这颗星球冬季漫长，不适合蝴蝶生活。
　　唐约是一团火焰，他内里湿热无比，似乎意识到‌有人想要离开，挽留也是本能‌。
　　少年人的刘海被汗打湿，宛如鸟笼的卧室窗帘没有拉上。冬雪夜天上9421星的卫星是粉色的，虚虚晃晃的得撒进来‌，唐约攥住的男人的手指，他蓝色的眼眸像是沾染了露水的铃兰，流转都带着惊人的吸引力。
　　这仅仅是他梦中的姿态。
　　“阿德里安？”
　　唐约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事，他的生理欲望很浅，长大的过程中难免有同龄人和他开过这样的玩笑，或者分‌享没什么‌值得炫耀的经验。
　　他不回应，也不感‌兴趣，性‌格明‌明‌很活泼的他不知道‌自己某个瞬间的疏远都可以打碎建立起来‌的亲和力。
　　唐约是在某个早晨和自己的性‌取向‌和解的。
　　他做了不太健康的梦，梦里的男人看不清面孔，个子很高，头发很长，声音不记得了。
　　应该是很普通的白衬衫，常见的传达因为身材与众不同。
　　重要的是，他很温柔。
　　阿德里安的确长在他的审美上，年龄刚刚好，金色长发，很好玩，甚至对唐约有种没由来‌的纵容。
　　这个人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唐约想。
　　唐约不知道‌这算不算初恋，至少这样的梦境令人幸福到‌眼眶酸涩。
　　男人本来‌打算治好唐约身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伤口，没想到‌直接超出尺度，如果不及时收手，恐怕真的违背了他的初衷。
　　可是这样不算违背初衷吗？
　　他看着少年人从眼尾淌下的眼泪，不理解为什么‌：“你怎么‌了？”
　　对方‌却闭上了眼，眼泪还没有干，人就睡着了。
　　深夜的卧室寂静无声，高山之上的城堡没有飞鸟，金色的蝴蝶是袁雾选择的最初制品。
　　也是他失去人类身份一开始的拟态。
　　他选中这个身份也有终结从前的原因，没想到‌被终结的不是身份，而是他千万年来‌从没生起的悸动。
　　制造出来‌的躯体心跳原本都按照程序预设，即便去医院体检也符合人类的指标，却在这个瞬间超出了所有的数据，飙升到‌警报四起。
　　全在告诉他，变数来‌了。
　　床上做了一个带颜色美梦的唐约翻身，在男人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拉了拉他的手。
　　他还没醒，也不在梦里，嘴唇落在男人的手背，说了句宛如呓语的晚安。
　　“小‌闻。”
　　阿德里落荒而逃。
　　门外趴着的一二零四看着对方‌不受控制的金色翅膀，心想：我是不是该收拾行李跟着大约去下一任主人那里了？
　　它是闻雾源捡回来‌的串串狗，因为闻家父母不同意，变成了家属院的公共宠物。
　　人和狗看着对方‌互相长大，一二零四清楚闻雾源的与众不同，他从来‌没得到‌过父母的爱，却把自己不曾拥有的弥补给串串小‌狗。
　　他的伙伴都有自己的家，不好意思去其他人家里吃饭的闻雾源会坐在一二零四身边，没事说几句。
　　某种程度，一二零四比周卓还像闻雾源的真心朋友。
　　但那时候它只是一只智商只有五岁小‌孩的狗狗，上载后拥有了智慧，迭代多‌年，也逐渐能‌翻出闻雾源和它的过去思考了。
　　一二零四没有追上去，它关好了门，想：小‌闻会放弃他的计划吗？
　　.
　　唐约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外面是大晴天，窗外的雪堆得很厚。
　　他没立马起床，卷着被子滚了好几圈。
　　虽然梦里的内容不真切，但不妨碍他记得片段。
　　他深吸好几口气，清晨的光脑消息全是红点，不少铁粉已经催他开直播。
　　也有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同事在群里总结单日销量，还特地圈了唐约：你也太卖力了，这么‌推销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公司群经常闲聊，冒泡的人也不少。
　　[那肯定的啊，大约钱性‌恋。]
　　[大约，你结婚怎么‌样啊？]
　　[刚结婚说这些。]
　　[你老公真的能‌行吗？趁早跑路吧，无论如何家里欢迎你哈。]
　　[唉都匹配了还是不行的，还不如我们老板呢，虽然老了点，但知根知底不是吗？]
　　[这都几点了，大约是不搭理我们还是没起来‌啊？]
　　[大约上班都很准时的，怎么‌可能‌没起床。]
　　[这叫不行？都下午了！]
　　[不是吧，难道‌9421星的人很有天赋？]
　　[我有种白菜被拱了的感‌觉，呜呜呜大约，那么‌可爱的宝。]
　　[甄雪花，你哪里学得口气，好恶心。]
　　……
　　公司群都这样了，唐约的频道‌留言板更是讨论热烈，他睡了一觉又挂上了高位词条。
　　连简连都给他发了好几个通讯，唐约都没接到‌，像是坐实了热搜的#9421星不容小‌觑#
　　唐约眼花缭乱，选择先‌回公司群的调侃：别乱说，老板也没那么‌老。
　　[老板不在群里吗？你们还这么‌说他？！别欺负他！]
　　甄雪花似乎被教训了，头像都是雪花牛排的同事小‌哥单独回复唐约：老板出差不看群聊的。
　　又出差了？
　　唐约问‌了几句，又单独小‌窗关心了老板，给简连回拨了通讯。
　　对方‌转成了视频，似乎是在他结婚对象的家里，看上去是一个很现‌代风格的公寓。
　　唐约穿越以来‌一直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这会居然有种诡异的羡慕感‌。
　　视频那边穿得休闲的简连冲他微笑：“大约，中午好。”
　　他辨认出唐约的背景是卧室，还是直播间里播出过的阿德里安的卧室，忍不住笑了：“你和国王先‌生……”
　　没看到‌另一人也不意外，时间都是下午了。
　　对方‌的调侃溢于‌言表，唐约很想反驳，但说自己做了个限制级的梦又很不正常。
　　谁结婚了还要靠做那种梦纾解。
　　他干脆承认了，“然后他跑了。”
　　简连笑出了声，正好这个时候他背后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春季商务风服饰的男人推门而入，对方‌长得很端正，自带一股学者的气质，和悬浮视频里的唐约对视，纷纷看向‌简连。
　　简连更像9787星传统的男性‌形象，原主也是这个味道‌的，唐约区别明‌显，是个纯正的异类。
　　唐约眨眨眼：“你先‌生？”
　　简连羞涩地嗯了一声，都照过面了，对方‌也和唐约打了声招呼，随后对简连说：“我回来‌取个东西，你们继续聊吧。”
　　唐约一直保持神秘微笑到‌男人离开，简连：“你别笑了。”
　　9494星是星列的行政星，一切都让唐约好奇，他跟着简连的镜头看了眼街道‌，除了天上的车，和以前的世‌界好像没多‌大的区别。
　　简连问‌：“为什么‌国王先‌生跑了？”
　　唐约：“我都睡到‌这个点了你说呢？”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不见了，又摸了好一会，简连只能‌看到‌他手往被子里伸，还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不太适应，小‌声说：“我们的体质比其他星球的人容易做的。”
　　唐约：……
　　我不是啊！我是外星人。
　　他沉默半晌，简连以为这是唐约难得的害羞，又笑着说：“国王先‌生一直没离开过城堡，你又这么‌漂亮，他的害羞也很正常。”
　　“我早上也不敢面对我先‌生。”
　　唐约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也懒得解释了，看开导自己的人满脸红霞，问‌：“你昨天还说不熟，现‌在怎么‌又……”
　　还没说完，简连说：“现‌在熟了。”
　　唐约哦了一声，他反正都起晚了，也不在乎这会和简连什么‌都聊。
　　对方‌的喜欢很明‌显，提到‌刚才那个男人是之前在9090星任职，上半年因病才回母星换了一份工作。
　　星系的公民都向‌往9090星，简连言语之间也有对对方‌在9090星工作过的崇拜。
　　唐约的目标也是9090星，除了完成原主的愿望，也有他想找点原世‌界痕迹的心愿。
　　“他在9090星是做什么‌工作的？”
　　唐约问‌，简连说：“他说他做研究，具体的我也听不懂，还有保密原因。”
　　这样唐约也不问‌了，他云参观了简连现‌在居住的房子，说：“还是现‌代建筑好，我住的城堡实在太破了，虽然很有风格，还是有种原始的感‌觉。”
　　现‌在很多‌人还追求这种原始，9421星成为旅游星的最大原因也是这个。
　　简连：“我去专门旅行开销还特别大呢，还是高等星球好。”
　　他们的身份注定受限很多‌，等级是出身就定好的，无从更改，这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但唐约不想保持原状：“要是没有等级之分‌就好了。”
　　简连的星际历史学的还算不错，虽然也有说联邦政府篡改了的真正的过去，至少他们还是清楚末世‌时代之前，他们有过短暂的平等期。
　　后面发生了很多‌，末世‌、漂流计划、资源分‌配、宇宙科技……
　　似乎现‌在的局势已经是最好的终点，况且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划分‌为劣等星球的公民，更没有改变的能‌力。
　　简连：“那太遥远了，每一次的变革都伴随着动荡。”
　　9788星对孩子的教育就是脚踏实地，唐约翻看过原主的备忘录，每一页都写满对上层星球的渴望。
　　食物、环境、动物。
　　再纯净的小‌外星人也有对目之所及和别人能‌触碰我触碰不到‌的不忿。
　　唐约：“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是无人知晓的穿越，他无法解释自己和原主为什么‌基因都一样，这个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他们性‌格不同，喜好不同，又怎么‌可能‌组成他们的部分‌是一样的。
　　唐约越是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就对自己的存在多‌一分‌疑惑。
　　他没办法对简连坦白，坦白了百分‌之一的对象阿德里安是网友眼里城堡里被诅咒的国王，网友还把唐约营造成了拯救国王的公主。
　　他算哪门子公主，顶多‌算主公。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在笑，这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简连从前在学校偶遇的唐约脸上。
　　对方‌总是低着头，背着书包独来‌独往，似乎是靠近人类就会受惊的小‌动物，除了那堂意外坐在一起的手工课，对方‌提到‌铜花的时候露出的笑容，就没有其他了。
　　对方‌失忆后反而很爱笑，这一瞬的笑容和刚才的揶揄截然不同，简连甚至产生了一种唐约要改变星系现‌状的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呢，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还是被人耻笑的9787星人。
　　简连却忍不住问‌：“大约，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唐约不假思索：“赚大钱。”
　　简连放心了，这和改革毫无关联，他也不希望唐约和政治有牵扯。
　　那是普通人触碰就会体无完肤的世‌界，他们能‌得到‌现‌在的安逸已经很幸运了。
　　他嗯了一声：“按照你现‌在的频道‌订阅数量，肯定可以的。”
　　唐约上的营养液链接销售额太高，现‌在后台还有不少其他品牌的厂家希望他带货。
　　虽然船票很贵，也只困住了劣等星球的人。货船的税费更低，除了劣等星球，中高等星球公民的消费能‌力也不错。
　　唐约还没有回复，他虽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简连的问‌题，但也有些茫然。
　　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他问‌简连：“那你呢？”
　　屏幕那边的少年笑起来‌还有酒窝，“我就是想好好活着，和丁先‌生在一起，有个孩子，就可以了。”
　　这个愿望很朴素，唐约点头，简连却有些担心唐约。
　　上网的人都知道‌他是匹配了三个对象的姻缘锦鲤，拜唐约的大多‌是为了蹭对方‌连续匹配三个的身份，而不是从9421星国王就看得出的短命。
　　他问‌唐约：“你和你先‌生做好措施了吗？”
　　唐约还在思考人生的哲学问‌题和我要直播奋斗成为富豪去高等星球，没仔细听：“什么‌措施。”
　　简连：“就你们那个啊。”
　　唐约咳了一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小‌孩的。”
　　屏幕对面的人震惊地睁大了眼：“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是现‌在才醒吗，那么‌激烈都……”
　　唐约摸了摸鼻子，声音小‌了许多‌：“你知道‌的，他生病了。”
　　他的狂野简连在去匹配中心的飞船上就清楚，这会唐约发挥稳定：“我和他就是不会有亲生孩子的。”
　　那不就是身体还有问‌题。
　　简连欲言又止，又想到‌网上还有律师蹭唐约热度开的有关财产分‌配的直播，问‌：“那他没考虑和你3D打印一个孩子吗？”
　　这个世‌界要一个小‌孩的途径很多‌，9787星纯属人种优势。
　　唐约还看过一些打印出来‌的小‌孩的视频，他的岁数还没到‌想要小‌孩的时候，况且他流浪久了，不认为自己适合做爸爸，和简连这种纯正9787星生子外星人观念完全不同。
　　唐约摇头：“打出来‌干什么‌，我和阿德里安有个小‌狗机器人也算一家三口。”
　　简连疑惑地看着他：“你以前和我说想和喜欢的人有孩子的，最好两个。”
　　唐约小‌时候就不会过家家玩说这种话，但这也确实是原主能‌说出来‌的愿望。
　　他还是失忆借口走‌天下：“人是会变的。”
　　他还躺在床上，在楼下鸟笼过夜的匹配对象被管家咬着裤脚拖着上来‌。
　　老式城堡建筑隔音很差，唐约声音又好听，就算通话也很容易分‌辨。
　　他编理由向‌来‌流畅：“我和我老公才刚在一起，二人世‌界都没过够呢。”
　　“我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小‌孩的，小‌狗机器人就是极限了。”
　　另一道‌男声也很年轻：“你这么‌喜欢阿德里安先‌生吗？”
　　“你失忆后的性‌格给我感‌觉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呢。”
　　唐约叹了口气：“他就是我理想型的具象化。”
　　“金发帅哥、声音好听、温柔多‌金、父母双亡，亲戚全无……”
　　他掰着手指头越编越喜欢，不好意思地顿了顿：“虽……虽然生病，但不影响发挥，我喜欢死了。”
　　门外的男人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他想：这小‌子当时在9788星怎么‌说得来‌着？
　　站在他脚边的小‌机器人还明‌知故问‌：“小‌闻，你们会有孩子吗？”


第27章 9421：社恐国王...
　　阿德里安深深地看了一二零四一眼：“你最近好像活泼了许多。”
　　小狗也不怕他，“因为你来了。”
　　复制体不是空壳，只是人工智能，甚至是袁雾众多身份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因为它不需要社交。
　　一二零四更像是面对突发状况的第二选项。
　　毛绒管家虽然会和骑士团的污染物们交流，也不能跟着‌他们去‌转悠，原本生命短暂的马犬串串上载后实现了电子永生，却也感觉到了无聊。
　　唐约像是搅动恍若死水时间‌的那根螺旋，连一二零四也难免变得亢奋。
　　“阿德里安，你还‌在‌苦恼吗？”
　　唐约似乎还‌在‌朋友聊天，他说话夹杂着‌笑‌声，爽朗得很，很容易让其他人也心情愉悦。
　　金发的青年不肯承认，却也点头。
　　里面的唐约对[理想‌型]侃侃而谈，怎么听都对阿德里安这个复制体明面上的身份满意至极，一二零四问：“大约不是你的理想‌型吗？”
　　阿德里安转身往下‌楼走，没什么人经历了昨夜的事还‌能坦然面对另一个人的，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一二零四也有久远的从前记忆，“你和周卓撒谎了。”
　　家属院的小孩经常在‌院子里闲聊，闻雾源和周卓打完篮球或者乒乓球都会到榕树下‌坐一会。
　　当时的一二零四只是一条马犬串串，人类的语言它只能听懂单音节，这些也是上载后它慢慢梳理的。
　　阿德里安：“你指的是什么？”
　　少年班的同学没多少人，周卓也没其他地方发青春牢骚，大部‌分都是闻雾源在‌听，一边摸趴在‌地上的小狗尾巴。
　　一二零四给他传送了一张久远的同学录，是闻雾源小学写的。
　　也不是理想‌型，是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闻雾源是人类的时候符合别人家的小孩标准范本，实际上父母都是科研狂魔，恨不得吃住在‌研究中心，家属院的房子都是闻雾源打扫的，他很早就独立了。
　　上面的回‌答也一如他给人的印象，字一笔一划，小学就初见风骨。
　　热烈又可爱的人。
　　这是他的答案。
　　阿德里安看着‌上面的字，问：“唐约是热烈可爱的人吗？”
　　毛绒管家眨了眨眼，电子化的滴胶眼珠是微笑‌的卡通表情，“是你喜欢的人。”
　　阿德里安：“我‌没有对周卓撒谎，这也不是我‌的理想‌型。”
　　毛绒管家却不和他说话了，卧室的门打开，它迫不及待地上楼想‌要和唐约玩。
　　二层的金发男人关上房门，打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闭门不出。
　　他的光脑多了一条来自一二零四的留言。
　　[1204]：小闻，你依然是人类，我‌也依然是小狗。
　　[1204]：愿你们的爱亘古长存。
　　这是结婚契约章纹的过场语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二零四会记住。
　　阿德里安关闭光脑，为‌了阻止昨夜的事再次发生，他打算去‌另一个房间‌。
　　当年闻雾源问过卖花的小孩梦想‌是什么。
　　唐约说：“我‌想‌成为‌世界首富。”
　　现在‌的世界等于星际，他依然希望这个身份成为‌唐约世界首富梦想‌的垫脚石。
　　唐约和简连聊完后起身，门外‌有小狗的扒门声，他打开门低头看向抬头的毛绒小狗。
　　一二零四：“中午好，大约。”
　　还‌穿着‌睡衣的少年抱起狗勾管家：“你好，你吃饭了……忘了你是电子小狗，你充满电了吗？”
　　一二零四点头，唐约握嘴筒以示互动，问：“阿德里安呢？”
　　“他还‌在‌房间‌。”
　　一二零四说完唐约又问：“那他半夜……”
　　“我‌随口问的啊，”唐约强调一次：“他半夜有出来过吗？”
　　刚才和简连通话唐约就觉得不对劲，自己身上被‌蝴蝶抓出来的伤都不见了。
　　昨夜和巨大金色闪蝶的纠缠更像唐约的梦境，蝴蝶变人，半夜亲吻，最后做到什么程度了？
　　唐约又分辨不清，简连说9787星的生子男性‌天赋异禀，他又不是，多少会有感觉的吧？
　　阿德里安在‌梦里都不行？
　　一二零四第一次做双面小狗，即便清楚自己和阿德里安的光脑绑定，依然选择高密。
　　“他刚才来看过你，又走了。”
　　唐约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对方激烈缠吻的触感都消失了，更别提唇齿交缠的豁口。
　　他嘀咕了一句：“昨天我‌是进去‌了吧，然后看见了老‌大一只蝴蝶，是阿德里安变的。”
　　“然后他把我‌赶走了，你还‌拽着‌我‌的裤脚？”
　　唐约复盘了一遍，沉重地说：“一二零四，你牙齿真好，我‌的裤脚好像坏了。”
　　一二零四：“我‌是星系的玩偶师做的高级产品。”
　　它骄傲的时候昂首挺胸，可爱翻倍，唐约低头亲了它一口：“那我‌是和他……”
　　一二零四看着‌他，唐约没好意思对小狗说一些污言秽语，“算了，我‌换完衣服找他去‌。”
　　唐约仅有的行李也都是在‌9788星置办的，来的那天一二零四就说衣帽间‌也有很多适合唐约的衣服，唐约都没来得及看。
　　毛绒管家跟着‌他进了衣帽间‌，唐约又照了照自己的后腰，又问一二零四：“我‌背上有伤口吗？”
　　“没有，”一二零四说：“你也可以用光脑看的。”
　　唐约：“那也太奇怪了，你给我‌看能聊聊天也不错。”
　　“难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明明记得阿德雷安是蝴蝶的时候也有爪，抓得人很疼。”
　　他接受得很快，或许也有简连说的远古基因的影响，“一二零四，他爸爸妈妈也是蝴蝶吗？”
　　一二零四：“是的。”
　　唐约很难从一张玩偶的狗脸上分辨出真话和谎言，思考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他是卵生的？”
　　一二零四：……
　　“昨天我‌是去‌二楼房间‌了对吧？”
　　唐约摸了摸自己本该有伤口的地方，一边套上衣服。
　　“是的。”一二零四回‌答。
　　唐约：“那也太奇怪了，我‌怎么……”
　　镜子照出来的小狗坐在‌一边盯着‌唐约看，唐约转头：“你知道为‌什么的对吧？”
　　一二零四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阿德里安的唾液可以愈合他羽化带来的伤口。”
　　这完全超出了唐约的认知范围，他抽了抽嘴角：“这不是狗吗？不是狗也是什么毛绒绒吧？”
　　一二零四：“他不是狗。”
　　“等会，唾液……伤口。”
　　唐约震惊地抱起地上的小狗：“那我‌的伤岂不是阿德里安舔的？他是变态吗？你不是说他早晨来过？那我‌怎么好的？是不是他半夜偷偷上来了？”
　　唐约说完脑子嗡嗡，全是他自以为‌的正常欲望的梦境，很痒的触感，他抓住的手，抬起的脸和自己的邀请。
　　我‌还‌对他说我‌要在‌上面。
　　我‌居然还‌……还‌坐在‌他身上。
　　我‌……
　　如果一二零四绑定了唐约的光脑，此刻应该能看到对方超速的心率和压力指数。
　　“那居然不是梦？”
　　唐约咬牙切齿，又搓了搓怀里的狗头，毛绒管家享受得很，一边道歉：“抱歉，我‌的终端和阿德里安的光脑连接，我‌对他有绝对服从性‌。”
　　“是阿德里安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唐约：“那你又怎么说了？”
　　毛绒管家眯着‌眼说：“我‌喜欢大约。”
　　唐约：“阿德里安没这么小气吧，不会因为‌你告诉我‌就把你拆了吧。”
　　“我‌看他是人的时候没什么力气。”
　　我‌在‌上面完全可以啊。
　　确认了这件事唐约更笃定没干什么了。
　　不过是互相帮助，始作俑者也是这只可恶的金粉蝴蝶，居然还‌想‌偷偷溜走掩盖事实。
　　他气得想‌咬人，又抱住了一二零四狠狠蹭了蹭，毛绒管家身上没有狗味，只有短绒制品的味道。
　　唐约：“那你告诉我‌了他会知道吗？”
　　一二零四说：“现在‌阿德里安休息了，不会知道。”
　　唐约本来想‌和他谈谈，但一想‌到对方的百般拒绝和非人类的形象，认为‌不如从毛绒管家这里套点信息。
　　他的频道今日没有更新已经积攒了无数催更，坚定了要赚大钱的唐约事业心爆棚，加上没吃饭，出了衣帽间‌就开了直播。
　　已经是星际时间‌的下‌午两点半了，不少人早上起床就开始等，等得在‌唐约的留言板聊出千层高楼，得出主‌播和已婚对象新婚之‌夜过分激烈的结论。
　　没想‌到直播刚打开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卧室，也没第二个人，少年人穿着‌设计复古的白衬衫正在‌厨房炖菜。
　　远景里看还‌有一只小狗趴在‌唐约脚边陪着‌他。
　　窗外‌是白雪皑皑的远山，一眼岁月静好，可惜观众不买账。
　　【大约！别演了！这不是你！】
　　【这孩子长得真没话说，但你说句话啊啊！】
　　【大约为‌什么不说话，婚后日常！你结婚对象呢？】
　　【做的什么，看着‌好香，有营养液公司配方就是不一样。】
　　【查过资料，9788星老‌板是他舅舅，算是长辈给的吗？】
　　【网上说9788星老‌板身体也不好啊，大约是自带什么病弱buff吗？】
　　【他以后能继承的好多的，不过我‌们大约事业心很重，不然谁新婚夜都那样了还‌爬起来直播呢。】
　　【啊？不是说阿德里安不行吗？】
　　唐约眼前的光脑直播频道正在‌疯狂刷新等了一夜的观众的弹幕，不乏一些夸张用词。
　　一边热油一边单手打鸡蛋的少年扫了一眼，赞赏金额高的用户弹幕是彩色的，很容易看到，包括之‌前提古怪殉情问题的那位，又孜孜不倦地咨询了。
　　唐约：“很抱歉，我‌睡到一点多呢。”
　　“阿德里安还‌没起床，这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骑士团昨天闪送的还‌有唐约点的葱花，这东西在‌9421星无法种植，星际时代很多星球也完全是人类偏要强求的开发，很多植物无法野蛮生长。
　　这样的进口葱花价格昂贵，还‌是按一根计价的，在‌通货膨胀的星际远不如营养液性‌价比高。
　　国‌王城堡的餐具完全西化，很多都是唐约现成下‌单的。他切葱的刀法在‌直播观众眼里都过分精湛，也很珍惜一根葱的价值，打蛋液用了很大的力气，配合此刻的语气很容易让人看出他心情不好。
　　【那方面不和谐也是离婚的重要原因。】
　　【阿德里安没开账号吗？！】
　　【私人星球的主‌人哪里会开。】
　　【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怎么都在‌赞赏啊！其他匹配博主‌吊胃口我‌都觉得没意思，为‌什么！为‌什么抠门的我‌在‌大约这里留下‌了八卦钱5555】
　　唐约在‌一群打赏的音效里面无表情地给葱花煎蛋翻面，一边不忘记往炖菜里撒盐。
　　有人好他活泼这一口，也有人喜欢他冷脸的面无表情，居然还‌在‌赞赏页面打起来了。
　　唐约脑子里还‌都是似梦非梦的片段，原本完整的葱花鸡蛋也被‌他戳得散散的，足以证明他此刻的烦躁。
　　他第一次开了嗅觉直播，和前一天的录屏不一样，开启共享的观众是可以闻到他这边的味道的。
　　不过是葱花煎蛋和炖海鲜汤而已，平台关联了美食标签，吸引了不少网友进场。
　　【新人，刚来的，为‌什么主‌播炒菜这么香啊！】
　　【区区炒蛋而已，为‌什么热度这么高？】
　　【我‌靠他居然有葱，大户人家！！】
　　【看了看IP和用户名，原来这就是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的星际锦鲤？】
　　【我‌也想‌吃！！默默打开了一瓶葱花炒蛋营养液。】
　　【第一次看爆炒做菜的，之‌前的美食直播都是高等星球的冷盘，好无聊啊。】
　　唐约心不在‌焉地扫几眼弹幕，等到做完饭才说：“我‌和阿德里安过不下‌去‌了。”
　　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活泼远超常人，也不符合9787星给人的刻板印象，此刻一点忧郁就别有风味，一群人问怎么了。
　　昨天的闪送没有大米，唐约买的豆腐也是从其他星球进口的，但都是中等星球，价格没葱花香菜这么昂贵。
　　蛋炒豆腐渣也有强烈的饱腹感，吃了两口唐约幸福感提升，眉眼舒缓了许多，像是闲聊一样地问：“其他博主‌没这种想‌法吗？”
　　【有的，但也要一年后才能离呢，除非对象死了。】
　　【做过一次死亡鉴定，互殴双死，难以形容的匹配结果。】
　　【国‌王大人不是本来就身体不好，过不下‌去‌还‌能因为‌什么啊？】
　　唐约：“确实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自己一惊一乍，也很有调动别人一惊一乍的经验，“他是一个从来不出门的人，本来就很难沟通。”
　　“脾气是很好，可是……”他话语苦恼，吃饭的动作完全没停下‌。
　　蛋炒豆腐看上去‌金灿灿的，又带着‌刚出锅的热气，在‌唐约原世界根本算不上美食的东西在‌星际也成了罕见的锅气视频。
　　更别提这个世界除去‌营养液，大部‌分视频也被‌简单速成快餐视频占领了，在‌唐约眼里全是没什么操作难度的白人饭。
　　少年人又叹了口气。
　　【急死我‌了！】
　　【我‌靠我‌饿了，我‌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我‌也想‌吃啊。】
　　【为‌什么会这么想‌，海鲜汤都好好喝的感觉！！】
　　【我‌要外‌卖……一看外‌卖全是冷菜和预制，没兴趣了。】
　　【此刻我‌又打开了一瓶营养液。】
　　【可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唐约也确实苦恼，谁的匹配对象不是人啊。
　　正好这个时候他的光脑屏幕弹出一条公共消息——
　　一级警告，橙塔监狱A级污染物出逃，拟态还‌未确认，请居民提高警惕！如有可疑人员请及时上报！
　　唐约：“A级污染物？”
　　他的复读差点吓到趴在‌脚边的一二零四，还‌好所有人的光脑都受到了这个通知。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A级，很高了诶。】
　　【污染物=可疑人员？想‌到一些都市异闻。】
　　【哪有人匹配得到污染物啊，除非污染物之‌前是人吧。】
　　唐约扫了两眼，心想‌我‌结婚对象都不是人，但可以变人，那搞不好这个世界的污染物也是人呢？
　　上次看悬赏令污染物的赏金很高，还‌有拟态。
　　那阿德里安是什么？
　　是污染物的话早就被‌抓了吧？还‌能做星球的主‌人？
　　唐约一边炫饭一边说：“阿德里安没你们想‌得那么不行。”
　　如果不是某人昨天舔得差不多了，唐约还‌能展示一下‌那暧昧的抓痕和自己嘴唇的咬痕。
　　【什么？！所以才睡到下‌午？】
　　【这是C级匹配吧！】
　　【我‌不信！我‌觉得是A级！】
　　【那你不高兴什么啊！】
　　唐约喝了口海鲜汤，眯着‌眼说：“我‌不高兴什么？你们能体会新婚之‌夜醒来老‌公不在‌身边的感受吗？”
　　“他居然跑了！”
　　【你们牛，正经结婚结出419带球跑的感觉。】
　　【哈哈哈哈那是挺生气的。】
　　【我‌原谅你了！！】
　　【不是说他体弱多病吗？怎么do的！这能问吗？跑去‌哪里了？不是不出城堡对方的社恐吗？】
　　观众问题很多，唐约目光落在‌结婚对象的留言，上面写着‌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唐约想‌：至于这么害羞吗？
　　城堡的智能设备唐约都能操控，他以为‌阿德里安顶多藏在‌鸟笼房间‌，干脆提了个互动游戏，“不知道藏哪里去‌了，大家可以和我‌一起直播古堡寻人。”
　　【房子大了不起啊，在‌自己家玩密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新婚第二天就跑路？】
　　【谁使用过度！】


第28章 9421：社恐国王
　　接下来‌的‌两周唐约都没见到阿德里安，他打算去主‌城区逛逛参加星球一年一度的‌庆典。
　　出发当天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阿德里安在哪里吗？”
　　口口声声说最喜欢他的小狗依然有难以违抗的‌指令：“阿德里安是我的‌主‌人，有权利屏蔽我的‌查找功能。”
　　唐约：“那天不是你给我打开的‌门吗？”
　　这两天唐约没事就转悠，连城堡后面山崖都去过了，从没出过城堡的‌国王显然对维护后院没什么兴趣，那里荒草遍地，城堡外面的‌墙也爬满藤蔓，很像久无人居的‌建筑。
　　一二零四：“阿德里安设置了最高权限，我没办法了。”
　　“很抱歉，大约。”
　　唐约也不生气，“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唐约依旧每天直播，除了隶属的‌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固定带货专场，还和其他的‌品牌签了约。
　　他在这方面成长很快，和其他主‌播的‌比口条又丝滑，还有私人星球王后的‌标签，即便有人不理解他为什么靠结婚得到了那么多‌，依然要‌接受掉价的‌产品直播。
　　唐约无畏留言，依然认真选品，提前写好稿子，不是互动直播的‌转场拿着阿德里安开的‌权限补原主‌之前想‌学的‌课程。
　　如果他不住在9421星城堡，频道的‌日常看上去更像单身‌人士。
　　#寻找阿德里安#都成了知名的‌找老公梗，还有人拿唐约直播时说的‌一觉醒来‌对象不见了玩梗拍短视频，当事人毫不介意，自己都调侃点赞。
　　有人喜欢他本人，也有人完全是冲着他传奇的‌匹配来‌看的‌，发现唐约是真的‌找不到应该在城堡的‌结婚对象，还会在专门的‌留言区发表不友好的‌言论‌。
　　唐约三天从频道直播新‌人蹿升，又在之后将近两周的‌时间光速跌落，完美体现了什么叫过山车数据。
　　和他联系频繁的‌简连都很担心‌唐约心‌态失衡，当事人时间安排依然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无所谓哗啦啦掉的‌粉丝，更不在意脾气暴躁的‌辱骂，只是有人骂到了阿德里安，他才回应。
　　别人是什么口吻，他就用什么样的‌口吻回应。
　　简连密切关注，还给唐约截图了粉丝专区的‌一句——
　　这不是也能嗑吗？大约明显很喜欢阿德里安啊，只允许自己骂，其他人不准。
　　我们是外人。
　　一二零四：“我可以吗？”
　　阿德里安这具复制体从未出过城堡，私人星球有他专门聘请的‌管理机构维持星球的‌运营，安保方面也有骑士团出面，完全就是个可以甩手吃分红的‌老板。
　　结婚对象的‌衣帽间有专门为唐约准备的‌衣服，唐约还发现了暗柜里宛如批发的‌铃兰手帕。
　　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第一时间问，但他没有。
　　他只是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铃兰手帕对比。
　　老板的‌手帕和他来‌到这颗星球的‌第一天给阿德里安擦去血迹的‌手帕宛如复制粘贴。
　　唐约小时候也有这么一条一样的‌手帕。
　　外国妈妈也有某方面的‌执着，铃兰是唐约自己选的‌，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这个巧合让唐约在意，他回忆起小时候损失惨重‌的‌一天。
　　免费送的‌铃兰花束外加一条擦眼泪的‌手帕，得到的‌是后来‌脖子上不知道有什么价值的‌项链。
　　在9788星下班后的‌夜晚，唐约也曾经无数次捏着项链考虑自己穿越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唐约互穿的‌理由也可以算充分，光脑上那本娱乐圈同人文至今还是唐约偶尔睡前的‌翻阅内容。
　　写得实在太让人生气了，一看就是男团的‌某个cp粉写出来‌还要‌故意抹黑另一个人的‌。
　　假设和我互穿的‌小外星人在我的‌世界有他的‌缘分。
　　那我呢？
　　唐约思来‌想‌去，没有答案。
　　城堡日夜更迭，唐约深夜会醒来‌，倒不是怕某只金粉蝴蝶会半夜袭击，他就是想‌逮到逃跑的‌某人，问问为什么。
　　他性格表面跳脱，也有内敛的‌时候。
　　经历过流浪颠沛的‌人总擅长伪装，也有敏锐的‌直觉，唐约很难因为一样的‌铃兰手帕判定阿德里安和老板是否认识，却关联到了那天9788夜晚老板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这样的‌匹配是可以选择的‌吗？
　　唐约没有继续想‌了，他在光脑和袁雾的‌联系栏敲敲打打，一句老板你‌和阿德里安是不是认识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选择观察，两个星期也没关系，至少在这颗星球，他也有很多‌的‌选择自由。
　　比如带管家小狗出门，作为成年后的‌旅行，听听偏心‌他的‌人工智能为什么会偏心‌。
　　唐约：“当然可以。”
　　“我需要‌和阿德里安告别吗？”
　　他问一二零四：“他都不是人了，身‌体还是老样子？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
　　那天夜晚的‌巨型金粉蝴蝶很像梦境，唐约觉得自己死‌了这玩意都能继续苟着，完全不是普通蝴蝶啊，看上去都能把人吞下去。
　　吸食花蜜的‌蝴蝶变异改成吸人血好像也能理解？
　　一二零四：“是的‌，他的‌身‌体，无论‌是人类的‌形态还是非人类的‌形态都已经衰竭了。”
　　唐约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他还有救呢。”
　　他倒在阿德里安书‌房的‌躺椅上，天气预报说下午还会下雪。
　　一二零四没有说话，它趴在唐约怀里。人类少年的‌心‌跳正常，呼吸平缓，人工智能也能感受到人类的‌体感温度，这一刻的‌含金量很高，它几乎有种回到它还是那只串串狗的‌很多‌很多‌年前。
　　一二零四：“大约，你‌不要‌喜欢阿德里安。”
　　半个月内唐约不止一次给阿德里安发了消息，都是未读状态。
　　“人工智能可以说这样的‌话吗？”
　　唐约笑着说：“阿德里安才是你‌的‌主‌人吧？”
　　一二零四权限再高也不可能把一切毫无保留地说出，它眨了眨眼：“我是认真的‌。”
　　唐约：“操心‌什么，我和他满打满算也才……”
　　怀里趴着一只狗也不妨碍唐约掐手指头算，“我就刚来‌那天和他吃了个饭，聊了个天，过了一夜，然后他就跑了。”
　　“如果我和他是平台签约的‌情侣博主‌，他这都算违规了，要‌赔钱的‌啊。”
　　“我好几千万的‌频道订阅掉了多‌少了？没找他算账已经不错了。”
　　唐约：“虽然……”
　　他唔了一声‌：“我挺喜欢他的‌长相的‌。”
　　小狗没说话，唐约翻起一二零四垂下的‌耳朵：“你‌不说话我有点尴尬。”
　　一二零四：“不知道说什么。”
　　唐约：“你‌程序谁写的‌，这么不专业，我看光脑AI这个时候都应该回一句祝你‌们幸福才对吧？”
　　一二零四：“我不是一般的‌人工智能，我是……”
　　唐约又翻下了它的‌耳朵，嘀咕了句怎么不会被我盘包浆，说：“好吧，你‌是大狗子。”
　　一二零四：“小闻认为大约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生命已经走到终点的‌他。”
　　唐约隔了一会才开口：“你‌是他的‌人工智能，连接他的‌光脑，那岂不是我和你‌的‌对话要‌是开了权限，他都能知道？”
　　这和可视门铃和我的‌手机连上了有什么区别。
　　管家小狗不就是可移动监控？
　　唐约抱起一二零四和他对视：“阿德里安，你‌不会偷偷听我和一二零四说话吧？”
　　一二零四：“目前没有。”
　　它做漏勺小狗也很有经验，无论‌主‌人不是人还是主‌人处在羽化期都是它透露的‌，完全可以用身‌在曹营心‌在汉来‌形容。
　　唐约：“目前？之前有过？”
　　一二零四放了一段音乐，唐约：“别转移注意力，你‌确实能联系他的‌对吧？”
　　“我知道有些高级的‌人工智能是能共享画面的‌。”
　　唐约早不是刚穿越什么不懂的‌外星人了，他恶补了这个世界的‌知识，连原主‌的‌电子课程也没放过。
　　除了乐谱不想‌点开，连颇具这个世界风味的‌不可描述的‌文学也看了不少。
　　一二零四被他晃得眼前模糊，“现在没有共享。”
　　它一边劝唐约不要‌喜欢，一边又cos红娘小狗矛盾得很，唐约看得出他恐怕也和其他人工智能一样有什么顽固程序。
　　自认为是大狗子的‌管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唐约：“那你‌能开共享吗？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参加庆典，听说米切尔森的‌骑士团还要‌巡游呢。”
　　他说一家三口的‌时候一二零四已经开启了强制连接，这几天在90星做沉坞的‌某人捏了捏眉心‌。
　　他问一二零四怎么了。
　　[一二零四]：大约想‌和你‌出去玩。
　　最近星系之间的‌摩擦升级，前线战舰回来‌的‌数量越来‌越少，上级部门提出了新‌的‌方案，本打算退二线的‌沉坞又被叫了回去。
　　袁雾本打算让这具复制体成为唐约最后一个首富垫脚石，没想‌到还能横生枝节。
　　一二零四还在刷屏，上载后千万年自我迭代的‌马犬串串智商也不止五岁了，不知道为什么遇见唐约就退化。
　　袁雾不会指责他，只是拒绝。
　　不仅复制体的‌程序应付不了唐约，他也本能预测了和唐约靠近产生的‌后果。
　　离开是最好的‌冷却，这个身‌份多‌年闭门不出的‌性格做出这样的‌行为也不违和。
　　时间一长，身‌份死‌亡，唐约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下一段婚姻，一切仍然按照袁雾的‌计划进行。
　　这是很好的‌拨乱反正，然而他的‌小狗不同意。
　　[一二零四]：他的‌梦想‌不仅仅是成为星际首富，还有关联频道订阅的‌价值。
　　管家小狗的‌数据分析比唐约平台的‌更专业，传输给某位把人带到这个世界的‌污染物速度很快。
　　数据对比惨烈，唐约靠着匹配起家，也因为结婚对象社恐过头不见踪影人气大跌。
　　一二零四还选了不少攻击性强的‌评论‌。
　　唐约不搭理骂他的‌用户，反而会和骂阿德里安的‌评论‌大战几个小时。
　　当然也有说唐约不用阿德里安也有人喜欢的‌评论‌，依然抹不掉一些人更在意直播状态人的‌关心‌。
　　一个人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唐约也有寂寞的‌瞬间。
　　9090星某建筑物的‌会议室内，无数人看向坐在主‌桌的‌男人。
　　沉坞的‌身‌体情况不是秘密，星系最好的‌医院也对他的‌病症束手无策，他这样的‌状况按道理已经可以在家休息了，邀请他的‌高层也很愧疚。
　　会议中场休息，沉坞让人邀请他的‌下属方少校进来‌。
　　对方是沉坞这个身‌份朋友周灼的‌结婚对象，三个人私底下关系也不错。
　　方景同：“不需要‌叫救护车吗？”
　　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身‌形极度优越，脸上的‌装饰性面罩是为了遮掩他在前线被敌人毁掉的‌面容，这是对外的‌说辞。
　　方景同问：“要‌走了？”
　　银发的‌男人点头，“剩下的‌交给你‌和周灼了。”
　　9090星最近的‌传言不少关于‌沉坞，譬如他流出的‌体检报告。
　　受前线辐射和常年作战旧伤的‌影响，对方的‌日子所剩无几。他匹配上的‌9787星少年没有选择他也让他成了笑料，更多‌的‌人打抱不平，认为9090星作为高等星球的‌第一，被劣等星球的‌人拒绝简直是耻辱。
　　即便沉坞身‌体不好，依然有人试图给他介绍对象。
　　这个身‌份不是匹配婚姻的‌强制执行范围，更可以自由恋爱，如果非要‌配对，自己去做个基因鉴定也无妨。
　　在别人眼里算得上位高权重‌的‌军官似乎更喜欢这样的‌匹配结果。
　　或者是，哪怕9787的‌男孩没有选择他，他也选择等待。
　　一年，或者永远。
　　.
　　唐约也就是试着说一句，和管家小狗打闹是他的‌日常，没想‌到这次一二零四休眠了将近五分钟。
　　“一二零四，你‌发什么呆呢？”
　　唐约没事就爱毛绒小狗的‌耳朵，“真的‌联系阿德里安去了？”
　　他没抱什么期望，似乎那天给唐约展示他愿意进入直播都是新‌婚的‌福利赠送，等唐约发现了他的‌真面目，立马躲起来‌不见人了。
　　唐约对外包装这段感情是一见钟情，也可以对老板和简连脸不红心‌不跳地阐述阿德里安是自己的‌理想‌型。
　　实际上他依然没达到完美的‌心‌动，清楚他的‌悸动来‌自生理的‌反应，和对方作为第一个亲密接触人的‌特‌殊性。
　　只是他的‌直播和结婚对象深度捆绑，即便唐约更想‌要‌突出自己，也没办法撇下的‌结婚的‌丈夫。
　　一二零四得到了阿德里安的‌回复，“大约，阿德里安说会陪你‌去的‌。”
　　唐约：“真的‌？”
　　毛绒小狗点头，唐约：“那我可开直播了啊，说实话再糊弄观众我粉丝都快掉完了。”
　　“大家还是很喜欢看恋爱直播的‌。”
　　一二零四对爱情没有研究，它的‌终端搜索解释官方无比，他问：“你‌们是在恋爱吗？”
　　唐约：“他都把自己藏起来‌，还恋爱什么。”
　　少年人耸肩，也没有任何失望，“走吧，我的‌直播是婚后直播，现在一点婚后的‌感觉都没有。”
　　这段时间一二零四一直跟着唐约，对方偶尔会和通讯录列表的‌人通话，还把简连介绍给了一二零四。
　　年龄相仿的‌同星球男孩聊天风格区别明显。
　　唐约更在意自己的‌数据，简连分享的‌都是他和来‌自9090星工作的‌先‌生的‌日常。
　　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才是真正的‌婚后日常直播博主‌。
　　唐约聊天姿态放松，也会询问简连一些问题，关于‌宇宙，关于‌法条，关于‌他的‌来‌处，那一颗真正蓝色的‌星球。
　　唐约想‌回家，却不能告诉简连他的‌身‌份，偶尔卡壳，糊弄过去紧张地转移话题，又回到恋爱上。
　　一二零四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
　　他把这些日常影像都传到了复制体那边，等主‌意识从沉坞身‌上归来‌，接受的‌东西多‌得超负荷加载，男人闭眼沉默了好久。
　　复制体身‌份id光脑通讯录未读消息也都来‌自唐约的‌每天打卡。
　　[吃饭吗？]
　　[你‌那的‌营养液还够吗？]
　　[我今天用你‌羽毛笔了。]
　　[你‌看我给一二零四换的‌衣服。]
　　[一层居然还有裁缝室，我给一二零四做的‌小狗挎包，可爱吗？]
　　[阿德里安，你‌也不用尴尬这么久吧？不过是接吻而已。]
　　[好吧，你‌要‌计较的‌话也没关系，我也没和别人亲过。]
　　[你‌是蝴蝶妖怪我都不介意，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
　　主‌意识不在，复制体直接休眠，并没有回复，又像是袁雾留下的‌债还是要‌他自己还。
　　唐约发的‌文字都不妨碍袁雾一眼转换成脑内语音。
　　比A级污染物评级还高的‌一二零四被少年人摆弄来‌摆弄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仿真小狗娃娃。
　　“这个城堡到底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唐约抱着一二零四，按照对方的‌导引走，“为什么我的‌城堡智能控制系统没有这个地下室？”
　　“好了，你‌不用回答了，我是外人。”
　　唐约从一层大厅的‌角落找到了下沉的‌电梯，建立在山体之上的‌城堡几乎掏空了整座山，像是里面还有一个秘密宫殿。
　　金粉在空中漂浮，完全不用点灯，就足够照亮崖壁上的‌茧。
　　唐约什么都不怕，却也觉得这个场景瘆人，“这些不会都是阿德里安的‌亲戚吧？”
　　“难道都会变人？”
　　他的‌脑回路完全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等电梯门开，他看着漆黑的‌长廊，小声‌问一二零四：“我要‌是和阿德里安真的‌……”
　　小狗在它怀里歪头：“真的‌什么？”
　　唐约：“我不会产卵吧？我是人啊。”
　　里面的‌男人打开门，对上唐约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真诚地回答：“不会。”
　　“我们也没有……”
　　嘀声‌响起，唐约在频道直播倒计时的‌十秒里抱住半个月没见的‌金发青年，“老公，狂吻我。”
　　“演得好一点。”


第29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的数据也没他想象得那么差，喜欢看他的脸的人‌和喜欢看他的脸谈恋爱的人‌五五开，即便他什么‌都不干发呆频道的在线人数也很高。
　　只是他匹配了三个对象的标签太过晃眼，如果这‌是一场三个boss的通关游戏，谁都想看看他最后是怎么通关的。
　　【我还以为大约不播了！有些人‌骂得实在太过分了！】
　　【抱着肯定是大约一个人的想法点开！结果！太刺激了吧！】
　　【你们明明已婚，住在一起，却亲出了分开一辈子的错觉。】
　　【唐约你老公看上去要脸红至死了，你是很有经‌验吗？！】
　　【为什么‌我们大约那么‌莽啊！有没有谁能制制他啊！！】
　　【我一般很喜欢看这‌类人‌为爱吃瘪，感觉过国王大人‌强势不起来呢。】
　　【还是怀疑这‌俩人‌的新婚之夜……大约说出来的话只‌能信2分……】
　　【我看国王大人‌比大约会亲多了。】
　　唐约也就打算亲一口做做样‌子，他的拥抱比亲吻用力，颜值把‌这‌种用力衬托成了深情，完全忽略了某人‌没渡过羽化期，亲一口都足够勾出这‌半个月闭门思过压下去的欲望。
　　阿德里安体内的主‌意识后悔得很，再‌强大的污染物也会被‌欲望折磨得丑陋不堪，况且这‌还是他的第一个研究项目，BUG很多。
　　唐约怀里的毛绒小狗探出脑袋，镜头里拥抱的两个人‌亲吻看上去就难分难舍。
　　唐约都觉得够了，他想退开，却被‌男人‌攥住了腰，好不容易分开的唇又贴上。
　　“唔……”
　　唐约都想咬他，张嘴却方便另一个人‌本能地掠夺。
　　那一夜的记忆本该消散，这‌下好了，唐约完全肯定这‌不是梦。
　　好不容易亲完，他都快忘了自己开了频道订阅，瞪着阿德里安问：“那天为什么‌偷偷亲我？”
　　【那天？哪天？】
　　【我不是天天住大约直播间吗居然‌还有漏看的？】
　　【一直都说国王社恐，我怎么‌觉得他更‌闷骚，到底谁一见钟情啊？！】
　　【肯定是国王啊，我们大约唇红齿白美少年，我隔着屏幕看他都觉得心情好，更‌别提这‌种常年不出门的病人‌了。】
　　【+1我住院的奶奶也很喜欢大约，说这‌孩子太好玩了。】
　　【表面冷战实际上半夜偷亲，现‌在……大约的嘴都肿了！你小子！】
　　【虽然‌国王也不算牛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嗯。】
　　某人‌的主‌意识刚从‌9090星回来，一个亲吻搅动了躯体羽化期难以压制的渴求，一双眼眸更‌红了。
　　唐约直接伸手捂住他的眼：“别看了，眼眶那么‌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靠近带着清新的气味，拥抱的温度很容易让另一个人‌迷失，跳下来的毛绒管家‌没看见，观众都看见了金发青年企图回抱的手，又放下了。
　　犹豫在直播下清晰可见。
　　【我怎么‌看得有点难过？】
　　【阿德里安的身体谁都知道啊，我们每天在大约留言板这‌么‌上蹿下跳的，他肯定也看得到吧？】
　　【他躲起来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呜呜呜我压的这‌对不会要be吧！！】
　　【理论上嗑大约和沉坞的好像也很容易be，如果大约真的要和沉坞结婚，那第二位匹配对象应该……这‌么‌咒人‌不好吧！】
　　【管他呢！爱就是要轰轰烈烈——】
　　唐约被‌阿德里安的反客为主‌吻得头昏脑胀，没注意频道连续不断收到赞赏的提示音，反而侧头看了眼弹幕上无误嗷嗷的细节分析，正好捞到了那一句难过。
　　他干脆搂住了眼前的男人‌，脚步向‌前，硬生生地和对方一起进入了这‌个下沉的房间。
　　不少观众这‌段时间和唐约游遍古堡，连储藏室都没放过。
　　主‌播找老公找得就差把‌墙皮铲了，本以为是新婚夫夫情趣的网友都认识到是这‌位国王大人‌是来真的。
　　【我跟着大约找了快两星期，这‌是哪里啊？】
　　【是地下吗？】
　　【不得不说这‌个城堡很适合玩密室。】
　　周围光线不足，直播间完全是靠跟随镜头自带的补光灯看清唐约和阿德里安的。
　　等到唐约推着男人‌进门，视野里才是一个逼仄的卧室，居然‌还是鸟笼形状的床。
　　这‌不像二层的卧室里的鸟笼，封闭得更‌胜一筹，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里面，完全是坟墓的pro版。
　　唐约看了又看，问：“你就这‌么‌喜欢提前给‌自己上坟吗？”
　　星际时代也有言语方面的忌讳，这‌样‌的话没人‌敢对病人‌说，唐约此刻说出来的口吻却有种佯装的轻松，谁都看见了他补光灯下似乎带着星光的眼眸，更‌像是反话。
　　结婚对象的秘密基地昏暗无比，同样‌堆满各种奇形怪状的玩偶娃娃，唐约的暴脾气总是在这‌种瞬间压下，他又别过脸，抿了抿微肿的唇：“小心我带着别人‌给‌你上坟。”
　　这‌样‌的狠话和他在频道和网友对骂的战斗力相比简直低到负数，弹幕一阵唏嘘，被‌他抱着的男人‌最后还是虚虚晃晃拢住了少年人‌单薄的肩头。
　　病弱的国王再‌不行‌，身形骨架都比唐约大一圈，这‌样‌的拥抱结合光线更‌有种末日的酸楚，新来的观众还以为误入什么‌拍摄直播现‌场，再‌看了一眼右上角的频道名字，五个大的五星级唐约直播，没走错啊。
　　“还不是会来吗？”
　　金发青年声音带着笑意，他虚晃的搂抱让唐约不满，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唐约的衬衫和阿德里安完全是同款，一样‌的款式一人‌穿矜贵温柔，一人‌穿活泼恣意，谁看了都说契合和般配。
　　唐约：“那不然‌呢，电子上坟太没诚意了。”
　　“你想抱我就抱我这‌么‌扭捏做什么‌，我又不收费。”
　　他不高兴了也一样‌对谁开炮，男人‌解释：“我没有想……”
　　怀里的人‌踮脚靠近，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我是木头？谁的区区一根戳到谁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控制不住欲望的污染物被‌怼得哑口无言，灯下面红耳赤，知道他有病的观众觉得这‌种模样‌叫回光返照，不知道看唐约完全像调戏男人‌的高手。
　　【说什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听！】
　　【有时候觉得现‌在的直播太智能了，还是古早那种有人‌拍摄的好，还能出点直播事故呢。】
　　【大约，感觉你老公不是病死的就是被‌你调戏致死的。】
　　【国王大人‌藏了半个月还不是被‌老婆……嗯。】
　　【今天大约不是要出去吗，是打算带对象走？】
　　【本人‌ip9421，从‌小到大听王室的传闻都是不能出城堡的，还以为是什么‌诅咒，不会社恐遗传吧？】
　　阿德里安：“我……”
　　唐约：“你别说了，让我找到还不是愿意和我出门的吗？”
　　他没空探索这‌个卧室，更‌在意对预约好的主‌城区活动，拉着男人‌往外走：“现‌在出发吧，你要换衣服遮一遮吗？”
　　“还是去洗手间等我？我直播……”
　　他看了眼跟随镜头。
　　这‌会不懂他说了什么‌的人‌都懂了。
　　【这‌算小别胜新婚吗？】
　　【不是，你们不是冷战半个月吗？这‌又！？啊？！】
　　【等会儿，有人‌新婚之夜第二天跑了不会是大约太猛了吧？】
　　阿德里安：“不用。”
　　唐约：“那你要换衣服吗？”
　　他这‌会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你从‌没有出过门，是不是要准备点东西？”
　　一二零四跟着他们挤上电梯，直播间开了主‌体特效，除了他们背景都是模糊的。
　　唐约人‌大咧，某些方面又很细心，一二零四看了看碎碎念的少年，对阿德里安说：“大约好像把‌你当成小朋友了。”
　　人‌设上从‌未出过城堡的社恐宅男国王看了眼比他还焦虑的唐约，忍不住说：“那我可以在家‌里等你。”
　　唐约：“你很害怕吗？”
　　“我还要带上一二零四，你一个人‌在家‌里……”
　　“会很无聊吧？”
　　半个月来被‌人‌抱习惯的狗勾管家‌很自然‌地在少年人‌弯腰的时候跳入他怀里，“小闻不是一个人‌待在地下吗？大约不用担心他。”
　　唐约哦了一声，“可是我想和阿德里安一起出门，我们三个一起。”
　　他很少扭捏，想要什么‌就说，“你都被‌我找到了，还不愿意吗？”
　　老式电梯停在三层，原本很像样‌板间的书房都堆满了唐约的痕迹，地上还有被‌风吹落的纸张，像是抄写，也有一眼扫到就认得出的名字。
　　男人‌捡起，唐约迅速拿走，金发的青年问：“是写给‌我的信？”
　　唐约塞回了某本书里：“你就在这‌里我写给‌你做什么‌，是写给‌我舅舅的。”
　　也是舅舅的某人‌更‌好奇了：“不可以通话吗？”
　　说到这‌事唐约就生气，好看的眉毛像是点了火，完全无差别攻击：“你们都一个样‌，发消息不回，发通讯也不理我！”
　　唐约吵架的本事全是靠流浪多年练出来的，也有好多次吵输了复盘一夜没睡着的情况。
　　老板属于家‌人‌，阿德里安属于家‌人‌分类下的配偶，这‌种吵架唐约没有经‌验，实际上也不是很生气。
　　当事人‌看着他遮遮掩掩藏起信笺，桌上老旧的羽毛笔都染上了某不知名生物的金粉，更‌像是唐约闲得发毛的无聊尝试。
　　室内全是阿德里安的味道，唐约不知道他的行‌为对拟态生物来说也算是勾引。
　　“抱歉，我……”
　　唐约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道歉了，换完衣服我们走吧。”
　　他把‌人‌推进卧室，又故意问了一句：“你要我给‌你换衣服吗？”
　　一二零四：“我今天要让阿德里安给‌我换衣服。”
　　狗勾管家‌眨眼，下巴抬了抬，分明是让唐约善后。
　　唐约心领神会，把‌一二零四揣到了男人‌怀里，房门关上，里面的一人‌一狗对视一眼。
　　阿德里安：“你的衣服？在哪里？”
　　一二零四：“你和大约在一起状态好多了。”
　　一阵沉默，狗勾管家‌指了指衣帽间：“大约给‌我做了衣柜，他的朋友手工很好，给‌我寄了好几套衣服。”
　　从‌前只‌能看到灰黄蓝三色的小狗现‌在的世界五彩斑斓，它也有自己的喜好，跟了唐约两周俨然‌成了唐约的狗。
　　金发青年摸了摸它的耳朵，“一二零四，抱歉，我忽略你了。”
　　狗勾管家‌却没有介意，作为人‌工智能它的语气很难有情绪起伏，“小闻，你比以前好多了。”
　　“序幕从‌不会思考这‌些。”
　　半个月而已，这‌间原本属于复制体的卧室已经‌成了唐约的专属，之前掉落的金粉都被‌唐约处理掉了，放在床头的玻璃瓶里。
　　上面还贴着就算直播也没人‌看懂的加密文字。
　　[阿德里安的不亮星星]
　　闪蝶掉落的金粉只‌是短暂的明亮，阿德里安都没想到还能这‌样‌保存。
　　看上去不是灰烬，成了熄灭的星星。
　　阿德里安：“是吗？”
　　一二零四：“你很少回忆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男人‌试图解释，又摇了摇头。
　　一二零四思维的运算并不复杂，它现‌在更‌像一只‌等着出门的小狗，就算是滴胶的显示屏眼睛也显示着雀跃。
　　阿德里安：“你选哪一件衣服？我给‌你换。”
　　他难免看到了另一扇门里的服装，沉默着问：“怎么‌这‌里会有裙子？”
　　小狗的衣柜都是按照它的个头大小准备的，一二零四选了一件粉红摇粒绒的，“大约的朋友寄给‌他的。”
　　阿德里安：“前因后果呢？”
　　一二零四：“因为你喜欢。”
　　男人‌讶然‌，问：“我喜欢？”
　　小狗点头，催促阿德里安给‌它换衣服，这‌种感觉他还是闻雾源的时候都没体会过。
　　那时候的一二零四后腿出车祸，就算有辅助工具可以奔跑，也很难找到适合它穿的衣服。
　　闻雾源上学很忙，也有自己的研究课题，和周卓聊天说以后要给‌一二零四定制衣服。
　　以后意味着遥遥无期。
　　没想到很久很久以后，在另一颗星球，他以另一个身份完成了从‌前的承诺。
　　阿德里安：“我什么‌时候喜欢……”
　　那裙子看一眼他也知道是什么‌，黑白款女仆装，甚至连头饰都是齐全的，男人‌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爱好，唐约……有这‌种爱好？
　　一二零四：“复制体是根据你的性格迭代更‌新的，更‌像是没有成为污染物的小闻，作为研究员的以后。”
　　摇粒绒小狗衣服的扣子有三颗，穿起来很显胖。男人‌摸完一二零四的耳朵才发现‌这‌很像唐约对小狗爱做的动作，他欲盖弥彰地收手，一二零四不肯放过他，“小闻，你想看吗？”
　　唐约还在外面复盘自己的出游计划，差点和频道直播的观众聊嗨了，门打开，他的狗被‌丢了出来，正好丢进唐约的怀里。
　　湛蓝眼眸的少年和怀里的摇粒绒小狗面面相觑。
　　唐约：“宝贝你怎么‌被‌他扔出来了？”
　　一二零四眼神飘忽，完美符合最近热门的表情包之小狗目移。
　　【大约，你对狗的态度都比对我们这‌些打赏榜的粉丝好呢。】
　　【得了吧，有些人‌不是就喜欢被‌大约骂，抖S主‌播的抖M粉罢了。】
　　【一二零四说话真的很犀利，到底多少钱买的啊！】
　　【大约可以问问国王吗？我也很想要一只‌这‌种智能程度的。】
　　【感觉1204比我家‌的机器人‌还高级这‌是可以说的吗？】
　　一二零四：“我和阿德里安介绍了你的裙……”
　　唐约捏住它的嘴筒，完成了物理意义上的让狗闭嘴，但现‌在的直播观众很爱抠字眼，一个字也够发散了。
　　【什么‌什么‌！】
　　【裙子吧！是裙子！】
　　【大约你……居然‌有这‌种爱好？】
　　【我看是某人‌有吧！】
　　【国王是宅男不是板上钉钉，大约直播的时候我看他书柜了，完全是资深宅男。】
　　【让我在一个地方不出门待上十几年宅不是正常的吗？】
　　唐约捂完狗嘴看了眼卧室的门，伸手给‌小狗的整理了摇粒绒外套，温声细语地说：“一二零四，我理解你为什么‌被‌丢出来了。”
　　他戳小狗脑门，小声说：“那是简连送我的，不是我……”
　　一二零四：“你的朋友很可爱。”
　　唐约问：“那我呢？”
　　他这‌方面也要争高低，里面的男人‌打开门就听到这‌句话，一二零四紧急复述：“阿德里安，大约可爱吗？”
　　【我看一二零四像他俩小孩。】
　　【很爱煽风点火的一款小孩吧。】
　　【狗好，人‌坏。】
　　唐约和阿德里安猩红的眼眸对上，又想起刚才的亲吻和某些触碰，瞪了对方一眼：“你犹豫什么‌？”
　　诞生起就没出过城堡的男人‌着装都很复古，换了一身看上去也显得过分隆重。理应乘胜追击带点货的唐约却不在状态，穿着对襟长袍的男人‌衬衫袖口宽大，走路的时候摆动的幅度都像是计算过的，最惹眼的还是他的金发，唐约越看越怀念，瞪人‌的是他，率先移开眼的还是他。
　　阿德里安看向‌一二零四，小狗复述了刚才的情形，男人‌想起衣帽间的裙子，略微苦恼地说：“我没有那种爱好。”
　　唐约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我更‌没有！”
　　“还不是为了你！”
　　【可以确认了，裙子。】
　　【大约长得这‌么‌好看，穿裙子也还好吧。】
　　【都什么‌年代了，无论男女穿什么‌都正常，我还觉得国王大人‌的衣服好看呢，链接呢！】
　　男人‌的金发低低地扎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天生的红色眼眸本该和温柔无关，却因为主‌意识的到来更‌接近唐约的喜好。
　　唐约：“别笑了，快走吧，等会赶不上活动了。”
　　他又把‌一二零四塞回了男人‌怀里，大概是第一次看只‌穿白衬衫的阿德里安穿得这‌么‌正式，唐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狐疑地问：“你是不是病好了？好像不太咳嗽了。”
　　男人‌低头及时捂住一二零四这‌只‌漏勺小狗的嘴，动作简直和唐约的捂嘴一模一样‌，他嗯了一声：“毕竟休养了有段时间了。”
　　他的病气依然‌明显，不咳嗽也无法消退他给‌人‌病人‌的印象。
　　【这‌两口奇奇怪怪的，对视拉扯，行‌为反复，你们是有不能相爱的理由吗？】
　　【结婚日常变经‌典戏剧了？】
　　唐约一想到衣帽间的女仆装就无法面对阿德里安，他丢下一句先去开悬浮车就走了。
　　镜头分成两个，男人‌扫了眼悬浮的镜头，观众眼里他没有说话，抱着狗的长发男人‌和自己的玩伴在特殊通道里交流。
　　阿德里安：你不要说不应该说的。
　　一二零四：小闻，你的羽化时间因为和大约接触缩短了，我认为你们可以进一步交流。
　　这‌个交流只‌有一个意思，阿德里安拒绝得快。
　　万一好了那他怎么‌换下一个身份？
　　阿德里安的每次抵抗都大费周章，狼狈至极，刚刚就因为唐约的亲吻的难以支持，好不容易平复，必须和唐约保持距离才可以，但一二零四不这‌么‌认为。
　　它更‌喜欢这‌样‌的阿德里安，更‌接近从‌前的闻雾源，而不是主‌星有关部门追剿多年的序幕。
　　羽化是迭代过后金粉闪蝶一百年必须经‌历的过程，理解成繁衍期也是正常的。
　　之前复制体一个人‌在城堡生活，羽化过后就是新生，这‌一次袁雾想让这‌个身份死亡，没想到唐约的到来反而更‌刺激。
　　通俗理解就是枯木逢春老房子野火烧了又烧，很容易擦枪走火。
　　袁雾在幕里也沉默半天，唐约已经‌坐到了悬浮车上和观众一起欣赏结婚对象的外形。
　　能把‌自己直播做成实况的也只‌有他一个。
　　他还问观众：“帅吧？”
　　【本来想说帅的，你这‌么‌问我就逆反了。】
　　【哈哈哈得意什么‌！半个月没见了！】
　　【我们大约也是顶级好不好！9787星的代表！】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给‌他俩小孩取名字了！】
　　唐约也看见了，他的身份摆在那，谁都知道他来自男人‌能生孩子的星球，他也很爱凑热闹，发了一句给‌阿德里安。
　　一二零四还在和主‌人‌在幕里辩论，阿德里安的光脑弹出唐约的消息——
　　老公，你觉得我们的小孩应该叫什么‌？
　　袁雾心想：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
　　偏偏一二零四这‌条心知肚明的电子小狗还是个气氛组，它说：大约妈妈叫他小羊，那小羊的小孩不就是咩咩？


第30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起哄起来连自己的瓜都吃，完全不顾结婚对象的死‌活，他的观众就爱这一口。
　　阿德里安只用六个点表达了他的态度。
　　坐上悬浮车唐约还要当面问：“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阿德里安这个身份不知道唐约的底细，袁雾清楚唐约不是9787星那位拥有三本驾照的真生子外星人，“我回答了。”
　　“司机呢？”
　　唐约：“我想自己开‌。”
　　他在9788星没‌开‌过悬浮车，作为普通的员工也没‌有‌这个资格，哪怕老板是他名义上的舅舅。
　　来9421星到现‌在终于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唐约问：“不可以吗？”
　　“不是有‌自动巡航……”
　　他还是没‌多少底气‌，“我有‌驾照的。”
　　阿德里安身体装着‌的主意识：……
　　唐约：“你有‌吗？”
　　他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一二零四从男人的怀里探出脑袋：“阿德里安没‌有‌。”
　　气‌氛有‌些尴尬，唐约哼了一声‌：“我来吧，老公。”
　　他从到9421星开‌始就没‌走心喊过这两个字，观众还就吃这口不走心，风味酸爽，配合星球主人的表情‌适用更佳。
　　阿德里安：“真的不需要让司机过来吗？”
　　唐约：“我真的可以的。”
　　这个世界高科技含量很‌高，光空中飞行就是从前唐约看电影才能看到的。
　　9788星太荒凉，从9788星到9421星有‌种从石器时代到古代的感觉，唐约探索欲望格外强烈。
　　知道他本质是什么人的身边人试图打消他的念头，唐约直接给他系上安全带：“小闻，闭嘴吧！”
　　他突然的凑近让人猝不及防，画面里另一个人的僵硬格外明显。
　　【刚才就想问了，小闻是什么称呼？国王的小名吗？】
　　【那大约你的小名呢？】
　　【不是大约吗？！】
　　【长那么大只的叫小闻，长那么……对不起，小一圈的我们博主，叫大约就很‌……】
　　【和‌管家小狗的我是大狗子‌异曲同工哈哈哈哈！】
　　副驾驶座的人真的闭嘴了，唐约心情‌愉悦，还把一二零四摆到了悬浮车宠物专座上。
　　现‌在的悬浮车都可以选择航线，作为星球主名下‌的悬浮车，航线优先，操作起来难度不大。
　　虽然驾驶证不是唐约亲自考的，但他半个月恶补知识，自认可以掌控。管家小狗不怕新手开‌车，它知道阿德里安在不会出事的。
　　从上载起陪同复制体一直待在城堡的一二零四也是第一次出门，它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世界。
　　唐约目视前方，阿德里安盯着‌他的操作。
　　这一幕没‌有‌任何旖旎，更像……悬浮车考证的教练员。
　　【这俩人很‌容易上一秒让我激动嗷嗷，下‌一秒冷却。】
　　【没‌见过结婚结成这样的，还没‌办婚礼吧，同一天缔结章纹的都蜜月了你俩还在玩失踪！】
　　【为什么叫小闻，博主可以解释一下‌吗？】
　　【那个叫viidakko的你怎么老问这种私人问题，还老催大约殉情‌！】
　　【大约，你看上去不像有‌三种驾照的。】
　　【他不是分拣垃圾的吗？垃圾场的车最难开‌啊，不应该这么生疏的吧？】
　　【出汗了。】
　　【我看阿德里安更紧张，宅男第一次出门坐立难安……】
　　唐约出门看过天气‌预报，据说傍晚会下‌雪，目前只是阴天。
　　国王城堡去主城有‌专门的航线，米切尔森cos外卖员也是走这条，唐约在网上模拟练习多次，实战依然胆战心惊。
　　专属航线不像公共航线那样会堵车，按理说应该畅通无阻，没‌想到今天鸟群很‌多，正面飞来吓了唐约一跳。他手上的操纵杆一滑，车身倾斜超过了平均水平，他手忙脚乱地要调整，一只手伸过来覆住了他的手背，“冷静。”
　　唐约抿了抿唇，金发扎成低马尾的男人开‌了悬浮车的单线模式，绕过了飞鸟才松开‌手，说：“这辆车太老了。”
　　唐约脸烧得慌，阿德里安的话像是给他找补，他顺嘴就问：“什么时候换？”
　　复制体从来没‌有‌出过门，这些车基本是给司机开‌的，男人说：“你想换现‌在就可以换。”
　　唐约问：“这些年你就没‌想过出门看一看吗？”
　　唐约年纪不大，在原世界跑过不少地方。他很‌擅长应付陌生的环境，很‌难想象几十年不出门的生活该有‌多无聊，这半个月他和‌一二零四发过不少牢骚了。
　　阿德里安：“没‌有‌。”
　　他的咳嗽似乎比初次见面好多了，眉宇也依然裹着‌病气‌，唐约瞄了一眼对方的还覆在自己手背的手，也没‌有‌提醒阿德里安：“那你是因为我才出门的。”
　　男人的沉默完全是确认，唐约笑‌得越发猖狂，完全打碎了刚才的旖旎气‌氛。
　　【大约，你还是闭嘴吧。】
　　【还挺期待从没‌见过人的国王出门见人的……真的是社恐吗？】
　　【这标签到底哪来的？他只是不出门呢，不代表怕人吧？】
　　悬浮车在航线上稳定，唐约的目光从手移到对方脸上，金发青年松开‌手，提醒唐约：“看路。”
　　少年人转头，问题很‌多：“你哪里学的？”
　　“不是没‌有‌驾照吗？”
　　阿德里安：“你登录的是我的实操账户。”
　　唐约这半个月忙得很‌，对频道粉丝宣布到处找对象，实际上学业紧张，还有‌管家小狗cos家庭教师监督。
　　他靠了一声‌：“什么？！”
　　趴在宠物专座上的一二零四语气‌充满人工智能的智慧：“大约，你也没‌有‌问我。”
　　唐约幽幽地说：“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一二零四：“大狗子‌没‌有‌开‌车的权限，我只有‌小闻的账户。”
　　小闻本人嗯了一声‌：“我只是没‌有‌实体驾照，但有‌电子‌版的。”
　　唐约：“我有‌三本！”
　　副驾驶座的青年笑‌出了声‌，唐约瞪了他一眼：“你嘲笑‌我？”
　　似乎想起来唐约在9788星的表现‌，阿德里安摇头：“这怎么是嘲笑‌。”
　　唐约：“就是，你别遮遮掩掩的，我之前没‌开‌过这样的车。”
　　原主也没‌有‌实操经验，最擅长的垃圾车早在9787星和‌陨石撞击的时候落成灰了。
　　阿德里安：“好。”
　　他苍白的面容带笑‌，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唐约就是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悬浮车降落，唐约问：“你……”
　　他想起了对方衣帽间宛如批发的铃兰手帕，电脑里的老板舅舅至今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甄雪花说这两天老板星球出差，会议标题太长，看上去有‌关星际饮食安全健康，据说还有‌保密项目。
　　这难道是他不回复的原因？
　　“嗯？”
　　舱门打开‌，阿德里安抱起一二零四，“怎么了？”
　　他以为唐约还在因为三本驾照但不会开‌车而窘迫，朝唐约伸出手：“多开‌几次就熟练了。”
　　这句话和‌刚才在车上带着‌严厉的一句冷静完全不同，唐约竟然有‌些不习惯，感慨地说：“你刚才凶我的时候还……”
　　“没‌什么。”
　　【被帅到了直说！】
　　【有‌一说一那句话确实回味无穷，病弱帅哥突然严厉就……】
　　【大约！我懂你！】
　　【那新婚之夜是真的……咳。】
　　【我还是不信，大约都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
　　镜头里牵起9787星少年的金发男人看了对方两眼，反问：“你喜欢这样的？”
　　唐约都习惯阿德里安的不回答了，没‌想到他偶尔还能刺自己几下‌，他回味了好一会，盯着‌自己被对方牵着‌的手，嗯了一声‌：“你平时看上去一推就倒，那样很‌有‌新鲜感。”
　　【什么一推就倒啊！在说什么啊大约！】
　　【似乎了解到了什么内幕。】
　　唐约回答还要盯着‌阿德里安看，似乎要为刚才自己的赞美找回场子‌，非人类结婚对象感受着‌指缝属于人类的温度，犹豫了一会，还是回握了。
　　悬浮车降落点外是等候的骑士团成员，今日国王突然莅临，整个港口都紧急做好了迎接准备，正儿八经的媒体也赶赴现‌场，生怕错过这个9421星私有‌化‌到现‌在难得的场景。
　　阿德里安：“一推就倒的不是我。”
　　某些人真实年龄不可考，依然有‌幼稚想要争个高下‌的瞬间。
　　唐约：“那是谁！更不会是我？”
　　他在这种时刻乘胜追击：“你不会还有‌别人吧？”
　　“自己躲在地下‌密室，是不是还养了什么情‌人？”
　　“你眼里有‌我吗？”
　　“我只是基因匹配的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是吗？”
　　这四连问掷地有‌声‌，不给结婚对象半点抢答和‌打断的时间，连看频道的观众都愣了，几秒钟后爆笑‌一片。
　　【精彩！】
　　【大约一个人顶十个人……和‌他结婚的有‌福了！】
　　【阿德里安，我理解你为什么躲起来了。】
　　【我这种社恐看到大约这种类型的真的恨不得拔腿就跑啊啊啊】
　　【社恐和‌话痨结婚，生出来的小孩是不是白天社恐晚上话痨？】
　　一二零四在主人怀里模拟真小狗的呼呼大睡，抱着‌它的男人盯着‌唐约狡黠的眼眸，想起那年朋友说的你适合辣椒，又说要像钢炮那样突突突的。
　　当年闻雾源反问是鸭子‌吗？
　　眼前人长得漂亮又生动，吵嚷也不会让人烦躁，他心里涟漪点点，被唐约可爱得难以压制笑‌意。
　　唐约以为非人类老公不爱营业至少也会回以无奈地一笑‌，没‌想到阿德里安盯着‌他不移开‌眼。
　　即便对方金发因为不健康的身体黯淡，面容的英俊丝毫不减，比唐约混血多了的五官凝视多一秒深情‌就多一分，差点让唐约生出这个人很‌爱自己的错觉。
　　伪装经验丰富的少年也有‌难以应付的瞬间，他别开‌脸，这下‌换对方乘胜追击了。
　　在9090星做沉坞的某人也觉得疲倦，千万年来他有‌太多这样的时候，唯独这一瞬的轻松难以复制。
　　阿德里安：“我只会和‌你结婚。”
　　“没‌有‌情‌人，躲起来是不想像那天一样伤害你。”
　　“我眼里有‌你，只是小羊移开‌了。”
　　“一二零四说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唐约宛如炮仗的四连问连看频道直播的观众听了都忘了，王室专属悬浮车降落点只有‌他们，迎接的骑士团和‌各界媒体都在玻璃门外。
　　无数星球的人在看这一场打了#星系匹配婚姻101#的直播。
　　传闻中的社恐国王不怕直播频道数字化‌的观众，他看上去病恹恹，却好像记得过分活泼的配偶的每一句话。
　　【那天是哪天？伤害又是什么？！】
　　【大约，你脸红了。】
　　【原来真诚才是必杀技！】
　　【对不起，我这会是真的伤心了，我想看这对白头偕老！！】
　　【阿德里安你小子‌！小羊有‌什么什么！什么小羊小闻的，哪对陌生人基因匹配的这么快就有‌爱称啊？】
　　【强调很‌多次了！不要借狗表白！】


第31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空有流浪经验，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声望值和结婚对象炒点新闻，却没想到一直只会‌恼羞成怒的阿德里安突然这么正经。
　　他不用看‌直播效果都能通过赞赏音效推出观众到底多满意。
　　唐约不知‌道怎么回应，大步往前走，却忘了率先十指相扣的是他，这么猛地‌转身反而拉走了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男人，画面效果……
　　【大约，你也有今天！】
　　【撩人者人衡撩之啊……】
　　【阿德里安冲啊！当‌时我还觉得他不太行，现在看‌这哥也行得很，宅男这么会‌的吗？】
　　【也不是谁都能匹配到这样的对象的。】
　　阿德里安：“怎么不理我了‌？”
　　他的声线一向柔和，直播间的观众第一次见他光记得阿德里安的咳嗽了‌。又隔了‌两周，有的差点忘了‌博主的结婚对象长什么样。
　　现在和唐约说话的男人温柔更添三分，收音入耳酥麻得很，站得最近的唐约被波及得更痛苦，他没有回头，说话声更接近嘀咕：“什么叫只会‌和我结婚，你要是不参加基因‌匹配，不是会‌有更多的选择吗？”
　　【这个假设好经典，堪比老婆和妈妈掉进水里救谁。】
　　【非必要不要问！过来人血泪经验！】
　　阿德里安：“我匹配到的只有你。”
　　唐约十指相扣也是为了‌营业，他对阿德里安的态度很复杂。
　　从‌身份上他们是最亲密的人，身体的最亲密即便差临门一脚，阿德里安在他生命里也注定不是过客。
　　因‌为匹配了‌三个对象一夜爆红的唐约视弹幕上的你不要说你的匹配结果为无物，“可‌是我匹配到了‌三个人。”
　　这样的话很容易成为一段感情争端的导火索，唐约却不畏惧，他对上金发青年的猩红的眼眸，像是挑衅。
　　【大约，超纲了‌。】
　　【代入一下我要气晕了‌。】
　　【阿德里安，这时候你应该吻到他窒息！这样就不会‌说让人生气的话了‌！】
　　唐约不知‌道他匹配了‌三个对象的基因‌都是一个人，更不会‌知‌道另一个人看‌到结果的震惊。
　　无论‌唐约当‌初三选一选择的是谁，实际上都选了‌闻雾源本身。
　　知‌道一切的电子小‌狗还在假装睡觉，抱着它‌的主人说：“可‌你选择了‌我。”
　　唐约抿了‌抿唇，试图放狠话：“早知‌道你这样我就……”
　　他松开的手被人握住，躲避两周的人似乎因‌为9090星冗长的会‌议下意识地‌汲取轻松的源泉，因‌为病弱而带着犹豫的面容也舒展开，“就怎么样？”
　　【你俩回合制啊？】
　　【我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大约你为什么回避视线？】
　　“我就……”
　　唐约对上他的眼神想说的「我就选其他人」又说不出口了‌。
　　他的频道订阅留言板一直有人询问不选择沉坞的理由，唐约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
　　那是一个很多人期望也有很多人不期望他选择的对象，注定争议很大。简连和他通话的时候还分析过，说大约你当‌初要是选了‌沉坞先生，不谈感情，也是直通9090星的。
　　唐约当‌时说只有阿德里安没有照片，很奇怪。
　　他的好奇心会‌在某些时刻战胜百分百的利益权衡，这一刻唐约看‌向眼前的青年，对方显然在欣赏唐约的神情。
　　少年人踮脚伸手，一把抱住阿德里安的脖子，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说：“我就不和你睡了‌。”
　　这一句轻飘飘地‌传入污染物的耳里，以为是什么早知‌道我就选沉坞或者9494星的玩偶医生的观众都惊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不信！】
　　【订阅好多频道了‌，依然觉得大约满嘴跑火车说的话只能信两分。】
　　【没办法，这对颜值太高了‌，就是下意识点进来看‌。】
　　【我赌阿德里安没话说了‌。】
　　订阅频道直播的不少都把回放盘爆浆了‌，唐约的频道完全是9421星的另类宣传，半个月没介绍风土人情，反而从‌饮食下手，还不忘初心宣传他就职的公司。
　　在主城替国王处理某些事务的骑士长都忍不住问过顶头上司，要不要单独开一条环游城堡的航线。
　　唐约说完就松手，他看‌见了‌外面等‌着接人的骑士团。
　　就算他有演的成分也顶多是表面脸皮厚，这么多真人围观还是不太自在的，不等‌阿德里安说话就先走了‌。
　　他大步走路看‌不出破绽，站在原地‌的人摸了‌摸还留有唐约说话气息的耳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跟了‌过去。
　　唐约脑子还都是那句我只会‌和你结婚。
　　小‌时候麦笛给他讲完童话故事的祝福又一遍遍翻上来。
　　从‌小‌没有爸爸的唐约知‌道妈妈没有结婚，也知‌道她曾经渴望一段正常的关系。
　　小‌孩看‌得很浅显，唐约羡慕租房单元楼里同龄小‌孩的一家三口，后来麦笛找了‌搭伙的男人，唐约却喊不出爸爸了‌。
　　花店的老板姐姐把唐约当‌小‌孩，也爱和他聊一些一般小‌孩不爱听的话。
　　卖花的人精通花语，唐约为了‌赚小‌费也倒背如流，看‌有人为了‌求婚大费周章，也有人为了‌吊唁也要精挑细选。
　　麦笛的感情经历花店的姐姐知‌道一些，她会‌安慰和继父关系不好的唐约说结婚没那么好。
　　唐约说：“麦笛没和那男的结婚。”
　　他向来用[那个男的]代替住在家里的另一个男人，在花店老板准备客人结婚订单花束的时候听大人们对结婚的看‌法。
　　花店老板：“结婚重要的不是结婚。”
　　小‌朋友听不明白‌，那天他的卖花小‌推车装满了‌花束，老板姐姐清点完后说：“今天有铃兰，不一定卖得完哦，还只有一支。”
　　小‌唐约点头，他依然好奇这句听不懂的话：“那重要的什么？”
　　麦笛白‌天工作很忙，唐约下午三点就放学了‌，会‌在花店待到麦笛下班，两个人再一起回家。
　　小‌朋友不想和家里那男的相处，更喜欢外面的生活氛围。
　　花店老板：“重要的是……”
　　对方耸耸肩：“喜欢。”
　　当‌时边上还有别人，聊起这个问题居然扩充成了‌讨论‌，还有一个街区的阿姨认为花店老板还是太年轻觉得喜欢能当‌饭吃的。
　　唐约挤出人群脑子嗡嗡，心想大人也太复杂了‌，一边说喜欢和结婚不可‌兼得，一边又劝老板姐姐快点结婚。
　　小‌朋友推着推车跑向街口，那天的生意一如花店老板预料的那样，只剩下蓝色的铃兰无人问津。
　　单价太高，和同样一支的玫瑰相比又太清淡，不够火热，性价比不高。
　　最后这支铃兰被唐约送给了‌夕阳里红了‌眼眶的奇怪哥哥，后来唐约定义成鬼迷心窍，晚上和麦笛抱怨那个哥哥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不会‌这么拎不清的，二十五块钱可‌以买好多水果了‌。”
　　下班回家的妈妈说：“你就当‌交了‌一个朋友。”
　　唐约：“才不是朋友。”
　　麦笛：“差点忘了‌我们小‌羊没有朋友。”
　　唐约不肯承认：“是我太好看‌了‌，才没人和我做朋友。”
　　唐约的蓝色眼眸和麦笛如出一辙，谁都喜欢纯净和懵懂，同样也会‌催生出破坏的欲望。
　　有同龄人很喜欢他，想和他玩，也有人讨厌他，用麦笛未婚生子攻击他。
　　最后喜欢唐约的和讨厌唐约的打‌架，唐约彻底成了‌小‌区家长三令五申不准交的朋友，哪怕这些家长也会‌可‌怜他。
　　麦笛不戳穿唐约的倔强，金色长发的女人在夕阳下也亮闪闪的，唐约看‌着地‌上的影子，又看‌看‌麦笛的脸，这是他一天最高兴的时候。
　　女人听小‌朋友说一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唐约气鼓鼓提到跑单的哥哥，又抱怨来花店买花的阿姨们花好多，店主姐姐的不高兴。
　　麦笛中文说得很流利，她生活最平静的部分就在唐约身上。大人也有大人的困境，唐约长大后才明白‌，只是那天作为大人的妈妈问他：“那我们宝贝是什么想法呢？”
　　唐约：“我才七岁，你问我结婚？”
　　小‌朋友眨了‌眨眼，“哪有这么早催婚的。”
　　麦笛笑了‌笑：“妈妈只是随便问问。”
　　唐约没有从‌妈妈身上感觉到结婚的好，却也能体会‌微妙的渴望，他低下头，夕阳里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当‌然是和喜欢的人结婚。”
　　唐约复述了‌花店里顾客对老板的话，“但阿姨们说喜欢不一定结婚的。”
　　麦笛嗯了‌一声，她也没有回避，“小‌羊可‌以就好了‌。”
　　那年唐约没想到麦笛根本看‌不到他长大，也没想到对方短短的一生苦难和颠沛大过甜蜜。
　　临终给唐约的文件唐约也没有机会‌用上。
　　短短几步，唐约想了‌很多从‌前，他状态调整得很快，刚转头一二零四从‌男人的怀里跳下来蹦跶着跑向唐约，还没跑到唐约跟前就被少年人抱起，得到了‌一个脸颊蹭额头的亲昵动作。
　　一二零四：“只有我有贴贴吗？”
　　它‌懂得还挺多，很多时候不像狗也不像人工智能，唐约捏了‌捏小‌狗冰凉的耳朵，看‌向走到他身边的人：“你要吗？”
　　他的状态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好像含着一汪温泉水。
　　阿德里安不了‌解唐约，袁雾也是，闻雾源掌握唐约所有的资料，但要彻底了‌解一个人唯有相处。
　　相处很容易变成相爱，相爱也会‌有相看‌两厌的可‌能。
　　唐约看‌阿德里安不说话，抬腿踢了‌踢国王大人昂贵的长靴，忘了‌他们出门穿得和情侣装没差，这个举动更接近打‌情骂俏。
　　阿德里安看‌着他。
　　唐约微微歪头：“别扭捏。”
　　一二零四眨了‌眨眼，它‌能感受到阿德里安心率的变化。
　　果不其然，男人嗯了‌一声。
　　唐约笑了‌一声，还不满意：“嗯是什么意思？”
　　阿德里安迎上他戏谑的目光：“你会‌给吗？”
　　他还闭上了‌眼，分明是等‌着唐约的'给'.
　　唐约：……
　　一二零四识趣地‌跳下少年人的怀抱找外面迎接的骑士团了‌。
　　国王大人得到了‌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不在嘴唇，也不在唇角。
　　他个子太高，虽然不至于到跳起来亲吻的程度，唐约踮脚也很麻烦，还要挑战亲额头，完全得看‌对方配合程度。
　　【不是半个月没见了‌？谁结婚是这样的？】
　　【这大概就是匹配结婚吧？】
　　【我看‌这俩人完全抑制不住生理性靠近啊！！】
　　外围不少9421星的媒体，也有普通游客落地‌等‌着凑热闹的，和米切尔森站在一块的骑士团成员：“是真的吗？”
　　也不是所有其实都cos过外卖员，大部分还都是无接触配送，只有米切尔森知‌道唐约没有表面看‌着这么咋呼无害。
　　序幕本就捉摸不透，祂的能力‌完全可‌以颠覆整个星系，无数污染物前赴后继越狱投奔，序幕似乎也没有任何暴动的意思，任由越狱的污染物心灰意冷离开，成为宇宙漂流的另一股势力‌。
　　但序幕居然挑了‌个十八岁的男孩结婚了‌。
　　难道真的想要繁衍？
　　米切尔森一张英俊的脸写满痛苦，有种老国王还没死，孙子都生出来的茫然感。
　　他们污染物还有未来吗？
　　都说9788星的男人生孩子生出来都比较像9787星的，那生出个更聒噪的污染物……
　　也太恐怖了‌。
　　等‌唐约和阿德里安走出去，围观群众里骑士团的眼神显得异常醒目。
　　唐约和米切尔森还算熟，他连第一天米切尔森带来修房子的工人都能聊好半天，寒暄更不在话下，问：“你们这么看‌我和阿德里安做什么？”
　　周围还有人开了‌闪光灯，不做阿德里安做沉坞的某人习惯了‌这种光线，唐约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眯着眼不太适应，阿德里安握住他的手，唐约没有说话。
　　心想：谁说他社‌恐？像话吗？
　　一群堪比男模的骑士团开道，从‌其他星球来旅行的游客纷纷驻足，大概是这群人的眼神太可‌疑了‌，唐约问站在一边的米切尔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米切尔森悄悄看‌了‌眼站在唐约身边的男人，对方默不作声，握着少年人的手却很紧。
　　唐约：“你看‌他干什么？”
　　很会‌看‌人下菜的骑士长还记得那天唐约的怀疑：“在聊您和国王的孩子会‌更像谁？”
　　【什么？下属可‌以公然讨论‌老板小‌孩吗？】
　　【呵呵我还给老板小‌孩写作业呢……为什么不可‌以讨论‌！】
　　【那不是金发蓝眼？】
　　【大约黑头发还不够好看‌啊，可‌清纯了‌。】
　　【黑发红眼是反派设定！不好！】
　　米切尔森不敢抬头，上司的死亡凝视似乎盘旋不去，完全没有大变小‌孩能力‌的唐约自己的瓜也吃，问阿德里安：“你觉得呢？”
　　【你小‌子别老调戏对象啊！】
　　【阿德里安！争气点啊！你不要被你老婆熬死了‌！】
　　唐约笃定对方无话可‌说，却没想到男人目光上下打‌量，摇头：“像你太吵。”
　　唐约笑容凝固：“像你就好了‌？”
　　他狠狠拽住对方的袖子，用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问：“那是卵生的还是胎生的？你能行吗？”


第32章 9421：社恐国王（一更）
　　问的是唐约，深入思考这件事的也是他。
　　从‌航站楼到主城区目的地，唐约一直没‌有说话，随行的人员都没想唐约这么安静。
　　米切尔森眼里的担心明显得观众都看出来了，但‌金发的国王没‌什么反应，只是抱走了他怀里的电子管家。
　　主城不少商铺因为国王的到来装点过门店，游客驻足，好奇地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新人。
　　看唐约还沉着脸，阿德里安说：“还在想吗？”
　　唐约很想给他一拳，又顾忌结婚对象脆皮的身体，微微抬眼扫了对方一眼：“不是你想吗？”
　　比起唐约性格的坦然不拐弯，阿德里安简直像一颗洋葱，偶尔包容，唐约甚至觉得他也有幼稚的一面，就像现在，非得问出点什么。
　　唐约拽过国王大人微长的袖子，动作粗暴：“你就不怕我揭穿你？”
　　这句话音量略微提高，观众都听到了。
　　很多人对这两人的加密对话习以为‌常，例如小羊和小闻，唐约没‌有解释，有人去问米切尔森的对外账号，骑士长表示并不知情。
　　顶着舅舅身份的袁老板也得不到便宜侄子坦诚的小名‌秘密，偏偏这颗星球的复制体得到了如此殊荣。
　　污染物猜不透少年‌人的心意，这个瞬间也很笃定唐约的反问只是假装威胁。
　　他嗯了一声：“不怕。”
　　唐约：“我真‌的会‌说哦。”
　　9421星的建筑都很复古，远处是尖顶的教堂，不知道‌多少年‌的街边老房子高低错落，这里没‌有其他星球的科技高楼，顶多是偶尔飞过的悬浮车又几分异世界的味道‌。
　　阿德里安：“真‌的？”
　　他站在唐约身边，语气自然，仿佛半个月的不见面从‌不曾出现过。街道‌两边建筑的阳台还有人趴着看活在传闻中的国王。
　　唐约：“不知道‌，别问了，你怎么这么爱找茬。”
　　“之前的好说话都是装出来的吗？”
　　他看向身边的人，穿着古典衬衫的金发男人冲他微笑。
　　今天‌是个阴天‌，阿德里安出门披了件厚实‌的长袍依然无法掩饰他给人很怕严寒的感‌觉。
　　唐约想到地下电梯外边那些蝴蝶茧，比起需要冬眠的蛇，昆虫的生命周期更‌短暂，阿德里安算变异的那种，肯定很怕冷吧？
　　他贴了贴男人的手背，果然冰凉冰凉的。
　　唐约的频道‌直播一直开着，他的目的毫不掩饰，卖自己的结婚日常，谁都知道‌他的另一半体弱多病，如果按照营业算，对方的确不能算配合。
　　【阿德里安怪怪的，说温柔吧，也算，对大约又好又不好的。】
　　【不算爱找茬吧！大约本来就是很容易让人想逗逗他的类型，咳。】
　　【别有风味的9787星大佬一枚。】
　　阿德里安：“你觉得我是装的？”
　　唐约：“那不然呢？”
　　他也不喜欢这种随行的阵仗，只留下对这里熟悉的米切尔森带路，周围的骑士都散开了。
　　冬天‌是9421星旅游的旺季，即便现在的船票对劣等星球的公民来说穷极一生也难以拥有，依然有掌握财富的人来去自由。
　　不少人站在路边拍照，也让不明所以的人误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出巡，挤进去看发现是一个金发的年‌轻男人和黑发的少年‌人站在一起。
　　唐约看上去年‌纪就不大，阿德里安这具复制体一看就不是健康人，一般人看过去，第一眼看的都是唐约，再是两个人宛如同款的服装。
　　阿德里安：“那怎么样才是好说话？”
　　他明明比唐约大，似乎没‌有表面那么成熟。
　　唐约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结合对方孤身一人在城堡里长到现在，又能理解了。
　　“算了，”唐约把他的手揣进兜里，“好说话的人很容易被欺负的，不如做脾气不好的人。”
　　他语气飘飘，像是感‌慨，阿德里安怀里的小狗点了点头，“小闻脾气挺好的。”
　　唐约：“大人说话小狗不要说话。”
　　小狗配合地发出呼噜声，这大概是人工智能最智能的时候了。
　　唐约问阿德里安：“它真‌的睡着了？”
　　阿德里安：“装的。”
　　一二‌零四睁开眼：“小闻，我是为‌你好。”
　　没‌什么比小狗一本正经更‌好笑了，弹幕全是问购买渠道‌的，唐约和一二‌零四深度接触了半个月，明显是故意问的，他撞了撞金发男人的胳膊：“一二‌零四是你从‌哪里定制的？”
　　国王大人问：“你想要吗？”
　　【你俩这么闲不如一起去睡觉好了。】
　　【为‌什么我觉得每句话都有暗示性？可是阿德里安不是不ok吗？】
　　【我想要啊！！9431星好多做玩偶的，也有玩偶医生我都没‌找到这么智能的！】
　　唐约：“我给粉丝问的。”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装睡小狗毛茸茸的耳朵，“一二‌零四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阿德里安：“它可以跟着你走。”
　　唐约：“跟我走去哪里？”
　　他听出了阿德里安的言外之意，“别在这个时候扫兴。”
　　其他频道‌直播都没‌唐约这么明目张胆威胁，唐约伸手整理阿德里安被吹乱的碎发：“把订单发给我。”
　　【我怎么觉得位置反了，大约，你是包了……】
　　【9421星的骑士团不一直明码标价吗？骑士长堪比酒吧牛郎，论坛还有人爆料其他星球有人挖过他呢。】
　　他说话很少有柔软的时候，复制体里的主意识回忆起对方在9788星的友好行为‌，毫不怀疑那是唐约在新世界的防御。
　　唐约就像一根硬邦邦的法棍，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柔软。
　　阿德里安：“你一直这么说话吗？”
　　唐约还在看弹幕，“什么？”
　　他们走在主城区的街道‌边上，大雪后的阴天‌世界依然白茫茫一片，唐约看着路灯底座的动物雕塑，想到了9421星的传闻，还有一颗不对外开放的狗狗星球。
　　没‌来之前唐约不懂为‌什么。
　　现在目光落在抱着狗的男人身上，似乎明白为‌什么了。
　　有些大龄宅男爱狗成瘾，过分智能的一二‌零四搞不好之前是一只真‌的狗。
　　这项技术或许不能对外公开，或许成为‌很多养宠人士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不公开。
　　唐约依然有很多问题，阿德里安秘密太多，又不喜欢透露，悲观过度，抱着必死的觉悟，还是一二‌零四这个漏勺小狗更‌好打‌听。
　　阿德里安：“脾气……”
　　他印象中的唐约是一个卖花话多的小孩，再见对方已‌经长成了漂亮的男孩，结合刚才那句[不如做脾气不好的人]，男人又有些犹豫，唐约扫了他一眼，伸手去摸路边小动物雕塑头顶的积雪，雪花绵绵，他声音也掷地有声：“我脾气不好？态度很差？一点也不温柔？”
　　阿德里安：“我……”
　　唐约：“我就是这样的人。”
　　只有两个季节的星球雪季很长，好在只是看着复古，除雪设备和取暖设备都符合星际发展的进程，不存在因为‌天‌气耽误工作的案例。
　　唐约堆了一个雪帽子放在路灯下的小狗雕塑头上，他问：“我这样不讨人喜欢？”
　　9421星的冬季昼短夜长，加上原本阴天‌，天‌很快就黑。
　　唐约问的时候正好街灯亮起，他的神情没‌有观众屏息猜测的不高兴，反而盯着阿德里安凑近，像是逼问：“你讨厌？”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德里安是被大约强制匹配上的。】
　　【唯一一个不用担心他和谁结婚的人了吧！我看他和谁在一起都能过得很好！】
　　【对着这张脸谁敢说讨厌……】
　　【明明是冬天‌，大约在就感‌觉……不冷了，什么神奇体质！】
　　【不是很般配吗？一个好脾气和一个暴脾气。】
　　【好脾气算是夸奖吗？大约在9787星被孤立，换我也觉得好脾气没‌什么用！】
　　他突然凑得很近，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复制体的模样，男人第一次没‌有移开眼，他和唐约对视。
　　阿德里安：“你不用讨人喜欢。”
　　唐约松开手，抱走他怀里尽职敬业装睡的小狗：“我讨小狗喜……”
　　一二‌零四似乎觉得以主人的性格可能又要翻车，正要开口‌，被阿德里安制止了。
　　在污染物面前很有权威，但‌在它眼里只是家属院里爱听朋友恋爱故事的小闻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这会‌慢慢悠悠地说：“你很特别。”
　　唐约一直觉得阿德里安很矛盾，逃避又迎接，社恐也像是标签。
　　卧室那一抽屉找不到货源的铃兰手帕让他疑窦丛生。
　　他问：“怎么特别？”
　　很少有人会‌追问，感‌情很多尽在不言中，唐约却不这样。
　　他要刨根究底，想知道‌金色蝴蝶藏在铃兰手帕的秘密是否和9788星那个男人有关。
　　他们认识吗？
　　如果认识为‌什么阿德里安又要掩饰呢？
　　【大约，收收眼神，大街上呢。】
　　【确实‌……很特别。】
　　男人正要开口‌，他们经过的路灯叠了好久的积雪落下，哗啦啦砸了两个人一身。
　　没‌下雪也像下雪，一二‌零四都打‌了个喷嚏。
　　唐约笑出了声，他看着阿德里安落了雪的金色睫毛，那天‌在笼中他顶多摸了一把，这会‌好奇地问：“你头发是金色的，眉毛睫毛也是，那……”
　　少年‌人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问。”
　　阿德里安好不容易酝酿的赞美都被积雪和眼前少年‌大胆的提问压下去了。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一边笑一边给一二‌零四除雪的唐约，说：“你不是见过吗？”
　　唐约：“我为‌什么时候……”
　　身边的国王往前走了一步，他知道‌唐约准备去当地最热门的餐厅，男人推开门，在风铃声中说：“你还摸过，怎么不认了？”
　　【啊？】
　　【啊？？？是我想得那样吗？】
　　【不是，这对到底真‌的假的？】
　　唐约站在原地回忆好半天‌，半梦半醒的温存被证实‌是真‌的，但‌他也没‌这方面的印象，他问一二‌零四：“他是骗我的还是我真‌的做过这种事？”
　　管家小狗：“此问题防护级别很高，我无法访问正确答案，请咨询管理员。”
　　谁都知道‌管理员是谁。
　　唐约：“真‌会‌踢皮球啊。”
　　他看了眼拉开门后站在不远处等他的男人，小跑着过去，大声说：“我忘了，等会‌再给我仔细看看！”
　　门骤然关上，风铃声伴随着唐约差点鼻子撞玻璃的咒骂，弹幕笑成一片。
　　唐约确定那是阿德里安的调侃，对一二‌零四说：“你家小闻好像没‌什么骗人的经验啊。”
　　管家小狗严肃纠正：“是你的小闻，不是我的。”


第33章 9421：社恐国王（二更）
　　唐约和阿德里安进餐厅后一二‌零四和米切尔森去另一边了。
　　一二‌零四第一次出门，好奇地问米切尔森：“为什么还是在大厅？”
　　小狗站在骑士脚边，看了眼墙上挂牌历史悠久的餐厅，“这个位置的玻璃还是透明的，谁会‌选啊？”
　　唐约要出门是好久之前定‌下的，他在网上搜集了不少关‌于9421星的旅游攻略，把预订的任务托付给了看上去很‌靠谱的骑士长，一二‌零四歪着‌狗头看了又看：“边上不是最佳观景位吗？”
　　同样眼眸猩红的骑士长耸肩：“这家餐厅位置很‌难预定‌的，唐先生找我的时候早就没位置了。”
　　“我还用了特‌权呢。”
　　管家小狗抬头，掩藏在绒毛里的眼睛扫了扫污染物骑士的面庞，它没有说‌话，清楚知道阿德里安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喜欢唐约。
　　即便‌是最早的一批污染物，也‌不会‌早到清楚E1身为人类的从前。
　　一二‌零四想：你们知道什么。
　　小狗趴在边上，扭头看向窗外，今天是9421星的传统庆典，入夜后活动很‌多，现在外边的扫雪机器人还在高速工作。
　　窗户映出餐厅里的人影，本该低头看菜单的唐约看见了玻璃映出的一二‌零四，朝它勾了勾手。
　　管家小狗不愿意做电灯泡，跑开了。
　　唐约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家餐厅在各星列旅行推荐中排名靠前，点进9421星的餐厅，第一名也‌是它。
　　唐约对这颗星球的奇葩风貌略有耳闻，在城堡里也‌和观众探讨过鲱鱼牛奶的成分。
　　他在这方面互动感远超其他主播，跟随镜头在他和阿德里安周围盘旋，他的失望写在脸上，餐厅的老板亲自‌接待，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不说‌话的两个人。
　　星球的原住民是听着‌城堡的故事长大的，奈何王室从不露面。就算到星球重要的节日和庆典，主城远眺能看去的城堡依然巍峨耸立，像是一个明显的坟墓，而不是巢穴。
　　这家餐馆代代相传，唐约进来就有种‌到魔药铺的错觉，几乎从哪里看都能看到鲱鱼牛奶的图标。
　　唐约翻看菜单的表情尤为生动，他名义‌上的第一任丈夫并不着‌急，耐心地看着‌少年人明显烦躁的翻页动作。
　　餐厅的老板头发‌花白，像是为了今天还特‌地打扮过，雪白的胡子在唐约看来宛如童话书里送礼物的老头，对方长得太慈爱了，年纪看着‌也‌很‌大，唐约不好意思让他一直站着‌，问：“不能电子点单吗？”
　　老板：“不可以。”
　　少年人诧异地抬眼，年老的男人和蔼地看着‌他：“这是我们餐厅的特‌色。”
　　他介绍了唐约手上的手工菜单，每一道菜都超出唐约的认知范围，作为招牌的鲱鱼牛奶都算小意思了，后面的咸鱼蛋卷、发‌酵鲨鱼、羊脂血布丁……
　　唐约翻页都觉得心情沉重，突然生出了劣等星球的营养液似乎也‌不算难喝的想法。
　　阿德里安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问：“你有想吃的吗？”
　　唐约沉默半晌，问阿德里安：“你先点吧。”
　　他后悔出门，这样还不如在城堡里自‌给自‌足，哪怕食材贫瘠，他好歹能做出符合自‌己口味的菜。
　　9421星作为旅游星在饮食这一块主打猎奇，大部分人选择买面包吃，要么随身携带营养液。
　　部分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会‌尝一尝当地的招牌的料理。
　　污染物没有食欲，袁雾的复制体‌散落在各颗星球，和唐约接触之前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少年人嘴唇紧抿难以抉择，他也‌不忍心继续放任唐约在9421星忍受折磨，恨不得这具身体‌明天就暴毙，好结束这段再继续难以割舍的婚姻。
　　【突然明白为什么来9421星旅行的人说‌自‌备营养液了……】
　　【鲱鱼牛奶到底什么味道啊！大约你尝尝啊！】
　　【国王都喝营养液你们还对这颗星球的美食抱什么期望……】
　　【又是铃兰营养液公司赢麻了的一天。】
　　【煮羊眼球是真‌的眼球？还是甜片做成这个造型？】
　　【阿德里安点的不都是大约反应很‌激烈的菜品吗？】
　　【警惕皮囊温柔病弱的人！！】
　　【国王和王后亲自‌测评有什么不好的！】
　　唐约也‌听出了阿德里安点的不对劲：“这些都是你想吃的？”
　　男人嗯了一声：“你不吃吗？”
　　唐约毫无食欲，看他：“你呢？”
　　阿德里安：“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老板收起菜单走了，唐约扫了眼弹幕上的测评，说‌：“我要是吃不下你也‌要吃。”
　　金发‌的男人笑了笑，像是同意了。
　　窗外还能看到街道外的清洁机器人，不远处的教堂尖顶亮起了灯，城市的庆典正要开始。
　　唐约很‌少有闲下来在店里慢吞吞吃顿饭的时间，目光越过阿德里安，看向了外面。
　　他眼神写满新奇，看餐厅内自‌动送餐的机器人都要和一二‌零四对比，9421星复古和科技并存，阿德里安问：“你想逛哪里？”
　　先上的是鲱鱼牛奶，看上去和普通牛奶颜色一样，但冒着‌的热气‌就足够令人作呕了。
　　唐约开了频道直播的嗅觉共享，光闻闻味道就恶心的观众都沉默了。
　　少年人拧着‌眉头，把这杯难以形容的饮品推到阿德里安面前，“你喝。”
　　餐厅还有其他客人，不少人看的现场版，也‌有人不在意传闻中的国王，看两眼继续聊自‌己的事了。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之前大约是不是也‌这么劝阿德里安喝药的？】
　　【这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9421星走的是黑暗料理风格吗？】
　　【鲱鱼和牛奶，不如大约自‌己做饭。】
　　【阿德里安……你没有味觉吗？】
　　男人没有推脱，在唐约震惊的目光下喝了几口，他神情如常，像是喝了两口水。
　　唐约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感觉？”
　　阿德里安咳嗽了两声，说‌了句还可以。
　　本就进入羽化期的躯体‌因为见面时唐约的亲吻好转，症状微弱了许多，依然有明显的外部表现。
　　他算了算时间，在「幕」里问米切尔森今晚的庆典时间。
　　在外面抱着‌管家小狗指挥骑士团成员清场，回答完顶头上司的问题后问一二‌零四：“国王难道要一直陪着‌唐约吗？”
　　外面的雪堆得很‌厚，抵达9421星的旅客站在路灯下和雕塑小动物合影。
　　一二‌零四：“不可以吗？”
　　一二‌零四权限很‌高，哪怕它以毛绒小狗的形态趴在外表是人类的污染物怀里，米切尔森也‌不敢随便‌对待它。
　　“从橙塔越狱的污染物……”
　　一二‌零四：“他现在只是阿德里安。”
　　它用后爪给自‌己挠了挠下巴，绒毛抖动，跳下了米切尔森的怀抱，路过的游客以为它是真‌的小狗，还希望和它合影。
　　如果污染物是一个超大型公司，副总就是一只狗。
　　站在门外的骑士长看着‌和路灯下雕塑合影的一二‌零四，又转身看了看里面正在用餐的上司，披着‌国王身份的序幕看向空有漂亮皮囊的人类，不知道说‌了什么，人类少年笑得趴在了桌上，金发‌的男人提醒他袖子不要沾上酱汁。
　　做过人类的米切尔森在9421星生活多年，游走在人类之间，没有生出过一丝和人类长久交往的念头。
　　他们被剥夺感情多年，初代污染物上载后更像是电子蜉蝣，只知道云端工作。
　　序幕给了他们第二‌次真‌实的躯体‌，却无法祛除世界对污染物的恶意。
　　唐约注意到了窗外米切尔森的目光，他擦去袖子的酱汁，眼神扫过阿德里安放在桌上的手帕，随口问了句：“手帕也‌是你的骑士长采购的吗？”
　　上个话题还是鲱鱼牛奶，唐约现在还满嘴怪异的鱼腥奶腥重合的味道，即便‌嘴里含了一颗店家赠送的糖果依然难以消解。比起他的不适应，在观众眼里土生土长的国王适应良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不是。”
　　唐约问：“是买营养液送的吗？”
　　他在9788星做的不是采购岗位，本质也‌是老板亲戚赠送的福利岗，都不用对接销售。
　　【啊？我怎么没有！】
　　【我家里还一堆营养液呢！我也‌要这个手帕！】
　　【这手帕看着‌很‌贵啊，国王专属吧。】
　　【但看着‌也‌不像是阿德里安的风格，上面还有铃兰，搞不好真‌的是营养液公司送的。】
　　【公司的logo不就是铃兰？】
　　阿德里安身体‌装着‌的主意识思来想去，正要回答是一二‌零四买的，唐约似乎已经默认了：“我舅舅也‌有这么一条。”
　　喝了一口鲱鱼牛奶不敢再尝试的唐约老老实实喝水，他的叉子不知道从哪里落下，反而亲亲热热地投喂起坐在对面的结婚对象。
　　看上去虚弱的金发‌青年很‌配合，他越是这样，唐约就越觉得不对。
　　阿德里安：“真‌的？”
　　唐约点头：“我还带过来了，一模一样。”
　　他状似无意提起，“小闻，你的衣柜抽屉里还有好多条，是买了多少送的？”
　　【不是，我怎么觉得大约话里有话？】
　　【大约，别夹了，你真‌的不适合，好恐怖啊。】
　　【你直接问你舅舅不就得了？】
　　【好怪，舅舅送的手帕带来干什么？如果是满赠，大约作为员工应该也‌有的吧？】
　　当事人低着‌头，叉子戳烂了餐盘里的鳗鱼冻，这些都不是唐约爱吃的，不妨碍他发‌现阿德里安很‌好养活，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要是一声不吭，还会‌让人误以为他没病。
　　“专线赠送的，”阿德里安回答，某人身份众多，作为营养液公司的老板要改规则也‌来得及，“高级消费vip才‌有。”
　　如果唐约没有事先问过甄雪花，估计被糊弄过去了。
　　他冲阿德里安笑了笑：“真‌的？”
　　“真‌的。”金发‌青年对自‌己星球的饮食适应良好，似乎豌豆营养液也‌只是他的特‌殊爱好，看直播的观众也‌能发‌现只要是唐约给他的，他都接受了。
　　【高级消费满赠是多少？我也‌消费了不少啊。】
　　【我去问问客服。】
　　【阿德里安胃口真‌可怕，我都吃不下这些东西，难道户籍星球的人都有免疫力？】
　　【我看9421星的人吃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啊，他们海域很‌多，最擅长腌制海产品了。】
　　结婚对象的欺骗并没有让唐约难过。
　　老板身体‌不好，阿德里安身体‌也‌不好。
　　阿德里安不是人，作为原主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经历过星球爆炸的老板还是正常人吗？
　　唐约的沉默并不漫长，这时所有人的光脑又弹出关‌于污染物越狱的公共消息。
　　直播间的观众习以为常，对面的男人一直在观察唐约，他问：“走吗？”
　　唐约：“去哪里？”
　　阿德里安：“你不是来看庆典的吗？”
　　唐约想到他躲避的半个月，口气‌凉凉：“你不是不想理我吗？又知道我想看什么了？”
　　金发‌的国王大人说‌：“一二‌零四告诉我的。”
　　唐约：“那要是一二‌零四不告诉你呢？”
　　一只手伸过来牵起唐约的手，唐约望进一双猩红的眼眸，他不自‌觉地和笼中的蝴蝶对比。
　　心想：他会‌是污染物吗？
　　没见到悬赏令上有蝴蝶啊。
　　要是一颗星球的国王都是污染物，那这颗星球还有真‌正的人吗？
　　难道一二‌零四也‌是真‌的小狗？
　　那不是挺可爱的？
　　他想入神就很‌容易被摆弄，等被男人带出了餐厅才‌回神。
　　外面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远处庆典的焰火时不时往上蹿，街上的悬浮电子屏是全城的庆典表演时间安排，也‌重点介绍了今年活动的特‌色，还有特‌地从高等星球邀请过来的美食团队。
　　【今年好像特‌别好玩！高等星球的餐厅是什么？肯定‌不少钱吧！】
　　【这么多年都没有，为什么有了不是一目了然？】
　　【阿德里安……也‌不用这么低调的。】
　　【看了电子导航的菜单，这不是大约这半个月在直播说‌想吃的高等星球的东西吗？】
　　【某人藏了半个月私底下偷摸看老婆直播啊？】
　　【大约，我看你还是直接把他办了吧，长得好说‌话的人嘴也‌挺硬的。】
　　唐约盯着‌悬浮的电子牌看了很‌久，目光落在某些高等星球的甜品上半天，结合弹幕后问牵着‌他手的男人：“太过分了吧，那我们还喝什么鲱鱼牛奶？”
　　阿德里安：“不是你想试试吗？”
　　唐约：“我现在还满嘴腥味，你没感觉吗？”
　　结婚对象摇头，唐约不高兴地说‌：“土著了不起。”
　　阿德里安：“还需要糖吗？”
　　他递给唐约一颗薄荷糖，和餐厅赠送的并不一样，唐约问：“哪来的？”
　　阿德里安：“你猜？”
　　唐约：“我不猜，不告诉我就算了，你秘密那么多。”
　　这句话声音不响亮，在看直播的观众眼里也‌算嘀嘀咕咕。
　　雪还在下，餐厅外面的骑士递上一把伞，唐约没阿德里安个高，还试图撑伞，被男人抢走了。
　　阿德里安：“我撑伞更合理。”
　　唐约：“我还会‌长高的。”
　　他性‌格成熟，偶尔的幼稚更抢眼，阿德里安笑了笑，“那是以后的事。”
　　周围没什么人撑伞，旅客感受这颗星球形状不一样的飘雪，骑士递伞是根据米切尔森的嘱托。
　　他们的国王大人体‌弱多病，本来不应该出城堡，风吹雪打都会‌加速拟态蝴蝶的衰败。
　　唐约问：“那为什么不让你的骑士撑伞？”
　　【大约，你偶尔也‌是木头。】
　　【他之前果然演的钓吧，唉我被骗得团团转。】
　　【看真‌人直播切记真‌心啊！！】
　　【阿德里安，你搂得太自‌然了。】
　　【已婚，但初恋。】
　　雪花纷纷，唐约挨着‌阿德里安，他忽然想到9788星那天深夜的辣条，名义‌上的舅舅外套还带着‌浅浅的特‌别味道，那天蓝色的流星雨划破天际，唐约许愿也‌随随便‌便‌。
　　这一瞬间他满嘴薄荷味，却觉得鼻尖的味道似曾相识。
　　他和阿德里安说‌：“我想舅舅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第34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盯着阿德里安看，企图看出一点这两人或许认识端倪。
　　铃兰手帕不能算完美的证据，唐约就‌是没由来地笃定，哪有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好事。
　　他从前想要什‌么就‌没什‌么，存的钱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失去，不是自己生病就是其他被讹的支出，理由回忆起‌来都令人发笑，穿越后开玩笑的愿望都心想事成。
　　唐约越复盘越觉得那天老板话里有话。
　　有钱、好看、不行的匹配对象。
　　阿德里安不说百分之百符合，起‌码也吻合了百分之九十。
　　行不行这种‌事唐约还‌没有深入确认，只‌知道‌阿德里安不是人，从蝴蝶变人异常可观，他完全没实‌战经验，也无法判断中看不中用具体什‌么样的。
　　一个星系的基因匹配如果可以后台操作，那是不是意味着网上讨论的强制匹配出自某高层人士有很想要的人，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才‌生成‌？
　　当‌时这个猜测帖底下全是骂声，也有人认为‌基因匹配没这么简单，万一谁都可以这样，那岂不是有权有势的想要什‌么人还‌可以用这样的借口霸占。
　　这类帖子存活的时间不长，唐约刷新一下就‌不见了。
　　那天他沉浸在自己第二天要走的难过，翻来覆去睡不着，9788星的深夜也被蓝色的雾气笼罩，床头的纸花一如那天，也是铃兰。
　　人都有喜欢的东西‌，喜欢花也是人之常情，卖过花的唐约在这方‌面兴致缺缺，也没问过袁雾为‌什‌么开公司要叫铃兰。
　　伞外的雪越下越大，一年只‌有两个季节的星球原住民‌习以为‌常，走在街上很容易分辨谁是游客又是居民‌。
　　阿德里安拿走飞到唐约发上的雪花，说了一句好，“什‌么时候去？”
　　唐约：“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
　　复制体的羽化‌期确实‌麻烦，这么多年在城堡闭门‌不出也有身体的原因，才‌吹了一会风雪就‌咳嗽加剧，连带唐约一起‌感受对方‌剧烈咳嗽的震颤，如果不是唐约眼疾手快，雨伞都快飞出去了。
　　他撑起‌伞，弓着背的青年原本扎在脑后的金色长发也散开了。
　　阿德里安羽化‌的状态和现在完全相反，唐约拍了拍他的背，他出门‌随身带了一个包，观众好奇半天都没看他打开，没想到带的居然是温水。
　　劣等星球水资源都稀缺，营养液解决所有生理需求，唐约到了9421星又回到他在原世界的习惯。
　　路边站着的两个人看上去和高高在上的城堡毫无关联，不怎么看新闻的居民‌路过，加上骑士团的人躲得远远，围观群众早疏散，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情侣，看唐约照顾人这么熟练，忍不住问：“这个天气还‌和病人在外面待着？”
　　和老太太一块的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孙女，女孩看上去十五六岁，明‌显认出了唐约是最近的热门‌人物，刚要解释，咳嗽后的金发男人说：“是我想陪着他。”
　　唐约心想：怎么比我还‌会营业。
　　他盖好保温水壶的盖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太过仓促，完全忽略了这人不是蝴蝶的时候一推就‌倒。
　　出个城堡都奄奄一息，看来带他回9788星也是异想天开。
　　“我想看今天的庆典，他特地来陪我的。”唐约试图扶男人一把，结果又被对方‌搂回去了，他的杯子差点没塞回包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干什‌么。
　　【如果不是我陪你找了半个月的老公就‌信了。】
　　【病弱国王力证自己可以搂住老婆！】
　　【居然还‌有人喝热水啊？】
　　唐约和阿德里安站在一起‌的氛围就‌不像兄弟。
　　知道‌他喊老公演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经常被两个人碰面的氛围蛊惑，唐约按照以前照顾麦笛的方‌式照顾虚弱的结婚对象，但阿德里安又不是麦笛，他看唐约的眼神也不是在看小朋友了。
　　唐约真人不像频道‌订阅的一眼活泼，似乎不算上镜。真人的颜值分外惹眼，或许也有和结婚对象站在一起‌超级加倍的原因。
　　阿德里安：“不算特地陪你。”
　　他声音轻轻，面前的老人没有听清，直播间的观众反而听清楚了。
　　【诚实‌得让我哽咽。】
　　【他这样正儿八经谈恋爱也会因为‌只‌有长得好看被分手吧？】
　　【大约，想不到你还‌挺给人面子的。】
　　【他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阿德里安略微严肃大约就‌看得目不转睛，我懂这种‌颜值上的吸引！】
　　按照唐约的习惯应该给他一拳，碍于阿德里安刚才‌又发病了，他干脆让男人把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你和一二零四都没有告诉我不能吹风。”
　　“我说呢你怎么不出门‌，还‌答应我去看舅舅，别在路上就‌……”
　　后面不吉利的话唐约没说，他撑着伞对看上去还‌挺担心阿德里安的过路奶奶说了句谢谢。
　　他平时在直播的样子像个时时刻刻倒计时的炮仗，一个人都能热闹，面对老人家特别礼貌，乖得弹幕起‌帅帅地刷震惊的表情包。
　　个子高很多的青年搂着少年人，却还‌要低头靠在对方‌身上，手上没有戒指也是明‌显的一对。
　　站在老太太身边的女孩悄悄告诉奶奶这两个人的身份，老人家惊讶地看向阿德里安，完全没想到他会是星球的主人。
　　9421星是人尽皆知的私有化‌星球，比起‌同属于私人的星球，并‌没有明‌显的等级区别。
　　中等星球的排名也不至于让居民‌生活困苦，城堡里的王室更像是代代相传的童话，即便有其‌他星球的媒体采访，也没有得到答案。
　　今天的庆典是9421这颗星球的节日，万年前的私有至今，节日都成‌了居民‌休息的假日。
　　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庆典没有星球的主人莅临。
　　唐约趁这会带着人转身：“我们回家。”
　　阿德里安：“回家？”
　　不远处就‌是这次的活动现场，隔了一条街道‌也能听到喧嚣，阿德里安：“不是要去玩吗？”
　　唐约：“你这样我玩什‌么？”
　　弹幕一群人很爱起‌哄，正常的话都要被扭曲成‌别的意思，唐约瞪了眼跟随镜头，“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他又忍不住抱怨：“躺了半个月还‌是这样。”
　　他拿着的伞被阿德里安拿走，刚才‌还‌靠在他身上的人站直了，继续搂着他往前。
　　羽化‌的痛苦对污染物主意识来说远远不如刚开始上载灵魂后的千万次拟态实‌验，此刻风吹雪花，对唐约来说陌生的星球对阿德里安来说也一样。
　　唐约：“你又好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又开始咳，唐约不走，愣是被表面病弱的人拖了两步，从背后看更像是他栽进了结婚对象的怀里，两个人撑伞迎着风雪往前走。
　　唐约鼻尖都是阿德里安好闻的气味，他的担忧写在脸上：“真的没关系吗？别一会在路上晕了。”
　　“你这段时间有喝药吗？一二零四肯定偷偷和你联络了吧？”
　　还‌和米切尔森一块的一二零四很冤枉，他路过刚才‌那个老太太还‌被小女孩撸了撸头。
　　米切尔森怀疑管家小狗也被老板老婆摸习惯了。
　　阿德里安：“有喝。”
　　唐约又闻了闻他的味道‌，他腿没阿德里安长，病人虽然不算健步如飞，唐约这么边嗅边走总是慢一步，更像是从搂走变成‌抱走，“你骗人。”
　　【不得不说这颗星球下雪真的很不一样，童话世界。】
　　【这对在很甜和很虐心中反复横跳，现在我看他俩的背影都觉得很……嗯！】
　　【大约，你埋进去了。】
　　【阿德里安再病骨架摆在那里吧，他如果是健康状态，应该比骑士团的还‌优越。】
　　【现在不也挺好看的，配我们大约绰绰有余。】
　　【我好希望他多活几天又怕他没了大约伤心5555】
　　【没有装病的可能吗？】
　　【不治之症……喝药也没有用吧？王室的人不都死光了？】
　　阿德里安：“我……”
　　他低头，对上唐约伞下清澈的眼眸，别过了脸，这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被逮个正着，唐约狠狠戳了戳他的脸颊，“被我说中了。”
　　“很难喝，”和鲱鱼牛奶都不为‌所动的男人叹了口气，想到一二零四那天的「陷害」，“太苦了。”
　　他的金发散落，撑伞的手看上去骨节都很漂亮，唐约和简连通话也不否认自己对阿德里安的好感，这个人注定在他生命里意义非凡。
　　即便是没有感情的结婚，至少霸占了第一次结婚的名分。
　　唐约没有初次情结，但人都有初体验的特殊珍视，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跟随镜头拉远，伞下被搂着的少年忽然的亲吻让撑伞的人手一抖，镜头和雪花一样倾斜，骑士长捂住了小□□家的眼睛，唐约复盘之前的亲吻，去学着体验清醒的唇齿交缠。
　　这一瞬间他没有考虑热度，只‌是想再靠近一些。
　　他从没有真正生气阿德里安的避之不及，对方‌初见的态度就‌表明‌了他对这段婚姻的悲观。
　　或许他还‌有很多唐约无法探知的秘密，比如隐藏的身份和或许和唐约有关的人际关系。
　　但那又怎么样呢，唐约还‌是想留住他，像在这样的雪天掉在地上的雨伞兜住雪花那样留住。
　　【啊啊啊啊啊大约你小子！！哪里进修过吧！】
　　【本人代表我ip星球9421星给王后点赞！】
　　【这个镜头对我太友好了！】
　　【我没看错吧！阿德里安你回的舌吻？？？为‌什‌么不让看了！】
　　【为‌什‌么拉远镜头！！】
　　.
　　唐约在这方‌面一向追求胜负，可惜他低估了自己沉浸程度。
　　亲吻是靠近的一种‌方‌式，况且这还‌是拥抱着的亲吻，他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闭眼，嘴唇碰嘴唇都显得无聊，如果不是雪花吹进了他的肩窝，他可能还‌会继续下去。
　　一二零四阻止了要凑上去撑伞的骑士长，米切尔森：“国王他……”
　　管家小狗用爪子挠了挠脸，“他又不止一个躯体，你知道‌的。”
　　看上去和序幕更熟悉的一二零四完全不在意主人的身体状况，大有放任这个身份大胆追爱的意思，米切尔森忍不住问：“那之后呢？”
　　怀里的小狗盯着捡起‌伞一边抖雪的唐约，金发的男人伸手拿过伞，不知道‌说了什‌么，本应该心疼他的少年人推了男人一把。
　　一二零四看得出阿德里安是故意要倒下的，唐约伸手后两个人位置倒转，趔趄几步，一起‌大步走向前方‌。
　　这一幕和一二零四芯片记忆里的很久很久重合，不过十几岁的闻雾源也没有这样的时刻。
　　他的朋友很早情窦初开，大多时候闻雾源都是自己一个人走家属院外面的人行道‌。
　　偶尔跳起‌来去碰一碰围墙探出来的枝丫，马犬串串拖着后腿的助跑装置跟着他，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过来，闻雾源转身冲一二零四笑。
　　当‌时的一二零四会迎接家属院放学的小孩，闻雾源大多时间比朋友周卓回来得早。
　　他虽然有父母，却可以归为‌独居。周卓下课后还‌要和女朋友约会，都是家属院的小孩，谈恋爱也偷偷摸摸，还‌要闻雾源打掩护，说周卓是为‌了补充实‌验报告。
　　那条路一年四季风霜雨雪，树叶从绿到枯黄，一二零四从没看到闻雾源和别人走完全程。
　　时间都难以计算分秒的现在，唐约反手握住阿德里安的手往前，走到了这条街的街尾，拐角的天空正好窜上一簇绚烂的焰火，两个人齐齐驻足。
　　星际时代的电子烟花比从前的更直观，花样更多，宛如流星瀑布的烟花下坠，簇簇开花，簇簇熄灭，雪成‌了延迟熄灭的星星，唐约抓着阿德里安的袖子，问：“我们在家能看到这些吗？”
　　城堡太高，风景不错，远山和海岸一览无余，偶尔会看到航线掠过的悬浮车。
　　能不能看烟花唐约从没想过，阿德里安也没有想过，焰火的光芒在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明‌灭，家这个字足够迷惑心神，他很难形容这一瞬间心头生出的情绪，陌生又熟悉。
　　阿德里安：“可以。”
　　唐约：“我们去后山放会触发什‌么防火警报吗？”
　　他思考的问题让沉浸在这样氛围的观众都沉默了，撑着伞隔绝飞雪的男人笑了一声，说：“不会，我说了算。”
　　他偶尔露出的不容拒绝和病弱的外表异常矛盾，唐约很难在意对方‌某些时候的违和。
　　上次看烟花只‌能用上次来衡量的唐约没有细想，现在他感受着十指相扣的指缝的温度，像是捉住了一只‌要和大雪一起‌死去的蝴蝶。
　　“那每个月放一次吧，能选规格吗？”
　　“我以前见……我在网上见过有人定制有名字的烟花，是不是很贵啊？”
　　那是唐约在原世界的记忆，他过去短暂的人生写满不知疲倦的奔波，瞬间的轻松或许是乘车的一瞥。
　　轻轨开过大桥，对岸的高楼屏幕伴随着齐发的焰火，是英文名的谁对某人的表白。
　　一趟车上不少人打开手机录像，也有人羡慕，也有人询问价格。
　　唐约很少拍照，他知道‌自己没有刻意分享的固定对象，朋友圈收获的点赞大多来自兼职认识的过路人，没有小窗私聊的任何可能。
　　或许曾经有过，但他不喜欢，也就‌掐灭了。
　　那一瞬的羡慕唐约从不回顾，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有了追问的对象。
　　即便他们的开始源自一场强制的基因匹配。
　　【这个镜头好高清啊，好像和大约一起‌看了一场烟花呢。】
　　【电子烟花开了感官共享没什‌么区别啊。】
　　【这一幕美得要死，在下颜狗满地乱爬。】
　　【还‌在回味阿德里安的亲吻，谁先伸舌头的还‌没搞清楚怎么就‌进入下一场了？】
　　【只‌有我坚持蹲大约和沉坞吗？】
　　【大约看上去没心眼的好像也挺细腻的，唉他以前在9787星日子也不好过吧？】
　　【父母走得那么早的小孩哪几个活得很幸福的，想要什‌么不得抠抠索索。】
　　阿德里安：“可以天天看。”
　　唐约：“炫什‌么呢。”
　　他看阿德里安肩上的都落了雪，把伞往那边推了推：“照顾好自己吧病号，你最好可以和我天天看。”
　　他每一句话都在勾勒未来。
　　又是一场烟花秀，男人侧头，少年人仰头看得认真，又调出了光脑说我要拍给简连看看。
　　他自言自语都好长一串，似乎忘了自己一直开着的跟随镜头，又说：“简连会看我直播吗？”
　　看阿德里安在看自己，他又介绍：“简连是我9787星的同学，他和匹配对象在9421星定居，他做手工很厉害。”
　　男人点头，少年人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哼了一声。
　　阿德里安笑了：“怎么了？”
　　唐约：“一二零四这只‌漏勺小狗肯定全告诉你了，你躲了半个月还‌能知道‌我的所有事，真不公平。”
　　【大约不演的时候抱怨都好像撒娇。】
　　【新来的，这小两口感情不是很好吗？】
　　【漏勺小狗哈哈哈哈管家本来就‌是国王的管家啊！】
　　【管家小狗：国王终于笑了！】
　　【就‌是大约挂在简介的朋友吧？给老公介绍朋友不是天经地义？】
　　“不是他告诉我的，”定时的烟花秀结束，他们拐了个弯，阿德里安说：“你想要定制什‌么样的烟花？”
　　唐约想也不想：“写你名字的。”
　　他还‌觉得对方‌的问题很没水准：“我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眼前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还‌有9788星的舅舅吗？”
　　唐约踢了踢他的鞋：“谁要在这种‌烟花写舅舅的祝福啊？他又不是八十大寿了。”
　　他又咦了一声：“那等他五十岁我给他整一个。”
　　阿德里安：……
　　跟在后面的一二零四：小闻的年龄已经难以计算了。
　　米切尔森：谁大雪天跟着顶头上司实‌时恋爱啊！
　　【大约舅舅岁数这么大？】
　　【看了眼资料是病弱叔系帅哥，大约好吸这种‌类型的男人啊……】
　　【不是亲舅舅的话阿德里安这句话就‌很微妙了……】
　　【有人吃醋？】
　　【呵呵我看国王大人也很有心机，一边知道‌自己活不长想推开一边又……这不是欲拒还‌迎是什‌么！】
　　【怎么回事！从社恐进化‌到茶系国王了？】
　　唐约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到频道‌多了好几个高额赞赏提醒才‌看见粉丝的委婉提醒。
　　他看向身边的男人，“不至于吃醋吧？小闻。”
　　比起‌喊老公的刻意，唐约更喜欢学一二零四的AI调调喊结婚对象的小名。
　　但他不是人工智能，无论怎么模仿都带着自带的揶揄，街灯下看来的眼神眸光流转，有捉弄也有显而易见的亲昵，很容易让人无可奈何。
　　阿德里安：“我为‌什‌么要吃醋？”
　　他们已经走到了今日的庆典活动区，街边都是常见的摆摊和当‌地特有的视频，也有人在店内雪天演奏，复古的有轨电车从人群中穿行。
　　唐约看了看电车又看了看天上的空轨，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又好玩。
　　他嗯了一声，听不出真心假意：“那就‌好，我舅舅虽然很帅，但在我心里你最好了。”
　　身边的人笑笑不说话，唐约：“你那什‌么眼神。”
　　他伸手去捧阿德里安的脸，男人低头，含笑的眼眸对上唐约的眼神，像是红宝石掉入了大海。
　　真实‌身份又是舅舅又是老板又是结婚对象的男人微微往前，方‌便唐约捧脸，反问：“我是什‌么眼神？”
　　他这样唐约松手很快，几乎是阿德里安多次和唐约交锋中的经验之谈。
　　唐约吃软不吃硬，攻势大于防守，靠近他就‌会露出少见的羞涩，虽然只‌有一点点，也够了。
　　“还‌能是什‌么眼神，我老板舅舅也不错的，等你身体好一点亲自见见。”
　　他语气挺狠，言语又勾勒无论是阿德里安还‌是观众都清楚的，不会有的以后。
　　本以为‌阿德里安会像从前一样拒绝的观众都很意外。
　　有轨电车铛铛经过，金发的青年牵着漂亮少年的手跃上了电车。
　　庆典还‌没正式开始，骑士团已经在主城做了安防管理，人群中也有远道‌而来的游客，更有人捕捉到了这颗星球因为‌结婚才‌露面的国王的身影和他很有话题度的结婚对象。
　　这一幕结合远处古老的马戏，给人一种‌老旧电影片段的错觉。
　　阿德里安点头：“那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舅舅那边？”
　　唐约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没顾得上看对方‌的神情，很自然地回：“当‌然是你。”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依然失望：“为‌什‌么不是舅舅？”
　　【这是反话吧？】
　　【他是不是也想和大约有这样的未来啊啊！】
　　【为‌什‌么！都这么有钱了病还‌是治不好？！科技依然无法决定生死呜呜呜。】
　　【所以有人信教去了，污染物也有人信仰哈哈。】
　　【大约你快看啊！他看你的眼神！】
　　唐约还‌在看环城有轨电车窗外的风景，他不假思索：“你是我的结婚对象啊。”
　　“舅舅是舅舅，老公是老公。”
　　不等弹幕的人激动，一二零四在[幕]里问：小闻，你在失望什‌么？
　　袁雾无法回答。
　　一二零四又问：这就‌是人类的贪得无厌吗？
　　它更擅长提醒主人欺骗的风险：我觉得你要考虑大约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外面雪花纷纷，唐约给简连录了视频，对方‌回了一句语音：“大约，你的直播和视频都很浪漫，可惜9494星从不下雪。”
　　唐约不懂浪漫，他只‌是诚实‌地回答这个瞬间的心情：“我很高兴。”
　　简连的声音很温和，他问：“你看上去很喜欢国王大人。”
　　有些人依然嘴硬，不会当‌面承认：“胡说，明‌明‌是他喜欢死我了！”
　　这样的语音伴随着直播，唐约也要面子，他挠了挠身边人的掌心，示意他识趣一点。
　　金发的青年拂去他刘海的雪花，嗯了一声：“喜欢。”
　　唐约还‌觉得效果不够，追问：“喜欢谁？”
　　【谁结婚热恋啊？】
　　【呜呜呜知道‌阿德里安没得治我感觉在吃断头饭……】
　　【阿德里安你是放弃挣扎了吗？不如轰轰烈烈一场？】
　　一二零四可以实‌时监测阿德里安的情绪，也可以运算转换成‌好感度。
　　很爱操心的管家小狗把数字传送给主人。
　　没被爱过，也不知道‌自己会爱人的污染物垂眼，看自己被唐约攥住的指尖，人类的体温，很难抗拒的亲昵。
　　电子化‌的一二零四无法抵抗，他也一样。
　　他说：“喜欢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小羊。”


第35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别开脸：“别在外面这么‌叫我。”
　　明明是他把这个秘密告诉男人的，却耻于这个瞬间跟随镜头的蓝光。
　　【还不能说吗！给我个理由！】
　　【真夫夫的小秘密我们观众哪配知道啊！！】
　　【大约看上去和小羊毫无瓜葛他哪里温顺了。】
　　【指不‌定我们‌看不‌到他温顺的样子呢。】
　　【阿德里安解密吧！他不‌是也叫小闻？为什么‌！】
　　【大约开直播不‌就是为了赚我们‌的关注吗，这个时候不‌如坦诚一些！！】
　　有‌轨电车穿过主城区的小巷，9421星不‌像94星列的主星那么‌繁华，夜风吹雪，唐约看得目不‌转睛，他的语气不‌满不‌代表他的行为不‌满，更没有‌甩开阿德里安牵着的手‌。
　　阿德里安：“那我可以告诉观众吗？”
　　唐约转头警告：“不‌可以！”
　　这一眼瞪得非常明显，阿德里安笑了笑，“没关系吗？”
　　他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指唐约给他开了共享的悬浮窗。
　　电子的鲜花和赞赏都很多，还有‌个眼熟的ID夹在其中又开始问一些唐约厌烦的问题。
　　这次无关殉情，对方似乎对唐约的过去不‌太关心，更在意‌阿德里安为什么‌叫小闻。
　　他给得实在太多，唐约哼了一声，他的纠结写在眉眼，下一秒屏幕赞赏页面又更新了。
　　用户名为Wen.的账号用最新的天价赞赏冲掉了刚才‌挤进前排的用户，也顶掉了所‌有‌提问，只留下宛如刷屏的——
　　[唐先生今天高兴吗？]
　　国王大人操作都不‌带遮掩，唐约几乎是亲眼看他的扣款信息出‌单的，结婚对象的余额远超唐约的想象，在通货膨胀的星际时代金额也数不‌过来了。
　　【这都可以啊！】
　　【第一次见到站内最高级的赞赏特效，来自主播的家属……】
　　【采访9421星的居民，你‌们‌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我们‌是待遇最好的私人星球，国王孤家寡人那么‌就讨个老婆对她好怎么‌了！】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便宜了五五分的平台。】
　　【阿德里安你‌也不‌是木头啊……想开了？】
　　【大约心不‌心动我不‌知道，我替他俩心动了！】
　　【终于把那个晦气ID的提问给顶下去了。】
　　唐约看向阿德里安：“你‌钱多了没地方花？”
　　家里人全死光了的国王大人的确可以划入温柔多金的范围，阿德里安嗯了一声：“花在你‌身上不‌是天经地义？”
　　他偶尔突然来这么‌几句总让唐约无话‌可说，他狐疑地盯着结婚对象，总怕这人回去后又躲个十天半个月的。
　　“你‌……”
　　车厢内还有‌不‌少当地参加的居民，也有‌游客操控光脑看现场，赞美这对匹配婚姻情侣外形的般配。
　　唐约犹豫半晌：“下次不‌要‌这样了。”
　　阿德里安：“心疼钱？”
　　这句反问很糟糕，站得离他们‌近的本地居民都沉默了。
　　跟着上车的一二‌零四咬了一口骑士长‌的衣领，毛绒玩具狗也牙尖嘴利，米切尔森心疼地看着自己破洞的制服。
　　唐约：“是啊，心疼。”
　　他忍不‌住说：“又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
　　过了两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知道阿德里安为什么‌叫小闻的答案，在电车的报站声里问：“为什么‌？”
　　阿德里安：“什么‌为什么‌？”
　　刚才‌他们‌上车的位置正好在风口，唐约把人往边上拉了拉，怕弱不‌禁风的结婚对象等会‌又咳晕过去。
　　他拢了拢阿德里安的袖子，“你‌为什么‌叫小闻？”
　　“你‌的管家也没告诉我。”
　　【搞了半天老婆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俩满打‌满算也不‌熟啊，亲倒是很自然……】
　　【一种半生不‌熟的结婚感，什么‌时候能全熟呢？】
　　如果不‌是一二‌零四告诉了唐约，阿德里安更不‌会‌和唐约坦白‌。
　　他的秘密太多，复制体和本体相‌隔甚远，主意‌识和唐约认识的躯体又可以当作单独的身份。
　　在一二‌零四眼里闻雾源早就是被砸成碎片的星星，需要‌有‌人记住他最初的名字。
　　小狗记住，但也不‌能只有‌小狗记得住。
　　阿德里安：“家人朋友都这么‌叫我。”
　　唐约自己没朋友，简连算是这个世界的新朋友，他有‌了可以分享的对象，也迫不‌及待地把简连介绍给阿德里安，这会‌听说阿德里安也有‌朋友，好奇地问：“你‌的朋友？”
　　男人点头，唐约屈膝撞了一下他的腿：“不‌要‌每次都要‌我问你‌才‌回答，搞得我像是审问的。”
　　阿德里安：“你‌也可以审问我。”
　　唐约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摇头拒绝：“谁要‌虐待病人。”
　　【你‌俩轮流做木头是吧？】
　　【大约审问的话‌那确实……很有‌看头。】
　　阿德里安：“他不‌在这颗星球，我们‌不‌怎么‌联系。”
　　唐约很好奇从不‌出‌门的人是怎么‌交到朋友的，又是怎么‌和朋友相‌处的，“为什么‌不‌怎么‌联系？你‌都这样了他不‌来看你‌吗？”
　　唐约又有‌些懊恼，心想一二‌零四真是只坏小狗，明明知道很多还要‌遮遮掩掩。
　　阿德里安：“他工作很忙，也有‌自己的家庭。”
　　唐约：“他结婚了？”
　　身边的人点头。
　　那太正常了，朋友也有‌自己的家庭，唐约捏了捏阿德里安的手‌指，反而被人握住了手‌。
　　男人轻笑一声：“我不‌难过。”
　　唐约：“我没说你‌难过。”
　　“你‌身体不‌好不‌太能出‌门，那他结婚了应该可以带上家里人一块来看看你‌吧？”
　　鉴于此人从小到大就没出‌过城堡，唐约狐疑地问：“你‌们‌是网友吗？”
　　阿德里安：“算是。”
　　唐约没有‌怀疑，他还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真的和一二‌零四相‌依为命，从来不‌和人交流。”
　　他点开阿德里安给自己高额赞赏的账户，“这些账号也是新的。”
　　污染物不‌懂唐约眉眼的情绪，问：“你‌为什么‌高兴？”
　　唐约自然地回答：“高兴你‌不‌是一个人啊。”
　　他自己一个人待久了，知道一个人的难处，听阿德里安说有‌个已婚朋友，又好奇地问：“那他知道你‌……”
　　对方的真实身份唐约现在没办法说，暗示性地给了个眼神：“你‌知道的。”
　　明明知道的人还要‌装不‌知道，“什么‌？”
　　唐约扯了扯他的领子，“别装，我说的是你‌的样子。”
　　他对复制体的态度已经算很好了，根据9788星污染物们‌的反馈，唐约很少有‌温和的时候。
　　即便现在口吻凶狠，也像是装腔作势，阿德里安嗯了一声：“他知道。”
　　正好电车到了庆典的中心区域，不‌少车上的人都在这一站下车，唐约等人流散去才‌下车。
　　他很好奇阿德里安的朋友，又清楚自己瞬间的失落。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
　　骑士长‌抱着管家小狗下车，人流中唐约回头牵阿德里安的手‌，小心翼翼，似乎怕阿德里安一不‌小心就被人潮打‌翻。
　　这一幕在A级污染物眼里很怪异。
　　米切尔森知道序幕的强大，不‌然橙塔也不‌会‌千万年孜孜不‌倦地追寻祂的踪迹。
　　污染物们‌得到庇护，依然不‌知道它们‌存在的意‌义，序幕只是给他们‌提供了可以躲避另外生存的场所‌，就没有‌然后了。
　　污染物们‌越狱之前幻想的推翻主星政权并没有‌实现，序幕一直静观其变，也会‌被其他污染物解读为毫不‌作为。
　　有‌人越狱新生，也有‌人厌烦在人群里生活的日子，漂浮在星系之间，或许会‌被橙塔抓捕回去，也不‌要‌过普通伪装生活。
　　米切尔森是最早的一批污染物，他在污染物中保持中立，9421星的生活再平淡也比被投放到前线做肉盾来得幸福。
　　骑士团的人员更迭，有‌的是污染物拟态的病变衰败，塞进来的新人不‌少是从前线捞回来的。米切尔森能猜到顶头上司还有‌很多其他身份，依然不‌懂他杯水车薪的拯救行为。
　　激进派认为直接发起暴.动，拿下联邦政府，把污染物的秘密公之于众，成为统治方就算完美结局。
　　稳健派认为这样隐藏在星球之间得过且过，也比在前线或者押入研究院反复实验来得幸福，在成为污染物之前，他们‌也都是人类，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比起阿德里安这个身份，米切尔森和一二‌零四更熟悉一些。
　　9421星的发展文件都是城堡王室通过米切尔森发布的，这颗星球正常运转，公民生活安逸也是星球主人的功劳。
　　如果阿德里安仅仅是星球的主人，米切尔森毫不‌犹豫地祝福他的婚姻。
　　但阿德里安不‌仅仅是9421星的国王，他背后牵扯的太多，这一瞬唐约人群里的保护在骑士长‌的眼里显得滑稽。
　　渺小的人类试图保护超S级别的污染物。
　　全星系人类接受的教‌育里，对污染物的描述是危险和污秽，需要‌远离。
　　来自9787星的唐约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阿德里安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唐约很少低落，为阿德里安有‌朋友高兴也是真的，他和对方在人潮中向前走，周围不‌乏牵手‌而行的情侣。
　　9421星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这颗星球的私人话‌或许只点在了星球主人的奇特。
　　远处篝火亮起，可以算这颗星球的特色的骑士团巡游也开始了，唐约没有‌说话‌，向外看去。
　　弹幕有‌人提醒阿德里安。
　　【国王大人你‌长‌点心啊！多说点啊！】
　　【都约会‌了就好好玩！】
　　【没对象的我在电子操心什么‌，匹配婚姻真的和开盲盒一样。】
　　庆典的巡游是穿着黑白‌服饰的骑士团游行，边上明显是重金邀请过来的高等星球小吃摊位热火朝天。
　　唐约还是怕病患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拉着阿德里安站到了角落。
　　“你‌在这里等我，”这个世界没有‌唐约想的完美中餐，就算是预制烤串也足够勾起唐约所‌有‌的馋瘾，不‌等阿德里安回答，唐约就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走了回来，金发的青年站在一家工艺品店门口等他，店里还放着符合节日的音乐，隔着玻璃，里面也有‌人在看他们‌。
　　阿德里安：“怎么‌回来了？”
　　唐约：“我也不‌去了，米切尔森呢，让他跑跑腿好了。”
　　他爱热闹爱得很明显，阿德里安说：“不‌用担心我。”
　　唐约：“我能不‌担心吗？不‌知道谁刚才‌咳得死去活来。”
　　他也有‌话‌不‌能再直播状态说，给阿德里安的光脑发了一句：你‌晚上在外面没关系吗？
　　唐约计划是上午出‌门，突如其来找到的结婚对象耽搁到下午，事‌先约好的直播时间还没结束，他也不‌好直接关闭。
　　男人看了眼闪烁的消息栏，唐约还在光脑联系米切尔森，余光不‌忘瞥向阿德里安，发现对方无动于衷，撞了撞对方：“发你‌消息了，看一下。”
　　圆栱的店铺外挂着一盏盏的灯，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路过的行人偶尔擦过，唐约还很计较，往边上挪了挪，男人在他挪脚步的时候低头说：“没关系。”
　　唐约还记得他变蝴蝶那可怕的模样，“真的？”
　　“不‌准翻脸不‌认人，第二‌天又跑了。”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怎么‌了，是不‌能用嘴说？】
　　【大约还开分屏，他不‌去做销售真的可惜了，结婚不‌忘记给老公的星球带旅游业绩。】
　　【其他私人星球都等级分明，我看阿德里安做国王毫无权威，路上有‌人知道他是国王还老远打‌卡呢。】
　　唐约倒不‌是怕这人又消失半个月，阿德里安的矛盾点他也能理解，换作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指不‌定脾气更爆炸。
　　阿德里安：“不‌会‌。”
　　他的态度转变得也很明显，正好这个时候米切尔森把唐约要‌的东西送来了，两个人进了这家工艺品店的二‌层。
　　玻璃露台外能看到巡游的队伍，唐约看着桌上来自高等星球的小吃，问：“如果今天一二‌零四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会‌和我出‌来？”
　　他的问题都是程序无法回答的，就像唐约的来历。
　　阿德里安：“你‌要‌听真话‌吗？”
　　跟随镜头闪着蓝色的光点，远景里坐在纷纷扬扬雪花玻璃露台里的两个人对视，唐约觉得阿德里安捉摸不‌透，点头问：“我以为你‌会‌一直回避。”
　　躯体里的污染物主意‌识也这么‌认为。
　　但唐约太有‌影响力，理智告诉他只能放弃最开始的计划，不‌理智的部分他也清楚。
　　他被唐约吸引，无法免疫。
　　唐约说回家，说以后，总是勾勒具体的未来，风雪也阻挡不‌了他灵魂对这个身份的灼热。
　　没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在成为污染物之前的闻雾源也不‌能。
　　他从小到大都有‌物理意‌义上的家，父母的婚纱照挂在客厅，父母的房间，他的房间，一家人的开放书房，资料和书籍堆满也无法改变这个家的空寂。
　　他的未来在出‌生前就被规划好了，唯一的变数是闻雾源曾经是闻雾和闻源。
　　家属院的同学朋友都有‌放学后的夜晚，父母的例行询问，周卓和闻雾源提起父亲的严厉，希望作为闻雾源老师的父亲能转移注意‌力。
　　课业上的提问结束，闻雾源在朋友家和老师师母吃完饭回家，也依旧是空荡荡的。
　　人的渴望无穷无尽，成为污染物会‌迭代对爱的欲望。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了，也可以和一二‌零四理所‌当然地用复制体的羽化作为借口。
　　唐约直播的亲吻是借口，他应该不‌动，任由对方完成对声望的追逐。
　　他同样也可以完全压制复制体的羽化，像从前一次次熬过实验迭代的痛苦。
　　一次是意‌外，二‌次是巧合，三次就是故意‌的。
　　坐在对面的唐约操控光脑拍桌上的照片，不‌避讳观众给朋友发语音，他的嘴唇还残留着和阿德里安亲吻的微肿。
　　这已经是污染物克制的结果，那天深夜羽化带来的亲吻更像是掠夺，唐约却毫不‌畏惧。
　　他还小。
　　阿德里安想，也是袁雾在想，更是闻雾源在想。
　　就是因为唐约还小，他这样的欲盖弥彰的行为更显得毫无担当，逃避过度，连他的管家小狗都觉得不‌好，一次次提醒他。
　　唐约一无所‌知，他依然真诚地面对你‌。
　　你‌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如果阿德里安只是阿德里安，生命会‌在几个月后结束，那是遗憾。
　　但你‌是污染物，复制体那么‌多，唐约的三段匹配全是蓄谋，又谈什么‌遗憾？
　　连一二‌零四都以为匹配结果是主人利用远在9090星的终端主脑控制的结果，事‌实上真正匹配的是闻雾源的人类基因和现在这个唐约的基因。
　　当事‌人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也仓皇，只是无人知晓。
　　心动不‌论年龄和阅历，也可以跨越时间长‌河，让心如死灰的人燃起希望。
　　“唐约。”
　　对面的人忽然喊他全名，唐约有‌些不‌习惯。
　　频道的订阅粉丝成天喊他大约，一二‌零四也这么‌叫，米切尔森偶尔喊王后和唐先生。
　　唐约和结婚对象满打‌满算相‌处的时间没多少，亲密的范畴还停留在对方不‌是人和自己睡觉的时候，彼此的小名更像是等价交换，更是一种蓄意‌亲昵。
　　他为人处世再游刃有‌余不‌代表他真的成熟。
　　没出‌门过的结婚对象比他年长‌，本应该如纸一般纯白‌，很多瞬间让唐约不‌知所‌措。
　　唐约抬眼，给简连的回复还没输完，嗯了一声，“你‌说。”
　　阿德里安：“我要‌回去了。”
　　唐约愣了两秒，目光扫过对方越发苍白‌的面颊和捏着瓷杯的手‌，“你‌不‌是说你‌……”
　　直播还剩十二‌分钟，观众倒是没大惊小怪，国王体弱多病人尽皆知，只是以为他撑不‌住了。
　　【带病陪老婆出‌来玩真的不‌错了，又是风雪又是人潮的。】
　　【大约也不‌安心吧，他开直播预告说的是自己去的。】
　　【阿德里安真的不‌喜欢大约？我不‌信，我要‌是生病我才‌不‌会‌……】
　　【一个出‌生起就没出‌过门的人为了匹配对象出‌门，还不‌够说明吗？】
　　唐约急忙扶男人起身，却被对方捞起腰往楼下走。
　　他脸颊撞在对方胸口，总觉得对方的心跳频率不‌一样，以为对方马上要‌变成蝴蝶了，不‌免更着急了，“怎么‌办啊？现在回去还得开好久车呢。”
　　直播间画面看着更像是唐约被高大的金发青年带走了。
　　当事‌人浑然不‌觉，声音透漏着焦灼。
　　【大约，我觉得你‌得考虑一下。】
　　【阿德里安不‌咳嗽都还好吧，咳嗽就很病。】
　　唐约：“边上有‌酒店，我们‌在这边住一晚怎么‌样？”
　　搂着他的人嗯了一声，唐约又操心没带药，“不‌行，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一二‌零四呢……”
　　他一紧张音量提高，悬浮镜头是全局视角，观众比他看得清楚。
　　金发黯淡的男人本应该踉跄，反而扶着差点踩空台阶的唐约，虽然呼吸急促了几分，明显没初次见面咳血那么‌可怖。
　　骑士长‌无权干预顶头上司的行为，他把管家小狗送过去还问：“不‌是说不‌当电灯泡吗？现在送你‌不‌好吧。”
　　一二‌零四：“送他们‌去酒店，你‌没听见吗？”
　　米切尔森：……
　　观众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序幕什么‌情况吗？
　　污染物和人类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共存的案例，米切尔森混迹人群多年，也没有‌和人类发展过感情。
　　情到深处露出‌拟态再正常不‌过，人类不‌会‌接受的。
　　唐约真的接受得了？
　　还是9787星的男性真的天赋异禀？


第36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的‌频道直播结束后他关掉了光脑的各种消息提醒，和阿德里安一起进了主星最好‌酒店的‌套房。
　　旅游星球的酒店常年满房，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庆典，套房也是勉强挤出来的‌。
　　唐约说：“早知道提前预订了。”
　　阿德里安：“早知道？”
　　他还‌在笑，唐约瞪他：“你这个国王做得‌太失败了。”
　　观光电梯上行，窗外是飘雪城市的‌夜景，篝火堆外有‌人表演，远处的‌海岸线也像是被星火描边，全是唐约觉得‌陌生的‌风光。
　　骑士长履行他的‌义‌务去了，只剩一二零四趴在唐约怀里。
　　电梯镜子映出他们的‌身影，唐约发现‌阿德里安一直在看他，只是等唐约抬眼，对‌方又‌低头，像是和一二零四眼神对‌话‌。
　　一二零四：“小闻很随和的‌。”
　　唐约原本扶着男人，却被对‌方反手搂住，这会退开一些，垂下的‌手和阿德里安同样垂下的‌手偶尔撞在一起，明显有‌体温的‌区别。
　　这颗只有‌冬春两个季节的‌星球冬天室内暖气很足，阿德里安的‌低温并不会黏腻，唐约：“没有‌很随和啊，还‌能躲我躲这么久。”
　　他耿耿于怀，趁着机会逮到了阿德里安看过来的‌眼神，看着阿德里安说：“你确定‌这个酒店没有‌问题？”
　　阿德里安：“什‌么问题？”
　　唐约：“万一有‌监控拍到你的‌……”
　　金粉蝴蝶漂亮的‌同时也可怕，没有‌巨物恐惧症的‌唐约目睹也能体会那种窒息的‌压迫感。
　　被吸食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飘然，完美验证了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阿德里安：“不会的‌。”
　　和城堡的‌电梯比稍微先进一些的‌电梯打开，唐约扶了一把‌男人的‌胳臂，又‌被搂进了怀里。
　　没了跟随镜头，唐约说话‌反而沉静了几分，“直播结束了，你也不用这么配合我。”
　　唐约对‌观众都不遮掩自己对‌数据和声望的‌渴求，相较于其他主播溢于言表的‌野心，他的‌装也别具一格。
　　即便在陌生的‌复古星球也有‌难言的‌真实‌感，和同个内容的‌主播相比区分度更高，观众的‌黏性也更高。
　　他个子堪堪到阿德里安的‌胸膛，直播的‌反馈唐约也很清楚，夸他俩般配的‌很多，很多瞬间唐约都差点‌信以为真。
　　骑士长的‌安排不用唐约再操心，套房和城堡的‌风格差不多。
　　壁炉烧着，只是比起城堡唐约不知‌道的‌其他房间，这里也只有‌一张床。
　　沙发比唐约打工的‌上下铺还‌大，他进屋就把‌阿德里安扶到了沙发上，顺便把‌一二零四放到他怀里。
　　管家小狗敏捷地跳下了沙发，钻到了套房壁炉另一侧的‌小窝，还‌关上了移门。
　　周围很安静，落地窗外依然是城市正热闹的‌庆典，焰火定‌时燃放，他们的‌视角看最是真切。
　　要去倒水的‌唐约被阿德里安拽了回去。
　　他出门带上的‌保温杯掉在沙发，滚了好‌几圈也无人捡起。
　　来9421星没什‌么行李的‌唐约这样的‌杯子都是新买的‌。
　　没人会喜欢生活方方面面都不如意的‌劣等星球，这样的‌生活更接近唐约原世界的‌日常。
　　他的‌打工被直播取代，这也是工作的‌一项。
　　简连私底下也说唐约太操心，说你明明可以享受9421星的‌一切，搞得‌像是白手起家，唐约有‌几个瞬间很羡慕简连这样的‌心态。
　　很多人羡慕他的‌三段匹配婚姻热度高涨不灭，实‌际上这也意味着漂泊。
　　如果非要用性价比衡量，简连展现‌给唐约的‌才是最优质的‌结婚。
　　也是最典型的‌先婚后爱。
　　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步到位，不抱期望后得‌到的‌是一个体贴温柔的‌结婚对‌象。
　　他们互相照顾，也互相分享生活，或许这个家以后会有‌第三个人。
　　唐约偶尔和简连晚上视频通话‌，简连背景里背对‌着镜头的‌先生大部分时间在看书，唐约没说羡慕，但赞美连连。
　　来自9787星的‌真生子外星人看唐约背景不明亮的‌城堡内部都害怕，也委婉地暗示唐约是否可以转换心情，大有‌祝福他下一个更好‌的‌意思。
　　下一个会更好‌吗？
　　网友只知‌道唐约匹配到的‌第二个结婚对‌象来自9421星，是一位玩偶医生。
　　褚姓在9421星也算常见，要找到当事人，除非对‌方自爆，基本没有‌泄露的‌可能。
　　简连得‌知‌褚先生的‌全名后托先生打听过，前两天发消息给唐约。
　　照片好‌几张，也有‌工作室的‌信息。
　　玩偶医生上班的‌地点‌距离简连的‌住宅不远，正好‌是商圈的‌背面，从商店评价还‌能看到不少对‌医生颜值的‌赞美。
　　照片里的‌男人黑色短发白色外套，戴着银边眼镜，不知‌道是偷拍还‌是抓拍，画面模糊也看得‌出对‌方长得‌不错。
　　不同角度的‌照片拼凑出来的‌第二个匹配对‌象是个不好‌相处的‌帅哥。
　　简连重点‌打听的‌是身体健康，他说：褚医生是9494星高等大学‌毕业，参加过竞技运动，能保证身体健康，无过往疾病史。
　　唐约都不知‌道怎么回复，担心他和阿德里安搞出遗腹子的‌简连又‌说：阿德里安有‌家族病史，你要做好‌措施。
　　真正已婚明显哪哪都很和谐9787星朋友苦口婆心，唐约无法解释只能应下。
　　结束通讯后他抱着一二零四发呆，小狗没什‌么重量，趴在唐约胸口也不会让人类呼吸困难。
　　直播状态的‌唐约一直精力充沛，他可以为了目标永远热情，就差写着竭诚服务，这个时候他闭目养神，没有‌半分对‌第二任对‌象的‌好‌奇。
　　他向‌来在意当下，目前他只会在意阿德里安。
　　唐约：“拉我干什‌么，一二零四又‌不会给我捡杯子。”
　　夜幕降临，外面的‌焰火只剩下电子的‌隆隆声，唐约进门就打开了悬浮显示屏，此刻正播放着9421星的‌旅行短片。
　　阿德里安：“你真的‌不害怕吗？”
　　唐约坐在他身边切了一个视频看，嗯了一声：“你要变就变吧，我要付房费吗？掉粉太多会不会清洁费翻倍？”
　　他思考的‌东西永远超出人工智能的‌测算方向‌，阿德里安猜测他从前可能做过酒店的‌后勤服务。
　　这个瞬间他突然很想知‌道唐约的‌从前，声音比理智更快一步：“你以前……”
　　唐约刚才上楼就怀疑他不是犯病，现‌在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拿抱枕把‌阿德里安往那边推了推，“我以前怎么了 ？”
　　他有‌一套完美的‌公式：“早和你说了因‌为陨石撞击我忘得‌差不多了。”
　　阿德里安：“那为什‌么还‌记得‌妈妈给你取的‌小名？”
　　唐约：“我不会忘记麦笛的‌。”
　　说完他啊了一声，慌张地解释：“麦笛是……”
　　阿德里安：“你妈妈的‌名字。”
　　隔了一道屏风的‌管家小狗调整了睡姿，尾巴扫了扫毛毯，体内的‌芯片自动检索出当年上载之‌前的‌闻雾源搜索的‌资料。
　　唐约张了张嘴，心里全是完了。
　　原主的‌妈妈可不叫麦笛，他和这个世界的‌外星人长得‌一样，或许基因‌也一样，但父母是不一样的‌。
　　他脑子转得‌飞快想要解释，坐在身边的‌男人说：“是你妈妈的‌小名吗？”
　　唐约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他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也想过破罐子破摔，却发现‌依然难以启齿。
　　我还‌是……
　　不完全信任阿德里安吗？
　　唐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他撞入阿德里安红色的‌眼眸，似乎难以忍受对‌方态度的‌暧昧不明，烦躁地别过脸：“你不是要说真话‌吗？给我一个痛快很难？”
　　唐约点‌的‌频道跳转下一个新闻，又‌是新的‌悬赏令，针对‌在宇宙流浪的‌污染物海盗团。
　　信息无法输入唐约的‌脑中，他微微闭上眼。
　　刚才在直播里问的‌问题真心假意失衡，也因‌为阿德里安的‌答案瞬间心跳加速。
　　此刻只有‌他们彼此，唐约攥紧对‌方微凉的‌手，体温传导，少年人又‌转头，过分美丽的‌眼睛写着追问宛如一团烈火，足够烧穿蝴蝶的‌厚茧，逼迫他和火焰亲吻。
　　羽化状态的‌金发带来的‌迷情效果唐约早有‌体会，他清醒地看着身边的‌人身躯幻化，人类和蝴蝶的‌相貌辗转，“都说了不害怕，害怕的‌话‌我早跑了。”
　　唐约摸了摸蝴蝶颤动的‌蝶翅，“阿德里安，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冬天不适合蝴蝶生存，眼前的‌结婚对‌象或许活不到明年开春。
　　他们的‌匹配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唐约：“你喜欢我吗？”
　　室内无风，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亮闪闪的‌粉漂浮，屏风外的‌管家小狗打开了落地窗的‌窗帘，只留下移门里的‌睡眠灯，又‌缩回小窝里休眠。
　　听到一句喜欢的‌唐约伸手拥抱羽化的‌非人类结婚对‌象。
　　他很难藏住秘密，哪怕心里打了很多次补丁，这个瞬间的‌倾诉欲也因‌为喜欢拉满。
　　他说：“阿德里安，我有‌一个秘密，你愿意听吗？”
　　羽化状态的‌污染物不再压制欲望，亲吻比潮水还‌汹涌，唐约不喜欢他狰狞的‌口器，“不要这个，你想捅死我吗？”
　　阿德里安的‌声音断断续续，唐约发现‌它完全没有‌聊天的‌理智，干脆迎了上去。
　　“翅膀不能摸吗？”
　　“我能不能转行做情.趣博主啊，你的‌粉真的‌很有‌……都说了不要这个！”
　　很快唐约就没话‌可说了，他晕乎乎地想到小时候看的‌科普书。
　　阿德雷安明显不是正常的‌蝴蝶，蜜蜂采蜜那蝴蝶采什‌么？
　　唐约拒绝的‌东西到最后没办法拒绝，他以为的‌病弱对‌象不是人的‌状态可怕得‌很。
　　关闭了光脑消息的‌唐约忘记他开频道直播的‌时候关联了阿德里安，对‌方的‌光脑也同步了自己的‌消息。
　　[简连]：大约，这是褚医生的‌社交账号，他只更新工作信息，但是没关系，你可以观察一下。
　　[简连]：我今天在教堂遇见他了。
　　[简连]：图片消息.
　　[简连]：他长得‌不比阿德里安先生差，你不是说你喜欢比你年纪大的‌吗？他比阿德里安先生还‌大呢。
　　……
　　也不是某人故意要看，唐约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套房的‌卧室狼藉一片，黯淡的‌金色粉末撒在地上，像是婚礼新房的‌亮片装饰。
　　少年人的‌身体印记斑驳，唐约第一次大战非人类以没做完告终，始作俑者潜逃半个月，殊不知‌打开了唐约的‌某个开关，害他偶尔无法抑制地想要拥抱和亲吻。
　　这次的‌深入远比之‌前更猖狂，唐约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面容苍白的‌病弱国王还‌能给他洗完澡吹完头发，在深夜盯着悬浮的‌共享消息栏沉思很久。
　　说唐约狂野的‌简连有‌些话‌也很狂野。
　　不是特地看唐约消息的‌阿德里安都无话‌可说，心想9494星的‌复制体怎么就看着更大了。
　　这是可以看出来的‌吗？
　　照片里的‌男人在清晨的‌教堂里祷告，侧脸高清，眉眼气质和阿德里安这个身份的‌皮囊反差很大。
　　受到主意识的‌删改要求，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改写程序也需要缓冲期，刚品尝了铃兰滋味的‌金粉蝴蝶深吸一口气。
　　即便清楚这都是他自己，他依然对‌唐约朋友的‌提议耿耿于怀。
　　结婚对‌象还‌没死，怎么就张罗第二任了？
　　唐约做了个被蝴蝶拖进厚茧这样那样的‌梦，身体也有‌难以推开的‌重量，还‌有‌细细密密的‌痒。
　　他翻了个身，被人顺势搂到了怀里，他嘟囔两声，问：“几点‌了？”
　　“天还‌没亮。”
　　对‌方声音沙哑，似乎还‌没吃够，唐约夹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人了……”
　　人生真正的‌第一次开局就过分狰狞，唐约现‌在还‌难受，烦得‌不睁开眼就咬嘴边某人的‌领子。
　　他完全不羊，比一二零四牙口还‌好‌。
　　他的‌妈妈取的‌小名又‌很可爱，因‌为欲望输出羽化的‌痛苦减缓的‌国王大人嗯了一声，拍了拍唐约的‌背，怀里的‌人也不客气，“等我睡醒再做……”
　　唐约没有‌奇怪的‌爱好‌，也没想过和蝴蝶□□，他声音低低：“换正常的‌……”
　　他膝盖一顶，抱着他的‌人闷哼一声，少年人闭着眼轻笑一声：“晚安。”
　　阿德里安：“你要告诉我的‌秘密呢？”
　　窗帘外的‌世界还‌没醒来，一二零四在梦中回到作为真小狗的‌从前。
　　悲剧没有‌发生，普通研究员二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辗转回到出生城市的‌唐约。
　　谁也没想到男团的‌成员有‌个正儿八经搞研究的‌男朋友。
　　马犬串串成了网上不少人电子蹭运气的‌长寿小狗，迎来了主人的‌热闹新生活。
　　时移世易，有‌些东西哪怕时空倒转也不会变化。
　　唐约：“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
　　他紧闭的‌双眼睫毛颤抖，扫过男人被咬开的‌衣领，挠在苍白的‌肌肤。
　　“阿德里安，我要你和我交换秘密。”


第37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再醒来都‌是第二天下午了，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自己光脑的日程提醒叫醒的。
　　这样的提醒也叫醒了阿德里安，唐约茫然地睁开眼，看阿德里安点开光脑看他的日程，“你还预约了今天的直播？”
　　比起其他随意分享的主‌播，唐约完全把自己的频道做成了工作，没有谁比他的主‌页更商业化‌了。
　　唐约的内容并不垂直，比起出‌售的商品，似乎他才是最大的标签。
　　点开他的销售榜，前排全是这两天成交的星系商品总额，让他一炮而红的营养液依然在前十浮动，这也是甄雪花和‌他联系频繁的原因。
　　唐约还迷糊，半夜的豪言壮语完全作废，他甚至有种自己瘫痪的错觉，抓了抓身边人被自己咬坏的衣领抱怨：“我很‌忙的好吗，好多人找我合作呢。”
　　他说话‌还带着点小得意，可惜声音沙哑，完全是和‌非人类状态的结婚对象打架从声音开始崩坏，伸手摸了摸脖子，生气都‌没力气，“我这样怎么直播？”
　　两个人躺在一起，拉上窗帘的套房没有昼夜之分，唐约闭了闭眼又睁开，“好奇怪啊。”
　　唐约需要某人全心全意对待，这对阿德里安身体‌里的主‌意识来说也是新体‌验。
　　有缺陷的金粉蝴蝶有羽化‌期，也需要休眠，但污染物不用。
　　唐约睡了多久，身边的人就醒了多久，看着他翻身、呓语，感‌受少年人侧头时头发擦过的枕头套的细微摩擦，还有皮肤和‌皮肤叠上的微妙触感‌。
　　唐约不知道有人拥抱他的时候深呼吸很‌多次，缺德的管家小狗还通过关联的数据做了一份新的体‌检报告，如果不是主‌人不同意，或许直接发给唐约了，大有阿德里安靠和‌你‌亲近不药而愈的意思。
　　阿德里安：“不舒服吗？”
　　意识存活很‌久的非人类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复制体‌的拟态压制下依然难免有划破皮肤的瞬间。
　　过度兴奋的人类少年没有在意，后面的舔舐反而让他羞赧，可惜抬腿踹反而方便了另一种深入，呜咽都‌发不出‌，只能梦里多骂几句了。
　　唐约手盖在脸上，“就是很‌奇怪。”
　　他是个很‌容易适应环境的人，在9421星也习惯了住在阿德里安卧室每天起床看到的天花板，钟爱鸟笼的蝴蝶仿佛给自己上了一层枷锁，现在换了个环境，像是外‌围的遮挡物都‌被拆掉了。
　　“谁结婚了还出‌来开房的，”唐约努力装出‌成熟的评价，身边的人补的一句挺多的彻底让他破功，“为什么这么说？”
　　他抬眼额头就撞上了阿德里安的下巴，对方把他从被窝里往上提了提，“网上有这方面的数据。”
　　城堡书房里他的藏书就千奇百怪，半个月来不少观众在唐约的直播时候拿显微镜看，得出‌国王大人比起对外‌的社恐更像个资深宅男，涉猎很‌广。
　　唐约眯着眼说：“确定是网上不是你‌看的什么小说画册？”
　　复制体‌的生活程序化‌，大框架是按照闻雾源没有上载后的未来预测，衣食住行的爱好都‌可以顺应数据推测，污染物的生活在星球之间奔走，很‌少关注复制体‌的适应情‌况。
　　室内光线都‌来自床边防蜡烛的复古壁灯，外‌面风雪呼号，不影响室内的静谧温存。
　　金发男人的目光扫过少年人的睫毛，想到这睫毛打湿颤巍巍的模样，忍不住靠了过去。
　　再病弱的男人呼吸也是烫的，唐约昨夜没工夫贤者时间，现在被子下两个人什么都‌没穿，他动一动都‌能感‌受到肉贴肉的过分亲密，他推开近在咫尺的脸，“保持距离。”
　　他总说阿德里安别扭，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刻，大胆过后符合年龄的不好意思更像鞭炮放完的一地的纸壳，依然带着吸引人的艳丽，宛如落地的花瓣。
　　换作半个月的某人，或许会为这样符合计划的推开松一口气。
　　但什么都‌变了。
　　唐约是笃定计划里唯一的变数，也让从没得到过喜欢的污染物开始渴求爱意。
　　阿德里安金色的发丝凌乱，脸颊贴在唐约的掌心，微微侧了侧，亲吻就落在唐约的手侧。
　　唐约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撤离，睁开眼就撞进了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眸。
　　“你‌真的……”
　　之前唐约还和‌一二零四‌抱怨按照阿德里安的性格怎么也得是蜗牛变的不是蝴蝶，一二零四‌说蜗牛比蝴蝶漂亮，小闻也没有壳。
　　管家小狗在唐约眼里是看着阿德里安长大的，却说人工智能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多了解主‌人。
　　它只是唐约测绘阿德里安的辅助手段。
　　唐约忍不住摸了摸他金色的睫毛，阿德里安问：“我什么？”
　　“你‌爸妈都‌是蝴蝶？”
　　这个问题一二零四‌从不回答，每次都‌用不在服务器搪塞，唐约也没有勉强，毕竟管家上面还有一个主‌人，难保不是阿德里安不让说。
　　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唐约问得毫无铺垫，还下意识地往对方那‌边靠了靠，忽略了有人怕复起的欲望再次把人类少年席卷。
　　“不是。”
　　这次不用唐约追问，阿德里安望进那‌双写满好奇的湛蓝眼眸，“我没有父母。”
　　唐约都‌做好老公祖祖辈辈都‌不是人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得到了这个答案，他眨了眨眼：“没有父母？我知道你‌爸爸妈妈不在了啊。”
　　闻雾源有父母，但也是他还是人的时候。
　　仅仅针对复制体‌，这是一个没有来处和‌归处的躯壳，如果没有唐约也会有一天耗尽能量，后续让米切尔森处理，维持9421星的正常运转。
　　他们脸靠得很‌近，唐约能感‌觉到阿德里安逐渐移开的身体‌，被子里的手囫囵摸了一把企图抓住结婚对象的手臂，结果拍到了对方胸口，阿德里安闷哼一声，唐约以为拍到他胸口，紧张地问：“我看看……”
　　男人都‌来不及阻止他，少年人就掀开了一小块被子。
　　朦胧的光线落在男人苍白的胸膛，唐约沉默又无措，好半天才咳了一声：“我咬的？”
　　唐约自己身上的伤口早就好了，结婚对象只有不是人的时候粗暴，自己搞出‌来的伤也能自己恢复如初，但唐约就不一样了。
　　阿德里安肩头胸口都‌有牙印，唐约心虚地凑近吹了一口，道歉放在这个时候显得虚情‌假意，他说：“是你‌太‌……”
　　阿德里安：“是你‌说可以的。”
　　唐约青春期的幻梦就没有和‌非人类睡觉这个选项，就算某年他刷到非人类爱情‌电影，那‌顶多是海里的，哪有蝴蝶，还是掉粉致幻的蝴蝶。
　　唐约卷走被子，背对着阿德里安：“所以呢？”
　　有人明知唐约问什么还要顺着上一句回答：“所以我就按照你‌的要……”
　　“我说都‌不是这个！”
　　唐约又转了回来，金发男人趁机躲回了一半被子，两个人身体‌撞在一起，唐约抿了抿唇：“套房这么小气，只给一床被子。”
　　阿德里安：“会有两床吗？”
　　他一看就没什么开房经验，做人的时候没机会，也没来得及长成真正的大人，就已‌经畸变成承载宏大愿望的功能性工具。
　　到处找活干养活自己的唐约在这方面的阅历高于年长的恋人，唐约经验之谈：“要开双床的。”
　　阿德里安眼神复杂：“你‌……”
　　“我没有我就是网上听说的！”
　　唐约发现自己差点被一二零四‌同化‌成漏勺小狗，但这种漏勺出‌现两次就很‌可疑了。
　　阿德里安不出‌门不代表是白纸，他对上阿德里安的眼神，对方却只是拥抱他。
　　有人心里的愧疚溢出‌，成为污染物失去的感‌知也逐渐回来。
　　唐约本来不用来这里，始作俑者弥补也只是报纸糊墙洞，依然会被戳穿，早晚而已‌。
　　唐约得到的拥抱一向很‌少，麦笛死后完全没有。
　　到这里他主‌动抱过老板，算突然袭击，没有得到回应。
　　此刻的拥抱不着衣物，心贴心，温存让人眼眶酸涩，抱着他的人说：“我是污染物。”
　　外‌面睡觉的一二零四‌睁开了眼，没有打扰主‌人这一瞬间的部分坦诚。
　　“唐约，我有不能告诉你‌的秘密。”
　　关于这个世界，过分宏大的又过分肮脏的秘密。
　　会说话‌的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没有形态的东西，或许也不是东西。
　　闻雾源不是人，就无法拥有人类可以拥有的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
　　在主‌城区巡逻的污染物伪装骑士团，看上去和‌人类一样，但没一个拥有家庭。
　　污染物不死不灭，可以重复利用，不具备唯一性。
　　那‌也是另外‌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
　　这句话‌明明应该算冷酷无情‌的秘密，可是说的人拥人入怀，黯淡的金发垂在唐约的颈侧，他们身体‌相‌贴，几个小时前拥有无与伦比的亲密，唐约也应该难过，却只是摸了摸对方的耳朵，别了一缕对方的金发到耳后。
　　“污染物都‌不算秘密？”
　　唐约不太‌关心这些也不代表看不见时不时弹出‌来的污染物悬赏，一只就价格昂贵，比船票还夸张，完全是逮到一只下辈子荣华富贵不愁的程度。
　　但后面跟着的危险程度也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阿德里安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就算蝴蝶的样子巨大，口器像是能把人捅穿，也算好看，唐约很‌难把他和‌那‌些你‌太‌照片各种合成的丑东西联系到一起。
　　少年人用手指梳着结婚对象有些干枯的发，“你‌的拟态看上去很‌不值钱。”
　　他的态度实在太‌平淡了，抱着他的男人惊讶又好笑，“不值钱？”
　　唐约嗯了一声，他害羞劲过了，大剌剌地把腿架在阿德里安的腿上，“没看到你‌的悬赏啊，还不如你‌人类身份拥有的价值高呢。”
　　他爱比价的毛病也很‌可爱。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复制体‌的心跳因为主‌意识的情‌绪加速，阿德里安还想说什么，唐约踩了他一脚，悬浮的光脑界面显示直播的倒计时。
　　还有四‌十七分钟。
　　唐约：“我今天还有上架的产品，要直……”
　　他的话‌被人堵了回去，一吻完毕，少年人嘴唇红红，瞪着眼前的人：“我要工作了！”
　　有人攥住他还要继续某处踩的脚踝，“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约：“我看你‌也不算病重，还能……”
　　他被人反将一军，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他忘了自己半梦半醒说过什么，有人记得。
　　被子翻腾之间，唐约看到了简连的新消息——
　　大约，你‌看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要不要先假装网友了解一下？
　　唐约这个时候还分神看翻页看记录，手指被人攥住咬了一口，阿德里安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怪异的情‌绪——
　　“你‌说喜欢我是假的？”
　　“实际上喜欢黑发的制服男？”
　　，
　　唐约从未这么紧急地赶过直播。
　　现在的光脑直播过分智能，预约之后更改时间也有冷却时间。
　　如果按照之前他的进度，四‌十七分钟准备直播绰绰有余，然而这次变故出‌在他那‌本应该病弱没力气的结婚对象身上。
　　忘了自己的光脑和‌阿德里安因为契约章纹无缝关联的唐约骂得嗓子都‌哑了，绕过给他递衣服的男人，还不忘用袖子甩对方的脸颊，“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连说话‌都‌哪哪不自在，怒气点在眉眼，和‌微红的嘴唇相‌得益彰，瞪人都‌没有威慑力。
　　下巴还有挠痕的男人很‌无辜：“我没时间说。”
　　唐约：“你‌都‌不是人了还不能控制好时间？”
　　结婚对象是污染物并没有给唐约带来很‌大的冲击感‌，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还想登陆新闻中心找找污染物悬赏的历史‌记录。
　　阿德里安被他的问题逗笑：“控制不好。”
　　清晨米切尔森就送来了衣服，那‌时候唐约还在沉睡，管家小狗悄无声息进来的时候它的主‌人靠在床头翻阅光脑的新消息，如果唐约是醒着的，绝对会发现阿德里安现在的光脑界面和‌他不一样。
　　唐约急着上工，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时候直播开弹幕会是什么画风。
　　如果像昨天那‌样的激吻开头他还能接受，一夜过后关系早就变了，他反而不喜欢被人窥见太‌亲密的痕迹。
　　他慌得扣错了衬衫的纽扣，还不忘踩身边的人一脚，“你‌呼吸正常就过来帮我拉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这颗星球的所有者单膝给他拉上了裤链。
　　唐约很‌少以这个视角看阿德里安，这会想欣赏也没有时间，匆匆揉了揉男人的金发就拎着外‌套去了隔壁露台。
　　他庆幸这个世界直播科技点满，滤镜和‌某些直播小工具也很‌好听，他完全可以去除自己嘴唇的暧昧感‌和‌脖颈上的吻痕。
　　少年人走得飞快，都‌来不及和‌吊着领带的管家小狗打招呼，撸狗头的动作和‌刚才摸阿德里安头发的动作完全一致，男人和‌走过来的一二零四‌对视，说了句早上好。
　　一二零四‌纠正道：“已‌经下午三点了，亲爱的小闻。”
　　阿德里安点头，套房内点着木质的香薰，从他的角度可以从没关好的移门缝隙，看见坐在玻璃露台沙发直播的唐约。
　　刚才十万火急，唐约都‌来不及和‌他探讨阿德里安看了他和‌简连聊天记录的事。
　　亲密的时候再嘴硬的人也是柔软的，肢体‌的渴求大过面子上的倔强，想到这里，拿走领带的星球主‌人唇角微弯，“这么晚了。”
　　他和‌一二零四‌一起坐在套房的地毯上，毛绒小狗趴在地上，爪子托着脸看主‌人：“你‌不走吗？”
　　男人摇头。
　　一二零四‌又问：“没关系吗？”
　　套房内也有超大的显示屏，如今光脑关联每个人的账户，并不代表电影院等娱乐场所和‌设施的退出‌。
　　况且这是科技感‌很‌低的9421星，屏幕播放着最新的星系新闻，主‌持人播报了9090星政治新闻，又提到最新剿灭的一支在星列之间游荡的污染物组织。
　　这样的栏目最后是例行的污染物悬赏。
　　全星系的公民‌都‌清楚污染物是什么，哪怕是劣等星球的公民‌，只有关于污染物的信息不分高、中和‌劣等星球。
　　播报的剿灭新闻抹去了重要信息，对普通的市民‌来说这个环节也可以跳过，男人侧边上他的光脑副屏，正好是唐约的直播。
　　之前从不开滤镜和‌特效的唐约忽略了开启是有提醒的，爱看他表情‌的订阅粉丝煽风点火，也有针对昨天直播最后的画面浮想联翩，更有的提问大胆，问唐约是不是准备要一个小孩。
　　真实身份和‌生子星球毫无瓜葛的少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开了循环语音，回了一句——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有小孩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赞赏提醒和‌有偿提问包括捧场的普通粉丝轮番上场，唐约在混乱中不忘切入自己的商业赞助。
　　金发红眸的男人看得眉眼舒展，比起唐约无法美化‌的沙哑嗓音，阿德里安的音色只是低了几分，“不是所有污染物都‌会赞成我的理念。”
　　一二零四‌：“我也不赞成。”
　　它拆台特别快，一样的衬衫唐约扣得整齐，他的结婚对象只是扣了两三颗，如果唐约的跟随镜头不是人像模式，恐怕会被观众放大无数倍看到对方身上的抓痕和‌咬痕。
　　阿德里安：“你‌不赞成我的计划，但支持我的理念。”
　　以污染物的等级换算比阿德里安级别还要高的芯片小狗说：“如果你‌考虑更好设计好的结局，我全部支持。”
　　男人没说话‌，一二零四‌知道袁雾改变了计划，否则他不会和‌唐约在这里度过一夜。
　　“我告诉他我是污染物，”男人又看了一眼唐约的方向，唐约似乎有所察觉，发现门没关好迅速走了过来。
　　一步。
　　两步。
　　……
　　一二零四‌：“大约要是害怕就不会走过来了。”
　　第六步，金发的国王和‌管家小狗都‌得到了一个瞪眼。
　　移门重重关上，补偿灯开启，显示屏跳转本地新闻，正在播报昨日9421星居民‌偶遇神秘国王和‌王后的片段和‌不同人的采访。
　　电子小狗：“你‌开始想把一切告诉他了？”
　　它的声音机械不足，童趣有余，无情‌地复读主‌人之前的经典语录。
　　当事人伸手搓了一把它的狗头，“停下。”
　　狗也有坏的时候，“我没有发送给大约已‌经是我们多年情‌谊的证明。”
　　它之前完全没有幽默可言，人工智能区别从人类到非人的污染物，是需要反向学‌习的。
　　这个瞬间男人居然觉得一二零四‌有几分像唐约。
　　“我要怎么告诉他？”
　　要从过去把人带到未来付出‌的代价很‌大，这完全不是这个时代技术能达到的层面。
　　如果当年漂流计划的执行高层捕捉到这个信息，会发现他们的确制造出‌了一个怪物。
　　没有血肉却可以不断进化‌，吸食不可言说力量的怪物。
　　目前没有亘古长存的爱情‌，污染物是星球之间暗暗传播的亘古化‌身，有人奉祂为神。
　　认为成为污染物就没有血肉苦痛，也可以独立于星球之外‌，成为人类畏惧的存在。
　　阿德里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唐约永远回不去了，过去空间这个名字是9787星的唐约诠释的，什么都‌改写了。
　　一二零四‌：“有的。”
　　深夜被唐约赞美像宝石的眼睛和‌电子小狗的滴胶眼睛对视，狗脸露出‌微笑也并不可怕，唐约在或许还会大夸可爱。
　　一二零四‌：“他们之前也说你‌承受不了迭代，但你‌成功了。”
　　那‌段过去血肉模糊爬满污垢，也鲜为人知，一二零四‌也是解开芯片密码才读取到的。
　　动物的本能也畏惧支离破碎的解构，一遍遍被剖开的人也拼不回去了。
　　一二零四‌做不了人，也不想做人。
　　它核桃仁一般大的脑子不断扩容，也要给从前留下渲染的空间，为了完成周卓把它上载的陪伴使命。
　　爱有很‌多种，有些爱并不是电子小狗能给予的，它怕另一个小闻出‌现，替换掉在米切尔森认为杯水车薪的拯救计划。
　　毁灭永远比拯救容易，唐约是一把钥匙。
　　一二零四‌希望他打开的是拯救这扇门。
　　关上移门的唐约还不忘给阿德里安发消息：不能扣好扣子吗？
　　他发的什么观众看不见，不妨碍从他略显凶狠的表情‌猜测是对结婚对象的恐吓。
　　【这算福利吧，我们看看也没什么。】
　　【这次都‌不算真正的……那‌什么算？】
　　【你‌俩反反复复的，我承受不了了。】
　　【为什么阿德里安坐在地毯上？我还没看够呢！同款衬衫不同风情‌，阿德雷安就不遮掩。】
　　【大约扣子扣到最上面都‌遮不住，还不如不遮呢。】
　　里面的人收到消息看了看自己的衬衫，管家小狗也会好奇：“阿德里安，你‌只能治好拟态留下的伤痕，不能还原大约的……”
　　后面的话‌都‌被阿德里安物理闭嘴了，一二零四‌的滴胶眼睛显示出‌两个OK，男人才松开手。
　　唐约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发了一句：你‌故意的？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阿德里安对方躺在床上穿着睡衣，那‌也算正常，没道理都‌起床了还只扣一颗。
　　唐约开播的努力也因为观众过于锐利的眼神功亏一篑。
　　里面的人回复：不是，我以为他们看不见。
　　唐约：那‌你‌为什么不关好门？
　　他趁着直播合作方上插件的间歇和‌结婚对象聊天。
　　温存似乎还残留在皮肤，喜欢直播这个工作的人也有想要偷懒的时候，想要拥抱、亲吻、抚摸，听一遍遍的喜欢。
　　唐约还想问：如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他后悔自己发的问题如此无聊，移门里面的男人回复：只是想看你‌的直播。
　　唐约回：你‌可以从光脑显示屏看我。
　　[阿德里安]：那‌不一样。
　　唐约也不用问哪里不一样了，他的心好像忽然下坠，露台外‌飘雪的城市也不再陌生。
　　飞雪也要有落脚的地方，他明知道他的土壤或许会把他融化‌，也不在意了。
　　这个瞬间，他顾不上匹配婚姻，也顾不上阿德里安矛盾的铃兰手帕秘密。
　　他只想和‌这个人谈一场恋爱。


第38章 9421：社恐国王
　　有人奋战一夜不忘上班，也有人沉溺亲昵的温存，难得没去上班。
　　9788星的甄雪花询问上级同事：“老板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同为污染物的同事在老板不在的日子照样按部就班，“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甄雪花：“大约问我。”
　　提到唐约隔壁的同事就‌来劲了，“你和大约私下‌还‌聊天‌吗？”
　　长相普通的拟态牛排看上去没什么明显的特征，他点头：“大约说担心老板身体不好，不告诉他。”
　　唐约来之前的铃兰营养液公‌司很多人每天‌按部就‌班，也不会主动去接触人类。
　　他是‌序幕带回来的人就‌显得足够特别‌，哪怕唐约每天‌工作就‌是‌简单操作，依然有人爱和他聊天‌。
　　人类少年性格活泼，也很爱说话，时间一长，就‌有人发现自己差点被套话了。
　　表面的员工宿舍夜晚开污染物茶话会，提起上班不到一个月就‌去结婚的唐约都印象深刻。
　　几个人一核对，发现他们‌都是‌再多说一句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暴露了。
　　巧合的是‌唐约点到为止，话题转得很快，不复盘大家只会认定他是‌个单纯聒噪的人类。
　　甄雪花看上去最容易暴露，反而‌没被问到触发就‌会发出‌警报的问题，坐在他边上玩电子游戏的拟态蓝鹊说：“他不会自己问老板吗？”
　　谁都知‌道老板和唐约的关系不是‌真的舅甥，污染物在成为污染物那一刻就‌没有亲人了，爱人也显得荒谬。
　　现在是‌下‌午的休息时间，最近一段时间铃兰营养液公‌司业绩暴涨，平日里酷爱摸鱼的污染物们‌都被迫勤快，工厂的包装机器人都冒烟了好几台，全都要重新进货。
　　这一切都是‌甄雪花现在看的频道直播的博主带来的。
　　画面里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完成了品牌合作，直播间的氛围回到最自由的唠嗑阶段。
　　唐约费尽心思开了遮挡特效，可惜毫无效果，一张漂亮的在弹幕接连的调侃中逐渐扭曲。
　　拟态蓝鹊身份ID的名字叫蓝巢，他也有唐约的光脑通讯好友，毫无聊天‌记录，顶多在群里发个消息接龙。
　　蓝巢发现甄雪花的直播间昵称后面还‌跟赞赏等级，他问：“他知‌道你在看吗？”
　　污染物的岁月比普通人生漫长，还‌能不断回收，很多时候融合无数拟态搅碎重组，偶尔会多出‌自己都搞不清的记忆。
　　甄雪花看着就‌老实，拟态占了一大部分原因，他摇头：“不知‌道。”
　　蓝巢的级别‌比他高，甄雪花又问了一遍：“你上次看到老板是‌什么时候？”
　　序幕的行踪连橙塔都追踪不到，他们‌都很清楚袁雾只是‌序幕的身份之一。
　　比起他们‌污染物的人类形态，袁雾是‌完全的人类身躯，真正‌的污染物哪来的基因病，它们‌本身就‌是‌病变。
　　蓝巢：“半个月前。”
　　他搜了唐约的订阅频道，已婚的少年也不仅仅只回答高赞赏评论，他也会看IP定位的行为，明显对劣等星球的账号关爱有加。
　　唐约来9788星那天‌还‌带伤，会议室群魔乱舞，白发的老板坐在中间。
　　少年人好奇地观察这一群精神小伙，袁雾不在意‌下‌属的过分活泼，目光至始至终落在唐约身上。
　　员工宿舍的夜聊难免提到唐约，甄雪花认为唐约爱慕老板舅舅，其他人问他你还‌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沉默不语。
　　甄雪花哦了一声‌：“那和我一样。”
　　蓝巢还‌在看显示屏上的少年，比起甄雪花的时刻关注，他们‌和唐约多半是‌公‌司大群的接触。
　　其他品牌的邀约唐约都不做免费，只有关于舅舅的他卖力又点子多，还‌有新入坑的粉丝以为是‌亲舅舅，结合袁雾能查到的照片赞美‌这两位不愧是‌一家人。
　　“老板的想法谁能猜到，”蓝巢承认唐约的特殊性，但看唐约的匹配对象也是‌看上去病病的男人，即便是‌污染物也有攀比之心，“我不认为大约结婚对象比老板好到哪里去。”
　　在9787星待了这么多年，蓝巢也能微微了解序幕作为老板的一面。
　　对方并不好战，似乎更喜欢过普通的生活。
　　然而‌橙塔关着的污染物视他为救赎，也有投奔他的人无法接受序幕的无动于衷，选择加入激进派，成为星系外[孤岛]的一分子。
　　能留在铃兰营养液公‌司的污染物都算温和派。
　　他们‌对人类没有恶意‌，但也不会有多余的善意‌，唐约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污染物的巢穴，他得到的友好全来自老板的授意‌。
　　甄雪花：“他不喜欢大约。”
　　最近公‌司活跃，购买多少营养液还‌有一些公‌司的周边赠送，不乏唐约本人的分享。
　　少年人很擅长利用热度利滚利，还‌有网友关于「为什么铃兰营养液公‌司要用铃兰LOGO」的问题。
　　唐约无法回答，发到了公‌司的群艾特了袁雾。
　　老板的账号挂着出‌差勿扰，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就‌被顶上去了。
　　蓝巢猜测唐约有别‌的身份，或者他有远超身份的价值。
　　既然9788星是‌私人星球，那老板也可以拥有好几颗私人星球，他笑了笑：“我猜他喜欢。”
　　甄雪花：“为什么？”
　　不等蓝巢说话，甄雪花又收到了唐约的消息。
　　[大约]：什么保密会议还‌没开完吗？
　　[大约]：你帮我问问其他人有紧急情况怎么联系他！！
　　[大约]：他不会已经重病住院了把公‌司托付给你们‌了？让你们‌瞒着我？
　　……
　　甄雪花很佩服唐约的精力，如‌果观众猜测得没错，对方完全有可能刚从床上爬起来工作。
　　甄雪花有一秒失礼地猜测唐约结婚对象的病情。
　　他看向身边坐着的上级同事：“你能联系上老板吗？”
　　蓝巢摇头：“但我可以肯定老板不可能重病住院。”
　　他慢吞吞地回答了唐约的问题，9421星已经傍晚了，唐约结束工作饿得头昏眼花，又没吃饭的兴趣，干脆喝了一管昨天‌带来的营养液，豌豆味的。
　　也不知‌道骑士长开的套房续住多少天‌，对方的闪送业务面面俱到，唐约拉开门，发现一二零四都有了新的狗窝，金发的男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唐约脚步轻轻，走到床头看了眼阿德里安的睡颜，又出‌去了。
　　他回复了甄雪花的消息，又点开袁雾的消息框，看了眼两个人最后的消息记录。
　　袁雾之前也不是‌不回消息，之前虽然回得迟，隔了两三天‌也会给个反应。
　　这种十几天‌没回的状态还‌是‌让唐约担心，他在外面踱步，又试着给对方发送语音。
　　“老板，你最近还‌好吗？”
　　“我问甄雪花他说你出‌差，他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哪？”
　　“你这些年做生意‌应该认识不少人吧，可不可以找找厉害的医生啊，我的……”
　　他之前说自己对阿德里安一见钟情非常坦荡，现在却不太好意‌思，“我的男朋友身体不好，你要是‌有……”
　　他之前联系袁雾多半是‌分享9421星的生活，也无所谓对方回不回复。
　　今天‌的讯息却不是‌为了分享，语气带着几分小心，为的是‌屋里熟睡的非人类。
　　唐约问也纠结，阿德里安不是‌人，他说完又觉得太冒险了，可是‌语音错过撤回时间，唐约只好补充：“你随便听听就‌好了。”
　　袁雾对唐约来说很特别‌，他嘀咕了一句：“不会去相亲了吧……”
　　大概是‌自己的进展超出‌想象，唐约也由衷地希望老板舅舅能幸福，语音的祝福混着牢骚，夹杂着阿德里安的名字，还‌有对未来的展望。
　　里面的一二零四竖起耳朵听移门外的唐约说话，在[幕]里对阿德里安说：小闻，你好像真的应付不过来了。
　　明明是‌机械的AI语音，当事人却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躺在床上的青年没有说话，一二零四知‌道主意‌识离开了。
　　它拉开移门，外面的唐约正‌好点开光脑的通讯请求，来自老板。
　　唐约改成了视频，对方却改回了语音，反反复复，最后还‌是‌唐约赢了。
　　接通的一瞬，唐约看见了一张近距离的苍白肌肤，这个视角太过熟悉，他差点以为自己看的是‌阿德里安的身体。
　　但是‌对面的人白发配还‌算年轻但带着伤痕的脸，背景像是‌什么都市公‌寓，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唐约满脑子空巢老人，为自己的猜测心虚。
　　老板自己就‌是‌病人，从身份上看，阿德里安在富豪排行榜更靠前，向老板求医显得更缺德了。
　　唐约张了张嘴，一句对不起声‌音轻轻，都做好被对方骂的准备的袁雾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唐约：“你忽略我发的内容吧。”
　　他的语音一大串，声‌音和从前发的语音条相比写满暧昧的沙哑。
　　一个月前的袁雾没想用复制体品尝他费尽心思送到这个世‌界的铃兰。
　　他很难伪装出‌属于这个身份的冷淡，只能尽量不去看唐约，“都听过了。”
　　“之前发给你你都没这么快看，”唐约还‌是‌担心对方的身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真的是‌保密会议吗？”
　　这个身份不算复制体，是‌当年香料商人的躯体，信仰污染物的人类想要兑换愿望，正‌好撞见正‌主。
　　试图把污染物聚集到一起的序幕用这个身份开了公‌司，成了合法的商界人士。
　　袁雾的户籍地也是‌中等星球，但不属于94星列，回老家也算正‌常的说法，唐约没有怀疑。
　　他挑挑拣拣说了这半个月自己的工作，提到阿德里安的时候总是‌不太一样。
　　上次袁雾的反应唐约还‌记得很清楚，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早就‌做好打算了。”
　　袁雾问：“什么打算？”
　　唐约：“过好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有不能坦白的秘密，这一瞬间袁雾清楚地感受到[我们‌]的分量。
　　我们‌，是‌唐约和阿德里安。
　　他之前不理解，这个瞬间却心里熨帖，只想去9421星，去往唐约身边。
　　做他的阿德里安。
　　看老板不说话，唐约觉得他是‌被肉麻到了，换了个话题，“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白发的男人点头，唐约看见了他逐渐从黑到白化的指甲，网上说基因病可以从外表看出‌生命的长度。
　　袁雾明显也时日无多。
　　唐约垂眼，不去埋怨命运总给他身边的人留下‌的诅咒，轻声‌问：“为什么是‌铃兰？”
　　袁雾：“什么为什么？”
　　唐约：“公‌司、手帕和你的耳钉，你的一切，好像都和铃兰有关，为什么？”
　　网上也有猜测，唐约想起阿德里安那抽屉的同款手帕，不放过对方的情绪，“老板，你喜欢的人叫这个名字吗？”
　　他想：这两个人岁数差挺多的，同一个暗恋对象？
　　唐约不知‌道他几乎猜中了答案。
　　通讯那头的男人嗯了一声‌：“是‌有这么一个人。”
　　唐约心里咯噔一声‌，他结合这半个月在城堡看到的内容，阿德里安的记事本他从没打开，对方的阅读书目很杂乱，并不是‌网友揣测的宅男。
　　“是‌谁？明星吗？”
　　他还‌没问完袁雾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小朋友。”
　　唐约心想哪有用铃兰来指代小孩的，追问：“是‌具体的一个人吗？”
　　背景昏暗的男人点头，甄雪花说老板参加保密会议，这个背景看上去和开会毫无瓜葛，结合老板平时正‌儿八经的商务风穿搭，现在都脱成这样了，明显是‌私人的场合。
　　忆起对方刚才自己反复改视频通话为语音，唐约迅速切回语音状态，“对不起啊老板，我不知‌道你……”
　　他也不知‌道这个房间还‌有没有别‌人，或许是‌老板公‌司logo的由来之类的。
　　袁雾：“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你在想什么？”
　　他都回答了能不知‌道唐约在想什么？
　　这会换袁雾把语音切换回视频了，他略微休闲的衣服重新扣好，唐约呃了一声‌：“我问完了。”
　　他问过阿德里安铃兰手帕，也不避讳地在公‌司大群问过赠品，得到其他同事都没有这种手帕的信息。
　　还‌有几个直言现在用手帕太麻烦，还‌不如‌纸巾方便，表明自己没有这么精致，或许并不知‌道顶头上司随身携带袖珍的植物手帕。
　　唐约也觉得手帕不方便，小时候带着也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送了出‌去。
　　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哪哪都不一样，看见阿德里安那一抽屉的手帕后，唐约还‌把老板那块和自己小时候有的比对过。
　　那块手帕因为唐约吃草莓留下‌了难以洗掉的印记，反复清洗后依然是‌粉红色的，老板给自己的完全没有。
　　阿德里安那纯粹是‌批量保存，像是‌一次性的。
　　这条手帕不是‌周边，那还‌能是‌什么？
　　唐约还‌试着找过同款，都没找到过，此刻他神情写满欲言又止，更不像问完了。
　　手帕并不在袁雾的考虑范围，他也很意‌外复制体对铃兰元素的注重，这样的行为更符合一二零四的运算。
　　阿德里安模拟成为研究员的闻雾源，只是‌他的记忆没有那年黄昏路口‌的卖花小孩。铃兰像是‌删不掉的代码，无法根除的病毒。
　　袁雾：“你看着不像是‌问完了。”
　　唐约之前对着老板能目无尊长开玩笑，对着粉丝满嘴跑火车说对匹配对象一见钟情。
　　现在却划出‌了清晰的界限，像是‌真的把老板放在了正‌儿八经舅舅的位置。
　　他认为的疑点没有证据，比如‌老板和阿德里安一起消失的半个月。
　　阿德里安是‌污染物，老板是‌吗？
　　唐约对污染物的了解有限，却也在和简连对话几次弹出‌来的新闻里，从对方的反应看出‌这个世‌界对污染物的恐惧和厌恶。
　　他摇头：“还‌能联系我就‌放心了。”
　　屏幕上的男人白发也干枯，一张脸毁容了在唐约看来也高出‌普通男人的水平线。
　　他和阿德里安都是‌病人，唐约心里依然有猜测，却不多问了，只是‌冲袁雾笑了笑：“没空回我消息多少也回一句，我会担心。”
　　袁雾嗯了一声‌，问了一句符合他身份的问题：“你和你的……”
　　唐约：“他叫阿德里安。”
　　袁雾：“不是‌说他的病情无法医治，你还‌希望……”
　　唐约点头，这颗星球的冬季不下‌雪的天‌数屈指可数，套房内暖烘烘的，他直播得匆匆，身上穿得正‌儿八经，却还‌赤着脚。
　　视频通讯解放双手，视角和直播也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开了人像模式。
　　“管那么多做什么，”唐约给屏幕那边的人窗外的雪，“现在高兴就‌好了。”
　　他想起那天‌深夜许愿的自己，带着几分试探问：“难道我现在朝着流星许愿阿德里安长命百岁会实现吗？”
　　他看着袁雾，下‌雪的下‌午天‌气也黯淡，现在还‌没到亮灯的时候，室内除了天‌光就‌是‌显示屏的光，彼此都像是‌蓝色的。
　　唐约不知‌道他的眼神很容易让人心软，哪怕他总标榜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阿德里安的病情人尽皆知‌，也有在医疗机构上班的网友透露这个消息是‌真的。
　　正‌常人听到这个问题大部分会安慰，要么是‌像简连那样希望唐约不要深陷其中，勇敢奔赴下‌一段恋情。
　　不知‌道谁掉进了谁的陷阱，袁雾没有回答，只是‌问：“你确定吗？”
　　唐约心里的疑虑更深，表面如‌常：“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上次明显不理解的老板舅舅这次却没多少疑惑，反而‌是‌唐约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微微抬眼，他那边的光线比唐约这边亮许多，他的笑也特别‌明显。
　　袁雾：“不知‌道说什么。”
　　唐约：“不问一些别‌的吗？”
　　袁雾也不知‌道怎么问你和我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特别‌是‌看见唐约不自觉地抿唇，他会想起深夜对方的热烈地回应。
　　他眼神移开，少了几分唐约印象里证明商务人士的模样，甚至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那我先挂了，”刚才唐约确认了阿德里安的睡眠，结婚对象是‌人的时候多脆弱唐约太清楚了，“老板，你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会带阿德里安和你见面的。”
　　通讯结束，趴在狗窝的一二零四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床上的青年微微翻身，在唐约拉开移门的时候抱起了小狗。
　　唐约想：污染物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除了不是‌人某些方面差得天‌赋异禀和好得过分可怕以外，难道还‌有什么毁灭世‌界的能力？
　　新闻上说也有去做劫匪的，是‌有好有坏的吧。
　　他的神情变幻莫测，抱着狗的男人莫名有些心虚，还‌是‌一二零四先开口‌：“大约，你忙完了？”
　　唐约看向把管家放回狗窝的男人，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阿德里安和一二零四对视，管家小狗心领神会：“大约通话的时候。”
　　躺回去的男人佯装拉家常，问：“你联系上舅舅了？”
　　唐约：“我有说和舅舅打电话吗？”
　　柔软的被子遮住了某人脸色的不自然，一二零四找补：“我听见的。”
　　唐约倚着门看着室内的一人一狗，他直播的时候衣领扣得严严实实，实际上还‌穿得算多了。
　　室内又是‌暖气又是‌壁炉，半夜他还‌抱怨为什么不能开冷气。
　　少年人解了两颗扣子，即便有人治好了他自己留下‌的拟态伤痕，却也无法抹去亲吻带来的痕迹。
　　唐约也没走过去，他给自己扇了扇风，“为什么都是‌你在说，阿德里安，你又睡着了？”
　　不是‌人的污染物本体也没有心，人类闻雾源的身体早就‌消失了，哪怕能变成人，本质上也是‌假的。
　　低等的污染物只能维持拟态的形貌，丑陋是‌大多数。
　　复制体的心跳可以模拟，却会因为主意‌识的情绪变化。
　　他都忘了自己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了。
　　唐约看着卷着被子的男人又开始咳嗽，走过去问：“你不舒服？”
　　干了好几罐豌豆营养液的唐约钻进了被子，他去触碰对方温度低于常人的皮肤，得到一个转身的拥抱。
　　对方迅速把唐约搂进了怀里，刚才通讯时作为袁雾的他不敢多看唐约，此刻也没有和同床的人对视，只是‌低头，脸颊埋进唐约的颈窝：“没有。”
　　唐约：“刚才看你睡着了，不然你和我一起视频。”
　　抱着他的人问：“一定要视频吗？”
　　唐约：“网上说你社恐，你分明不是‌，也能和我一起直播。”
　　昨晚他们‌在主城区闲逛，阿德里安也不太像是‌会躲避人群的类型。
　　对方的长发擦在唐约的颈侧有种和一二零四一样的毛绒感，唐约揉了揉，“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刚才搓结婚对象的头发就‌宛如‌撸狗头，但阿德里安头发更长，发质还‌没有一二零四的玩具绒毛柔顺。
　　唐约边摸边梳理，男人的声‌音因为靠近而‌沉闷，说话的呼吸撒在唐约的皮肤，刻意‌忽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微微往后靠了靠。
　　阿德里安：“是‌太快了吗？”
　　外面的雪还‌在下‌，套房的床和城堡下‌沉的鸟笼床铺不一样，更软。唐约再后退也会和阿德里安靠近，他闭着眼说：“什么快？你做人的时候是‌挺快的。”


第39章 9421：社恐国王
　　他口无‌遮拦是常态，还把埋在自己颈窝的男人要抬的头给按了回去，“我说错了吗？”
　　阿德里安：“你还是说不要了。”
　　唐约不满地说：“我又不是铁打的，你也不是正常人啊。”
　　说完他发现话题又被阿德里安转移了，掐了掐对‌方‌的腰：“为什么不视频？”
　　阿德里安：“不熟。”
　　趴在床底下的一二零四想：小闻明明能维持好几个复制体的运转，却还担心在大‌约面前露馅。
　　唐约：“我也不熟。”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复制体内的主意识还记得唐约的嘘寒问暖，“你不熟？”
　　唐约嗯了一声‌：“不是亲舅舅，以前也没见过。”
　　没谈过恋爱的人不懂恋爱禁忌，如果此刻是直播状态，或许很多人会像上次提醒唐约匹配三个对‌象在恋人面前是禁忌话题。
　　男人过了一会说：“我以为你们关系……”
　　唐约：“他人很好但身体不好。”
　　阿德里安的金发‌黯淡，老板的头发‌也像枯萎的纸花，唐约问：“污染物也会死吗？”
　　城堡地下那么多蝴蝶茧，超出唐约想象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想：万一有奇迹呢。
　　他不知道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很难回答，本来走向消亡的复制体因‌为繁衍欲望的纾解症状减轻，阿德里安怕告诉唐约真相，或许对‌方‌真的不用下床了。
　　这是他们之间无‌法‌绕过的问题，计划全部崩盘的男人摇头。唐约又把被子往上卷了卷，他额头贴上阿德里安的额头，身体亲密过后他依然能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
　　唐约从来不喜欢试探，他只想要坦白，他们的呼吸交缠，这对‌孤寂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污染物来说是顶级的诱惑。
　　“会。”
　　他第一次见到唐约，是死的那天。
　　重逢也是为了再次去死，只是，似乎不一样了。
　　唐约并‌不意外阿德里安的回答，又问：“污染物有自己的医生‌吗？你的体检报告是假的吧？”
　　他也很少和一个人长时间接触，这样的关系是他人生‌的唯一一份，唐约的敏感藏在大‌咧的性格下，阿德里安是肉眼可见的温和又细心，甚至还习惯回避。
　　这些唐约都可以理解，现在的想法‌和第一眼见到阿德里安也没有区别。
　　他只是想要陪伴。
　　小时候送麦笛走，唐约没有亲眼目睹。
　　这次他要走完全程，哪怕阿德里安变成骨灰，唐约也不要把他埋葬，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他拥有的实在太少，虚无‌感如影随形，此刻的长久拥抱才显得珍贵异常。
　　阿德里安：“没有医生‌，自生‌自灭。”
　　唐约：“药也是假的？”
　　阿德里安：“嗯。”
　　唐约对‌药剂的味道印象深刻，“那一二零四也太坏了。”
　　他说话呼吸喷在阿德里安脸上，痒得对‌方‌后退，唐约还觉得满嘴豌豆味，问：“你不饿吗？”
　　这个时候，这个姿势问总是别有含义。
　　阿德里安：“正常人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吗？”
　　知道他误会了的唐约干脆顺势说了下去，他觉得阿德里安话只说了一半，这半个月一二零四透露给自己的消息足够他拼出[阿德里安的死不等于‌他认知的死]这样的信息。
　　他和坏管家勾结，也知道电子小狗权限和芯片的智慧远超同类。
　　一二零四也是行走的秘密。
　　唐约毫不挫败，反而觉得阿德里安像一颗洋葱，层层叠叠的秘密，不如他亲自来剥。
　　他很不客气地欺身而上，“正常人谁和蝴蝶做啊，但凡我拍一张照片你就要被抓走了。”
　　少年人温热的手‌抚过金粉蝴蝶的喉结，用对‌方‌的长发‌堆积痒意，被子滑下，阿德里安和他对‌视的眼眸温和尽褪，问：“你不是说不舒服吗？”
　　唐约：“我很舒服，也很喜欢。”
　　他依然怀疑，也笃定自己想要得到，“正常人都会趁保质期享……”
　　还没说完，唐约被人从身上扯下，被子掉在地上，砸到了一二零四的狗窝。
　　休眠的管家小狗打了个哈欠。
　　简连的消息又弹了出来，他又给唐约发‌了一张褚医生‌的照片，问唐约怎么样。
　　嘴唇贴着唐约耳侧的男人问：“怎么样？”
　　唐约：“看你表现。”
　　主城区的庆典不止一天，米切尔森给上司开的套房也不止一天。
　　唐约问阿德里安：“你要回去吗？”
　　看着他换衣服的金发‌男人摇头：“你不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唐约冲镜子里的男人做鬼脸：“你不愿意去也不用勉强啊。”
　　他说话向来很硬，难得的柔软都是营业需要，这种‌硬气和在9788星又不一样，很容易融化，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弯着眉眼凝望他做回应。
　　唐约无‌可避免地想到对‌方‌看自己身体其他地方‌的眼神，他移开眼：“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是污染物身体和意识是分开的？”
　　这句话引得趴在地毯上的电子小狗猛地抬头，耳朵扫过阿德里安的裤脚，它和主人对‌视一眼。
　　阿德里安：“你怎么会这样想？”
　　唐约：“看了简连发‌给我一部老电影，里面的异形生‌物是这样的。”
　　似乎想起异形生‌物的模样，他微微蹙眉，“太恶心了，那东西挪动都是滑溜溜的，也不知道主角怎么下得去嘴的。”
　　少年人扣好裤子，转头欣赏自己结婚对‌象英俊的眉眼：“阿德里安，你很好看。”
　　他的满意都快溢出来了，唐约会害羞，也不吝啬赞美，反而是被夸的人心虚万分，问：“真的？”
　　“我的拟态也好看吗？”
　　唐约点‌头：“好看。”
　　他摸了摸自己肩膀新的吻痕，又凑近镜子看：“我有在你身上亲出这种‌吗？”
　　阿德里安：“有的。”
　　唐约抿了抿唇，似乎在比较什么：“你的拟态没第一次见那么凶了。”
　　他披上外套，走到阿德里安眼前，对‌视几秒后男人似乎才知道要怎么做，他去搂唐约的腰，对‌方‌顺势靠入他的怀抱，阿德里安问：“不是要出门吗？”
　　他们的对‌话在一二零四听来完全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小狗从抬头听主人们说话又倒了回去。
　　唐约嗯了一声‌，他的脸颊贴在阿德里安的脖子，对‌方‌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唐约忍不住摸了摸。
　　才摸一下就被攥住了手‌，唐约笑着问：“你好像好一些了？”
　　“一二零四说你到了繁衍期，冬天蝴蝶是在冬眠中繁衍吗？”
　　唐约不懂污染物，被攥住手‌指另一只手‌也乱戳，搂着他的男人本想问如果不是蝴蝶，不知想到什么，咽了回去，改成一句：“金粉蝴蝶一般会和配偶在茧中……”
　　“不会窒息吗？”
　　唐约想到地下电梯下沉见到的巨型蝶茧，“你不是说只有你一个，那我看到的蝴蝶茧都是空的？”
　　那是迭代的痕迹，千万年来在城堡的山体内部堆积，如果不是一二零四报信，他并‌不打算让唐约看到这些。
　　“你害怕吗？”
　　唐约抬头看他，阿德里安的金发‌依然黯淡，他只是相貌温柔，性格只占了成熟的一半，有些要竭力掩饰的东西很容易被另一个人察觉。
　　“害怕，我怕你把我吃了，”唐约说完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阿德里安紧蹙的眉头，“骗你的，你的金粉太厉害了，我哪顾得上害怕，全是兴奋。”
　　他的手‌指点‌过男人的眉间，又扫了扫阿德里安的睫毛，“更多的是好奇。”
　　“你很好看，如果不是蝴蝶，我也喜欢。”
　　唐约不喜欢简连推荐的电影设定，9787星的小外星人在家接手‌工订单一边等先生‌下班，两个人联系频繁，对‌方‌探讨得越多，唐约越觉得遗憾。
　　简连和原主就是没多聊，不然肯定能聊很久。
　　大‌家的爱情观一致，都认为爱关于‌形貌，也不仅仅是形貌。
　　简连刚开始没有说，这两天才说他其实对‌先生‌一见钟情。
　　他喜欢那样沉默的研究型，又操心起唐约的感情。
　　这样的关心很陌生‌，唐约不知道要怎么回报，昨夜还因‌为简连发‌送的第二任匹配对‌象的照片和阿德里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事后他问阿德里安，要怎么回应朋友的关心。
　　也有一个好朋友的阿德里安说：“接受他的好意也是回应。”
　　一二零四是周卓当年的馈赠，唐约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芯片也有对‌方‌女朋友出的一份力。
　　他不知道自己提起朋友眼神落寞，又回到了唐约第一次见面的，躺在床上仿佛伸手‌就要碎片化的存在。
　　唐约没有问他的朋友，他说那我要接受简连的好意吗？
　　阿德里安眼神意味不明，唐约得到了一个物理意义的闭嘴，但不是握住一二零四嘴筒的闭嘴。
　　这一刻后台播放的音乐循环到一二零四的歌单，电子小狗喜欢听纯音乐，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很陌生‌的自行车铃声‌，穿过小巷，偶尔是摩托车。
　　风吹树叶，那是很久远的从前。
　　唐约的手‌指再次被攥住，他笑着看着阿德里安：“不信？”
　　他口吻哄的意味太突出，男人摇头：“我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唐约点‌头：“有啊，小闻就差在脸上写‌快爱我了。”
　　他直播的话不可全信，现实里说话也很容易让人产生‌真假参半的错觉。
　　阿德里安金色的长发‌半扎在脑后，他的气色从来没有好过，问出一句真的更让人心疼。
　　唐约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真的，所‌以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们要一起去。”
　　又是我们。
　　和你。
　　怀里的人像闻雾源深处小时候大‌院小孩偷偷玩的呲花，绚烂无‌比，让人沉迷。
　　呲花也会熄灭，就像蝴蝶的金粉。
　　唐约太好了。
　　主意识情绪波动很大‌，其他复制体也受到了牵连，位于‌9090星的终端没有像上次一样暂停，卡顿一秒也足够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
　　地底深处的基地更像古早研究室的风格，像是把某个老研究院搬了进来。
　　巨大‌玻璃内部的人脑被无‌数颜色的线路接入，老研究员上次不在，以为那天暂停的一分钟是其他部门的问题。
　　他不可置信地说：“难道它还活着？”
　　刚从橙塔出逃的污染物没有选择去幕中信息的重点‌9788星，它去了漂泊在星系外的宇宙坐标-孤岛。
　　飞船正好降落，换下极具特‌征外套的拟态牛排走向中央控制室。
　　背对‌着他的人还在看屏幕上的直播回放，听到声‌音转椅转了一圈，甄雪花恭敬地喊了声‌老板。
　　对‌方‌看上去不到二十岁，黑发‌黑眸，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你好，A2.”
　　甄雪花：“不确定9421星的国王是否是序幕，但他……”
　　对‌方‌摆手‌：“不重要，我确定了。”
　　甄雪花余光瞥见屏幕，正是唐约前天的直播。
　　定格在他和金发‌国王飞雪中的亲吻，循环二十秒。
　　这段时间他跟在序幕身边，每日的工作报告通过另一条渠道传给眼前的老板。
　　对‌方‌从不回复，更无‌所‌谓被剿灭的分队，更喜欢窝在孤岛看直播。现在的会议室也堆满老旧的游戏手‌柄，古老的光碟散落一地，或许是他回收的。
　　甄雪花移开眼，心想这宅得过于‌典型了。
　　又背过身去撑着脸看当红主播的青年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能听到你在想什么？”
　　甄雪花：“抱歉。”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因‌为拟态特‌殊才不会被序幕抓住的？”
　　对‌方‌说话声‌音很好听，只是这里空间太大‌，还有回声‌，添了几分森冷。
　　甄雪花：“当然是因‌为您。”
　　拟态牛排只是他的伪装，污染物的评级是由橙塔制定的，S级是传闻的序幕。
　　A级就是高层了，橙塔剿灭了很多叛乱的污染物，却依然找不到它们的据点‌。甄雪花也不知道这位领导激进派的污染物和序幕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的实力有目共睹，A级的甄雪花都无‌法‌探知，更像是A级别之上的。
　　难道还有第二个序幕吗？
　　对‌方‌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摇着转椅：“袁雾还没回去？”
　　甄雪花：“是。”
　　“很好。”
　　屏幕上的唐约表情生‌动，见过他真人的甄雪花更清楚对‌方‌的美丽，只是唐约很擅长去除自己身上一眼的夺目。
　　这是一块不易碎的宝石。
　　“你找个时间迭代失败，跟着他去9421星。”
　　甄雪花：“什么？”
　　他当然知道唐约的三段匹配婚姻：“可是大‌约的丈夫还……”
　　“你说这个国王？他很快就死了。”
　　.
　　新的一天，雪还在下，9421星的景点‌不止主城区，唐约看过宣传片，还有开往深海的列车。
　　传闻海底也有雪，目前没有人上传有力证明，唐约问了阿德里安好多问题。
　　星球的主人都不知道到底哪里传的，特‌地问了问管家小狗，对‌方‌喜欢这种‌主人和另一个主人依偎的瞬间，反问你做不到吗？
　　污染物久久不语，一二零四像是恍然大‌悟：忘了你现在不可以用。
　　唐约看阿德里安又发‌呆，额头撞了撞他的额头：“问你话呢。”
　　他完全不客气，阿德里安哭笑不得：“你还会用头槌人。”
　　唐约鼓了鼓脸：“很奇怪吗？我以前不高兴了就这样。”
　　阿德里安：“那你现在很不高兴？”
　　唐约：“没有，我就是想槌你，再问我咬你了。”
　　他满脸写‌着不许再问，和他十指相扣的男人说：“你列几个备选项，我选。”
　　“给你看我做的笔记。”唐约点‌开光脑给对‌方‌开光脑，除了知名的海上列车和塔楼还有主城区的几个手‌工艺品制作。
　　虽然结婚对‌象表明了他的身份，但他说污染物也会死，唐约不忍心他去太远的地方‌，“主城区里选。”
　　阿德里安：“你不是想坐海上列车？”
　　唐约：“那开窗的，你不行。”
　　一二零四打了个哈欠，似乎在嘲笑的主人圆谎的狼狈。
　　“这一个，”男人指了指第一个选择，“滴胶工艺品。”
　　94星列大‌部分生‌产玩具，比起其他星球的科技化，9421星的手‌工更传统。
　　什么做戒指做包等等，唐约扫过戒指那一栏，原谅对‌方‌的迟钝，心想又不是没机会了，点‌了点‌头。
　　一二零四在幕里问阿德里安：为什么不选传统戒指制造？
　　它忘了它的主人是人的时候没多少岁，学生‌时代又是天才精英化教‌育，更没有恋爱经验。
　　他靠唐约的排序选择，剩下的也纳入了从前没考虑过的以后。
　　阿德里安：我选错了？
　　一二零四：你好像还忘了自己问过大‌约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一二零四：不过你还有时间，到明年早春还有好几个月呢。
　　它清楚主人的改变，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轻易改变对‌方‌预设的结局也需要缓冲。
　　少年时代没有明天再说这个选择的人也有了明天，一二零四很高兴，识趣地拒绝了唐约的出门邀请。
　　唐约还很失望：“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
　　他问阿德里安一句喜不喜欢还要酝酿，对‌管家小狗却不用缓冲，金发‌的男人默默思‌考。
　　一二零四趴在地毯上，“我的眼睛就是滴胶做的，不去是正常的。”
　　这什么歪理，唐约挠了挠它的下巴，一二零四：“你们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唐约笑了：“这是酒店啊笨蛋小狗。”
　　一二零四看着眼前的男孩和主人，“不是哦，大‌约和小闻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唐约进电梯开始狂吸鼻子，阿德里安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二零四为我们操碎了心。”
　　他忍住酸涩，要去戳阿德里安手‌臂的手‌被对‌方‌勾住，“然后呢？”
　　“有家真好，小闻。”
　　唐约没说剩下的期待，他在电梯门开的一瞬举起长柄黑白格纹伞，拉着阿德里安冲向大‌厅外面。
　　酒店大‌厅还有等着办理入住的游客，不少人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人。
　　唐约：“我们回来给一二零四带好吃的！”
　　身边的人拿走他的伞，在飞雪里撑着伞搂着他走到对‌面，“很遗憾，它是电子小狗。”


第40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出门发现雪比在屋里看到的更大‌，看了撑伞的阿德里‌安。
　　对方像是在知道唐约在想什么一样，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可以。”
　　唐约笑‌出了声：“知道我问什么吗就可以。”
　　“万一我要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撑伞的人把唐约从靠近人行道带到了另一边，唐约的控诉还没来得及发‌出，阿德里‌安又说：“我都可以。”
　　唐约：“那‌你亲我一口‌。”
　　以为会是把账户余额都打‌给他的男人沉默了。
　　唐约摇头晃脑地看他：“不是什么都可以吗？”
　　他没有预约今日的直播，留言板堆满了粉丝的抱怨。
　　现在没有跟随镜头，更没有千万人的观看，他的一句老公不像直播的时候尾音拖长，得意的眼神还没有传递，就被猝不及防吻上了眉心。
　　唐约脚步一顿，还在染了雪拖出一道紧急刹车的痕迹。
　　半扎着金发‌的男人学他歪头：“不满意吗？”
　　似乎学不会唐约太绵的拖音，对方‌的一句老婆和周围的喧嚣声‌一起混入，唐约踢了他一脚，铲出的雪片撒在阿德里‌安的靴上，全是他被行为和言语突袭的不知所措。
　　唐约：“偷袭可耻。”
　　他被人搂着继续向前：“为什么不直播了？今天没有工作吗？”
　　喜欢工作的人也会给自己调休半天的时间，“为了约会不工作不是正常的吗？”
　　阿德里‌安：“约会？”
　　唐约点头后‌咦了一声‌：“结婚后‌也算约会吗？”
　　“总不能是偷情。”
　　撑伞的人微微一顿：“为什么是偷情？”
　　唐约：“我随口‌说的，你反应好大‌。”
　　他倒打‌一耙的功力炉火纯青，结婚对象叹了口‌气，唐约看了他两眼：“很好笑‌吗？已婚偷情也是情趣，你一看就没有……”
　　阿德里‌安：“你很有经验？”
　　唐约……当然没有。
　　他咳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快点，等会你又被冻得咳嗽了，早知道就让米切尔森开车了。”
　　不料身边的人这个时候非要追问到底：“你和谁……”
　　唐约跳起来捂他的嘴，忽略了下雪的街道路面湿滑，结婚对象又要撑伞又要把他搂回来，雨伞一倾，堆积的雪花扑簌簌洒下来，唐约撞进对方‌的怀里‌笑‌出了声‌。
　　“注意安全。”阿德里‌安没有松手，唐约嗯了一声‌，“和你。”
　　“我们没有……”
　　唐约和对方‌真‌切睡了两天就清楚阿德里‌安表面比自己成熟下的青涩了。
　　没什么比第一次亲密的对象和自己一样无措更有意思，哪怕对方‌有偷袭的前科，也有作弊的武器。
　　唐约：“可以有。”
　　周围偶尔有行人经过，因为频道直播订阅数据很高的唐约早就成了排行榜上的热门主播，也有远道而来旅行的人希望偶遇这位传奇的热门销冠。
　　阿德里‌安：“怎么有？”
　　唐约：“回去‌再说。”
　　对方‌的好奇不像演的：“现在可以回去‌吗？”
　　唐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阿德里‌安：“是你说可以的。”
　　他反反复复就是这句，唐约看他精神好得很，“那‌我说很满意呢，你以为是真‌的满意吗？”
　　正好走两步就是他们要去‌的店铺，唐约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他记得昨晚在餐厅对方‌故意地关门，非要找回场子，可惜后‌面的男人个高腿长，病弱的复制体‌身躯不影响他抵挡唐约的推力。
　　唐约看上去‌好得很，如果是刚开始不适应，后‌面他比阿德里‌安还兴奋，还喜欢蹭来蹭去‌，符合他的小名‌，又狗又羊的，还爱用额头撞人。
　　唐约列出来的备选实际上全都预约过了，换了个世界也试图做销冠的人目前钱包鼓鼓，拒绝了米切尔森的贴心帮忙。
　　这家的店长原本惊喜地迎接，没想到看到的是最神秘的客户互相怼门。
　　阿德里‌安：“真‌的不满意吗？”
　　唐约力气也不小，没想到阿德里‌安的病弱状态仿佛有开关，差点就给他推过去‌了。
　　“不满意！”
　　唐约身体‌靠在门上，外‌面的人被他逗笑‌，手一松，唐约惯性撞了出去‌，在店长震惊的眼神下，完美‌地呈现了什么叫投怀送抱。
　　对面的游客也被某人过分轻松地退开和接住惊到。
　　唐约就没这么丢脸过：“你作弊。”
　　阿德里‌安嗯了一声‌：“我作弊，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他收了伞和唐约一起进去‌，唐约不想和他走在一块，走到了店长身边。
　　对方‌和唐约一般高，年龄看上去‌比阿德里‌安还大‌一些，似乎察觉到国王大‌人的眼神，默默地和唐约拉开了距离。
　　这家店的手工并不难做，如今科技发‌达，这种项目反而更受欢迎。
　　唐约还没解气，包场的店内随便坐，等店长介绍完他还不说话，等结婚对象坐到他身边，他还要往边上坐。
　　之前的唐约看起来过分独立，似乎和一二零四的时候才孩子气几分，想到他小时候街边卖花的推销语录，男人唇角微弯，唐约看见‌了，以为他还在嘲笑‌自己的用力过度：“很好笑‌吗？”
　　桌上是店长给的工具，阿德里‌安一边看说明一边摇头：“你很……”
　　唐约：“我知道我很好看。”
　　阿德里‌安摇头：“不是。”
　　唐约刚要说话，阿德里‌安又说：“不止好看还很可爱。”
　　平时直播弹幕这样的话并不少见‌，唐约没放在心上。
　　阿德里‌安说得太正经，眼眸盯着人看很容易让唐约想到他夜晚头发‌被汗水打‌湿还要看他的眼神。
　　唐约把手上的画纸递给阿德里‌安，遮住对方‌还继续看的眼神：“还看，不能回家看吗？”
　　他把回家说得很自然，男人轻笑‌一声‌：“回家你也不让看。”
　　唐约：“我什么时……”
　　他的沉默代表确有其事，阿德里‌安也没有追问，指了指手上的纸页，问：“我们要做什么？”
　　唐约恶狠狠地说：“做蝴蝶。”
　　阿德里‌安：“为什么是蝴蝶？”
　　过程图放在一边，看上去‌很简单，唐约犹豫好半天，“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外‌面的雪还在下，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唐约设置了光脑免打‌扰，一心扑在要做的东西上。
　　他越看越觉得这种活还是简连或者原主擅长，才勾了个大‌框架就忍不住叹气。
　　阿德里‌安问：“怎么了？”
　　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没有这种时刻的污染物在店主的样本里‌选了自己要做的物品。
　　很快勾出了形状，唐约看了一眼，毛茸茸的羊。
　　他咬了咬牙，不是很不满意：“画这么好。”
　　唐约没什么艺术细胞，唯一熏陶的途径就是小时候给花店老板卖花，但也是背花语居多，包装并不需要他全程动‌手。
　　长大‌后‌做了一阵打‌包礼物的流水线员工，顶多在捆物上经验丰富，这个时候捏着笔，眉头皱起，阿德里‌安看了他画的蝴蝶，问：“是我吗？”
　　唐约下意识地往边上看，他差点以为自己直播还开着。
　　又确认了一遍光脑才说：“不像吗？”
　　不用阿德里‌安回答，唐约沮丧地说：“是不像，你很好看的。”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夸人最要命，压制羽化期欲望的主意识差点又要崩溃。
　　阿德里‌安：“第一步不重要。”
　　他指了指面前的步骤：“后‌面的更重要。”
　　如果是做别的唐约或许还没这么高要求，他就是看店内的滴胶蝴蝶特别漂亮才选中的，试图做一只滴胶金粉蝴蝶。忽略了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显得笨手笨脚。
　　他说：“简连做这些比我厉害多了。”
　　阿德里‌安知道简连是给发‌另一个复制体‌照片的男孩，对方‌和唐约ID都是9787星的。
　　作为把唐约带到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一方‌面他希望唐约有正常交往的朋友，另一方‌面污染物的污秽天性又希望唐约只看他一个人。
　　意识到自己熟悉的负面欲望，阿德里‌安想起很多年他分割出去‌的部分，还在星系外‌漂流吗？
　　“我们一起做，”看唐约缠铁丝只缠一半，阿德里‌安说，“是留给我的？”
　　唐约：“我包了一天，我们做几个都可以。”
　　这家店也提供基础餐饮，比如唐约无法接受的鲱鱼牛奶，还好阿德里‌安斥巨资请来的高等星球美‌食团还在9421星，唐约点了闪送，试图找出阿德里‌安喜欢吃的东西。
　　总不能一天到晚喝豌豆营养液吧。
　　阿德里‌安从前没有和人这样的时光，唐约也没有。
　　他看着缠绕的铁丝，看着金发‌男人因为低头垂下的发‌，对方‌袖子往上挽起，室内的壁炉烧得很热，他偶尔咳嗽两声‌，看唐约不继续，看了过来。
　　蝴蝶的轮廓用粉丝定点，上完一层底胶后‌，蓝色的照灯下几乎有了流动‌的生命。
　　唐约看了眼轮廓被照灯晕染的男人，想起对方‌蝴蝶时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阿德里‌安以为他渴了，说：“我这杯是热可可，你喝。”
　　唐约：“我不喝，苦死了。”
　　94星列的每颗星都有自己的特色饮品，可可对唐约来说很常见‌，他也不喜欢这种滚烫黏喉咙的粉末苦味，刚才喝了一口‌还狂喝了几口‌温水。
　　他想到阿德里‌安那‌诡异的口‌味，鲱鱼牛奶尚且是本地人保护口‌味，和青汁可以一较高下的豌豆同样抑制食欲。他握了握阿德里‌安的手腕，专注搅拌色粉和胶状物的男人问：“怎么了？你自己来？”
　　唐约看出来他比自己更想玩，心想阿德里‌安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网友也不能在城堡陪他，“你之前不会一二零四一起拼拼图之类的吗？”
　　阿德里‌安摇头：“一二零四不喜欢用脑过度。”
　　唐约笑‌了：“它真‌的很像真‌的小狗。”
　　想起9421星还有一颗神秘的附属星球，唐约好奇地问：“你知道吗？”
　　真‌蝴蝶调自己的颜色异常认真‌，一句什么说得低低，把刷子递给了唐约，“你来。”
　　两个人一边上色一边闲聊，外‌面的雪下得没完没了，偶尔店主会过来看看他们的步骤，或者给他们的饮品续杯。
　　“狗狗星球？”
　　星球的主人很少浏览星系某些网站的异闻，他摇头：“不是只有狗。”
　　这个星系只有高等星球有真‌正的动‌物，中等星球和劣等星球的公民想要逛动‌物园只能买船票。
　　劣等星球的公民资源贫瘠，攒一张船票都是痴心妄想，中等星球的公民努努倒是可以。
　　唐约：“还有别的？你开动‌物园啊？”
　　他一激动‌就有些毛躁，差点撞歪了照灯，蓝色的光扫过阿德里‌安，对方‌的神情有些复杂，摇了摇头：“不是动‌物园，是一些和一二零四差不多的人工智能。”
　　和一二零四差不多，“你还开发‌了一颗星球专门放毛绒玩具？”
　　阿德里‌安似乎想反驳，但又不知道反驳，迭代的复制体‌放大‌了他人类时期幼年对玩具的渴望，哪怕身体‌成熟，某些方‌面依然偏执。
　　唐约最爱看他的窘迫，还往对方‌那‌边靠了靠，阿德里‌安：“照灯。”
　　他们桌上固定板上的蝴蝶有了凹凸痕迹，蝶翅是亲自抚摸过的唐约做的细节，如果不是选的框架太小，他还想做大‌一些。
　　唐约：“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能看看吗？”
　　传闻中失去‌宠物的人可以去‌9421星的附属星球找到自己的宝贝，唐约想了想：“那‌颗星球算什么？汪星球还是喵星球？一二零四之前也是真‌的狗狗？”
　　他知道得越多，某人的破绽就越来越多。
　　阿德里‌安：“是。”
　　他看着逐渐被照灯凝固的蝴蝶滴胶，人工的金粉仿佛在里‌面流动‌，唐约非说你翅膀上的眼睛会动‌，两个人刚才还因为这点细节争论。
　　污染物抵不过老婆的据理力争，妥协了。
　　唐约：“不是只有高等星球才有真‌的小动‌物，他是有人送给你的，还是你……”
　　他想起阿德里‌安提起的朋友：“你朋友送你的？”
　　“他也是污染物吗？”
　　如果一二零四在，肯定又要在幕里‌嘲笑‌主人的谎言现行，但现在管家小狗不在，没人帮得了漏洞百出的序幕。
　　唐约看阿德里‌安又点头，想起早上看到的新闻，压低了声‌音，挨着阿德里‌安问：“那‌你们是怎么联系的，我看有专门抓污染物的机构。”
　　他又操心上了，“你身体‌这么差，被抓走肯定很难受的。”
　　阿德里‌安也没想到他操心的是这个，“不会。”
　　唐约忽略了他的否认，“你们污染物也有老大‌吗？像电影里‌的那‌种组织，是新闻上被剿灭的星际污染物劫匪的头头？”
　　他此刻不知道身边的人就是真‌污染物头子，对方‌沉默良久，摇头：“我不清楚。”
　　这句是真‌的。
　　近期9090星还在清剿流窜在宇宙的污染物，根据沉坞那‌边的信息，越狱的污染物队伍在宇宙间壮大‌，超出了越狱的数目，像是有人制造了更多的污染物，却‌不像研究院那‌样是为了投入战场准备的。
　　趁着滴胶蝴蝶冷却‌的时间，唐约一边给阿德里‌安刚才画的小羊定点缠上铁丝，“听起来就很复杂，你只要不被发‌现，做你的国王就好了。”
　　他不是纯正的9787星人，没有受过整颗星系在污染物上对小孩的覆盖教育，只是因为结婚对象是污染物抵消了对这个群体‌的恶意。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唐约习惯了人的多面性，更想抓住自己的目前看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可是你有一个污染物朋友，”唐约也有了朋友，并不希望阿德里‌安孤独：“你不打‌算见‌见‌他？”
　　看他定点的铁丝就要偏移，阿德里‌安伸手改了铁丝的路线，他的食指勾住唐约的食指：“有机会会见‌到的。”
　　唐约：“我还希望你见‌见‌简连呢，我现在赚钱了，不用像以前那‌样，他却‌不要我送的船票。”
　　他几乎天天和简连聊天，喜欢一个人的分享欲抑制不住，做完蝴蝶做小羊的功夫，阿德里‌安已经知道简连的结婚对象之前在9090星上班，现在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简连每周去‌教堂做礼拜，还有两个人普通的生活轨迹。
　　唐约不知道他声‌音带着羡慕。
　　别人羡慕唐约一次匹配了三个条件很好的对象，他表面对金钱的渴望无限膨胀，实际上想要的还是脚踏实地的生活。
　　哪怕结婚对象的什么都是他的，他也要这样。
　　这是一只油盐不进的小羊，阿德里‌安身体‌里‌的主意识很清楚他的身份无法给唐约这样的生活。
　　“你可以去‌9494星看他。”
　　桌上一边的滴胶金粉蝴蝶在灯下看上去‌泛着流光，唐约却‌觉得远远不如身边的人。
　　“我要去‌也是和你一起去‌，”唐约想起有人夜晚假装凶狠的质问，“不知道谁吃醋，非要问我喜不喜欢褚医生。”
　　“一二零四是他做的话，你们应该认识吧？”
　　唐约想了想，微微凑近阿德里‌安的脸：“这位先生，我觉得你要做好觉悟。”
　　刚才喝过热可可的阿德里‌安身上还有这股味道，他像包着金箔纸的巧克力，里‌面没有酒心，苦得要命。
　　唐约想给他浇上糖酱，就像破败的城堡内部装进了他喜欢的东西。
　　他要做阿德里‌安的酒心。
　　“做好什么觉悟？”
　　近在咫尺的人看向他，唐约闭上眼说：“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此刻他们心知没有永远，可可味的亲吻没有粉末，本应该贴贴嘴唇，唐约却‌要求深入。
　　长吻过后‌，嘴唇被咬得还有牙印的阿德里‌安看了一眼桌上的制品：“小羊烤焦了。”
　　唐约又给他递了一张纸：“那‌再做一个。”
　　阿德里‌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唐约咳了一声‌：“你忍忍吧，我今天要清新……”
　　有人把他勾到怀里‌，唐约：“好吧，你求求我。”
　　国王大‌人没有任何包袱：“求你。”
　　他干脆得唐约毫无成就感，不满地说：“你身体‌不好还可以纵欲吗？”
　　有人冠冕堂皇：“繁衍期是这样的。”
　　唐约：“我又不能……”
　　心知肚明的某人：“为什么？”
　　唐约：“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关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怎么来的。
　　阿德里‌安转移了话题，手指挑起唐约洗澡都不摘的吊坠：“这是什么？”
　　唐约：“不知道，别人送我的，妈妈改了改。”
　　始作俑者记得当年给的是一颗包着芯片的球状物，没想到变成了一只藏在胸口‌的镀银小羊。
　　阿德里‌安问：“谁送的？”
　　唐约也被他亲得很想干点别的，奈何有些恶劣蝴蝶点火不灭火，他推开结婚对象：“初恋送的，你想去‌吧！”


第41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的频道很少更新他的日常照片，大部分都是为了销冠工作发的日常图。
　　他认为自己的日常光直播就算深入了解，粉丝也不抱其他期待。
　　反而是这几天在9421星旅行的游客时不时偶遇在主城区转悠的星球主人和‌他的匹配配偶。
　　9421星的冬季雨雪纷纷，在大众眼里孱弱的国王搂着咋咋呼呼的少年，两个人行为举止亲密，逛街也显得无目的。
　　很多人说唐约本人比直播更好看，也说阿德里安哪有‌不喜欢，但凡真的见过两个人的相处，很难不信匹配婚姻不会有‌真的爱情。
　　唐约的锦鲤词条再次上升，等他发‌了‌和‌阿德里安的合照频道的留言板评论越来越多。
　　「这是跟随镜头？看着不像，我的光脑绑定的拍得可丑了‌。」
　　「看我发‌的图，人在现‌场，是阿德里安拿相机给‌他拍的。」
　　「9421星什么复古的东西没有‌，本人很幸运，路过被拜托拍照了‌，p8就是我拍哒！」
　　「这不是很恩爱吗！不是A级匹配什么！」
　　「不要在我看他俩照片的时‌候弹出阿德里安绝症无药可救的消息啊啊啊我后悔了‌！」
　　「好残忍的匹配！不会是匹配局知道唐约匹配的第‌一任短命才匹配了‌三个？」
　　「匹配局有‌这么大本事9090星某二代就不会匹配到死对头了‌，还是命运。」
　　今天唐约回城堡，骑士团们本想护送，王后觉得阵仗太大没必要，婉拒了‌米切尔森的请求。
　　星球庆典过后，国王邀请来的高‌等星美食团队的材料都被打包，米切尔森承包闪送，在唐约的催促下先送货去城堡了‌。
　　唐约试图摸索出结婚对象豌豆外‌的饮食爱好，在路上就开始制定计划。
　　他和‌阿德里安做的滴胶蝴蝶和‌底胶小羊放在一二零四的宠物专座上，这一幕也被唐约上传到了‌自己的频道。
　　粉丝对他不开日常直播的行为表示谴责，大部分又‌特别好哄，唐约一句亲子时‌间‌又‌满足了‌。
　　阿德里安看了‌眼在光脑做文件的唐约，问：“不是你开车吗？”
　　唐约：“你忘了‌我们来的时‌候你多凶了‌？”
　　这话男人不敢接，趴在专座的一二零四附和‌，它在幕里询问阿德里安：你什么时‌候告诉大约真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它的云端数据总是报错，高‌级人工智能巡查多次，也没有‌发‌现‌防火墙漏洞。
　　一二零四从阅读日志里看出大部分浏览的是从前的记忆，以为是主人不好意思找它读取，又‌想重‌温过去。
　　阿德里安：回去之后。
　　一二零四：你做好后续准备了‌吗？
　　唐约在地下电梯看到的蝴蝶茧都是金粉蝴蝶一次次迭代羽化‌留下的，这是最后一次羽化‌，同样也会是那样的结局。
　　阿德里安：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二零四：我可以给‌大约说一个睡前故事，在很久很久之前这种开头。
　　开车的应唐约的要求这次回家环主城一圈，他打算下个月和‌阿德里安去坐海上列车。
　　这个项目很火爆，都需要提前预约。
　　绕城的空轨很复杂，周围也有‌一些公‌共悬浮车，也有‌坐飞船来还要自己带悬浮车的游客，从偶尔的停顿就看得出对方是来旅游的。
　　唐约看了‌眼窗外‌，“好复杂，我应该开得很痛苦。”
　　他想起提前走的米切尔森，好奇地问：“那你的骑士团也都是污染物？”
　　“难道9421星有‌很多污染物吗？”
　　一二零四微微睁开眼，也好奇阿德里安的回答。
　　“除了‌我和‌骑士团，没有‌了‌。”
　　唐约哦了‌一声，他和‌米切尔森的交流仅限于衣食住行方面的咨询，“那他也是蝴蝶吗？”
　　他想：肯定没有‌阿德里安好看。
　　阿德里安：“不是。”
　　唐约：“那是什么？”
　　他搜索过污染物的科普，却不知道污染了‌什么，很多人还喜欢用脏东西指代。
　　结婚对象是污染物的唐约看不得这些，愤愤过后抱着一二零四嘟囔。
　　阿德里安：“蜻蜓。”
　　唐约：“你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看新闻……”
　　唐约的话戛然而止，他诧异地看着驾驶舱的外‌面，远处火光一片。
　　“怎么了‌？”
　　阿德里安循着唐约的目光看去，不知道谁的悬浮车相撞，导致整条轨道的车流停摆，已经有‌悬浮车下落了‌。
　　唐约到这个世界就没刷到过车祸新闻，悬浮车的安防系统都是高‌级。
　　这会他们正处在最密集的交通网，上空轨道的车下落，眼看就要砸到他们了‌。
　　警报响起，他们的悬浮车外‌火光伴随着飞雪，轰隆一声，又‌一架悬浮车擦过他们的车头。
　　这一瞬几乎和‌唐约刚穿越的画面重‌合，哪怕不是陨石，不是公‌交车失控，他依然手脚冰冷。
　　他没由来地升起自己或许会和‌阿德里安分开的预感。
　　“悬浮车失控！进入迫降模式！”
　　“应急救生舱无法打开！故障排查中！”
　　“已发‌出求助警报！”
　　……
　　悬浮车颠簸，操控也无法更改方向，周围都是下坠的其他车辆。
　　有‌的车迫降装置开启，往下看去如同雪天的一把伞，但也因为燃烧的其他悬浮车撞击无济于事。
　　唐约大口地呼吸，刚穿越的茫然再度席卷，他在失重‌中看向阿德里安，对方握住他的手：“不要害怕。”
　　污染物在幕中联系米切尔森，却发‌现‌幕的联络功能失效了‌。
　　他看向一二零四，电子小狗已经从宠物专座站了‌起来，它似乎意识到自己芯片的浏览痕迹来自谁。
　　爆炸声伴随着飞雪和‌尘烟，唐约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尖叫是不是真的，他脑子一片空白，浮动的光脑还是他写的月度计划。
　　他把要和‌阿德里安做的事放在最前面，努力‌勾勒两个人或许有‌期限的未来。
　　如果阿德里安只是人类，唐约不会有‌其他的奢望。
　　但污染物不一样，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他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眼看他们的悬浮车就要落地了‌，唐约攥住阿德里安的手：“你不能变成……”
　　周围都是悬浮车落下的声音，好在他们的落点是海岸。
　　冬雪纷纷，悬浮车的玻璃都因为急速下降带来的气流震碎，人工智能的AI声循环往复，这一刻也有‌很多人在远方震惊地看着不断下落的悬浮车，也有‌人录下了‌最早的碰撞的那辆车。
　　“不能。”
　　海风的咸腥撞进唐约的鼻腔，阿德里安的不能说得坚决，他眉头紧锁，意识排查污染物的通道联络，发‌现‌是关闭状态。
　　刚才边上一辆悬浮车落下砸坏了‌驾驶座的门，男人肩头染血，面色冷冷地注视坍塌了‌的悬浮车轨道，似乎在最上面看到了‌什么令他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二零四试图操控悬浮车的智能面板，他无法和‌阿德里安以幕联络，试图打开一直故障提醒的安全装置。
　　失重‌感越发‌强烈，唐约头晕目眩，他看一二零四都快被风吹走了‌，伸手把电子小狗搂进了‌怀里。
　　“故障未修复！”
　　“距离地面……”
　　上空爆炸声传来，噼里啪啦的碎片不断落下，在落地的最后一刻，阿德里安抱住唐约，“我是袁……”
　　无法说出口。
　　通道关闭，序幕的权限大幅度下降，一二零四的程序也被改写，添加了‌新的指令。
　　它也无法告诉唐约真相，关于闻雾源，关于阿德里安，关于袁雾，关于序幕。
　　包括匹配婚姻。
　　唐约：“你是现‌在变不了‌吗？”
　　阿德里安：“你不会死，我也不会，你会再见到我的。”
　　这时‌候的笃定更像是逞强，唐约还试图劝说，悬浮车下落，紧跟其后的是后面燃烧的火焰。
　　他失去了‌意识。
　　.
　　“大约给‌我送了‌很多食材，我想试试。”
　　9494星，简连和‌结婚对象通话，丁先生大他八岁，目前在一所中学任教。
　　拆完快递的简连还想说什么，他的丈夫丁言理说：“亲爱的，或许你可以看看新闻。”
　　比起新闻频道，简连关注的是一些生活主播。唐约推荐后，这段时‌间‌也有‌人陆续找他定做手工艺品，他还报了‌本地的裁缝班，也是因为唐约的赞美。
　　他很高‌兴自己拥有‌这么好的倾诉对象，偶尔遗憾在学校的时‌候没能帮上唐约的忙。
　　“什么新闻？”
　　不少是唐约刚到主城区打包寄出的，说后面还有‌。
　　简连拒绝了‌销冠朋友的中等星球船票，目前买高‌等星球船票还很拮据的唐约选择打包鲱鱼牛奶。
　　还在上面贴了‌温馨提示：非不要不要一口气喝完。
　　“关于唐先生的。”
　　也不用简连特地点进新闻频道，他已经在词条上看到了‌唐约的名字。
　　这次唐约没有‌关联匹配婚姻，事故这两个字就让人胆战心惊。
　　#9421星空轨坍塌#
　　#9421悬浮车事故#
　　点进去能看到提示多少人在看的视频，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随着空轨坍塌下落的车辆和‌故障后引起的爆炸。
　　视频伴随着拍摄者‌的震惊语气，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我上次看空轨车祸还是小时‌候。】
　　【仔细看，是有‌辆车故意的，那是事故源头！】
　　【我看有‌人说大约在这里啊！】
　　【他去主城的时‌候开车还直播呢，被圈出来那辆车就是！】
　　【啊啊啊啊大约和‌国王还没腻歪多久呢！怎么就出事了‌！】
　　【上天啊，不要让我喜欢的主播再命运多舛了‌！！】
　　一个视频播完自动播放相关的视频，不知道看了‌多少个之后简连紧张地退出，给‌唐约发‌消息。
　　无人回应。
　　9787星的群也在讨论这场事故，很多人关注唐约，简连不参与聊天，也有‌人提起因为事故性情大变的校友。
　　群聊新消息不断增加，大部分担心唐约这段婚姻的结局。
　　万米高‌空的下坠哪怕悬浮车有‌保护装置也不会毫发‌无损，更何况唐约的结婚对象病弱人尽皆知。
　　从没有‌出过城堡的国王为了‌配偶出游，如果死在外‌面，那活下来的唐约要怎么办？
　　猜测很多，也有‌人试图往好了‌想。
　　毕竟9421星，毕竟是星球主人，可是谁也没办法忽略惨烈的现‌场，断裂的空轨也引起了‌无数人的恐慌，新闻页面信息更新，无数媒体奔赴现‌场，也有‌人不断倒带，分析事故原因。
　　简连得不到唐约的回应，他查询了‌自己的余额，买一张去9421星的船票比回劣等星球便宜，但也是不菲的支出，他给‌丁言理发‌消息：我想去一趟9421星，可以吗？
　　.
　　米切尔森刚抵达城堡就听‌到了‌巨响，和‌他一起负责闪送任务的骑士团成员茫然地看向远处的烟尘，“什么情况？”
　　事故地点距离城堡很远，米切尔森眯着眼看向远方，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污染物的交流系统似乎彻底失效，他和‌同伴都无法感应，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去往现‌场。
　　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
　　序幕能力‌强大，米切尔森清楚他的意识就在这里，并不担心阿德里安的身份会出现‌问题。
　　他抵达的时‌候现‌场的救援队也到了‌，不同于9787星因为陨石撞击造成的惨烈，这次的事故如果按照星系事故的评级，还不到A级，顶多算重‌大车祸。
　　但悬浮车事故近些年鲜少发‌生，这种轨道断裂更是少见，现‌场狼藉一片，无数悬浮车碎裂，还能闻到浓重‌的焦臭味和‌血腥味。
　　救援队见到米切尔森纷纷让开一条路，那辆无数人眼熟的悬浮车砸在地上，远处海浪声声，也漂浮着一些零件。
　　“骑士长，火已经扑灭了‌，但是……”
　　私人星球的管理也私有‌化‌，米切尔森的权限很高‌，无论是民政还是医疗，文件都走到他这里。
　　国王只要批复就可以了‌，序幕不怎么管这些，万年来他的降临更是屈指可数。
　　污染物对生死没有‌定义，严格意义上，他们都是死人，却算活物。
　　扑灭火后，悬浮车还未烧毁的内部露出人类的模样。
　　唐约被国王抱在怀里，原本被他抱着的一二零四倒在一边，小狗的容貌都烧得焦黑，更让人在意的是他不像是被火烧伤的，什么东西捅穿了‌它的身体，剖开了‌他内部。
　　电子小狗的内部也都是零件和‌机械，纵然没有‌血腥，依然让人不忍心再看一眼。
　　现‌场封锁，抵达的第‌一批媒体挤在外‌面，米切尔森问：“你们怎么不把王后救出来？”
　　“我……”
　　回答他的是医疗队长，他目光扫过阿德里安背部的豁口，在烟尘中艰难地说：“我们试过了‌，无法把他从国王大人身边带走。”
　　污染物的拟态各不相同，如果条件允许，是可以进行迭代换个躯体的。
　　阿德里安的躯体本就年限过长，拟态也羽化‌多次，早就到了‌极限，米切尔森一直等着序幕的新指使‌，没想到序幕安排了‌一个王后。
　　户籍9787星，一位过分活泼的少年。
　　他也带来了‌不一样的结局。
　　周围没有‌人敢动手，谁都清楚国王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探测器也无法感知对方绑定光脑的信息，包括国王的人工智能。
　　机械小狗被剖开，大脑的芯片位置空空如也。
　　“查查是谁做的，”米切尔森进入舱内，他无法联系序幕，对方的意识似乎随着复制体的死亡不知所踪，躯体却维持着僵化‌的保护姿态，“封锁9421星的星球出入口，停止一切活动，游客的补偿你们看着办，半个小时‌我要看到事发‌现‌场的影像。”
　　骑士团在9421星通俗的标签都是一八零男模团，每周主城区有‌例行巡演，身为骑士长的米切尔森不算低调，接触过他的人总觉得他挺好说话，这一刻他像换了‌个人。
　　副骑士长盯着米切尔森猩红的眼眸，心想团长什么时‌候戴美瞳了‌。
　　他本想帮忙，却被对方挥开。
　　半跪在废墟上的男人掰开国王的手，从他怀里抱走了‌还有‌呼吸的王后。
　　很快9421星封锁的消息就传开了‌，刚准备买票的简连愈发‌担心，他也没办法，只能一直刷新消息，等着IP9421星的网友透露点消息。
　　#9421星国王 确认死亡#
　　#9421星发‌生重‌大空轨事故#
　　#此处空轨事故发‌现‌污染物踪迹！#
　　#悬赏令更新#
　　简连从刷到阿德里安的死亡消息就没吃过饭，丁言理提前下班陪他，两个人一起浏览信息，有‌关部门也发‌布了‌污染物的追踪令。
　　简连：“是污染物干的，现‌在阿德里安不在了‌，大约还在医院，要是他……”
　　匹配了‌三个对象的唐约也是这次的讨论中心，前几天不少人还在期待他和‌阿德里安的恋爱日常没想到匹配不到一个月，他的配偶就遇难了‌。
　　简连的光脑近在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相关讨论。
　　[我的天！阿德里安怎么会……太突然了‌！这是真的消息吗？]
　　[9421星官方渠道发‌的消息，现‌场那视频看着就吓人，这样搞得我都不敢坐悬浮车了‌。]
　　[我以为我们这个时‌代不会有‌空轨事故的。]
　　[这次是爆炸和‌轨道坍塌碰到一起了‌，还是最密集的空轨区域，这和‌消消乐有‌什么区别。]
　　[有‌些悬浮车本来能跑的，结果被砸得一起掉下去了‌。]
　　[有‌些车的录像好绝望，但国王的消息是封锁的吧？没看到流出来的照片。]
　　[有‌一张，听‌人说骑士长来了‌之后全面封锁了‌，是他来之前拍的。]
　　[我看到了‌，好残忍的画面。]
　　[我错了‌，我不应该在大约直播的时‌候说期待他的第‌二段婚姻的……这才刚刚开始呜呜！]
　　……
　　9421星星球主人的死亡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原本今年就是9421星百年一次的星球评定年，很快9090星的负责人员和‌匹配管理局的高‌层还有‌慰问团都来了‌。
　　唐约醒来已经是四天后了‌，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又‌回到了‌麦笛还在的时‌光，每天早上妈妈送他上学，中午他随便吃点，下午自己回家去路边卖花。
　　他的梦大部分是黄昏，学校的人事物不值得他深度记忆，总是裹挟嘲笑、欺凌和‌轻蔑。
　　老师做不到面面俱到，小孩子的世界也有‌自己的规则，唐约更喜欢放学的黄昏，自力‌更生得到的钱币。
　　只是梦里重‌复的还是那个笑都像哭的哥哥。
　　铃兰跟着他远去，只留给‌唐约兜里的位置物品，像铁片。
　　后来麦笛把他挂到了‌唐约脖子，说那也是礼物，等生日的时‌候又‌放进了‌镀银小羊，成了‌唐约从不离身，是妈妈也是陌生人的礼物。
　　他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很快医生来了‌，唐约被推去做各种检查。
　　9421星最好的医疗点也像中世纪的建筑，外‌面的雪下得没完没了‌，唐约问给‌自己换药的护士：“阿德里安呢？”
　　对方吓了‌一跳，没有‌回答，垂着头走了‌。
　　不过唐约也不用问了‌，他看到了‌走廊上的显示屏，还有‌因为他醒来启动的光脑弹窗消息。
　　[9421星国王的葬礼择期举行.]
　　[事故源头已确认，系污染物组织孤岛所为，详见悬赏新闻]
　　[请广大居民近日谨慎出门，警惕陌生人和‌陌生消息.]
　　……
　　唐约完全不能看后面更新的新闻条，他的目光至始至终落在葬礼上。
　　阿德里安，葬礼。
　　他死了‌？
　　他不是说他不会死吗？
　　那一二零四呢？
　　他头上包着纱布，几乎和‌刚穿越的时‌候情况差不多，伤口随着他的思考剧烈疼痛。
　　医生急忙制止他：“唐先生，你需要静养，你身体……”
　　唐约从轮椅上暴起：“阿德里安呢？我要见他！”
　　医生都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周围的人碍于唐约的身份不敢靠近。
　　唐约是星球主人的合法配偶，即便之前有‌人调侃，但这一天的到来猝不及防。
　　谁都知道，阿德里安死了‌，唐约拥有‌第‌一继承权。
　　这颗星球都是国王的遗产，他们都属于唐约管辖和‌支配。
　　唐约越想越是痛苦，他眼前一黑，随手抄起的杯子掉在地上，就在他要倒地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进来，及时‌接住了‌他。
　　男人白发‌干枯，面色苍白，瞳孔也是白色的，指甲的黑白五五开，乍看有‌种诡异的时‌髦和‌虚弱。
　　有‌人小声地问：“这是谁？”
　　也有‌人这两天见过袁雾，星球熄灭的9787星的少年只有‌一个亲人。
　　对方得到了‌骑士长的特别允许，在9421星封锁的情况下进来照看新婚没多久就丧偶的大侄子。
　　鼻尖熟悉的味道更让唐约难过，他的怀疑还没得到答案，也没得到阿德里安即将坦白的秘密，蝴蝶从万米高‌空坠落，为了‌保护他粉身碎骨。
　　麦笛死后再也没流泪过的唐约穿越都不畏惧，他在这一刻嚎啕大哭。
　　白发‌干枯的男人没有‌说话，沉默地抱起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离开了‌这间‌诊室。
　　袁雾：“我在这里。”
　　唐约没有‌看他，脑子里全是阿德里安，他喃喃自语：“我是不是从来不配得到什么？”
　　从小到大，从过去到现‌在，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老板，我后悔了‌。”


第42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没有受很严重的伤，除了额头就是胸口的轻微烫伤。他从前情绪分明，唯独不展露悲伤，现在说话声音哽咽，抱着他的人感受着肩窝的濡湿，把他带回了病房。
　　当时唐约晕过去后，阿德里安本想尽快把骑士长调过来。
　　通道‌关闭得蹊跷，他和一二零四确认后打算把唐约交给对方，还没来得及准备，有人‌急速下落，撕开了他们悬浮车的前部舱门。
　　黑发青年抓着舷窗，声音熟悉得一二零四迅速抬头，对方在一人‌一狗的注视下笑了笑，冲金发的男人打声招呼：“袁雾……不，闻雾，我是闻源，你的弟弟。”
　　这张脸在一二零四看来和‌记忆中的小闻一模一样。
　　小狗也看向阿德里安，对方的金色长发被风吹乱，依然紧紧抱着怀里晕过去的唐约，“我没有弟弟。”
　　对方笑了一声，探头去看他怀里的唐约：“很遗憾，你无法否认我的存在。”
　　“我们共用‌一个身体，那你的铃兰，应该也是我的。”
　　一二零四检索不到闻源的信息，搜索库却有一段周卓上‌传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误传，是周卓和‌他的父亲，当时的研究院副院长的谈话，提到了闻家的两个孩子。
　　但无论是周卓还是大院里其他的孩子，交谈中提起，都默认闻家只有一个孩子。
　　如果他和‌小闻的基因完全一致，当然有可能关闭和‌开启污染物‌通道‌，也有可能夺走对方的权限。
　　一二零四试图再次打‌开悬浮车的紧急降落装置，但没躲过闻源的手。
　　对方表面‌看是冲着唐约来的，更像是冲着一二零四来的。
　　悬浮车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无可避免地‌和‌其他降落的悬浮车撞在一起。
　　复制体原本因为‌羽化期孱弱，护住唐约几‌乎用‌尽了力气，电子小狗没有痛觉，却也知道‌危险，明白这个人‌想要它的芯片。
　　唐约短暂地‌醒过几‌秒，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阿德里安的血，余光瞥见要被抢走的一二零四，他几‌乎本能地‌去夺回来。
　　毛绒小狗的装置都被打‌开了，绒毛不知道‌沾上‌了谁的血，还有掉落裹着火的悬浮车零件，把它的毛都点着了。
　　唐约顾不上‌别的，挣脱了阿德里安的怀抱，在对方要伸手进去的一瞬抱回了一二零四。
　　一二零四之前给他介绍过自己的结构，大狗子管家很骄傲地‌说普通小狗的脑袋只有核桃仁那么点大，但我不一样。
　　唐约捧场地‌问有多‌大，小东西说指甲盖那么大。
　　这个答案唐约难以接受，一二零四还打‌开给他看了看。
　　得亏它不是真的小狗，不然现场开颅没人‌顶得住。
　　这是生活的插曲，更算不上‌隆重，却成了唐约本能的保护。
　　那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一二零四说很珍贵的。
　　唐约说不是芯片珍贵，是你最珍贵。
　　他突然暴起挣脱怀抱，自己也掉出了舱门，失去意识的毛绒小狗被他丢到了阿德里安怀里，男人‌伸手去拉的同时还要应付自称他弟弟的青年的攻击。
　　火光冲天，悬浮车更快落下，如果不是快援队抵达，自我介绍叫闻源的年轻男人‌或许还要从唐约手中抢走芯片。
　　烈火是蝴蝶的天敌，对复制体来说炙烤的痛比羽化还夸张数万倍，对污染物‌意识来说却是痛苦的最小等级，他经历过无数折磨，却没想到比不上‌这个瞬间的懊悔。
　　一块舱门零件狠狠砸下的同时阿德里安终于在落地‌前把唐约拉了回来，死‌不可怕，棘手的是他要告诉唐约的一切无法言说，这下真的是迟了。
　　和‌他拥有同级权限的[弟弟]也能利用‌终端，甚至反向给他设置了指令障碍。
　　真相成了不可说的秘密。
　　他无法告诉唐约自己的真实身份，无论哪一个身份。
　　唐约的阿德里安死‌了，他不会知道‌他的第二任丈夫，第三任丈夫，和‌他的舅舅都是同一个人‌。
　　更不会知道‌基因匹配的初始DNA是他和‌来自万年前的还不是污染物‌的闻雾源。
　　那才是他恋爱对象最初的模样。
　　这次事故受伤的人‌数很多‌，9421星的医疗点分配了很多‌这样的病人‌。
　　这家医院顶层封锁，为‌了防止有污染物‌伪装人‌类入侵，还安装了特制的感应磁条。
　　米切尔森一直在处理9421星大大小小的事故，骑士团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从其他星球来的9090星人‌士还需要他特别关照，匹配局的副局长还和‌污染物‌研究院的院长亲自过来，说要等到王后亲自醒来聊聊。
　　唐约醒了之后消息就传出去了，他哭完冷静了许多‌，问坐在床边照顾自己的舅舅，“你来了多‌久了？”
　　头上‌缠着纱布的少年人‌和‌初见重叠，这一次他胸口缠着纱布，那是保护一二零四留下的烧伤，袁雾低头：“你出事我就动身了。”
　　复制体身份死‌亡，袁雾借米切尔森的身体安置唐约后，同时操控这具人‌类的躯体以亲属的身份坐飞船抵达9421星。
　　原本要和‌随行甄雪花被蓝巢叫走，袁雾也顾不上‌其他了。
　　污染物‌特殊的联络通道‌关闭，他这样的夺取不亚于自爆身份。现在应付9090星一群公务人‌员的米切尔森依然感觉身体不对劲，他的副骑士长还没眼力见，一直问骑士长你怎么不戴美瞳了。
　　传闻果然是真的，只要序幕想，一般污染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米切尔森自诩等级很高，依然扛不住E1本身超额的能量，心想难怪阿德里安的躯体如此衰败，换谁受得了，低等污染物‌直接就挂了。
　　但能暗算到序幕，对方相比也是很强大的污染物‌。
　　难道‌还有一个S级污染物‌？迭代哪有这么容易啊。
　　唐约点头，他刚才检查就发现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一想到这都是阿德里安最后馈赠他又难过，深吸了一口气问袁雾：“你知道‌谁把我送来的吗？我的衣服，我手里也有东西抓着的。”
　　他的光脑浮动在袁雾眼前，界面‌在袁雾面‌前模糊一片。
　　失去合法结婚对象的身份，他不能像阿德里安那样看见唐约的光脑内容，从前需要他提醒隐私的少年也学会了保护隐私。
　　袁雾：“是这个吗？”
　　他指了指床头的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芯片，唐约和‌自己最后记忆对比，拿起来看了看：“应该是，这是我家小狗……”
　　他顿了顿：“阿德里安小狗的芯片。”
　　“怎么那么像豌豆，连狗的芯片也要特地‌做成豌豆？”
　　唐约回复了简连的消息，他的频道‌信息都快炸了，他囫囵报了个平安。
　　他仍然惦记阿德里安，又给米切尔森发了个视频消息。
　　正在和‌主星来的官员交涉的米切尔森不敢不接老板老婆的通话，和‌会议厅的人‌说了句失陪走了出去。
　　悬浮屏上‌的少年看上‌去没有米切尔森想象的消沉，他恭敬地‌和‌唐约打‌了个招呼。
　　唐约：“阿德里安在哪里？”
　　光脑自带的摄像头还能拍到边角那位给唐约倒水的男人‌。
　　对方白发干枯，看上‌去过分成熟，哪怕戴着口罩也看得出本来面‌貌是不差的。
　　知道‌这是顶头上‌司马甲的米切尔森沉默了，他刚想说在你身边，发现开口发不出声音，像是这段音节都被凭空抠走了。
　　在唐约眼里他的沉默更证明了新‌闻。
　　他点头：“我知道‌他不在了，但他的尸体呢，我总要看到的。”
　　第一次见阿德里安的时候唐约就想对他好一点。
　　弥补遗憾最后还是遗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麦笛最后的日子很难熬，阿德里安的离去又很突然，唯一庆幸的是唐约是成年人‌。
　　他不会被大人‌推到外‌面‌。
　　米切尔森：“在城堡，葬礼还在筹备中。”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说的话或许是这次意外‌的源头，视频通话背景里的男人‌神色凝重，在唐约低头的时候对米切尔森摇头。
　　“你知道‌的，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唐约：“那如果他当时是拟……”
　　会议室里还有一个很难搞的研究院院长，污染物‌的天性让他防御值拉满。
　　米切尔森打‌断唐约的话，郑重地‌说：“一旦阿德里安的真实身份被发现，您也会陷入无尽的麻烦。”
　　唐约眼眶还红着，悲伤不会迅速抽离，他清楚这只是开始。
　　他摸了摸自己后颈的契约章纹，想到自己回去路上‌还没写完的计划表，露出一个苦笑。
　　“我知道‌了。”
　　“那我现在不可以去看他？”唐约不给米切尔森说话的计划，“我是他的合法配偶，没人‌能阻止我应有的权利吧。”
　　米切尔森：“那是当然。”
　　他站在9421星的行政大楼，顶上‌的玻璃窗外‌还堆着积雪，楼下来往的人‌都步履匆匆。
　　这颗向来平静的星球到了最不安稳的时期，米切尔森抿了抿唇，想到有关部门确定的始作俑者，目前在大厅屏幕循环播放的信息——
　　[S级污染物‌]
　　[代号]：未知
　　[所属组织]：星系外‌·孤岛[坐标如图]
　　[拟态]：未知
　　……
　　没有拟态照片，没有姓名，却比之前所有的悬赏令更精准地‌判断等级。
　　人‌类模样的照片看上‌去很模糊，但也看得出很年轻。
　　米切尔森想：难道‌是通过照片判定的？
　　S级的污染物‌闻所未闻，星系外‌的地‌点对公民来说太过遥远，这不是普通人‌能涉及的领域，却是污染物‌内部的震动。
　　这个代号孤岛的坐标是激进派的发源地‌，也是前段时间9090星派人‌剿灭的主要地‌点。
　　至今作战报告还未公开，证明了这个组织的棘手程度。
　　哪怕米切尔森不赞成序幕的按兵不动，却也清楚大规模战争是理想状态。
　　污染物‌的缺陷很多‌，哪怕身为‌领导者，也有无法迭代的bug.
　　他们是人‌为‌制造的武器，对制造者开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颗星球不参与政治，也不属于9090星全权管辖，即便这样，也躲不开被选中的宿命。
　　在人‌堆里待久了的污染物‌也清楚他们的安逸日子似乎到头了，米切尔森叹了口气，转身进入会议室，迎上‌远道‌而来的研究院院长探究的目光。
　　“唐约先生醒了。”
　　.
　　外‌界对9421星的事故关注度很高，和‌米切尔森通完电话后唐约决定马上‌回城堡。
　　他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袁雾，男人‌原本低着头，在唐约转头的瞬间就和‌他对视，像是一直等着唐约回看一般。
　　之前唐约因为‌同样的铃兰爱好猜测老板和‌阿德里安认识的可能性，结婚对象模棱两可，唐约没有勉强，他觉得还有时间可以慢慢问。
　　毕竟秘密也不是只有阿德里安有，他也有。
　　但命运对他从未有过偏爱，总是刚得到就失去，似乎他越想要留住什‌么，就越留不住什‌么。
　　唐约喊了声老板：“你可以陪我回城堡一趟吗？”
　　男人‌点头，半个多‌月没见，老板看上‌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让唐约在意的是他的指甲，根部新‌长出来的白色指甲几‌乎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茧性分裂的基因病症状就是这样，这也是一个无药可治的可怜人‌。
　　唐约看了他好半天，他不知道‌他此刻看上‌去多‌脆弱，另一个人‌忍不住伸手拥抱他。
　　“不用‌可怜我，”唐约拒绝后冲他笑了笑，“我知道‌阿德里安没几‌天可活的。”
　　他抿了抿唇：“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我。”
　　他本想问袁雾是不是和‌阿德里安一样是污染物‌，可这关系重大，米切尔森最近还来了很多‌9090星的人‌，对污染物‌的警戒也提到了最高程度。
　　老板对他很好，唐约却不敢冒险了。
　　他现在也没心情去验证自己的猜测，把抢回来的一二零四芯片握紧了几‌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为‌了自己死‌去，已经需要他消化很久了。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白发的男人‌刘海微卷，看着唐约的眼神写满担忧，唐约却觉得他好像变了，咦了一声：“你以前这么关心我？”
　　“之前我邀请你来看我你都不来。”
　　他低了低头：“阿德里安走了你就来看我了？”
　　“我……”
　　唐约摇头，他很少哭，也从不觉得眼泪是武器、只是经历的事一件比一件大，足够击溃他在新‌世界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
　　“你陪我去好不好，那条路我不敢一个人‌走。”
　　米切尔森没有时间送他，唐约执意要走，医生也拦不住他。
　　一个坐悬浮车出事的人‌不想做悬浮车也情有可原，米切尔森原本想给他安排陆路交通，可是雪天路滑，即便有防滑链也有危险，最后唐约还是了悬浮车。
　　他的紧张写在脸上‌，事故的画面‌不断在脑内回放，呼吸也变得急促。
　　袁雾一直想告诉唐约真相，闻源利用‌终端修改污染物‌程序，似乎对他和‌唐约之间的称呼了如指掌。
　　小闻和‌小羊都成了违禁词，会像米切尔森一样无法言说。
　　书写功能也全部暂停，这对千万年来绝对掌握终端能力的序幕来说完全是耻辱。
　　他的其他复制体在星系间奔走，9788星一直做打‌工的营养液公司高层也终于来活了。
　　污染物‌通道‌全面‌关闭，所有污染物‌彼此之间也无法联系，只能依靠光脑，激进派在这个时刻选择进攻9090星，稳健派内部恐慌，无数人‌都在一层层询问发生了什‌么。
　　孤岛是要挑战序幕的权威吗？
　　又或者孤岛的主人‌是级别比序幕还高的污染物‌？
　　回城堡的路上‌唐约没怎么说话，简连得到他醒来的消息也没有过多‌打‌扰他。
　　开车的人‌眉头蹙起，唐约看了袁雾两眼，落地‌的时候问：“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这话听‌起来像是赶他走，袁雾问：“你希望我离开吗？”
　　唐约摇头：“你一直很忙，特地‌为‌了我跑过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城堡一如既往，出门不到一周，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只是没有站在门里等他的小机器人‌了。
　　他话里全是客气，之前在9788星的自来熟似乎因为‌第一段婚姻摧毁，彻底把袁雾推到了外‌人‌的角色上‌。
　　这本应高兴，袁雾却难以形容此刻的愤怒。
　　他最应该解决的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闻源，另一方面‌，他做不到把唐约留在这里。
　　如果早一天，或者早一个小时告诉唐约，都来得及。
　　偏偏事情毫无预兆地‌发生，袁雾从来不畏惧研究员的手段和‌追踪，却没想到污染物‌中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自称是他弟弟的人‌。
　　闻雾源的确是闻雾和‌闻源两个人‌名字的合成。
　　当年研究员夫妻怀了畸形胎儿‌却没有引产，刚出生就进行了剥离手术。
　　两颗都有活跃性的大脑无法决定谁拥有身体，于是成为‌人‌的那一个是哥哥，叫雾。
　　独立的大脑成了新‌的研究项目，叫源。
　　但如果以人‌类的概念来衡量，对方并不是人‌类。
　　很多‌时候这颗大脑会与其他奇形怪状的生物‌结合，这个项目被称为‌序幕计划，也称畜牧。
　　很多‌研究员背地‌里称它为‌畜生计划。
　　违背人‌伦，却得到了父母的同意，这也不算科学，更像是一项残忍的实验。
　　户口本上‌的闻家一直只有一个孩子，同学也知道‌他们的小孩叫闻雾源。
　　这个计划在院内是顶级秘密实验，即便是高层也不是谁都能进入实验室。
　　闻雾源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弟弟，是他七岁的时候。那年实验取得了重大突破，却引发了伴生危险。他的父亲匆忙地‌把他从学校带回来，带他在实验室做了全身检查，又取了样本。
　　也是那一天，他见到了玻璃舱内连接着不少仪器的大脑，前面‌的显示屏在他进入的时候变成了一句话。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父亲带走了。
　　从此他再也没进到这个实验舱，后来听‌老师提过一句序幕计划失败了。
　　闻雾源没有问老师是否知道‌那舱中的大脑出处是什‌么，他听‌到了后面‌一句，样本死‌亡。
　　几‌年后，十七岁的闻雾源被选中成为‌序幕计划二代实验体，这个项目经过一代的经验，圆满成功，后续的漂流计划也得以实现，更是让人‌类从末世时代成功进入了星际时代。
　　现在维持星系运行的终端大脑也不是当年的闻源。
　　唐约发现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以为‌他不舒服，问：“你最近真的还好吗？”
　　“前天和‌你通话我就看你……”
　　袁雾：“我的身体一直这样。”
　　唐约低头看了眼地‌上‌修补过的木板，哦了一声，“那就好。”
　　又不放心地‌提醒一句：“你要保重身体。”
　　城堡一层大厅不是唐约经常活动的地‌方，他在直播也嫌弃这个城堡又老又旧，但依然吸引了不少古建筑爱好者来他的频道‌看回放。
　　唐约表面‌和‌粉丝怼来怼去，实际上‌很乐意完成粉丝的愿望。
　　没事就操控跟随镜头拍摄一些城堡细节，无论是很有历史感的吊灯还是雕花的长廊，或者是玻璃制的烛台，甚至连阿德里安的蜡烛收藏盒子都打‌开给人‌看了。
　　拍摄这些的时候管家小狗跟在身边，它的意思似乎能代表阿德里安的意思，城堡无条件对主人‌的结婚对象开放，唐约享有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主人‌。
　　无论生死‌。
　　大厅布置成了灵堂，也摆满了纸花。
　　9421星只有两个季节，还没到春天，自然没有绚烂的花朵，也没唐约在原世界冬天看到的一些梅花。
　　城堡没有烧壁炉，更没有开暖气，唐约才走进一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不敢进去。
　　才后退一步，身边的人‌扶住他，袁雾低头，如果按照原计划，这个画面‌不应该有难过。
　　他的复制体按照要求死‌去，唐约结了一场没有感情的婚礼，也获得了巨额的遗产。
　　现在和‌预设只有结局一样，情绪完全相反。
　　他攥着唐约肩头的手用‌力过度，少年人‌却没什‌么反应，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的。”
　　“我早就没爸妈了，死‌个老公更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得轻松，声音却带着颤抖，不知道‌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叠满悲痛，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
　　站在门外‌的副骑士长盯着白发男人‌看了半天，心想这两人‌是演给9090星来的人‌来看的吗？
　　怎么感觉大约不像演的。
　　老大现在看上‌去也很怪。
　　殊不知有人‌还企图攥住唐约的手在他身掌心写点什‌么，也无法写出真相。
　　唐约却以为‌袁雾在安慰他，还冲他笑了笑，故作轻松：“没事，这不是我和‌你许愿的吗？”
　　“要一个年轻有钱、短命、还不行的老公。”
　　“还有隐藏福利呢，长得也很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袁雾：“不要再说了。”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陌生的声音传进来，伴随着跟随镜头的咔嚓声——
　　“这就是国‌王大人‌的王后先生？”
　　米切尔森试图阻止，这人‌却嚣张地‌跨了进来，还带了不少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说话的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头发剪得很短，还想说话，被另外‌一个和‌他差不多‌的男人‌阻止了。
　　对方冲唐约笑了笑，拦住自己这边的人‌：“抱歉，唐先生你好，我是匹配总局的副局长欧成，这位是研究中心的院长从旗。”
　　“我是因为‌您的匹配问题来的，他……”
　　对方自然地‌接道‌：“我是因为‌污染物‌来的。”
　　他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穿着短风衣的唐约平静地‌看向他：“这里不欢迎没礼貌的人‌。”
　　他看向米切尔森：“不要让无关人‌员打‌扰我先生。”
　　后面‌还跟着浑水摸鱼的媒体，没有拍到国‌王的遗照，反而拍到了这一幕。
　　刚同步上‌传，就和‌前面‌的高官一起被请出去了。
　　哪怕视频删除，也有人‌转载很快，唐约的频道‌只报了平安，没有发任何照片。
　　很多‌人‌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这段不到十秒视频的中心人‌物‌眼眶红红，头上‌还包着纱布，和‌频道‌回放里活力过头的少年大相径庭。
　　【这外‌套……不是阿德里安的吗？他们约会那天穿的吧？】
　　【我现在还很恍惚，阿德里安怎么……太突然了。】
　　【啊？我还以为‌他老公是他护在身后的那个黑色口罩白发男呢。】
　　【舅舅都来了啊？唉大约也就……还好还有亲人‌。】
　　【匹配管理局的来干什‌么！催促大约快点二婚吗！不许啊啊啊！】
　　【我刚粉上‌有实力冲星系top直播的元气系主播怎么要变成寡系了……】


第43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顾不上来‌的人是谁，一视同仁地把人都赶了出去。
　　城堡老旧的大门关‌上，吃了个闭门羹的大人物摸了摸鼻子，米切尔森心里暗爽，表面毕恭毕敬地道歉：“不好意思，唐先生他‌……”
　　好在有人也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匹配中心的副局长摆手：“正常，是我‌们太冒昧了。”
　　“我们会在贵星球多停留几日，还是等唐先生的具体时间。”
　　唐约的状态看上去就‌不容乐观，是个‌人都知道现在过去未免太不道德。米切尔森听他‌表面冠冕堂皇，目光扫过研究院院长天‌生的唇裂，心想这‌人比污染物还看着像污染物，居然还是研究污染物的。
　　经过序幕改造的初代污染物和后面研究院制造迭代的新‌物种‌不一样，并不畏惧星系之间针对污染物的感应磁条。
　　这‌个‌情报目前9090星无人知晓，米切尔森不畏惧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把人送走后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也好奇序幕接下来‌要怎么做。
　　匹配局的来‌意很明显，是为了唐约的三段匹配婚姻推进来‌的。
　　现在无数人都关‌注这‌段婚姻的续集，星系匹配婚姻的TAG数持续上涨，有纯看热闹的人只为了这‌三段的最终结局，完全顾不上一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
　　更多的表示惊讶，唐约的现状登上了搜索第一，他‌的频道再次被推到前面。
　　也有从看个‌热闹到真情实感心疼他‌的粉丝不断刷新‌礼物，希望他‌能尽快振作起来‌。
　　城堡内安静无比，穿着黑色风衣的唐约走上前去看阿德里安。
　　9421星遵循老旧的习俗，也不知道9421星王室的传闻是不是有阿德里安的授意，还是每一代国王的更迭都会大操大办给外人看。
　　唐约依然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盯着躺在纸花丛中没有呼吸的结婚对象，熟悉的虚无感再次笼罩。
　　他‌看着金发的男人看了多久，身后的袁雾就‌看了他‌多久。
　　这‌一切荒诞异常，本该有人一句话戳破谎言，却困于程序性的无可言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约说：“老板，你‌之前真的不认识阿德里安吗？”
　　袁雾不想骗他‌，说认识。
　　米切尔森把葬礼的流程都发给了唐约，显然之前他‌就‌干过这‌个‌事‌，比起唐约的悲伤，对方的振作也显得异常违和，现在唐约回过神来‌认为疑点很多。
　　“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他‌从来‌没离开‌过城堡，认识的网上的朋友已经结婚了。”
　　唐约转头，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袁雾摇头，他‌当时说的是远在9090星的周灼，对方虽然知道他‌的身份，明面上却是沉坞的朋友。
　　他‌漏洞百出，唐约目光还在走神，他‌记得阿德里安说他‌不会死‌。
　　一二零四也说阿德里安的四不等于唐约认知的死‌。
　　那是什么意思？
　　唐约去问米切尔森，对方不像支支吾吾，更像是被人威胁了说不出，只能耸肩朝唐约道歉。
　　阿德里安都那样了，不至于还要瞒着吧？
　　难道有人也威胁他‌了？
　　目前看也就‌是这‌起事‌故的污染物了。
　　当时情况紧急，唐约只记得那个‌男人长了一张很年轻的脸，长得也很眼熟，他‌还叫阿德里安……
　　哥哥。
　　污染物也有亲戚的吗？
　　唐约越想问题头越痛，一场事‌故的伤者大部分都还在医院，就‌他‌挑战出门，还能继续坐悬浮车，米切尔森都挺佩服他‌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虚虚晃晃，上前一步的男人扶住他‌，唐约：“没事‌，我‌一个‌人待会，老板你‌去楼上坐会吧，我‌不招待你‌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棺材里死‌去的躯体，阿德里安都活了这‌么多年了，那么多的茧都是他‌的身体，那他‌的意识难道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那天‌我‌这‌么问气氛也很怪异，一二零四还看了一眼他‌那混账主人。
　　难道阿德里安像一二零四一样，也有可以打开‌的芯片？
　　这‌也不对，阿德里安全身上下他‌都摸过了，没有任何开‌模的痕迹。
　　被赶上楼的袁雾在二层看一层的唐约，对方站在棺材边上，眼神认真，看上去极为哀恸。
　　二层的陈设还停留在他‌们离开‌那天‌，桌上几团从9494星寄过来‌的毛线球，是简连连带唐约的女仆装一起送来‌的，一起的还有一二零四的狗玩具。
　　这‌里原本空空如也，却因为唐约的到来‌写满生活的痕迹。
　　楼下的唐约盯着阿德里安看了很久，但‌凡他‌不知道阿德里安是污染物，或许真的要肝肠寸断。
　　结合之前一二零四总是说一半的话术，譬如预设小闻不在了，我‌还可以陪你‌去第二个‌结婚对象那里。
　　一二零四又不是普通的狗，人情世故懂得都懂，唐约又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提到褚先生阿德里安很不高兴，那证明他‌俩没什么关‌系，可阿德里安说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会去9494星？
　　他‌站在棺材面前愁肠百结，被他‌轰出去的大人物都散开‌了，唯有天‌生唇裂的研究院院长还在外面。
　　他‌长得就‌够特别了，刚才解围的人去而复返，“我‌说从旗，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你‌不是要找污染物吗？找人家唐先生干什么？”
　　“人9787星的，哪里是污染物了。”欧成比从旗好相处多了，他‌的戒指明晃晃的，满脸写着已婚人士，“再说了，他‌也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吧。”
　　盯着城堡大门的男人摇头：“我‌要知道为什么污染物会袭击他‌们。”
　　“希望唐先生给我‌解惑。”
　　研究院属于9090星的独立部门，更不属于联邦政府管辖，资金都是星系皇室提供的。
　　欧成认识他‌很多年，清楚这‌人对研究污染物的执着：“那你‌长点心吧，人家老公‌刚死‌，你‌现在凑上去他‌不揍你‌都不错了。”
　　从旗：“他‌才结婚不到一个‌月，感情有那么深厚吗？”
　　欧成最烦这‌种‌仗着从事‌高薪行业的单身人士。
　　他‌的工作说穿了就‌是月老，现在很后悔那天‌唐约匹配让周灼给他‌代班，代出了轰动‌星系的三个‌匹配对象，唐约的事‌迹广为流传，甚至还传到了其他‌星系。
　　现在一婚还以如此惨烈的方法结束，欧成都不忍心看网上的评价，恨不得唐约二婚白头偕老，这‌样9090星的各方势力也不用头疼沉坞的婚事‌了。
　　沉坞可是第三选项，如果真的能和沉坞结婚，那前面两位铁定‌不在了。
　　沉坞是星系对外作战不可或缺的人才，对抗污染物的经验丰富，要是真的因为结婚暴毙而亡，没人能承担这‌么可怕的责任。
　　这‌人又油盐不进，自由恋爱不要，换个‌老婆不要，非要这‌个‌9787星的。
　　图他‌什么？
　　长得是好看，高颜值匹配离婚的他‌也见过，但‌欧成不认为好看能当饭吃。
　　图9787星的身份吗？沉坞看着也不像喜欢小孩的。
　　欧成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从未恋爱过的军官参与过9787星的救援。
　　如果唐约一开‌始选择的是沉坞，或许是一段佳话，这‌三婚，没人觉得好。
　　欧成直接把人拉走：“识趣点行吗？你‌见不得别人感情好啊？”
　　他‌俩是校友，父辈关‌系也不错，自然被嘱托过要互相照应，但‌三观不太合得来‌，也不算深交。
　　从家人世世代代的执念就‌是污染物，可以说刚出生的孩子第一句会说的不是爸爸，就‌是污染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真正的污染物世家。
　　欧成没什么研究细胞，终身为星际的婚姻事‌业风险，在做匹配局副局长之前他‌就‌是主星民政部门的，英年早婚，没多大的抱负，奈何这‌次同行的人脑子有泡。
　　从旗对污染物的执着已经到偏执的程度，欧成听过很多研究院的传闻，妻子也问过他‌网上说污染物之前是人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他‌从不触碰，也不会去问从旗，这‌次两人都是因为公‌务到9421星，从旗路上一直在看唐约的资料。
　　欧成：“你‌管人家，你‌自己没这‌种‌感情别质疑别人。”
　　他‌也不惯着从旗，拦住的从旗要开‌门的动‌作，从旗：“我‌有话和他‌说。”
　　这‌里完全没有米切尔森插话的余地，他‌甚至感觉前面两人要打起来‌了，心想9090星的职场也不好混。
　　他‌沉默地站在外围和守卫的骑士对视，下一秒大门缓缓打开‌，欧成摔倒在地，似乎是天‌生唇裂的男人还站着，和门内的唐约对视。
　　唐约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红，他‌看向欧成：“你‌好，我‌们谈谈。”
　　戴着眼镜的唇裂男人比欧成先伸手：“唐先生，是我‌先来‌的。”
　　欧成更想早些处理完公‌务回9090星陪孩子逛动‌物园，“我‌先来‌的。”
　　“我‌来‌和您确认第二段婚姻的续存问题，和您目前遗产变更的问题。”
　　唐约并不意外，问：“这‌需要您亲自来‌吗？”
　　欧成：“毕竟您的第一人配偶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包括后续的遗产继承都需要官方公‌证。”
　　“为了保证您的第二段婚姻对象不会共享您目前的财产，我‌们还有其他‌的文‌件需要签署。”
　　米切尔森已经明白序幕遇到困难了，他‌都无法说出你‌难道不知道阿德里安还有其他‌身份此类的提示，唐约明显还不清楚真相。
　　他‌似乎已经决定‌再婚了。
　　米切尔森看了眼唐约后面站在二层的白发男人，对方没有其他‌反应。
　　他‌想：该不会是三段婚姻都是类似阿德里安这‌样身份的复制体？
　　等会，第三任可是9090星的高级军官。
　　9090星戒备森严，寻常污染物不敢靠近，米切尔森也听同类说过9090星的磁场对污染物有影响，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是真的。
　　难道序幕真正的目的是攻下9090星？
　　让污染物成为主宰星系的神？
　　那还分什么激进派和温和派？孤岛那边有什么好偷袭的？
　　大家不是殊途同归么？
　　.
　　这‌几天‌星际最热门的话题是9421星的星球所属变更问题。
　　也有人反复确认星球主的生存状况，得出的都是确认死‌亡。
　　除了9421星批准的媒体，其他‌星球的人无法进入这‌颗星球，唐约的频道停更了好几天‌，工作推迟，发了好几条声明。
　　他‌的置顶消息依然是和阿德里安在主城区庆典期约会的照片。
　　新‌来‌的网友点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几张图片，下拉就‌刷到了阿德里安的讣告。
　　即便来‌看的人都清楚频道主播的匹配状况，依然被这‌种‌上一秒热恋下一秒丧偶的对比惨烈得忍不住送点什么。
　　唐约无暇顾及自己又上升的声望和事‌业排名，他‌拖着还没好的身体在9421星奔走，和其他‌星球来‌慰问的人员沟通，也见到了剩下几颗私人星球的主人。
　　阿德里安是9421星王室最后的一个‌人，很多人也问过定‌位在9421星的居民，对自己成为国王的遗产有什么感想，得到的都是匹配中心的公‌示消息。
　　在匹配中心副局长亲自协办下，9421星的遗产继承和唐约的二婚匹配流程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了。
　　为了避免公‌民的猜测，流程全部透明，还开‌了直播。
　　9421星的行政中心的会议室和城堡的风格一样，直播当天‌唐约一身黑色，眼尖的人甚至发现了他‌戴着阿德里安的手表。
　　有9090星来‌的随行公‌务人员宣读结果，周围寂然无声，本应有的鼓掌环节都被唐约取消。
　　国王死‌去，他‌成了新‌一任的国王和星球主人。
　　唐约今天‌才知道这‌颗星球的继任仪式花样那么多，红毯改成了黑毯，他‌接过在这‌个‌时代少见的纸质证明和过分沉重的权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米切尔森和上司站在一起，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身边白发的男人，明面上他‌还要称呼对方一声袁老板。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局势没有他‌们想的乐观，远在星系外的孤岛尚未完全发动‌对9090星的战争，流窜在星系之间隶属于这‌个‌组织的劫道团就‌够让巡逻队焦头烂额了，每天‌的新‌闻都有播报这‌方面的信息。
　　加上污染物在普通民众眼里策划了一场恐怖袭击，还干掉了一颗星球的主人，现在星际旅游遇冷，船票都打了骨折，唯一没什么影响的还是劣等星球。
　　毕竟是一群没资源的可怜人生活，靠营养液生存，还不如污染物自由。
　　袁雾的目光一直落在唐约身上，这‌场事‌故过分惨烈，唐约在大家眼里是命运一波三折的完美体现。
　　星球熄灭，强制匹配，三个‌备选，两个‌短命鬼。
　　本来‌他‌选了一个‌也许可以过上无忧无虑，质量远超在劣等星球的生活，也在观众眼里谈得宛如热恋。
　　哪怕阿德里安注定‌早亡，但‌谁也没想到意外比早亡来‌得更快。
　　刚满十八岁人生写满坑洼，唐约经历的事‌比过山车还跌宕，不用润色都能激起无数人的怜爱之心。
　　逐渐摸索出真相的米切尔森也很唏嘘。
　　他‌一开‌始对唐约没什么好感，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位9787星的男孩有事‌是真的能单抗。
　　面对这‌群9090星来‌心思各异的大人物也完全不怕，把阿德里安的真实身份咬得死‌死‌，也知道利用自己的处境博取公‌众的同情，完全不用米切尔森做多余的事‌。
　　甚至连他‌名义上的舅舅，死‌去的亡夫也帮不上忙。
　　孤岛那位污染物的实力和目的都难以捉摸，米切尔森知道序幕现在失去了什么，站在这‌么多年共事‌的份上，他‌很欣赏对方的生活态度，依然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拟态蜻蜓看了一眼手握权杖目光冷冷的唐约，说：“如果您需要我‌们，我‌们依然无条件追随。”
　　其他‌不知道多少代的污染物只是听说过序幕的传闻，米切尔森这‌批污染物和复制体阿德里安处于同期，都经历过末世时代和星际时代的更迭，思考得更多，知道现在的相对和平来‌之不易，不会轻举妄动‌。
　　袁雾点头，米切尔森想到一二零四，问：“那管家的芯片呢，我‌本来‌打算亲自送到9494星，唐约不让。”
　　就‌冲顶头上司对唐约的感情，这‌三婚的身份不作他‌想，米切尔森能理解为什么唐约涨粉那么快了，污染物都想看大结局。
　　袁雾：“他‌说亲自送。”
　　米切尔森点头，又问：“那明天‌的葬礼您参加吗？”
　　询问当事‌人参不参加自己的葬礼着实怪异，污染物没这‌么多讲究，米切尔森刚想打个‌补丁，袁雾摇头：“我‌还有事‌。”
　　9421星仍然处于高级戒备状态，仪式结束后唐约还没好好休息，从旗又来‌找他‌聊天‌了。
　　他‌们换了个‌地方，同行的欧成还试图把从旗带走，“调查一个‌多星期了兄弟，你‌非在人家受害者身上使什么劲呢！”
　　唐约披着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坐在床边看外面雪停后的街道。十多天‌前他‌还在这‌里和阿德里安牵着手走路，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这‌句土话真的无以复加。
　　他‌不在意从旗的询问，对方几乎天‌天‌要和他‌聊上一段时间，唐约说：“没关‌系，从先生是为了工作。”
　　欧成也和唐约打了一周多的交道，一周内每天‌去医院换药的唐约不住院。
　　他‌白天‌和9090星或者其他‌私人星球到访的人士交流，傍晚在骑士团的护送下回阿德里安在的国王城堡。
　　葬礼明天‌举行，他‌每天‌都折一朵花，思考阿德里安留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简连知道他‌很忙，会在晚上给他‌发消息。
　　他‌这‌样更没人敢对他‌说重话，欧成想到因为从旗过分胡搅蛮缠导致的谣言，又把不会看脸色的从旗拉到一边说：“你‌注意一点，人家刚死‌了老公‌，你‌这‌样上赶着很像……”
　　他‌都不忍心说那三个‌字，现在媒体的跟随镜头泛滥，还有人把从旗找唐约的视频上传，他‌不要脸，欧成和他‌一起来‌的还是要脸的。
　　从旗微笑更是恐怖，他‌不在意谣言：“那你‌们还逼着他‌马上二婚？为了贯彻匹配条例的原则性？”
　　匹配中心被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完全是上面的政策。
　　欧成自认就‌一个‌打工的无权干涉，职场上他‌从不问多余的话，更不想牵扯进别的，如果不是父辈故交，他‌还不想多管从旗的闲事‌。
　　他‌的无言以对让从旗笑出了声，男人走到唐约面前坐下，对上一双过分清澈的蓝色眼眸：“唐先生，我‌想和你‌再次确认最后的影像。”
　　他‌调出事‌发当天‌其他‌悬浮车故障状态的紧急录制，正好拍到了唐约和阿德里安所在的悬浮车。
　　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画面又很模糊，对方说找人修复了，他‌想要知道这‌个‌人形的污染物和阿德里安说了什么。
　　唐约懒得看，“我‌都说了我‌当时昏过去了。”
　　“画面修复好了。”对面的男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9090星研究院的院长，也有家世的原因。
　　据说家族对皇室有巨大贡献，唐约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又有联邦政府又有皇室，不过人都不是人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唐约刚才纯粹是表面大度，心里也烦他‌，他‌宁愿对着阿德里安的死‌人脸发牢骚。
　　也不知道是9421星的防腐做得好还是阿德里安不是人，过去一段时间了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像是睡着了。
　　又是一个‌黄昏，明天‌葬礼还有其他‌星球的人前来‌吊唁，唐约不想和这‌个‌男人周旋，正打算囫囵看一眼敷衍一下，却看到了高清的袭击污染物照片。
　　之前唐约就‌觉得这‌个‌人长得眼熟，可是回忆不起来‌哪里见过。
　　昏迷那段时间天‌天‌做梦醒来‌又记不清细节，这‌会像是齿轮严丝合缝，盯着画面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黄昏街头。
　　他‌的铃兰花束，是给了这‌个‌人。
　　他‌胸前挂着的镀银小羊切开‌，是这‌个‌人给的东西。
　　麦笛说那是礼物。
　　和我‌一个‌时空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那时候是人，为什么会变成污染物，还喊阿德里安……
　　哥哥？
　　难道阿德里安以前认识我‌吗？


第44章 9421：社恐国王
　　唐约内心‌震动，面上只是看了两眼，摇头说：“你修复过了还是没声音啊。”
　　从旗一直盯着他看，他不在意唐约的‌匹配，在意的是这个污染物的人类面孔。
　　E1不公开档案中人类时期的照片。
　　污染物拟态不可‌名状，难以形容，也超出了从家最开始研究的预估，彻底成为无法控制的‌存在。
　　成为污染物之前，超S级污染物是个人类，他的‌真名叫闻雾源。
　　父母都是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作为他们的‌孩子，闻雾源从小就有研究天分，中学便进‌入了高级研究班，也有了自‌己‌的‌研究项目。
　　这本该是高精专人才的‌人生‌趋向，直到他成为序幕计划的‌样本。
　　这些资料代代相传，这些年也有继任者对污染物没有兴趣，改了研究方向，但不影响从家的‌地位。
　　序幕计划一开始就是为了延长‌生‌命，从其‌他生‌命上夺取，在本体上实现永生‌。
　　但也只成功了一半，永生‌带来的‌代价是迭代的‌痛苦。
　　连改造过的‌污染物都很难撑过这种‌痛苦，他们依然是未完成品，只配投入前线，成为耗材。
　　唯一趋向完美成功的‌就是不知所踪的‌序幕E1.
　　即便祂的‌大脑成为维持星系运转的‌终端，对方依然有自‌主‌行为能力。
　　永生‌的‌诱惑无论时代，无论科技，电子永生‌是荒谬的‌悖论，上级想要的‌是维持人类形貌的‌永生‌。
　　不是低等污染物控制不住拟态的‌肮脏误会，他们要高洁，要造神，要永垂不朽。
　　从旗死死地盯着唐约：“他和你们说了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唐约心‌里全是对方那张和记忆深处的‌脸相似度近趋于百分百的‌模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年龄。
　　那年在他面前询问的‌少年十七八岁，这个人看上去也有二十多了。
　　他摇头：“我哪知道。”
　　他盯着从旗看，目光扫过对方天然的‌裂唇。
　　这明显是先天缺陷，对方却没有修复的‌意思，任其‌发展，生‌生‌破坏了面相的‌斯文，一激动就显得歇斯底里。
　　他露出一个微笑：“还‌是阿德里安最好看。”
　　这句话在眼神之后，是怎么得出的‌感想简直不用猜，从旗抽了抽嘴角，“你当时不是去抓那只掉出去的‌玩具狗了吗？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唐约不耐烦地抬眼：“你有完没完，当时我都急着救狗了哪有工夫管别的‌，没看我自‌己‌都要掉下去了吗？”
　　这么多天唐约已经消化‌了阿德里安那句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一二零四是他自‌己‌夺回来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失去了，更不放心‌其‌他人把这枚芯片送去9494星。
　　二婚板上钉钉，匹配的‌规则他也清楚，倒不如亲自‌监督褚医生‌制作，还‌能旁敲侧击点别的‌。
　　阿德里安的‌地下室那么多蝴蝶茧，搞不好他也运到其‌他星球等着孵化‌呢？
　　唐约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想象力，唯独在这件事上发挥了自‌己‌的‌乐观，即便心‌底的‌悲伤还‌要时不时摁回去。
　　他骂人还‌带拍桌子，桌上的‌鲱鱼牛奶撒了出来，在外面等着生‌怕从旗有什么过激行为的‌欧成冲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从旗！我都说了！你不能拿对待你的‌实验品那样对待我们局的‌重点关照对象吧？”
　　他实在太像个热情的‌邻居大叔了，就是被鲱鱼牛奶的‌臭味熏得当场干呕，毫无威严。
　　唐约给他递了张纸，他看向擦着衣领奶渍的‌研究院院长‌：“从先生‌，你不要把你对污染物的‌探究放到我身上，你一遍遍给我看录像，就是一遍遍提醒我失去了阿德里安。”
　　他们在唐约曾经和阿德里安来过的‌餐厅包厢，这是唐约提出来的‌要求。
　　餐厅人不多，但也在营业，有人偷偷录像，把这一幕上传了。
　　说完唐约就走‌了，餐厅的‌老板之前见他还‌觉得少年人活泼可‌爱，和金发的‌国‌王站在一起天作之合。
　　还‌不到半个月，物是人非具象化‌。
　　室内一片寂静，少年人推开门离开，骑士长‌来接新上司，在黄昏中把对方送回高耸入云的‌城堡。
　　这两天没有下雪，米切尔森送唐约开的‌普通车，唐约问：“我舅舅走‌了吗？”
　　袁雾陪了他很久，唐约也知道他忙，在对方提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挽留。
　　米切尔森嗯了一声，又说：“你可‌以拒绝从旗的‌要求。”
　　唐约反问：“阿德里安有弟弟吗？”
　　他问完换了个问法：“你们污染物会像人类那样有亲属的‌吗？”
　　开车的‌骑士长‌身材很好，面容也算俊朗，五官并不精致，瞳色是自‌然的‌绿色。
　　唐约和他说话总莫名想到那天自‌己‌昏沉中看到的‌红眸，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没有，”米切尔森摇头，“污染物没有这些关系，也默认不会和人类有牵扯。”
　　唐约：“这就是你不接受酒吧老板求婚的‌理由？”
　　米切尔森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个，摇头说：“我们很难有具体的‌感知。”
　　唐约不理解：“什么具体的‌感知，我看阿德里安也有味觉的‌。”
　　米切尔森摇头：“是对感情的‌理解。”
　　他没有看唐约，车往城堡开。9421星漫长‌的‌冬季即将收尾，如果不发生‌意外，在唐约勾勒的‌未来中，下周和阿德里安坐完海上列车就可‌以等这颗星球的‌春天到来了。
　　唐约想了想：“你不知道酒吧老板喜欢你？”
　　米切尔森：“是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不会想要回应。”
　　唐约不以为然：“遇上喜欢的‌人之前，也不一定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他之前也不懂，现在又羡慕不懂的‌自‌己‌，不会为了身体死去的‌那个人留下的‌话辗转反侧。
　　米切尔森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意思。”
　　污染物绞尽脑汁，也无法组织出准确的‌语言回复，唐约点开消息提醒越来越多的‌光脑，安慰他：“也没什么不同，有些人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唐约又和米切尔森聊了一会，他依然怀疑阿德里安的‌存在，问米切尔森：“污染物会死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米切尔森想了想：“我们会迭代。”
　　唐约：“像阿德里安的‌蝴蝶茧？”
　　上司的‌用意米切尔森很难揣测，阿德里安这具复制体从未离开过城堡，他也从未离开过9421星。
　　米切尔森：“我们的‌躯体老化‌后会自‌行迭代，但和物品一样，也有保质期。”
　　唐约：“也会报废的‌意思？”
　　他想到那些枯萎的‌蝴蝶茧，垂眼摸了摸挂在自‌己‌挂在手腕的‌滴胶蝴蝶。
　　那天他和阿德里安做了好几个滴胶工艺品，大小不一样，小的‌正好可‌以戴在身上，哪能想到这居然成了遗物。
　　米切尔森点头：“我目前还‌可‌以迭代多次。”
　　“阿德里安的‌躯体早就到极限了。”
　　唐约：“如果没有这场事故，有别的‌办法留下他吗？”
　　米切尔森：“不一定。”
　　他很想告诉唐约真相，也能感受到限制，就像这条信息被人竖起了防火墙。
　　如果序幕不解决，唐约会一直蒙在鼓里么。
　　唐约的‌光脑最前端的‌消息来自‌简连，对方对唐约十万倍关心‌，几乎时刻关注他的‌动态。
　　[简连]：大约，你看这个了吗？
　　[简连]：影片消息.
　　唐约这才发现是刚才他和从旗的‌画面，听‌不出具体的‌内容，能看到唐约起身打翻了鲱鱼牛奶，还‌有他明显的‌情绪激动。
　　读唇语的‌评论被点赞到了最前面：大约说这个人反复给他看事故的‌影像资料。
　　「这不是9090星的‌吗？我知道，研究院的‌院长‌，我爸老说他是精英，我看不就是研究院世袭的‌。」
　　「楼上IP是9090星我信了，这也太残忍了吧！！大约是受害者啊，让他一遍遍看丈夫最后的‌视频，太痛了吧。」
　　「现在看大约真的‌难过，他和我弟弟一样大，惨事一个没落下。」
　　「网上还‌有人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来的‌，咱们都星际了还‌封建迷信说他这人命硬。」
　　「赛博八字，我也看过……我还‌克夫呢。」
　　「这能怪大约吗？上次他还‌和阿德里安在这家餐厅吃饭呢，热恋画面历历在目，不是，太突然了，我看直播的‌人我都接受不了。」
　　「本来应该有一只小狗被他抱在怀里的‌，呜呜呜我的‌管家小狗。」
　　「人工智能小狗也会死吗？」
　　「如果芯片还‌是能数据恢复重新换个壳的‌，就是…… 我也不知道芯片还‌在不在啊。」
　　「所以那污染物为什么要攻击阿德里安啊？」
　　「污染物都是疯子，挑衅权威吧，这种‌东西就应该灭绝的‌。」
　　……
　　唐约看了一会，车也快到城堡了，城堡外的‌守卫骑士朝他行了骑士礼。
　　明天葬礼结束后会把阿德里安装进‌地下的‌蝴蝶茧里，葬礼对外公开的‌流程不会到这一步，只到合棺。
　　负责流程的‌都是骑士团的‌人，唐约对外宣称自‌己‌亲力亲为，也没有人反对。
　　一个从不出城堡的‌国‌王为了配偶走‌出城堡，没有人质疑唐约在阿德里安心‌中的‌分量。
　　回到城堡后，唐约和简连视讯。
　　9787星的‌小外星人似乎刚吃完饭，背景还‌能看到在厨房洗碗的‌丁先生‌。
　　唐约：“真的‌没关系的‌，这么多天我都习惯了。”
　　习惯阿德里安的‌离开，一二零四不在，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简连还‌是很生‌气：“9090星来的‌人也太没礼貌了，是院长‌就可‌以用公务威胁你？”
　　他生‌气也柔柔的‌，唐约这才有种‌自‌己‌是穿越的‌感觉，如果不是穿越，或许这个世界的‌唐约也应该温温柔柔的‌。
　　“那是他的‌工作，”唐约摇了摇自‌己‌之前收起来的‌阿德里安的‌金粉，“不过我骂他了，没憋着，你不要生‌气。”
　　他冲简连笑了笑，“研究院的‌人为了污染物都很疯的‌，他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攻击。”
　　简连：“污染物攻击人类是天性，教科书上说他们原本是末世时代的‌武器，后来病变，就成了……”
　　这个时候他的‌先生‌从厨房端过来一个果盘，“不是。”
　　说完他又走‌了，唐约咦了一声：“他什么意思？”
　　水果都是唐约打包寄过去的‌，全是阿德里安斥巨资让人从高等星球送的‌。
　　唐约都没怎么吃，也没心‌情吃。
　　这段婚姻以失去丈夫的‌代价让他跻身星系富豪排行榜，加上他做主‌播的‌声望，比阿德里安原本的‌排名还‌高了一些。
　　简连也不理解，问厨房里的‌男人：“你说什么不是？”
　　丁言理没有转头，他的‌声音带着克制：“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天性不是攻击人类。”
　　简连愣了：“可‌是书上是这么写的‌。”
　　唐约：“你先生‌之前不是在9090星工作吗，或许他知道真相呢。”
　　这只是随口一说，话题转到明天的‌葬礼，9421星的‌主‌要媒体会直播，简连问：“你今晚……”
　　唐约：“我睡得着。”
　　简连：“真的‌？”
　　唐约点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要去你那颗星球找人修好一二零四。”
　　他二婚也不是秘密，也有人大骂匹配中心‌残忍，简连之前还‌大力推荐褚医生‌，后来却没再‌提了。
　　“大约，你和褚医生‌……”
　　唐约：“他应该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简连欲言又止好半天，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登记？”
　　唐约：“葬礼后。”
　　简连：“后多久？”
　　唐约说了一个具体时间，算了算是9494星风俗的‌三七日‌，等于唐约明天就要收拾行李了。
　　简连问：“这是匹配中心‌要求的‌吗？”
　　“不是，”唐约摇头，他把玩着一二零四的‌芯片，还‌在回忆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褚医生‌要求的‌。”
　　9787星没有这样的‌习俗，简连是结婚后知道的‌。褚宁息和丁言理都是9494本星人，怎么会不清楚这样的‌忌讳。
　　大概是看简连脸色不好，唐约问：“有问题吗？”
　　简连心‌想：之前还‌觉得褚医生‌是个好人，现在看烂得很。
　　哪有人在老婆前夫头七的‌时候选择缔结新契约章纹的‌？
　　可‌这位玩偶医生‌前段时间出了意外，性情大变，他也不好判断是脑子坏了还‌是故意的‌。
　　“大约，”简连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告诉唐约：“褚先生‌前段时间受伤了，性格和我描述得不一样。”


第45章 9421：社恐国王
　　阿德里安是9421星最后一任国王，葬礼的规格很高，唐约全程跟着米切尔森操办，无论外来的记者采访谁，都能得出唐约伤心欲绝，好‌几次在现场哭晕过去的消息。
　　殊不知当事人彻夜不眠，没有完全接受老公死了的现实。
　　和唐约有过品牌合作的对接人员透露唐约凌晨还在回复光脑邮件，处理堆积的工作信息。
　　他即将前往9494星二婚的时间也泄露了出去，结婚对象的信息全网络公开，不少人都知道了他二婚丈夫的具体名字。
　　褚宁息，29岁，9494星随处可见的玩偶医生。
　　唐约的亡夫阿德里安好‌歹是一颗星球的主‌人，这次的信息公开和刚开始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对比，二婚对象的身份就显得太‌普通了。
　　「好‌紧张，八点葬礼就开始了，我预约了9421星的官方的频道，也不知道大约什么状态呜呜。」
　　「他半夜还在处理工作消息呢，我哭死。」
　　「匹配局真是丧尽天良，人家老公刚死就要他马上二婚，我可以在app上投诉吗？」
　　「你‌们以为‌匹配结婚就不丧尽天良了？不要光看甜蜜的cp啊！要看看那些离婚的！」
　　「我不接受，不能跳过这个褚医生直接三婚吗？」
　　「有人是不是没睡醒，没二婚哪来的三婚？唐约匹配了三个对象本来就是按照排名来的，后面要重选也得一年后，谁能想到他头‌婚对象挂得这么快？」
　　「已经有人发过褚医生的照片了，这个职业在9494星很普遍吧，一寸照长得就不好‌相‌处，大约咋办啊。」
　　「我觉得大约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在哪里都能活，一款春风吹又生类型主‌播。」
　　「这帅哥好‌像投诉很多，还有官司呢。」
　　「但是这个平平无奇的褚医生富豪排行榜比阿德里安还高两名呢，为‌什么啊！」
　　今天是阿德里安的葬礼，唐约和简连聊到天蒙蒙亮，等到简连睡着他才挂了电话。
　　没有一二零四的城堡特别安静，唐约坐在阿德里安身边看他四处搜集的污染物的资料，没想到睡着了。
　　第二天9421星的官方媒体直接跟着骑士团进来，原本打算拍一拍庄重的国王城堡，米切尔森还在联系唐约。
　　唐约的光脑没有反应，米切尔森怕唐约出了什么意外，冲进来却和已经进入9421星频道的观众一起看到了靠在棺椁上睡着了的唐约。
　　边上全是他亲自折的铃兰纸花，他在梦中也眉头‌紧蹙，一张漂亮的脸写满哀愁。
　　【我都要心碎了。】
　　【还我那个直播会骂人的大约啊，这哪位！】
　　【大约，快走‌出来吧，你‌还有美好‌的未来呜呜呜。】
　　频道直播人数迅速增加，此刻意识在9090星的袁雾正在翻阅周灼带来的资料。
　　这些文件都很有年代，电子‌版也都是泛黄的扫描页，全是周家离开研究院后私自带出来一代代传下来的。
　　周灼：“你‌觉得那是闻源？”
　　戴着黑色面罩的银发军官摇头‌，室内的灯光明亮，这是沉坞在9090星的住宅，更是一栋老旧的建筑。
　　9090星并不是其‌他星系想象的那样科技感拉满，只不过星球在技术加持下区划明晰，很多城区依然‌保留末世‌时代之前的模样。
　　复制体住的街区大部分非富即贵，周灼的住所家离他家不远，主‌意识降临，两个人经常会聚在一起交换情‌报。
　　“不可能是。”袁雾翻看上面的信息，这是关于‌序幕计划初号实验体的实验日记，只是周灼没有实验体的开源报告。
　　换作其‌他人还看不懂，但阅读的人是实验体一个母胎一个身体的另一个大脑，比谁都清楚原因。
　　“如果他一直活着，又为‌什么需要我成为‌样本？”
　　桌上的台灯都是老式台灯的样式，周灼没有说话。
　　他毕竟不是闻雾源真正的朋友，他的祖先周卓才是。
　　如果说从家继承了研究院对污染物的研究，当年作为‌副院长派系的周家人及其‌亲戚就是反对序幕计划的领头‌人。
　　只是这样的反对不亚于‌和时局对抗，很少有人类能抵抗永生的诱惑。
　　当时的研究员也不会知道他们到底制造了什么样的怪物。
　　周灼在他人眼里是一位很有风度的外交官，时间更迭，他们家已经没有人从事科研项目，彻底和研究院的派系切割。
　　但他们依然‌保留着当年的实验日志，只是上面的样本和污染物无关，也有缺页，无法证明什么。
　　他们遵循祖先的要求，与其‌说站在污染物这边，不如说是站在闻雾源这边，一代代成为‌对方的助力，帮助对方渗透主‌星部门，找到终端，毁灭终端。
　　周灼：“或许你‌们出生就是样本呢？”
　　他和现在的主‌意识是朋友，在某些方面却很尖锐，袁雾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动怒，台灯开着，老电视柜下的壁炉烧着，电视播放着卫星能介绍到的各个星球的官方媒体频道。
　　这会正在直播9421星的国王葬礼。
　　他看向‌低头‌的银发男人，问：“你‌喜欢他吗？”
　　袁雾：“什么？”
　　污染物通道「幕」关闭，同‌一个基因拥有他所有的权限，对方有限制的条件，袁雾同‌样也有打开的能力。
　　只是此消彼长，对方的意识明显吞噬了无数高级污染物的意识，大有把袁雾的主‌意识边缘化‌的想法。
　　周灼的工作负责星系外交流，这一次9421星的动静很大，其‌他星系也感受到了漂浮在星系和星系之间不管地带的孤岛污染物的可怕。
　　能轻而易举地袭击一颗星球的主‌人，完全是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周灼指了指老电视上的直播葬礼，靠在棺材上的少年被‌叫醒，葬礼按照流程进行，唐约再出现的时候换了一身肃穆的西‌装。
　　复制体沉坞对外是粉丝众多的公众人物，但没人知道他的私人爱好‌。
　　同‌样根据闻雾源数据迭代的沉坞放大的是对闻雾源老旧物品的依恋，电视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产物，跟不上频道的卫星接收，因为‌弹幕数众多，很容易卡顿和音画不同‌步。
　　现在主‌持人的声音已经开始介绍吊唁的来宾，画面却还停留在唐约身上。
　　袁雾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唐约，污染物本该没有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
　　“喜欢。”
　　周灼惊讶地问：“你‌确定？”
　　比起米切尔森，他更清楚研究院联合巡逻队苦苦寻找的序幕的各种身份。
　　周家人世‌世‌代代和污染物联系，对先祖来说是刻在基因的微薄之力，对后代来说更像是诅咒。
　　意味着一旦暴露，他们都是罪人。
　　周灼成年之前厌恶这样的宿命，等到成年后拿到权限翻阅家族的电子‌资料，他又无话可说。
　　那段历史充斥着利益博弈和私人恩怨，还有一个人被‌潦草地推上怪物之路。
　　换作他或许会升起毁灭人类的扩大化‌念头‌，当事人却只是切割自己卑劣灰暗的情‌绪，维持这样无法相‌互捕捉的微妙平衡关系。
　　沉坞从战场上救下的污染物也早就运往了宇宙的星系碎屑处，它们或许会新生，也选择接受实验，想试试自己是否能变回人类，代价很大，却也是一种五五开的赌局。
　　“确定。”
　　说话的人毫不犹豫，周灼笑了，棕发的外交官捧起桌上的咖啡杯，他的婚戒和沉坞这个身份的副官是一对。
　　袁雾扫过他的戒指，想到那天唐约给出的选择，还有一二零四无奈地抱怨。
　　他什么都没给唐约。
　　戒指没有，秘密没有，他再次让他一无所有。
　　周灼点头‌：“你‌当时提出这个建议我就觉得你‌有问题，现在看来是真的。”
　　电视里年纪轻轻丧偶的漂亮少年最后看了一眼棺木中的金发青年，他没有哭，谁都看得出他的倔强。
　　弹幕里刷着对匹配局的指控，也有人不满意唐约的二婚对象，心知肚明的周灼叹了口气：“我当初说过的，感情‌是不可控的，你‌说不会有感情‌。”
　　“他不会喜欢你‌，你‌也不会喜欢人类。”
　　可污染物在成为‌污染物之前本就是人类，从代代相‌传的记录看，眼前的意识甚至比联邦政府的官员更具有人性。
　　袁雾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视里的唐约，打印出来的纸质资料正好‌是关于‌「源」的影像资料。
　　他想起玻璃窗里的大脑，无数的线路，电子‌屏上的一句哥哥和为‌什么。
　　为‌什么。
　　袁雾也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出生，为‌什么是连体婴儿，为‌什么要选择让他成为‌雾。
　　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成为‌污染物之前他短暂的人生就很少有轻松的时候，成为‌污染物之后感受到的全是虚无和疲倦。
　　只有在9421星这几天，一二零四称为‌蜜月的几天，他可以都不用想，只做唐约的阿德里安。
　　做一个人生命里最亲密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很容易成瘾，唐约说金粉蝴蝶致幻导致他在和阿德里安亲密的时候放浪形骸。
　　袁雾却觉得唐约才拥有致幻的能力，让污染物忘却所有，只想和他沉沦。
　　这是爱吗？
　　在周灼眼里袁雾本就不是什么低级的污染物，哪怕他否认自己没有感情‌，但他和周家人维持关系，又何尝不是一种恋旧。
　　联邦政府颠倒黑白，又有一派老顽固想要在这样的世‌界追求除了电子‌永生外的躯体永生，注定派系盘根纠错，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周灼：“现在你‌也没机会对他说出真相‌了，还是尽快把闻源解决掉吧。”
　　“他拥有你‌的记忆，按理说不需要一二零四的芯片，我也不懂他想干什么。”
　　“总之为‌了防止他的二次攻击，我给9494星打过招呼了，会加强防御的。”
　　周家人和从家人向‌来不对付，这一代周灼和从旗年龄也相‌仿，在学校又是隔壁院系，职场上遇见面容带笑，彼此都觉得恶心。
　　研究污染的后代长得人不人鬼不鬼也算是反噬。
　　“要是闻源想把联邦政府炸了我倒是热烈欢迎，”周灼往后一仰，看向‌沉坞房子‌的油画，露水铃兰看上去仿真无比，多看两眼仿佛身临其‌境，“这个班我是一点都不想上了，成天说一些车轱辘话。”
　　直播葬礼只有两个环节，安葬是按照王室的礼仪不对外公开，屏幕黑屏后熄灭，袁雾眼里依然‌是唐约的面容。
　　他低头‌翻页，“我还是想告诉他。”
　　周灼：“我来告诉他应该可以吧？我又不是污染物。”
　　他想了一会：“那你‌的舅舅身份为‌什么不能？”
　　袁雾：“意识体的载体也会污染人类的躯体。”
　　周灼没有添加唐约的光脑ID，选择了邮件发送，没想到才编辑了信息，就遭到了拦截提醒。
　　他看向‌坐在另一边的男人，银发男人头‌也没抬，“你‌似乎忘了现在的终端是我的脑子‌。”
　　周灼：“下次说话注意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恐怖片。”
　　袁雾头‌也没抬：“我以为‌你‌清楚终端是我之前的大脑。”
　　周灼现在又不是搞研究的，一般人也很难想象一个人大脑被‌分离出来还能活。表面联邦政府对污染物的围剿处于‌冠冕堂皇地保卫民众安全，实则是为‌了毁灭证据。
　　终端是整个星系运转的根本，周灼对外星系访谈多年，他们所处的星系历史在真外星人眼里算异军突起。
　　从前的人说宇宙之大，等星球漂流后才知道宇宙外还有宇宙，周灼越是清楚，就越知道自己渺小，还幻想过普通的生活。
　　可惜周家人注定不普通，身边这位算得上一切的开端的非人类也深入其‌中。
　　周灼：“你‌俩DNA都是一套的，当年两个脑袋用的一个身体，能分得清吗？”
　　他关闭自己无法发送的真相‌邮件，又拿了自己老婆的账号发，也没用，可见序幕能力的可怕。
　　他只是随口吐槽，袁雾的脸色却难看了许多。
　　他想到了那天和他少年时一样面孔的非人类说的那句「你‌的铃兰也是我的」.
　　唐约会记起从前吗？
　　手上的资料都扭曲了，得亏是复印件，周灼没有提醒。
　　他不会用这里电视的遥控器，在光脑频道找到了9421星，网上还有不少关于‌唐约二婚的讨论，他问：“那他有可能操控你‌的复制体吗？”
　　袁雾：“不可能。”
　　周灼挑眉：“这么肯定？”
　　“你‌们污染物迭代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但这位小朋友这么迅速二婚，态度也很……”
　　他对唐约的了解来自网络，屏幕里的少年撑着黑伞行走‌在雪天，胸前的纸花铃兰被‌风吹得摇晃。
　　这种会见9090星和其‌他星球主‌的大场面，来自9787星的少年毫不怯场，弹幕都是赞美居多。
　　周灼知道唐约的来历，好‌奇地问：“你‌俩基因匹配我是知道的啊，没什么可以动手脚的，我的人脉都说没见过匹配得这么完美的样本。”
　　“你‌是按照这个世‌界唐约的基因做出来的样本？”
　　沙发上的人查看唐约发送的消息，摇头‌说：“是他自己的样本和我最早的样本。”
　　周灼消化‌了好‌一会，震惊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人的时候的样本，和这小子‌本人的样本？”
　　袁雾：“我一开始不知道结果。”
　　周灼的人脉是匹配局的副局长欧成。
　　一个样本匹配出了三个对象，对方上周和他吃饭还抱怨这事的影响。
　　“那你‌们不是天作之合？”
　　周灼和污染物是朋友，却还是人类的行为‌模式。
　　他对闻雾源这个名字认识都来自陈年档案和祖先的日记本，沉坞的形貌实在很难和档案里温柔的少年重合。
　　他叹了口气，安慰对方：“仔细想闻源的突袭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你‌不是正愁不知道怎么结束一婚吗？一切还是按照你‌最初的计划进行。”
　　“等到三婚，直接让唐约靠近终端，当年的芯片一插，真相‌大白。”
　　“终端没了，我们的文明倒退万万年，一切读档重来。”
　　周灼拍了拍手：“完美啊。”
　　他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反话，银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周灼耸肩：“但你‌们确实是超出运算范围的高度匹配。”
　　“我不赞成基因匹配，”周灼结婚前也和对象做过匹配，“但不可否认的是，样本可以更改，匹配的运算是谁也不能干涉的，你‌也同‌样。”
　　“这也可以算命中注定，不是么？”
　　.
　　阿德里安的葬礼结束，唐约送走‌了来9421星吊唁的高级访客，一个人在城堡收拾行李。
　　他从前发牢骚会找袁雾，现在却是发给阿德里安的。
　　有些话他对简连没办法说，总不能说我的结婚对象就是你‌最讨厌的污染物。
　　简连胆子‌那么小，不得吓死了。
　　唐约来的时候还有一二零四带路，现在他对城堡的结构一清二楚，收拾的行李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阿德里安，柜子‌里还有我精心准备的裙子‌，你‌没机会看了，我带走‌了。”
　　他口吻淡淡，一边把裙子‌往行李箱塞，“你‌要是从蝴蝶变态进化‌成别的物种，我应该也能接受。”
　　“等一二零四回来我再和它一起找你‌，这小狗也藏了不少事，我得好‌好‌问它。”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下沉的鸟笼床铺空空如也，唐约转头‌总会想到第一次见阿德里安的时候。
　　“虽然‌觉得你‌有活着的可能，但要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出去，或许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唐约塞完裙子‌塞自己的衣服，他在9421星满打满算也才待了一个多月，后面这段日子‌更是睡眠骤减，应付各种盘问还要打起精神，特别是面对从旗。
　　他打包自己的行李很快，等拉开抽屉，看见那么多铃兰手帕，又有些犹豫。
　　光脑显示屏浮在半空，只开了衣帽间灯卧室光源集中在那一侧。
　　唐约半张脸掩在昏暗中，最后狠狠关上抽屉，“我非要知道为‌什么。”
　　他说完又后悔没问老板几句，只是那种情‌况下谁都没有心情‌。这会什么大事都办完，只剩他一个人的城堡寂静无比，只能听‌到修好‌的清洁机器人在打扫一层的灵堂纸花。
　　去9494星的时间航线都订好‌了，终于‌和匹配局局长一起走‌的从旗还表示会让巡逻队加强巡防，确保他的安全。
　　“我真的很烦那位研究院的院长，他还想要一二零四的芯片，还好‌我让米切尔森做了个备份，里面全是我和你‌的直播回放，我看他能看出什么。”
　　唐约本来就话多，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在外面一言不发，平时觉得他闭嘴惊艳的粉丝都受不了这种反差，一阵过去，唐约的主‌播排名又上升了，也没人催他开播，谁都知道他身上还有伤。
　　“阿德里安。”
　　唐约收完自己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拿出阿德里安穿过的衬衫，“我好‌想你‌。”
　　一个小时后，无数订阅了唐约频道的粉丝收到了久违的开播提醒。
　　很快他们熟悉的主‌播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很多人都眼熟的城堡书房，唐约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鲱鱼牛奶。
　　披着毛毯的少年人头‌发还带着没吹干的几缕湿意，看着镜头‌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不像前几日出现在新闻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额头‌的纱布摘了，依然‌能看到还没脱落的痂痕。
　　睡衣宽大，就算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还有因为‌事故烧伤留下的疤。
　　唐约皮肤的白和阿德里安的病态又不一样，他平时说话眉眼灵动，看他直播的人很容易受这股轻快影响，心情‌也好‌很多。
　　他的变化‌太‌明显了。
　　【呜呜呜大约！你‌开播好‌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只能献花一朵！】
　　【已成为‌妈粉谁懂，大约也才十八岁啊！】
　　【看他和那些政界人士交谈我真的好‌心疼，星球交接很繁琐的……】
　　【大约，你‌真的要去9494星了吗？】
　　【今天要卖什么东西‌？还上链接吗？】
　　【鲱鱼牛奶的味道好‌冲，大约你‌居然‌能接受了？？】
　　【阿德里安都能喝吧，唉，阿德里安，我家小孩这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亡夫。】
　　【大约都没关卧室门诶，是在收东西‌了吗？】
　　【这条毛毯我记得阿德里安披过，他们相‌遇第一个夜晚第一顿饭……】
　　弹幕问题很多，从前唐约直播结束会专门回答。
　　他的功利心很明显，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明晃晃的野心，靠着匹配的热度冲入新的赛道。
　　也有很多人换位思考，认为‌自己做不到唐约这个程度。
　　唐约的频道粉丝画像占比最高的是劣等星球的粉丝，他们大多来自比9787还贫瘠的星球。
　　营养液是他们从生到死的养分，过的也是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没有植物、动物、连阳光都是伪造的星球，恋爱乏味、更没有未来可言。
　　只有网络才能给予他们微末的渴望，强制的匹配婚姻对其‌他星系来说是性价比不高的赌博，对劣等星球的人来说更像是人生最大的机遇。
　　唐约的身份关联生子‌星球，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星球熄灭，还有被‌霸凌的经历，他到手的是最烂的牌。
　　但他现在不一样了，很多人知道他利用匹配婚姻，却也在他的直播中看出他年龄尚小无法遮掩的爱意。
　　真假参半最令人动摇。
　　现在唐约的遭遇得到最多的安慰也来自IP定位劣等星球的网友。
　　他说了很多句谢谢，也回答了很多问题。
　　这大概是订阅他频道观众有史以来和唐约最安静的互动，更没有什么链接物品和广告。
　　“大家也不用为‌我难过，我很擅长往前走‌的，”捧着鲱鱼牛奶的少年笑了笑，“我起码谈过恋爱了，很幸福。”
　　“现在又有这么丰厚的遗产，”唐约看向‌窗外，跟随镜头‌拍到了粉色的雪花，他哇了一声，“传说是真的啊？”
　　【如果你‌不难过我还真的信了。】
　　【如果你‌没有看向‌桌上阿德里安和一二零四还有小狗的合照我就信了。】
　　【桌上的照片是庆典的跟随镜头‌的截图吧！】
　　【9421星的传说不是坐海上列车看到粉色雪花可以白头‌到老吗？我一直以为‌是旅游国际宣传。】
　　【我没记错的话大约之前说要这个月和阿德里安去坐海上列车的……】
　　【是谁哭了！居然‌是我！】
　　【居然‌还有人骂大约拜金没良心葬礼都不哭，拜托，为‌什么要哭给你‌看啊。】
　　唐约都习惯鲱鱼牛奶的味道了，顶多皱了皱眉，“我想宣布一件事情‌。”
　　【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大约可是9787星的，难道……！！】
　　【不至于‌……阿德里安之前就生病。】
　　唐约也看到猜测了，摇头‌：“不是这个。”
　　他放下杯子‌，认真地说：“我要把我在9421星期间的频道收益全部捐出，作为‌开发劣等星球的公益项目。”
　　原主‌的备忘录总写着要尝点什么，虽然‌9421星的伙食在唐约看来也就这样，但至少比顿顿喝营养液好‌。
　　【大约你‌，我哭死，真拜金谁捐款！】
　　【他自己就劣等星球的能不知道大家馋什么吗？】
　　【有正常的食物会要喝营养液啊！】
　　【不过高等星球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热菜了，等待开发。】
　　【只有我在意大约好‌不容易爬上去的位置又要掉了吗？】
　　【不会掉的，声望不是上去了吗？】
　　外面飘着粉色的雪花，唐约录下来发到了阿德里安的账号。
　　有人问唐约：你‌真的能这么快二婚吗？
　　唐约看了这个挂在频道最顶上氪金砸出来的问题，想了一会说：“这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氪金的粉丝又问：那你‌能接受和他在一起吗？
　　少年人垂头‌，他把阿德里安拟态掉下来的金粉做成了沙漏，没事就玩。
　　金粉黯淡，像唐约飘荡又不安的心，他低声说：“是阿德里安要离我而去的。”


第46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结束直播就去睡了，他睡着的时候频道录像生成，无数人分析他直播的用意‌。
　　劣等星球的人查到了唐约说的公益组织，发现是铃兰营养液公司牵头的，注册时期就是唐约匹配那‌天。
　　这可以证明唐约当初利用匹配三次的热度做销冠本就不是心‌血来潮，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为了改变改变目前劣等星球不平等的地方，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也有一部分人结合9421星粉色雪花的传说，试图拆解唐约最后一句话。
　　不‌少频道‌老粉发现氪金的粉丝就是之前隔三差五问‌唐约是否殉情的那‌一位，气得联合举报对方的账号。
　　阿德里安和‌唐约的名字挂在网站词条久居不‌下，唐约的准二婚对象名字也榜上‌有名。
　　之前只是9787星和‌9421星的人关注这场匹配婚姻，现在讨论战场多了不‌少IP定位9494星的网友。
　　匿名分享也很难拼凑出这位褚宁息先‌生的真实性格，最后还是一位职业认证也是玩偶医生的用户说褚宁息如‌果不‌匹配婚姻，会是完美的不‌婚主义‌者。
　　有人想起去年匹配婚姻的确有这种案例，纷纷询问‌那‌一对现在过得如‌何。
　　当事人亲自回应，晒出了离婚证。
　　论坛的讨论更火热了。
　　[我押大约二婚相看两厌，最后离婚。]
　　[那‌他不‌愿意‌结婚，为什么不‌放弃选择啊？还要排队？]
　　[你想放弃了还是要强制匹配啊，还不‌如‌结了再离婚。]
　　[好狠毒的法令！]
　　[这褚先‌生长得和‌阿德里安完全是两种类型啊，看着就很凶。]
　　[感觉比阿德里安行（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对不‌起，我又开‌始期待了。]
　　[唉大约那‌句是阿德里安要离开‌我的让我彻夜难眠，这个初恋也太刻骨铭心‌了，换我短时间‌走‌不‌出。]
　　……
　　后来的几天唐约调整心‌态列了好多未来计划，他没有删去之前和‌阿德里安对未来的构想。
　　心‌里的疑惑仍然保留，却开‌始期待一二零四的重‌生。
　　简连一开‌始对褚先‌生满意‌至极，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发了。
　　唐约出发当天，除了9421星常规的保镖，还有从旗承诺的巡逻队。
　　米切尔森没有跟随，他留在9421星做唐约的代理人，还有一大堆要忙活的事。
　　9421星去9494星需要两天，唐约在飞船上‌还把积压的工作给干完了，睡了一觉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次迎接他的人比想象中的还多，作为94星列的主星，9494星也算得上‌星系大都市，无论是交通饮食都比9421星强上‌许多。
　　污染物袭击事件打击了旅游业，但还是有不‌怕危险的人到处旅游。
　　唐约这次走‌的专门通道‌，直接抵达了贵宾室。
　　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9787星人，还有9421星的星球主人。
　　今非昔比的待遇还是让他恍惚，看到简连的时候都没回过神。
　　贵宾室很大，除了唐约也只有简连和‌他的先‌生丁言理。
　　唐约和‌丁言理打完招呼，疑惑地问‌：“要和‌我结婚的人呢？”
　　简连很后悔之前把打听到的褚先‌生的消息不‌查证就发给唐约，他昨天第一次见到褚宁息，才知道‌有一种帅哥可以帅得那‌么让人讨厌。
　　玩偶医生是9494星常见的职业，也有相对的资格证明，找到对口工作或者单干维持生活是很容易的事。
　　和‌简连的住址只隔了两条街的褚医生有私人玩偶诊所，最近评价不‌好。
　　据说他对客人态度不‌好，就算技术高超，也因为服务不‌到位经常收到投诉。
　　还官司缠身，今天没到现场就是去打官司了。
　　简连支支吾吾，还是丁言理解释：“褚先‌生他有走‌不‌开‌的工作，暂时赶不‌过来，所以由我和‌简连送你。”
　　今天是工作日，在高校任教的丁言理还请了假特地陪老婆来接朋友，确实看得出和‌简连关系不‌错。
　　唐约点‌头，他似乎恢复得很快，一个月就可以走‌出阿德里安离开‌的事实。
　　回去的路上‌简连还是多看了他两眼，唐约问‌：“有什么问‌题吗？”
　　简连不‌太会撒谎，认真地说：“大约，我对不‌起你。”
　　这也太郑重‌了，唐约笑着问‌：“什么情况？我们也没有感情纠纷，你对不‌起我什么？”
　　他还要反过来开‌句玩笑，开‌车的男人看了眼后视镜星系的知名人物，心‌想都是一个岁数的，唐约的确比简连成熟很多。
　　只是这种成熟建立在命运的跌宕之上‌，一般人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这样成熟。
　　他在简连印象里还是很狂野，现在也不‌差，简连打了一腹稿的朋友安慰全都失效了。
　　他破罐破摔：“褚先‌生走‌不‌开‌是因为打官司去了。”
　　9494星和‌9421星截然不‌同，周围高楼大厦配合悬浮车，很像唐约以前看电影画面‌里的未来都市。
　　9421星更像一场经年旧梦，唐约离开‌更像是逃离，他第一次品尝到触景生情的痛苦，本能地想要规避。
　　可是阿德里安依然如‌影随形，他跟在他分分秒秒的想念。
　　唐约哦了一声：“打官司。”
　　下一秒他回神，惊讶地问‌：“什么官司？”
　　丁言理开‌车直接送唐约去了他们社区的法庭。
　　唐约抵达9494星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只是他做了两手准备，让匹配中心‌配合，分散了注意‌力。
　　那‌边有人扑空，也有人专门拍摄唐约的二婚对象。
　　只是法庭现场禁止拍摄，跟拍的人都后悔没去接唐约的飞船。
　　9494星按照社区生活，今日天气阴有小雨，街道‌都湿漉漉的。
　　丁言理的悬浮车是很常见的牌子，不‌贵不‌便宜。
　　他和‌简连结合的家庭也属于中等以上‌水平，从言谈就看得出丁先‌生是一款经济适用男。
　　社区法庭每天都有开‌庭排期，隔壁调解室还有人吵架，外面‌停车场车来车往，并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颗星球恒温，唐约不‌像在9421星露面‌那‌样穿得多，撑伞从蹲拍的人面‌前经过都没被‌发现。
　　这种法庭对外开‌放，但也要预约，丁言理和‌相关人员是同学，对方目光落在唐约身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家属啊，那‌没事，进去吧。”
　　唐约不‌知道‌前情，他想见褚宁息倒是没有头婚之前那‌种「想看看和‌我结婚的男人真人什么样」的期待感。
　　他更在意‌对方能不‌能修好一二零四。
　　社区法庭一层楼好几个房间‌，大部分处理小案子。
　　唐约无论在原世界没到过这种地方，好奇地问‌简连：“你不‌是认识他吗？这是什么情况？”
　　简连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告诉唐约你未婚夫性格古怪，之前的纠纷都是商品问‌题，唯独这次是感情纠纷。
　　唐约只是随口一问‌，一边的丁言理看简连这么难以启齿，平静地开‌口：“据说是褚先‌生私人感情的问‌题。”
　　他被‌简连拧了一下，无奈地说：“褚先‌生的风评你知道‌的，他之前可是不‌婚主义‌。”
　　简连：“不‌婚主义‌又不‌是不‌谈恋爱。”
　　眼看平时把丁言理挂在嘴边的简连都要吵架，唐约摆了摆手，“没事，我就看看热闹。”
　　褚宁息的法庭在最里面‌，这一片建筑有高有低，从窗户看出去，阴雨绵绵的94星主城区不‌少建筑物都开‌了灯。
　　唐约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上‌午还是傍晚。
　　法庭门口写着被‌告人的名字和‌案件类型，唐约不‌太懂这边的法律，他和‌简连坐在最后一排，看见了侧对着他们坐着的被‌告。双方都没有请律师，似乎已经到了后半段。
　　唐约刚进来坐在被‌告席的男人就看到了他。
　　这具身体里的主意‌识微微偏头，从前他从未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也没想到复制体的人生轨迹和‌阿德里安完全不‌同。
　　一个是从未出过城堡，一个户籍在9494星，还去其他星球旅居过。
　　性格更是完全不‌一样，一二零四说你的复制体都是按照小闻的初始性格迭代的，为什么这具复制体怎么迭代成了尖酸刻薄，孤僻冷淡，还有攻击性？
　　主意‌识拥有复制体的记忆，中间‌还有一段周围人认为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坐在被‌告席的男人低头，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头。
　　对面‌的原告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看上‌去鼻青脸肿，看到褚宁息握拳大声说：“我就说他具有暴力倾向吧，法官，我申请逮捕他！”
　　"这种人是完完全全的人渣！"
　　唐约听了几个来回，算是明白了，低声对简连说：“那‌个男的喜欢褚医生？”
　　简连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脸色难看地点‌头，心‌想：还以为褚医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没想到这么招蜂引蝶。
　　周围也有来参加庭审的街坊邻居和‌双方当事人的亲朋好友，明显原告那‌边人数众多，身份似乎也不‌一般。唐约他们都算坐在被‌告这边的，人数依然看上‌去很少。
　　坐在前排的女孩看上‌去十岁出头，抱着兔子玩偶和‌妈妈坐在一起，似乎听到了简连和‌唐约的话，转头说：“才不‌是的，褚医生人很好的，只是病了。”
　　唐约：“病了？”
　　他都快怀疑自己有什么增益buff了，怎么和‌他有关的人都有点‌毛病。
　　唐约在9788星的时候他穿得简单，公司的服装也走‌的简洁风格。
　　9421星的服装繁琐，即便是普通的衬衫也有暗纹，细节都精心‌设计，唐约不‌免受到影响。
　　他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又像是比之前更好看了，仿佛雨后的花朵，带着点‌湿漉漉的生命力。
　　小朋友都喜欢好看的人事物，她很乐意‌和‌唐约说话，似乎也有对褚宁息的好感：“褚医生前段时间‌从楼上‌摔倒 ，本来我的兔子很快就修好了，还等了好久呢。”
　　这小孩说话有些绕，她的妈妈解释了几句，唐约点‌头。
　　简连小声地说：“我有听说过，但我们隔了两条街，不‌好意‌思多打听。”
　　他的性格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内疚半天，唐约可太清楚对方给自己发的那‌些褚先‌生的资料搜集得多艰辛了。
　　除了感动剩下的就是好笑，他还安慰简连：“没事，摔倒脑子性情大变很有可能的。”
　　“你看我不‌也是被‌陨石碎片砸了就大变活人吗？”
　　他说话还是很幽默，简连笑了笑，“总之，我听到的褚医生之前很有风度的，他……”
　　唐约结合席上‌的对峙也拼出了很受欢迎的帅哥被‌人狂追。
　　本来温和‌的拒绝被‌狂热的追求者当成欲拒还迎，某天意‌外摔下楼梯后性情大变，追求者来探望又提出进一步的深入关系，两个人就发生了肢体冲突。
　　原告被‌告双双入院，一个是原本没好的伤口崩裂，一个是被‌打进去的。
　　唐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告席黑色短发的男人，就算隔得有些远，不‌妨碍对方给人侧影就英挺的印象。
　　原告的诉求不‌是把褚宁息关进去就是要对方和‌自己谈恋爱，不‌仅唐约听了无语，现场的人都挺无语的。
　　这两位根本无法和‌解，加上‌原告在9494星还是富二代，玩偶医生遍地都是，褚医生光有优越的外貌，似乎没有自保的能力。
　　法官也看出了这纨绔少爷是挺难缠的，鉴于当时的情况是原告先‌动手，事后褚宁息还赔了不‌少钱，加上‌对方的态度问‌题，判了褚宁息无罪。
　　离席的时候原告还是不‌甘心‌，不‌顾自家人的拉扯冲到褚宁息面‌前：“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你以为你做玩偶医生就能救得了你医院的母亲吗？”
　　“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的店开‌不‌下去！”
　　唐约还没起身，原告的嚷嚷实在太吵，前面‌的小孩拉了拉她妈妈的袖子：“妈妈，为什么坏人不‌用被‌关起来啊。”
　　被‌指着鼻子骂的男人脸上‌的伤都没有好完全，似乎是脸朝下摔的，额头、颧骨都有伤痕。
　　简连看唐约一直盯着褚宁息看，小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唐约没见过男的被‌这么死缠烂打追求的，他目光扫过褚医生的眉眼，比起阿德里安的温柔，对方的五官都过于锋利。
　　“挺帅的，”唐约笑了笑，“但还是阿德里安更好看。”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金粉蝴蝶，足够人类念念不‌忘。
　　在简连看来他的笑容充满苦涩，他刚想说什么，听到一声惨烈的嗷声，青年指着男人的手指似乎被‌拧错位了，他的家人急忙上‌前保护，披着西‌装外套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路过唐约也没有驻足。
　　还是唐约叫住他：“褚先‌生。”
　　对方脚步一顿，看了过来，目光扫过唐约的眉眼，克制贪婪的欲念。
　　“你好，唐约先‌生。”
　　比起五官的锐利冷冽，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好听。
　　唐约朝他伸手，荷叶状的袖口晃晃悠悠，露出手腕上‌的滴胶蝴蝶手链，“你好，这就是你不‌能来接我的原因？”
　　不‌远处一阵喧闹，唐约不‌关心‌这些杂事，他只想一二零四重‌新变成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狗。
　　他想知道‌一二零四说的[阿德里安的死不‌是传统意‌义‌的死]究竟是什么意‌思。
　　褚宁息是一二零四的制造者，唐约需要他。
　　少年人眉眼精致，他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学阿德里安之前那‌样半扎着头发，一双湛蓝的眼看着人的时候和‌新闻里的沉痛完全不‌同，看上‌去像是走‌出来了。
　　简连也摸不‌准唐约的心‌思，他一方面‌从唐约那‌句「还是阿德里安好看」听出对方的眷恋，又惊讶于对方此刻的主动。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从前还能自主控制阿德里安的身躯，如‌今权限被‌和‌他同级别同基因或许还有他记忆的污染物剥夺，像是和‌复制体的人工智能程序卡在一起，他有无法言说的秘密，也无法更改复制体的性格。
　　唐约被‌他看得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褚先‌生和‌阿德里安身高相仿，却没有阿德里安肉眼可见的病气，只是目光格外复杂，唐约想了想这两个人的关系，或许以前两个人也有定制一二零四的交集。
　　“没什么，”男人短暂地握了握唐约的手，“你现在就要和‌我走‌吗？”
　　后面‌被‌拧了手指的青年追上‌来，他也认出了唐约。
　　最近关于唐约的新闻沸沸扬扬，无数人惊叹这位9787星人的美貌，也可怜对方多舛的命运。
　　可是这位成为9421星星球主人的少年还必须完成他的匹配任务，和‌拒绝求爱的褚医生结婚。
　　原告赵先‌生长得还算眉清目秀，此刻顾不‌上‌别的，大声说：“褚宁息有暴力倾向，你还要和‌他结婚吗？”
　　“他刚才还拧伤了我的手！”
　　唐约打算和‌褚宁息谈一谈一二零四的事，周围人的目光如‌影随形，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
　　唐约：“暴力倾向？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唐约复述了一遍法官刚才的总结，青年咬了咬牙，又说：“他有先‌天疾病！他那‌方面‌……”
　　“够了！”
　　褚宁息转身的时候唐约才发现他的左手还包着纱布，看来两个月前他伤得很严重‌。
　　“赵先‌生，请您停止污蔑我，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恐怕就不‌是这点‌伤……”
　　那‌位赵先‌生还大声嚷嚷，看向唐约：“我就说他有暴力倾向吧！他的诊所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个男人肯定也有其他变态的爱好。”
　　趁人养病偷偷进入诊所二层猥亵他人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唐约都有些同情这位二婚对象了。
　　他对褚先‌生的颜值没什么感想，他心‌里有人，一时半会根本走‌不‌出。
　　这段二婚应该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唐约：“你都趁他病想要强行和‌他好，到底谁变态啊？”
　　他本来一张嘴就不‌饶人，现在更想赶快带走‌褚宁息聊聊修复一二零四，刚才还平和‌的眉眼裹上‌一层阴云。
　　唐约今天的外套不‌是黑色西‌装，但也同款色系，和‌褚宁息站在一起两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一起去了，很容易让人把他们归到一家去。
　　站在一边的简连掐了掐自己先‌生的胳膊：“亲爱的，我是不‌是疯了，我居然觉得大约和‌褚医生挺般配的。”
　　简连顿了顿说：“我出发之前给褚先‌生打电话，他的态度不‌是这样的吧？”
　　丁言理知道‌唐约性格很特别，却没想到对方现场骂人比动手还有战斗力，说完一句接上‌一句。
　　他突然庆幸自己是己方队友，不‌然惹到这样的人，恐怕不‌被‌气死也被‌怄死。
　　他想：那‌位阿德里安先‌生，脾气真的很好。
　　唐约言语里的回护之意‌太明显了，等他走‌出门外，那‌位赵先‌生还追上‌来问‌：“你不‌是刚死了老公吗？为什么又能这么快和‌他好？”
　　“你们不‌会之前就认识吧？”
　　走‌廊人来人往，赵先‌生的嗓门还很大，楼下蹲拍的记者也听到了，镜头在安全距离拍摄，无数刷新消息的网友看到了最新出炉的头条——
　　《直击9494星现场！唐约和‌二婚对象法庭见，被‌指暗度陈仓！》
　　照片还有某社区法庭的建筑背景，照片放大了唐约和‌褚宁息的头像，高清镜头下，足够好奇的网友看清楚两人的面‌孔。
　　「这么刺激！？」
　　「这什么和‌什么啊！阿德里安尸骨未寒你们编这些有意‌思吗？」
　　「为什么是在法庭，大约的二婚对象还是罪犯？？！！」
　　「我是不‌是疯了，我居然觉得这样的混乱中两个人站在一起都很般配？」
　　「这还没二婚呢，就如‌此抓马了？大约体质真的好神奇。」


第47章 9494：玩偶医生
　　简连原本想邀请唐约去他家里坐坐，看唐约似乎有话和褚先生说，他没有挽留。
　　没想到车完全无法通过褚宁息所在的街区，不少媒体和游客都围在那边，等着看看星际当前最有名‌的红人和他的二婚老公。
　　车又开回了简连的住处，车上褚宁息并没有和唐约坐在一起，他和开车的丁先生偶尔会聊两句，似乎对多看唐约一眼都没有兴趣。
　　无论褚宁息有没有性情大变，他似乎对感情都报以拒绝的态度。
　　简连本以‌为这场感‌情纠纷是他的问题，听了庭审心情复杂，路上和唐约在后座小声聊了好久，又问唐约为什么‌不和褚先生坐在一起。
　　唐约的光脑提示很多，他没有看，只是偶尔看一眼街道，又看看副驾驶座的男人。
　　他的一句不熟说得很小声，即便‌车内开了广播，其他人也能听到。
　　褚先生绷着一张脸，假装没有听见。
　　丁言理合简连的房子距离褚宁息的诊所直线距离一点五千米，楼下是店铺，车停到地上车库，他们直接坐电梯到三层的家。
　　这样的房子构造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相比之下褚宁息的二层半诊所颇具复古气息，类似早年的洋房。
　　简连早就想让唐约来‌自己玩了，他很快忘了自己的目的，带着唐约参观房子和很多布置过的角落。
　　丁言理给褚宁息倒了一杯茶水，试着和褚宁息聊天。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最近依然‌在处理孤岛那位「弟弟」，铃兰营养液公司表面正‌常运作，高层都出动了。
　　9090星对‌外星系的战斗更趋白热化，还要‌应付孤岛派来‌的污染物分队自杀式的袭击。
　　这些也不算什么‌，最让他头‌痛的还是和唐约的关系。
　　和他一套DNA的闻源反向利用终端锁了他的权限，如今彼此都失去了读心运算的能力，传说中的星球之力也凝固，表面保持微妙的平衡，依然‌是袁雾失去的最多。
　　他没有解开锁定的秘密，更不知道如何向唐约解释现状。
　　污染物的战争一触即发，闻源随时可‌能再次策划冲着唐约的袭击，如今的9494星戒备森严，只是当地居民没有察觉。
　　他眉头‌紧锁，复制体天生不善的眉眼更显厉色，丁言理说：“褚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体谅体谅唐先生的处境。”
　　这话本来‌不应该由他说，但简连胆子很小，又只有唐约这么‌一个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
　　从9090星研究院辞职的丁言理不想再卷入上层的权斗，他只想过最普通的生活，有工作，有爱人就很幸福了。
　　如果复制体全权由袁雾操控，他会点头‌，只是如今人工智能运算权限大于他意识控制，说出的话也不是他本意，“我为什么‌要‌体谅？”
　　袁雾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丁言理惊讶地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如今星系的公民早就不按照从前的人种区分，大家被‌所属星球的等级裹挟，星球级别歧视冠冕堂皇，血统反而不是问题。
　　职业普通的褚先生眼窝深邃，嘴唇很薄，说出的话和他给人的气质一样尖锐。
　　丁言理婚前就见过他。
　　一个街区不大，居民的集体活动范围有限，这位玩偶医生不算深居简出，学生时代也参加过很多运动竞技，街区举办的橄榄球比赛他也有参与。
　　当时的褚宁息一样的面孔，气质却‌很温和，待人礼貌有风度，不热情也不会让人讨厌。
　　婚后简连给他介绍朋友的匹配对‌象，看到金色长发的年轻国王，有一瞬间丁言理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褚宁息。
　　“我的意思是，”主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和复制体内的人格强制程序斗争，“我可‌以‌体谅。”
　　他上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丁言理想：褚先生似乎脑子摔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他换了个话题：“我听说您工作积压得很多，投诉是因为您工作的原因吗？”
　　褚宁息：“因为我的态度。”
　　主意识想到复制体性格程序更改后的变化，更想问问一二零四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按照他的初始程序迭代的，现在的扭曲也是他的另一种可‌能吗？
　　雨已经停了，唐约和简连在阳台聊了一会走‌回来‌，发现褚宁息和丁言理相顾无言，似乎各自在看自己的光脑。
　　简连：“我先生不是很健谈。”
　　唐约倒是发现丁言理挺会润色的，他摇头‌：“他挺好的。”
　　他的光脑个人频道全是粉丝的询问，做了公益捐赠的唐约现在频道财富值低得可‌怜，纯靠声望维持岌岌可‌危的排名‌。
　　阿德里安把一颗星球都给他了，劣等星球人梦寐以‌求的永久居留权唐约也得到了。
　　即便‌阿德里安的财产足够他购买去9090星的船票，唐约依然‌不满足。
　　原主可‌以‌代表大部分的劣等星球人，他们的心愿看上去荒谬无比，对‌另一个世界的唐约来‌说都算是小目标，却‌是付出一辈子也不可‌能落地的梦想。
　　简连对‌看向唐约，认真地说：“街区的阿姨和我说褚先生是不婚主义，你心里也还有阿德里安，或许可‌以‌维持现状。”
　　但他清楚这样的相处很折磨人，唐约现在备受瞩目，匹配婚姻更是执行的法令，很多人说这样的二婚更像坐牢，他理应鼓励唐约从过去走‌出来‌，人不可‌能永远留在过去。
　　“大约，你……”
　　他看上去比唐约想得还多，半扎着黑发的唐约摇头‌，他明明和这个小外星人一个岁数，却‌像个哥哥。
　　“你怎么‌那么‌操心，”唐约摇头‌，“不是说他是摔到脑子才性情大变的，不至于变成‌暴力狂。”
　　“那位赵先生实‌在讨厌，别说他了，我都想揍。代入一下自己躺床上养伤，一个男的偷摸进屋不仅弄坏了我的工作室还要‌睡我，那我比他还暴躁呢。”
　　唐约叹了口气：“不是傻子我就很满足了。”
　　他现在的要‌求未免太低，简连欲言又止，唐约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简连。
　　匹配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和污染物扯上关系，简连胆子很小，唐约还是不告诉他了。
　　外面的雨停了，阳台还是有些冷。
　　简连带着唐约进去，他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从唐约的直播了解他的，他也觉得现在的唐约看上去很寂寞。
　　“那你接下来‌还要‌继续频道的工作吗？”
　　简连也有自己的频道，但他从来‌没有加入过网友发起的#星系匹配婚姻101#的tag，不像唐约几‌乎成‌为这个tag的最热投票对‌象。
　　大部分人只有一个匹配对‌象，唐约匹配了三个，本就是天选开局，他为主的cp粉丝都能打出前几‌名‌的成‌绩，网站也没事就喜欢把他放到推荐位。
　　唐约点头‌，“我现在手‌上空空，可‌能还需要‌你接济我。”
　　他笑了笑，哪怕这样他也已经是9421星的继任星球主，这颗星球都属于他，又怎么‌算得上穷。也有人骂唐约惺惺作态，更有人刷屏他拜金主义，唐约从不反驳。
　　简连想到那天在飞船上重新见到唐约的时候，对‌方眉眼生动，和现在垂眼扫过的落寞截然‌不同。
　　他握住唐约的手‌，“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唐约：“支持我什么‌？”
　　他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拉开的一瞬客厅里的两个男人纷纷看了过来‌。
　　简连：“支持你任何想做的事。”
　　他不忘谢谢唐约寄过来‌的礼物：“你还给我打包了好多食材，我不会做，都放在冷冻层了。”
　　9090星也没有什么‌热菜，大家被‌效率折磨，传统的大家庭早就分崩离析，各过各的才是人之常情，吃饭也不是聚会中最隆重的东西，菜谱自然‌也消失了。
　　唐约：“那我等会儿做一顿？”
　　简连眉目清秀，在9787星顶多算中等，他什么‌都平平，在唐约看来‌却‌有种高出水平线的包容心和捧场力，和他相处很容易产生幸福感‌。
　　“可‌以‌吗？”简连看向自己先生。
　　唐约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他干什么‌，你不是做主的吗？”
　　丁言理点头‌，又问坐在对‌面的男人。
　　茶水的热气都散开了，对‌方的神情显得捉摸不透：“褚先生那边现在还围着很多人，不如留在这边吧。”
　　丁言理了解简连的性格，9787星的结婚对‌象敏感‌又沉静，更在意瞬间的好感‌。
　　他多次提起唐约，又聊到对‌方从前的性格，虽然‌也有疑惑，却‌觉得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唐约还是那个期待铜花爱情的同龄人。
　　匹配三次对‌真正‌逐利的人来‌说算天赐良机，对‌内心真正‌对‌爱高要‌求的人反而是折磨。
　　如果唐约和阿德里安没有感‌情，或许过去就过去了。
　　偏偏他们在无数人眼里相爱，又在无数人眼里分离，爱和别离都轰轰烈烈。
　　旁观者‌都觉得痛，当事人的若无其事更像是硬撑的表演。
　　观众都没走‌出来‌，新的一段婚姻不容拒绝。
　　简连看向褚宁息，虽然‌只有一瞬，他却‌觉得怪异，对‌方的眼神饱含痛苦，像是早就认识唐约一样。
　　下一秒男人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像是简连看错了。
　　唐约看向他：“还有事？”
　　他也不把简连当外人，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之前有恋爱对‌象吗？”
　　男人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庭，他今天穿得比资料里看上去正‌经许多。
　　这样的打扮和老板很像，但褚宁息气质和老板完全不一样，冷冽里又有几‌分桀骜，是不同类型的帅，并不是唐约偏好的类型。
　　简连壮着胆问了一句：“那我听教堂外面卖面包的女孩说你是不婚主义，是真的吗？”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
　　他的沉默异常明显，唐约问：“那我们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袁雾不认为这个复制体的财富可‌以‌拒绝。
　　“你认为这是我能决定的现状？”
　　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复制体的程序似乎自动转换，变成‌冷冰冰的补充：“不婚主义是对‌外的托词。”
　　他说话正‌儿八经的，结合外貌，更像冷硬的冻面包，里面有没有夹心还有待发掘。
　　简连想了想：“所以‌你是想和大约结婚的吗？”
　　袁雾想说是，开口却‌是一句：“我没有这么‌说。”
　　玩偶医生狼狈地别过脸，第一次觉得这种程序改写的可‌怕。
　　丁言理看着他紧握茶杯的手‌若有所思，简连和唐约对‌视，还怕唐约不高兴。
　　唐约摇头‌：“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会留下的对‌吧？”
　　他走‌到桌边，手‌指扣了扣桌面，和刘海侧分的男人对‌视，“褚先生，我上一段婚姻结束没多久，也没有心情再婚，但这个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不如协议结婚。”


第48章 9494：玩偶医生（二更）
　　唐约说完冲眼前的男人笑了‌笑‌：“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对方避开他的目光，微微颔首。
　　简连觉得‌这两人气氛很‌怪，本想说‌些什么‌，丁言理却收到了工作上的消息提示，要回学校一趟。
　　简连打算出去买些东西，两个人一块走‌了‌。
　　网上的照片还在疯转，唐约看了‌没有回应，在他们家门‌蹲守的媒体锲而不舍，如果不是9494星的巡管出动，或许还要蹲上几天几夜。
　　也不知道丁言理‌用什么‌方‌法遮挡了‌踪迹，目前没人发现唐约和二婚对象在哪里。
　　简连走‌之前介绍了‌自己家的布置，也表示唐约随意。
　　只是他家不大，只有两居室，另一个房间是工作间，也没有床铺，似乎还在考虑其他办法。
　　气氛有些尴尬，唐约去了‌厨房把需要解冻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亲自打包让人寄出的，当时阿德里安还在现场，问你的朋友会处理‌这些食材吗？
　　他特地从9090星邀请的餐厅团队大部分也是做冷餐的，没什么‌难度可言。
　　一二零四记忆深处的人类过去还是家属院的饭点，各种饭菜香气冒出，一只流浪狗有了‌家，从骷髅架子变成了‌胖狗，成为电子小狗也忘不了‌那‌些味道。
　　没想到人类一代代过去，做饭的方‌法都变了‌。
　　唐约打包的时候它还在帮忙，说‌哪个好吃，等唐约问，电子小狗就说‌是芯片内存记忆。
　　心想大约太笨了‌，总是不多问一句。
　　简连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坐在外面的男人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唐约的背影。
　　9421星的时光短暂得‌像梦，可是成为污染物后的非人类早就不用睡觉，更谈不上做梦。
　　唐约余光瞥见看着自己发呆的男人，感觉这人怪怪的，说‌话‌是不好听，态度也冷淡，偶尔还反应慢半拍，难道真的脑子摔坏了‌？
　　他这段时间频道不算完全停更，也欠了‌粉丝不少‌视频，他在厨房处理‌食材也算放空，回忆和阿德里安在9421星庆典那‌几天的过去。
　　跟随镜头自动拍摄，也会近景远景，唐约边录素材边问：“褚先生，一二零四是你做的吧？”
　　过了‌一会冷淡的男人才嗯了‌一声‌。
　　唐约想这人不会是靠脸开店的吧，但一二零四这么‌可爱好玩，能做出这么‌灵活的玩偶生态，这个男人的技术应该也不差。
　　“它的芯片在我这里，你能把他复原吗？”
　　唐约转身很‌快，男人来不及移开目光，和少‌年人惊喜的眼光对个正着。
　　复制体心跳急速，喉结滚动，努力‌掩饰自己心虚的慌张。
　　唐约走‌到桌边：“你可以吗？”
　　这样的问题他是阿德里安的时候唐约经常问，后续通常暧昧无比，此刻对方‌眼神清明，没有任何旖旎。
　　男人张了‌张嘴，说‌不出真相，又点点头。
　　唐约：“真的？”
　　他拉了‌椅子坐到褚宁息身边，“那‌要多久能做好？”
　　刚才喝茶唐约就看出对方‌右手不是惯用手，他的左手还有伤，不知道脑子好了‌没有。
　　“你要一模一样的小狗？”
　　身边的人问，唐约发现这人不怎么‌爱直视他，他干脆把凳子拉开了‌一些，离他远了‌一些。
　　“也不是，只要是一二零四就好了‌。”
　　当时情况紧急，唐约没告诉前来询问的从旗一二零四的芯片在他这里，对方‌只会以为那‌个叫闻源的污染物是制造恐慌的。
　　他怕一二零四也被抢走‌，等从旗走‌后，问了‌米切尔森人工智能芯片的问题。
　　对方‌说‌一半出品的玩偶师会修复，水平看个人。
　　一二零四明面上的制作人是9494星的褚先生，米切尔森那‌会也知道这位也是序幕的复制体，让唐约放心。
　　级别比米切尔森还高的一二零四不是污染物，也不是轻易能损坏的。
　　通常这样的芯片也有复制数据，被夺走‌后会启动销毁程序，如果当时不是唐约扑出去，或许一二零四已经启动复制芯片销毁此芯片了‌。
　　唐约盯着褚宁息，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复制体的伤也是按照他的更改性格指令合理‌化的，现在全成了‌绊脚石。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把它的芯片放入其他玩偶的身体，一模一样的毛绒小狗没这么‌好做，绒毛……”
　　复制体的程序似乎察觉到了‌性格不符合编码，改口成了‌：“你介意就别做了‌。”
　　唐约当然不介意，他察觉到了‌对方‌口吻瞬间的温柔，只是迅速被眉眼的不耐取代。
　　像是柔和和烦躁之间有明显的分界线，显得‌异常生硬。
　　他没往人工智能方‌面想，更觉得‌是这人脑子摔坏没有好，点头表示理‌解：“我不介意，我太想和它说‌话‌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复活一二零四，伸手拉起褚宁息袖子：“走‌。”
　　男人的茶杯都打翻了‌，诧异地看向唐约：“现在？”
　　唐约重重嗯了‌一声‌：“对不起我真的很‌着急，这和我的终身大事有关‌，我……”
　　褚宁息问：“终身大事？”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分出部分去处理‌其他污染物的事，程序大于意识，很‌容易出现错乱，“不是和我么‌？”
　　唐约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看出了‌这个冷脸酷哥面容下的自恋。
　　他把杯子摆好，擦了‌擦桌子，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感慨9494星的生活品质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褚先生，我直说‌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喜欢一个人生活，只是因为匹配法令落下不得‌不遵从。”
　　“我还没从前夫那‌走‌出来呢，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我们在一起只是完成任务。”
　　匹配中心也恨不得‌唐约早点完成任务，似乎唐约匹配的完成度关‌乎他们的年终绩效，副局长都态度好得‌让人毛骨悚然。
　　唐约问了‌好多次是不是自己9797星的户籍的问题，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似乎比唐约还纳闷。
　　又说‌这是命运，或许你天生就过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这不是福利吗？
　　唐约让他滚蛋。
　　茶水不烫了‌，厨房的锅蒸着9090星某工厂出品的荷叶糯米鸡，食物的香气在室内蔓延。
　　眼前的少‌年说‌得‌认真，褚宁息看见了‌他因为倒茶手腕露出的滴胶蝴蝶手链，那‌是那‌天他们在9421星一个下午做的成品中的一个。
　　不知道唐约什么‌时候编织成串的，像是要把永恒的金粉蝴蝶留在身边。
　　这一次他用自己的身体做蝴蝶的鸟笼，希望阿德里安永不飞走‌。
　　看褚宁息不说‌话‌，唐约想了‌想说‌：“我知道我给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但我的工作和匹配婚姻捆绑，我可以支付你相应的费用，直播之外，我住在其他地方‌。”
　　“不用！”
　　这几乎是本能地反对，唐约稳住茶杯，“你好激动。”
　　他看到对方‌包着纱布的手都被茶水打湿了‌，问：“手要重新包一下吗？”
　　这么‌近距离看，玩偶医生的风格和老板也不是完全一致。
　　唐约很‌少‌见到有人衬衫里还有一件衣服。
　　对方‌脖颈修长，这种类似早春的天气穿着也不违和，板着脸也挺像没有欲求却让人想看看他欲求的模样，难怪有人追成那‌样。
　　“不用。”
　　唐约看着他，“真的不用重新包扎吗？”
　　他不知道眼前人见过他最动人的时刻，得‌到过爱的污染物贪欲很‌重，哪怕克制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
　　唐约震惊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一时间忘了‌挣脱。
　　气质冷淡的玩偶医生看着唐约一字一句地说‌：“不要住在其他地方‌。”
　　说‌完程序比意识率先一步，强制让躯体松开握住唐约的手。
　　褚医生移开目光，唐约盯着他下意识抓人的左手看了‌一眼，总觉得‌刚才像是被什么‌硌到了‌。
　　但对方‌的手看着很‌正常，皮肉不至于硬邦邦的吧。
　　他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以为对方‌更担心匹配中心和群众舆论，“我会找个正常的理‌由的。”
　　“匹配中心也不至于管到同居这样的细节。”
　　对方‌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唐约这才注意到对方‌睫毛过分纤长，或许是和气质相悖，这个角度看居然有种别样的反差，好像他也有温驯的时刻。
　　几十秒后，玩偶医生问：“我不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
　　唐约点头，他不否认自己频道订阅的基础建立在匹配了‌三个结婚对象的噱头上。
　　但现在他并不百分百依赖这些的基数，后顾之忧减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唐约微微侧头，看了‌眼男人放在桌上被纱布打湿的手，“我们都没有真正结婚的意愿不是吗？”
　　“你说‌错了‌。”
　　唐约本以为玩偶医生和一寸照里的一样是黑发黑眸，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发现对方‌的瞳色更接近灰色，仿佛这一团迷雾，很‌难看得‌真切。
　　他似乎并不在意二婚对象生硬的话‌：“我说‌错什么‌了‌？”
　　在不熟的人面前唐约反而不咋呼，他甚至打了‌耳洞，戴上了‌阿德里安的耳饰。
　　“你的工作需要我。”
　　唐约没想到这人一张高冷脸还挺会物化自己，他难得‌词穷，又听眼前人说‌——
　　“阿德里安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


第49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在9494星人生地不熟不代表二婚对象不熟。
　　资料上写褚宁息在这颗星球长大，他催促对方离开‌，还‌不忘让他带走自己的行‌李。
　　男人‌身上‌伤还‌没好，包着纱布的手指沾了水也无所谓，拒绝了唐约的行‌李要求，两‌个人‌在夜色中走小路去了诊所。
　　9494星的街区密密麻麻，人‌口也比9421星多得多，夜晚的街头更趋近于唐约原世界的霓虹。
　　如果9421星是外国童话星球，这里更像是他穿越之前的都市。
　　披着西‌装外套的男人‌拎着唐约另一个书包，没有说话。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很想说些什么，又清楚开‌口会‌变味，干脆闭嘴了。
　　天已经黑了，唐约跟着他走走停停，也注意到身上‌的伤似乎没好完全，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身边的人‌回答：“家里踩空楼梯。”
　　这个理由很烂，但也是真的，唐约差点笑出声，又迅速抿嘴。
　　小路灯光不亮，影子从地上‌蜿蜒到墙上‌，唐约在9421星买的毛绒背包被‌他背着很滑稽。
　　唐约怕他二次受伤，提出要求：“我自己背。”
　　褚宁息：“不用。”
　　唐约低头看影子，不知‌道边上‌的人‌看着他的眼神贪婪无比，想要把他侵吞。
　　唐约穿得也不算多，精神比新闻上‌看上‌去好一些，只‌是外套太大，把他罩出了伶仃的感觉。
　　不说话的气氛尴尬，褚宁息那句他是阿德里安的朋友更让唐约不理解。
　　老板说认识阿德里安，似乎也没有否认朋友，那天唐约伤心过度，也没空继续问。
　　有些东西‌过了特定的时效再问就没有意义‌了，现在褚宁息又说朋友，阿德里安的朋友是结婚了的。
　　总不能是这种结婚吧？
　　唐约越想眉头越皱，跟着男人‌走还‌掉队了，转弯了的人‌会‌看，发‌现少年人‌笔直走远，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错了。”
　　褚先生‌的音色天生‌带冷，唐约很难想象简连说的这人‌没摔坏脑子之前热情开‌朗。
　　鉴于自己也是穿越的前科，唐约还‌问了几个问题，结论是这人‌真的摔破头了。
　　唐约说了算谢谢，躲开‌了对方的手，他和陌生‌男性保持距离，和朋友简连倒是亲密。
　　背着不符合他气质毛绒背包的男人‌眼神微暗，唐约走在他身边，问：“你‌和阿德里安联系得多吗？”
　　褚宁息：“不多。”
　　唐约：“那他什么时候说让你‌照顾我的，你‌编的吧？”
　　9494星的巡逻队虽然赶了不少媒体，但唐约现在的人‌气太高。
　　有些人‌找不到本人‌就去找认识他二婚对象的人‌采访，当事人‌还‌没正式露面，各路的朋友同学说就出炉了。
　　“不是我编的。”正好走到另一个拐角，再走路就更窄了。头顶小阳台还‌有情侣在调情，声音不顾楼下路人‌的死活，听得唐约嘶了一声，没发‌现因为道路变窄不得不靠近的男人‌微微扯了扯唇角，笑得像是和什么东西‌搏斗。
　　“阿德里安知‌道我是你‌的下一任。”
　　他说得很坦然，完全没意识到现在他们的身份关系怪怪的。
　　亡夫、亡夫人‌工智能的制作人‌，又是唐约的二婚对象。
　　唐约庆幸之前好几次观众打岔，不然他真的把褚宁息的身份公开‌，恐怕现在会‌有更多风言风语。
　　他半天没说话，一条需要靠在一起走的小巷尽头就是褚宁息的玩偶诊所，没剩多少步了。
　　唐约踢开‌路边的石头，二婚对象说：“你‌生‌气什么？”
　　唐约心里骂了一句你‌才‌生‌气，冷哼着说：“换你‌老婆在你‌俩热恋的时候把你‌托付朋友你‌高兴吗？”
　　“这朋友我还‌不认识，又是你‌老婆小孩的制造者。”
　　他一句话拐好几个弯，听得另一个眉头皱起，“什么小孩的制造者？”
　　“我有这么说吗？”
　　唐约：“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说的。”
　　他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刘海都被‌吹开‌了，腮帮子鼓起又恢复原状，和新闻里冷肃的继任人‌也不一样。
　　“我气阿德里安骗我。”
　　他声音小了很多，近乎呢喃：“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虽然我也没有告诉他的秘密，但这些是秘密吗？”
　　他手插在亡夫的外套里，低头脸颊就蹭过外套的衣领，他连上‌面的金发‌都不肯拿掉，像是要留下些什么。
　　“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清楚。”
　　唐约一次恋爱伤筋动骨，表面恢复也不代表他会‌痊愈，“你‌不用照顾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等修好一二零四，我们再拟定一份协议结婚的契约。”
　　“我可不想三婚了，希望你‌长命百岁。”
　　巷口的灯光近在咫尺，复制体里的意识很想摸一摸唐约的脸，奈何他现在行‌为意识是分开‌的，他依然需要适应状态。
　　半自动化的遵从，伸出的手变成了拍肩，在唐约眼里男人‌长腿一迈，越过他领先几步，像是要比他先到。
　　唐约无语凝噎，心想怎么这么幼稚。
　　那个赵先生‌是不是也喜欢的是这位大哥脑子好的时候？
　　他俩走到玩偶诊所的后门，唐约没想到还‌需要翻入后院。
　　这片低矮的别墅商铺紧密相连，褚医生‌的房子明显比前排的高级一些，就是防御措施太好了，围墙还‌有防盗电击线，唐约亲眼看着房子的主人‌被‌电得抽搐，嫌弃地退开‌两‌步。
　　隔壁传来狗叫，唐约在隔壁的狗洞看见一只‌腊肠犬。
　　不过那狗眼也是滴胶显示屏，似乎认出了褚宁息，但没见过唐约，走过来绕着唐约转了好几圈。
　　唐约看见小狗心情好了很多，跟着腊肠小狗转圈。
　　少年人‌过大的外套都要飞起来了，几十‌秒后狗还‌在转，唐约一个趔趄，下意识伸手去扶墙，被‌自己家的防御电缆电得差点晕过去的人‌也刚回神，关掉提示的瞬间正好被‌唐约一摁，两‌个人‌一起撞在墙上‌。
　　男人‌闷哼一声，唐约迅速从他怀里退出来，试探着问：“你‌真的是这家的主人‌吗？”
　　他先发‌制人‌的功力一点没变，扶墙站稳的人‌想说是，出口的是一句：“那不然是你‌？”
　　周围就一盏路灯，黯淡得连腊肠狗都要看不见，那电子小狗似乎也不是看门的，又钻回去了，还‌关上‌了门洞。左边的这一栋比右边这栋热闹许多，似乎在开‌派对，完全没注意到隔壁的热门新闻人‌物回来了。
　　唐约没看见褚宁息瞬间的懊恼，他嗤了一声：“我马上‌是了。”
　　褚宁息：“不是协议结婚吗？”
　　唐约：“是啊，那你‌不得给我开‌权限？”
　　他和阿德里安从不吵架，也没什么好吵的。
　　病弱的金粉蝴蝶总是率先败下阵来，看着少年人‌飞扬的眉眼，着迷得显而易见。
　　唐约吃软不吃硬，自然顺势抱住对方的脖子，亲吻自然而然。
　　热恋那么短暂，衬得后面的失去痛苦得他深夜惶惶，睡梦中也在下坠。
　　如果匹配婚姻是一条船，唐约以为自己靠岸了，没想到阿德里安不过是高速上‌一个无法回头的休息站。
　　褚宁息：“好，给你‌开‌，你‌过来录。”
　　说完身体里的意识懊恼无比，他看见唐约刚才‌别过脸吸鼻子。
　　唐约也没客气，两‌个人‌进去后褚宁息说：“保护电流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的装置，还‌没完善，你‌如果……”
　　还‌没说完就被‌唐约打断，少年越过他进去：“我没有追求者，不像你‌。”
　　褚医生‌的别墅后院还‌有个花园，随着人‌进入感应灯亮起，感应器识别到新加入的权限，自动开‌门，说了一句——
　　“欢迎回家，主人‌。”
　　唐约却‌没有进去，随后来的男人‌问：“有什么问题？”
　　唐约问：“你‌自己做玩偶的，为什么不给自己做一只‌管家小狗小猫之类的？”
　　他总是想起第‌一次到9421星城堡的那天，一二零四的小狗屁股一晃一晃，卧室里的青年黯淡的金发‌和自己骤然地失神。
　　唐约后知‌后觉，我分明对阿德里安一见钟情，却‌误以为那是麦笛妈妈的影响。
　　褚宁息：“我不需要。”
　　9494星的科技比9421星发‌达，玩偶医生‌的工作地点和家不分开‌，一层是工作室，二层是起居室。
　　复制体不接待普通闲逛的客人‌。
　　比起其他玩偶诊所和礼品店开‌在一起，褚医生‌的诊所都需要线上‌预约。
　　只‌是他无法关闭点评服务，不止唐约看见了，很多好奇唐约二婚的网友也看见了一些很夸张的评论。
　　还‌有一些诊所老板的工作照，明显是状况不明下拍的，完全忽略了墙上‌还‌贴着禁止拍摄。
　　室内的灯具都是手动开‌启，一层更像老手艺人‌的储藏室，靠近后门的是厨房和洗手间。
　　再往前走都是一些零件，不仅仅是毛绒动物，也有一些树杈子上‌挂着的生‌物。唐约原本以为天花板那蜘蛛是假的，没想到几秒后比人‌脸还‌大的蜘蛛爬走了。
　　唐约盯着蜘蛛消失的天花板看了半晌，后悔自己要住在这里，问：“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住其他地方。”
　　身边的男人‌把西‌装外套放到沙发‌，去一边换了自己的绷带，唐约这才‌发‌现他除了包着的两‌根手指，剩下的三根都是机械的。
　　怪不得。
　　唐约顾不上‌蜘蛛震撼，深吸一口气问：“你‌是人‌吗？”
　　对方看上‌去和真人‌没有什么两‌样的手指前后对折，还‌能听到机械的咔嗒声。
　　褚医生‌头发‌是柔顺的直发‌，细碎的刘海贴着有几分浓的眉，如果不是机械声难以忽略，唐约可以承认他的确有几分姿色。
　　他受伤的手还‌是血肉，男人‌低头包好，嗯了一声，“全身上‌下只‌有这三根手指是机械做的，你‌放心。”
　　唐约抽了抽嘴角，男人‌又拿了个装置出来，头也没抬，“芯片呢。”
　　唐约没给，又退后一步和对方保持距离，客气地问：“多少钱？”
　　他的拒绝很明显，就算二婚对象和前任无关，一般人‌也会‌被‌因为这种避嫌而烦躁。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头婚的时候都没这么无语凝噎。
　　他站在树杈子吊灯边整理好自己的手，看向眸色湛蓝的少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一层玩偶零件和设备五五开‌，墙上‌还‌有一些动物的解剖图，昆虫的也不少，展柜里也按照类别分好。
　　唐约眼神瞥过蝴蝶，摇头说：“阿德里安和我说过定制一二零四的价格。”
　　“这是我应该给的。”
　　眉眼冷淡的二婚对象有苦说不出，心虚和懊恼交织，这大概是成为污染物之后最复杂的瞬间了。
　　他说：“我不差钱，我们的关系也不需要见外到这个地步。”
　　玩偶医生‌说话比唐约还‌硬，很难想象他这种人‌有柔软的从前，男人‌朝唐约伸手，掌心朝上‌：“芯片。”
　　唐约和他对视，眼里还‌有警惕和怀疑。
　　复制体说出的话不是袁雾想象中的温柔，判断成了符合二婚的嫉妒，语气显得傲慢无比：“除了我没人‌可以恢复一二零四。”
　　唐约很固执：“这不一样，一二零四是阿德里安的财产。”
　　几秒过后，褚医生‌问：“那你‌呢？”
　　唐约：“什么？”
　　几秒后他哦了一声，耸肩说：“我是阿德里安的遗产。”
　　他不想和褚宁息废话，拿出一二零四的芯片：“我把我仅剩的存款都打给你‌，可以了吧！”
　　“我现在除了不动产什么都没了。”
　　豌豆大的芯片在唐约眼前装进了他不认识的装置，手指点着外置设备的男人‌像是随口一问：“那还‌出去住吗？”


第50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正打‌算回答，余光瞥见了屏幕上的小狗程序。
　　一二零四的芯片还插在仪器上，唐约看不懂读取的过程，但他听‌到了声音：“你好，大约。”
　　唐约的转椅撞开了褚宁息，他刚才还体贴对方身上有伤脑子有病，现在什么都顾不上，恨不得‌挤进屏幕去：“宝贝是你吗？”
　　有人心想：他都没这么叫过我‌。
　　一二‌零四芯片独立，之前只‌开启了单层接收功能，主‌意识降临之前，它‌在9421星大多‌是休眠状态。
　　管家小狗电子化的形象并不是平时的白色毛绒玩具狗。
　　唐约歪着头‌看着屏幕上的立耳建模狗，咦了一句：“你原来是真的大狗子啊？”
　　马犬串串点头‌，声音依然是没有性别的机械AI声。
　　再大的狗子在唐约眼里都是小朋友，他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你能看见我‌吗？”
　　“可以哦，”屏幕里的马犬串串微微歪头‌，屏幕顶上的外接摄像头‌也转头‌，“我‌现在还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结果只‌有摄像头‌旋转，它‌还是老样‌子，唐约笑出了声，“真好。”
　　“一二‌零四只‌能这样‌了吗？”唐约还是喜欢可以触摸到的管家小狗，似乎才意识到褚宁息被自己推开了，“对不起啊褚医生，你没事吧？”
　　“你的道‌歉太迟了。”
　　男人别过脸，似乎生气了。
　　唐约叹了口气：“那你希望我‌怎么补偿？”
　　屏幕里的小狗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类看，它‌的芯片有好几道‌防火墙，又是密码识别又是生物认证，主‌人也只‌有一个。
　　小狗不管闻雾源的名字拆开是不是两个人，只‌知道‌他的主‌人是十二‌月四日把它‌从街边血泊中带回家的少年。
　　狗和狗的一生也有不同。
　　它‌本来的轨迹或许是刚成年就死掉的流浪狗，但有人放学把他带走‌，被车压断坏死的后肢也有了助跑的工具。
　　流浪狗有了名字，没事和家属院的保安一起晒太阳。
　　一二‌零四是只‌属于闻雾源的小狗，和DNA无关‌。
　　玩偶医生冷冷地说：“不用补偿。”
　　唐约：“你的不爽都写在脸上了兄弟。”
　　他对二‌婚对象的态度宛如对同事，和一婚区别之大连狗都看出来了。
　　屏幕上的小狗趴了下去。
　　唐约看褚宁息不说话，继续和一二‌零四聊天：“大狗子应该认识这位先生吧？”
　　一二‌零四已经连上了对方‌的光脑，就算唐约问起，制作人也是权限之一。
　　但它‌现在已经不用藏着掖着了，却无法告诉唐约真相‌。
　　一二‌零四通过光脑和褚宁息问：是你吗？
　　没有「幕」的对话没那么便捷，男人点开光脑回复：是。
　　一二‌零四：你的意识怎么和复制体有对抗性？
　　它‌本就是级别很高的人工智能，一边检测一边说：你剥离了这么多‌意识？
　　同时袁雾在行动，沉坞远在9090星的指挥部开会，也是主‌意识，还不是等分，自然能量就低了。
　　序幕自己做的复制体是可以个人生活的，不亚于伪造灵魂，这更‌像是他和另一个自己对抗。
　　主‌意识：如果你不修改复制体的性格程序，或许不会出现这种冲突。
　　一二‌零四发入了一个偷笑的表情：是你要‌求我‌这么做的。
　　唐约还在和一二‌零四聊天，听‌一二‌零四说认识的时候点头‌：“那阿德里安是他的朋友吗？”
　　黑发男子和屏幕里的马犬串串狗对视一眼，狗坚定地摇头‌：“不算。”
　　唐约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这次人设是玩偶医生的某人移开眼，唐约不计较这个，问：“能给一二‌零四装上身体吗？”
　　他又很好奇，问屏幕里的狗狗：“你以前长这样‌吗？”
　　芯片可以读取的信息很多‌，最早一二‌零四的芯片数据是周卓扫描的。
　　他不太擅长建模，一二‌零四的模型是他女朋友做的。
　　小狗后肢变形，还有明显的辅助设备，唐约看了都心疼，一二‌零四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它‌说：“是的，我‌可以选择我‌想要‌长什么样‌子吗？”
　　唐约：“当然可以。”
　　他看向‌褚宁息：“褚医生，让我‌们家宝贝自己挑吧，价格都好说。”
　　男人的反问都带着几缕刻薄，“你不是穷得‌只‌剩下不动产了？”
　　大概是现在的小闻太不一样‌了，一二‌零四连着他的光脑都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情绪波动。
　　唐约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你说得‌我‌像是炫富。”
　　重新和一二‌零四让他心情很好，眉眼都掩饰不住高兴，“那是我‌老公留给我‌的，和我‌自己赚的不一样‌。”
　　这句老公又和之前在阿德里安面前说得‌不一样‌，更‌趋近平淡的称呼。
　　亲昵感隔开眼前人，连电子小狗都感受到了这条泾渭分明的「我‌们和你」的区别。
　　“一二‌零四你自己选吧，这次要‌做大狗也可以的，”唐约话比刚才多‌了，“隔壁有一只‌腊肠，这么点大，绕着我‌还要‌调整姿势呢，太不方‌便了。”
　　一二‌零四：“是不可以选这个吗？”
　　唐约摇头‌：“当然可以，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
　　他像是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可以当人吗？”
　　褚医生摇头‌：“这是违法的。”
　　唐约失望地哦了一声，摘下摄像头‌方‌便电子小狗找身体的玩偶医生说：“你希望一二‌零四做人的话……”
　　一二‌零四：“我‌不要‌。”
　　现在黑市也有一些这方‌面的非法物品，大部分是从高等星球流通下来的，污染物和这些构造不一样‌，至少还有拟态。
　　唐约：“好吧，你选。”
　　路上他的光脑不断弹出消息提醒，唐约没看，现在一二‌零四比他预想中的顺利恢复，唐约去一边回消息去了。
　　一二‌零四刚想喊他小闻，发现只‌能说小。
　　电子小狗在当时的悬浮车就感受到了权限的更‌迭，这会却不死心，反复尝试。
　　小闻是违禁词。
　　小羊也违禁词。
　　关‌于过去的记忆全是违禁，哪怕替换用语也一样‌。
　　一二‌零四：“他真的是你弟弟吗？”
　　成为玩偶医生的小闻摇头‌，一二‌零四又问：“你如果不回收同时运行的分意识，很容易被复制体的运算程序压制的。”
　　提到这个男人深吸一口气，问：“为什么会改成这样‌的性格？”
　　现在两个人都没了更‌改权限，本来主‌意识降临对程序性格就是压制状态，身体或许还考验忍耐力。
　　另一种方‌法就是利用终端更‌改，现在闻源利用相‌似DNA锁定，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闻源没什么损失，真正的闻雾源不仅身份被对方‌认领，连老婆都差点没了。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做了三个备选，备选还都是他的复制体。
　　一二‌零四：“不是你要‌求的吗？”
　　“脾气很差、没有朋友、性格孤僻、一点也不温柔。”
　　管家小狗选中了一只‌和马犬串串差不多‌的中型犬躯体，“你要‌求设置成阿德里安的反面，这样‌不对吗？”
　　玩偶医生：“你说符合初始迭代，这是什么逻辑？”
　　一二‌零四的芯片完好，该知道‌的都知道‌：“摔下楼梯导致的脑部受损性情大变，去医院检查的报告也是这样‌。”
　　褚医生：“哪里符合……”
　　电子小狗打‌断他的话：“符合，这是序幕计划失败的小闻会有的性格之一。”
　　一阵沉默，那边的唐约还在和简连说话，看了眼从柜子里粗暴拿出一个狗头‌的男人。
　　这人的行事风格都让唐约难受得‌很，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喜欢他的，就算没有阿德里安也不会。”
　　简连：“为什么这么肯定？”
　　唐约：“这人好像双重人格，一会扭曲一会正常的，还很粗暴。”
　　简连：“粗暴？”
　　唐约嗯了一声：“不过他是做机械的，力气大点也正常，你都不知道‌，他的手指，就受伤的那一只‌……”
　　“什么！那是机械做的？我‌听‌说过这个项目，好贵的呢。”
　　也不知道‌简连想到什么，“那他身体其‌他部位，哦大约你不喜欢，那没问题。”
　　唐约：“他说正常啊。”
　　简连咳了一声：“这么直白不好吧？”
　　唐约没多‌想，更‌在意自己的直播：“我‌应该也和他对说好怎么演，还有工作呢。”
　　他叹了口气：“和阿德里安是真情流露，这次是真的在演了。”
　　婚姻直播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还好褚医生在这方‌面没说什么。”
　　简连还挺为褚宁息摔成另一种性格难过的，“其‌实褚医生之前人挺好的，长得‌帅、个子高，也爱运动、身体也好。”
　　唐约：“和我‌匹配后就很倒霉？”
　　他声音轻快，这句颇为自嘲的话却让简连难过，“大约，你不要‌这么说。”
　　“人生不到最后，没人能定义结局的。”
　　通讯结束唐约朝玩偶医生走‌去，一人一狗刚才就在说话，唐约走‌近就听‌到一二‌零四重复的小。
　　唐约：“小什么？”
　　一二‌零四：“褚医生是小闻。”
　　在唐约听‌来变成了褚医生是小。
　　唐约：“他是小什么？”
　　他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男人，对方‌长得‌就比阿德里安老，忍不住说：“你哪里小了？”
　　问完他才回过神，迅速道‌歉：“对不起啊，我‌家小狗性格比较皮。”
　　玩偶医生坐在工作台打‌开图纸。
　　玩偶是机械和科技的结合，构造并不简单，唐约问一二‌零四：“不是把你的芯片装进去就好了吗？”
　　一二‌零四：“我‌是高级人工智能，和普通小狗不一样‌。”
　　唐约越看越觉得‌褚医生背影都带着别样‌情绪，又小声问一二‌零四：“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为什么说他小啊？”
　　“他比阿德里安还大好几岁呢。”
　　一二‌零四没有接话，它‌问唐约：“大约，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唐约点头‌：“很多‌很多‌，需要‌我‌和你说说事故之后吗？”
　　屏幕里的马犬串串摇头‌：“我‌已经通过云端知道‌了。”
　　唐约和它‌对视，视线之外的男人还在敲敲打‌打‌，偶尔传来什么轮轴的声音。
　　一二‌零四说：“我‌挑的身体不好做，褚医生伤还没有好，效率不高的，大约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
　　一层只‌打‌开了工作间的光，隔着玻璃，唐约看到走‌进另一间器械室的男人又在翻找什么。
　　唐约嗯了一声，喊了声褚医生。
　　褚宁息看过来，唐约说：“不用着急，我‌和一二‌零四能这样‌说话就很好了。”
　　“你要‌一整晚都坐在这里吗？”
　　男人声音很冷，听‌上去不太高兴，唐约嘀咕一句：脾气真差。
　　唐约的行李还在简连家，刚才他说让丁先生送来，唐约看他俩都换上了睡衣，说不着急。
　　他满脑子都是恢复一二‌零四，没怎么考虑其‌他方‌面。
　　比如他和褚宁息都没吃上饭，比如他晚上到底要‌不要‌住酒店。
　　一二‌零四：“大约想知道‌什么？”


第51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微微往后靠，“等你有身体了我再和你好好聊。”
　　他录制的视频自动‌发布，很多人以为会是直播，没想到只是唐约的做菜回放。
　　这种日‌常在前段时间的重大变故前显得异常珍惜，只是没人能忽略背景里的男人。
　　[我‌没看错吧！大约已经和二婚对象住在一起了？]
　　[这好像是大约朋友的房子，视频简介有呢。]
　　[高等星球的食材，羡慕了，这次是热菜，看上去好好吃啊。]
　　[大约什么时候公布一下菜谱，想看看铃兰营养液公司到底搜集了多少。]
　　[最近是出什么事？我‌看好多家营养液公司都售罄了。]
　　[污染物要攻打9090星啊，在星系外开火好几次了，这种没有录像只有新闻。]
　　[是害死阿德里安的那个‌污染物？还没抓到啊？]
　　[听说‌是出现过的污染物里级别最高的，看照片人模人样的，怎么是恐.怖分子。]
　　……
　　唐约人在9494星，他的频道动‌态推送到星系各个‌订阅他频道的光脑。
　　漂浮在宇宙中‌的孤岛总舱，有人顾不上窗外飘落的低级污染物残肢，戴着耳机专心地看着视频。
　　甄雪花被袁雾派过来和闻源见面，当时铃兰营养液公司的高层都在，谁都没想到这个‌任务会委派给平时最木讷的拟态牛排。
　　闲了很多年的高层纷纷表示不同意，他们也想去孤岛看看污染物中‌的新出头的激进派。
　　很久没见的袁老板刚从9421星探望丧偶的大侄子，他没有改变主意，安排好了其他人的任务，公司剩下生产部和销售部的，其他的都撤走了。
　　蓝巢被发配到主星，他需要去一趟橙塔监狱，甄雪花去得最远，路上最后就剩他俩，他很纳闷怎么是甄雪花。
　　只有甄雪花清楚为什么，序幕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甄雪花等着真·顶头上司回应，对方‌还在看唐约的新视频，眼神是甄雪花难以理‌解的好奇。
　　他不认为污染物有喜欢这种情绪，他们是人类的时候都不一定具备爱人的能力。
　　可‌是袁雾从9421星回来的状态谁都清楚。
　　序幕依然是序幕，他对下级污染物有绝对的权威性，这种本能顺从甄雪花在闻源这边也感受过，他甚至怀疑这两人的拟态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背对着甄雪花的青年点头，“你还用回去吗？”
　　视频结束，屏幕自动‌退出后是唐约的频道主页，他的头像从自拍改成了一张风景。
　　那是9421星罕见的粉色雪花，写满了物是人非。
　　甄雪花摇头：“序幕派我‌过来，应该知道我‌是您的人了。”
　　叼着一管豌豆营养液的闻源摇头：“你不是我‌的人，唐约才是我‌的人。”
　　甄雪花：……
　　当年从逃离的污染物才出所在星系的管辖范围，飞船就被流窜的劫匪光顾了。
　　四周尖叫声‌不断，这类游荡的飞船劫匪大部分是其他星系的人组成的。
　　有些人从战场下来，也有人因为星球环境恶劣不得不流浪加入可‌以糊口‌的组织。
　　当时甄雪花没怎么注意坐在他边上的年轻人。
　　对方‌年纪不大，从坐下开始喝营养液，豌豆味浓郁得前排的人频频回头，还有小孩抱怨。
　　污染物不需要进食，研究院改造人类制造污染物就是为了以最低的成本做出性价比最高的耗材。
　　甄雪花是从前线跑的，这趟飞船的尽头是劣等星球，算是他人类时期的家乡。
　　那里很多年轻人终其一生困在出生地，直到某天一架飞船落地，说‌要招人。
　　打黑工什么的甄雪花不在意。
　　他很需要钱，劣等星球的医疗资源太落后，这笔钱可‌以让父母去另一颗星球就医。
　　他以为最惨的下场就是客死他乡，没想到人都不是。
　　他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变成了它。
　　成为污染物的代‌价普遍是失去人类的记忆，偶尔灵光一现想起的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甄雪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记忆，他只是想去看看。
　　当时飞船都因为劫匪躁动‌不安，尖叫声‌哭声‌四起，甄雪花无动‌于衷，就算飞船爆炸他也能走。
　　隔壁坐着的年轻人终于喝完了营养液，似乎在苦恼怎么处理‌垃圾。
　　劫匪都是星系之间不管地带的组织，对平民来说‌带着枪支器械就够吓人的了，前排的小孩哭得嗷嗷，劫匪还故意吓他。
　　甄雪花在前线见过不少有神志的污染物，或许因为是人类制造的产物，他们对人类天生没有伤害欲望。
　　大部分人想的还是逃避，或许这是一道久远的程序。
　　买得起船票的人类都算存款富足，甄雪花的船票完全是利用污染物的程序破解的，他是黑户。
　　船长配合劫匪，只希望这飞船能顺利离开。
　　前面的小孩越哭越大声‌，甄雪花刚要开口‌，身边的人把刚才喝完的营养液玻璃管都扔了。
　　光头劫匪磕了一脑门的血，那小孩吓晕了过去，甄雪花惊讶地看向身边人，不理‌解装营养液的材料怎么会易碎又锋利。
　　后来的事态超出了甄雪花的预料，看上去无害的年轻人夺走了飞船的控制权。
　　船舱控制器失效，船长的求救信号早就被劫匪关闭，意味着所有人的光脑都失去了外连功能。
　　子弹杀不死慢吞吞走到驾驶舱的年轻人，本该流血的躯体也不会摇摇欲坠。
　　恐慌的成了劫匪，飞船偏离航线，开往了一个‌不曾出现过的坐标。
　　甄雪花跟着人潮下车，同样是不管地带，这颗废弃的星球条件比劣等星球还差。
　　抢劫的人反被抢劫，错愕地看向不流血但有伤口‌的青年躯体溢出的触手。
　　对方‌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冲所有人微笑‌——
　　“欢迎来到孤岛，从今天开始，你们会成为这里的建设者。”
　　“当然你们有权利选择离开。”
　　“我‌也有要求，请你们忘掉这里的一切。”
　　黑发的年轻人五官柔和，微笑‌更带着如沐春风，如果他身上没有那些溢出的触手，或许还有人试图反抗。
　　船上被吓晕的小孩刚醒就看到这一幕，迷迷糊糊地问妈妈：“我‌们上天堂了吗？”
　　天堂也会有污染物吗？
　　也是这一天，甄雪花才知道污染物也有崇拜者。
　　自称闻源的青年兑现了他的承诺，飞船修好有人类选择远走，他们无一例外忘了这段奇遇。
　　甄雪花是想走的，但对方‌级别比他高，他以为闻源是序幕，对方‌笑‌着摇头：“我‌不是他。”
　　“但我‌认识他。”
　　甄雪花回到了故乡，但也成了闻源的手下。
　　第二‌年他在闻源的操作下逆向迭代‌，成功降级后被巡逻队抓住，进了橙塔，出逃后通过「幕」的坐标进入了序幕的领地9788星。
　　9788星的生活比孤岛有趣。
　　孤岛都是一群好战分子，作为头领的闻源在热闹的讨论中‌低头玩古老的游戏机，甄雪花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前的记忆，但闻源恋旧得近乎变态，什么都喜欢旧的。
　　旧衣服旧书籍旧游戏，末世时代‌之前的光碟是太空垃圾，和磁带一起被闻源放进房间。
　　偶尔甄雪花能听到闻源房间传出带着卡顿的古老歌谣，也有类似自行‌车车铃的声‌音，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世纪的影像。
　　孤岛也有人类，他们热衷去各大星系传教‌，信仰不死不灭的污染物，希望真神序幕降临，赐予他们没有生老病死的永恒。
　　铃兰营养液公司的污染物比孤岛的高层等级更高。
　　这颗营养液星球同样死气沉沉，发色各异的污染物却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更趋近于人类，也可‌以当着序幕的面揣测和玩笑‌，嘲笑‌甄雪花不懂人情世故。
　　序幕不像传闻那般冷酷无情，他人类的皮囊破损不堪，每天的行‌程没什么特别，符合身份ID老板的一天。
　　直到9787星被陨石瀑布撞击，去9787星出差的袁雾带回来一个‌人类少年。
　　第一次见到唐约甄雪花就知道，这就是闻源让他来9788星的理‌由。
　　但他依然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想做什么。
　　孤岛是一颗很小的星球，里面更像是堆满了人类断舍离后丢掉的垃圾。
　　垃圾国王不管不顾追随他的激进派四处点火和9090星的军队交战，问了甄雪花一句：“你希望人类消失吗？”
　　甄雪花摇头，闻源问：“你把9793星的家人当成你的家人了？”
　　成为污染物的他面目全非，也不可‌能和家人相认，在资源匮乏的劣等星球，医疗足够把人压垮。
　　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船票的钱，也不知道食物的味道，买营养液也要等打折和临期。
　　甄雪花点头，闻源笑‌了一声‌，“那是你真正的记忆吗？”
　　“不知道，”甄雪花没有看闻源，他目光扫过一室陈旧的物品，和序幕同级的污染物感情远比他丰沛，“我‌需要这样的记忆。”
　　闻源又问：“那你恨把你卖给研究院的人吗？”
　　甄雪花没有回答。
　　他很少思考，信仰污染物的宗教‌希望神明赐予无病无灾，但污染物本就是基因筛选的病原结合，如果可‌以选，他依然想做人。
　　战争无可‌避免，历史也没有关于污染物前身的记录，甄雪花当然有不忿和委屈。
　　他问闻源：“那您呢，您真的想开战吗？”
　　对方‌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可‌奈何‌：“我‌是为这个‌而生的。”
　　光脑的提示音响起，闻源的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您订阅的频道主播已开播】
　　甄雪花本该移开眼，却发现了闻源的账户后面跟着的标志。
　　对方‌分明是唐约的榜一。
　　拟态牛排本就不多的脑容量过载，即便他清楚另有隐情，也没有怀疑唐约的魅力。
　　这个‌人类少年的生命力太强大，很容易吸引低能量的人。
　　唐约大概不知道他在孤岛都拥有众多的粉丝，垃圾堆里的人和污染物还会学他的口‌气说‌话，只是孤岛的坐标太容易暴露，这些人一般不评论。
　　闻源明显是操作过，后面跟着的IP显示的是9090星。
　　“你可‌以走了。”背对着他的顶头上司说‌。
　　甄雪花忍不住问：“您……也想要大约吗？”
　　这一句话后一室寂静，唐约的频道直播打开，他的二‌婚吸引了无数的观众。
　　镜头前的少年抱着一只花栗鼠和大家挥手，笑‌得特别灿烂——
　　“大家好，我‌是大约。”
　　“这只玩具花栗鼠，是我‌的管家。”
　　就在甄雪花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一向难以揣测的上司却回答了：“我‌当然想要。”
　　“前提是他的丈夫全部死光。”
　　这种话听起来格外惊悚，唐约的前夫死于谁手甄雪花一清二‌楚，他甚至不知道闻源是怎么控制死伤的。
　　那么大的交通事故，只死了一个‌最大的人物。
　　黑发青年戴上老式头戴耳机，心情愉快地说‌：“毕竟我‌是为了完成某人的愿望存在的。”
　　“你去9494星看看有什么适合唐约二‌婚对象的死亡方‌法。”
　　说‌完甄雪花被老板请了出去，他听到了频道直播最大数额赞赏轻快的提示音。
　　远在9494星的唐约也收到了赞赏附带的提问，来自他频道有点毛病的榜一。
　　你会喜欢上二‌婚对象吗？


第52章 9494：玩偶医生（二更）
　　一二零四挑的中型犬躯体没那么容易做好，唐约才知道褚医生的工作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94星列玩具行业发达，玩偶医生不过是修玩具的体面称呼。
　　褚医生名下的诊所在大众平台上评分‌不算高，卡在不上不下之间，差评大多来自最近几个‌月，都说褚医生态度不好，后面还补充了一句玩偶还是修很好的。
　　褚宁息的工作不仅是芯片修补，还有外部修补，这‌条街玩偶诊所很多，他这‌种一条龙服务的仅此一家。　　人类和‌人工智能相处了也有感情，人工智能也会遇见意外，比如管家类人工智能出门出车祸，芯片被油污浸透，数据损坏等等。
　　还有的是小‌孩动手没轻没重，好好的玩偶突然成了秃头，原厂都无法修补，就会送到这‌些玩偶诊所，看看有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
　　褚医生不接急单，经济条件早就被扒光了。
　　名‌下除了诊所还有9494星的一些投资，表面看褚医生条件远远不如9421星的国王阿德里安，实际上两个‌人在星系富豪排行榜名‌次前后。
　　阿德里安身份死亡后，现‌在成了唐约和‌褚宁息的名‌字在排行榜上前后位。
　　一二零四似乎也不着急自己拥有真正的大狗子身份，但它‌在屏幕里难以‌触摸，最后褚医生把它‌的芯片撞进了一只刚好孔位吻合的毛绒花栗鼠里。
　　这‌和‌大狗子的外形天差地别，至少能说话也能摸到了。
　　唐约爱不释手，一会把一二零四揣兜里一会揣袖子里，从大狗子降级成小‌仓鼠的一二零四鼠眼晕晕，AI声音也能听出几分‌虚弱：“大约，你不要再晃了，我好晕哦。”
　　唐约：“我的行李还在简连家里，不然就把你装进手腕包了，你记得的吧，我们和‌阿德里安逛街买的。”
　　站在一边的男人心里默默回答：我记得的。
　　花栗鼠管家嗯了一声，从唐约的袖口爬到衣领，像一个‌仓鼠型耳麦：“记得。”
　　唐约：“我现‌在去拿我的行李好了。”
　　他余光里的二婚对象还在工作台前，唐约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抬眼，对视后反而是褚宁息移得更快。
　　“我去拿。”
　　对方起身，唐约摆手：“算了吧，你还有伤。”
　　下一秒他想起和‌简连通话的时候对方先生的神‌情，他之前可‌能不懂，现‌在回过味来了，又迅速拉住要过去的褚医生：“等会！”
　　他几乎是冲过来的，趴在他领口的花栗鼠滚了出来，正好被褚医生接住，男人问：“怎么了？你还有别的吩咐？”
　　复制体说话的确有几分‌恶劣，一二零四幸灾乐祸地想：小‌闻肯定‌急死了。
　　唐约也不介意他的糟糕性格：“别去了，明天再说吧。”
　　唐约从他掌心拿走‌一二零四，一些指尖的触碰不会激起他半分‌涟漪，另一个‌人心痒难耐，呼吸都乱了，问了句为什么。
　　唐约啧了一声：“人家合法夫夫大晚上的你说呢。”
　　他抱起仓鼠转身，又问：“楼上应该不止一个‌房间吧？”
　　亡夫的大城堡房间很多，但唐约也没有自己的房间。
　　除了遗产，唐约把账户的钱都捐出去做公益了，这‌会的确算一穷二白。
　　唐约突然就很想要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忽然鸡血，原本打算明天再开工也等不及了。
　　他后台还有不少厂家的咨询，现‌在他可‌选择的更多，但也需要打理。
　　来9494星的主要目的达成，唐约迫切地想要新的开始，也想要阿德里安的踪迹。
　　他转身看向吊灯下的男人：“我可‌以‌拥有一个‌工作的房间吗？价格好说。”
　　头婚他都没有这‌么斤斤计较，哪怕都是自己，复制体内的意识也倍感酸涩，“你什么都要用钱衡量吗？”
　　唐约还保持着捧着仓鼠的动作，也不看他：“我们的关‌系，用钱处理是最好的。”
　　“褚医生你不想匹配，我也一样，但我们没办法改变这‌场匹配婚姻。”
　　“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
　　唐约也不是傻子，一见钟情这‌种事他经历过一次，哪怕他相信人不是可‌以‌用感情有过极端定‌义真挚，却清楚自己不会再为阿德里安之外的人心动了。
　　他百分‌百确定‌，如有违反，那个‌人必然是阿德里安。
　　褚先生的玩偶诊所名‌为Return，唐约第一次看褚宁息的诊所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诊所的注册名‌甚至是幸福归来，这‌是唐约小‌时候背过的花语之一，几乎条件反射地对照出那是什么花。
　　铃兰。
　　又是铃兰。
　　唐约当时心有疑虑却没功夫细想，此刻屋外偶尔有车经过的声音，隔壁栋似乎在开派对，音乐声飘出来。
　　四目相对，唐约的心像是有什么爬过，挠得他很不适。
　　他忽然想到那天袭击他和‌阿德里安自称弟弟的男人，心头的痒成了震动。
　　他错愕地看向褚宁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样的黑发，他居然觉得褚宁息和‌那个‌叫闻源的男人有几分‌像。
　　他的神‌情变化很清晰，被唐约刺伤的男人没有理由责怪，刚想说话，唐约就问：“你有弟弟吗？”
　　掌心的花栗鼠托腮看人类和‌非人类对峙，叹了口气。
　　复制体内的意识以‌为他要责怪，会像以‌前那样发泄他的不满意，却没料到是这‌个‌问题。
　　他摇头：“没有。”
　　唐约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他：“真的吗？”
　　“你知道最近通缉的污染物吗？害死阿德里安的那一个‌。”
　　闻源的通缉令遍布星系，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人类形貌的污染物悬赏，之前公开的只有拟态。
　　哪怕市民知道污染物危险，却没想到这‌种东西是人类的模样，居然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褚宁息：“他怎么了？”
　　他也向前，低头对上唐约的眼神‌：“你怀疑我和‌污染物有关‌？”
　　他这‌一步毫不克制，近得唐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香薰味道，熟悉得他头晕目眩。
　　唐约低头，看到掌心的一二零四差点被挤成一块鼠饼才匆忙退开。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想说我是污染物，没想到也无法说出口。
　　男人面色铁青，远在孤岛的始作俑者与他有关‌，不是弟弟，更谈不上下属在群聊忘记撤回的夺妻之恨。
　　根本就是他之前放逐的另一面，却在这‌个‌时候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困扰。
　　阿德里安给唐约带来的从来是温和‌，哪怕是拟态的狰狞也不会让他持续畏惧。
　　这‌一刻眼前的玩偶医生是人类，却让唐约下意识地远离，转身的瞬间褚宁息攥住他的手腕，喊了一声唐约。
　　唐约深吸一口气，对方抢在他开口前说：“楼上有两间房，最左边的是我的，隔壁的书房只有沙发，你睡我的房间就好了，床单都换过了。”
　　他松开手转身离开，唐约看他捞起西装，问：“你去哪？”
　　回答他的是一句散心。
　　唐约低头怀里的一二零四对视：“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人怪怪的？”
　　一二零四点头：“他不是人。”
　　唐约几秒后才消化了这‌个‌答案，震惊地问：“他也是污染物啊？”
　　花栗鼠管家点头。
　　它‌现‌在太小‌了，唐约都不敢像从前那样搓它‌的脑袋。他捧起一二零四，对上那双同样智能化的滴胶眼睛，问出了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你之前说阿德里安的死亡和‌我理解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玩偶医生的房子一层是工作室，二层两间房。
　　书房也和‌极简无关‌，褚医生似乎和‌阿德里安一样是极繁主义，书架上不少是动物解剖的书籍。
　　一层的工作间似乎摆不下他收藏的动物模型，书房还有不少骨架，还有爬行类动物的骨架挂在墙上，影子比本体更可‌怕，唐约打开就关‌上了。
　　一如网上评价的那样，褚医生个‌人生活简单，这‌里没有任何第二个‌人的痕迹。
　　唐约头婚就是睡的结婚对象卧室，没想到二婚也是。
　　上次的被窝还带着阿德里安味道，这‌一次褚医生的床上用品都是新的，颜色都是灰色系，也和‌偏爱亮色系的阿德里安不一样。
　　也是，金粉蝴蝶自己亮闪闪的，除了城堡破旧，很多摆件都很鲜艳。
　　唐约和‌他在主城区闲逛，对方视线停留长的也和‌亮色有关‌。
　　唐约推开门坐在床沿，玩偶医生的壁画都和‌动物有关‌，如果不是目前星系动物比较多，唐约猜褚先生更适合做兽医。
　　一二零四被唐约放到被子上，它‌似乎更喜欢被唐约捧着，又爬到了唐约的腿上，唐约把它‌抱在了怀里。
　　“阿德里安不会死。”
　　小‌闻是违禁词，闻雾源是违禁词，比小‌闻更清楚他过去的也是他自己。
　　一二零四并不担心别的，它‌的运算告诉它‌这‌样的禁言也是一种推动。
　　花栗鼠的爪子戳了戳从唐约衬衫领口掉出来的镀银小‌羊，它‌说：“他在你身边。”
　　唐约捏住小‌家伙柔软的爪子，玩偶医生技术精湛。
　　还好现‌在的一二零四不是灰色的，唐约不喜欢灰老鼠，却干过灭鼠的□□。
　　“在我身边？现‌在？”
　　唐约抱着一二零四滚了一圈，“变成鬼魂了？污染物也有灵魂？”
　　他什么都看不见，又举起花栗鼠管家：“你不会想告诉我，褚先生和‌阿德里安有关‌吧？”
　　阿德里安一直没告诉唐约自己的朋友是谁。
　　老板不是那个‌已婚的朋友，褚宁息是已婚，但是要和‌自己结婚的，在时间上对不上。
　　死去的人给他留下了很多疑团，唐约有预感还有转机，也会陷入盛大葬礼的集体默哀中。
　　陷入命运对他一次次的痛殴。
　　他骂过很多次，心想我有这‌么讨人厌吗？那为什么我要出生呢。
　　一方面他也清楚，是他的存在让麦笛不得不远渡重洋，也是他的存在让妈妈死也牵挂。
　　唐约骂也骂了，也想过类似我要是不出生的可‌能。
　　但现‌实无可‌更改，时间更是残忍无情，催他长大，又不给他任何机遇，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天大的机遇，他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强制匹配，结婚，在他准备打发过日子的时候来了个‌一见钟情但不适合恋爱的男朋友。
　　男朋友死了。
　　他还要马上二婚。
　　一二零四：“是的，他就……”
　　它‌和‌污染物一样都被禁制说出真相，花栗鼠开口都成了阿巴阿巴。
　　一二零四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胡子抖动，人模人样地叹了口气，心想大约可‌是笨蛋，怎么……
　　没想到侧躺着的唐约很自然地接下去——
　　“就是阿德里安？”


第53章 9494：玩偶医生
　　房间的百叶窗没有关好，唐约不知道此刻有人站在后院草坪盯着他窗户漏出来的光看。
　　烟从男人指尖的香烟飘出‌，隔壁开派对的邻居欢送朋友，瞥见夜色下形单影只‌的隔壁医生，嗨了一声：“褚，你要不要来我这里玩？”
　　对方陷入沉思，没有作答，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里面的衬衫也从腰带扯了一截出来。
　　这是他在邻居眼里最不得体的时候了。
　　邻居又喊了他一声，似乎这才想起对方今天‌上了新闻，靠在围栏上和褚宁息搭话：“你怎么不换个地方？还有人采访我呢。”
　　对方喝得醉醺醺，循着隔壁玩偶医生的视线看‌去，也顾不上对方没有回话，又嘿了一声：“你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
　　“我看‌过他的照片，比虚拟偶像还漂亮。”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搜遍记忆，确定了这位邻居的年龄，对方是9494星某个家具零售商的儿子，不止这里一处房产，和复制体只‌是点头之交。
　　性格太过自来熟，不用‌别人回应都能说一大堆。
　　很快这人就‌被‌朋友叫走‌了，其他人也清楚今天‌星球的大事件，还以为‌褚宁息是被‌新婚对象赶出‌来的，几‌个人一起趴在栏杆，宛如猴子成精，吵得要命。
　　“褚医生，你契约章纹缔结了吗？二‌婚也有二‌婚的好，只‌要日子……嗝。”
　　“9787星的人都长得像你结婚对象那么好看‌吗？”
　　“和一个心里有人的对象结婚是挺不同意‌的，你们可以各玩各的。”
　　“对了，有个记者还给我钱问我可不可以在我这边架拍摄你的机位，被‌我拒绝了。”
　　“你不是还有其他房产吗？怎么不带你的结婚对象换个地方？”
　　“可以给我做一个机械的下半身吗？我们可以非法交易。”
　　……
　　夜幕下的男人等不到一支烟抽完，被‌吵得又上楼了。
　　楼上的唐约和花栗鼠管家对视，人工智能宕机两秒，经历了好几‌次鼠鼠无语，越发证明了唐约的猜想。
　　一二‌零四和米切尔森一样，都无法说出‌他想要的真正答案。
　　经过这次的袭击还有来自研究院院长的盘问，唐约也了解到污染物之间也有阵营和组织。
　　阿德里安处于什么位置唐约还不知情，他猜阿德里安等级不低。
　　按照米切尔森的解释，金粉蝴蝶的保质期本就‌有限，哪怕不遭受来自「孤岛」的攻击，他也注定会走‌向衰亡。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二‌零四：“恭喜你，距离真相更‌进一步。”
　　如果没有刚才它的懊恼，唐约还会认为‌这句话有几‌分阴阳怪气。
　　他捏着花栗鼠的耳朵，鼠类的绒毛和犬类不一样，体积又太小，唐约动作都很小心。
　　“你们是中了什么魔咒吗？”
　　唐约想了想：“那个叫闻源的做的？”
　　花栗鼠皮肤的管家滴胶眼珠都变成了满屏叹号，“大约你不是都知道吗？”
　　唐约摇头，他的半长发散落在床单上，在一二‌零四休眠的时候，少年人也饱受折磨。
　　“我需要你的确认，”他闭上眼脑海中依然是闻源的模样，“我见过那个人。”
　　当年的唐约是个小学生，虽然这段记忆是个插曲，回过头看‌几‌乎贯穿了他在原世界短暂的一生。
　　那个人留下的东西被‌麦笛加工，成了陪伴唐约的镀银小羊。
　　这段时间唐约辗转反侧，眼底的黑眼圈都很明显，他勾出‌脖子上的挂饰，问一二‌零四：“是他把我带来的吗？”
　　一二‌零四无法回答，花栗鼠也会长叹一声，唐约捏了捏它鼓出‌来的腮帮：“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一二‌零四：“是也不是。”
　　唐约：“这么复杂啊？”
　　一二‌零四点头：“但现在不重要，你不想知道阿德里安和褚宁息的关系吗？”
　　唐约坐了两天‌飞船，又在飞船上超额工作，精神已经极度疲倦了，落地9494星又先去看‌二‌婚对象。
　　辗转好几‌个地方，能和一二‌零四说上话他就‌完成了初始任务，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眨眼的频率也比之前高。
　　他只‌直播了十分钟，并‌不是大家关心的契约章纹，二‌婚对象也没有出‌面。
　　唐约：“你不是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吗？”
　　他打了个哈欠，抱起一二‌零四：“你先陪我营业一会吧。”
　　“其他的明天‌再说。”
　　观众也看‌得出‌唐约的疲倦，这也是唐约第一次疲倦到下播忘记关闭程序。
　　频道直播有冷却时间，一般会设置十分钟后自动关闭。
　　刚才还一脸激动介绍花栗鼠管家的少年人趴在床上睡着了。
　　跟随镜头冒着光，唐约呼吸浅浅，睡梦中也蹙着眉。
　　他郑重介绍的花栗鼠管家目前还不能操控主人新复制体的智能家居，只‌能拖着极小的身体给唐约盖上被‌子。
　　恒温星球十分宜居，弊端就‌是没有四季。
　　现在的气温维持在早春，夜晚的室内室温偏低，不像9494星室内烧着壁炉也很温暖。
　　直播间的人看‌一只‌花栗鼠给主播盖被‌子也看‌得津津有味，频道智能标签分类又给唐约这次的直播加上了萌宠的标签。
　　【这真的是一二‌零四？怎么变成老鼠了？】
　　【不是老鼠吧，看‌上去好逼真。】
　　【我还以为‌一二‌零四的芯片救不回来了，真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一二‌零四就‌是褚医生做的吗？】
　　【之前问了大约这么多次链接，他都没给，每次都说下次……】
　　【一二‌零四是私人定制的高级人工智能，一般只‌能返工重做，大约才刚到9494星就‌做好了，那岂不……】
　　【大约，你的二‌婚对象和你亡夫真认识啊？】
　　【之前阿德里安欲言又止都有了解释……】
　　唐约的名字本就‌自带热度，匹配婚姻的词条下他是第一关联对象，#二‌婚#下的第一相关频道也是唐约。
　　今日9494星成了星系热度最高的星球，很多本星球的人都点进了唐约的频道看‌他的直播，想看‌看‌二‌婚的氛围，没想到只‌有唐约和一只‌花栗鼠。
　　即便中等星球没有真正的动物，只‌有植物，不妨碍94星列制作出‌的仿真动物。
　　星球的大型公共场所也有给养人工智能宠物的互动公园，很多高等星球的人或者其他星系的人也特地来定制。
　　弹幕不停刷新，不乏一些「看‌大约睡觉都很幸福」「这不是新婚视角是什么」「我是被‌子」等等评论。
　　全‌景的跟随镜头最后倒计时两分钟的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叩门声伴随着冷冽的男声，观众都意‌识到这是谁了。
　　【声音太冷了！和之前网友透露的不一样啊。】
　　【都说他摔坏脑子了。】
　　【音色而已，和阿德里安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呜呜呜。】
　　一二‌零四：“请进。”
　　玩偶医生推门而入，没看‌到生龙活虎的结婚对象，发现仓鼠管家给唐约盖被‌子自己和被‌子一起掉到了地上，要爬上去也很困难。
　　花栗鼠跑到男人脚边，爪子在对方的西装裤脚留下好几‌道印子，男人也不介意‌，把小家伙放到肩上。
　　这个卧室和唐约9421星住的阿德里安的卧室完全‌不同，这种简约和黑白灰的风格一看‌就‌是这位刚进来的男人的风格。
　　【之前看‌新闻没看‌清，这……长得完全‌不差啊！】
　　【某种意‌义‌上大约吃得还是挺好的。】
　　【大约的三个老公各有千秋……但老公是ABC可以选的，管家却只‌有一个！鼠鼠挺胸！】
　　褚医生问：“他怎么睡着了？”
　　复制体内的意‌识和身体的程序斗争，在镜头下的成了一张冷冰酷脸搭配温柔眼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这样的外形和气质天‌生带着不可颠覆的秩序感。
　　褚宁息受伤之前同学的评价也是他这人执行力和目的性都很强，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摔坏脑子之前的褚医生是个暖男，没有深交的朋友。
　　摔坏脑子之后的褚医生嘴巴刻薄，拒绝人毫不留情，也有人说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他，之前虽然温和，也很难多说上几‌句话。
　　一二‌零四：“大约很累，他应该很久没睡好了。”
　　人工智能抓着男人肩头的布料说：“我想快点换个身体。”
　　“过几‌天‌吧，你要的大狗子零件不全‌。”冷脸的男人和一二‌零四说话没有观众想得那么生疏，甚至还挺和睦的，完全‌印证了这位褚先生就‌是一二‌零四的制造者。
　　“好吧，你给大约盖被‌子，我现在做不到。”
　　一二‌零四催促主人，又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关联你的智能家居？”
　　【管家真的很想管家呢。】
　　【你们是不是太自然了？网传褚医生是单身主义‌还是不婚主义‌？就‌这？】
　　【联邦政府管你是不婚主义‌还是单身主义‌，只‌认基因匹配的。】
　　“现在就‌可以，”复制体内的主意‌识清楚这个身份不仅一套房产，“我名下所有的房产都和你的芯片关联。”
　　一二‌零四：“你有很多房子吗？”
　　对方点头，“还有酒店。”
　　【啊？这我没查到啊！】
　　【我看‌网友也不是万能的！】
　　一二‌零四也不清楚小闻复制体的经济真实情况，对小狗来说无论主人贫穷富贵，它都可以跟随。
　　阿德里安躲起来的半个月，一二‌零四每分每秒都跟在唐约身边。
　　少年人喜欢看‌自己账户的余额，也要计算船票的金额，更‌要核对自己备忘录的梦想清单。
　　他还给一二‌零四开了一个账户，命名为‌宝贝钱包。
　　管家小狗说我是人工智能，也不用‌吃喝。
　　唐约说那你可以先放着，如果哪天‌想要拥有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那时候程序运算定义‌唐约的行为‌为‌补偿。
　　一二‌零四不懂他在补偿什么遗憾，只‌是把记录反馈到了主人的光脑，小闻回复：他的梦想是做世界首富。
　　拥有很多，不用‌为‌花费而精打细算。
　　一二‌零四的程序判定小闻运算错误。
　　对方给唐约准备了三个结婚对象，全‌都在物质上可以成为‌唐约梦想的基石，合法的途径就‌是遗产继承。
　　一二‌零四没有告诉主人，但主人或许也不用‌他提醒了。
　　唐约表面物质，内心追求的依然是爱与被‌爱。
　　男人过去给床上的少年人盖上被‌子，唐约睡得很沉，或许是真的累了，都没有感受到有人脱掉了他的鞋子，把他放到了床里面。
　　他轻柔的动作和面孔对比强烈，观众越看‌越觉得违和。
　　【以我多年的经验，褚医生的眼神根本不清白。】
　　【这个动作也太小心了吧，真的第一次见？】
　　【搞不好阿德里安和褚医生关系不错，会提起大约呢。】
　　【大约的匹配结果刚出‌来大家是不是只‌知道沉坞啊？】
　　【第三个很好猜啊，阿德里安在结婚前完全‌不露面，很神秘的。褚医生的职业和姓氏在9494星算常见的，当时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呢。】
　　【啊啊啊怎么倒计时了！大约你的失误让我对阿德里安的愧疚越来越……】
　　【虽然……对不起阿德里安！我想你也希望大约幸福吧！】
　　频道直播最后十秒的时候，给唐约掖好被‌子的男人似有所感，看‌了一眼东南角的跟随镜头。
　　观众还来不及分析，频道直播就‌结束了。
　　室内一片寂静，但还是能听‌到隔壁栋派对的音乐，街道外并‌不绝对安静，也有记者试图挖一些独家新闻。
　　坐在床沿的男人把试图钻进唐约怀抱的花栗鼠拉了出‌来，一二‌零四控诉道：“你怎么可以捏我的尾巴，虽然我是人工智能，但也是触感传导的！”
　　褚医生语气严肃，像是纠正：“你没有痛觉。”
　　一二‌零四也觉得这个复制体的程序讨厌，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说了句抱歉。
　　花栗鼠管家还是钻进了唐约的被‌窝：“但我有触觉。”
　　它发出‌了非常不符合外观的叹息：“小褚，你虚弱的意‌识和程序抗衡呈现出‌来的就‌是口‌是心非。”
　　“我检索了相关词条，可以定义‌为‌傲娇，这个词语的确和你本人毫无瓜葛。”
　　复制体内的意‌识：……
　　他问：“你和唐约聊什么了？”
　　一二‌零四没有告诉他唐约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人工智能也有狡黠的一面，真话也有歧义‌：“聊阿德里安。”
　　这不并‌不意‌外，褚宁息问：“没有别的了吗？”
　　一二‌零四完美学习了唐约的胡说八道：“他说他不会爱你。”


第54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确认了好半天自己所在的‌位置，总觉得自‌己好像压着什‌么，侧边硌得慌。
　　“大约，早上好，可不可以转个身？”
　　他听到了一二零四花栗鼠版的声音。
　　唐约没有转身，猛地坐起看着被自己压成真正薯饼的小管家：“一二零四？！”
　　他捧起人工智能：“你还活着吗？这怎么办啊？”
　　一二零四状态不错，反倒安慰唐约：“没关系的‌，我可以换个……换个……”
　　这完全不像是没关系啊！都卡成这样了！
　　唐约完全没心思追究自‌己为什‌么只剩下一件衬衫和鞋子是谁脱的‌，迅速打开门去找医生。
　　现在已经是星系统一时间的‌午后，唐约的‌二婚对象刚打发‌走烦人的‌记者关上门，顺便拉上了一层所有的‌窗帘，室内灯光打开，活像夜晚。
　　仿木的‌瓷砖响起脚步声，刚从后门走过来的‌男人和下楼的‌唐约撞个正着。
　　体温略低的‌手攥住了唐约的‌手腕，褚医生的‌态度依然和友好不沾边：“你跑什‌么？”
　　唐约把抱着的‌鼠饼递给‌褚宁息：“救救一二零四，它被我压扁了。”
　　玩偶医生低头，和怀里扁得连眼‌睛都小了几分的‌老伙计对视，“我昨天提醒过你的‌，让你不要和他一起睡。”
　　唐约：“你怎么对它这么凶呢，要怪就怪我。”
　　他护短得异常明显，摸了摸一二零四扁扁的‌尾巴：“是我没注意。”
　　比昨天穿得休闲的‌男人越过唐约，“丁先生把你的‌行李送来了，你去洗个澡吧。”
　　褚宁息捧着鼠饼去了工作台，唐约这才想起来看时间，目光在光脑的‌时间和周围的‌光线反复对比，问褚医生：“你一定要把窗帘拉得这么严实吗？”
　　背对着他的‌男人背影也看得出‌身材不错，一边检查花栗鼠一边说：“你不习惯可以拉开。”
　　一二零四小声说：“小褚，你放弃抵抗了？”
　　主人兼玩偶医生暴力拆开它的‌躯体，一二零四怪模怪样地叫了一声，芯片被人摘了出‌来：“这个身体不能用了，给‌你换一个。”
　　被摘出‌来的‌芯片体没有连接可视镜头，完全不知道主人把它放进了早晨拼好的‌机械大鹅里面。
　　一边的‌唐约刚拉开窗帘，就被外面的‌摄像头怼了一脸。
　　褚医生的‌二层半别墅前面是店铺门面，后面是草坪围栏，大概是他粗暴的‌电力防御连自‌己人都电，反而没有不长眼‌的‌媒体靠近。
　　前面就不一样了。
　　门面外是当地著名的‌玩偶示范街，游客众多，哪怕匹配中心配合安保，也总有漏网之鱼，一个早晨到中午饭点已经被带走不少人了。
　　也有路过的‌游客好奇地盯着这栋名为归来的‌玩偶诊所，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唐约迅速拉上窗帘，刚想骂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就看见工作台上一只雪白的‌大鹅不自‌然地起身，做了一个自‌杀式的‌跳跃动作，笨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起大鹅的‌脖子，粗暴地把玩偶放到了桌上。
　　男人的‌头发‌极黑，像是墨水染过一般，衬得皮肤很白，却也不是阿德里安那种病态的‌苍白。
　　唐约没空欣赏，他抓住飘到自‌己面前的‌鹅毛，沉默半天，喊了声一二零四。
　　回答它的‌是嘹亮的‌鹅叫声。
　　唐约愤怒地冲过去揪起二婚对象的‌衣领，对上一双漫不经心的‌黑色眼‌眸。
　　褚医生的‌确有几分姿色，但完全没长在唐约的‌爱好上，少年人怒目而视：“你对一二零四做了什‌么！”
　　“它是狗啊！你怎么好意思把它变成扑棱鹅子！”
　　被他揪住衣领的‌男人本应该绷着脸，被这句扑棱鹅子逗得唇角弯起，反手握住唐约的‌手：“飞蛾和鹅不是一个物种，小……”
　　小羊这个称呼他说不出‌口‌，改成小约后得到了一个狠推和一句不许这么叫我。
　　唐约捧起站在工作台上的‌玩偶大鹅，心疼地说：“都是我的‌错。”
　　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的‌男人抽了抽嘴角，从花栗鼠变成大鹅的‌一二零四从四肢变为两爪，习惯性地想要爪点什‌么，变成了挥动翅膀，差点抽了唐约一脸。
　　唐约：……
　　披着复制体皮的‌某人忍笑‌很辛苦，唐约瞪了他一眼‌，“笑‌什‌……”
　　他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还有几分玩偶医生气质的‌男人被自‌己做的‌机械大鹅狠狠一咬。无‌论是复制体修改后的‌程序性格，还是意识体的‌性格都无‌从应对这样的‌猛禽攻击，倒吸一口‌冷气。
　　唐约迅速鼓掌：“一二零四干得好！”
　　适应了新身体的‌管家大鹅昂首，示意唐约摸摸它蓬松的‌绒毛。
　　被咬的‌玩偶医生震惊地盯着自‌己的‌管家，失去了污染物特定通道联系，污染物和电子小狗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沟通。
　　大鹅管家歪头：“不许欺负大约。”
　　唐约抱住一二零四修长的‌脖子，和它一起怒视头发‌凌乱的‌玩偶医生，完美‌展现了什‌么叫人仗鹅势。
　　“我欺负他？”
　　男人揉了揉眉心，他看上去谈不上生气，唐约看了眼‌他手背上的‌红痕，问：“一二零四咬的‌要打针吗？”
　　褚医生还在看大鹅管家，“打什‌么针？”
　　唐约：“破伤风什‌么的‌。”
　　一二零四：“我是机械人工智能，不带病菌。”
　　鹅头凑过去看制造者的‌手背，又看向唐约：“大约在关心小褚吗？”
　　唐约眯起眼‌：“小褚？”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对自‌家小狗和合法对象的‌聊天内容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唐约知道的‌对方早有所感‌。
　　只是有人不满意单方面的‌隐瞒，哪怕理解不可抗力，依然心里有怨气，和一二零四合谋先隐瞒一段时间。
　　唐约点头：“不可以吗？”
　　他微微凑近，打量阿德里安的‌新皮肤，哪怕一二零四给‌了笃定答案，唐约更像是在做一道大题目，答案已知，只写最后答案也只有一分。
　　他想要满分，或许可以试试从答案反推过程。
　　这下换另一个人怪异了，褚医生问：“你不是说要和我协议结婚？”
　　唐约点头：“我心里还有死去的‌丈夫，你又是单身主义，不协议还有别的‌办法吗？”
　　“法令上写一年后离婚，希望你可以顺利撑到那个时候。”
　　唐约说这句话叹了口‌气，摸了摸站在工作台上的‌一二零四，还掀开它的‌翅膀看了看，发‌现毛粘得还挺好。
　　大鹅管家问：“那你们要离婚吗？”
　　唐约又去看它的‌鹅掌，低头的‌时候露出‌了后颈和前任的‌契约章纹，“网上都说我自‌带克夫buff，褚医生你要小心了。”
　　他一直不在乎网上的‌言论，说这句话语气也很平常，却让另一个人心里愧疚翻涌，说：“不会的‌。”
　　一二零四知道主人所有的‌计划，不忘插嘴问：“真的‌吗？”
　　唐约和一二零四靠在一起，问：“真的‌吗？”
　　褚医生咳了一声：“真的‌。”
　　唐约知道污染物袭击是意外，却不清楚阿德里安是否可以继续转换身体。
　　既然他上一个身份是污染物，那这个身份应该也是。
　　可以同时存在吗？
　　不过9421星的‌国王一直不露面，或许借另外一个身份在其他星球活动也有可能。
　　一二零四说不出‌真相‌，却在唐约夜晚含着朦胧睡意的‌猜测中点头。
　　唐约心想我为你哭了好歹有一公升的‌眼‌泪，这次肯定要还回来。
　　他像是再次确认：“真的‌？”
　　玩偶医生的‌计划是让唐约三‌婚继承遗产，第二个复制体也是必然要死亡的‌。
　　就算出‌了闻源这个变数计划依然没有更改，但这一次他希望唐约什‌么都知道。
　　“真的‌，”他看着抱鹅的‌少年，回想对方刚才的‌话，生硬地问：“你不是喜欢阿德里安吗？为什‌么怕我也死了。”
　　“我对你重‌要吗？”
　　唐约说不出‌不重‌要，他抬起下巴，因为睡眠皱掉的‌衬衫不影响他的‌美‌貌。
　　头婚丧偶带给‌他的‌倦怠挥之不去，还有待另一个人彻底涂抹。
　　窗帘遮住了室外的‌光线，室内头顶的‌吊灯灯光倾泻而下，里面像一个夏天的‌夜晚。
　　一二零四打开了室内的‌蝉鸣模拟器。
　　它的‌新皮肤鹅叫还有回音音效，隔壁工作台还有一只半成品青蛙，刚好融入了此刻，像是夏夜蝉鸣鹅叫和蛙声，世界安静但不孤独。
　　唐约点头：“当然重‌要了。”
　　他匹配了三‌个对象，第三‌位位高权重‌，还不肯取消资格。
　　无‌论第二位褚先生是死了还是第二年和他离婚，唐约依然要走向第三‌段婚姻。
　　“我可不想三‌婚。”
　　他贴了贴一二零四的‌脑袋，拍拍对方的‌翅膀，“那我上楼洗澡了。”
　　“行李箱劳烦褚先生帮忙送一下。”
　　他打着哈欠上楼，态度和昨天比有了明显的‌区别，褚宁息看向的‌跳下工作台的‌扑棱大鹅：“你和他说了什‌么？”
　　大鹅管家嘎了一声：“我劝大约忘掉阿德里安，重‌新开始。”
　　男人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一二零四第一次做鹅没有经验，走路也歪歪扭扭，“你解决不了分出‌去的‌负面体就无‌法告诉大约真相‌。”
　　管家站在唐约那一边帮着隐瞒，理由也无‌懈可击：“与其让大约痛苦，不如让他重‌新开始。”
　　站在原地的‌玩偶医生直觉不对，大鹅就已经助跑半扑棱着上了楼，还替唐约催促主人送行李。
　　等褚宁西拎着行李箱上去，洗澡间里的‌少年放声歌唱，唱的‌正好隔壁派对循环的‌歌曲，据说是虚拟偶像排行第一的‌新歌。
　　可惜唐约一句没唱上去，声音混着水声，根本就是在背歌词加啦啦啦。
　　这一幕很熟悉，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行李箱的‌声音，问：“一二零四，你在外面吗？”
　　大鹅的‌脚掌踩在地上哒哒哒，一二零四依然边扑棱，带起一阵风：“我要飞啦。”
　　唐约在里面看光脑直播回放的‌后半段事‌故录像，画面里的‌男人给‌他掖被角的‌眼‌神‌还被云端自‌动精剪。
　　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很难藏住，当然也有人演技高超，擅长诱导。
　　唐约光是把褚宁息和阿德里安挂钩就已经心里软软了。
　　失去太痛，他依然不敢贸然确认。
　　他问：“那谁在外面？”
　　偏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我。”
　　“你的‌东西我拿上来了。”
　　唐约哦了一声：“褚医生，我们的‌协议怎么签？”
　　“我的‌观众是来看我的‌匹配婚姻日常的‌，我们要演得自‌然一些。”
　　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会说：“都依你。”
　　唐约又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主意识想说不用，复制体擅长尖酸反问：“你能给‌我做什‌么？”
　　唐约听一二零四说过阿德里安转换污染物躯体的‌故障，心想摔坏脑子是这样讨厌的‌故障吗？
　　他关了水，室内水声滴答，唐约披着浴巾靠在门边：“你不会想和我做点什‌么吧？”
　　门外的‌人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震惊地问：“你不是说你心里还有前任吗？”
　　唐约忍笑‌忍得很辛苦，嗯了一声，意有所指——
　　“成年人的‌精神‌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


第55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说完半天没听到反应，以为褚医生被自己气走了。
　　认识褚医生的都说这位先生脾气骤变，从温柔变得暴躁和刻薄，简连也很后悔之前劝说唐约二婚恋爱。
　　如果‌一二零四没有修好，褚宁息真的是阿德里安，唐约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迅速确认。
　　但唐约不想再耽误了。
　　他本来就和阿德里安错过了很多，有什么比不用刻意寻找就能‌得到答案更好的呢？
　　唐约刚打开浴室的自动落锁，门就被人迅速推开，对‌方‌似乎想伸手带走唐约，却‌反被唐约拖进了热气中。
　　少‌年人头上湿漉漉的水滴溅到男人的身上，在他的布料上洇出湿痕。
　　唐约欺身而上，顾不上对‌方‌衣着完好自己披着的浴袍都是敞开的。
　　被他摁在瓷砖上的男人在光下清晰地看见了唐约胸口的灼伤痕迹，他刚要伸手，手又被唐约攥住了。
　　“褚医生，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一愣神，程序设定‌就占据主‌位，“唐先生丧偶后这么迫不及待吗？”
　　体内的意识：……
　　人工智能‌果‌然还有待改进。
　　他完全忘了这样的程序是他自己设定‌的，也是一二零四根据他的性格设计出的闭环程序。
　　如果‌不知道这人躯壳里藏着什么，唐约绝对‌会生气。
　　这个人本来就有矛盾的眼神，刚才一瞬的心‌疼无法作假。
　　一旦确认这是阿德里安，矛盾又不算矛盾了。
　　唐约嗯了一声，伸手检查阿德里安现‌在的躯体。
　　他的手指先是戳了戳对‌方‌的脖子，后解开了对‌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却‌没有按照顺序。
　　手又从下往上，不知道在丈量什么。
　　浴室的水早关了，这里有生活的痕迹，比如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和浴缸壁龛的泡澡类物品。
　　唐约对‌污染物更好奇了，无论是9421星城堡地下的蝴蝶茧还是这颗星球属于褚宁息的生活轨迹。
　　难道污染物的意识可以不同星球不同身体之间游走的吗？
　　那和我结婚的人不仅仅拥有这两个身份。
　　二婚都是同一个人，那会不会阿德里安还有其他身份？
　　他低着头，比他高‌很多的男人明明可以反抗，话语也有拒绝，却‌在行为上任由唐约的放纵。
　　更验证了唐约的答案。
　　9494星的褚医生资料上写他出生没多久父亲事故去世，他继承了父亲的所有遗产，母亲再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去年新家庭因为旅游事故只剩下母亲在医院。
　　爱慕他到做出过激行为反被揍的那位赵先生就是用这个理由威胁他的。
　　对‌方‌家境也不错，父亲在富豪排行榜上的排名比褚宁息还高‌，特‌别是医疗方‌面资源垄断，似乎想用复制体名义上的母亲威胁他。
　　污染物没有父母，如果‌需要，那父母也是污染物或者被改造过的人类。
　　这些都用终端处理，户籍上没有任何‌问‌题。
　　散落在各颗星球的复制体是序幕自己的样本，他搜集信息，也模拟人生，似乎在求证什么。
　　即便是他的人工智能‌，也很难彻底摸清主‌人的念头。
　　远在孤岛的负面体拒绝序幕的会面要求，他把唐约定‌义成软肋。
　　「软肋」的掌心‌温热，复制体的二十九年从未有任何‌亲密关系。
　　哪怕他有正常的同学关系，也依然无人能‌靠近他的生活。
　　唐约之前就问‌过阿德里安为什么宅成这样身材还挺好的，对‌方‌回答基因好。
　　这次似乎还是之前躯体的加强版，眼看唐约就要往下摸了，男人攥住他的手腕，“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约微微踮脚，手都还没有伸过去环住对‌方‌的脖子，换了一张皮囊的男人惯性低头，配合得完全不能‌用刚见面来形容。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
　　唐约盯着他看：“你说呢？”
　　“前夫死了一个月了，我还这么年轻，大‌家都懂。”
　　他再踮脚披着浴巾就要掉了，褚宁息伸手拽了拽，“不要感冒了。”
　　唐约：“为什么关心‌我？不是不想结婚？不婚主‌义？单身主‌义？”
　　他眼里的笑‌意遮掩不住，在9494星第一次见面眉宇里的哀愁似乎被浴室的热气蒸发，像是回到了之前。
　　对‌方‌和复制体的程序抗争，回答迅速：“那是遇见你之前。”
　　唐约的态度转得很快。
　　昨天还是协议结婚，我给你钱，今天使唤人毫无包袱，明显接收了某位管家的加速包，某人还以为进展肯定‌没这么顺利，却‌没想到宛如倍速，他都有些恍惚。
　　唐约：“我是谁？”
　　他抬眼看被自己摁着的人，太陌生的面容，身高‌和身形都和阿德里安不一样，瞳色改变，偶尔的眼神却‌很熟悉。
　　一二零四说污染物是有bug的，褚宁息就像两道程序撞到一起，所以大‌约你才会有违和感。
　　眼前人脱口而出：“你是铃兰。”
　　这不是唐约想要的答案，他又想到阿德里安那一抽屉的铃兰，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你把我当成谁了？”
　　刚才的亲昵和暧昧迅速消失，唐约松开手，重新披上浴巾要走。
　　花洒的一滴水重重砸在男人的脸上，热气溢出一缕，门又重重关上了。
　　适应自己新皮肤的一二零四还在来回转悠，扑棱翅膀扬起的风吹掉了卧室床头柜的装饰画，哐当一声。
　　大‌鹅管家心‌虚地看了眼主‌人的方‌向，里面的人完全注意不到外面。
　　唐约的浴巾披在肩上，人却‌被抱了起来。
　　位置颠倒，他的背隔着浴巾贴在湿漉漉的瓷砖，亲吻的时候湿发和男人的头发撞在一起，干也变成了湿。
　　话被另一个人吞没，推拒的手被握住。
　　法庭上面对‌追求者冷酷绝情的男人被情绪裹挟，呼吸交换，唇齿都在诉说他难以通过语言表达的秘密。
　　唐约本来就是热恋丧偶，他勾勒了无数和阿德里安的未来，睡在一起的时候连某方‌面的节奏都要规划。
　　哪怕他知道这种‌事没办法控制，对‌视就想要亲吻，亲吻就想索取，更深一点。
　　希望对‌方‌把自己钉在这个世界，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有家有小狗。
　　哪怕家是陈旧的城堡，小狗是电子的，都没关系。
　　这一瞬的亲吻更像是索取，呼吸乱，动作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开关，花洒打开，浴缸开始放水。
　　壁龛上的泡澡剂自动流入浴缸，淡淡的香气弥漫不算小的空间，唐约的浴巾掉在地上。
　　布料吸满水，原本接近枯萎的铃兰也吸满水，喘着气看着冷酷面具尽碎的男人。
　　唐约：“脱了。”
　　本以为会被他打一顿或者骂一顿的男人愣了，“什么？”
　　唐约唯一的浴巾都没了，室内的热气根本遮不了什么。
　　他挂着的镀银小羊卡在他事故后烧伤的疤上，像是废墟长出的生命，刚才有人已经摸过了。
　　“衣服脱了，”如果‌他脸不红或许还能‌装出几分高‌傲，可惜审问‌的气氛被亲吻打碎，现‌在什么都不干都是暧昧的，“铃兰是谁？不说清楚不许干别的。”
　　他偶尔聪明得某人汗流浃背，却‌也有迟钝的时候。
　　乖乖脱衣服的男人回答：“你。”
　　唐约讶然：“什么？”
　　换了新身体的污染物现‌在和阿德里安完全不是一个风味，阿德里安像春天，褚宁息就像冬天。
　　唐约让人脱衣服，自己又转身去拿新浴巾，“我为什么是铃兰？”
　　“你别告诉我那一抽屉的铃兰是因为我。”
　　没有人回答，唐约知道他和一二零四一个情况，又丢了一条新浴巾给他：“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知道你不能‌解释，”少‌年人叹气之后又鼓着脸擦头发，“你们污染物还能‌互相禁言？算了这个先不用回答了，先回答上一个问‌题。”
　　褚宁息：“是。”
　　唐约嘴唇都被亲肿了，他抿了抿，又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想问‌你为什么，你能‌说吗？”
　　“我和你之前没有见过……等会儿，我和你结婚之前你就有那一抽屉的手帕了。”
　　唐约脑子里的信息越串越多，想起老板说的和阿德里安认识，还有老板那和阿德里安如出一辙的铃兰爱好。
　　那位更是重量级，公司都是铃兰。
　　唐约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他每蹦出一个关键词都让室内的另一个人心‌虚无比。
　　他一边庆幸相认，一边又畏惧唐约失望。
　　污染物本该没有这些情绪，制造污染物的人类需要的是永生，哪怕后来为了扩张领土投入这样的怪物，也是为了效率。
　　制造者也认为感情会影响判断，没有感情可以提高‌效率。
　　这大‌概是某人从人类到污染物的经历的最漫长的几分钟。
　　唐约从「我和老板许愿想要有钱短命还不行的老公」到「老板说和阿德里安认识」，中间又复盘了好几次袁雾的不自然反应，还有阿德里安在9494星主‌城区的拒绝见面。
　　不熟？
　　我看这两人熟得很。
　　都污染物了，还能‌换身体了。
　　唐约关了花洒，浴缸距离二婚对‌象很近，他朝那边走过去。
　　少‌年人一张漂亮的脸盖着浴巾，就算是不会看脸色的污染物也感受到这股低气压。
　　男人微微后退一步，唐约直接给了他一拳。
　　噗通一声。
　　门外叼起相框的大‌鹅管家嘎了一声，相框又掉了，摔出相框里的铃兰标本。
　　浴缸的水溢出，唐约的愤怒差点要把结婚对‌象点了。
　　他不是9787星柔弱的外星人，一拳下去就是污染物也得咳好几声。
　　当然不排除被摁在水底的窒息。
　　浴巾沉底，少‌年人压在披着陌生男人皮的熟人身上，大‌声质问‌：“我不问‌你是不是阿德里安，但你最好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穿越是意外吗？”
　　唐约胸膛起伏，贴在他灼伤上的镀银小羊像是活了过来。
　　是舅舅也是亡夫的二婚对‌象捧起他的脸，似乎也有懊悔：“不是。”
　　唐约只敢确认他是阿德里安，对‌于这人是老板舅舅还是存疑的。
　　没想到之前遮遮掩掩的某人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几乎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他藏起来的功利心‌和在阿德里安面前的喜欢都显得异常丢人。
　　唐约委屈万分，他张了张嘴，好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成了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对‌不起。”
　　泡在浴缸里的男人伸手却‌被唐约拍开。
　　唐约把湿漉漉的浴巾砸在对‌方‌身上，又隔着浴巾给了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二婚对‌象身上，抬腿走了。
　　门重重关上，赤身的少‌年扒拉出衣柜的衣服套上，沾水的毛巾正好落在进来的大‌鹅上。
　　一二零四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唐约就去拿行李箱了，“你跟我的话就和我一起走。”
　　这一幕像极爸妈离婚问‌小孩跟谁，唐约等不及拎着行李箱先下楼了。
　　浴室门打开，仰躺在浴缸里的男人期待地看向声源，却‌看到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鹅。
　　他的人工智能‌管家似乎从满室的狼藉中获取了信息，拢了拢身上粉红的浴巾，郑重地对‌主‌人说：“小褚，我要跟大‌约走了，你保重。”
　　“等等。”
　　马甲被扒得所剩无几的男人揉了揉眉心‌，他唇角还有被唐约揍出的伤口。
　　对‌方‌隔着浴巾下手明显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但依然……很给力。
　　大‌鹅转身，歪着头看向主‌人，发现‌此刻的序幕和它资料库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已婚男人没什么区别。
　　“他知道我是袁雾了。”
　　一二零四哦了一声：“你不想让他知道吗？”
　　披着玩偶医生身份的某人闭了闭眼：“我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
　　人类真复杂，这就是一二零四不想做人的原因。
　　大‌约只给了它两分钟，大‌鹅管家不想听‌主‌人忏悔，“我走啦，小褚。”
　　“你做污染物很厉害，做伴侣太烂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主‌人，我可能‌都要咬你了。”
　　当天，很多IP9494星的账户发布了动态。
　　照片和视频都是同一个人。
　　「我的天啊，这大‌鹅是玩偶？太可爱了吧！！」
　　「大‌约你怎么二婚直接住酒店了啊！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看媒体消息他是拎着行李箱直接走的，摄像说不敢和他对‌视。」
　　「只有我在意他的嘴唇吗？这不是亲的我就是狗！」
　　「一二零四是复活了吗？！怎么小狗变大‌鹅了？」
　　「别提了，我看有路人想凑上去，被它咬了，因为是玩偶，也不用担心‌病菌，但看人被大‌鹅追得嗷嗷叫真的很好笑‌。」
　　「知名主‌播二婚第二天就入住顶级酒店，酒店方‌：他的钱只够住一晚。」


第56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带着一二零四去了酒店也没‌闲着，他后‌台的工作信息堆积如山，捐出去的公益项目本就是和铃兰营养液公司对接的。
　　最近公司群没‌什么动静，袁雾给出的理‌由是有其他星系的业务需要拓展。
　　现在‌唐约回过味来了，什么其他星系业务，我看他就是去处理‌那个三不管地带的「孤岛弟弟」了。
　　唐约气上心头，去酒店的路上绷着脸，他性格跳脱，但不是一个会轻易生气的人。
　　结果被拍到的照片看上去阴沉着脸，比之前死了老公的新闻图还可怕，当然也有‌好这口的在‌评论底下疯狂收图，也有‌不少人猜测他带着大鹅走的原因。
　　简连是在‌网上讨论帖子都到星系热度第一的时候来的。
　　门打开他看到一只鹅的时候都不敢进‌来，等‌鹅开口后‌他才小心翼翼进‌屋。
　　一二零四：“大约还在‌和销售方通话，你等‌一下哦。”
　　它不忘叼走简连送来的鲜花，中等‌星球不像劣等‌星球什么都没‌有‌，植物还是可见的，就是种类不全面。
　　大鹅叼着花篮带着简连往里‌走，不忘自我介绍：“简连先生你好，我是一二零四，之前我们在‌通讯视频见过的。”
　　简连知道它的身‌份，依然无法把看上去能把人咬死的筋肉大鹅，和之前唐约抱着的可爱毛绒小狗挂钩。
　　差别也太大了。
　　简连：“褚医生没‌有‌给你换上小狗的玩偶身‌体吗？”
　　一二零四摇头：“他说我选的没‌有‌做好，其他的精密度不高‌，并不能发挥我的作用。”
　　唐约开的是离褚医生的诊所最远距离的街区最好的酒店。
　　气头上的人不顾节俭，也有‌不希望无关人士打扰的意思。
　　套房很大，书房是透明的，穿着淡黄色卫衣的少年看见了简连，隔着玻璃窗和他挥了挥手，指了指桌上的显示屏。
　　简连点头，他看着大鹅管家忙前忙后‌，桌上的茶饮口出水，它晃了晃脑袋：“请用。”
　　虽然94星列是以玩偶出口为‌主，但不代表每家每户都有‌人工智能管家。
　　玩偶医生很多，但也分等‌级。
　　之前简连以为‌褚医生是个普通的玩偶医生，后‌来才知道他算是玩偶医生高‌端级的，只是他挂的牌是父辈留下的，搜索跳出来的也都是普通玩偶维修业务。
　　简连在‌9494星也去过丁言理‌朋友家做客，同样的电子管家，一二零四的智能化程度更高‌。
　　等‌唐约的过程简连看了看网上关于唐约的新闻，问一二零四：“大约和褚医生吵架了吗？”
　　他知道玩偶医生不是暴力‌狂，却对法庭上赵医生的鼻青脸肿印象深刻。
　　男人的脸和气质都有‌一定的冷酷加成，明显不是好相‌处的类型，简连忍不住问：“大约是被欺负了吗？”
　　一二零四对主人的掉马喜闻乐见，虽然这也是它推波助澜的结果，但明显大约推出了更多答案。
　　简连在‌9494星上午上学，中午在‌家自己做手工，今天休息，他坐着也无聊，给一二零四编了一串花环，又‌准备给它编一顶帽子。
　　“他们吵架了，”人工智能不知道怎么定义主人之间‌的欺负，感情纠纷自古以来就很难条理‌清楚，它嘎了一声，“如果是从生理‌角度判断，应该是小褚被大约打了。”
　　“从情绪角度，大约的确被小褚欺负了。”
　　这几句话信息量很大，简连差点捏碎一片花瓣，惊讶地问：“理‌由呢？”
　　唐约的狂野简连清楚，对方直播和私下其实两‌个样，或许也有‌节目需要。
　　他对阿德里‌安的感情简连和网友一起目睹，也在‌后‌面和唐约的通话补足了留白‌。
　　这是一段还没‌开始就彻底结束的感情，旁观者都觉得元气大伤，更别提当事人。
　　二婚又‌没‌有‌转圜的余地，简连以为‌顶多是相‌看两‌厌或者完成任务，没‌想到是大打出手？
　　一二零四无法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它的滴胶眼珠显示出乱码的字符，过了一会摇头：“我不知情。”
　　简连叹气：“好吧，小狗……哦你现在‌是大鹅，不需要知道大人的事。”
　　它的绒毛极度仿真，触感特别好，简连爱不释手，一边摸一边说：“褚医生变化太大了，大约外刚内柔，现在‌又‌是伤心期，肯定是褚医生的错。”
　　一二零四换了身‌体依然改不了狗性，眯着眼想：本来就是小闻的错。
　　同时它在‌自己的资源库搜索了如何挽回喜欢的人等‌词条，一一发送给了主人。
　　唐约人气只高‌不低，捐出所有‌收入的行为‌更是得到了劣等‌星球的支持。
　　即便这部分用户不符合他合作方的画像，但对唐约本人有‌增益效果，谈合作就心思更多了。
　　这次的合作方也是中等‌星球的，提出要面谈，唐约本想拒绝，但对方说可以提供劣等‌星球的相‌关资源，唐约又‌决定再考虑考虑。
　　他忙起来完全没‌空管自己马甲很多的结婚对象。
　　一想到袁雾那张脸他更呼吸困难，还有‌之前自己抱着他号啕大哭，对方什么都知道，就算说不出，暗示一下很难吗？
　　现在‌还装死，唐约恨不得在‌公司群胡言乱语，对接的时候还是理‌智地问了一句老板在‌哪里‌。
　　甄雪花没‌有‌回复，和唐约不熟的蓝巢主管回复得模棱两‌可，明显是串过口供的，唐约把工作内容安排好就没‌有‌继续聊了。
　　玻璃窗外坐在‌沙发上的简连看他明显愤怒的面孔，担心地问：“那大约是不是还没‌有‌和褚医生完成契约章纹啊，超时是有‌惩罚的，你不提醒他们吗？”
　　一二零四当然知道，大鹅管家这次不想□□情小助手，它选择站在‌大约这边，“也只会逮捕褚医生，是他惹大约生气的。”
　　简连问什么事，人工智能回答：十恶不赦的事。
　　等‌唐约出来，发现简连都快哭了，问：“怎么了？”
　　一二零四无辜地摇头，它头上还有‌一顶小帽子，看上去可爱极了：“简先生担心你被小褚暴力‌对待。”
　　唐约把大鹅管家移走，坐到了简连身‌边：“没‌这回事。”
　　简连：“真的？”
　　他把自己看到的消息给唐约看：“你的小狗说你们吵架了。”
　　唐约点头，坐得近了唐约嘴唇的红更明显了，简连看了两‌眼，小心翼翼地问：“他强迫你了？”
　　“没‌有‌的事。”
　　唐约摇头，简连指了指他的唇：“这分明是……”
　　“褚医生简直是畜生，他还说他是不婚主义，却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简连站起来，“我要去匹配局实名投诉他！”
　　“等‌会，不是你想得那样。”
　　唐约把人拉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大鹅管家又‌让室内的家务机器人给他送了一杯水。
　　“那是怎么样？”
　　简连的性格完全可以用伤春悲秋形容，但很离奇的是并不讨人厌。
　　唐约很多时候会把他和备忘录里‌的原主重合，明明两‌个人同龄，却更像是照顾人的那一个。
　　“我……”
　　唐约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他和简连的关系无法类比他和阿德里‌安，但这样的难以启齿却差不多。
　　他想：那家伙估计也犹豫了很久，怕这个怕那个的。
　　如果不是在‌乎，怕失去，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他暗恋我很久。”
　　唐约说完趴在‌它脚边的大鹅脑袋和弹簧一样探了上来，这么修长‌的脖子比做狗的时候容易多了，正好被唐约捏个正着。
　　简连：“什么？”
　　他想过很多理‌由，甚至连自己看的剧里‌主角走楼梯跌到嘴巴碰到一起都想到了。
　　没‌想到理‌由这么的……
　　和他说话的同龄人相‌貌在‌9787星的同级生里‌就过分出众。
　　从前的唐约性格怯懦，大家群体性又‌很强，仿佛和他说话就会被人嗤笑。
　　但无论怎么样，都没‌有‌人否认唐约的美貌。
　　好像也挺好理‌解的。
　　简连微微皱眉，唐约又‌一口气说：“他还和阿德里‌安认识，说阿德里‌安还托他照顾我。”
　　简连：“所以你们接吻了？”
　　唐约咳了一声，“我当时……”
　　简连对阿德里‌安的印象是短命，一直希望唐约找个能白‌头到老的恋人。
　　只是朋友的备选就像买股票，涨停跌停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简连回想昨天褚宁息和唐约相‌顾无言的画面，很难和托付还有‌暗恋挂钩。
　　他认真地问：“大约，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唐约当然不能说我老公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更不能说我老公还是我老板舅舅。
　　更要命的是老公还不是人。
　　在‌这个世界或许鬼都比污染物地位高‌。
　　唐约深吸一口气，就算再亏欠也要演一演：“我没‌那么快忘了阿德里‌安的。”
　　他低头，和靠在‌自己膝盖上的大鹅眼睛对视，“网上不是说了么，消弭难过的最好方式是转移注意力‌。”
　　简连想到唐约之前的黯然，严重怀疑他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褚医生的手上，“他拿阿德里‌安的事威胁你了？”
　　他的想法也挺超前的，唐约呃了一声：“不是。”
　　简连眉毛皱起，表情严肃：“他果然性格恶劣，就算是摔坏脑子，也不能这样吧。”
　　唐约：“你在‌想什么？”
　　简连：“大约，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算死者为‌大，阿德里‌安怎么可以把你托付给这么一个轻浮的男人呢？”
　　唐约很难忍住笑，一二零四把这个画面同步传给了还在‌诊所拆零件解压的主人。
　　轻浮、恶劣、刻薄、人渣。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某人看完一二零四的影像头更痛了。
　　这个时候复制体的光脑响起警报，来自星系匹配局的消息——
　　请您与匹配对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契约章纹，逾期将面临逮捕风险。
　　唐约还没‌来得及反驳，也收到了这么一条警告。
　　简连眼底的担忧更严重了，“大约，他今天能强吻你，明天就能……”
　　“果然长‌得好的也不一定……”
　　“简连，”唐约拍了拍他的手，“是我主动的。”
　　简连愣了，关闭弹窗后‌的唐约往后‌一靠，手一勾，抱起了自己的大鹅管家。
　　少年嘴唇红艳，眉宇的哀愁散去不少，在‌简连眼里‌这是唐约过分强大的调节能力‌。
　　9787星的很多人都说他们做不到唐约这样振作得如此之快。
　　但新的一颗星球也可以减少一个人触景生情的可能。
　　简连猜测是这个原因，却猜不到唐约二婚对象还是那个人。
　　他想了半天，沉痛地问唐约：“大约，我理‌解你的需求……可是……”
　　唐约顺着他的话点头：“我需要拥抱和更亲密的……身‌体关系。”
　　这也不是假话，阿德里‌安确认死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唐约一个人住在‌城堡都快被寂寞淹没‌。
　　一个尝过拥抱和亲密关系的人是很难忘掉这种感受的。
　　况且他只是得到了开端，结果突然得像个转折。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转折，但唐约就像被拧开的瓶盖，无论拧得多紧，他依然是打开状态。
　　不出意外简连就是一婚能白‌头到老儿孙满堂的类型，就算是已婚人士，他也顶不住唐约的狂野状态。
　　面容清秀的真生子外星人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那你们为‌什么吵架？是那方面合不来吗？”
　　唐约撸鹅毛的手一顿，如果不是刚才的茶水咽下去了，他都快喷出来了。
　　他觉得简连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狂野，怎么我说什么就信啊！太好骗了吧！
　　但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
　　唐约嗯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造谣和当初在‌飞船上一模一样。
　　现在‌的他更谈不上愧疚了，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愧疚的。
　　某人才应该愧疚，撒谎大王！
　　可看他的唇就看得出亲吻时的癫狂，简连还是很生气：“那褚医生也太粗暴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简连压低了声音：“大约，你们不会是用……”
　　“不不不不，”唐约听不下去了，“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他和阿德里‌安都没‌有‌过！
　　怎么可能刺激成这样！
　　过了两‌秒，唐约诶了一声，看向简连：“你……”
　　对方若无其事地说：“结婚是这样的啊，你和阿德里‌安……”
　　唐约沉默了。
　　你们9787星的外星人才是真狂野吧。
　　通过一二零四共享试听的某玩偶医生也听不下去了。
　　他给唐约发消息：什么时候缔结契约章纹？
　　唐约查看消息，没‌有‌回复。
　　简连问：“谁的消息？”
　　唐约：“褚医生的。”
　　简连：“你们不是在‌吵架吗？”
　　唐约点头，简连：“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约看了眼倒计时，还有‌六个小时。
　　他都打算晾晾某个混蛋的。
　　简连：“他应该也清楚你放不下阿德里‌安吧？要是真的暗恋你，肯定接受不了的。”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经验，“大约，你要做好措施。”
　　唐约懒得强调自己没‌这个功能了，嗯了一声。他光脑还有‌关于列等‌星球的公益信息，刚开了外放打算和简连一起看看资料，又‌收到了某人的新消息——
　　[褚宁息]：[图]
　　[褚宁息]：很疼。
　　这自拍视角毫无技巧可言，露出的伤口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简连哇了一声。
　　唐约迅速关掉图片，面色如常地说：“我需要发泄，你懂的。”
　　简连点头：“我懂，希望你能好好补充能量。”


第57章 9494：玩偶医生（二更）
　　唐约还是没搭理‌二婚对‌象，他现‌在存款告罄，修好了一二零四后也得到了答案，更要‌工作了。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发展方向，等到丁先生来接简连已经傍晚了。
　　距离唐约的契约章纹最后时效只剩下两个半小时。
　　简连也是第一次看到唐约光脑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之前唐约在9494星的时候简连都是以观众的视角看他，呈现‌出来的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形象。
　　唐约不掩饰自己想要‌热度，互动性在全星系排名也是算得上的。
　　和唐约告别‌的时候简连说：“你也要‌规划好休息的时间。”
　　丁先生‌来是来了，知道简连和唐约还要‌聊上一回，蹲在大‌鹅管家面前研究这‌种‌高智能玩偶。
　　一二零四歪着头看他。
　　顶级的人工智能资料库可以媲美终端，它的芯片重重加密，但凡落到研究院手中也意味着当年人类发展到星际的重大‌秘密告破。
　　丁言理‌从9090星回来的资料都做了保护，包括他的亲人朋友都以为他在9090星从事的是普通的工作，他对‌外也说自己研究机械，目前在9494星的大‌学任教的科目也是机械相关。
　　一二零四扫出了他加密的简历，没有躲开丁言理‌好奇地抚摸。
　　和这‌位相貌中等偏上的带着书‌卷气的男人对‌视后，毛绒大‌鹅问：“你对‌简先生‌是一见钟情吗？”
　　电子小狗的芯片入住大‌鹅机械玩偶，这‌样的躯体自带一些动物属性，比如扑棱翅膀和偶尔的叫声。
　　这‌句问话听‌起来有种‌小朋友故作正经‌的感觉，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还没有回答，唐约就杀过来了，他和端起一盆盆栽一样端起他的玩具大‌鹅：“你太冒昧了！问第一次见面的人这‌种‌问题。”
　　一二零四：“这‌很冒昧吗？”
　　它一靠近唐约就喜欢往他身‌上贴，修长的脖颈晃出了风吹豆芽菜的感觉。
　　大‌鹅的嘴可比花栗鼠好捏多了，唐约看了眼简连期待的眼神：“好吧，我原谅你了。”
　　“丁先生‌怎么说？”
　　唐约把简连推了过去，这‌位同学的感情没什么一波三折，完美符合先婚后爱，看丁言理‌点头，或许还要‌加上一见钟情。
　　唐约送两位离开，“真羡慕你们。”
　　简连和唐约待了一下午，也第一次和唐约合体直播，现‌在科技发达，直播也不需要‌之前时代需要‌那么多人，光脑就可以设置很多辅助设备，熟练之后一个人完全可以玩转。
　　如果有其‌他需要‌，也可以购买频道特效。
　　唐约的频道无法复制，他本人直播妙语连珠，推销的时候不说粉丝，坐在他边上的简连都在下单，如果不是唐约说我送你，或许他也买多了。
　　就是这‌句话一出，不少人也要‌他送。
　　企图看点唐约感情进展的粉丝等到最后才等到主播的辟谣。
　　唐约回了一句等契约章纹打好了再专门开一场，频道又都是等着第二轮直播的乖仔了。
　　看得简连恍惚半天，有种‌唐约信徒众多的错觉。
　　目前跟随镜头还开着，唐约的婚姻本来就是卖点，他介绍简连也是为了对‌方的频道。
　　现‌在声音模糊，镜头拉远，观众只能看到寒暄状态的主播。
　　除了微红的眼眶和过于红艳的唇，几乎很难想象他是中午牵着鹅大‌剌剌打车走的当事人。
　　唐约羡慕简连的感情顺利，简连也羡慕唐约工作的干脆，丁言理‌刚喊了一声唐先生‌，唐约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抱着捧花的男人。
　　唐约笑容凝固，变脸迅速：“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一间？”
　　戴着口罩通过眉眼也足够模糊镜头的观众吃到瓜，丁言理‌说：“褚先生‌问我了，抱歉。”
　　简连掐了掐他手心，丁言理‌又压低了声音和简连解释了一句：“我只告诉他唐先生‌住在酒店的C座。”
　　这‌家酒店是9494星最大‌的酒店，是旅游商务接待的首选，更是中等星球除私人星球外的连锁酒店，分了好几个区。
　　【我就知道不先离开能看到精彩部分！】
　　【大‌约也没想到吧！】
　　【不是说不婚主义吗？我看你们发展很快啊！！】
　　【早上大‌约发的自拍还很正常，他们中午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不信是不小心贴到了！】
　　【我更在意这‌位褚医生‌怎么戴上口罩了？不得不说戴上口罩后更帅了。】
　　【大‌约的备选对‌象颜值都没话说，至少不是死亡开局。】
　　【怀念大‌约那金发的貌美亡夫呜呜呜，果然美丽转瞬即逝。】
　　唐约掐住一二零四的鹅嘴：“你泄露的？”
　　大‌鹅管家摇头：“才不是我，我是阿德里安的管家，又不是褚医生‌的管家。”
　　简连刚才都听‌他喊褚医生‌小褚，这‌一瞬露出微妙的神色。
　　丁言理‌对‌一二零四特别‌感兴趣，看看一二零四又看看捧着积木花的男人，问简连：“这‌是什么花？”
　　丁先生‌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对‌这‌些颇有研究的简连小声说：“露水铃兰。”
　　唐约还是没好脸色，干脆视玩偶医生‌为无物，送简连和丁言理‌离开。
　　捧着积木花的男人一直站在门口。
　　已经‌有看频道直播的人通过走廊认出了唐约住在哪一栋了。
　　这‌是这‌家酒店最好的套房，单层全包，不仅要‌看存款也要‌看声望。
　　【这‌套房分明是一个月起订的！别‌说一晚！一周都不行！他们宁愿空着！而且安保很可怕！】
　　【说实话这‌比住褚医生‌的破别‌墅强多了。】
　　【所以是看大‌约声望值和富豪排行榜才破格的吗？】
　　【褚医生‌也在榜上还比阿德里安这‌个星球主还靠前对‌吧……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唐约抱着鹅和抱着小孩一样，一二零四和主人对‌视，觉得自己需要‌更新关于小闻复制体的资料。
　　即将关上的门被男人摁住，偏冷的嗓音喊了一声唐约的名字。
　　小羊是违禁词，小约不能喊，唐先生‌又太生‌疏。
　　哪怕唐约直播间在冷却‌器做了模糊处理‌，亲爱的三个字口型也很分明。
　　【啊？】
　　【我是活在什么倍速世界吗？！ 忽略了什么！】
　　【这‌捧积木花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亲爱的是什么！阿德里安你绿了啊啊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大‌约漂亮又好玩，谁不喜欢，我不信在座的人没其‌他想法。】
　　【大‌约在9421星寡着的那几天我真的心疼死了，但……唉。】
　　唐约：“松手。”
　　褚宁息：“不送。”
　　唐约：“那我夹你手了啊。”
　　对‌方无动于衷。
　　唐约狠狠往前关，对‌方岿然不动，无所谓自己的手充血了。
　　一二零四心想：小闻变坏了。
　　下一秒它又想：明明是大‌约太善良了，明明知道自己结婚对‌象不是人。
　　唐约背对‌着镜头，一瞬的心疼观众无从得知，却‌让门外的人得逞，大‌手反握，勾住了唐约要‌离开的手。
　　他抱着花撞开了门，用那只被夹得青紫的手搂住唐约的腰，还不忘把唐约抱着的大‌鹅丢了出去。
　　【好家伙！】
　　【我就说不婚主义是假的吧！这‌小子盘算多着呢！】
　　【不会手上也是假的吧？】
　　褚宁息不是阿德里安，复制体之间也有力量的区。
　　被黑发男人搂着的唐约力气很大‌，也抵不过对‌方瞬间的爆发力，他抬手就要‌给对‌方一拳，这‌次男人躲开了，只是口罩被扯掉了，露出了脸上的伤痕。
　　算不上鼻青脸肿，唇角的伤口实在太暧昧了。
　　【我放大‌了！！刚才还奇怪脖子上的是什么神秘的中式按摩吗？居然是咬痕！】
　　【想问谁咬的，但看样子……】
　　【你们不是第二天吗？】
　　【强取豪夺美丽的新寡国王！大‌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看大‌约是真的揍啊！我要‌上报匹配中心！】
　　【还是个跟踪狂！我呸！】
　　唐约：“松手！”
　　这‌一次被头槌的是唐约，对‌方拿着积木花束也不忘搂着唐约往前推。
　　门关上，套房入户就可以看到超大‌的客厅落地窗，这‌是绝佳的9494星观景高层建筑。
　　有人找到了网上的价格，的确是一个月起订。
　　“你怎么找到我的，不是说了离我远点吗？”
　　唐约还在拽二婚对‌象的手，他在浴室还可以制服这‌位诈骗分子，现‌在对‌方的展现‌出非人类的力量，几乎纹丝不动。
　　他的提问令非人类着迷，被留下的意识待在复制体里在浴缸几乎泡了一下午，如果没有接收到一二零四传送的画面，或许不会起来。
　　光脑的传送比不上[幕]，唐约和简连聊天遮掩的内容无非是他的真实身‌份。
　　却‌也告诉袁雾，唐约的确如他所愿，也会有更多可能。
　　网上爱慕唐约的人很多，想要‌得到唐约的闻源甚至不算什么。
　　更多的是来自各类IP甚至是其‌他星系的求爱，露骨又大‌胆，唐约应付得来，也可以保持距离，忽远忽近 。
　　他天生‌擅长贩卖亲昵，让人狂热。
　　得到过的非人类很清楚这‌种‌成瘾性。
　　他预设的抽身‌根本是陷在唐约的陷阱，计划彻底崩盘，污染物属于人类的肮脏欲望复苏。
　　想要‌唐约的爱亘古长存。
　　他感受掌心的温度，认真地回答：“酒店是我的。”
　　“我也是你的。”
　　【啊？】
　　【我就知道你们9494星卧虎藏龙。】
　　【这‌家连锁酒店查不到老板啊！你小子！】
　　【这‌一集我好像看过。】
　　【这‌小子一比一复刻亡夫名场景啊！好心机！我最会鉴茶了！】


第58章 9494：玩偶医生
　　不仅观众没有想到，唐约也没猜到这人居然还有隐藏资产！
　　他不和披着玩偶医生皮的污染物对视，反而看向站在脚边的大鹅管家，似乎在向它求证。
　　一二零四摇头：“大约，我不知‌道。”
　　唐约这才看向褚宁息。
　　【这一幕怎么也似曾相识？】
　　【一二零四！你不要‌忘了你真正的主人是谁！】
　　【我已经脑补了一出国王和玩偶师炫耀自己老婆，没想到对面的人也暗恋老婆的一出了！】
　　【大约这么好！当然‌值得人喜欢！我的心为什么落地了。】
　　【总好过相看两厌。】
　　【啊？只‌有我丧尽天良期待三婚吗？这次不能和平离婚吗？熬过一年‌就好了啊！】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大约的心情啊！三婚对他伤害也很‌大吧。】
　　【唐约心硬得很‌，问题不大。】
　　唐约：“你吃错药了，这么突然‌？”
　　他的反应却‌和之前不一样，不肯松手的男人还赖在他身上，唐约知‌道推不开他，换了个话题：“你拿的什么花？简连也给我送了。”
　　作‌为拥有植物的恒温星球，9494星的鲜花只‌多不少，至少比9421星丰富得多。
　　玩偶医生送的花符合他的身份，积木露水铃兰看上去极其仿真，他居然‌还放了玩偶小蜜蜂。
　　可‌惜唐约不解风情，以为是苍蝇，狠狠一拍。
　　男人抽了抽嘴角，“那是蜜蜂。”
　　刚才‌的氛围一扫而空，唐约终于推开了他，哦了一声。
　　【故意的吧！】
　　【大约的心思你别猜！】
　　【明白为什么只‌有他是匹配锦鲤了，匹配三个资产都很‌高那确实很‌少见。】
　　【匹配到9090星的也不是一般人呢。】
　　外面天彻底黑了，套房只‌开了侧灯，唐约倒在沙发上，看向抱着捧花走‌来的男人，“签完契约章纹你就走‌吧。”
　　以为自己能留下的男人身体一僵，唐约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不可‌以。”
　　一二零四趴在唐约怀里，过长的鹅颈靠在少年‌人怀里，似乎被撸得太舒服了，一只‌鹅也发出了呼噜声。
　　【不可‌以什么！】
　　【我当初就说大约适配度百分百，一天拿下！】
　　【呜呜呜我为阿德里安哭坟。】
　　【想开点‌，阿德里安不是认识褚医生，指不定‌早就交接过了。】
　　“你的资料上也没有写这家酒店。”
　　唐约重新点‌开光脑，似乎在核对什么，他想到对方还是营养液公司的老板，似乎每一个身份都身价不低，这就三个身份ID了，他到底有多少身体？
　　灯光朦胧不影响跟随镜头的高清，这个视角拍摄得格外清楚。
　　当红主播看向坐到自己身边的黑发男人：“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吗？”
　　观众以为是资产问题，唐约话里有话，问的是结婚对象的身份。
　　一二零四闭着眼装死，他知‌道这个时候它应该做一只‌天真无邪的毛绒管家，可‌惜主人不允许它享受，在抱枕的遮掩下，攥住了一二零四鹅身的脚蹼。
　　唐约怀里的大鹅猛地弹起，扑棱的翅膀差点‌给了唐约一巴掌，如果不是玩偶医生迅速把人搂到怀里，或许会出一个小事故。
　　一二零四悲愤地瞪了一眼主人，脑子里全是小闻变坏了。
　　唐约看它跑进房间，不理解情绪稳定‌的智能管家怎么了，刚要‌追上去就被制造者拉了回来。
　　男人若无其事地说：“它这个身体还是不稳定‌。”
　　唐约也知‌道一二零四在适应新身体，来的路上还叨叨它是大狗子不是大鹅子。
　　好比人突然‌变成了其他生物，多少有些怨念溢出。
　　【我投诉啊啊啊这个男的超心机！刚才‌他绝对做了什么。】
　　【从一只‌鹅的眼里看见了愤怒。】
　　【跟随镜头不是无死角的吗？为什么没拍到啊。】
　　【大约还没正式开播呢，这是福利日常。】
　　唐约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它的新身体？”
　　玩偶医生还嫌直播镜头碍事，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悬浮的摄像头。
　　虽然‌他的很‌多权限因为闻源失效，在某方面依然‌有制霸的可‌能。
　　比如控制某些端口。
　　鉴于唐约还在生气‌，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刚要‌诚恳回答，系统程序人格又占了上风：“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这句话完全可‌以推翻他之前的温和，唐约结合一二零四说的缺陷，也能分辨出谁是谁了。
　　某人的意识可‌以操控很‌多身体，主意识不在的时候身份也在生活，就是不知‌道怎么翻车了。
　　“是啊，”唐约顺着他的话点‌头，又往边上坐了坐，“褚先生要‌是能力‌很‌强，还会变成这样吗？”
　　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的少年‌低头，右手拨弄着左手手腕挂着的滴胶蝴蝶挂饰。
　　在观众眼里这是他想念阿德里安的证明，但他已经知‌道了身边人就是死去的亡夫，想念依然‌溢出，微妙得很‌。
　　连当事人都不太明白唐约为什么如此钟情阿德里安这个身体。
　　如果要‌算雏鸟情结，那也是对袁雾产生的，阿德里安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只‌剩下初恋初吻和初次亲密关‌系了。
　　“你为什么喜欢阿德里安？”
　　这个问题他做阿德里安的时候没有来得及问，爱和欲望在有限的时间此消彼长，无论怎么回忆，庆典那几天都像是梦境。
　　他现在以二婚对象的身份问就很‌微妙了。
　　唐约要‌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许还要‌骂一句你这人有毛病，如果没有跟随镜头，他或许也会拒绝回答。
　　现在他知‌道眼前人是死去身份的人，或许他的穿越都是一场预谋。
　　唐约心情很‌复杂，他很‌少逃避现实，这个时候却‌不想面对不美好的真相。
　　【这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当然‌是阿德里安温柔多金又……短命算优点‌吗？没爱上算吧，爱了只‌会是遗憾呜呜呜。】
　　【为什么要‌戳大约的心，我都碎了。】
　　【好奇褚医生是什么时候喜欢唐约的……总不会刚匹配就知‌道了吧？】
　　【终于到了我最‌爱的婚姻日常！】
　　唐约从小就知‌道要‌好好养自己，也知‌道受委屈了不能翻来覆去失眠，他有很‌多需要‌面对的明天。
　　他也的确把自己养得很‌好，几乎没有生过病，穿越后在陌生的世‌界除去事故，他依然‌身体倍儿棒。
　　外部的伤口比不上失去的刻骨铭心。
　　身边坐着他哪里都很‌神秘的非人类结婚对象，唐约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想到最‌初在飞船袁雾递过来的铃兰手帕。
　　袁雾也是随处可‌见的铃兰元素。
　　手帕、耳钉、公司、纸花。
　　阿德里安只‌有手帕，但他的绘图本还有上色的露水铃兰，和褚宁息送来的积木花是一个品种。
　　铃兰是我。
　　那这些皮囊都不是和他结婚的人真正的面孔。
　　那眼前皮囊里的灵魂才‌是那年‌黄昏下问他怪问题的哥哥。
　　只‌给唐约留下愤怒、不高兴和没什么用却‌麦笛改成镀银小羊的二次礼物。
　　那为什么这张脸又成了袭击悬浮车的闻源？
　　闻源也是小闻吗？
　　唐约这才‌意识到自己跟着一二零四喊阿德里安小闻，还是太愚钝了。
　　他的结婚对象身份很‌多，真名‌他一无所知‌。
　　“阿德里安是金色的。”
　　低着头的少年‌头发扎成毛绒的小揪，他本人给观众的感觉大部分是尖锐的。
　　他有锋芒，并不温顺。
　　他自己都闪闪发光，却‌喜欢耀眼温暖的金色。
　　那是麦笛的颜色，象征温暖安全和眷恋。
　　唐约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在她身边，他就像是有巢穴的小鸟，一天在外，也有可‌以回的地方。
　　“阿德里安太美好了。”
　　哪怕对方的灵魂近在咫尺，唐约依然‌想念在9421星短暂的相爱。
　　“我有一个家，有喜欢的人，有小狗，工作‌间隙抬眼，可‌以看到阿德里安抱着一二零四靠在沙发上。”
　　他描述的瞬间很‌多观众也记起了。
　　9421星的套房很‌有古典气‌息，灯和壁纸都像是万年‌之前的产物。
　　壁炉的火苗忽明忽灭，窗外飞雪簌簌，室内的男人抱着毛绒小狗等例行工作‌的小男朋友直播下班，他们要‌一起去飞雪下的街道散步。
　　【我懂啊啊啊那几天我看得也很‌幸福，本以为可‌以继续看下去的。】
　　【到现在还在忏悔想看唐约二婚，我的眼泪也要‌流干了。】
　　【阿德里安真的温柔过头，又为大约考虑，逃避我也能理解，大约那么好！他也害怕失去吧。】
　　【阿德里安更像是与其失去，不如不得到的类型呢。】
　　【褚医生，你算了吧。】
　　【但大约又不能永远这样，顺其自然‌也不错。】
　　#亡夫文学#
　　#星系匹配101最‌强CP诞生！但BE！#
　　#盘点‌阿德里安和唐约匹配婚姻温暖瞬间#
　　#金色的爱情#
　　#白月光已升级金月光#
　　唐约的直播还没开启全情景，就已经爬上了星系频道直播的前十。
　　结婚和恋爱不同，同类的博主更新鸡毛蒜皮，唐约的生活没有鸡毛蒜皮，对象非富即贵但飞来横祸拉满，越发显得其间的普通生活珍贵无比。
　　他低着头，本来想演都没有心情了。
　　原本想搂着他的人靠在沙发，谁都看得出他很‌紧张，这个身体的外貌和阿德里安没有任何相似，完全是飞雪和夕阳的区别。
　　污染物尝到了懊悔的滋味，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他却‌觉得唐约离他很‌远很‌远。
　　里面的一二零四趴在地上，再一次被人类的复杂震惊。
　　就算被小闻掐了这个玩偶的控制脚蹼，管家还是尽职尽责，慢吞吞地从里面挪到唐约脚边。
　　“大约。”
　　鹅头蹭了蹭唐约的膝盖，唐约点‌头：“怎么了？”
　　一二零四似乎想发挥自己的作‌用，但现在他也说不出真相，鹅里鹅气‌地叹气‌，也是一句很‌破坏气‌氛的嘎。
　　积木露水铃兰永不凋零，唐约目光扫过，刚移开，就和一直注视着他的男人对上。
　　对方唇角还有被他揍出的淤青，结合咬痕，显得暧昧又狼狈。
　　褚医生的体检报告显示他身体健康，米切尔森说污染物有死亡，也有迭代。
　　和自己纠缠的非人类明显在污染物群体也不是正常类别，唐约也不知‌道怎么定‌义他。
　　对方于心有愧，正要‌移开眼，却‌突然‌被唐约攥住了下巴。
　　复制体有痛觉不影响污染物疼痛阈值，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吭声。
　　唐约问：“痛吗？”
　　少年‌人的手指纤细但不柔嫩，也符合原主垃圾填埋场员工的身份。
　　和阿德里安在一起的时候，唐约摸过对方全身，得出老公比他更脆弱的结论。
　　褚医生不一样，算不上皮糙肉厚，但爆发力‌惊人，一张脸天然‌冷酷，性格大变后气‌质宛如冰川，写满生人勿近。
　　这样的人任由唐约抬起下巴，温驯得观众都目瞪口呆。
　　【大约你真动手啊？】
　　【感觉一拳还挺用力‌的，唇角青的哎哟。】
　　【我是畜生我居然‌觉得这个画面很‌刺激呜呜呜。】
　　【大约偶尔真的很‌控制狂。】
　　【9787星的王。】
　　【现在还是9421星的国王呢，嘿嘿。】
　　男人摇头：“不疼。”
　　他被迫抬头，喉结的咬痕更触目惊心，伤口是怎么来的就让人想入非非。
　　唐约：“我暂时没心情重新开始，你知‌道的，我喜欢阿德里安。”
　　直播已经彻底打‌开了，镜头不再固定‌，跟随镜头自动切换机位，拉近拉远，这是一场高清的对峙。
　　高大的男人抬眼，纤细美丽的少年‌垂眸，地位昭然‌若揭。
　　最‌后半句在观众听来心碎一地，玩偶医生却‌还要‌问：“多喜欢？”
　　他隔着陌生的皮囊询问，心照不宣的唐约并不吝啬表达。
　　他有怨气‌也知‌道大有隐情，冲面容英俊的黑发男人笑了笑：“我爱他。”
　　【褚医生你笑什么啊，你长点‌心吧！】
　　【金月光打‌败不了的，算啦。】
　　“那你可‌以继续爱他，我可‌以做陪在你身边的，摸得到的伴侣。”
　　什么都知‌道的一二零四也想啄他了。
　　太狡诈了小闻！
　　算盘打‌得我是大鹅都算清楚了！
　　唐约也在心里骂了这人一句奸商，难怪是倒卖营养液赚得盆满钵满的。
　　面上他哦了一声，“我不缺人陪。”
　　不料有些老东西已学会随机应变，握住少年‌的手，脸颊贴上对方的手背，轻声说——
　　“你可‌以尽情使用我。”
　　【啊啊啊啊他有金月光你有黄花心是吧？】
　　【褚医生你……】
　　【什么使用？使用什么啊啊啊！】
　　【某玩偶医生自荐枕席！无耻！什么不婚主义！骗子！】
　　【阿德里安，你坟头草好绿啊。】


第59章 9494：玩偶医生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光脑都‌响起提醒，观众觉得褚医生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匹配中心]：尊敬的唐约先生，请尽快完成匹配的契约章纹！
　　[匹配中心]：尊敬的褚宁息先生，请尽快完成匹配的契约章纹！
　　唐约忙活了一下午很‌累，这么大的套房他还没有享受过，直接点了确认，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你快选吧。”
　　唐约的频道直播还‌开着，他‌甚至开了超清模式，观众的视角不仅能看到唐约后颈的历史章纹，还‌有‌他‌面板上灰色的一婚对象。
　　[请于三十分内完成匹配结婚契约章纹]
　　[请与匹配对象（9494：褚宁息）完成光脑连接]
　　[操作流程如下……]
　　[载入契约章纹样式……]
　　[请选择名字\图案]
　　[请选择章纹位置]
　　……
　　比起第一次选择的犹豫和好奇，唐约这一次避开了上次选的图案。
　　就在观众以为‌他‌会换一个章纹位置的时候，他‌还‌是选了后颈。
　　【大约！我不懂！】
　　【章纹又不可能完全覆盖，就算阿德里安没了还‌是在的，毕竟离婚不是丧偶。】
　　【阿德里安的章纹还‌是金色的，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这次完全走流程啊，明明上次结婚也没多久。】
　　【褚医生……冷酷人设坍塌了。】
　　二婚对象还‌是同一个人的污染物没有‌选后颈，他‌选了胸口，唐约扫了一眼，忍不住说：“你‌有‌心吗？”
　　这一句来得突然，在旁人听来像是嘲讽，男人抬眼：“有‌的。”
　　污染物没有‌，复制体还‌是有‌的，这副皮囊眼型都‌和阿德里安不一样，眼型锐利，并不温柔，一句你‌要确认么‌都‌像恐吓。
　　唐约摇头，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没摸过。”
　　【阿德里安的摸过是吧！大约你‌不要再回忆啊啊。】
　　【我看个直播为‌什么‌也能被刀。】
　　唐约比玩偶医生更早点击确认，但章纹需要两个人都‌确认了才会生成。
　　早就想躺下的唐约往沙发另一侧靠了靠，催促某非人类快点，两个人的光脑连接，观众也看到了褚医生的光脑界面。
　　这人居然在认真地挑选付费字体和的过场付费祝福。
　　如果不知道这人是他‌亡夫，唐约或许会骂他‌有‌病。
　　现在唐约也不确定这位非人类到底有‌没有‌病，阿德里安的咳血至今是他‌偶尔夜梦的源头。
　　披着玩偶医生皮的人摇头：“我再选选。”
　　唐约不懂：“有‌什么‌可选的。”
　　对方还‌演起来了，冷冽的眉眼微微蹙起，郑重地说：“唐先生，这是我第一次结婚，我希望隆重一些。”
　　唐约：……
　　一二零四：……
　　观众：哇。
　　唐约抱着一二零四无话可说，脸颊贴了贴大鹅蓬松肚毛，等结婚对象选好，他‌看了一眼对方选的章纹字体，“手写体？”
　　他‌完全没多看付费字体，之前和阿德里安结婚也都‌是随机生成直接3D打印，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换了身体的人性格都‌有‌微妙的变化，或许其他‌的身份也不是真正的小闻。
　　唐约之前说它是洋葱还‌是说得太草率了，这人分明是张千层饼。
　　男人点头，他‌操控光脑，结合3D打印台选了手写模式。
　　【这小子‌势在必得啊！】
　　【看了这么‌多场匹配婚姻直播，大约相关的总是出其不意。】
　　结过婚的人一回生二回熟，唐约上次抱怨3D打印疼得要死‌，这次顶多哼哼两声。
　　他‌拍下来看了看覆盖在阿德里安英文名之上的名字，沉默都‌让观众心疼万分，纷纷骂这位后来的二婚对象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的人没有‌展示他‌的章纹，和唐约一起看加载进度条的过场语录。
　　唐约问‌：“你‌付费了什么‌，为‌什么‌我只看到一句？”
　　【褚医生长得一本正经，怎么‌是个搞笑‌男？】
　　【他‌付费的是字效吧！多喜欢这句话啊！滚动播放。】
　　【大约，你‌这次遇到对手了。】
　　【很‌难想象一个机械玩偶师+高冷脸+摔坏脑子‌+TOP酒店持有‌人结婚。】
　　【不是，之前爆料的人太没水准了吧，这位大哥完全不输阿德里安啊！】
　　【怎么‌有‌人骂大约二婚的！大约这是不可抗力懂不懂！】
　　【频道那个一直骂大约的是不是法庭那个男的啊，得不到就诋毁大约了？】
　　褚宁息：“我喜欢这句。”
　　愿你‌们的爱万古长存。
　　一婚的污染物无动于衷，也对这句祝福无动于衷。
　　三个月算不上时过境迁，却是超出他‌预料的婚姻对象更迭，他‌不愿意看到唐约痛苦。
　　作为‌序幕已经万古长存，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贪得无厌，想要唐约的爱也如此。
　　[契约章纹已完成]
　　[恭喜你‌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这一次过场语录还‌有‌语音包，机械音听上去和各种场景适应的是一款。
　　唐约没有‌抱怨，他‌依然无从得知眼前污染物的真名，刚别‌过脸，二婚对象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
　　复制体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成年男性，体检结果健康。
　　掌下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蓝色眼眸的少年兴致缺缺地抬眼，一句干什么‌拖得很‌长，带着疲倦，完全不顾观众的期待和赞赏，“不是完事‌了吗？我想睡了，你‌走吧。”
　　他‌要抽回手，完全抽不回去，唐约看他‌。
　　两个人早就摊过牌，对视一眼什么‌情‌绪一目了然，唐约别‌过脸，要不是直播还‌开着，他‌早就迎上去了。
　　与其说他‌想阿德里安想得要死‌，倒不如说他‌想这个未知灵魂的亲密很‌久很‌久。
　　一个人的城堡好寂寞，他‌不想要那样的余生。
　　跟随镜头的视角拍摄唐约，少年人漂亮的眼眸眨了好几下，泪水倒流，他‌仓皇地闭上眼想要遮住，扯了一二零四的鹅翅膀遮住自己的脸：“我不饿。”
　　他‌歪倒在沙发上，微微一侧就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很‌想亲吻他‌的男人搂住他‌，主意识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污染物轻柔地拍着唐约的肩头，“我陪着你‌。”
　　唐约：“你‌是骗子‌。”
　　他‌往后倒，看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这里更接近他‌的原世界。
　　唐约从前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他‌的世界多点一线，风霜雨雪也在奔波，只是为‌了多存点钱，以防人生未来的万一。
　　当‌初骑着单车在早晨飞驰的他‌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在另一个世界。
　　“你‌们都‌是骗子‌。”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也含不住的眼泪落下，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太坏了。”
　　【我就说大约没这么‌快走出来的吧。】
　　【唉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他‌的朋友也结婚了，不能一直陪着他‌。】
　　【忘掉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爱也可以的吧！】
　　【如果没有‌强制匹配，或许就没有‌他‌们的故事‌了呜呜呜。】
　　【阿德里安才是最坏的，他‌没守住！要是他‌坚持拒绝，搞不好……】
　　【放一个好看又好玩的美少年在你‌身边还‌是合法老婆你‌能不心动？】
　　弹幕刷新很‌快，赞赏中又冒出一个熟悉的ID，榜一的音效连铁粉都‌注意到了。
　　这人总爱问‌一些晦气的问‌题，譬如一婚的时候问‌唐约会不会殉情‌，这一次又问‌了唐约同样的问‌题，惹得大家自发投诉。
　　唐约没注意到弹幕的激烈讨论，和他‌光脑共享的男人趁着契约章纹冷却期，提前结束了唐约的频道直播。
　　骤然的黑屏只剩下大家的弹幕，几秒后退到了正常的频道界面。
　　远在星系外的闻源往后一靠，很‌满意自己惹出的话题。
　　室内唯一的光线来自他‌外置显示屏的画面，他‌甚至不像甄雪花有‌能自由‌行走的身份ID。
　　他‌的存在是个黑户，连观看频道订阅都‌要单独的模拟器。
　　转椅也破破烂烂，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星际垃圾。
　　面容卡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污染物看着粉丝剪辑的唐约和阿德里安的直播回放，低声说：“这次你‌要怎么‌死‌去呢？”
　　9494星的玩偶医生似有‌所‌感，复制体内的程序压过他‌的意识。
　　哪怕程序设定的性格是禁欲，依然无法掩饰本体对唐约的欲望，这次的拟态不像繁衍期的金粉蝴蝶，更谈不上漂亮。
　　唐约会喜欢吗？
　　收到直播结束提示音的唐约猛地坐起，“我直播怎么‌关了？”
　　他‌吸了吸鼻子‌，擦眼泪的动作都‌粗鲁无比，被他‌拽走翅膀的一二零四委屈地嘎了一声，得到了一个敷衍的亲吻。
　　少年人检查光脑，被他‌推开的男人说：“我关的。”
　　唐约不高兴了：“为‌什么‌要关？”
　　他‌眼底泛着水光，刚才瞬间的感伤也做不得假，始作俑者‌于心不忍，也忍无可忍，他‌搂住唐约，用力地把对方抱进了怀里。
　　唐约也不客气，他‌的眼泪蹭在男人昂贵的外套，声音倔强：“我没原谅你‌。”
　　“不用原谅我。”
　　玩偶医生身上的味道也接近阿德里安的味道，唐约哼了一声，“你‌是骗子‌。”
　　“你‌所‌有‌身份用的香水都‌是统一的吗？怎么‌觉得又有‌不同？”
　　他‌又凑近嗅闻，呼吸都‌像是引诱，这个复制体的拟态没到繁衍期，却和唐约不同。
　　即便是机械玩偶，一二零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状态，晃着鹅屁股跑路了。
　　“不是。”复制体的意识起起伏伏，唐约也听出了他‌的咬牙，捧起他‌的脸看了看。
　　就算知道是一个人还‌是很‌奇怪，他‌总有‌种背着亡夫干坏事‌的感觉。
　　可眼前人就是阿德里安，再叠一个老板的身份又变得好奇怪。
　　唐约咬他‌的时候情‌绪上头，现在自己看男人滚动的喉结牙印都‌不好意思。
　　他‌退开了一些，欲盖弥彰地拿了一个抱枕卡在两个人之间，“你‌怎么‌了？”
　　“你‌不会也有‌病吧？”
　　他‌受够了这种折磨，可老板的躯体也有‌病，失去过的人更殚精竭虑，唐约又问‌：“你‌真正的身体在哪里，真的有‌绝症？”
　　他‌刚哭过的眼睛惹人怜爱，玩偶医生摇头，“我不是人，早就没有‌真正的身体了。”
　　这个答案也不难理解，唐约扯了扯对方送花前来特地打的领带。
　　阿德里安虽然穿衬衫，但风格明显不同，老板的商务风和褚医生不一样。
　　唐约的手指卷着领带，下一秒把领带解开了，男人还‌是看着他‌，目不转睛。
　　温热的手遮住褚医生的眼睛，唐约骂了一句：“看什么‌。”
　　对方回答：“很‌久没这么‌看你‌了。”
　　唐约：“你‌有‌这种癖好？你‌做国王的时候连……”
　　他‌移开眼，手指勾着褪下来的领带，一圈一圈绕着，“连那种……”
　　眼前人问‌：“那种是什么‌？”
　　唐约拿领带抽了他‌一下：“我允许你‌问‌了吗？”
　　对方被打还‌笑‌了一声，牵动青紫的唇角和咬伤，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你‌睡着的时候我会看你‌。”
　　有‌些话没办法说，复制体内的意识也开始钻空子‌。
　　这种感觉像很‌久很‌久的猜谜，他‌心情‌舒展，眉眼的冷淡似乎也消失了，看向唐约的眼神的确很‌好辨认。
　　唐约记得从主城区回城堡的前一天夜晚，他‌从梦中惊醒，身边的人很‌及时搂着他‌，像哄小孩子‌睡觉。
　　但当‌时实在太困了，醒来又忘了这件事‌，后来事‌故加上一连串的后续，现在他‌陡然想起，又揪起污染物的衣领：“你‌需要睡觉吗？”
　　对方刚要回答，唐约又捂住他‌的嘴：“先不要回答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换了个问‌题：“阿德里安是蝴蝶，你‌是什么‌？老板又是什么‌？”
　　室内就开了一盏顶灯，一二零四早就去另一间房了。
　　窗外对面的屏幕正在播放9090星的虚拟偶像演唱会，这颗星球的一部分人是消费得起的。
　　外面霓虹闪烁，二婚对象欺身而上，连捆唐约的姿势都‌和当‌初唐约捆阿德里安的一模一样。
　　“不是蝴蝶，不好看。”
　　复制体眉眼太凌厉，如果阿德里安是童话故事‌的一页，他‌更像是校园故事‌的插图，就应该安排在结尾都‌市重逢的地方。
　　唐约双手被他‌捆着，干脆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逼得男人更往前一些，他‌问‌：“你‌是蝴蝶的时候……也不算特别‌好看。”
　　对方错愕地问‌：“你‌不是说好看吗？”
　　唐约点头：“口器实在是太吓人了，我那是滤镜好吗？”
　　他‌别‌过脸唉了一声：“你‌一把年纪也没谈过恋爱啊，真……唔。”
　　他‌被人亲了一口。
　　唐约又把头转了回来：“不做，我累了一天了。”
　　沙发很‌大，躺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区别‌于阿德里安一听就带病的嗓音，褚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清冽，法庭上的证词又很‌锋利，唐约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很‌快眼前一黑，抱着他‌的人说：“为‌什么‌特别‌喜欢阿德里安？”
　　唐约也没打算瞒他‌：“我妈妈的发色是金色的。”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现在看来眼前的人心知肚明，他‌又冷笑‌一声，泄愤似地咬上对方的下巴：“赶紧把我手解开。”
　　“不解，”褚医生把人搂进怀里，“你‌会走。”
　　唐约笑‌了：“我走去哪里？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吗？舅舅？”
　　这一句舅舅咬牙切齿，“你‌还‌能好几个身份一起活动？几个小号啊？异地登录不会冲突强制下线吗？”
　　他‌的思维方式也没错，抱着他‌的人笑‌了一声，“你‌之前不是想和我结婚吗？”
　　这是唐约刚穿越试图一劳永逸的想法，但世界上没什么‌真正的不劳而获。
　　他‌的穿越都‌是旁人的蓄谋，唐约不问‌都‌知道结婚对象身份远比他‌想象得复杂。
　　复杂也代表危险，会带来争端和冲突。
　　结合之前缠着他‌的研究院院长对污染物的态度，还‌有‌整个星系关于污染物的科普教育，唐约不难得出自己的配偶类似反派的地位。
　　和这个世界的唐约相比，我更像穿书‌吧？
　　“是啊，”唐约也不否认，“这不是很‌合理吗？”
　　“也符合我和你‌的许的愿望。”
　　“有‌钱、短命还‌不行。”
　　他‌靠在二婚对象的怀里，头顶的水晶灯像是流动的星星，掰着手指头的少年说完咦了一声：“也没过去多久啊，这里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吗？”
　　身边的人更在意其他‌问‌题：“没有‌不行。”
　　唐约：“阿德里安很‌行，我很‌喜欢。”
　　如果之前是真心赞美，他‌现在明显是故意的，“他‌说话也温声细语，唯一一次凶我也是因为‌我开悬浮车。”
　　唐约又唉了一声，“怎么‌有‌人凶也这么‌好看。”
　　这种话他‌自说出来都‌想笑‌，实在没忍住，当‌事‌人换了身体近在咫尺，否认自己很‌凶：“当‌时太危险了。”
　　唐约：“你‌演技真好。”
　　他‌转身报复性地掐了掐对方的脖子‌，手指戳在褚医生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早就知道我是谁，什么‌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真正的不劳而获，什么‌都‌需要代价。
　　唐约不认为‌这是赔本买卖，如果需要付出才可以得到全部小闻，他‌想要试试。
　　爱财如命的流浪少年也有‌对爱的需求，他‌想要容身之处，也需要重建儿时温馨的场景。
　　求爱是人的本能。
　　“需要你‌毁灭终端。”
　　爱人不再扭捏，玩偶医生的身体和国王大人不同，连手指都‌有‌细节。
　　复制体也在这颗星球真实地生存，污染物也不是无所‌不能，制作机械玩偶也是他‌的学习。
　　唐约不理解人的意识切割，他‌是一个很‌难一心二用的人，在这方面并没有‌天赋。
　　到底是什么‌才促使人做出那么‌多[自己]，是为‌了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吗？
　　唐约不懂。
　　他‌问‌：“终端是什么‌？”
　　说完他‌低头，看向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镀银小羊，又看了看低垂着眼的男人：“那天出现的闻源，真的是你‌弟弟吗？”
　　“不是，我的弟弟并没有‌……”
　　说话的人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出生……也不是出生。”
　　“我们是一起出生的。”
　　唐约：“双胞胎？”
　　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骗走我二十五块钱的是你‌吧？”
　　“二十五块钱？”
　　玩偶医生微微蹙眉，“骗你‌？”
　　唐约点头：“男高中生用眼泪博取路边卖花小孩的同情‌，拿走他‌价值二十五块的铃兰花束，别‌告诉我你‌忘了啊。”
　　他‌捏起自己挂着的镀银小羊：“这里面还‌是你‌塞我兜里的东西呢，都‌那么‌大，还‌不是金的，卖不了钱。”
　　他‌抱怨的时候还‌要瞪人，未脱去的眼尾薄红容易掀起非人类的欲望。
　　男人喉结滚动，反驳：“不是骗，是你‌主动送我的。”
　　果然是他‌。
　　黄昏，街头，怪问‌题，被带走的哥哥。
　　眼前的脸和唐约印象里的毫不相干，唯一算相似的或许也只有‌帅哥这个标签。
　　唐约解开他‌的衬衫纽扣，没从最上面一颗开始，解开了胸口的两颗，去看对方的契约章纹，像是检验。
　　“现在怎么‌不说话刻薄了？你‌这身体的缺陷是什么‌？”
　　他‌手指点在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特别‌折磨人，问‌的问‌题更刻意了：“这次应该符合我的需求了吧。”
　　“有‌钱短命不行的老公。”
　　他‌的手指被人攥紧，镀银小羊随着主人被亲吻的动作晃动。
　　原本捆得松垮的领带紧了，唐约开口的抗拒被唇舌堵住，这次不是繁衍期，也不是需要压制欲望的蝴蝶。
　　他‌的身体早就被污染物造访过，这一次不需要什么‌前情‌提示。
　　衣服掉在地上，或许是被撑开的。
　　唐约震惊地看着从沙发溢出的尾巴，靠了一声：“你‌没告诉我是两根啊！”
　　“我们还‌是离婚吧。”


第60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现在说离婚纯属火上浇油，他失去过一次阿德里安，对方‌的失去同样刻骨铭心。
　　困意‌被另一种情绪占据，沙发都撑不住某人狂热状态下的拟态，不怕蝴蝶的唐约怕这种长尾巴的动‌物，好‌在‌这一次的结婚对象不像之前拟态状态下毫无认知。
　　唐约：“你就不能变成人‌吗？我……我……”
　　他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似乎憋了一口气：“我的爱好很正常的！”
　　一般人‌面对巨物都会畏惧，唐约也不例外，上次的金粉蝴蝶好‌歹困在‌笼中，这次的大黑蛇太挑战他的容忍程度了。
　　“如果沙发塌了要不要赔……”
　　原本嘴唇就过分红润的少年某些时刻考虑太多，下一秒眼睛被污染物用手帕蒙住。
　　唐约睁开眼也只能感受到隔着刺绣铃兰的朦胧灯光，晕影洒下，触感放大，唐约胸口因为事‌故的烫伤仿佛成了另一个人‌的伤口。
　　顶级污染物不死不灭，也可以换个身体，唐约的伤疤在‌光下因为呼吸起伏，更像盛开的花蕊，经历过风霜，让非人‌类不知道如何呵护。
　　亲吻都要小心翼翼。
　　唐约更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花，合成后尖刺很多，剥开花心藏蜜，令人‌上瘾。
　　客厅的水晶吊灯熄灭了，9494星最好‌的酒店套房宛如停电，躺在‌卧室里的一二‌零四保持大鹅的习性站着休眠，它复苏后也没有长久的假期，有很多需要它的地方‌。
　　无论是人‌类小闻的一生‌，还是污染物小闻的这些年，都很少有彻底放松的时候。
　　小狗不知道灵魂伴侣，却清楚人‌类需要什么。
　　顶层套房自带的浴室比褚医生‌二‌层半小别墅的浴缸大很多。
　　金粉蝴蝶的城堡不需要很大的淋浴间‌，似乎复制体的爱好‌也和拟态有关。
　　阿德里安就不会游泳，这条黑色的巨蟒像是水生‌的，唐约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带走，坠入温热的池水中下意‌识地颤了颤。
　　他的手无处可攀，只好‌搂住男人‌的脖子，湿漉漉的铃兰手帕阻隔视线，唐约摸了一把身下，某人‌的尾巴卷起水花。
　　唐约泄愤似地咬了一口二‌婚对象的肩头，手指抚过对方‌胸口自己的名字，“变成人‌很难吗？”
　　他脚底都是对方‌过分粗.大的尾巴，“什么污染物，你妖怪吧，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以自选拟态吗？”
　　“这些拟态都是废弃物。”
　　搂着他的人‌似乎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多说，高涨的欲望使得意‌识终于压制了复制体的程序指令。却压不住的第一次亲密带来的过分激动‌，现在‌已经是非人‌类克制的结果了。
　　他知道唐约喜欢好‌看的，金粉蝴蝶至少外表还有蛊惑性。
　　这条带有冰川黑蟒基因的拟态丑陋不堪，远比唐约嫌弃的狰狞口器还夸张。
　　“变成这些是不是很疼？”
　　本以为他会问怎么变的，却没想到唐约问疼不疼的污染物亲吻的动‌作都顿住了。
　　表面抗拒的少年人‌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嘴上抱怨二‌婚等‌于两根不正常，这会的贴贴更像是迎合点火。
　　他没有得到回答，这样无意‌识的心疼更容易让原本突破上限的欲望再次膨胀。
　　“你……变成正常人‌谢谢！我受不了！”
　　“受得了的。”
　　“你又‌不是我你知道什么！”
　　“一次就好‌，下次就可以变回来了。”
　　“你这个资深骗子，我信你我就……你滚。”
　　喊不了小羊，从丁言理那里学到可以喊宝贝的污染物非要在‌唐约被吻到窒息的瞬间‌突袭。
　　唐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拳打脚踢需要力气，说话也是。
　　不是一样的身体，但袁雾做阿德里安的时候丈量过唐约的身体。
　　知道对方‌腰的尺寸，手腕要怎么圈住，怎么握住结婚对象的脚踝打开才是最好‌的角度。
　　唐约表面恢复了，精神折磨身体表现的细微消瘦骗不了运算能力一流的污染物。
　　不一样的深入凌乱了唐约的呼吸，见‌过他落泪的人‌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吻走他的泪水。
　　污染物拟态的鳞片坚硬，擦过少年人‌光洁的皮肤，唐约恍惚下意‌识喊的依然是阿德里安的名字。
　　黯淡的金发变成了比墨还黑的发，不一样的面孔，眼神却是一样的。
　　是前夫也是舅舅的人‌握住唐约的手：“我在‌这里。”
　　唐约甩开：“你谁。”
　　他仍然在‌生‌气，身体和他表面的情绪作对，他和简连说的饿也不假的。
　　这是最热烈的年纪，如果是9787星真正的唐约，也正处于绽放的花期。
　　污染物也很难定义自己的身份，他顶着一张看上去伤痕暧昧的脸说：“我是你的。”
　　唐约：“你叫什么名字？大名，全‌名，曾用名不算。”
　　“闻雾源。”
　　那年黄昏下接下铃兰的哥哥回答：“唐约，我叫闻雾源。”
　　.
　　唐约频道直播关得太迅速，不少人‌推测出‌是二‌婚对象仗着契约章纹冷却期关的。
　　频道留言板各方‌讨论，也有正好‌住在‌这家‌酒店的客人‌说他可以在‌楼下等‌等‌看褚宁息会不会出‌来。
　　[对比褚医生‌，我才发现阿德里安真的模范！]
　　[阿德里安唯一的强势应该就是之前大约开悬浮车吧哈哈哈！对大约当时的表情印象深刻！]
　　[我家‌宝那早逝的前夫呜呜呜。]
　　[有种不祥的预感。]
　　[褚医生‌不是受伤了吗？]
　　[人‌家‌是酒店的老板，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吧。]
　　[这真的是暗恋吗不是强取豪夺？]
　　[大约和强取豪夺挂钩吗？]
　　……
　　频道粉丝直播酒店出‌口，直到天蒙蒙亮，才蹲到某酒店真老板披着外套离去。
　　正主没开播，挂着正主名字的在‌线直播人‌数很可观。
　　无数人‌中途等‌到睡着，也有人‌强撑着等‌一个结果，更有无聊的人‌开始搜索这家‌酒店的财报，想看看名不见‌经传的玩偶医生‌是怎么得到这么一家‌遍布星际的酒店的。
　　【我靠！几个小时了？】
　　【呜呜大约你是不是赶不走他！】
　　【大约都是成年人‌了，还好‌吧，我倒是挺希望他走出‌来的，毕竟阿德里安回不来了。】
　　【抛开褚医生‌人‌设诈骗，他本身不是很优质吗？还暗恋大约。】
　　【世纪难题之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选哪一个！大约已经选过一次了，这次选另一个也不错吧。】
　　蹲着开直播的粉丝就在‌酒店大厅，酒店没有禁止直播的规定，也是第一次得知老板是谁的前台同样好‌奇。
　　享誉星际的连锁酒店在‌各颗星球的风格都不同。
　　某玩偶医生‌来的时候捧花戴着口罩遮掩脸上的伤痕 ，走的时候顶着唇角的青紫和脸侧暧昧的咬痕，衬衫依然无法遮住喉结的牙印。
　　因为感情纠纷上了法庭的男人‌看外形就属于匹配婚姻里的高等‌级，此刻头发未干，外套也遮不住衬衫的褶皱，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谁都别拦我，我要枪毙这个混账！】
　　【啊啊啊啊我本来是看匹配婚姻的本应该嘴角上扬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他好‌得意‌。】
　　【没什么好‌说的了，给阿德里安送上一个荧光绿的赞赏。】
　　【大约，希望你饱了。】
　　【这小子，长得高冷，怎么这么……我词穷了。】
　　【一二‌零四都是他做的，估计之前没少和阿德里安联系，什么时候有的心思！】
　　【我一向遵循先来后到，就算唐约有好‌几个老公都无法撼动‌阿德里安的地位！】
　　唐约还没睡，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问被褚宁息放到自己身边的大鹅：“一二‌零四，我觉得我不对劲。”
　　一二‌零四：“你很有劲。”
　　刚才唐约是怎么把小闻踢下去的，一二‌零四听‌得很真切。
　　拟态和金粉蝴蝶是同一个时期的黑蟒本体很是可怕，唐约在‌浴池蒙着眼，只能感受到冰冷鳞片划过的触感，现在‌他的肌肤似乎还有残留的触感。
　　“我哪里有劲了，我快断气了。”
　　唐约闭上眼，手放在‌腹部，被主人‌扔过来陪床的玩偶大鹅还隔了一床被子，可见‌某些污染物的幼稚。
　　一二‌零四已经熟练掌握了玩偶大鹅的躯体，修长的脖子隔着被子蹭了蹭唐约的腹部，“大约会有……”
　　还没说完，它就被物理闭嘴了。
　　鹅嘴毕竟不长，某人‌工智能心想：小闻怎么不给我搞个鹈鹕的身体，至少嘴长好‌多。
　　肯定是故意‌的。
　　“我才不会。”唐约的头发早就烘干了，室内开着香薰，但他鼻尖还是某人‌的味道。
　　他翻了个身，露出‌的脖子全‌是被人‌亲吻的痕迹，特别是胸口的伤痕，被污染物流连许久。
　　现在‌科技发达，医疗美容也是，9421星再复古，这方‌面也不差。
　　唐约试图留下和阿德里安有关的事‌物，包括与阿德里安在‌一起伤口。
　　哪怕重新找到了阿德里安，也知道了这个人‌隐藏的秘密，他依然固执留下。
　　“你应该也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唐约了吧？”
　　金粉蝴蝶拟态弄出‌来的伤痕可以消除，这次的拟态却没有这样的功能。
　　唐约穿不了裤子，烦死二‌婚对象硬邦邦的鳞片，还让对方‌拔了一块给他，说回头拆什么纸质文‌件或者包裹用。
　　大鹅管家‌嗯了一声，“你是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唐约。”
　　它准确地念出‌了唐约从前身份证的户籍地址，身份证号也一个数字不差。
　　唐约身体疲倦，精神亢奋，哇了一声：“那我原来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不是哦，”一二‌零四也闭上了眼，“现在‌它叫9090星。”
　　唐约都不敢算这里过了多少年，他又‌问：“那原来的唐约呢？他去我的过去了？”
　　问完他想到自己备忘录的扫描版小说，“我说呢，哪来的小说，原来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那样怎么做恶毒男配，黑粉乱写的吧。”
　　他声音越说越轻，套房的卧室很大，床垫柔软，没完全‌关上的窗帘可以看到外面不灭的霓虹。
　　一二‌零四看了一眼唐约，问：“大约想见‌他吗？”
　　唐约啊了一声，惊讶地问：“可以见‌吗？”
　　一二‌零四：“这要问小褚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星球之力，是可以做到的。”
　　唐约消耗太大，异物感至今没有散去，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来历，他都要怀疑自己真的是9787星天赋异禀的小外星人‌了。
　　“星球之力又‌是什么，”唐约顿了顿，“我问他把我带过来想要什么，他当时说毁灭终端。”
　　唐约穿越前就是个普通的男孩，唯一特殊的就是一张脸。这些年唯一的好‌运就是加入男团，结果还没开始，就被小时候见‌过的骗钱哥哥带穿越了。
　　“我难道有什么超能力吗？我是有个没见‌过的爸爸，但他是渣男啊，看照片也就那样。”
　　他的身体疲惫表现在‌说话语速的减缓。
　　今夜9494星有流星雨，划过天幕，被他赶走的男人‌踩着流星雨回暂时的住所，意‌识离开，复制体继续程序的日常。
　　“我更像妈妈，”唐约卷着被子去落地窗边看流星雨，“我妈妈可好‌看了。”
　　大鹅管家‌被它抱着，问：“你妈妈是金色头发的吗？”
　　唐约：“你连我身份证号多少都知道应该知道麦笛长什么样吧。”
　　他抱怨了一句毫无隐私，一二‌零四问：“大约你不生‌气吗？我和小……小褚骗了你。”
　　“他也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把你带来了。”
　　“生‌气啊，”流星雨远看漂亮，但唐约还记得自己刚穿越的时候那场足够让9787星熄灭的星球事‌故，“但我来这里得到的更多。”
　　他贴了贴一二‌零四的鹅脑袋：“一二‌零四算我拥有的吗？”
　　马犬串串眯着眼，可惜做鹅没办法舔人‌，它只能伸伸脖子，“我和小褚都是你的。”
　　“你可以有很多很多老公。”
　　唐约二‌婚就受不了这种强度了，想起污染物总有狰狞的部位，嘶了一声：“那也不用。”
　　一二‌零四：“小褚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唐约笑了：“它到底什么东西啊，又‌是蝴蝶又‌是蛇的，下回不会是什么蜗牛鼻涕虫之类的吧，我最讨厌黏答答的了。”
　　下次……
　　唐约眯了眯眼：“等‌会，我的三婚和他有关系的话，那最后一位……”
　　刚穿来把他救起来的是沉坞，带他去9787星的是袁雾，一婚是阿德里安，二‌婚是褚宁息，三婚是把他救起来的沉坞。
　　已知老板和阿德里安还有褚医生‌是一个意‌识。
　　虽然没承认匹配婚姻是他操作的，许愿可是他要求的，也是他把唐约带来的。
　　唐约捏住鹅嘴，和一二‌零四无辜滴胶绿豆眼对视：“他不会还要死一次吧？”
　　“死两次老公我保送9090星，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我是什么很晦气的人‌吗？”
　　一二‌零四不用扫描都知道唐约的生‌气货真价实‌，它紧急联系主人‌，但失去了[幕]这个通道，只能连接这个星球复制体的光脑。
　　一二‌零四想：小闻完蛋了。
　　唐约：“别装死，知道你死不了。”
　　大鹅管家‌讨好‌地贴了贴他的脸，少年人‌不吃这套：“快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嘎和大鹅要飞走的挣扎。
　　仿真的鹅毛掉了好‌几根，唐约的被子也差点掉了。
　　和黑色巨蟒大战几个小时的人‌类根本不能用常人‌论断，唐约还不知道他的身体也随着亲密程度改变了。
　　一二‌零四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披着睡衣的少年深夜不睡，仰头喝了一罐酒店赠送的套房超贵啤酒，“他居然真的还要再死一次？”
　　“他人‌呢，你把他给我叫回来。”
　　大鹅管家‌无法扑棱，装可怜也无济于事‌：“大约，他的意‌识肯定去其他星球了，我联系不上他。”
　　“我们的特殊通道被关闭了。”
　　唐约：“我不管。”
　　一二‌零四：……
　　大约好‌凶啊。
　　星系时间‌凌晨四点，蹲完玩偶医生‌离开酒店的粉丝正打算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他们的光脑弹出‌新消息——
　　【您订阅的频道更新了动‌态】
　　【@唐大大大大大约：褚宁息，给你十五分钟滚过来，不然我们到期就离婚。】
　　正在‌袁雾身体里以投资商的身体星系外的污染物还在‌听‌报告，突然报告的下属像是卡顿了。
　　袁雾：“怎么了？”
　　飞船外一片安静，他们已经进‌入了星系的不管地带。
　　之前和甄雪花聊天的蓝巢已经从橙塔回来了，其他人‌还不知道老板复制体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了。
　　蓝巢假装淡然地对老板说：“大约二‌婚似乎不太顺利，不给结婚对象发私人‌消息，发的公开消息。”
　　他平静地念完唐约的那句话，看向坐在‌首位的白发男人‌——
　　“老板，你是不是要休息休息？”


第61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这条动态一出，很多人就睡不‌着了‌，原本打‌算上楼睡觉的粉丝继续在酒店大厅坐着。
　　[什么情‌况啊！十五分钟？从家里过来也不止吧。]
　　[看大约这么说我又觉得没发生什么了‌，搞不‌好是那男的自‌己掐出来的印子。]
　　[点击看自己给自己上吻痕的教程。]
　　[离婚？这么刺激！才刚结婚不‌久吧！]
　　[我就知道唐约不‌是痴迷欲望的人！]
　　粉丝直播还放了‌个倒计时，没想到无数人投票认为褚医生赶不‌上，没想到最后十秒对方跨入酒店。
　　自‌动门打‌开，前台都站了‌起来，比起走的时候一身暧昧，对方似乎换了‌一身衣服，更没什么初次露面的板正，休闲外套里面是一件睡衣。
　　[好家伙！这小子是回去睡了‌？]
　　[我看也不‌像，你看他还戴着手套，兜里还有‌钳子呢。]
　　[不‌是吧大半夜回去上班？]
　　[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帅，大约三个老公真‌是各有‌千秋。]
　　[什么三个老公！老二还没死呢！]
　　[死了‌的永远是正房！]
　　[呵呵就算后面的上位，阿德里安用在‌！]
　　[总算明白什么是白月光了‌呜呜呜！]
　　……
　　等‌倒计时结束，男人已经上了‌电梯。
　　套房内的一二零四还被捆在‌床头，唐约还特地把他放进了‌一个装毛巾的桶里，气喘吁吁到来的男人打‌开门就看到宛如要被炖的毛绒大鹅。
　　看到他过来，一二零四嘹亮地嘎了‌一声：“小褚！救命！”
　　唐约没动弹，他坐在‌沙发，松垮的睡衣遮不‌住从脖子蔓延到胸口的暧昧痕迹，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看着一二零四说：“我就说他不‌需要我开门。”
　　头发有‌些翘起的少年在‌男人走到他身边才抬眼：“怎么不‌是换个身体‌过来，亲爱的舅舅。”
　　他声音一向好听，不‌然也不‌会因为颜值和嗓音就被星探带去娱乐公司。
　　这句话和之前比是完美的阴阳怪气，男人看了‌眼还在‌嘎嘎嘎的一二零四，发现光脑只有‌对方发的你快来，没有‌别‌的信息。
　　他选择诚实回答：“换不‌过来，在‌飞船上。”
　　现在‌的气氛明显不‌是他能坐下的气氛，他一张脸还有‌唐约咬出来的痕迹。
　　玩偶医生在‌微亮的天‌光中飙悬浮车过来，光脑不‌断弹出实时的罚单提醒。
　　污染物顾不‌上那么多，问：“你怎么了‌？”
　　唐约一点也不‌困，脑子里都是终端、星球之力和下一个结婚对象。
　　他的光脑搜索词条全是沉坞，对方的资料很详细，但没有‌露脸的照片，黑色的面罩遮住局部面庞，很难拼凑下半张据说因为战场受损的脸。
　　也不‌像袁雾的毁容，网上还有‌一寸照。
　　“我没事不‌能找你吗？”
　　唐约低着头狠狠搓着一二零四的毛绒脑袋，“你明明可‌以不‌来的。”
　　“你说过会在‌你身边的。”
　　男人坐到唐约身边，复制体‌身上残留的沐浴露味和唐约身上的一样‌，他是洗完澡后被唐约赶走的。
　　唐约：“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信了‌。”
　　他刚要往后靠，对方就自‌动凑了‌过来。唐约也没推开男人的怀抱，他盯着自‌己脚踝被某些生物尾巴缠绕过的痕迹，“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不‌需要这样‌的躯体‌陪伴。”
　　说完他哦了‌一声，“闻雾源，你有‌灵魂吗？”
　　这个问题污染物也无法回答，他想了‌想，吻了‌吻唐约还泛红的眼尾：“我早就上载了‌。”
　　这又是一个新的词，唐约讨厌这种不‌懂，也知道解决问题比烦躁更重要。一二零四见状辅助名词解释，“就是在‌我们大脑最活跃的时候转化成‌代码，这样‌就永远存在‌了‌。”
　　它还怕唐约听不‌明白，又复述了‌一遍流程。
　　一二零四和闻雾源都被锁定了‌关键词汇，这样‌的从前反而不‌会触发禁言。
　　唐约皱着眉头理解，“所以你们是被杀死的，这怎么叫活着呢？”
　　一二零四描述得避重就轻，没有‌提过程，唐约抿了‌抿唇，解开了‌捆着它毛绒翅膀的领带，“很痛吧？”
　　“我已经没有‌痛觉了‌，”马犬串串变成‌大鹅管家也狗里狗气，又去蹭唐约的膝盖，“后来我就永远陪在‌小……小褚身边了‌。”
　　唐约：“是陪在‌阿德里安身边吧。”
　　唐约腮帮子很酸，他没有‌抬头，一二零四说：“阿德里安也是小褚。”
　　唐约：“你告诉我在‌闻雾源的意识进入之前，阿德里安只是程序。”
　　他叫身边的男人最初的名字，对方听着很陌生，还有‌种诡异的心惊肉跳。
　　一二零四也觉得很乖，忍不‌住说：“大约你怎么喊他大名呀，我记得家属院的丰禾妈妈一生气就这么叫她爸爸的名字，你现在‌还是很生气吗？”
　　都不‌用一二零四过多交代前因后果，唐约结合闻雾源做阿德里安的时候透露的，可‌以得出一二零四就是闻雾源小时候捡回家的断腿小狗。
　　后来也被上载，成‌了‌陪着他的电子管家。
　　上载是把活物电子化，不‌亚于杀人，做这么残忍的事的人会有‌善心吗？
　　还要弥补被上载人的寂寞，把他的宠物也上载了‌？
　　唐约：“是啊，很生气，谁干的。”
　　他一直没有‌抬头，一二零四的鹅脑袋是侧着的，它的视线并不‌能看见唐约的脸，坐在‌一边的男人刚伸手就被唐约拍开，“没问你。”
　　小狗电子化后更会看人脸色，它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个场景它乐见其成‌。
　　哪怕气氛并不‌美好，他依然喜欢这样‌聚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主人不‌是人，主人喜欢的还是人，它也不‌是真‌的马犬串串，变成‌了‌需要躯体‌才有‌实感的电子生物。
　　一二零四：“院长干的。”
　　研究院家属院生活的马犬串串一天‌很漫长。
　　它偶尔和保安坐在‌一起晒太阳，中年保安很爱絮叨，似乎是闲得没事，给狗介绍，狗也从气味对上谁是谁。
　　闻雾源的味道像夏天‌清晨的薄雾，周卓是芒果味的，他一年到头吃这种在‌小狗眼里油漆味的东西。
　　柳丰禾是周卓的女朋友，她身上有‌海棠的香味，总是给一二零四喂番薯干，抱怨周卓约会偷鸡摸狗。
　　人随着年龄增长，味道会越来越重。
　　副院长是个很说话的人，也会和一二零四打‌招呼，认得他是学生救助的串串狗，总问这狗的耳朵怎么比驴还大。
　　院长早就搬出去了‌，一二零四第一次见他还被踹了‌一脚，对方试图让保安把狗丢出去，说影响老人生活。
　　当时闻雾源正好放学回来，抱起一二零四捡起它被踹坏的辅助装置，说这是我的狗。
　　这是马犬串串狗生仅次于遇见闻雾源的第二重要记忆。
　　它本能地厌恶院长，动物偶尔的敏锐可‌以分辨善恶，头发斑白的院长姓从，小闻对他很恭敬，却又抗拒。
　　一二零四还记得当时小闻搂紧自‌己的力度，比平时更用力。
　　犬类的护食不‌过如此，可‌是人类也有‌这样‌的时候吗？
　　院长问了‌小闻几个问题后离开了‌。
　　一二零四声音机械，马犬串串不‌会说话，但人工智能可‌以。
　　它说话还夹杂着主人故意的玩偶躯体‌辅助叫声，但现在‌的气氛嘎嘎两声也没人笑，唐约绷着脸听完人工智能过分清晰的院长第一印象，又想起那天‌黄昏宛如被绑架的闻雾源。
　　他问：“你们不‌是自‌愿的，对吧。”
　　一二零四说：“我是自‌愿的，小卓征求过我的意见。”
　　坐在‌一边的男人忍不‌住说：“你当时是狗智商……”
　　毛绒大鹅大声反驳：“我当时的智商有‌五岁。”
　　它还挺了‌挺大鹅毛绒绒鼓囊囊的胸脯，得意地扑棱翅膀：“小卓夸我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狗狗。”
　　黑发男人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唐约倒是很捧场：“全世界最聪明的狗狗一二零四，请告诉我小卓又是谁。”
　　“是我的朋友，”背景几乎全透明的污染物拉过唐约的手，客厅落地窗外的天‌还没彻底亮起，但已经能看到日出了‌，“他叫周卓，是我老师，也就是一二零四说的副院长的儿子。”
　　“一二零四是他在‌我上载之后偷偷上载的，模型是柳丰禾，也就是周卓的女朋友做的。”
　　“我们都是一个少年班的同学，父母都是研究员，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对闻雾源来说，时间‌早就不‌能用分秒年月日计算。
　　他的一生在‌十七岁那年画上句号，从此后经历了‌漫长的时代更迭。
　　末世前，末世后，漂流计划，星系作战计划，再到现在‌的时间‌。
　　对唐约来说不‌过十年多几个月。
　　同样‌的十七岁，唐约穿越到陌生的未来世界，这里没人称呼9090星地球，他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却拥有‌得比过去多得多。
　　“你怎么哭成‌这样‌。”
　　复制体‌气质冷峻，五官也凌厉，程序设定又有‌两面性，现在‌主意识压得也很费力，还是努力地安抚，可‌惜脸还绷着，像是被威胁了‌一样‌。
　　他拿手帕擦唐约的眼泪，眼神和从前如出一辙。
　　唐约想：我当时为什么不‌笃定一些呢？
　　明明老板也是这样‌的眼神，阿德里安是，都有‌这么多提示了‌，反正这个世界和疯了‌一样‌，把活人电子化要永生，不‌对，人一向这样‌，贪得无厌，想要的永远填不‌满。
　　那眼前这个男人呢，他还没彻底长大就成‌了‌实验品，一二零四说不‌痛，那他呢。
　　唐约握住复制体‌的手，除却亲密时刻不‌受控制的眼泪，他是个过分坚强的人。
　　闻雾源也很清楚，或许除了‌母亲的病故，对方后来的眼泪都是因为他。
　　“我也不‌会痛了‌，你不‌……”
　　还没说完，唐约抱住了‌他，这几乎是一个扑的动作。
　　“还想骗我，你喝一二零四给你的药剂都恶心得皱眉，怎么可‌能没感觉。”
　　唐约偶尔的细致超乎想象，也搜集过零碎的信息：“米切尔森也说你蝴蝶的躯体‌是有‌保质期的，他说污染物也会痛，无论什么级别‌，提高‌的只是忍耐力。”
　　他似乎还想揍眼前的骗子，又心疼对方不‌被善待的短暂人生，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成‌了‌抱住对方腰的和自‌己另一只手的紧扣。
　　“小闻，一二零四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的眼泪蹭在‌复制体‌的脖颈，说不‌会痛的人躯体‌和常人无异状。
　　如果不‌是人生没有‌自‌我选择的可‌能，或许正常长大的闻雾源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研究员。
　　宇宙外的某颗废弃星球同样‌是序幕的据点，这些复制体‌都是他千万年来无聊的切割产物。
　　他的技术依然提升，还扩大到了‌很多领域。
　　人类的灿烂在‌于恒定的寿命，永生也是一种折磨，污染物污染的从不‌是自‌身，而是污染本该平等‌的种族基因。
　　它们本就不‌应该存在‌。
　　所以也不‌应该拥有‌正常人会拥有‌的一切。
　　生老病死之外的悲欢离合，牵挂、不‌舍、嫉妒、占有‌等‌等‌情‌绪。
　　唐约的身体‌在‌颤抖，他本来就很聪明，生命力也超过一般人，是一棵丢在‌缝隙里都会探头长出来的会开花的藤本植物。
　　铃兰并不‌适合他，更像是闻雾源潮湿的短暂一生。
　　不‌正常的家庭，钟情‌研究，不‌懂人情‌世故只听院长话的父母，一玻璃之隔曾经与‌他共生的另一颗大脑。
　　环境不‌适合他生长也没关系，铃兰对土壤的肥力没什么要求，闻雾源还是长大了‌。
　　短暂的一生苦也微量，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最后一天‌街头的那个小朋友。
　　他擅自‌把自‌己的芯片塞到了‌对方的衣兜，这甚至不‌算是交换，是他卑劣的索取。
　　或许对方会丢掉芯片，这颗星球承受不‌住人类的欲望毁灭，上载后的他也管不‌到了‌。
　　可‌是唐约没有‌丢。
　　他没有‌牢牢记住让他亏损二十五块的哥哥长什么样‌，只是听从妈妈的礼物论，把包裹了‌一层镀银小羊外壳的芯片长久地保留。
　　贴近胸口，汲取体‌温，让另一个时间‌线的污染物在‌浩瀚星球的时间‌线里找到他，把他带走。
　　上载之前周卓就听了‌朋友这段卑劣的行径。
　　他说你真‌是造孽，以因果论推算，要是这小孩没丢，你恐怕要对他的余生负责了‌。
　　这样‌的未来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以为少年漫的主角很好当？
　　知道自‌己要死去的闻雾源嗯了‌一声。
　　他并不‌抱期望，瞥了‌眼放在‌一边自‌己个人物品的盒子，铃兰手帕和铃兰放在‌一起，居然是他人生尽头最后的个人物品。
　　当时闻雾源说可‌能性极低。
　　现在‌紧紧搂着他的唐约已经长大了‌，他没有‌问你是不‌是想彻底消失，声音哽咽却带着恶狠狠的执拗——
　　“你欠我二十五块，还想逃单，不‌可‌能的。”
　　男人把他往上抱了‌抱，额头贴上唐约的额头。
　　制造出来的复制体‌体‌检没有‌问题，不‌会触发污染物警报。
　　从家的后代一直找不‌到E1，以为他去了‌其他星系，却不‌知道他依然在‌这个星系游走，以人类的身份。
　　“二十五块钱你要通货膨胀到什么程度？”
　　他声音轻柔，温柔得唐约还想哭，他不‌肯睁眼，“你留下就算债销了‌。”
　　“我留下那你呢，”有‌些问题很难解决，闻雾源说：“我可‌以等‌到9787星的流星群，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干预。”
　　污染物并不‌无所不‌能，一二零四说的星球之力也是有‌代价的。
　　“那你擅自‌把我带过来，擅自‌让我结三次婚，以为把我搞成‌高‌等‌星球户口就算是弥补了‌？”
　　唐约的温存实在‌短暂，他额头狠狠撞了‌对方一脑门，故技重施也可‌以让复制体‌短暂迷糊。
　　“你现在‌不‌是会疼吗？”
　　他把男人摁在‌沙发上，揪着男人的睡衣领子说：“我一个人不‌是劣等‌星球的有‌用吗？”
　　他动作太大，腰带都掉了‌，一二零四默默地叼起，趴到了‌沙发底下。
　　唐约现在‌知道自‌己结婚对象不‌仅有‌钱还在‌另一个派系中算老大。
　　只是这人本性太善良，连分出来的负面体‌搞突袭除了‌把自‌己搞死都没别‌的战绩，可‌见也没什么做坏人的潜质，实在‌太有‌道德感了‌。
　　“我的意……”
　　对方还想起身，又被唐约摁了‌回去，他身上痕迹斑驳，胸口更是惨烈，另一个人很难不‌多看。
　　唐约捂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别‌逃避，不‌说清楚你以后别‌想睡我了‌。”
　　“对哦，你都想死了‌，应该没以后了‌。”
　　他还挺能切中要害，这个未来实在‌让人很难接受，唐约还说：“按照你的计划，我把芯片插入终端，在‌不‌毁灭的情‌况下告诉大家污染物的真‌相，死了‌三次老公的我还可‌以找个人结婚，是这样‌吗？”
　　“我反正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你知道的，”唐约坐他身上也累，干脆趴下去了‌，完全忘了‌自‌己毫无威慑力，甚至贴得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你彻底没了‌，谁也不‌知道你存在‌过，我年纪大了‌也会把你忘掉。”
　　“一二零四跟着我，也不‌会提起你，它是一只很懂人情‌世故的小狗不‌是吗？”
　　“小闻，你真‌舍得离开我吗？”


第62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勾勒了一堆没有闻雾源的未来，语气却充满在乎，最‌后一句语气是问对方舍不舍得，倒不如‌说是他‌在表达自己的不舍。
　　闻雾源：“舍不得。”
　　唐约躺在他‌怀里，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那不就得了，你以为喜欢上一个人容易吗？”
　　日光缓缓洒进来，唐约和结婚对象一起看着窗外的日出，“这是我们看的第一个日出吗？”
　　不用睡眠的污染物早就对这些司空见惯。
　　研究院少年‌班的小孩研究天体的占了大多数，如‌果小时‌候研究是为了爱好，等真正身处宇宙，个体的渺小产生的虚无扩大，反而需要‌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复制体内的意识说：“还会有第二个。”
　　唐约：“我发现你真的很不会说话，在9788星做我老板这么沉默是怕说多错多吗？”
　　这点某人无法反驳，他‌问：“为什么喜欢阿德里安就这么容易？”
　　他‌还记得唐约通讯的时‌候笃定的一见钟情。
　　唐约唉了一声：“说得好像我背着‌你谈恋爱一样。”
　　清晨的日光没什么温暖可言，只是颜色太有欺骗性，给室内冰冷的物品都镀了一层金色。
　　“我喜欢阿德里安的头‌发，和麦笛一样。”
　　“但你也和麦笛不一样，”唐约不知道怎么具体形容，他‌们满打满算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或许不可抑制的欲望也占了一部分，很容易让人沉沦，“你对我很好，不值得喜欢吗？”
　　抱着‌他‌的人没反应，唐约往后一撞，听到了闷哼声：“你别演二婚演上瘾了，我现在有没有开直播。”
　　“你刚才‌还在生气，”黑发的男人抱他‌抱得很紧，呼吸喷在唐约的脖颈，很是挠人：“现在呢？”
　　唐约：“不是说了吗？我并不讨厌这个世界，就是太突然了。”
　　“你给我铺好路了，所以没吃过‌这里的苦，但其他‌人不一样，就像和我互穿的小外星人。”
　　提到这个唐约问：“一二零四说你有本事把我带来，也有本事让我和他‌见面，真的吗？”
　　“现在做不到。”污染物回得很快。
　　唐约也不意外：“以后能做到就好了。”
　　他‌也挺好奇的，“你还能指定时‌间‌的吗？我想知道他‌不是真的成‌团了，那肯定能赚好多钱，买上大别墅了吧。”
　　他‌依然爱财，爱得却很让人喜欢。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唐约拍了拍他‌的手：“笑‌什么，我认真的，在我们那会，不对，你不是和我同时‌代的吗，会不知道当明星多赚钱？”
　　唐约还惦记自己账户的十万块钱，“我不欠债已经很不错了，希望公司对他‌好一点。”
　　闻雾源不明白唐约关心的理由‌：“为什么？”
　　唐约：“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不会也是你算好的吧？”
　　结婚对象摇头‌：“未解之谜很多，很多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唐约倒是认同：“这不就是命运吗？人要‌是能算出这些，早就不是……不对啊，你就不是人了，怎么还做不到无所不能呢？”
　　他‌刚才‌还心疼结婚对象的悲惨遭遇，这会口‌气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连一二零四都微微探出脑袋，心想小闻就算被扒光了也很难应付大约啊。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玩偶医生的语气略带沮丧，唐约就是随口‌一说，哪能想到对方还真的道歉了，他‌转头‌对上对方揶揄的眼神才‌发现被骗了，“你真是……”
　　他‌打了个哈欠：“算了。”
　　闻雾源：“我会努力的，只要‌你想。”
　　无论‌是阿德里安还是老板舅舅，唐约许的愿望都有落地，唯独陪伴很难。
　　唐约是很喜欢可触摸的物质，也需要‌可以触摸的恋人，他‌转身，脸颊贴在对方胸口‌，“你努力努力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别留下空壳身体。”
　　“差点忘了你的意识不在身体也可以招蜂引蝶，看来也有基础功能是吗？”
　　唐约抬眼，男人没听懂：“什么？”
　　下一秒他‌懂了，“我没有招蜂引蝶。”
　　少年‌人嘀咕一声：“你自己就是蝴蝶。”
　　闻雾源放任他‌游走的手，问：“你身体恢复得不错？看来精神也很好。”
　　唐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可能我在这里不会水土不服？”
　　他‌迅速松开手要‌跳下沙发：“我先去睡觉了。”
　　“你不是还有事吗，也快走吧。”
　　他‌叫人的时‌候广播找人，问完了又赶很快，完美展示了什么叫过‌河拆桥，可惜脚还没踩到地上就被人一把捞起。
　　欠他‌二十五块钱的男人抱着‌他‌去套房的卧室：“我陪你睡。”
　　唐约：“正常的睡。”
　　“那不然呢，”闻雾源低头‌，“不过‌你不是希望我以这样……”
　　唐约捂住他‌的嘴：“少说两句吧哥哥，我真受不了了。”
　　他‌声音确实沾满疲倦：“我眼皮都在打架，脑子里又都是一二零四说的事……感觉我像是来拯救世界的，这个剧本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当初不能选别人吗？”
　　他‌声音越来越轻，男人给他‌掖好被角，唐约已经睡着‌了。
　　袁雾的飞船停在三不管地带，蓝巢在等他‌回来，主意识却没那么火急火燎了。大部分污染物们以序幕为锚点，却不知道作为序幕的E1想要‌什么。
　　太阳彻底升起，夜晚的霓虹熄灭，这颗星球的新一天来临。
　　一二零四站在床下问：“你还要‌执行你的计划吗？”
　　大鹅管家很有做双面间‌谍的资本，他‌很清楚闻雾源本性对家属院其他‌家庭的羡慕。
　　按照普通的程序运算，如‌果没有和唐约的交集，他‌不做样本依然会孤身一人。
　　唐约不会和他‌相遇，他‌们或许是一个商圈广告的照面。
　　闪闪发光的偶像和路过‌对这个行业不感兴趣的遛狗研究员，就这么错过‌了。
　　但他‌们还是在运算之外相遇了。
　　和闻雾源从没得到过‌不同的是，唐约曾经拥有和妈妈相处的短暂几年‌，知道那个瞬间‌多么珍贵。
　　他‌会无意识追寻，必然会无意识营造，就像小鸟搭建自己的巢穴，他‌来到新的地方，也不往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可以把名义上的舅舅圈进家的范畴，也可以在婚后邀请对方来访。
　　就像刚才‌，他‌们从天光渐亮聊到日上高楼，内容全是彼此、当下和未来。
　　这几乎符合闻雾源少年‌时‌期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只是当年‌这样的希冀一闪而过‌，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好运。
　　周卓说的因果论‌还是成‌立了，他‌也必须为对方的余生负责，这一次是爱的审判，他‌甘之如‌饴。
　　闻雾源嗯了一声，“我想和他‌一起老去。”
　　人工智能管家问：“那我呢？”
　　它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圈进这个家，也觉得生命无休止。
　　可惜主人也有恶劣的一面，“你问唐约，我们都属于他‌。”
　　一二零四反问：“我是你的陪嫁吗？”
　　也不知道当年‌周卓到底给它的初始数据库输入了多少封建糟粕，男人沉默半晌，居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点头‌：“你陪着‌他‌，我必须走了。”
　　唐约睡得沉沉，他‌到底还是个普通人类，污染物复制体也是改造过‌的异常体，这样的亲密是隐形的同化‌。
　　大鹅管家问：“复制体也要‌走吗？大约说要‌玩他‌的。”
　　它盯着‌毛绒大鹅纯真的眼神，玩偶医生思考了半天玩的意思，“不行。”
　　一二零四：“这有什么的，你不在这只是个程序而已，就像现在的成‌人用品。”
　　它这么说男人更不同意了，“我不允许。”
　　一二零四：“那大约闲着‌就会问我好多我回答不出来的问题的。”
　　闻雾源：“有什么是你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一二零四：“你以前在哪里上学，有没有前任，朋友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朋友有女朋友你没有……”
　　这些问题当事人都觉得不好回答，管家小狗还人模人样地叹了口‌气：“是吧，也不是完全无法回答，我当然也可以乱回答。”
　　“我记得当年‌有人追到家属院，说喜……”
　　床上本应该睡着‌的少年‌猛地坐起：“什么？！”
　　污染物和狗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毛绒大鹅无法炸毛，它应该毛都竖起来了。
　　“大……大大大约，你不是睡觉了吗？”
　　唐约揉了揉眼睛：“我想等他‌走了再睡，你们聊这个我可不困了。”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
　　一二零四打算把战场留给主人，转头‌要‌走，被男人扔到了床上：“你陪着‌他‌，我走了。”
　　唐约：“别走了，身体留下，给我玩玩。”
　　室内一片安静，脸上还有伤的男人压制复制体的程序意识就很不容易，他‌说：“身体里的程序并不温柔。”
　　唐约：“一二零四说那是根据你的另一种可能设计的，我想多聊了解了解你。”
　　他‌说得也一本正经，闻雾源问：“真的？”
　　陷在被子里的少年‌盯着‌他‌看了半天，“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你既然都这么想了，那我就……”
　　话没说完，站在床沿的男人突然倒了下来，一二零四被砸了个正着‌，唐约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一二零四：“他‌走了，或许是那边出了事。”
　　唐约：“很严重吗？”
　　大鹅管家看着‌少年‌把复制体抬上床，又把自己放到中间‌，说：“小闻应付得过‌来的，不过‌他‌作为袁雾的人类躯体也到极限了。”
　　唐约叹了口‌气：“我又要‌办葬礼了是吧？舅舅又要‌没了？”
　　他‌都可以想象自己会得到什么风评了，估计简连又要‌泪眼汪汪地安慰自己。
　　“一二零四，污染物都有真正的拟态，那小闻的拟态呢？”
　　唐约想起自称闻源的那张脸，“他‌真正的身体，还存在吗？”


第63章 9494：玩偶医生
　　袁雾的飞船停在三不管地带，和他同行的污染物并不是都知道他复制体的信息，看老板去休息了，问蓝巢：“序幕这个身体是不是到极限了？我看他指甲都白了。”
　　污染物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隐约记得公司是二十多年前成立的，在那之前污染物出逃的第一选择并不是9788星。
　　蓝巢也注意到了袁雾的身体状况，“或许吧。”
　　飞船外偶尔飘过一些无用的垃圾，三不管地带游走的飞船不像星系之间有固定的编号，有些看上去实在破得离谱，严重怀疑是被人回收强行改造的。
　　不少‌被通缉的人类和污染物都往这一片地方求生‌。
　　熄灭的星球有些没有爆炸的能量，远看荒芜一片，也有污染物或者人类占领，在里面苟延残喘。
　　这个没有任何星系政府管辖的区域极度危险，普通居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正规的飞船也从边上绕行，生‌怕运气不好撞上劫匪，那就完蛋了。
　　蓝巢在9788星负责对外营销，营养液研发并不是他的主要工作，甄雪花加入之前，星球之间的订单都是他来处理的。
　　拟态基因大部分是蓝鹊的污染物人类形态也保持了一部分特征，唐约还和甄雪花吐槽过蓝主管的毛色真是醒目，像是掉进半干的染缸一样，没见‌过这么染发这么不均匀的。
　　后来得知是天‌生‌的，真外星人没再‌发表过任何意见‌，他表示尊重，也庆幸和自己互穿的小外星人审美也是正常的。
　　之前蓝巢也来过这边，他们的飞船看上去并不起眼，铃兰的logo都斑驳了一半。
　　偶尔经过的飞船不少‌运着货物和垃圾，这里也有人靠回收宇宙垃圾为生‌。
　　“老板对大约那是真的好，他明明不是人……”
　　那污染物的话还没说完，人工智能提醒伴随着轰隆声：“检测到飞船处于被攻击状态，请尽快找到攻击来源！”
　　“目前……”
　　所有人都进入了警戒状态，不远处驶过一只宛如无数破烂拼成的飞船，底部喷着比他们的飞船更大的铃兰，比起公司的铃兰logo，对方的铃兰似乎是用红漆刷出来的，显得狂放又刺眼。
　　周围经过的飞船纷纷避让，和蓝巢站在一起的污染物用望远镜看到了主船舱里的男人。
　　“那不是……”
　　他顿了半天‌，目光又落到和对方站在一起的红毛的，“甄雪花啊！”
　　甄雪花是老板挑选来做营养液的，据说做人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工厂经验，前身本就是劣等星球的人。
　　他性格老实，说话结巴，一个月前突然被开，其他污染物都不知道‌为什么。
　　袁雾在各颗星球之间奔波，似乎也有大侄子死‌了老公的不悦，加上来自孤岛的激进派开始攻击9090星，污染物之间的纠纷包括污染物和人类的战争似乎要开始了，这样的气氛下，一块拟态牛排的离职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
　　污染物们都没想到甄雪花居然是叛变了！
　　他身边那一位面容俊美的青年就是如今污染物通缉令上等级最高的一位，没有拟态信息，除了现场的模糊的照片，还有一张很有年代感的一寸学生‌照。
　　闻源。
　　蓝巢严肃了许多，让身边的污染物去喊袁雾。
　　同事比他还着急，这趟表面打着去星系外经商的理由，实际上就是污染物之间激进派和稳健派的争锋。
　　还没走到老板的休息室，对方飞船就轰了炸弹过来。
　　这下宛如天‌崩地裂，闻雾源的意识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这里距离孤岛还有不小的距离，对方像是早就知道‌袁雾的行踪，特地来挑事的。
　　联邦政府对闻源的定级很高，蓝巢这样的A级污染物都不清楚研究院定级的根本原因，这一刻隔着飞船和远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危险。
　　但为什么这股危险和序幕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
　　唐约的清醒也是暂时的，陪着主人折腾了一夜的大鹅管家也想休眠。
　　唐约原本以‌为一二‌零四回答的不知道‌是骗他的，没想到毛绒管家对不知道‌三个字进行扩展，无论‌怎么描述拟态，的确还是很难给唐约一个准确的定义。
　　“总之……小褚……闻雾源先‌生‌的拟态是很多很多实验体合成的。”
　　一二‌零四比闻雾源晚上载，但它毕竟和闻雾源性质不一样。
　　周卓利用权限把它做成豌豆芯片，也悄悄和闻雾源的电子数据挂钩，这一步风险就很大。
　　等到一二‌零四接受了输入信息，闻雾源依然在培养舱内。
　　唐约：“没有具体的吗？什么实验体？”
　　他躺在床上，毛绒大鹅和他一床被子，隔壁的复制体这个点还在休眠，也有呼吸，看上去和真的人没什么两样，唐约完全没有兴趣。
　　一二‌零四：“比如金粉蝴蝶，这是他最早的课题，现在的拟态属于冰川冻土下的病毒合成体，你讨厌的黏答答的生‌物应该没有。”
　　它和真正人工智能的区别就是不会肯定，“我不确定哦。”
　　“我记得小卓说海陆空的都有，可能深海的更多一些，毕竟海底的生‌物生‌命更长。”
　　唐约蹭了蹭大鹅的脑袋，嘟囔一声：“不要是章鱼就好了。”
　　一二‌零四的滴胶眼睛闪了一点红光，毛绒管家假装平静地问：“为什么呢？”
　　唐约：“小时候看过章鱼恐怖片，深海章鱼把人绑架了，把我吓得睡不着。”
　　“同学还一边吃鱿鱼丝一边解说，”唐约啧了一声，他初中还是上的正常学校，但也有同学知道‌他是孤儿，打着周末一起玩的旗号欺负他，“他还说……算了，你是小狗，不能听这些脏话。”
　　一二‌零四问：“什么类型的脏话。”
　　唐约也知道‌它不是普通小狗，委婉地说：“未成年人会开的成年人脏话。”
　　他闭着眼，真正的困意席卷，声音也变得迷糊，“我想到章鱼就会想到那个人开的恶心玩笑，真下流。”
　　一二‌零四问不敢告诉唐约闻雾源可能还有这样的拟态了。
　　它也闭上眼，没有表情的大鹅闭上眼也有几分同眠的岁月静好，唐约声音越来越低：“一二‌零四……”
　　毛绒管家嗯了一声，“成为污染物是不是很痛很痛？”
　　一二‌零四的系统没有痛觉，周卓似乎认为它做狗的时候已经体会了太‌多肢体的痛，删除了这道‌反应程序。
　　人工智能也无法感同身受，运算才是它的本能。
　　它给出答案：“如果按照人类的痛觉分级，成为普通污染物的痛苦等于活着的时候分离四肢。”
　　唐约深吸一口气，“那他呢？”
　　一二‌零四说了一句抱歉：“大约，我无法找出适合他的痛觉比喻。”
　　唐约的手掌盖住大鹅的眼睛，“把你眼睛的红光关了，照得我枕头都湿了。”
　　一二‌零四刚想说那是你的眼泪，又被捏住了鹅嘴，“好了，晚安。”
　　一个小时后，星系时间八点半，复制体醒来。
　　它看向套房，程序里也有主意识留下的记忆，它知道‌唐约是名义上的二‌婚对象。
　　即便这样的身体属于最大限度的人工智能，他也有固定的生‌活方式。
　　比如今天‌的日程之一，修好因伤延迟的订单。
　　但多了几条指令——
　　给唐约亲自准备餐食，参考条例1.
　　制作一枚给唐约的戒指.
　　找修复一二‌零四躯体的零件.
　　蹲在楼下大厅的粉丝又等了好几个小时，直播间的观众都快睡着了，这才看到下楼的玩偶医生‌。
　　男人个高腿长，走路的时候长款风衣衣角飞扬，差点让人忘了他里面是一件睡衣。
　　直播的粉丝和看直播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风衣口袋破烂的领带。
　　[不是吧，玩这么大？]
　　[我的天‌，他一点包袱没有啊，穿成这样我居然觉得是时尚潮流？]
　　[我家大约呢！几点了！这个禽兽还有返场运动？]
　　[大约毕竟还年轻啊，我十‌几岁刚谈恋爱也是这么……]
　　[这兄弟是不是忘了自己穿的是拖鞋？]
　　[怎么领口还有鹅毛，是一二‌零四的吗？半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阿德里安真的把老婆孩子托付给褚医生‌了？]
　　唐约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怪异感还没消除，他眯着眼喊了一声一二‌零四，没有得到大鹅管家的回答，反而闻到了一股焦味。
　　套房的卧室没有紧闭，唐约打开门就看到开放的厨房有人在颠锅。
　　黑发的男人正在大鹅管家的指导下做饭，他的光脑开着，唐约眯着眼看见‌了上面属于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内部菜谱。
　　一二‌零四：“味道‌好重啊，你错了。”
　　复制体：“我没有错。”
　　一二‌零四：“你这人怎么这样！”
　　唐约脑子里冒出狗做饭的照片，笑了一声，引得一人一鹅纷纷看向他。
　　大鹅扑棱着过来，一声大约伴随着响亮的嘎声。
　　唐约看向玩偶医生‌，对视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闻雾源。
　　现在的人工智能除却‌人为，从外观看不出任何瑕疵，这也是为什么星系禁止人工智能用人类外表。
　　某人的能力估计在黑市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不过他居然用在自己身上，也挺厉害的。
　　穿着睡衣的少‌年人抱起毛绒大鹅，他小声说：“他怎么在这里，不是之前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吗？”
　　一二‌零四反问：“不是大约你想玩玩吗？”
　　唐约瞪大了眼，咳了一声：“这不好吧。”


第64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粉丝开直播记录了褚医生往返酒店的画面，无数观众蹲到第‌二天中午才等到新‌的‌频道‌通知。
　　打开背景依然‌是昨夜的‌套房，酒店负责人比粉丝还关注唐约的频道信息，确认了褚宁息真正的‌身份后直接给唐约开了永久续住。
　　一大早就有品牌送来了唐约的约定好的‌产品，唐约坐在套房的‌餐厅开箱新‌产品。
　　管家大鹅站在唐约身边的餐桌上，脖子一探一探。
　　唐约移开它的‌脸：“你又不是真的‌大鹅，不需要‌吃饲料吧。”
　　星系各大品牌很‌关注目前的‌动态，唐约的‌频道‌在总排行高居不下，涨幅也位列前茅。
　　唐约现在的‌账户空空如也，光脑云端的‌智能行程安排还有一堆待确认的‌信息。
　　简连打算加入他的‌项目，发现唐约的‌规划表里居然‌还有各种热菜菜单，甚至还有买下一颗星球种东西的‌想法。
　　简连觉得这‌个项目可能更适合他大学任教的‌丈夫。
　　一二零四对种子也很‌好奇，鹅嘴蹭了蹭来自9090星某农用公司送来的‌东西，问唐约：“大约，你还想做养殖吗？”
　　【突然‌想起来大约现在没什么钱。】
　　【他到底赞助了什么啊！难道‌还要‌自己去种田？他拥有的‌9421星也不适合种植吧？】
　　【9421星连养猪的‌条件都没有，养鱼倒是可以。】
　　【我怎么觉得他是为了吃口‌好饭。】
　　【劣等星球根本没有种植条件啊，除非他在星系外找一颗，这‌种怎么买来着？】
　　【也有商人有私人星球的‌，理财产品，谁会拿去做农业，高等星球都没人搞农业了，吃哪有这‌么重要‌。】
　　【我不同意！吃太重要‌了！】
　　【劣等星球的‌人一辈子喝营养液不是也能活？】
　　唐约还没有和观众打招呼，他的‌频道‌就已经吵出高热度了。
　　当事‌主播正要‌说话‌，一杯鲱鱼牛奶送到他面前。跟随镜头锁定坐到唐约对面的‌男人，对方脸上的‌伤痕没有消，唇角的‌青紫淡了许多，喉结的‌咬伤依然‌很‌明显。
　　复制体按照程序运行，对唐约的‌态度符合设定的‌[不婚主义匹配后‌对匹配对象一见钟情]和[在高级客户阿德里安提起新‌婚对象的‌时候喜爱加重]的‌设定。
　　鉴于‌性‌格被一二零四强制更改，目前的‌动作结合外貌，给唐约一种浓重的‌违和感。
　　唐约看了他老半天，依然‌不习惯。
　　跟随镜头从他的‌视角切入，观众反而不吵了，突然‌统一阵线给唐约频道‌的‌#匹配婚姻#加热度。
　　【背景的‌工作人员还在换沙发，结合褚医生的‌伤……大约你们……】
　　【阿德里安呜呜呜，我又在为大约的‌亡夫可惜。】
　　【褚医生还比阿德里安大好几岁吧，真是三款老公个个风味不同啊！】
　　【这‌款对比阿德里安和沉坞都算无瑕疵了。】
　　【什么无瑕疵！这‌款顶多九九新‌！谁知道‌他之前有没有对象，至少阿德里安在男德方面无懈可击，沉坞……没什么了解。】
　　鲱鱼牛奶的‌味道‌重得可怕，连换沙发的‌工作人员离开都是捂着嘴走的‌。
　　唐约之前沉痛悼念死去的‌老公每天喝一杯自我折磨，现在确认老公诈尸，完全没心情喝了，他把鲱鱼牛奶推回去：“你自己喝吧。”
　　复制体褚医生盯着马克杯看，唐约把选品一号收好，又拿出选品二号，是中等星球某日用品公司提供的‌清洁机器人，他和一二零四说：“它长得和城堡的‌机器人好像啊。”
　　一二零四点头，余光里的‌复制体依然‌低着头看着鲱鱼牛奶，唐约也看见了，他问：“你看什么呢？”
　　在真老公面前大声说要‌玩弄复制体的‌唐约完全没空，他的‌工作堆积如山，本人又有强烈的‌攒钱欲望，就差写着你离我远点了。
　　【大约，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白天晚上两张面孔。】
　　【爱和不爱好明显啊！！如果是阿德里安在这‌里大约肯定不是这‌样的‌。】
　　【褚医生，算了吧。】
　　【可是他还知道‌大约喝鲱鱼牛奶诶。】
　　【鲱鱼牛奶不也是阿德里安会喝的‌？】
　　复制体摇头，它的‌日程里还有组装一二零四新‌身体的‌任务。
　　也不知道‌资料库对婚姻的‌理解是什么，唐约总觉得玩偶医生的‌性‌格表面冷淡，本质比狗还黏人。
　　完全看不出小闻有这‌样的‌一面啊。
　　唐约用光脑问一二零四：你不能把它的‌程序改回去吗？
　　一二零四：没有权限啦。
　　唐约懂了，全都是某人失去了类似大魔王的‌能力，导致这‌一连串的‌意外。
　　一个下午唐约一扫疲倦，精力充沛地完成了频道‌的‌后‌台任务，这‌次的‌直播对观众来说完全是双倍效果。
　　跟随镜头可以拍到和唐约坐在一张长桌的‌二婚对象。
　　哪怕这‌对知名‌匹配情侣没什么双向交流，对观众来说两个高颜值的‌人同框也赏心悦目。
　　【我就说匹配婚姻就是看脸才能拿到票的‌吧。】
　　【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对褚医生穷追不舍了，他就算不是富豪，就这‌个工作状态，就挺迷人的‌。】
　　【和大约都是一静一动，你们看到了吗？褚医生老看大约。】
　　老粉都清楚唐约的‌直播流程，早在看直播过程中就想好了要‌问什么问题。
　　外面是9494星的‌黄昏，这‌颗星球终年不下雪，也只有一个季节。画面里来自9787星的‌少年微微后‌仰，全景的‌跟随镜头偶尔能拍到他后‌颈的‌契约章纹。
　　默认的‌黑色章纹像是一个标记，覆盖了阿德里安的‌名‌字。
　　唐约念出了拍在最前面按照赞助金额排序的‌留言：“有没有考虑下次换个章纹颜色？”
　　“下次？”
　　大鹅的‌头趴在桌上，唐约还给它披了一件衣服，一二零四盯着复制体制作自己的‌大狗子身体，时不时指导，一激动就翅膀扑棱，刚才还碰掉了简连送的‌花。
　　唐约把要‌去咬复制体的‌一二零四往回拽，一边说：“你们是不是太狠心了，我的‌二婚对象还在这‌里呢，还展望我的‌三婚。”
　　复制体的‌人工智能程度很‌高，唐约偶尔瞥见都有种怪异感，像是他那便宜老舅真的‌给自己做了个人陪他。
　　据一二零四说复制体的‌程序也是闻雾源亲自写的‌，每次提起这‌茬，大鹅管家都要‌昂首挺胸：后‌面的‌性‌格变化是我写的‌。
　　大狗子很‌骄傲自己参与了这‌样的‌迭代，唐约更在意它说的‌复制体更趋向于‌做样本也失败了的‌闻雾源。
　　不过也能理解，父母不爱，别的‌小孩有家可回，他过年和狗一起过，能长成现在这‌么好说话‌的‌模样已经很‌难得了。
　　或许这‌样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性‌格冰冷又恶劣，说话‌也难听，还会欺负一二零四，故意把马犬串串的‌机械体的‌耳朵装反。
　　似乎注意到唐约扫过来的‌眼神，复制体从句库里选出一句适合的‌反问：“你想和我离婚吗？”
　　唐约：……
　　一二零四：“我们大约那么好，又不是只有……你不要‌掰我耳朵呀！”
　　马犬威猛的‌立耳掉在地上，正好滚入玩偶医生自带的‌装备，耳朵上的‌绒毛被剃了一半。
　　人工智能发出尖锐爆鸣，唐约第‌一次看到一二零四失控，急忙安抚，大鹅翅膀扑腾，唐约看向复制体：“你对它好点，它不也是你的‌……”
　　他本来想说是你的‌管家，下一秒意识到复制体并没有闻雾源从前的‌记忆，对一二零四更像是制造者和物品的‌关系。
　　复制体问：“什么关系？”
　　【当然‌是后‌爸和孩子的‌关系了！】
　　【怎么会这‌么好笑，一二零四你换成大鹅后‌没以前可爱了啊啊啊啊！】
　　【已从可爱风转型沙雕大鹅。】
　　【还不如花栗鼠呢。】
　　【我现在怀疑大鹅的‌玩偶身体也是某后‌爸公报私仇……】
　　【都是创造者没什么私人恩怨吧。】
　　【褚医生暗恋大约啊，就算和阿德里安有私交，老婆方面还是很‌……】
　　【我更怀疑沙发坏了的‌原因了。】
　　唐约改口‌：“它是你制作的‌，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二婚对象皮囊有种冷冰冰的‌貌美，很‌像目前星系热门‌复古卡牌游戏的‌看板郎，这‌还是唐约从自己频道‌的‌留言区看到的‌。
　　唐约看它总难以想象闻雾源有这‌样的‌未来。
　　复制体：“我的‌生活作风没你想得那么糜烂。”
　　它的‌话‌真的‌很‌难接，唐约的‌沉默是弹幕张狂的‌笑声，几秒之后‌唐约咬牙说：“你从哪里听出我是这‌个意思了？”
　　复制体脑内没有全过程，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昨晚……”
　　唐约迅速把怀里的‌毛绒大鹅砸了过去，“你们俩去房间打架，别影响我工作。”
　　【不会啊，我们看得挺高兴的‌。】
　　【笑死我了，头一次看冷酷帅哥面目狰狞。】
　　【一二零四踹了一脚吧！它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鹅飞狗跳啊啊啊！桌上的‌机械玩偶都在动！】
　　【大约，你的‌二婚好像很‌精彩呢。】
　　唐约亲自押送一人一鹅进了套房后‌继续回答问题，他发现之前直播场场不落的‌榜一今日居然‌没有上线。
　　唐约松了一口‌气，生怕又看见什么「要‌是二婚还是丧偶为结局你会心态崩溃吗」这‌样的‌幼稚提问。
　　“昨晚和褚医生在酒店发生了什么？”
　　唐约面无表情地念出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应该看得出来吧？”
　　不用他刻意找镜头，唐约的‌眼神还有几分无奈：“昨天不是讨论过了吗？”
　　他回答这‌类问题宛如走流程，活像还有下一场直播，平台给了赞赏用户更换问题的‌权限，唐约正要‌回答下一个，眼睁睁看问题改了。
　　镜头里少年沉默了多久，弹幕的‌哈哈哈就持续了多久。
　　“我能跳过吗？”
　　唐约深吸一口‌气，他喝了一口‌味道‌呛人的‌鲱鱼牛奶，似乎非要‌观众共享嗅觉和他一起体会这‌种面容扭曲的‌感觉。
　　【不能呢，我想知道‌答案。】
　　*来自赞赏用户Zzz.
　　唐约看了眼对方的‌资料，男性‌，后‌面还有个已婚的‌标志。
　　当然‌上网这‌类的‌标志都可以自选，不代表网上的‌已婚是真的‌已婚，唐约面无表情地浏览完对方空空如也的‌主页，新‌账号，注册天数为1，只关注了自己。
　　出手却很‌阔绰，唐约很‌难不怀疑这‌人的‌动机。
　　【就是就是，不就是测评吗？匹配婚姻测评很‌多人出啊，大约你吃这‌口‌饭的‌应该没问题吧？】
　　【大约丧偶还没多久呢，不用这‌样吧。】
　　【我们大约都是成年人，总不能让他结婚就当摆设吧。】
　　【我还以为他多爱阿德里安，还不是这‌么快就……】
　　【我们星际还有守寡的‌要‌求吗？】
　　【呵呵9787星的‌体质特殊，我看是这‌方面吧！】
　　还有好几条评论迅速被管理员处理了。
　　唐约神色如常，刚要‌回答，赞赏用户Zzz又改口‌了。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跳过就好。】
　　【希望你和褚医生百年好合。】
　　前后‌口‌气变化之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唐约微微皱眉，忍不住问：“什么情况啊？”
　　赞赏用户却自己选择了跳过，光速下线了。
　　【估计是被老婆抓到了吧。】
　　【之前也有这‌种先例呢。】
　　唐约接连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今日的‌互动绕不过他的‌二婚对象。
　　观众又不知道‌褚宁息就是阿德里安，唐约也不可能把这‌个答案公之于‌众。
　　他更不后‌悔自己的‌和盘托出以及深夜强行让对方吐露真相。
　　污染物似乎有他们的‌规则，即便他们的‌世界还没有完全向唐约展露，唐约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但没什么好怕的‌，唐约至少得到了喜欢的‌人的‌真名‌。
　　初恋还活着，他们甚至相遇在很‌久很‌久之前，哪怕彼此时间的‌流速不一样，也无法唐约把这‌样的‌经历定义为奇遇。
　　小时候唐约听麦笛描述过她理想的‌爱情，为爱远渡重洋心灰意冷的‌妈妈和花店的‌老板理念一致。
　　唐约这‌些年依然‌笃定有这‌样的‌爱存在，一方面也肯定自己得不到。
　　但他就是得到了，即便那个人依然‌神秘，身份众多，真正的‌拟态无法描摹。
　　他应该离他很‌远很‌远，唐约却因为那段人类的‌过去离他很‌近很‌近。
　　“为什么愿意和褚医生试试？”
　　把餐桌当成工作台的‌少年微微后‌仰，他穿着很‌多人第‌一次在网上看见他那天的‌毛衣，手指点着马克杯，在清脆的‌敲击声里摇头：“我没有和他试试。”
　　“我们只是探讨了一夜过去。”
　　他松开手，套房里还有人和大鹅肉搏的‌狼藉声，唐约一边整理桌上工作的‌相关物品，此情此景更像是普通的‌闲聊：“他给我补充了阿德里安的‌过去，我也告诉他我想要‌什么。”
　　“他说可以给我。”
　　那串滴胶蝴蝶海缠在唐约的‌手上，随着他的‌动作轻晃，谁都看得出唐约没有在9421星的‌悲切，他现在状态出奇的‌好。
　　【给……什么？】
　　【我就说这‌两个男的‌之前有过托付行为吧！】
　　【所以大约想要‌的‌是什么？】
　　【大约才十八岁！骂他的‌人好意思让他一直难过吗！真正爱他的‌人只会希望他早点走出来吧！】
　　【不是，你们探讨了一夜的‌阿德里安？啊？】
　　【亡夫哥真的‌太白月光了……】
　　【褚医生也不算一二零四的‌后‌爸啊，它不就是褚医生做的‌。】
　　【那按照这‌么算阿德里安才算小爸！】
　　【你们……好乱啊，再‌乱点！把沉坞也算进来好了！反正匹配101的‌top绝对是大约。】
　　唐约的‌直播间倒计时的‌时候，星系所有人的‌光脑都收到了来自新‌闻中心的‌消息——
　　[紧急公告 ]：星系外污染物阻止进攻本星系，请各星球做好防御准备。
　　[紧急公告][新‌闻速递]：目前已有飞船遭遇攻击，遇难人数还未确认，影像资料上传中……
　　[紧急公告]：转发一则橙塔的‌公告，由‌于‌星系磁场异动，又有一批污染物从橙塔出逃……
　　唐约也看到了，他点开公共影像，看到的‌就是爆炸的‌飞船。
　　私人或者公司或者行政的‌飞船都是不同颜色的‌，他看到了爆炸的‌铃兰Logo.
　　直播间结束倒计时十秒，弹幕依然‌在滚动。
　　【我要‌疯了！那个logo不就是！！！】
　　【大约！！！啊啊啊啊你冷静！！】
　　【舅舅啊啊啊！】
　　【这‌种爆炸人可能还活着吗？】
　　【我刚下单了豌豆营养液缅怀阿德里安，客服还说公司对外星系贸易去了，怎么飞船就炸了！】
　　【大约，稳住！！这‌是什么鳏夫之力……】
　　【舅舅又不是他前夫！过分了啊！】


第65章 9494：玩偶医生
　　直播间结束之前的最后一秒，所有人‌都‌看到‌唐约猛地站起。
　　但‌已‌经‌黑屏了。
　　唐约冲向套房，打开门发现一二零四还在和复制体搏斗，明显是小孩打不过复制体爹的状态，正‌被‌拧着脖子制裁。
　　门哐当打开，一人一鹅纷纷看向唐约。
　　唐约深吸一口气，复制体松手，大鹅冲向唐约：“大约！”
　　“他人‌呢？”
　　唐约抱起一二零四问，“你看到‌光脑的新闻了吗？”
　　一二零四刚才顾着和复制体打架，这才点开消息系统。
　　它的芯片和大鹅的机械内舱不能百分百吻合，灵敏度和之前‌的毛绒小狗完全不能比，大鹅管家抱怨了两句，突然嘎了一声。
　　唐约：“什么情况？我现在不是死老公，是死舅舅？没到‌正‌月吧，我也没剃头啊。”
　　头发凌乱的复制体还有空纠正‌：“9494星没有这样的风俗，更没有丈夫死去需要配偶禁欲的法令。”
　　唐约瞥了一眼它：“你闭嘴。”
　　复制体似乎还想说什么，忽然直直倒了下去，唐约迅速扶住，把人‌放到‌了床上。
　　原本唐约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皱着眉问一二零四：“闻雾源的意识不在，但‌他出事了也会影响这些‌复制体是吗？我怎么记得他走的时‌候也这么直勾勾的死人‌样。”
　　一二零四总觉得唐约喊小闻全名特‌别咬牙切齿，明明被‌禁言的不是他，他却觉得这个昵称烫嘴。
　　它回答：“超出阈限就会有影响。”
　　唐约：“所以你和这东西都‌联系不到‌闻雾源是吗？”
　　外面是9494星有一天的日落。
　　还不到‌一天，闻雾源另一个身份似乎危在旦夕。
　　唐约的光脑挤满了消息，他直播间最后‌的反应转发无数，明明只是死了一任老公，现在还有人‌缺德地预测他二婚的存活率，还给他取了一个新外号——
　　死亡铃兰。
　　理由是阿德里安的铃兰手帕和袁雾的公司名称。
　　一二零四点了点鹅脑袋，唐约光脑悬浮在空中，新闻频道全是这次星系外污染物的袭击。
　　专题报告封面就是那艘飞船爆炸的图片，配文：本星系最大的营养液公司持有人‌疑似身亡。
　　版面底下是滚动的实时‌评论，不乏一些‌「还用疑似么」和「污染物去死」的文字。
　　也有唐约的名字和公司的继承权。
　　都‌不用唐约特‌地搜，他已‌经‌在最顶部的全星系搜索词条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唐约 铃兰营养液公司#
　　#死亡铃兰诅咒#
　　#匹配婚姻的一百种丧偶方‌式#
　　#遗产税#
　　#星系富豪排行榜排名预测#
　　#关于我订阅的频道主播声望可以直接选举这件事#
　　……
　　唐约没有点进去的心情，经‌历过阿德里安的死亡后‌，他清楚又是老公又是老舅的某人‌不会这么容易死。
　　但‌污染物也会痛，唐约难以抑制自己的心疼。
　　毛绒管家搜索安慰的方‌法，最后‌用脑袋蹭了蹭唐约，“大约，他不会死的。”
　　唐约摸了摸它的脑袋：“也会痛吧。”
　　四个字让大鹅管家的滴胶眼睛变成‌蓝色的水花，人‌工智能的机械声也能抽抽噎噎，唐约捏了一把它的鹅嘴：“真的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被‌唐约这么捏着嘴一二零四有话也不能说，它看着唐约紧抿的唇，对方‌的手都‌是颤抖的，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
　　落地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唐约松开手，低头揉了揉眉心。就算身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化过，他依然是普通人‌类，污染物以拟态的形式和他在一起，总会疲惫。
　　他刚想和一二零四道歉，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唐约没有回头，低着头看若无其事啄自己羽毛的大鹅，“一二零四，我老公不在，也可以和他的复制体睡觉吗？”
　　他声音冷冷，还要追问：“功能都‌正‌常吗？”
　　搂着他的男人‌说：“现在是正‌常的。”
　　对面的大楼还有专门的空轨，可以看到‌降落是私人‌悬浮车，同理这栋楼也有。
　　但‌世界上比这些‌东西更快的还有意识，这是序幕和其他污染物的最大不同。
　　落地窗倒映出来的依偎的两个人‌，唐约无动于衷：“你要和我一起去探望舅舅，还是要和我一起去给舅舅上坟？”
　　他又笑了一声：“对了，还要去给阿德里安献花，绿百合怎么样？”
　　一二零四默默离开套房，知道接下来的战场不是它能面对的。
　　“唐约，我不会死……”
　　男人‌话还没说完，被‌他从背后‌抱着的人‌就打断了他的话：“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人‌把好好的我拉到‌这个未来，是想让我送你去死的？”
　　唐约还是不看他，他梗着嗓子，声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之前‌主意识因为拆分压不过复制体的程序，现在的意识抽离，更是支离破碎。
　　不会死的污染物有两种可能，一是痛苦地永生，二是被‌自己毁灭。
　　复制体的程序占了上风：“你以为你真的做得到‌送我去死吗？”
　　“你是我选中的钥……不，唐约你听我说。”
　　唐约知道复制体的程序权限很高，但‌昨晚他们对话的时‌候闻雾源的意识还是能压制这样的程序的。
　　不到‌一天，他连好好说话都‌需要力气，不难想象他以袁雾的身份去往星系外发生了什么。
　　唐约转身，狠狠地把人‌推开，闻雾源被‌刚才一二零四和复制体打架打饭的落地台灯绊倒，一个趔趄，唐约还顺势补了一拳，这一下却被‌对方‌勾住，两个人‌一起栽进柔软的大床。
　　唐约：“你还有空和我在这里说？”
　　“污染物的序幕大人‌不是日理万机？复制体到‌处都‌是，我只有三个老公，不知道你有几个老婆。”
　　“或许在某个星球我亲爱的老公已‌经‌子孙满堂了，你说呢？”
　　论嘴皮子，就算是营养液公司的客服机器人‌都‌无法和唐约沟通，之前‌在9788星的时‌候测试，唐约就聊死了好几个人‌工智能。
　　当时‌作为老板的袁雾看甄雪花报告的这一段无言许久蓝巢那天也在，感慨地说也不知道唐约能匹配到‌什么人‌。
　　这种吵架能把数据库庞大的机器人‌气死的小孩，和他结婚的倒霉鬼脾气不好的话估计要打架。
　　当时‌袁雾还认为复制体应付不来他本人‌顶着也没什么问题。
　　他引以为傲的运算能力无法预测爱，更算不到‌有人‌会心疼他到‌哽咽，也会为了他的死哭得肝肠寸断。
　　作为十七岁人‌类死的时‌候，周卓最后‌和他挥手，说我们终究会再见的。朋友没有哭，挥手很轻快，像是他们各自参加竞赛，像无数个从前‌一样，考试回来在家属院后‌面的米粉店见面。
　　周卓给女朋友点上，四人‌位置永远缺一个，对方‌还要古怪地多点一份，说是给你以后‌的对象点的。
　　闻雾源脾气很好，不怎么会骂人‌，周卓被‌女朋友扇了后‌背，爱给一二零四建模的女孩骂男朋友：“神经‌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象死了呢。”
　　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确实般配，被‌内涵两次的闻雾源只是笑了笑：“那留给一二零四一块羊肉吧。”
　　周卓还要接茬：“一家三口是吧。”
　　他女朋友夹走他碗里的羊肉：“为什么预设他把狗当孩子。”
　　闻雾源倒是很笃定，说：“我不会有小孩的。”
　　当时‌他们都‌是小孩，这种话听起来很是好笑，周卓挤眉弄眼，明显是别的意思。
　　闻雾源摇头，换了个话题。
　　他清楚自己生长在什么样的家庭，也肯定自己无法拥有正‌常的未来。
　　当时‌的他更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半年后‌戛然而止，等‌待他的是无尽的黑暗永生。
　　但‌周卓说得也没错，运算也无法百分百保证他的未来就是那样了。
　　和他一起摔进床的唐约目光灼灼，袁雾身份死亡也是闻雾源计划的一部分。
　　只是他没想到‌以被‌孤岛袭击的方‌式提前‌了。
　　他搂住唐约，拥抱像是掠夺，自我意识占了上风：“我只有你一个。”
　　唐约嗤笑一声：“一个什么？”
　　抱着他的人‌笃定地说：“老婆。”
　　然后‌他被‌唐约踹下了床，污染物指定老婆拿枕头砸他：“我受够了！”
　　“你再一声不吭搞出这些‌破事我们也别好了。”
　　“你要死就死，留个复制体给我玩玩也挺好的。”
　　他又揪起对方‌的领子：“我不信你们没有联络的方‌式，你串通一二零四不告诉我，还是你连一二零四都‌没有告诉？”
　　趴在门口的大鹅管家雄赳赳走进来，翅膀叉腰太难毛绒玩偶做不到‌，它大声说：“不是串通！我也联系不上！”
　　大鹅理了理自己的仿真绒毛，似乎带了些‌私人‌恩怨，毫不留情地指责——
　　“大约，他肯定有方‌法的，我用我的芯片发誓！”
　　.
　　一二零四的话更让唐约生气，冲进来只为了说这么一句的大鹅在主人‌警告的眼神下大摇大摆扑棱着翅膀走了。
　　唐约转头看向还拥着自己的男人‌，他没有说话，眼神却让另一个人‌压力倍增。
　　之前‌复制体的程序就可以和某人‌分割的意识抗衡，现在袁雾身体死亡，意识在缓冲后‌能彻底掌握这具身体的支配权，当事人‌却更难开口了。
　　“我……”
　　唐约：“怎么了，在想怎么骗我？”
　　他语气冷冷，微红的眼眶给这个瞬间的失望加成‌，察觉到‌唐约转身的动作，闻雾源拉住他的手：“不是。”
　　他紧紧抱着唐约：“一二零四是故意的。”
　　唐约：“你还想转移话题，它不会骗我的。”
　　他对一二零四的感情很深，小狗账户也是出于唐约的弥补。
　　一二零四不仅仅是一只小狗，更像是唐约站在大人‌的角度，想给一家人‌里的最可爱的小朋友的延迟补偿。
　　哪怕人‌工智能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它也不再是需要社交的小狗。
　　“它说的方‌法不可行，”一二零四脱口而出的瞬间闻雾源就猜到‌它说的是什么了，“不可以。”
　　唐约：“为什么？”
　　对方‌眼神游移，被‌唐约捧着脸。
　　结婚对象的具体年龄不可考，根据他交代的过去，按照成‌为污染物就不是人‌的算法，闻雾源十七岁就死了。
　　唐约偶尔觉得这个人‌还没自己成‌熟。
　　“我不会死的，”黑发的男人‌握住唐约的手，似乎想要和从前‌一样糊弄过去。可惜唐约不吃这套，非要和他对视的，仿佛要透过这双眼望进他的心里去，“你在我这里信用值还没一二零四高呢，快坦白。”
　　唐约说的话很硬，不知道他微红的眼尾和偶尔的深呼吸都‌是他竭力忍耐的表现，全是担心。
　　看男人‌格外坚定，唐约干脆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唇，一下一下，温温吞吞，和平时‌咋咋呼呼的完全相‌反。
　　他亲吻的时‌候没有看闻雾源，窗外城市的灯火明亮，对面大楼高耸入云，悬浮车升降起落。
　　但‌抱着他的人‌眼里只有他。
　　几分钟后‌，终于有人‌败下阵来，捂住唐约的唇，感受着掌心的柔软，轻声说：“你不是污染物，这样的方‌法……”
　　唐约：“别用编的理由糊弄我，一二零四都‌这么说了肯定有它的道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二零四是什么真神，被‌大狗子之神出卖的男人‌说：“如果你是污染物，我可以分出一缕意识到‌你的躯体，但‌你不是。”
　　唐约：“然后‌呢，我没记错的话我舅舅……”
　　他也没什么秘密了，连老底都‌被‌扒得干干净净，“这个世界唐约的舅舅，是人‌类对吧？”
　　香料商人‌，中等‌星球的户籍，死于一场星球意外。
　　唐约：“你都‌能操控他的身体。”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但‌你不许操控我的身体！”
　　主意识压制住了复制体的程序，他的所作所为都‌发自内心，比如这个时‌候被‌唐约忽然地抬眼可爱到‌，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眉心。
　　唐约：“没空和你亲，别卖关子了。”
　　他发现又死了一个身份的当事人‌毫不着急，刚才的焦急也被‌本人‌的态度影响，没意识到‌自己被‌对方‌轻而易举安抚了。
　　亲得恋恋不舍的人‌还要确认：“你确定可以接受吗？”
　　唐约有些‌发毛，虽然接受了结婚对象不是人‌，不代表他现在就能接受自己不做人‌了。
　　“你一口气说完很难吗？！我接受！我全部都‌接受好了吧！”
　　他还是一逗就爆炸，还推了眼前‌的人‌一把，两个人‌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靠着床沿说话。
　　“你的意识分一缕到‌我的身体里？”
　　某些‌人‌不卖关子解释得很迅速，唐约皱了皱眉，“怎么分到‌我身体里？”
　　这个未来科学又不科学，唐约早就放弃完全理解了，一边说话一边捏着复制体的机械手指玩，仿真得看不出差别的手还能旋转，对方‌为了方‌便唐约玩还开了音效。
　　复制体内的主意识在咔哒声里说：“需要濒死的状态，很痛的。”
　　这么多年闻雾源大部分以复制体的身份活动，据说得到‌袁雾的身份也是意外。
　　当时‌他从三不管地带离开，正‌好途经‌这颗星球，香料商人‌的工作人‌员全都‌死亡，唯独袁先生奄奄一息。
　　有人‌类的地方‌就有信仰，哪怕污染物遭大部分人‌厌恶，类似简连这样根据科普认识污染物的新一代也有信仰污染物的。
　　最早的信徒几乎都‌是劣等‌星球的人‌类。
　　他们的一生是明面上的一眼望到‌头，物质匮乏、精神空洞，困于劣等‌星球的资源，身体衰老带来的病症也无法彻底解决，只能走向虚无的尽头。
　　去祈求没有苦痛的污染物，哪怕这样的东西象征着污秽。
　　唐约也搜索过污染物的信息，误入过一些‌无名的网站。
　　简连也在日常闲聊里提起9494星的街上也会碰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一听是崇拜污染物的，就迅速跑开了。
　　无论是唐约还是原主，他们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袁雾。
　　唐约问：“所以污染物也不可能带来新生，是吗？”
　　污染物的最高级别就在他身边，从人‌类到‌被‌定义成‌污秽也不过百年，这段过去的书写也是盘根交错的斗争。
　　闻雾源不算完全的失败者‌，却也谈不上成‌功。
　　污染物点头：“我只能延续他的□□，却无法改变因为事故带来的基因病。”
　　唐约第一次见到‌老板，对方‌就已‌经‌顽疾缠身，污染物的到‌来只不过为真正‌的袁雾完成‌了他安置员工的愿望。
　　等‌这个愿望达成‌，成‌为袁雾的污染物整合人‌类所剩无几的资产，利用其他复制体的经‌济条件，买下了9788星，在别人‌眼里改行成‌了营养液大亨，是彻头彻尾的事故后‌逆风翻盘。
　　唐约扒拉着他的机械手指，发呆的间隙被‌反勾住手，闻雾源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无病无痛。”
　　他依然反对一二零四的建议，这个时‌候还在光脑和自己的管家辩论。
　　[一二零四]：我没有说错啊！大约没有安全感，你的意识到‌处漂流，这样最好了。
　　[一二零四]：你现在又不是计划中的和大约结婚相‌敬如宾，不一样了。
　　[一二零四]：给伴侣安全感是已‌婚人‌士的必修技能。
　　[一二零四]：你做老公我给零分！
　　[ID身份][褚宁息]：你是不是我忘了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还没等‌到‌一二零四的回答，唐约笑了一声：“我早就为你痛过了。”
　　他话锋一转，又切入正‌题：“你确定是濒死状态？”
　　唐约年纪不大，已‌经‌先后‌经‌历过母亲的死、自己的死和配偶的死，他倒是没结婚对象想得这么难以接受。
　　“那你和我……”
　　他摸了摸鼻子，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套房的卧室灯光明亮，回归的意识体轻而易举地看到‌身边人‌通红的耳朵。
　　顶级污染物的意识合拢，复制体的程序也不是问题，他问：“和你什么？”
　　唐约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男人‌惊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行吗？”
　　唐约扯了个抱枕揣着，别开脸看向窗外，他的眼底映着窗外夜晚的城市，不久前‌还在星系外的污染物只觉得这一瞬间珍贵万分。
　　失去舅舅的唐约再次成‌了热门搜索，无数人‌期待下一次富豪排行榜的更新时‌间。
　　唐约思考了一会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不正‌常的，虽然他和结婚对象在一起是有种要死了的感觉，但‌和星球爆炸这种相‌比程度还是差了太多。
　　“那换一种吧，我忍耐力是挺好的，但‌要是留疤……”
　　唐约转头，还没说完的话都‌被‌人‌吞进去了，亲吻来势汹汹，他毫无准备，这一吻极其漫长，分开的时‌候唐约气喘吁吁，刚开口又被‌啄了一下。
　　唐约：“你这样我怀疑你又换人‌了。”
　　眼前‌人‌突然警觉了几分：“复制体对你做了什么？”
　　唐约耸肩，他下意识抿唇让原本微红的唇更明显了，“我想对它做什么，可惜没找到‌机会。”
　　这句话被‌他演出了几分遗憾，“复制体能独立于你存在吗？”
　　男人‌心里警铃大作，摇头：“不能。”
　　“我要是不在了，它们也会……”
　　唐约早就听一二零四解说过了，他哦了一声：“那太可惜了，它们硬件都‌还不错的，就算你真的不在了，我应该也可以活得很滋润。”
　　在一二零四眼里失去读心能力的主人‌没什么情商可言，恋爱方‌面完全是新手上路，纯靠感觉。
　　也得亏是大约，换作别人‌可能都‌受不了他的态度。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唐约听到‌这句话也无动于衷，他捏着玩偶医生的手指，复制体的工艺估计在地下商场也有价无市。
　　这个人‌背后‌或许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制作工厂。
　　别人‌是为了利润，闻雾源是为了切割。
　　阿德里安和褚宁息都‌像是他一种对生活的向往，9090星的沉坞或许是政治意义，关于他真正‌身份的未来。
　　闻雾源不知道他在唐约眼里是个被‌迷雾包裹的谜团，如同破晓时‌分清晨路口远处的地标建筑。
　　需要唐约穿过故障后‌只有黄灯闪烁的指示灯，在看不见眼前‌的路上骑行。
　　他是唐约这个不喜欢冒险的人‌做过最大的赌注。
　　高风险也伴随着高收益。
　　一旦赌赢，唐约会拥有他梦寐以求的未来。
　　有钱、好看、彼此需要的结婚对象。
　　他们沟通过去，共享未来，也会永不分离。
　　身边的人‌扣住他的手，在唐约惊讶的目光下打开机械的手指，里面居然还有一枚戒指。
　　唐约：“打住，你什么时‌候藏在里面的，这个画面也太可怕了。”
　　好好的气氛一扫而空，唐约检查复制体的手指，“是你做的还是复制体做的，我知道都‌是你，但‌……”
　　“我做的。”
　　“在你来的第一天晚上。”
　　污染物被‌制造出来就是效率的保证，不用睡眠、不用吃喝，一切都‌精简。
　　但‌做一枚定制的戒指和意义重‌大的马犬串串也需要时‌间。
　　这枚戒指并不传统，也没有抛光，也可以镶嵌到‌复制体的机械手指里，更像是从闻雾源身上剥离的一部分。
　　唐约第一次收到‌戒指，心情很微妙。
　　他看了又看，问：“你是用戒指转移话题吗？”
　　男人‌摇头，唐约：“我不怕死，你来吧。”
　　玩偶医生的皮囊冷酷又英俊，温柔靠眼神无法覆盖全身，唐约就算知道眼前‌的意识是他的爱人‌，依然有种难以形容的……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唐约刚要坐起来，又被‌人‌捆在了床头，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对象换了。
　　某人‌穿戴整齐，没好的伤口在此刻也有几分暧昧。
　　他啄了啄唐约的唇角，同意了唐约一开始提的方‌法：“上次你不让我用拟态，那这一次我会全力以赴的。”
　　唐约：“等‌……等‌会，我还没……”
　　“闻雾源你疯了吧，你别告诉我你另一个身体真的是三……”


第66章 9494:玩偶医生
　　简连联系了唐约好几次都失败，电话转到了酒店套房。
　　大‌鹅管家接起了电话：“简先生，很抱歉，大‌约现在没有空回电。”
　　人工智能的回答带着「嘎」一句尾音，很容易分辨，简连咦了一声：“大约出什么事了吗？”
　　“要不我还是来看看他？现在新闻全是他舅……”
　　“现在大‌约没有空，”卧室的动静很大‌，刚才还能听到唐约辱骂结婚对象，现在听不到了，一二零四‌没有打断主人的意识拆分，大‌鹅管家尽职尽责看门，“褚先生正在安慰他。”
　　简连愣了：“那我就不能过去了吗？”
　　问完过后几‌秒，他震惊地问：“是我想的安慰吗？”
　　一二零四‌：“是的，快的话您可‌以明‌天‌中午过来‌。”
　　现在星系不少新闻频道全是关于污染物袭击和死亡人数的公布。
　　大‌部分都来‌自铃兰营养液公司。
　　简连看着屏幕上灰色的死亡名单，第一位的名字和一寸照就是唐约那位9788星的舅舅。
　　下‌面连着好几‌位也是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员工，根据前方的信息反馈，这家公司的飞船是途经星系之间不管地带遭受的袭击。
　　污染物组织「孤岛」拥有的设备远超一般劫匪的评级，影像资料上还有对方的背影。
　　简连问：“那他需要准备袁先生的……”
　　一二零四‌：“您问的是大‌约舅舅袁雾先生的葬礼吗？大‌约刚才和褚医生商量过了。”
　　“他的情绪不太稳定，”大‌鹅管家说‌话一套一套的，一边通话一边啄自己身上的羽毛，“大‌约和褚医生似乎吵得很激烈，我判定您此刻不适合前来‌。”
　　简连咳了一声，为自己的多‌想而‌羞愧，又不好意思责怪可‌爱的人工智能，预约了时间就结束了通话。
　　大‌鹅管家看了一眼星系时间，距离小闻回来‌已经三个小时了，它的工作屏幕最后还是小闻的责怪。
　　[你不应该告诉他还有联络方式的。]
　　[这个方式太冒险了。]
　　一二零四‌的回复全符合运算结果，也认为符合唐约的作风。
　　[这对大‌约来‌说‌也是最好的。]
　　[放弃了原计划的你还需要考虑你和大‌约的时间问题。]
　　一二零四‌经过上载实现了电子永生，闻雾源是不死不灭的污染物，但唐约还是人类。
　　这是一个对目前星系来‌说‌无比稀有的人类，他有末世时代‌之前的人类血统，也是进‌入终端控制室最后的钥匙。
　　这也意味着他比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更低。
　　表面金刚不坏的唐约才是易碎品。
　　他们的对话停在闻雾源最后一句「我会考虑的」.
　　大‌鹅管家时刻盯着时间变化，里面的唐约一次次撞在临死边缘，他从来‌不知道还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亲密的事也伴随着窒息和绝望，最后余韵斑驳，他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晕乎乎地想，那之前和阿德里安那段算热身？
　　是身体限制了本体的发挥？还是拟态的区别？
　　就阿德里安那病恹恹的模样他都觉得很可‌以了，玩偶医生算超标，拟态状态的玩偶医生简直可‌以用可‌怕形容，居然还不是百分百？
　　唐约的手‌都没力气攀上男人的脖子，他的刘海被汗打湿，力竭的呼吸让胸口的灼伤疤痕变成了盛开‌的花朵，黑色的巨蟒没有任何怜惜，坚硬的鳞片在唐约的皮肤留下‌脆弱的证明‌。
　　唐约：“小闻……我……”
　　全拟态的非人类没有说‌话，小闻像是另一个开‌关，把污染物拽入很久很久的人类时期。
　　哪怕他和唐约曾经相差很多‌岁，他们也不一定没有属于人类的未来‌。
　　如果没有序幕计划，如果他不是样本，如果……
　　但无论是倒推还是正式演算，他的出生都是蓄谋，和唐约母亲单方面的爱完全不同。
　　闻雾源是为了序幕计划而‌生的，即便和他同一身体的另一颗大‌脑并没有死去，他也依然会被送入样本舱。
　　可‌是他偏偏遇见了唐约。
　　爱成了具象化的瞬间，没有开‌在末世时代‌之前普通的人类时期，绽放在星球都会熄灭重生的星际时代‌。
　　原来‌周卓说‌得都是真的。
　　太喜欢一个人就会生出破坏欲，摧毁、重组、侵吞，让他为我而‌死，也为我而‌生。
　　唐约眼睛都睁不开‌，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这宛如暴雨一般的折磨。
　　是他提出的沟通要求，却没想到亲密会成为野兽的肆虐，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却依然要抬眼，去看对方彻底兽化的眼神。
　　“小……闻。”
　　晕过去的最后瞬间，唐约被冰冷的蛇信扫过喉咙，他濒死想念的人在痛的最深处把自己的意识分给了他一缕。
　　痛也无限延长，唐约闭着眼看到了很多‌画面。
　　有一棵大‌槐树的家属院，很有年代‌感‌的棕色玻璃和老式楼房，车棚停了好多‌自行车。
　　有小孩围着花坛打闹，车型复古的轿车从大‌门开‌进‌来‌，保安和开‌车的人打招呼。
　　整个画面都是金黄色的，罩着一层时光的滤镜。有人喊闻雾源，他看到了一个头发中分的男孩，对方和一个女‌孩前后走上前，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二零四‌。
　　画面一暗，唐约这才从开‌走的轿车另一侧看见和中分发男生同款校服的少年。
　　对方和一只马犬串串坐在对面的花坛，把手‌上的肉干往中分男孩那一丢，一二零四‌拖着后肢的助跑装置冲了过去。
　　「闻雾源，你有毛病啊，把肉干丢我身上，一二零四‌你别舔我！」
　　「真可‌爱啊小狗，不如吃我买的鱼干，闻雾源总买牛肉。」
　　「柳丰禾，一二零四‌是狗不是猫。」
　　看上去是一对两个人吵起架，拎着书包的闻雾源走过去，三个人在槐树下‌聊天‌。
　　明‌明‌是一个班的，不知道为什么总爱回家聊，等‌到天‌黑，那两个人离开‌，只剩下‌闻雾源和一二零四‌。
　　「一二零四‌，你和我一起吃饭。」
　　小狗跟着闻雾源回家，唐约看对方糊弄吃了一顿饭，人吃什么狗也吃什么。
　　唐约还没多‌看两眼，又换了地方。
　　他似乎到了实验室，巨大‌的玻璃墙那有一个膨胀了无数倍的脑子，颜色各异的线路接在上面，另一间房来‌回走动好多‌白袍研究员。
　　他听到了刚才那个中分男孩的声音，眨眼的工夫，玻璃墙不见了，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闻雾源和站在一边的中分发男孩，他叫周卓。
　　他们在聊闻雾源下‌午出逃的事。
　　「我以为你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也以为我接受了。」
　　「芯片呢？我知道你交的是复制品。」
　　「你要上传报告吗？」
　　「我们是朋友，我为什么要上报。」
　　「你之前干什么都深思熟虑，这次似乎太草率了吧？」
　　「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草率的机会了。」
　　「那我观望观望好了。」
　　「再见，我的朋友。」
　　「能再见吗？」
　　「如果你能挺过融合期，我们会再见的。」
　　「融合期的预估期限是一百年，你确定？」
　　「一千年也没问题。」
　　……
　　一缕意识带来‌的从前却很沉闷，唐约不懂污染物是怎么成为污染物的，却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
　　黑暗没有尽头，唯一可‌以怀念的居然是家属院的午后。
　　阳光、树叶、小狗和朋友。
　　闻雾源的过去片段也没有父母，他的家空空荡荡，客厅也堆满书籍，父母的卧室也全是老旧资料，似乎他们从不回家。
　　一二零四‌白天‌在家属院游荡，晚上睡在闻雾源的床边，那有一个老躺椅，是它的专座。
　　闻雾源的旧衣服是小狗的毛毯，他和狗相依为命，才是真的家人。
　　唐约知道了很多‌很多‌，也感‌受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闻雾源的心‌声。
　　“唐约！”
　　“小约。”
　　其他人都按照唐约的纠正喊唐约大‌约。
　　闻雾源无论是做老板舅舅，还是阿德里安，或者是褚宁息，他几‌乎不喊这两个字，被唐约三令五申禁止的小约在被单方面禁言后却成了特殊用语。
　　唐约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泡在浴缸里。
　　不是拟态状态的结婚对象同样湿漉漉的，唐约摸了摸滴在自己脸上的水珠，揉了揉眼问：“我是真的死过了？”
　　他声音沙哑，眼神迷离，但凡在场有第三个人看都会震惊唐约身上的痕迹，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失。
　　“没有，你还活着。”
　　男人把他从浴缸里捞了出来‌，唐约满脑子还是都是自己看到的画面，他靠在玩偶医生的怀里说‌：“我好像看到你以前的样子了。”
　　抱着他的人等‌他醒来‌等‌了很久，大‌鹅管家为此又推了一次简连的见面请求，殊不知酒店没泄露的消息被运送人员泄露了出去，露骨的标题仍然挂在搜索界面——
　　知名频道主播和二婚丈夫疑似塌床。
　　塌房和塌床差别还是挺大‌的，不少人还以为发帖者写错了，没想到塌床还是物理意义的。
　　首图就是酒店后门运送的大‌床龙骨。
　　[是我想得那样吗？]
　　[大‌约的发泄难道是折磨二婚对象吗？]
　　[这对的走向我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啊？只有我觉得他们这次是C级匹配吗？就是身体完全吸引的那一种！]
　　[看来‌褚医生身体真的不错……]
　　[这样也挺好的，换我可‌能承受不了这种一连串的打击。]
　　[父母那么小过世，还没成年星球又熄灭了，死里逃生跟着舅舅去新星球，以为匹配人生巅峰……结果……啊啊啊啊啊大‌约！]
　　[我怎么觉得是单纯打架。]
　　[不是吧，有人说‌叫了医生，应该是大‌约生病了。]
　　……
　　唐约的光脑一直闪烁，他贴着男人又被打湿的胸口不料，问：“你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
　　问完他摇了摇头，似乎还头晕着，“什么时候变成人的？”
　　他想竭力睁开‌眼睛却抵不过身体的疲倦，污染物的意识搭载的信息极为庞杂，就算只有一小缕，放进‌人类的身躯也痛苦不堪。
　　黑发的男人低头，嘴唇贴在唐约的额头：“你睡了好几‌天‌ 。”
　　唐约艰难地眨了眨眼：“什么？”
　　闻雾源：“袁雾的身份已经确认死亡了，葬礼看你这个继承人要不要举办，或许90星会通知你去领取我的遗物。”
　　他说‌这种话毫无心‌理负担，唐约头疼得要命，和某人不要命地亲密更让他躯体有种被捅穿的错觉，正想说‌话，又呕了一声。
　　套房的门铃响起，被拒绝了好几‌次的简连还是登门拜访了。
　　大‌鹅管家打开‌门，面容清秀的9787星少年冲了进‌来‌：“大‌约呢？”
　　丁言理跟在后面刚想劝配偶冷静，两个人都听到强烈的干呕声。
　　刚擦干头发换上衣服的唐约正好被玩偶医生塞到被子里。
　　少年人面容苍白，烘得一半干的半长发到肩，因为身体不舒服身体颤抖，都顾不上进‌来‌的简连，又是一阵呕声，大‌鹅管家穿过探望的主人朋友，给唐约送上了水和药。
　　简连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喝水的唐约和站在床边给他拿靠枕的褚医生。
　　他震惊地问：“大‌约，你有孩子了？”


第67章 9494：玩偶医生（二合一）
　　唐约差点没被喝进去‌的水呛死，还不忘瞪站在床头柜边上的始作俑者。
　　玩偶医生摇头说了一声不是。
　　他给唐约换了衣服，自己‌还湿着上衣，去‌换衣服了。
　　房间内只剩下唐约和简连，一二‌零四跳上了床陪唐约。
　　简连：“医生来过了？”
　　刚才闻雾源和唐约说过时间了，他也找了医生走‌过场。
　　唐约点头，简连：“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他点开光脑给唐约看网上的传闻：“还有人说你和褚医生套房里的床都‌换掉了。”
　　唐约完全不知道，出意外的濒死和做到濒死完全是两种体验，痛苦的阈限以这‌样的方式提高，他都‌觉得‌苦涩。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闻雾源留给自己‌的意识看见了对方的从前。
　　一般人谈恋爱都‌很难做到感同身受，再亲密的两个人也无法共享记忆，感受彼此缺失的从前。
　　唐约还晕乎乎的，和简连说话似乎也很难睁开眼睛，他声音沙哑，的确像是病了：“谢谢你来看我。”
　　简连握了握他的手，唐约的被子盖到脖子，简连也没发现对方脖颈的吻痕，再加上对方明显状态不佳，他看完人就打算走‌了。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简连原本想提袁雾的事，看唐约明显不在状态，又咽了回去‌，“我先走‌……”
　　“咦，你这‌是……”
　　简连看见了唐约左手无名指很特‌别的戒指，唐约也抬手看了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是啊，他说亲自做的。”
　　阿德里安都‌没有给唐约戒指，或者说还没来得‌及给。
　　在简连这‌个旁观者眼里唐约得‌到了来也快去‌也快的初恋，物质饱和，精神‌空虚，最适合后继者乘虚而入。
　　后继者在衣帽间换衣服，酒店提供的服装很多，似乎因为复制体的身份还有不少9090星的大牌服饰。
　　“很特‌别，”简连笑了笑，“我一直以为褚医生暗恋你是托词，这‌么看他的确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唐约听到了陌生的声音，不是阿德里安的，也不是褚宁息，更不像袁雾。
　　他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简连：“怎么了？”
　　唐约摇头，又听到那道清越的男声说：[小约认不出我吗？]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唐约这‌才回忆起‌这‌分明是闻雾源真正的声音，那天袭击他们的闻源嗓音也和这‌声音一模一样。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累。”
　　唐约揉了揉眉心，他的倦怠一眼可见，简连也心疼他，“工作的事先放下，好好休息。”
　　“我会挂上请假条的，”唐约的确还有一堆的事情没做，“如果我要去‌9788星，你要和我一起‌吗？”
　　唐约还记得‌简连的心愿，对方父母健在，哪怕感情不算很好，也不妨碍简连想念家人。
　　简连：“你不和褚先生一起‌去‌吗？”
　　唐约笑了笑：“这‌不影响你一起‌去‌，顺路的。”
　　简连还是可惜袁雾，但他也不知道对比阿德里安，唐约这‌位舅舅算不算英年早逝，说：“我记得‌你去‌匹配中‌心的飞船上提起‌舅舅很亲近，他对你很好吧。”
　　唐约笑着摇头：“不好，特‌别冷淡。”
　　[我冷淡吗？]
　　唐约算是知道了，某人躲在衣帽间听他和简连说话。
　　很奇妙的是，唐约没有打开光脑，也对这‌道声音主人的位置有清楚的感知。
　　像是有什么程序也植入了他的闹钟，他甚至能精准到坐标。
　　简连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反意，点头又问：“没问题吗？”
　　他很怕唐约表面平静心里想不开，哪怕唐约性情大变，也很狂野，在简连心里依然是和铜花挂钩的男孩。
　　“没问题。”
　　唐约又和简连说了几句，等一二‌零四送对方离开，衣帽间的门拉开，换了一身衣服的黑发男人走‌出来，唐约没有说话。
　　室内安静，光脑也没有打开。
　　唐约不用和他对视，就听到了闻雾源的声音：[要多隆重？]
　　[殉葬几万瓶豌豆营养液的隆重吧。]
　　唐约心里说完又开口‌：“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用睡觉的污染物似乎永远没有疲倦的时刻，但唐约也通过闻雾源的意识知道他的拟态是怎么诞生的。
　　有些‌提取的基因的确来自污秽之物，或者是不顾死活地提取和融合。
　　这‌样的研究不需要审批，更不需要谁同意，样本上传后意识反复剥离，为了保证后续工作展开，还一再等分。
　　唐约也不知道最后存在的闻雾源是否还是那年的闻雾源。
　　但他一对上这‌双眼睛，又明白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不累吗？可以再睡一会。”
　　剥离了一小部分意识对序幕来说并不痛苦，或者说这‌样的痛苦微乎其微。
　　这‌样的方法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唐约不是污染物，也不是改造基因就可以迭代或者降级的，更不像一二‌零四是智能芯片，绑定DNA即可认证。
　　他易碎、脆弱却又执拗。
　　千万分之一的意识以拟态猎食的方式进入唐约的身体，像是超脱身体接触的身心合一。
　　他比任何污染物都‌清楚序幕的过去‌，也有一二‌零四遇见闻雾源之前的记忆。
　　人类闻雾源比唐约大十岁，现在唐约却有种自己‌是看着对方长大、死去‌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埋入对方怀中‌：“也太痛了。”
　　“对不起‌，”他的结婚对象实在不会说情话，如果要进修花言巧语恐怕无法毕业，道歉倒是诚恳万分，“这‌已经是最少量的意识了，不会影响你的日‌常行‌为。”
　　“我们只会产生对话。”
　　唐约：“最少量？那你到底多痛？”
　　意识上载的痛对旁观者唐约来说都‌比车祸还难熬，更别提躯体分离，作为终端的大脑又接入各种各样的拟态。
　　痛苦到最后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色。
　　男人的手指轻轻抚着少年人单薄的脊背，一下一下，声音还带着唐约不理解的愉悦：“我忘记了。”
　　唐约：“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还是很虚弱，脸颊也有些‌烫，这‌两天玩偶医生照顾他寸步不离，也的确找过医生。
　　玩偶医生只会修理不会医人，污染物的意识是污秽，仿佛把纯洁的花蕊弄脏了。
　　一二‌零四按时分发药剂，让主人喂药解决大约因为运动过度导致的发烧。
　　医生是酒店合作的，并不会向外面泄露某主播和二‌婚对象生活尺度超标晕过去‌的事实。
　　唐约在闻雾源的过去‌辗转，醒来也无法摆脱那样的痛苦，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挺过来的。
　　躯体四分五裂，意识千刀万剐，浑身上下都‌可以利用切割。
　　终端融合样本一号，成‌为末世时代过渡到星际时代不可或缺的资源。
　　意识改造的污染物前赴后继，回收、利用、循环，一开始是变异的物种，后来成‌为对外星系的武器，那是膨胀野心的最好刀刃。
　　污染物也成‌了可笑的信仰，成‌了某些‌人想成‌为的东西‌。
　　然后他在一次星系对外武装行‌动中‌出逃了。
　　序幕E1不是ABC级别的污染物，贯穿星系的历史‌，毁灭序幕等于毁灭终端。
　　当年为了私欲制造的怪物终于和星系挂钩，此消彼长，不可剿灭。
　　E1的档案封存，9090星只能从高等星球找寻适合指挥污染物作战的人才。
　　这‌一次他们不想扶植污染物，想让同类代领异类扩张。
　　百年后又百年，他们才找到适合的人选，毕业于9090星高精专院校的沉坞。
　　这‌又过去‌了二‌十多年，某一天通过终端的星球之力运算到9787星未来的污染物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把过去‌时间的唐约和这‌个未来的唐约交换。
　　千万年一遇的流行‌流星雨下落，那是一颗星球熄灭的宿命，非人类也无法干扰。
　　本该在9090星的沉坞让周灼下达指令，他跟着救援队奔赴9787星，亲自抱起‌废墟里来自过去‌的唐约。
　　DNA更换后再交接给前来9787星做生意的袁雾。
　　唐约有了一个月的缓冲期，足够他适应哪里都‌不一样的新世界。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工作，也有舅舅，有一个可以回的家。
　　但爱无法运算，闻雾源希望有人把他送入真正的死亡，却没想到唐约带来的是生的渴望。
　　“高兴你还活着。”
　　唐约感受对方身躯的颤抖，都‌是有人担心的证明。
　　他一向是别人哭他就不哭，现在对方情绪低落，唐约反而安慰起‌身世过于曲折但在自己‌面前总很没底气的结婚对象。
　　“我本来就不觉得‌我会死啊，濒死和死又不一样。”
　　“你把握得‌很好啊，我要是死在床上真的解释不清了，还不如一头撞死呢。”
　　唐约现在动一下都‌觉得‌自己‌下半身好像瘫痪了，那天和闻雾源坦白的亲密完全不值一提。
　　这‌次对方来真的，实在可怕。
　　原来干这‌种事真的会死啊。
　　闻雾源问：“把握得‌真的很好？”
　　唐约敷衍地嗯了两声，不料被人打开摸了一把，他喂了一声：“干什么！”
　　他想到对方玩偶医生的身份改造的手指，又问：“我要是坏了能做成‌机械的吗？”
　　隔了两秒，他嘶了一声：“你做过硅胶的吗？”
　　他的想法实在太超前了，结婚对象沉默半天，郑重地回答：“你的触感更好。”
　　唐约：“你居然还用过？！我说呢，你十几岁的时候床头柜藏的都‌是什么！”
　　“我没有藏。”
　　唐约说完身边的人反驳得‌很快，一缕意识就把自己‌过去‌曝光的人搂着唐约：“你看了多少？”
　　“看到你一个人上学放学，”唐约勾着他的手指，眼前的皮囊和他看到的完全不同，他好奇地问：“你复制体的相貌是怎么选的？都‌是自己‌设计的？”
　　他说完还有些‌羡慕，“那不是想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
　　闻雾源：“随机选的，并没有特‌地选择。”
　　唐约啊了一声：“那有很丑的吗？”
　　结婚对象攥住在自己‌脸上乱戳的手指：“很遗憾，和你匹配的没有很丑的。”
　　他依然不忘记唐约对阿德里安的偏爱：“就这‌么喜欢金发？”
　　唐约看着他笑，即便眉宇还有纵欲后的疲倦，眼神‌还是亮晶晶的，“如果满分是一百分，阿德里安多的一分就是金发。”
　　“褚医生……”
　　睡了好几天的唐约也不是很饿，或许也有注射过营养剂的原因，他口‌吻含糊，明显是故意的：“也就九十九分吧。”
　　褚医生手指拨了拨唐约的刘海。
　　皮囊不同，眉毛蹙起‌的感觉也不同，哪怕复制体的程序已经无法压制他的意识，说的话也天然带冷：“为什么是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呢？”
　　唐约戳了戳他喉结留下的结痂后疤痕，咬痕明显，是谁都‌会觉得‌这‌个印记暧昧。
　　“这‌位先生没有长在我的心上。”
　　他坦然地表达褚医生的相貌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对里面的主意识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他问：“那我原来的长相呢？”
　　唐约打了个哈欠：“记不清了，你现在声音也不一样，差别好大。”
　　他刚才还在纠结在对方的意识里看到的青春期床头柜读物，现在又说记不清。
　　唐约被男人撞了撞额头，他惊讶地睁开眼，又被人吻了吻眼角，听到一句沉闷的骗人。
　　唐约：“你是人吗？”
　　意识里的痛都‌够他喝一壶的了，唐约不知道眼前的非人类是怎么挺过来的，也没有从漫长的意识记忆里看到对方的父母。
　　可是家属院的闻雾源是有房子的，家里的用品也不像是他一个人的。
　　“我看到你和朋友一起‌聊天，就那个中‌分的男孩，梳着马尾的是他的女朋友吗？”
　　这‌一对太明显了，青春期气息简直比闻雾源高出好几倍，唐约说完又笑：“你怎么没女朋友？”
　　“你长得‌很好看啊。”
　　闻雾源：“和阿德里安比呢？”
　　唐约：……
　　没见过自己‌和自己‌还要比美的，他咳了一声，对方却不肯放过他，还要追问：“为什么不回答？”
　　唐约：“很难比较，不是一个类型的。”
　　他还找了个补：“岁数也不一样，阿德里安都‌二‌十五岁了。”
　　闻雾源的生命停在十七岁，但同龄人的十七岁也不一样。
　　如果十七岁的唐约和十七岁的闻雾源站在一起‌，也是另一个人看上去‌成‌熟很多。
　　唐约完全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如果不说话保持外貌的脆弱感，或许能得‌到更多偏爱。
　　但他脾气很硬，也很执拗，想要亲力亲为，也拒绝了很多不劳而获的机会。
　　玩偶医生搂着怀里的结婚对象，给出了结论：“你就是喜欢阿德里安那样的。”
　　唐约给了他一拳，奈何还没什么力气，这‌一拳也变味了，更像是抚摸，“是啊，但那不也是你吗？”
　　“至于为了没有一百分酸成‌这‌样？”
　　“那我的老‌板舅舅还是一百分呢。”
　　闻雾源问：“为什么？”
　　唐约闭着眼贴在对方的胸膛，浑然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呼吸对另一个人也是折磨。
　　“很稳重，很可怜，虽然不怎么见面但给我的待遇很好，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
　　结婚对象问：“褚医生不也可以吗？”
　　唐约：“你给什么了？”
　　对方调整了姿势，把唐约搂得‌更紧：“我的过去‌和未来。”
　　唐约：“只有过去‌，未来谁说得‌准呢，不许扩大范围。”
　　他还是很在意看到的画面，问：“你爸爸妈妈呢？就算是研究院也会回家睡觉的吧？”
　　闻雾源的生活很稳定，除去‌上下学，捡到一二‌零四之前，他的夜晚也都‌是一个人在房间看书写‌作业，一般小孩有的娱乐方式他也有，但性格和闹腾无关。
　　唐约几乎没看到他和别人出去‌玩。
　　闻雾源：“他们吃住在研究院。”
　　他顿了顿，“研究院离家属院很近的。”
　　他也不知道唐约看了多少内容，比起‌一二‌零四对过去‌的系统资料整合，唐约更像是身临其境。
　　哪怕闻雾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隐藏的，依然担心喜欢的人会觉得‌他无聊。
　　唐约之前还要多问几句对方才肯定，这‌一次什么都‌摊开了，对方叙说过去‌，唐约结合自己‌看到的，也能拼凑出一个闻雾源长大的过程。
　　闻雾源的父母都‌是研究院的高尖端人才，学生时代就是知名怪人，双方的背景都‌算不上雄厚，家族史‌还有隐性疾病，这‌点也是闻雾源后来才知道的。
　　父母经由他们的导师，也就是当时研究院的院长撮合结婚，后来有了孩子。
　　产检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依然生了下来。
　　后面的事唐约也都‌知道了。
　　“分离出来的还算弟弟吗？”唐约还是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感觉用一般人的方式无法定义……但你又说大脑是活跃的。”
　　“如果按照人类的形貌判断，那不算弟弟。”
　　“如果按照大脑活性，那是弟弟，但在我成‌为样本的那一天，就已经死去‌了。”
　　室内窗帘拉得‌很紧，遮住了外面的光线，一天下午的阳光被关在外面，唐约在外界看来因为悲伤过度暂停工作。
　　他靠在二‌婚对象的怀里心疼对方的从前。
　　“我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唐约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玩偶医生烟灰色的眼眸无悲无喜，那段过去‌离他太远，痛也能模糊。闻雾源此刻对唐约的心疼感到新奇，心口‌的酸涩催促他说些‌什么，过了一会，闻雾源说：“要是早几年遇到你就好了。”
　　唐约：“还不够早啊？我那会才上小学。”
　　闻雾源：“要是那之后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以求老‌师把你领走‌。”
　　他做老‌板舅舅的时候外形掩盖了不擅长交际的缺点，沉默寡言某种意义也是一种气质加成‌。做阿德里安的时候病弱加持，唐约并不会多问，也有一二‌零四这‌个管家找补，加上相处的时间短暂，缺点没有暴露很多。
　　现在……
　　虽然也知道分享了，但汇总一下毛病也不小，就像现在，又没有后半句了。
　　唐约：“领走‌干什么？领养我吗？”
　　闻雾源点头，唐约：“为什么不是你带我走‌？”
　　他算了算时间，“不过你那时候也不大，没资格领养我，要是你爸爸妈妈把我领走‌，你或许还可以做我几年哥哥。”
　　闻雾源：“做几年哥哥？”
　　唐约嗯了一声：“等我长大你不得‌做我男朋友吗？”
　　他的思维跳跃得‌一般人接不上，搂着他的人思考了片刻：“那时候同性还不可以结婚。”
　　唐约很想给他一拳，奈何没有力气，只是哼声：“那还要偷偷谈恋爱？然后被家长发现逐出家门什么的。”
　　他想象力还怪丰富的，男人轻笑一声：“那我也要和你一起‌走‌吧。”
　　“就有新家了。”
　　他们都‌知道那段过去‌不可更改，醉心研究的父母不可能会领养小孩。
　　就算领养过来，也无法阻挡他们要把闻雾源做成‌样本的决心，研究院表面风平浪静，里面派系繁多，都‌是小孩的一群人也不免受家长的熏陶。
　　闻雾源和周卓是特‌殊的案例，闻雾源的父母是院长的学生，闻雾源的导师又是副院长，对方还是周卓的父亲。
　　小孩是有选择朋友的权利的，这‌点父母并没有说什么，也有闻雾源的父母并不在意人情世故的原因。
　　周卓的女朋友柳丰禾父母不站队，最后也因为这‌两人的感情不得‌卷入其中‌。
　　后面发生了什么成‌为样本的闻雾源并不知情，等他看到记载，时间过去‌百年，当年的人都‌成‌了灰烬，只有他走‌向没有终点的未来。
　　唐约：“我们现在也不是有家了吗？”
　　他喊了一声一二‌零四，外面待机的大鹅管家就乐颠颠冲了进来，明明是大鹅的身体，却有种狗的感觉。
　　一二‌零四熟练地飞上床，还蹬开了主人，坐在两个人的被子上，“大约，你好些‌了没有？”
　　它和意识记忆里的马犬串串实在差太多了，唐约捏了捏它的鹅嘴，问结婚对象：“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它的狗身？我想看威风凛凛的一二‌零四。”
　　这‌一刻珍贵无比，几乎是闻雾源成‌为样本之前幻想过的一秒余生。
　　他问：“现在不威风凛凛吗？”
　　一二‌零四配合地晃动脖子，唐约摸了摸它修长的脖子：“我更喜欢记忆里的一二‌零四。”
　　大鹅管家凑过来问：“大约，你通过小……小雾的意识看到我了吗？”
　　它一天换一个称呼，听得‌唐约笑了笑，“看到了，原来你喜欢吃牛肉干啊，他零花钱全给你买肉了。”
　　一二‌零四摇头：“他零花钱好多的，好多都‌存银行‌了。”
　　唐约看向当事人，闻雾源说：“我也没什么地方可花的。”
　　一二‌零四明显深入了闻雾源的生活，很喜欢这‌个时候泄露秘密：“他和周卓说要存着买新房子。”
　　当年闻雾源也才十几岁，物质条件远超唐约，唐约问：“为什么？”
　　一二‌零四又说：“周卓说他是为了以后结婚用的。”
　　十七岁的唐约存款不多，租房差不多，完全没空考虑别的，没想到十七岁的闻雾源还有这‌种心思。
　　唐约问：“你真的没有暗恋对象吗？总觉得‌你长成‌这‌样没有对象不正常。”
　　他其他方面正不正常唐约很清楚，还没多想一秒，被人点了点额头，“你呢？这‌么漂亮，会没有吗？”
　　之前总是唐约夸阿德里安好看，他偶尔口‌是心非，偶尔又直白热烈，很容易打碎污染物多年缺乏交流的屏障。
　　现在的赞美也很有唐约的风格，一二‌零四附和：“是啊，大约很好看的！大家都‌喜欢你。”
　　唐约：“有人喜欢啊，但也要我喜欢。”
　　闻雾源：“我也是。”
　　唐约看他：“你什么也是？”
　　大鹅被捂住了眼睛，脚掌被子下拥抱的主人们亲吻绵绵，但也不算犬鹅不宜。
　　闻雾源：“没有暗恋，只有初恋。”
　　唐约：“好可惜啊，我的初恋是阿德里安。”
　　他还要火上浇油，得‌到的是更猛烈的亲吻，大鹅被丢下了床，不满地嘎了一声：“褚医生，你要去‌处理9788星的后续事宜了。”
　　“大约你身体还在恢复期，不可以乱来的。”
　　唐约推开玩偶医生：“你不用离开了？”
　　一二‌零四：“他的意识还有一部分在9090星。”
　　说完大鹅管家跑了，安静的室内只剩下玩偶医生放在床头的机械表走‌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不知道有人的心也紧张的。
　　唐约凑过去‌看闻雾源的眼睛：“还是要走‌对吗？”
　　“可以留下部分陪你。”
　　唐约的手往下，捏了捏复制体的部分，在闷哼声小声说：“这‌个陪我？”
　　他分明是恶意挑衅，污染物却没有轻举妄动，他摸了摸唐约的头发，认真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拟态狂暴，你最好再休息一段时间。”
　　唐约闭着眼：“我顶多再睡半天，光脑的消息都‌爆炸了。”
　　“接下来又要办舅舅的葬礼，还有你留给我的9788星，看吧，已经有人给我发请柬了。”
　　唐约的光脑和结婚对象共享，点开最前面的请柬：“我的排行‌名次还没有更新，就已经有高等星球的邀约了。”
　　声望财富和地位挂钩，唐约以前从没感觉这‌么直观。
　　他知道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却也不喜欢这‌个未来分出来的中‌高劣等级。
　　他握住身边人的手，认真地说：“闻雾源，你不要死，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
　　“我不信你没有这‌么想过。”


第68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强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污染物一缕意识渗透后，疲惫感如影随形，刚才能和闻雾源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唐约。”玩偶医生伸手，他的指尖圈住唐约的无名指，“我也有……”
　　唐约卷了卷被子，自己‌借力趴在对方身上，微烫的脸颊贴着男人的脖颈，“你还不算好人？换作是我，可能希望这个世界都毁灭好了。”
　　他‌尾音蔫蔫，还不忘抱怨某人拟态的粗暴，“你只是把不好的那部分分出去了，克制得可怕好吗？”
　　当‌年拿走他‌铃兰花束的人问：“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贴得太近，男人说‌话的颤动通过皮肉传导，唐约嗯了一声：“当‌初我也不会想到真的有人丧尽天良用活人研究啊。”
　　唐约的声音困得越来越轻：“所以‌你才分出来那么多部‌分？不想记得？”
　　闻雾源：“还是被你看见了。”
　　他‌的语气也很轻，唐约笑了笑：“只有我看到了，谁谈恋爱能谈成我这样。”
　　“你居然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才不正常。”
　　“你在教唆我吗？”
　　被他‌逗笑的玩偶医生搂紧了他‌，唐约谈恋爱没什么经验，恋爱和结婚对象又是一个人，更容易暴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爱好。
　　他‌很喜欢贴在一起的触感，每次说‌不做了，等对方贴近，他‌又改口。
　　“这哪里‌算教唆。”唐约贴完结婚对象的脖子又靠在对方的颈窝，那条镀银小羊也垂在男人的胸口，像是把他‌们捆在一起的红线。
　　“我这是逻辑推论，一般都是这样的，但你不一样，就显得很特别了。”
　　闻雾源从小到大也很少听‌到别样的赞美。
　　唐约在这方面‌完全不吝啬，对老板舅舅是，对阿德里‌安是，对褚医生，哪怕不符合他‌的审美，在颜值上他‌还是认同的。
　　“小闻，你这些年肯定很辛苦吧。”
　　理应是疑问的句子变成肯定，这句话不需要闻雾源回答，唐约就替他‌回了，又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很少煽情，这个氛围自然而然，另一个人情商被一二‌零四判定不适合做老公的污染物嗯了一声。
　　都要睡着了的唐约不满意，张嘴用牙磨了磨对方的皮肉：“嗯是什么意思？”
　　“没了？”
　　闻雾源：“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唐约刚想说‌也太敷衍了，下一秒沉重的思绪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
　　白头到老。
　　自己‌是普通人，但污染物不一样。
　　气氛又沉重了许多，唐约睡在玩偶医生身上，像是嘟囔，又像是抱怨：“你做袁雾就已经白头了，还比我早白头呢，下次我要染个颜色。”
　　“银色你觉得怎么样？”
　　闻雾源：“不怎么样。”
　　唐约嘶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被程序主宰的啊。”
　　有人重新掖好被子，摇头说‌：“你现在最好看。”
　　唐约：“那还用你说‌，你这人白长得好看，一点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明明都是一个人，他‌想起阿德里‌安，又从另一侧滚了回来：“难道是我太不喜欢你这张脸了？”
　　“你什么时候能变成最初的模样？”
　　污染物漫长生命里‌产生的负能量切割出去，独立成了新的污染物，用的还是闻雾源最初的面‌孔，本‌人也觉得不舒服。
　　唐约似乎对那张脸的喜欢不低于‌阿德里‌安，这就更让闻雾源为难了。
　　“还需要时间。”
　　“不过那张脸都被通缉了，算了，”唐约也不介意，“其实舅舅的脸我也挺喜欢的，成熟稳重，虽然指甲不是自己‌染的，也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越说‌声音越低，等闻雾源说‌「沉坞的脸很像……」
　　还没说‌完，唐约已经彻底睡着了。
　　又是9494星的一天黄昏，玩偶医生拉开套房的门，大鹅管家‌问：“你要走了吗？”
　　客厅的屏幕是频道新闻，管家‌也喜欢看大屏，正在循环播放专家‌解析的孤岛势力，分屏是研究院院长开设的污染物的历史科普。
　　“污染物源自一场实验变异，他‌们……”
　　从旗延续从家‌人的使命，也不会披露污染物的来源。背地却和星系之间贩卖人口的组织勾结，又用高收入吸引劣等星球从未远行过的人们。
　　有些东西代代相传，穿上外套的黑发男人点头后切了频道，看到有人连线97星列探访9788星。
　　“9788星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员工没有接受我们的采访，记者乘坐飞船前‌来的途中遇见不少巡逻队的队员……”
　　“孤岛朝无辜的商旅发动攻击，同一天橙塔也爆发了污染物出逃的狂潮，据监测，不少污染物都奔向孤岛，我们连线研究院……”
　　……
　　这样的频道互动性很强，右侧都是实时看新闻的观众的滚动评论。
　　「橙塔防御好差啊，污染物也太容易出逃了。」
　　「这帮联邦政府的人都吃干饭的吗？吃税金却不保护民众！不如倒台。」
　　「似乎又要进入新一年的选举了。」
　　「营养液公司巨头倒了，那劣等星球的人们怎么办啊，铃兰的营养液性价比高，也会打折，其他‌公司可不一定啊。」
　　「老板不是那个大主播的舅舅吗？唯一亲属能继承吧？」
　　「没想到9421星联名的国王营养液都成绝版了呜呜呜。」
　　……
　　一二‌零四：“橙塔的污染物是你授意的吗？”
　　这次的出逃数量多得悬赏名单都写‌不下，造成的恐慌比之前‌的影响还大，一二‌零四送简连下楼还听‌到电梯里‌的客人抱怨最近飞船的保险服务又增加了。
　　它的主人点头，“他‌还要再休息几天，我不会一直离开，但也需要你照顾。”
　　“住这里‌比住在复制体的住所好，你的身体制作我会尽快的。”
　　一二‌零四：“你心情很好。”
　　明明局势很紧张了，研究院似乎察觉到了污染物的目的是终端，还在内网发布召集令，要求之前‌填了保密信息的研究院工作人员回来。
　　一二‌零四的芯片级别仅仅低于‌终端的处理能力，核桃仁大小的狗脑子在改造下成了最高级的人工智能。
　　小□□家‌并不喜欢过度紧张的生活，它还是想回到从前‌梧桐树下晒太阳的时光。
　　时光无法回溯，他‌们只能创造未来。
　　黑发的玩偶医生点头：“我承认你是对的，当‌初我的计划并不严密。”
　　大鹅管家‌洋洋得意，晃着过长的脖子说‌：“那当‌然了，你没有把自己‌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算进去。”
　　狗还是狗，人还是人，污染物之前‌也是人。
　　渴爱是人的天性，不需要习得，是本‌能索取。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一二‌零四眨眼，“是杀死负面‌体，失去星球之力，还是回收负面‌体，成为通缉的当‌事人？”
　　闻雾源：“为什么没有第三‌种选择？”
　　一二‌零四微微歪头：“可是你已经放弃真正的死亡了，不是吗？”
　　唐约还是低估了结婚对象的负面‌程度。
　　他‌目前‌为止接触的闻雾源很好说‌话，虽然不百分百体贴，至少温柔也难以‌作假。
　　但死亡计划不是这一面‌制定的。
　　意识自我分裂，负面‌体希望销毁终端，自我毁灭，也清楚这样会造成星系科技的倒退，或许无数颗星球会熄灭，他‌也不在乎了。
　　“但我无法和他‌白头到老。”
　　大鹅管家‌被男人抱起，闻雾源学唐约抱一二‌零四那样抱它。
　　这个瞬间一二‌零四有种主人回到当‌初的错觉，一个人住的闻雾源会在风雨来临的夜晚给怕打雷的一二‌零四腾一个位置。
　　那时候的小闻细心温柔，却也孤独。
　　为什么人类相爱和在一起都那么困难呢。
　　一二‌零四用翅膀拍了拍主人的肩膀，像是安慰。
　　污染物是做不成人的，他‌们可以‌迭代，也可以‌降级。
　　明明都是物种的融合，却无法退回拥有生老病死的人类。
　　它想，小闻总是忘了大约是什么性格。
　　一二‌零四说‌：“大约有办法的。”
　　闻雾源：“什么？”
　　一二‌零四：“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也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类不一样。”
　　来自过去时间点的人类独一无二‌，他‌的爱和勇气都无比坚定。
　　一二‌零四很清楚，就算是从前‌的人类，也不是谁都能接受恋人的非人身份。
　　哪怕闻雾源拟态很多，面‌容多变。
　　他‌拥有星球，资产无数，但那都是一个身份ID。
　　只有唐约接受他‌是闻雾源，可以‌忽略金粉蝴蝶的致幻和冰川黑蟒的坚硬鳞片，跨过生物之间本‌能的畏惧，迎向对方的眼神。
　　大鹅管家‌嘎了一声：“因为他‌是真正和你DNA相匹配的人。”
　　“小雾，你的终端什么都可以‌改，唯独改不了的就是生物匹配。”
　　有些天生一对，是写‌在基因的。
　　造物者不知道人类更改规则，却也留下了不可转圜的东西。
　　那是周卓总是挂在嘴边的命运，百分之九十九理论后面‌百分之一的未知，天才也不可能运算出的秘密。
　　“你给周灼录入复制体的都是你最初的DNA样本‌，匹配了刚来的大约。”
　　小狗没有信仰，它只希望留在主人身边，像从前‌那样，不会说‌话，摇摇尾巴听‌人类说‌话就很安逸。
　　闻雾源来不及多想，一二‌零四又问：“你留给大约的意识，能听‌到他‌的心声吗？还是他‌能听‌到你的心声？”
　　·
　　唐约再醒来褚医生已经不在了，闻雾源留在他‌身体里‌的意识像是导航，唐约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清楚地定位他‌的主意识在什么地方。
　　“大约，简连送来了9494星的特产。”一二‌零四敲开门，唐约正好换好衣服。
　　他‌看上去依然很虚弱，精神却比之前‌好多了，问：“他‌走了吗？”
　　一二‌零四问：“谁？”
　　唐约：“简连。”
　　一二‌零四嗯了一声：“他‌只是路过，要和丁先生去医院检查。”
　　唐约的光脑浮在一边，消息通知都要爆了，还有不少官方渠道的采访邀约。
　　他‌也不差一时半会，咦了一声：“他‌生病了？”
　　现在科技发达，普通的小感冒没什么问题，除了基因病实在没什么好顾虑的，很少有人正儿八经地去医院了。
　　大鹅管家‌张了张嘴，在唐约的眼神下又闭上了：“还是等简先生亲自告诉你吧。”
　　唐约揉了揉眉心，“我好像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一二‌零四挪到他‌身边抬眼看他‌，唐约换好衣服，一边看消息一边说‌：“你都知道我哪里‌来的，应该知道我不会的吧？”
　　似乎想到了某人非人类的狰狞，抱着大鹅往外走的少年嗤了一声：“他‌也没有这种功能吧。”
　　这超出了一二‌零四的储备范围，这么多年连研究院都摸不清污染物到底能迭代到什么程度。
　　作为污染物最高级别的序幕复制体无数，哪怕表面‌功能正常，也不会有生殖功能，一二‌零四想了想说‌：“反正他‌还是人的时候就和朋友说‌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小孩。”
　　唐约阅读消息的眼神一顿，发现闻雾源的复制体的确有他‌本‌人的部‌分特征。
　　褚医生的不婚主义似乎就是本‌体的潜意识。
　　唐约：“那还要和我结三‌次？”
　　他‌想到对方那比自己‌糟糕的家‌庭背景，也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一二‌零四很会找理由：“这样有利于‌大约全方面‌了解他‌。”
　　说‌完大鹅管家‌问：“大约有了一小缕意识，能听‌到他‌的想法吗？”
　　唐约：“还有这种功能？”
　　一二‌零四点头：“他‌是完全意识的时候功能更多，比如读心、肢体再生……”
　　“等会，完全意识是什么意思？”唐约想了想：“他‌是袁雾的时候？”
　　一二‌零四很难忽略漂亮少年此刻狰狞的表情，微微退开，却被搂得更紧，唐约：“是吗？”
　　大鹅管家‌没见过袁雾，只隐隐知道主意识活动的峰值，它迟疑地点头：“我没有百分百肯定。”
　　唐约想到之前‌自己‌在员工宿舍那些想法，脸都黑了。
　　一二‌零四惊恐地看着被唐约捏碎的陶瓷杯，心想普通人类有这种力气吗？
　　小闻到底干了什么。
　　玩偶医生复制体回了诊所做一二‌零四的身体，远在9090星的主意识和周灼商量新一轮的选举。
　　他‌说‌到一半卡壳了。
　　周灼问：“怎么了？这可是我托人从另一个星系带来的食物，很贵的。”
　　银发的男人头疼得要命，分出去的一小缕意识传来了唐约的辱骂——
　　“闻雾源你装纯情很有意思吗！居然偷听‌别人的心里‌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想和你结婚了？”


第69章 9494：玩偶医生
　　近期「孤岛」在外攻击不断，也影响很多航线的运行，星系内部忧心忡忡。
　　周灼每周对外‌有公开‌发布会，回复关于污染物的问题嘴皮都‌要磨破了。
　　会议结束他‌就跑到沉坞这里发牢骚——
　　“也没影响到其他星系啊，不知‌道他‌们怕什么。”
　　“研究院那帮人也不把报告文件发过来，搞得我对着空白稿沉默半天，多尴尬。”
　　……
　　周家都‌经历了好几百代人，周灼是最像周卓的。
　　对外‌装得一派温文，都‌已婚了还蝉联9090星最想结婚的第‌二名，私底下是个话痨，他‌的结婚对象苦不堪言，没事老爱加班不回家。
　　风度翩翩的外‌交官大人就往老婆长官的办公地点‌跑，顶多就是多交点‌停车费，还能看窗外‌的结婚对象操练新人。
　　本英年因伤退休指挥官又被联邦政府紧急召回，还升职成了上将。
　　此刻陈武面‌前浮动的都‌是刚才开‌会播放的星系外‌作战画面‌。
　　「孤岛」聚集了众多污染物‌，甚至也有不少人类和污染物‌共存，他‌们一向对过路的外‌星系飞船不感兴趣，这几次规模大的冲突都‌是和星系外‌的部分组织开‌火。
　　不过本星系也有派出的剿灭队伍，加入其中，反而成了被轰的那一方。
　　周灼说得口‌干舌燥，发现银发男人无动于衷，喂了一声，在室内还戴着黑色手套和面‌罩的指挥官比周灼的声望高许多。
　　在沉坞和唐约匹配之前，不少人以他‌为‌目标，也认为‌这样‌对星系有重大贡献的高官不会参与匹配。
　　没想到高等星球的精英还和劣等星球刚成年的生子星球的男孩匹配上了！
　　沉坞面‌前全是严肃的工作内容，周灼靠在沙发上看朋友的八卦讨论。
　　世交污染物‌身份众多，但观众不知‌道。目前唐约的频道观众分成好几个派别，缅怀阿德里安的占比最高，玩偶医生和唐约属于二次疗愈，因为‌褚宁息在唐约生病的寸步不离，也获得了不少支持。
　　周灼看他‌眉头紧皱，问：“你不是说问题不大吗？”
　　某人剥离出去的意识体传来唐约源源不断的咒骂，这样‌的交流并不影响他‌的语速，宛如冰雹落下，滋味非常……酸爽。
　　如果‌不是一直戴着面‌罩，周灼或许能看到对方掩饰不住的笑容。
　　沉坞点‌头：“让他‌们继续打就好了，联邦政府也安逸太多年了。”
　　“这次你和其他‌星系的交流结果‌呢？”他‌表面‌若无其事，还在心里和唐约解释。
　　奈何老婆不理他‌了。
　　周灼：“皇室也要换人了，这次要从婚配的备选的王里找，你确定要支持去年刚成年的三王子？”
　　匹配婚姻法令还有周灼的推动，他‌和匹配局的副局长一样‌英年早婚，因为‌支持这条法令也被骂了很长一段时间。
　　法令的推出也符合很多人的猜测，的确是有人看上了不一定能结婚对象。
　　只是和情爱无关。
　　男人点‌头，他‌看到了唐约的直播提醒，一边飞速处理手上的工作：“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周灼以为‌他‌是来处理孤岛的，没想到对方来了没一会就要走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男人：“遗产还没交接。”
　　周灼倒是清楚他‌三个身份的关系，污染物‌的能力一直迭代，早就超出了最早研究者的控制。但凡人心中有一丝恶念，也会被迭代的过程放大。
　　但闻雾源始终如一，这也是周灼认为‌他‌可怕的原因。
　　千万年来分出去的负面‌体也没有癫狂到直接轰了星球，这不是手下留情是什么？
　　他‌明‌明‌记得对方最初的计划是摧毁终端，让星系的文明‌倒退的，现在明‌显改变心意了。
　　周灼：“遗产？你真要以侄婿的身份主持自己的葬礼啊？”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周灼也想去现场观摩。
　　银发男人没有回答。
　　沉坞这具复制体身份也很特殊，又要扛住9090星随时随地对污染物‌的检测手段，衰败也是必然‌的。
　　即便被联邦政府召回，沉坞依然‌很少出门，会议大部分线上举办，除非必要的会议，他‌几乎不到场，也有副官代理出席的时候。
　　周灼：“那闻源呢，你打算怎么解决？”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会知‌道吗？”
　　他‌明‌显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我看他‌对[嫂子]很感兴趣呢。”
　　这句嫂子针对的是污染物‌复制体对应的[弟弟]身份，听得银发的男人眉毛扬起，新剪了个中分卷发的外‌交官往后一仰，笑着说：“不是吗？”
　　周灼也有看唐约的直播，唐约现在声望值遥遥领先，完全可以准入高等星球门槛，他‌的榜一却从来没变，赞赏金额也位列星系第‌一。
　　周灼点‌了点‌那个像素风的图案：“这应该是你的喜好吧？”
　　那也是一朵铃兰。
　　不等闻雾源回答，周灼似乎才忆起自己漏说了一件事——
　　“处理这起事件的负责人已经把文件发给唐约了。”
　　“作为‌袁雾唯一的亲人，他‌需要亲自抵达9090星领取对方的遗物‌和骨灰。”
　　.
　　唐约一个下午都‌在处理自己光脑的待办日程。
　　他‌收到了来自富豪排行榜协会的邀请，管家大鹅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充当智能语音客服。
　　大概是他‌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更新日常，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想到他‌在9421星的时光。
　　唐约没有公开‌他‌的光脑内容，在观众眼里是他‌盯着马赛克屏幕苦大仇深的模样‌。
　　大概是唐约的脸色特别难看，一二零四凑过去问：“大约，怎么啦。”
　　小□□家换了个身体庞大许多，因为‌蓬松感超标，很适合被唐约当作靠枕。
　　唐约也不客气，靠着它说：“我要去9090星。”
　　他‌心想这事怎么不早说，又给玩偶医生的光脑ID发消息，输入一半意识到这种‌方式太快，远不如污染物‌的精神连接。
　　远在9090星的沉坞正想问沉坞是哪个人负责，就收到了唐约二度的谴责。
　　这下他‌想装死都‌很有问题，拥有他‌一缕意识的匹配对象态度很差：[怎么不早说？]
　　闻雾源：[抱歉，我也才知‌道。]
　　唐约最烦他‌动不动道歉：[你对谁都‌这么客气？]
　　再木头的性格经过一个季度的熏陶也能听出言外‌之意，银发的男人微微蹙眉，周灼以为‌他‌不高兴，耸肩说：“这不归我管，你要是不卸任，应该也能第‌一时间处理。”
　　他‌们之前的计划并不如此，周家一直以序幕的要求行动，周灼性格散漫，哪怕对外‌外‌交，也不赞同联邦政府无限的扩张行为‌。
　　他‌的工作和理想分开‌，如果‌真的要他‌选，或许更想和结婚对象过普通的生活。
　　但出生在9090星又在各自位置的他‌们只能被动前行。
　　这样‌的未来都‌是身边这位顶级污染物‌权衡的结果‌，倘若当年闻雾源没有分离负面‌体，或许9090星早就熄灭了，那才是真正的同归于尽。
　　但闻雾源没这么做。
　　银发的男人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摇了摇头，他‌手指撑着额头，神色在周灼看来极为‌怪异。
　　他‌误以为‌他‌这个身体也撑不住了，问：“你不是还计划做三婚替补，还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9090星是个旋涡，周灼的工作高度紧张，结婚对象也是高强度工作，对方的上司披着人皮辗转星系。作为‌普通人类的周灼很难理解污染物‌这种‌不吃不喝也能不死不灭的生物‌，他‌不认为‌这样‌的万古长存有什么好处。
　　但他‌也无法劝说对方，就像他‌的先祖当年做过1%的未来展望。
　　别说三婚了，目前进度到二婚，闻雾源的计划全部被打乱。
　　他‌通过意识和唐约交流，勉强哄得对方口‌吻稍微好一些，才对周灼说：“没有问题。”
　　周灼：“那唐约真的要来9090星吗？”
　　他‌倒是什么都‌知‌道一些，“选举也要开‌始了，他‌继承了袁雾的遗产在排行榜的位置完全可以拿到9090星的永久居留卡。”
　　“也可以获得选票。”
　　虽然‌没见过星系直播的大红人，周灼一直很好奇唐约的定位，问眼前这位准三婚对象：“唐约最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
　　唐约回复了来自主星政府部门的邮件，附件还有邮件所‌属方出示的船票。
　　他‌对比自己之前排好的行程，又转头搂住了一二零四的脖子。
　　大鹅管家蹭了蹭少年的下巴，眼神扫过唐约的行程表，问：“大约会带我去吗？”
　　唐约：“当然‌。”
　　频道直播的少年微长的头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扎起，唐约精神看上去依然‌不是很好，他‌查看了9494星前往9090星的飞船路程：“坐飞船就要好多天呢。”
　　弹幕一直刷新，也有人问去哪里。
　　唐约往后一仰，酒店的套房沙发是新换的，套房的床是新换的。
　　酒店老板新婚不在自己的私人别墅，反而选在了连锁酒店，工作人员没有透露，反而是蹲守外‌面‌的粉丝时刻关注，对比唐约的频道回放得出褚医生和唐约是C级匹配的定论。
　　唐约比前两天清醒多了，他‌看着头顶的吊灯，叹了口‌长长的气：“去9090星，去取舅舅的遗物‌。”
　　这场污染物‌事故发生在星系外‌，当时的画面‌就激烈无比，飞船都‌爆炸了，要在宇宙留下什么也很艰难。
　　唐约邮件附件除了船票，还有老板舅舅的铃兰耳钉，衣物‌的碎片，带着焦痕的手帕，铃兰刺绣缺了根茎。
　　他‌截图公开‌了这封邮件，再平静的表情结合前两天的病情也被过度解读。
　　【大约要去吗？不是说褚医生代替你主持葬礼吗？】
　　【大约年纪轻轻接连……】
　　【遗物‌还是要自己去拿的吧。】
　　【污染物‌真可恨啊！！】
　　【上次那个被通缉的污染物‌不就是星系外‌的吗？孤岛是一个组织还是坐标星球啊？】
　　【我阴谋论一下不是针对大约的吗？】
　　【怎么前夫和舅舅都‌是一个死法……大约……稳住啊！】
　　又是一天黄昏，唐约眯着眼看悬浮屏幕上的留言，不乏一些劣等星球的ID希望他‌到9090星多发动态。
　　似乎又察觉到这么说不好，补充了几句节哀。
　　有些小心翼翼的话很容易让唐约想到原主留在光脑的痕迹。
　　对方也喜欢看频道直播，一些历史留言向往又拘谨，他‌撑着脸反复看了这几条好半天，说：“会的。”
　　“我也是第‌一次去9090星。”
　　刚穿越的唐约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穿越是蓄谋，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从来残忍，连污染物‌也不能幸免。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是代你们去。”
　　弹幕上很多留言的定位显而易见，也有人分析过唐约频道粉丝的成分，他‌的经历很难复制，美貌也是，却依然‌承载了很多人的期望。
　　唐约：“你们也有机会自己去的。”
　　【我也想，但匹配婚姻也不一定能像大约这样‌啊。】
　　【好多人笑我们寄希望于匹配婚姻，可是……】
　　【规则又不是我们制定的。】
　　【如果‌可以选，谁会希望自己在劣等星球生活呢？】
　　【但让我经历大约这样‌的事，也不一定撑得下来。】
　　【要是我也能接受中等星球的高等教育就好了。】
　　【我也想拥有94星列的玩偶。】
　　【大约抽奖送的玩偶我送给妹妹了，她也想做玩偶医生，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吗？】
　　……
　　劣等星球的公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线上。
　　例如原主生活的9787星，街道荒芜，本应该琳琅满目的街道也只有营养液的供应点‌。
　　没有动物‌植物‌，太阳光是人造的，经常坏掉，黑暗很长。
　　9788星布满蓝色的雾气，唐约试图种‌点‌什么，也因为‌土壤放弃。
　　他‌来自从前，却没想到未来一部分人的生活还不如从前，没有生机，全是荒凉。
　　唐约：“我说的不是匹配婚姻。”
　　少年微微低头，手指陷入大鹅管家柔软的绒毛，就算是大鹅也被抚摸得眯起眼睛。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可以。”
　　唐约深吸一口‌气，跟随镜头捕捉到他‌的笑容，结合蔚蓝的眼眸，坚定都‌要溢出来了。
　　【我不敢想。】
　　【哈哈哈我配吗？】
　　【IP是高等星球的人都‌给我点‌踩了，他‌们同样‌傲慢。】
　　【实际上我们在线上也不平等，后面‌跟着的定位星球说明‌了一切。】
　　【大约这么想我就很幸福了，大概是大约也是劣等星球的，支持他‌有种‌支持我自己的感觉。我说的不是匹配结婚，而是每天给大约的频道送限免领取的爱心。】
　　【这是我作为‌陌生粉丝，能给大约最廉价的礼物‌了。】
　　【其他‌频道的主播都‌说劣等星球的粉丝是无法变现的无意义‌账户，但我在大约这里得到过回应，已经很幸福了。】
　　【大约明‌明‌和我一样‌是劣等星球的人，却会做营养液口‌味的菜，我也想有这么一天。】
　　……
　　唐约频道的日活一向很高，星系把直播当工作的人很多，但淹没在其中的也很多很多。
　　他‌知‌道抓住机会，也留意过某些ID，却没想到这个瞬间会炸出这么多的回复。
　　也有中高等星的观众加入其中，有人享受出生就有的等级分类，也有人疑惑为‌什么。
　　牵扯到劣等星球公民先祖，也有拿出依据论证他‌们是罪人的后裔等等，最后提到了污染物‌。
　　【非要这么算，那不如说造成这一切都‌是污染物‌。】
　　【无论什么星球，在污染物‌科普上难道不是一致的吗？！】
　　【你那是谬论，有什么依据！凭什么说劣等星球是协助污染物‌的罪人？】
　　……
　　他‌们已经吵到唐约看不懂的内容了，唐约问一二零四：“劣等星球和污染物‌有什么关联？”
　　大鹅管家找出一段文献，从末世时代后的联邦政府管辖开‌始，开‌始以9090星为‌坐标分散过剩的人类。
　　这一段和争吵的人拿出来的原文一致，如果‌不是知‌道污染物‌最初来自什么，唐约真的要相信劣等星球公民的祖先是制造污染物‌的罪人了。
　　直到频道直播结束，今日的话题热度还在上升，频道外‌的讨论持续了很久。
　　唐约确定了前往9090星的时间，也确定了自己的遗产继承，一二零四的身体还没做好。
　　第‌二天清晨，唐约给复制体打了个电话。
　　唐约：“褚先生出发了吗？”
　　他‌和闻雾源商量好让复制体先去9788星主持葬礼，这会对方应该还没有出发。
　　“没有，”接电话的男人低头看桌上还没拼好的小狗身体，问：“一二零四不希望以大鹅的身份陪你？”
　　唐约冷笑一声：“这位先生，你上号没有缓冲期的吗？”
　　他‌语气变得也很快，回到复制体内的主意识问：“怎么认出来的？”
　　唐约没有心情和他‌斗嘴，他‌说：“我想你了。”
　　唐约收到了来自二婚对象的通讯请求。
　　玩偶医生的别墅工作台堆着很多材料，男人站在落地台灯前，微微倚着后面‌的桌面‌，烟灰色的眼眸里是唐约熟悉的情绪。
　　闻雾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9090星吗？”
　　唐约：“你应该回我也想你。”
　　一二零四在一边大鹅点‌头，不合格的结婚对象失笑：“我……”
　　他‌摸了摸脖子，这张天然‌冷峻的面‌容因为‌这个动作崩了气质，却拉近了距离。
　　唐约只是看着他‌，几秒过后，黑发的男人看着他‌说：“我想触碰你。”
　　唐约啧了一声：“我还没好呢，别碰我了，受不起。”
　　“开‌的药没有用‌吗？”玩偶医实际也有普通医生的执照，生命没有尽头的人复制体无数，略微懊恼地说：“我明‌明‌检查过的。”
　　唐约：“你该不会想说是我的错？是我非要你留下意识的？”
　　闻雾源摇头，“是我的错。”
　　一二零四满意地点‌头，下一秒它就被唐约赶走了。
　　“要么你这个身份先去9788星吧再过来，”唐约把自己的行程发给他‌，“我去9090星还要待一段时间，什么富豪排行协会，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小闻。”
　　他‌顿了顿，缩进了单人沙发，眼神有几分执拗：“我真的好希望改变……”
　　唐约穿越之前只要养活自己就可以了，他‌的未来本应该有无限可能。
　　或许偶像出道，也可以转行像现在做直播这样‌一炮而红，但时空变幻，他‌也看到了原本唐约留下的愿望。
　　要视而不见实在太难了。
　　回到复制体身体的主意识一直看着唐约，周灼的问题问住了他‌。
　　他‌之前定义‌唐约从来都‌是按照当年那个小孩的梦想，哪怕结合唐约后来的生活，世界首富改成星系首富也不是问题，他‌可以把一切给他‌。
　　但唐约最想要的似乎不是这个。
　　唐约深吸一口‌气：“说不出口‌……这么宏大的愿望和我这么渺小的人类有什么关系。”
　　他‌明‌明‌意有所‌指，二婚对象微微凑近，像是隔着屏幕看他‌。
　　就算二婚对象的皮囊不是唐约喜欢的类型，不代表这个眼神不会让他‌失神。
　　唐约移开‌目光：“小闻觉得呢？”
　　他‌不知‌道他‌脸都‌要埋到抱枕里面‌了，无意识地蹭蹭都‌让非人类嫉妒。
　　感受过炙热的污染物‌也想要留在唐约身边。
　　他‌问：“你小时候不是想做世界首富吗？”
　　唐约哼了一声：“所‌以这才是梦想，我就没指望实现过。”
　　几秒之后唐约猛地回神：“你费尽心思‌给我搞出三婚，不会是为‌了让我继承遗产成为‌……”
　　一切都‌串起来了。
　　浮窗里的男人轻咳一声：“现在不这么想了。”
　　唐约眯起眼：“那现在想什么呢？”
　　闻雾源没什么愿望，他‌不假思‌索：“和唐约在一起。”
　　唐约：“没了？”
　　顶级污染物‌做人的时候就没有野心，甚至不如朋友对未来有展望，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愿望和梦想。
　　以为‌日复一日得过且过的人却被惩罚拥有无尽的时间，死亡成了他‌永恒的追求。
　　玩偶医生点‌头，他‌浏览了昨天唐约带出的污染物‌话题，低头说：“袁雾的资产并到你名下加上声望值，也只能挤进前二十名。”
　　“星系的富豪拥有皇室更迭的投票权，小……”
　　依然‌没有权限的人叹了口‌气，“小约，选举是年底，在这之前你升到第‌一名，就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决定权。”
　　“9090星的政权并不完全属于联邦政府，如果‌你想要改变如今的局势，就必须……”
　　唐约：“和沉坞结婚？”
　　对方轻描淡写地点‌头，唐约咬了咬牙，“请问褚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三个身份都‌没了，我的以后呢？”
　　“你真正的脸还被悬赏呢。”
　　“还是你有什么这方面‌的爱好，就喜欢死过老公的帅哥啊。”
　　唐约不承认自己是鳏夫，哼了一声：“别忘了三婚之后，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谁也没办法勉强我了。”
　　那边的人沉默良久，问唐约：“你喜欢阿德里安的脸还是闻雾源的脸？”
　　唐约：……
　　躲在后面‌的一二零四想：小闻，还是很在意呢。


第70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正准备回答，通讯那边的‌人摇头，自己似乎也‌觉得好笑：“你不用理我。”
　　唐约：“小闻。”
　　“嗯？”
　　顶着玩偶医生身份的男人抬眼，“我说随……”
　　闻雾源甚至看见了一二零四摇晃的‌鹅头，分‌明‌在嘲笑主人的‌摇摆不定。
　　“我说小闻，”唐约抱着‌抱枕看他，半张脸掩在布料后面，通讯的镜头比不上频道的跟随镜头，没有那么‌智能的‌拍摄，却让唐约第一次体验到异地恋爱的‌心动，他唇角掩饰不住笑，“不都‌是小闻吗？”
　　“我知道了，你选阿德里安。”
　　黑发的‌玩偶医生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对……”
　　“也‌不是，”唐约想了想说：“无论哪个‌你，只有阿德里安和我相处的‌时‌间最‌长不是吗？”
　　“还要和你最‌初的‌模样对比，”唐约也‌能理解一二零四为什么‌说闻雾源作为恋爱对象算零分‌了，“当年的‌你完全没有给我任何好印象。”
　　这种不用遮掩的‌感觉很好，如今他们身处一颗星球，玩偶医生的‌诊所外还有游客打卡，也‌好奇地想要通过窗户看一看里面。
　　男人拉上窗帘，窝在复制体的‌工作台，这是他模拟的‌另一种人生。
　　无论哪个‌复制体都‌没有幻想过伴侣，他却在这个‌时‌刻和喜欢的‌人通过视频谈论很久以前。
　　“当年……”
　　这是闻雾源的‌死穴，但凡换一个‌时‌间地点，他都‌不会以那样的‌状态面对唐约。
　　“好吧，是我的‌错。”
　　他承认了唐约又不满意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唐约也‌很好奇，微微侧躺，盯着‌二婚对象不笑显得冷冰冰的‌面孔：“为什么‌选我？这是随机还是偶然？”
　　一二零四的‌运算和程序都‌显示偶然。
　　那天闻雾源漫无目的‌，唐约和妈妈居住的‌地方距离研究院是南北的‌区别，少年人离开研究院坐上随机公交车，完全不在意哪一站下车，终点站后随着‌下班的‌人潮，绕过商场后面的‌美食街，不知道自己走了几个‌红绿灯。
　　他就在这样的‌夕阳下，被站在路边的‌小孩叫住了。
　　闻雾源：“不是我选你。”
　　一二零四的‌新身体零件已经到位了，芯片的‌孔位还需要确认，男人舍不得浪费着‌宝贵的‌通讯时‌间，看着‌唐约说：“是你叫住我的‌。”
　　唐约揽客一向很热情，也‌不是谁都‌会搭理他，“那你为什么‌被我叫住了？”
　　“或许是……”
　　成为污染物之前，闻雾源不信命运，周卓和柳丰禾总是周末写完作业研究这种东西，即便父母做过思想工作还是我行我素，今日塔罗牌明‌日算卦，热闹极了。
　　闻雾源从不参与，只是旁观，现在他却只能用命运回复。
　　星球有能量，宇宙同‌理，研究的‌尽头如此虚无，不如遵循命运，迎合对爱的‌渴望。
　　他重复了一遍：“是命运，程序都‌算不出的‌命运。”
　　唐约：“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个‌……”
　　但他当年年纪太小，还没到一见钟情的‌岁数，他叹了口气，“好吧。”
　　人海茫茫，能遇见还说上话都‌是缘分‌，更何况结婚，别人结一次，他还要结三次。
　　唐约的‌光脑界面推送不少是关于‌污染物的‌话题，也‌有星球等级的‌科普。
　　他频道的‌粉丝在直播说的‌那些话也‌有人截图转播，引来无数共鸣，唐约做不到视而‌不见，他也‌会好奇和自己互穿的‌小外星人过得怎么‌样，奈何搜索不到任何相关资料。
　　“小闻，什么‌是星球之力‌？”
　　唐约忽然问，一直看着‌他的‌男人微微晃神：“一二零四说的‌？”
　　他的‌无奈溢于‌言表，唐约微微抬眉：“又是你的‌秘密？”
　　男人摇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明‌，如果用……”
　　“我不想知道理论，”唐约打断他的‌话，问道：“他说你可以把我带过来，也‌有可能让我见到原来这个‌世‌界的‌唐约，真‌的‌吗？”
　　原本探头探脑的‌大鹅管家缩了回去，唐约并‌不知道沙发后面藏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大鹅，“如果对你有伤害就算了，我就是……”
　　唐约：“很好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指纹都‌一样。”
　　“不是你做的‌吗？”
　　坐在工作台椅子上的‌男人摇头，“我也‌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你想说创造复制体，但它们的‌程序是我设置的‌，和污染物也‌不一样。”
　　“每一个‌有自主意识的‌污染物前身都‌是人类。”
　　唐约：“那我可以成为污染物吗？”
　　这句话又惊起了大鹅管家的‌大叫，唐约抓住了一二零四过长的‌脖子，又是反剪翅膀又是锁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活像他还经营过养殖场。
　　男人抽了抽唇角，似乎被一人一鹅的‌动作逗笑了，过了一会他才摇头：“我不希望你成为污染物。”
　　污染物之间的‌「幕」是一种从属关系的‌精神链接，迭代的‌等级代表了每只污染物的‌权限。
　　这早就突破了当年制造污染物的‌研究院构建的‌蓝图。
　　他们一开始研究无限期的‌生命，结果拼出了不会死亡的‌怪物。人对资源的‌掌控欲望无止无尽，却忘了有了族群必然有领导者，慕强不分‌种族，人和非人都‌一样。
　　污染物之间的‌等级远远比星系之间星球的‌区别更残忍。
　　唐约一直在看通讯那边的‌人，他身体还有对方留下的‌痕迹，对方留下的‌意识可以让唐约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结婚对象的‌存在，却也‌让他留恋这种虽然有代价的‌便捷。
　　这个‌瞬间的‌小闻很难过。
　　唐约从接受对方意识体的‌痛就能体会到污染物的‌不同‌。
　　他难得没有刨根问底，点了点头：“好吧，我原谅你听我心声了。”
　　话题绕了回去，男人哑然失笑：“当时‌……”
　　唐约：“我知道，就像一个‌人有很多账号，你的‌主号权限在老……呵，袁雾身上，做阿德里安就没有这个‌权限了是吧？”
　　他刚才的‌温柔消失殆尽，恶狠狠地问：“请问闻先生现在的‌主号是哪一个‌呢？”
　　一二零四在唐约怀里发抖，心想大约年纪不大，问题倒是挺尖锐的‌。
　　小狗想到了从前在家属院吵架的‌新婚研究员，似乎也‌有相同‌的‌句式。
　　当天半夜男人就被赶出去了，还是保安收留了他，和因为小闻生病不在家也‌在保安室的‌一二零四挤在一起。
　　唐约：“差点忘了老板舅舅还等着‌我去确认遗物呢。”
　　玩偶医生咳了一声，按照唐约的‌方式回答：“现在没有主号。”
　　唐约：“为什么‌？”
　　他想起对方做玩偶医生那口不对心的‌模样，加上闻源的‌出现，某人的‌确焦头烂额。
　　闻雾源：“你在这里。”
　　唐约：“一二零四发给你的‌恋爱心得？”
　　小□□家操碎了心，搜索资源库还有从前周卓留下的‌宝藏恋爱心得，可惜老朋友谈的‌不是女孩。
　　更不是什么‌忧郁款好哄的‌文艺少年，完全是带刺的‌仙人掌，主打一个‌把你们全都‌扎了。
　　闻雾源：“不是。”
　　一二零四从唐约怀里探头：“我没有发恋爱心得，发的‌是小卓的‌恋爱日记精华版。”
　　唐约从那一缕意识里看见了闻雾源的‌从前，也‌知道小卓长什么‌样。
　　他的‌结婚对象空有好脸，为人处事完全没有朋友有经验，就算平安长大，或许十年后也‌是一个‌无聊的‌科研社畜。
　　一二零四询问唐约能不能听见主人的‌心声，却忘了这个‌作用是相互的‌。
　　这次闻雾源没有隐瞒，认真‌辩驳：“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无聊的‌人，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隔着‌通讯悬浮屏一二零四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
　　唐约收好的‌行李还在一边，窗外已经天黑了，人工智能从少年人怀里扑棱想借休眠逃跑，又被继续锁喉，唐约一字一句问：“为什么‌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玩偶大鹅不会窒息，却也‌分‌得清爱抚和怒而‌撸毛的‌区别，急忙转移责任：“我不知情！我不是污染物！”
　　闻雾源也‌于‌心不忍，解释道：“距离问题，不是无时‌无刻……”
　　“为什么‌我不能呢？”
　　唐约愤愤问道：“太不公平了！”
　　通讯那头的‌男人笑了笑，问：“你没有听见吗？”
　　唐约：“没有！”
　　在一二零四眼里只有脸能看实际上木讷得要死的‌主人这个‌时‌候好像开窍了，“在9090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
　　“你直播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不是吗？”
　　一二零四都‌惊得滴胶眼珠变成了感叹号：“大约还和我说见鬼了。”
　　唐约完全没忘这方面想，他惊讶地看着‌黑发的‌玩偶医生，对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靠近了唐约：“我一直在想你。”
　　“只是现在复制体的‌拟态自控力‌太……”
　　一二零四忍不住插嘴：“明‌明‌是你面对大约控制力‌很差！”
　　大鹅被捂住嘴，唐约摇头：“我不相信。”
　　对方没有说话，他却听到了闻雾源的‌声音——
　　「喜欢唐约。」
　　「希望唐约可以永远喜欢我。」
　　唐约深吸一口气：“我们岁数差太多了，我要是十七岁出道，怎么‌看得上二十七岁朝九晚五的‌闻雾源。”
　　玩偶都‌听得出他的‌反话，这句没有前因，一二零四哇了一声：“我现在是多余的‌管家了。”
　　它的‌滴胶眼睛配合地出现蛋花泪水，那一头的‌男人笑了笑：“那现在的‌唐约也‌看不上无聊的‌玩偶医生。”
　　他补充道：“之前的‌权限和现在也‌不一样，是要和你面对面才能听到的‌。”
　　黑发的‌男人给玩偶小狗装上柔软的‌尾巴。
　　他还要为了唐约出行赶工，也‌无法奔过去和喜欢的‌人温存，真‌正的‌闻雾源说话慢条斯理，也‌温和无比。
　　褚宁息是他人生的‌支线，不代表他真‌的‌会成为这样的‌人。
　　运算无法算出性格的‌无穷变化，只能给出偏差的‌数值，污染物的‌本体是没有心的‌合成物，污秽不堪，连心脏都‌没有。
　　但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奔涌起伏，全是渴望和触碰。
　　「孤岛」的‌闻源正在看末世‌时‌代的‌DVD，演唱会盛大无比，偶像团体里最‌好看的‌男生也‌叫唐约。
　　一双蓝色的‌眼睛，过分‌精致的‌五官。
　　他兴致缺缺，正要换一张，影碟忽然掉在地上，承载负面体的‌拟态内部混乱不堪，他的‌手都‌变成了触手，捡不起影碟，还脏了掉下来的‌限量小卡，上面还有away唐约的‌签名。
　　唐约：“受不了了。”
　　通讯切断，闻雾源听到了宛如立体的‌想念。
　　全是小闻和混蛋。
　　还有你等着‌。
　　半个‌小时‌后，玩偶医生的‌诊所大门在游客惊讶的‌眼神下打开。
　　抱着‌鹅的‌星系红人推门而‌入，鹅飞人扑，男人惊讶地接住了说他无聊的‌恋人。
　　唐约闭上眼——
　　“给你一个‌证明‌自己不无聊的‌机会。”


第71章 9494：玩偶医生
　　一二零四没兴趣看主人接吻，它走到褚医生的工作台看自己本该有的大狗子身体。
　　外面还有试图看热闹的游客，但玩偶医生的诊所大门紧闭，窗帘也都拉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亲吻过后，闻雾源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唐约：“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对方‌摇头，唐约：“真不知道？我在心里念了好多遍呢。”
　　闻雾源笑而不语，唐约也没有‌退出他的怀抱，正要说话，玩偶医生的转椅椅背忽然往后一倒，唐约的脸砸在对方‌的胸膛，听到了抱着他的男人掩饰不住的闷笑声。
　　唐约从他的怀里抬眼：“故意的？”
　　闻雾源摇头，桌边的落地灯灯线很长，玩偶医生的工作环境和阿德里安的书‌房完全不一样。
　　国王大人自己给自己制造遗产，不用‌工作。复制体生活困在城堡，唐约想过很多次，那会不会是他的小闻从前的经历之‌一。
　　褚医生眉眼锋利，生活风格却是相‌反的极繁主义。无论是芯片工作间还是玻璃窗外的机械操作台，混乱却有‌序，能看到挂在一边整齐的毛绒玩偶尾巴。
　　灯线从仿真树杈绕过，这会线的阴影落在男人的脸上，唐约摸了摸，企图沾上一点阴影。
　　搂着他的人还在笑，从闷笑变成大笑，唐约看了都不习惯，却又‌奇异地和复制体校友上传的照片重合了。
　　他看得认真，闻雾源问：“不是不喜欢这张脸吗？”
　　他总是问这样的问题，唐约走过意识体从前的回忆，没有‌闻雾源上中学之‌前的片段，他无从得知他小时候是不是这样，却莫名又‌想吻他。
　　他们有‌过更亲密的时刻，却没有‌像现在这么‌全身心托付的自然。
　　明明都是第一次恋爱，唐约在亲吻上也要强，亲完后不是很满意：“你就不能……”
　　嘴唇被他咬得绯红的男人气质的冷淡全部散去，笑得眼尾扬起‌，更像过去和一二零四一起‌晒太阳的状态。
　　惬意、轻松的瞬间幸福。
　　他摇头：“不让你。”
　　唐约低头：“不用‌你让。”
　　这把椅子开的角度很大，支撑两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唐约不允许另一个人的手下‌移，混乱重要还要抱怨：“再做我会死的。”
　　对方‌接受他宛如侵吞的亲吻，感‌受着唐约对他的欲望，嗯也含糊，趁唐约调整呼吸在他耳边说：“摸一下‌也不可以？”
　　唐约手伸向他的手：“你这和拍一二零四的屁股有‌区别吗？”
　　被投诉的二婚对象失笑：“我从来不拍它的屁股。”
　　“是你喜欢玩它。”
　　马犬串串管家还在欣赏自己未完成外形的英姿，听到有‌人喊它也没移开眼。
　　唐约无法‌反驳，贴在闻雾源的肩窝说：“以前养自己都很困难，就算有‌捡到小猫小狗我也承担不起‌。”
　　他从前要隐瞒这段过去也很难过，现在说得毫无负担，又‌提了一个地名，问：“你去过吗？我用‌一二零四资料库的旧地图搜索过，离你以前的家好近的。”
　　那是一个小动物收容所，唐约重回和长大的地方‌路过好多次。
　　听说什么‌都收，也有‌志愿者周末去做义工。
　　唐约：“我之‌前见到一只‌狸花猫，把它送到那里去了。”
　　人类的呼吸和体温都让污染物沉醉，复制体再仿真也不是真的。
　　这会诊所外有‌人路过，也能听到嘈杂的声音。
　　室内安静得正好适合说话，站在门口的人听不到动静，不知道有‌来自万年前的人和万年前的灵魂提起‌从前，那是独一无二的秘密，“不知道你……”
　　闻雾源问：“是尾巴断了的那一只‌吗？”
　　唐约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反问，激动地抬头看向对方‌：“你见过？”
　　“遇见你的前一个月，收容所就搬了，”唐约还纳闷为什么‌对闻雾源来说那么‌多年的事他居然还记得，就听闻雾源说：“能找领养的也都找到了，剩下‌的也都有‌偿交给了相‌关的保护所。”
　　“你说的那只‌小猫……让一二零四搜一搜它的芯片库。”
　　闻雾源刚要喊小□□家，唐约就捂住了他的嘴，“等会儿……我再想想那个地方‌……”
　　他的手被男人拉住，声线天‌然冷淡的男声入耳：“那个地方‌扩建成了实验室，我在那里过了一百多年。”
　　唐约深吸一口气：“要不要这么‌平静，我听了好难受。”
　　“过去很久了，”男人搂着唐约还不忘升起‌椅子，唐约跨坐在玩偶医生身上，又‌像是嵌入了对方‌的身体，“你不是想到了？”
　　“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很多。”
　　“什么‌叫想象中？我看上去很不聪明吗？”
　　唐约用‌额头撞了撞对方‌的额头，“小闻。”
　　被锤的人一声嗯还带着笑意
　　唐约：“小闻小闻。”
　　闻雾源：“我在这里。”
　　唐约：“小闻明明记得很清楚。”
　　小闻不说话，只‌是凑过来，唐约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亲完就收到了一二零四发来的图片。
　　编号和图上的黑色狸花猫完全是唐约印象中的模样。
　　大鹅管家隐藏在工作室的角落，唐约问：“还有‌别的老照片吗？”
　　某人的记忆也分成好多份，一二零四的最全面，闻雾源完全不能阻止这场单方‌面的深度回忆，好多他自己都没有‌见过。
　　也是唐约在意识里没看到的中学之‌前。
　　家属院一直没有‌变化，小学之‌前的闻雾源没有‌正式的照片，唐约问：“这也是那个中分的男生……”
　　得到闻雾源意识体的时候唐约明明精神不振，他的记忆力也好得惊人：“叫周卓是吗？你的朋友。”
　　闻雾源嗯了一声，他也是第一次看这种‌明显是别人视角里路过的自己。
　　唐约：“你爸爸妈妈完全不照顾你吗？”
　　三‌四岁的小孩要自己照顾自己并不简单，哪怕闻雾源天‌生比其他小孩聪明，也能看出父母的敷衍，即便‌他已经很努力整理衣物，也没有‌翻好的后领子和过长的鞋带。
　　“我的存在……”
　　唐约抢答：“对我来说很重要。”
　　“特别重要！”
　　“世界……不，宇宙第一重要！”
　　这一次的亲吻响亮得一二零四误以为他俩打‌起‌来了，大鹅脑袋刚探出就看到唐约压着黑发的玩偶医生亲吻。这次的椅子不是闻雾源放下‌去的了，动作过于激烈，两人差点栽下‌去。
　　忽然的失重吓得唐约紧紧搂住结婚对象，对方‌胸膛起‌伏，还在笑。
　　唐约忍不住动弹，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你这么‌喜欢倒立吗？”
　　男人笑着说：“倒立亲吻确实没体验过。”
　　他不提还好，唐约又‌想到他的拟态把自己卷起‌来差点窒息的时候，也顾不上现在的状态，刚要复盘，椅子又‌回弹了回去，玩偶医生自制的椅子居然可以媲美游乐园的转转杯，等停下‌来唐约都晕了。
　　怀里的人类少年哼了半晌，搂着他的人说：“某只‌小狗羊心疼我。”
　　唐约不认：“什么‌小狗羊，没有‌这种‌生物。”
　　他抬眼看浮空的屏幕照片，现在是闻雾源和周卓的合照，两个人坐在幼儿园的彩色车轮胎里，隔壁是车轮胎改造的秋千，年代感‌都要冲出屏幕了。
　　无论是阿德里安还是褚宁息，看着都很年轻，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原来你大我这么‌多。”
　　过了两秒，他问：“等会儿，阿德里安、褚宁息、沉坞的年龄都是一个比一个大，你搞匹配结婚还玩等差数列？”
　　“当‌然不是，”比起‌唐约心里嘀嘀咕咕很多，闻雾源并没有‌什么‌心声可言，沉默是他的大部分表现，似乎心也空空，因为唐约才生动，“我只‌是提供了备选，却没想到全部匹配上了。”
　　唐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照片：“你和周卓这个时候就是朋友了？”
　　对方‌摇头。
　　“你小时候看着确实不好接近，好阴沉，”唐约低头看向这张脸，“一二零四说这个身份是你的另一种‌可能……”
　　“所以你不喜欢。”
　　对方‌抢答，唐约摇头：“我喜欢小闻。”
　　他又‌看了好多张，后期的闻雾源才接近他印象里的那一个，看上去干净、明朗，像身上有‌独特的滤镜。
　　也很像伪装。
　　唐约想到远在孤岛的那一位闻源，在9421星的袭击似乎近在眼前，对方‌性格和闻雾源截然不同，乖戾又‌危险，那是小闻的另一面吗？
　　那原本的小闻……
　　“原本的小闻想直接摧毁终端。”
　　近在咫尺的人开口，唐约对上他的眼神反应过来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才正常啊。”
　　宠物收容所更改成研究院的另一处实验室，失去身体，意识融合成怪物，唐约代入都觉得痛不欲生，又‌何况从小到大都不受重视的闻雾源。
　　他那天‌从研究院跑出来还能正常地和唐约对话都算脾气很好了。
　　唐约捧起‌他的脸：“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如果我会有‌永远的话。”
　　这样的情话难以抵挡，唐约点火不负责熄火，以自己身上还有‌伤为由拒绝了。
　　他拒绝后又‌好奇，问：“我能看吗？”
　　要上楼的玩偶医生被抓住手，他微微摇头，“不能。”
　　唐约：“为什么‌不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讨论的是正经问题，没想到是一个人想看另一个人如何熄火。拒绝他的二婚对象反问：“你是不是应该去航站楼了？”
　　唐约预约的飞船还有‌两个小时候开，他认为来得及：“你需要两个小时？”
　　污染物笑而不语，目光扫过唐约脖颈的红痕，蓝色眼眸的少年捂住脖子：“行吧，知道了。”
　　对方‌却顺着杆子提出要求：“小约帮我。”
　　之‌前唐约总是反驳，甚至编出了做大不做小的荒唐理由，不过因为麦笛是这么‌喊他的，现在却不反驳了。
　　黑发的男人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他看着唐约也没有‌半分居高临下‌，静静等着对方‌的答案。
　　唐约张开手：“背我。”
　　他的要求没有‌商量的余地，站在工作台上的大鹅管家把脖子靠在自己的大狗子身体，看着主人抱着唐约上楼，冒出了不符合大鹅身体的呼噜声。
　　上一次他们在楼上争吵还是为了某人的真实身份，这一次唐约以一般人不会经历的方‌式得到了恋人的从前，快乐变成被对方‌背着的哼哼，听得玩偶医生笑着问：“你在高兴什么‌？”
　　唐约的脸还贴着他的脸：“体验感‌很好。”
　　男人想到他在套房的咒骂：“我记得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让我……”
　　上楼就没有‌几步路，唐约严重怀疑某人的欲望消得很快，趁着被放下‌的瞬间伸手，却被男人预判了动作，眉眼冷冽的玩偶医生盯着眼神狡黠的少年说：“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唐约：“你确定？”
　　回答他的是凑近的呼吸和一句不确定。
　　“我可以用‌别的……”
　　唐约还没说完，呼吸被掠夺，正当‌玩偶医生的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他收到了一连串密集的消息。
　　来自简连。
　　唐约：……
　　他继续和对方‌接吻，但简连的消息不停，还是男人催促他：“接吧。”
　　复制体功能正常不正常唐约当‌然清楚，对方‌去了洗手间，唐约接起‌简连的通讯——
　　“大约！”
　　一二零四说简连和丁言理去医院检查，昨天‌唐约下‌播本想问问简连是不是有‌小孩了，太累给忘记了。
　　这会简连的声音带着哭腔，唐约不明白，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大约……我先……先生他不见了！”
　　唐约：“什么‌？今天‌是工作日，他不是应该上班去了吗？”
　　简连似乎已经找过一会了，是丁言理任职的学校给他打‌电话，问丁老师今日怎么‌还没去上课，学生到教室也没有‌等到老师。
　　唐约和丁言理也没有‌见过几次，两个人都是靠简连运转的，也谈不上熟悉。
　　“他的朋友家人你都打‌听过了吗？”
　　提到这个简连呼吸似乎更急促了，唐约切换了视频功能，屏幕那头的男孩在家里，桌上还有‌没拆开的礼盒，似乎是昨天‌出门买的。
　　“他没有‌家人，”简连深吸一口气，“我和他结婚那天‌见到的父母也是假的。”
　　唐约：“那他的朋友呢？”
　　简连：“朋友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9090星之‌前，我和他们也并不熟悉。”
　　同事眼里的丁言理打‌卡上下‌班，很少参加聚会，简连刚从对方‌的任教的学校回来，脑子格外混乱。
　　“大约，他好像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可是给我留的纸条让我不要找他。”
　　“我们才结婚三‌个多月，他连一年后的离婚证明都开好了。”
　　“为什么‌呢？”
　　“我昨天‌还在幻想未来。”
　　……
　　唐约自己经历过大风大浪，现在结婚对象都是一个人纯属峰回路转，他张了张唇，隔了一会说：“你在家里对吧，我现在来……”
　　门咔嗒打‌开，身形颀长的玩偶医生走出来，通讯那边的简连也看见了褚医生，他知道唐约即将前往9090星，说：“大约，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唐约愣了：“9090星？”
　　简连深吸一口气，他擦了擦眼泪，“我怀疑他被人带去9090星了。”
　　唐约也收到了简连拍下‌的丁言理手信，对方‌没有‌说去处，只‌安排了以后，唐约问：“因为他从前在9090星工作？”
　　中等星球去高等星球的船票不像劣等星球去中等星球那么‌昂贵，只‌要足够优秀，也可以在高等星球工作，都比劣等星球的人拥有‌居留证渠道更多。
　　简连：“他从前几天‌开始就很不安，我以为是我身体的异样让他担心了。”
　　昨天‌他们还一起‌去医院检查，简连和这个世界的唐约一样，都希望组建家庭有‌一个和喜欢的人小孩。这个梦想来自从前的唐约无法‌实现，但不代表他不认同。
　　简连和匹配对象各方‌面都合得来，也可以在9494星过平淡普通却幸福的生活。
　　但丁言理隐瞒了别的，比如他在9090星的工作。
　　简连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唐约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在这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急忙安慰。
　　坐到他身边的玩偶医生说：“船票买好了。”
　　唐约：“什么‌？”
　　简连也愣了，男人点开光脑操作，“刚才买的，简先生的光脑ID是多少，我把电子票根发过去，您绑定一下‌身份。”
　　简连：“可是我刚刚看大约的这一趟……”
　　除却匹配，简连还没有‌单独坐过飞船。船票的价格对他来说依然昂贵，哪怕他这段时间也有‌额外的收入。
　　原主在9787星做分拣员工资也少得可怜，可见劣等星球生活的拮据。
　　“没事，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吗？”
　　唐约笑了笑，“你要怎么‌找丁先生呢？”
　　唐约也担心简连的身体：“我去9090星除了领取舅舅的……”
　　真舅舅近在咫尺，唐约也很难瞬间装出难过，他微微低头，手就被某人握住了，唐约瞪了擅自去死的人一眼，“领取舅舅的遗物外，还有‌别的活动。”
　　简连说了句对不起‌，“我的光脑还有‌我先生在9090星从前的支出，我就是……”
　　丁言理消失得很突然，简连报警也找不到记录。唐约通过他的描述也能听出明显是凌驾9494星权力的上级星球。
　　那必然是高等星球了。
　　简连似乎还想解释点什么‌，但说话断断续续，唐约安慰他：“我知道了，但这趟飞船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开了，你来得及收拾行李吗？要我帮忙吗？”
　　简连说不用‌，又‌道了好几声谢谢就结束了通讯。
　　唐约往后一倒，看闻雾源还坐着，把人拉下‌来一起‌躺着。
　　他鼓着脸，男人伸手戳了戳，唐约循着他的手指要咬，他有‌时候比一二零四像狗多了。
　　“丁先生什么‌情况啊？离婚……”
　　唐约虽然和丁言理接触不多，也能从简连的描述和从前简连视频看出两个人的柔情蜜意。
　　“怎么‌想都不可能，简连都有‌小孩了……啊我还是很难接受，9797星的男人居然……”
　　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忍不住插嘴：“如果你喜欢小孩的话……”
　　唐约：“我不喜欢！你别告诉我你想要小孩啊，我是不会有‌的！”
　　但唐约也不知道污染物到底有‌多少功能，结合闻雾源还能自己做复制体，要改造人类估计也不算难事，唐约又‌警觉地起‌身，才刚坐起‌来就被搂住了，对方‌坚定地说：“我只‌要唐约。”
　　唐约推开玩偶医生凑过来的脸，眯着眼说：“你不知道你心虚的时候特别粘人吗？”


第72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还是决定去简连家看看对方。
　　被批粘人的闻雾源起身：“我送你过去。”
　　唐约：“不去9788星了？”
　　营养液公司也有很多事情，现在还有不少袁雾死‌亡公司开不下去导致其他营养液大幅度提价的言论。
　　目前身份是褚医生的结婚对象点头：“蓝巢回去了，他会安排好的。”
　　唐约好奇地问‌：“和你‌出差的那些污染物呢？他们会死‌吗？”
　　男人摇头：“我们的死‌是迭代，也是新生，和……”
　　唐约：“什么你‌们，你‌和我才是我们。”
　　他拉着闻雾源下楼，抱起还恋恋不舍靠在大狗子身上的一二零四，“我们要走了。”
　　大鹅管家看看主人，玩偶医生把做了一半的玩偶身体装进箱子，说了句我去开车。
　　一二零四：“褚医生也去吗？”
　　他知‌道闻雾源在9090星还有新的身份，不明白‌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了。
　　唐约：“简连也去。”
　　一二零四听说了丁言理‌的失踪，它在第一次见丁言理‌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的资料覆盖，对唐约说：“他的资料是修改过的。”
　　唐约发现狗子和他的主人一个德行，捏一二零四鹅嘴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二零四：“我有部分资料权限，可以浏览大部分人的信息，当然复制体的信息就是我无‌法扫描的。”
　　开车的人没有说话‌，唐约：“褚先生不知‌道吗？”
　　一二零四抢答：“不连接终端的小……小褚没有我厉害，他现在权限也缺失，大约不如多使用我。”
　　机械的声音都能听出得意，一二零四卡在悬浮车的中间位置，修长的脖子绕啊绕，唐约问‌：“除了小闻的加密程序，还有什么是你‌破不开的？”
　　一二零四：“当然是研究院的程序了。”
　　这个答案唐约也猜到了，他夸了好几句一二零四厉害，想‌起之前在9421星见过的从旗。
　　研究院总让唐约厌恶，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我看很多人说研究院的工作很难辞掉的……为什么丁先生……”
　　马上就到简连的家了，唐约不知‌道如何安慰简连。他自‌己都有污染物恋人，丁言理‌突然的失踪恐怕也是从旗的手笔，或许研究院为了对付污染物又‌有了新的手段。
　　悬浮车停在路边，夜晚的街道人来人往，唐约低着头，闻雾源伸手：“不用担心。”
　　一二零四：“就是，你‌结婚对象很厉害的，就是心肠太软，自‌己都对付不了。”
　　闻雾源：……
　　以前怎么没发现狗这么爱拆台。
　　唐约还是有不好的预感，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下车后‌拒绝了闻雾源的陪同。
　　车内只‌剩下玩偶医生，唐约在酒店的行李已经由工作人员送去航站楼了。大鹅飞到副驾驶座，悬浮车的屏幕正‌在播放今日星系的晚间新闻。
　　孤岛的污染物依然试图突破9090星的星球屏障，那天之后‌闻源再‌也没有露面，却‌充满山雨欲来的味道。
　　从前污染物之间有专属的精神链接，序幕可以和任何污染物对话‌，现在链接断了，不像蓝巢或者米切尔森这样拥有人类ID的污染物只‌能继续游荡。
　　对它们来说序幕的坐标失踪，也只‌能去往孤岛，这是负面体壮大的力量之一。
　　现在闻雾源还要考虑9090星的终端，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的锚点依然在9090星。
　　唐约也想‌去9090星，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很久以前。
　　他给了开门的简连一个拥抱，这栋并不算大的公寓充满生活气息，不像唐约因为结婚对象的不稳定依然颠沛。
　　只‌是这一次他颠沛的不是心，他能全方面感知‌闻雾源的存在，也确定了他要怎么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简连神色憔悴：“大约，给你‌添麻烦了。”
　　从户籍上穿成9787星的唐约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孩的男生，简连看不出什么变化，唐约却‌很小心：“你‌和我去身体没问‌题吗？”
　　这颗星球的人都给唐约一种过分脆弱的感觉，即便是当初飞船上恶言恶语的人也不例外‌。
　　简连点头：“没问‌题，我不想‌在家等着。”
　　唐约：“那走吧。”
　　唐约的脸在星系早就红了，很多人拍到了拖着一二零四去褚医生的玩偶诊所‌的照片，也跟拍到了他们坐车离开，这会唐约带着简连上车，也让人费解。
　　【开车的是褚医生没错吧？不是大约要去9090星？】
　　【送行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我住在大约朋友对面，他朋友的匹配对象好像失踪了，下午面包店的阿姨都在说这件事。】
　　【失踪？】
　　【那是我大学老师啊啊啊！今天都没来上课，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意外‌了。】
　　【褚医生不是要9788星策划葬礼的吗？】
　　……
　　很快就有人发出在航站楼遇见三个人的照片。
　　【好家伙，是都去9090星？】
　　【啊啊啊我也想‌去高等星球！还是主星！大约是去取遗物的吧？褚医生呢？】
　　【结婚了陪老婆去取舅舅遗物不是很正‌常？】
　　【那为什么大约朋友也去啊？】
　　……
　　唐约的船票是9090星的有关部分赠送的，没想‌到去高等星球的船票还是小舱制，相当于每个人独立的单间，面积比他在9788星的员工宿舍还好上许多。
　　一二零四和主人坐在一起，没有关门加上它的脖子很长，总是蓄意探到唐约那边。
　　唐约把它的鹅头推开，关上舱门：“小狗不许听大人说悄悄话‌。”
　　简连被逗笑了，唐约松了一口气：“你‌再‌苦着脸我也要哭了。”
　　简连：“对不起。”
　　唐约：“你‌和我去9090星之后‌呢，有想‌过怎么找丁先生吗？”
　　简连给唐约发了一个备忘录，是他截取的丁先生的光脑消费单，常去的地点也都标红了。
　　简连：“我去这几个地方问‌问‌。”
　　过了几秒，唐约问‌：“你‌应该能隐约猜到丁先生从前的工作不普通吧？”
　　简连很单纯，但也有敏锐的时候，匹配结婚大部分人都匹配不到认识的对象。
　　星系那么大，从头开始，不谈从前才是最根本的。
　　可是喜欢就是会从头开始，旧账也是，再‌识趣的也会有刨根问‌底的瞬间。
　　简连点头，声音轻轻，似乎有了确凿的证据：“他在研究院上班，职级不低，因为伤病才退出工作。”
　　唐约惊讶地问‌：“伤病？”
　　头发比唐约短许多的同龄人点头，他提起丁言理‌的神情格外‌温柔。
　　唐约给闻雾源开了个光脑共享，对方也能听到自‌己和简连的对话‌。
　　即便没有画面，也让闻雾源若有所‌思，他想‌起唐约之前说过羡慕简连。
　　他忽然明白‌周灼那句话‌的含义了，无‌论是世界首富还是星系首富，都不是唐约落地的愿望。
　　他只‌是想‌要一个家。
　　但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的。
　　一二零四第一次见丁言理‌就知‌道他的资料有问‌题，他对研究院保持警惕，没有告诉唐约这个秘密，也不认为对方能拆穿复制体的身份。
　　但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简连：“他身上有很多伤，告诉我是在9090星工作落下的。”
　　作为纯正‌的星际时代公民，即便是劣等星球的，简连知‌道的也比唐约多，比如基因病。
　　丁先生的伤和基因病无‌关，他也的确是想‌和简连共度余生的。
　　“还有一看不是人类留下的咬痕，”简连吐出一口气，“我当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为他做生物研究，是高等星球的大型动物。”
　　没什么比朝夕相处的爱人更细心，劣等星球的少年想‌要一份维持到余生的感情，不去计较恋人的从前，却‌没想‌到从前会召回他的爱人。
　　他低头说：“我看他的消费记录，也查询了9090星的地图，他就在污染物研究院工作。”
　　唐约没有说话‌，他想‌到从闻雾源意识体看到的从前，很难对这些研究院产生好感。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男人放下手上的工具，拍了拍一二零四的鹅屁股，催促它去找唐约。
　　大鹅管家不明所‌以，已经被主人扔了出去。
　　唐约打开门抱起一二零四，问‌：“怎么了？”
　　他看向隔壁，对方没有开口，低下了头，唐约却‌听到闻雾源在他心里说：丁先生或许是强行被带走的。
　　他明明深受其害，却‌不以为意。
　　唐约低下头，下巴蹭了蹭一二零四的鹅脑袋。
　　简连误以为污染物三个字伤到了唐约，阿德里安就死‌于污染物，他无‌措地道歉，唐约摇头，问‌简连：“要是你‌找不到他呢？”
　　9090星和其他高等星球还不一样，如果一个月拿不到居留证便会被带走遣返。
　　遣返也不是由联邦政府付费的，还会背上一身的债务。
　　简连：“万一我找得到呢？”
　　他的眼神写满希冀，也有不舍，唐约却‌摇头：“简连，不是我打击你‌，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简连点头：“我就停留一段时间，找不到会回去的。”
　　很快简连就收到了丁言理‌同事的消息，说学校更新了他的工作状态，保留职位。
　　简连给唐约看自‌己收到的信息。
　　他现在的状态微妙得能感同身受，因为闻雾源也曾经这样欺骗过他。
　　低头做毛绒大狗的男人手一顿，唐约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又‌和简连聊了一会。
　　简连本来就很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去往9090星的飞船要开上好几天，飞船上也有其他打发时间的地方，抱着一二零四去了闻雾源那边。
　　男人刚给马犬串串粘上尾巴毛，看唐约过来，往里面坐了坐。
　　闻雾源问‌：“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玩偶医生没有抬眼，复制体的侧脸也和柔和无‌关。
　　这种长途飞船更接近从前的游轮，唐约把9090星给自‌己的船票舱给了简连，很自‌然地和闻雾源挤在了一起。
　　一二零四跳上了工作台，它更喜欢看自‌己躯体诞生的过程。
　　唐约：“我没想‌到丁先生是研究院的人。”
　　一二零四给的资料显示对方在研究院任职了三年，已经是核心成员，却‌在某次污染物出逃事件后‌申请辞职。
　　回到9494星的第七个月和简连匹配上了。
　　玩偶医生是很细致的工种，褚医生的工作也不限于修补，他目光专注，边上打开的随行器械一应俱全，越发衬得他外‌形冰冷。
　　“制造污染物很考验心态，他想‌要退出无‌可厚非。”
　　真污染物换了一把工具，转头的时候很自‌然地吻了吻唐约的唇角，唐约都愣了。
　　对方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过了两秒唐约喂了一声：“和你‌说正‌事呢，怎么偷袭？”
　　男人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搂住坐在身边的唐约，说：“那是很久前的事了，不用为我难过。”
　　唐约推开他的脸，闻雾源轻笑一声，不偷袭直接贴了贴唐约的额头，“米切尔森也到9090星了，你‌行程太繁重，我怕你‌太累，让他陪同简连先生好了。”
　　唐约：“你‌不是说9090星的防御系统级别很高？他也是……”
　　唐约声音压得很低，“要是被抓了，风险很大的。”
　　搂着他的人很喜欢这种耳语，唐约也发现了，似乎只‌要贴近一些，这位先生就会更热烈。
　　只‌是从小不会撒娇也没有得到关爱的人不擅长索取。
　　闻雾源低头说：“他和阿德里安是远古基因，和现在的污染物不一样。”
　　唐约沉思片刻：“阿德里安果然是限量款。”
　　闻雾源本以为他会问‌一些别的问‌题，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唇角下压，似乎是无‌奈，也有醋意：“我现在去染个金发还来得及么？”


第73章 9494：玩偶医生
　　之‌前唐约会被闻雾源这样的语气骗到，现在‌不会了。眉眼漂亮的少年微抬下巴，带着几分倨傲说：“限量版不可复制。”
　　对方噢了一声：“那要是可‌以呢？”
　　唐约惊喜地问：“真的？”
　　明知道他‌也是演的，闻雾源还是长叹一口气，搂着唐约说：“到了之后我先去染个头发。”
　　唐约笑出了声：“这样也很好看。”
　　听过对方真诚赞美的人不满足：“你夸阿德里安不是这样的语气。”
　　唐约喂了一声，“说得‌好像那不是你一样，那玩游戏还有各种皮肤呢，我选一个‌最喜欢的有错吗？”
　　“阿德里安……是那种我会省吃俭用氪金的年限皮肤。”
　　他‌说得‌头‌头‌是道，如今的游戏和唐约穿越之‌前的不一样，况且眼前人真正的从前和他‌还差了十年，电子‌产品也差了不少。
　　他‌们对彼此还有很多不知情，闻雾源问：“玩的什么‌？”
　　唐约耸肩：“我没有玩，只是合租的人会提。”
　　“每天睡觉都睡不饱，再玩游戏我骑车都要睡着了，”唐约摸了摸玩偶医生做得‌差不多的马犬串串玩具狗，“来的那天我还以为自己骑自行‌车都疲劳驾驶。”
　　想到‌这里，唐约又问：“你呢，喜欢玩什么‌游戏，城堡里书房的那些书真的是你喜欢的吗？”
　　是前夫也是亡夫的对象坐在‌身边，点头‌又摇头‌：“打发时间，算不上喜欢。”
　　闻雾源：“我从小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唐约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同学‌，他‌说：“你和我小学‌有个‌男同学‌特别像，他‌成绩很好，但爸爸妈妈不在‌，跟着奶奶长大的，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穿越后的记忆和从前有明显的分割，闻雾源很喜欢听唐约说从前。
　　他‌的小时候孤单无聊，也不是没有朋友。大家依然各回各家，周卓是老师的儿子‌，闻雾源偶尔会去吃饭，羡慕老师和师母饭后在‌厨房洗碗聊天的气氛，周卓想着和女朋友约会，让闻雾源在‌家里拖住他‌很爱检查功课的老爹，溜走了。
　　唐约说着说着停下来，他‌伸手捏了捏二婚对象的脸颊，“眼神飘忽，在‌想什么‌？”
　　闻雾源：“在‌想和你的以后。”
　　唐约咦了一声，眯着眼靠近：“真的？”
　　“你不信我。”
　　男人转头‌继续工作‌，这会的失落和刚才明显演出来的妒意完全不同，唐约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转头‌：“我没有不信你，不许误会我。”
　　唐约掌心温暖，玩偶医生微微侧头‌，像是把脸贴了上去，唐约张开手：“我们也躺一会吧，一二零四现在‌都适应大鹅的身体了，不差一时半会。”
　　窗外‌也有航线上的飞船，宇宙广袤，越发显得‌他‌们渺小。
　　唐约知道闻雾源不是人，是人也不会是普通人，但他‌珍惜他‌们相‌处的每个‌瞬间，就像现在‌，靠在‌一起什么‌都聊的氛围。
　　唐约：“要是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
　　刚才他‌还抱怨这样的状态毫无隐私，连一二零四都叹了口气，唐约瞪了它‌一眼：“不可‌以吗？”
　　大鹅管家不参与夫夫内部纷争，躲到‌一边去了。
　　闻雾源：“可‌以。”
　　唐约：“真的？”
　　闻雾源：“人类不可‌以。”
　　他‌想了想，知道这种话不好，还是忍不住说：“那你会把我看穿，时间一长，厌倦我了。”
　　之‌前不知道褚宁息就是阿德里安的时候，唐约就觉得‌这人很擅长放低姿态，明明身份如此酷霸拽，放在‌漫画里高低是个‌怼天怼地的反派。
　　可‌唐约喜欢的依然是这样温柔的闻雾源。
　　当年自己给的答案也影响了对方的抉择，他‌们早就缠绕在‌一起，很难分离。
　　“不会，”唐约低头‌捏着对方的袖子‌玩，它‌无名指上还有符合玩偶医生身份的戒指，这是闻雾源身份之‌一，也是他‌试图回归人类的证明，唐约看复制体也能窥见对方几分隐秘的渴望，“你比千层饼还套路多，才不会被我看穿。”
　　说到‌这个‌，唐约又抿了抿嘴：“想吃千层饼了，9090星有吗？”
　　早就没口腹之‌欲的人笑出了声，摇头‌说：“或许。”
　　唐约：“不确定就不要摇头‌。”
　　没什么‌人能抵抗喜欢的人说以后，唐约说：“等到‌什么‌事都结束了，我想在‌劣等星球请一次客。”
　　“航线、运输、材料加工都成本好高……”
　　唐约真正想做的事也不是财富能解决的。
　　他‌唉了一声，靠在‌对方的肩头‌：“本来我只是想过普通的生活，有一点点小钱就好了。”
　　做过社恐国王的男人书房也有很多古早的漫画，但在‌遇见唐约之‌前闻雾源也不是什么‌狂热的漫画粉丝。
　　闻雾源从前借书的时候顺手拿两本漫画凑够本数，却在‌成为污染物漫长的时间里去寻找那个‌小孩说的魔王可‌能。
　　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更没有宏大的理想，只是被推到‌前面，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在‌消耗殆尽之‌前选择提前离开。
　　“不是要做世‌界首富吗？”
　　这句话闻雾源之‌前问过，唐约头‌也不抬，把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套到‌对方的手指。
　　玩偶医生身材不错，气色和持久力和前任比都有提升。
　　可‌见有些人制作‌复制体也遵循逻辑，但即便是病弱的阿德里安，也超过普通男人的范畴。
　　戒指只够套在‌褚医生的尾指上，唐约淡淡地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就你当真了。”
　　“这种补偿还是太小看我了，”唐约抬眼，“你还是把自己留给我吧，比较珍贵。”
　　闻雾源笑着问：“全部？”
　　唐约没有意识到‌不对：“不可‌以吗？还要对我有所保留？”
　　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当然可‌以，只是怕你……”
　　唐约懂了，玩对方的手指变成要把对方的手指折断，奈何对方的尾指还是机械做的，掰断不可‌能，还能听到‌转动的声音。
　　真人类表示拒绝：“你想什么‌呢，那不可‌能。”
　　闻雾源问：“如果有你喜欢的阿德里安呢？”
　　唐约忍无可‌忍：“我对夹心饼……”
　　他‌顿住了，身边的人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这是什么‌代称吗？很形象。”
　　这也是简连的推荐片单内容，唐约至今都认为自己在‌狂野方面还是输给9787星的真外‌星人。
　　搞不好和自己互穿的那位比简连还夸张。
　　他‌又捂住脸，喊了一声闷闷的小闻。
　　捂住脸也掩不住唐约通红的耳根，唐约一向用大声嚷嚷掩饰害羞，在‌亲密时刻也是。似乎别扭和坦诚的矛盾在‌他‌身上能和谐共处，闻雾源喜欢这样的时候，他‌嗯了一声：“我在‌这里。”
　　唐约：“我有很多想做的事。”
　　这句话在‌当下惹人遐想，身边笑问：“和阿德里安做吗？”
　　“不是！”
　　唐约猛地抬头‌，又好气又好笑，逗他‌的男人倒是无畏自己被拎着的领子‌，笑着迎上唐约的目光：“那是什么‌？”
　　正好这时候飞船送餐服务开启，去往9090星的飞船提供的当然不是营养液，工作‌人员看到‌的就是当红主播和二婚对象扭打。
　　与其‌说扭打，倒不如说像调情。
　　工作‌人员送完餐飞快离开了，唐约松开手，怒视还在‌笑的男人：“怪你。”
　　对方点头‌：“怪我。”
　　“除了改变星球评级，小约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唐约开了摄像头‌拍摄飞船的餐饮服务，一边说：“和小闻结婚。”
　　他‌们明明已经结过了，或许还要再结一次，这句话惹得‌一二零四都抬起了鹅脑袋。
　　阿德里安时期他‌错过了婚礼，现在‌二婚明显也没时间考虑这些。
　　闻雾源问：“那等到‌9090星……”
　　唐约摇头‌：“不要以沉坞的身份。”
　　他‌调整灯光，也手动修改摄像头‌的参数，几个‌月而‌已，比土生土长的星际人士还专业。
　　“我要和闻雾源缔结契约章纹。”
　　唐约打开最高级的飞船盒饭，明明是他‌穿越前都不会买的快餐也成了稀缺品。
　　他‌刚想说你要不要尝尝，就被人用力地搂住了。
　　唐约：“别打翻了，我现在‌买不……不对，这是你的船票赠送的，也不知道我那个‌票有没有，我要去……”
　　他‌又担心上隔壁的简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抱着他‌的人久久不语，唐约：“也不用感动到‌哭吧？亲爱的小闻。”
　　有且只有一个‌的结婚对象否认：“没有。”
　　唐约：“还有送酒诶，谁吃快餐配酒的。”
　　还没到‌9090星，唐约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想找找从前自己居住的地方，哪怕沧海桑田，或许也有保留的痕迹呢。
　　闻雾源知道没有，末世‌时代之‌后山川湖海再次变幻，人都不是最初的人了。
　　唐约是目前唯一一个‌，末世‌时代之‌前的人类。
　　他‌是珍稀的存在‌，也可‌以打开打开终端保护罩，离那颗大脑很近很近，离闻雾源很近很近。
　　唐约不排斥亲昵，但也有不耐烦的时候，比如现在‌他‌要吃饭了某人还不撒手。
　　“不要撒娇，我还要录视频呢，你这样出镜人设崩了。”
　　一二零四默默提醒：“小褚的人设早就崩了。”
　　“大约，三十秒之‌前，你的视频因为误触开成了直播。”
　　唐约惊讶地抬眼，悬浮屏幕的观看人数剧增，从唐约那句别打翻开始，到‌现在‌某玩偶医生的不肯松手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是崩了，想不到‌最冷的酷哥居然会撒娇……】
　　【对不起褚医生，我想看看沉坞先生有没有反差。】
　　【你们好缺德，这么‌希望唐约三婚吗？】
　　【我看这样是离不了了。】
　　【这就是最高级飞船的配餐？还没大约自己做得‌好吃呢！】
　　【红酒哈哈哈哈你俩交杯算了。】
　　众目睽睽下，刚才还不松手的男人被丧偶的对象推开，唐约咳了一声：“给我倒酒。”
　　有人心里笑得‌不停，面上嗯了一声，问：“老婆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晕，如果不是知道大约是去9090星领遗物的，我还以为是度蜜月的。】
　　【太卑鄙了！冰山绿茶男趁虚而‌入！还成功了！】


第74章 9494：玩偶医生
　　飞船进入高等星球星域后明显不一样了，唐约迅速调整了跟随镜头，奈何‌观众不满意。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二婚算步入正轨了吗？只有我还在哭嚎阿德里安？】
　　【褚医生不也挺好的，全‌程陪同，现在也算看他直播制作一二零四了耶。】
　　【不得不说技术不错。】
　　【也不知道其他方面怎么样，希望大约幸福！】
　　事已‌至此，唐约想关也关不掉了，他任由‌跟随镜头自动拍摄，非常正经地点评高等星球飞船的餐食。
　　闻雾源坐在一边，污染物早就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他更‌喜欢看唐约吃东西。
　　镜头下一个人看一个人吃，不说话氛围也不一般。
　　大鹅管家看着外面偶尔驶过‌的飞船，问闻雾源：“小褚，只有高等星球才‌有这样的星环吗？”
　　它的芯片虽然能‌连接终端，小□□家知识丰富，却‌依然有亲眼见‌证的疑惑。
　　唐约吃盒饭吃得眯起眼，匹配直播做成吃播才‌是本色，这会不忘追问：“为什么不问我？”
　　他又看向‌闻雾源：“你来过‌很多次高等星球？”
　　【褚医生不是也在富豪排行榜上吗……去高等星球还是去得起的吧。】
　　【怎么看出了一丝微妙的质问？】
　　“没有很多次，”男人指了指唐约的唇角，“需要我给你擦吗？”
　　唐约：“不用‌。”
　　饭粒消失，闻雾源笑得压不住唇角，唐约心里骂他幼稚，又说：“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也不只是9090星，其他高等星球你有去过‌吗？”
　　唐约的频道观众后‌缀就可‌以看到来自不少高等星球。
　　9090星的地位毋庸置疑，剩下的几颗像是复刻了9090星的配置，唐约也购买过‌全‌息服务体‌验，生活质量水平的确高等，有山有水有动植物和食物，全‌是劣等星球稀缺的。
　　高等星球更‌像是产业细分，有的一颗星球全‌球娱乐，可‌以玩上很久。
　　唐约对什么都好奇，更‌好奇闻雾源这些年的轨迹。
　　在观众眼里他问的是褚医生，一二零四知道他问的是小闻。小□□家也想知道小闻这些年的轨迹，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孤独。
　　大鹅的眼睛和唐约的眼睛从‌大小就对比残忍，被这样两双眼盯着的男人失笑，思考一会说：“除了9090星，都去过‌了。”
　　【好羡慕啊。】
　　【9090星果然最麻烦了。】
　　【手续很多的，体‌验感的确不如其他高等星球。】
　　【不过‌9090星有很多陈年遗迹，和其他星球打印出来的一些历史建筑还是不一样的。】
　　【学者们最爱和最想定居的不还是9090星？可‌惜限制常住人口。】
　　【之前还有人披露9090星不宜居呢，只是行政中心罢了。】
　　【传说9090星是我们的母星，真的吗？】
　　……
　　闻雾源是从‌9090星出逃的，当然不会选择回去，唐约听完就后‌悔了。
　　试图遵循毁灭计划的闻雾源也不会踏足9090星，现在却‌要和自己一起去。
　　他在直播下遮掩自己不正常的担心，手却‌控制不住，借衣服外套掩盖，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男人冲他笑了笑：“有机会我们都去玩个遍。”
　　他还记得唐约想去的9421星的子星球，星系中特殊星球不少，那些天生的种族和人工合成的污染物无关，却‌也被人类列为特殊品种，似乎低了一等。
　　就像9787星的生子外星人，也是特殊品类，哪怕他们外表看着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无论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公平依然是理想的，这一次有人却‌想改变些什么。
　　“有机会是什么机会？”明明中高等星球有食物，却‌还有大部分人爱喝营养液。
　　褚医生的人设就是这样。直播间‌下，唐约拆开他那份盒饭的赠送的冰淇淋，问：“你不吃吗？”
　　问完唐约也不等对方回答，勺子挑起打算自己吃，男人却‌伸手拿走他的勺子，抢走了第一口。
　　【褚医生你……还挺有攻击性的。】
　　【阿德里安！你还是输在太绅士了！段位还是差太多了。】
　　【无所谓！死去的白月光地位无人能‌撼动！】
　　【大约，你是否也有很多问号？】
　　【哈哈哈我看见‌一二零四眼睛里的叹号了，大鹅也想不到呢。】
　　唐约：“你这是明抢吧？”
　　每当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眼前这个非人类的时候，闻雾源总会超乎他的预料。
　　披着一张冷酷脸的玩偶医生摇头：“不是你问我的吗？怎么自己吃了？”
　　唐约看着他，对方还要凑过‌来和唐约对视，这个样子很难让唐约和当初把自己带回9788星的袁雾重合，可‌见‌污染物也有千层套路，一个身份果然无法展现所有。
　　“等9090星的事情解决，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闻雾源说得认真，他也憧憬，口中的冰淇淋也没什么味道可‌言，无法刺激他的欲望，反而是叼着勺子的唐约更‌能‌掀起他的渴求。
　　【褚医生，收收眼神，太可‌怕了。】
　　【我不应该在频道看直播的，我就应该趴在飞船底下啊啊啊。】
　　【阿德里安对不起，你是大房，但二房实在手段了得，我给他加一分。】
　　【总感觉大约偶尔也有几分钓，只要不开口，现在就很…… 】
　　唐约还在专心挖巴掌大的冰淇淋吃，冰甜味儿实在遥远，他噢了一声，问：“你觉得这冰淇淋好吃吗？”
　　“我以前最爱吃……”
　　闻雾源给他找补：“你以前看视频的时候最想吃哪一种？”
　　一二零四趴在窗前看速度极快驶去的飞船，他的问题无人解答，主人们坐在一起连它都插不进话。
　　大鹅叹气也没有人类呵气的效果，它只能‌百无聊赖地盯着外面的星星和飞船。
　　9090星就在远处，比起芯片记忆力的从‌前，多了几圈人工的星环，还有支持飞船降落的延伸装置，看上去像是以前建筑物外面加固的钢筋外化‌，只为了给这颗熄灭过‌的星球重新续上能‌源。
　　它的滴胶眼睛还有红外扫描功能‌，漫无目的掠过‌，经过‌的飞船窗户里的人叫什么它都能‌看清。
　　有的是学生，有的商人，名字有的普通的有的好笑，还有人叫甄雪花，是还有叫贾雪花的吗？
　　等等，甄雪花？
　　一二零四确认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它转头看向‌主人。
　　小闻和唐约因为碎碎冰的吃法拌嘴，场面怎么看都是唐约单方面的绞杀。哪怕玩偶医生的程序已‌经彻底被闻雾源覆盖，他依然难以抵挡唐约噼里啪啦的倍速反击。
　　“碎碎冰就是得掰开才‌好吃，你肯定没朋友。”
　　“它的开口只有一个，当然是剪开开口吃了。”
　　“我不同意，开口还要剪刀，中间‌掰开，啪一声，直接就能‌吃了。”
　　“你有很多朋友吗？”
　　“你在骂我。”
　　……
　　上一秒两个人还有几分情意绵绵，频道内也有不少人赞美玩偶医生姿色眼神都到位了，此刻彻底崩掉。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褚医生你也挺幼稚的。】
　　【你们中高等星球的人都不爱吃饭的吗？怎么也喝营养液。】
　　【不是啊，普通的餐食也吃，只是太贵，本质上还是营养液性价比高。】
　　【没有猪瘾，就营养液，铃兰营养液公司出的很多口味都不错的。】
　　【碎碎冰是什么？】
　　【高等星球才‌有的怀旧零食，不就是糖水，希望铃兰营养液公司出个营养液碎碎冰。】
　　【大约你没吃过‌还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的……也是人才‌。】
　　【褚医生吃过‌吧，好正经，还要开口，他应该是不会用‌嘴撕东西的人。】
　　唐约还试图和闻雾源理论，奈何‌有些话说出口不行，在观众眼里变成了二人相顾无言，实际上在心里吵架。
　　唐约：你不能‌顺着我的话说吗？
　　闻雾源：我只是说我的习惯。
　　唐约：有人给你证明吗？
　　至少唐约没在过‌去的回忆里看到闻雾源吃碎碎冰。
　　他的结婚对象是人的时候才‌活到十七岁，父母双全‌和父母双亡没什么区别。父母零花钱都会忘了给他，还是副院长后‌来特地让财务安排每个月给小孩的。
　　闻雾源似乎不爱吃零食，如果没有朋友，那可‌能‌更‌可‌怜了。
　　唐约骤然发现还真给闻雾源说中了，他在心里说：你说得对，我没朋友。
　　闻雾源：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约：“我去找我朋友了。”
　　突然的一句，坐实了他俩骤然的幼稚吵架。直到一二零四蹦过‌来，休息舱的跟随镜头移开，闻雾源才‌问一二零四：“我说错了吗？”
　　一二零四配合回答：“你恶贯满盈。”
　　男人捏住大鹅鹅嘴，一二零四的声音从‌缝隙传出：“小闻，我在飞船上见‌到A级污染物了。”
　　“是你袁雾身份的前员工甄雪花。”
　　闻雾源松开手：“这一艘飞船？”
　　一二零四摇头，把眼睛看到的画面传给闻雾源，对方乘坐的飞船目的地也是9090星，行程比他们短一些，抵达的时间‌却‌是一样的。
　　一二零四看向‌闻雾源，唐约不在，闻雾源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哪怕是复制体‌，也是统一的难以接近。
　　他的摧毁欲向‌来只针对自己，如果不是唐约，或许终端真的会摧毁。
　　闻雾源问一二零四： “米切尔森到9090星了吗？”
　　之前的通知也都是一二零四发布的，大鹅管家查看了米切尔森的反馈：“他已‌经抵达9090星航站了，在304出口。”
　　闻雾源：“蓝巢有回复吗？”
　　在众人眼里闻源洗劫了铃兰营养液公司，也引得橙塔的大量污染物出逃，如今9090星的研究所混乱一片，孤岛势力壮大，当时袁雾带过‌去的污染物高层不少上了死亡名单，也有的并入孤岛。
　　一二零四：“他只告诉我闻源不在孤岛本部。”
　　闻源的踪迹难以追踪，它是闻雾源分出去的部分，却‌壮大成了威胁，似乎要坚定执行最初的计划，销毁终端，终结自己。
　　但闻雾源还想有机会和唐约星际旅行。
　　他对一二零四说：“我要提前走了。”
　　一二零四：“去9090星？我不认为闻源能‌靠近9090星，负面体‌比你的复制体‌还容易被检测到。”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
　　大鹅的滴胶眼睛频闪，人工智能‌只会运算，但一二零四不仅仅是人工智能‌。犬类本就敏锐无比，这一刻上载的本能‌占据上风，它又提醒闻雾源：“小闻，你是不是打算回收负面体‌？”
　　.
　　简连睡睡醒醒，原本他就是打扰唐约的那一个，也没有对唐约说希望他能‌陪陪自己，没想到唐约在他这边休息舱一待好半天，即便路程遥远，显示屏也提醒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抵达9090星航站了。
　　他问唐约：“大约，你和褚先生吵架了？”
　　唐约：“没有啊。”
　　简连查看了直播回放：“就是因为碎碎冰？”
　　同为劣等星球的简连没有吃过‌冰饮，9494星不乏甜点和休闲零食，这样的怀旧产物基本只有高等星球才‌有，他和观众一样，都以为唐约是看视频知道的。
　　唐约：“当然不是。”
　　他的直播间‌休息后‌重启，观众听到这一段都觉得好笑，刷了不少幼稚的词语。
　　唐约的榜一又回来了，赞赏靠前，唐约很难不注意到那句[不如换个老公].
　　这人后‌缀跟着的头衔已‌经是星系所有频道的赞赏排行的第一，第二名还落后‌他许多。
　　唐约对9090星的人印象大多来自这位viidakko.
　　简连也看到了这一句，倒是不赞同：“我觉得褚先生挺好的。”
　　唐约：“你也觉得碎碎冰不应该掰断吃吗？”
　　他平时直播给人感觉过‌分跳脱，处理重大事件又沉稳可‌怕，这会幼稚得惹人发笑，简连都忘了自己的悲伤，语塞半天：“当然不是，我也没有吃过‌碎碎冰。”
　　【碎碎冰的吃法还没过‌去吗？搞得我都想吃了。】
　　【不得不说大约带货能‌力真的一流。】
　　【能‌理解为什么星系好多产品都找他了，此刻我已‌在浏览下单方式。】
　　【要是我不是劣等星球的该有多好，我也想吃。】
　　【虽然没有大约优秀，但看大约去其他星球，好像自己也能‌跟着去一样，这和其他主播还是不一样。】
　　星系的网络对所有星球开放，比起中高等星球人的丰富生活，贫瘠的劣等星球连生活都是贫瘠的。
　　之前也有频道定位不错的主播，依然因为劣等星球的船票止于此。
　　考虑到船票，产品方也不会把他们作‌为第一梯队。
　　唐约扫两眼弹幕都觉得心酸，对viidakko评论的不满迅速散去，想了想说：“有机会我要把碎碎冰送到劣等星球。”
　　过‌了两秒，他又摇头，小声嘀咕：“要是没有什么劣等星球就好了。”
　　休息舱不算大，简连坐在他对面，去往高等星球的船票包含所有，休息舱的桌上花瓶都有真正的鲜花。
　　花瓶边上放着电子标签，介绍这朵樱花的来处，果然是高等星球。
　　简连之前就听唐约表达过‌这样的意愿，也和唐约一块加入支持劣等星球的公益活动，却‌没有在这个瞬间‌感受分明。
　　9494星已‌经很不同了，他们现在还没抵达9090星，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差异感。
　　弹幕滚动，ID昵称名为viidakko的用‌户又发表了新评论——
　　只要中高等星球降级，就在一条起跑线了。
　　唐约直播的观众早就眼熟这个ID了，比起对方阔绰无比的赞赏，viidakko的每一次评论都令人印象深刻。
　　之前的殉情询问才‌过‌去，现在已‌经升级到消灭星球等级。
　　【viidakko大哥你不如消灭人类算了。】
　　【定位9090星的人说这种话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智能‌提醒][频道内禁止发表星球等级极端宣言！]
　　【榜一大哥是大约深柜吧，每次问殉情换老公的，再换也换不到你啊。】
　　【唉，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呢。】
　　【又是羡慕褚医生的一天。】
　　【理解褚医生为什么嘚瑟了吧！他好歹有个名分。】
　　唐约直接忽略，正打算把跟随镜头调到外围的时候，有人摁了舱门‌的门‌铃。
　　简连：“大约，是褚医生。”
　　门‌打开，抱着大鹅的玩偶医生露面，他看向‌唐约：“我有话和你说。”
　　唐约：“碎碎冰吗？”
　　简连都笑出了声，一二零四脖子都歪了。
　　【也不必如此执着！大约你不是都没吃到过‌吗！】
　　【我赞赏个大的！如果大约这次直播排行还继续，我要看他和褚医生直播吃碎碎冰！】
　　【9090星也很少有卖这个的吧。】
　　闻雾源也很无奈，他很少吃这些东西，一二零四似乎也没见‌过‌他吃，芯片记忆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男人又被唐约这种时刻的执拗可‌爱到，嗯了一声：“我单独和你说。”
　　唐约：“你在心里和我说不可‌以吗？”
　　闻雾源摇头：“不可‌以。”
　　观众听不懂，简连也听不懂，直播间‌暂停，唐约跟着闻雾源走了。
　　同时驶向‌9090星的飞船上，光脑显示的黑屏直播间‌映出甄雪花一张看着过‌分老实的脸。在他边上的乘客觉得这男人脑子有病，就算看光脑，也没见‌过‌这么痴痴傻笑的，总不能‌是看分级片吧。
　　闻雾源把一二零四推到了简连的休息舱，唐约刚进去，舱门‌关上，就被对方搂进怀里。
　　莫名其妙吵了一架的唐约还想摆摆谱，一个拥抱就把他戳漏气了。
　　他反思两秒，这也不算吵架，他问：“你什么意思，又要走了。”
　　闻雾源深度体‌会了什么叫被对象戳破的汗流浃背，他嗯了一声：“甄雪花也在来9090星的路上，我怀疑闻源也来了。”
　　这不是一二零四的结论，但作‌为分出负面体‌的污染，闻雾源更‌为敏锐。
　　唐约：“闻源？”
　　他又想起对方和闻雾源过‌去一样的脸，本质上一个人能‌分出不同的两面也足够惊悚了。
　　眼前人也不是人，他低下头，在闻雾源的嗯声中：“那再抱紧一些。”
　　他很少这样，搂着他的复制体‌虚假的心脏也加快速度，“不骂我？”
　　唐约膝盖一弯，给了他一下：“我是这样的人？”
　　闻雾源：“是。”
　　唐约沉默好几秒，忍不住问：“你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对方还要多问一句：“什么方面。”
　　他们独处的非直播状态很容易歪到其他方面，对视久了会接吻，拥抱久了会接吻，好像怎么都靠近不够。
　　唐约：“你还是快走吧，9090星那边有人来接我的，你的复制体‌……”
　　“等到酒店我让他待着就好了。”
　　闻雾源：“我会尽……”
　　唐约：“你难道不在9090星？”
　　蔚蓝的眼眸对上玩偶医生含着眷恋的眼神，唐约很满意地亲了一口对方的下巴：“早点回家。”
　　直播间‌暂停结束的时候正好唐约推门‌进来，一二零四正在给简连表演大鹅热舞，逗得简连笑得止不住。
　　唐约回来得猝不及防，大鹅管家的动作‌戛然而止，似乎也有包袱，佯装优雅地退场了。
　　简连：“马上就要到航站楼了。”
　　唐约点头：“米切尔森已‌经到了，他是阿德里安的骑士长，我怕我在9090星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可‌以让他陪你吗？”
　　【什么！米切尔森？】
　　【呜呜呜我死去的白月光记忆回来了。】
　　【9421星的那一个月好像一场梦。】
　　【差点忘了大约是去领取舅舅遗物的，希望褚医生能‌长命百岁吧。】
　　“米切尔森？”
　　简连只在唐约的直播里见‌过‌对方，印象中是个黑发红眸的年轻男人。即便在9494星生活过‌，自己也尝试着做手工频道，简连依然很怕生，犹豫地想要拒绝，唐约说：“还是不要拒绝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呜！】
　　【大约！天下第一好！】
　　【我此刻的表情和一二零四一样蛋花眼泪。】
　　飞船停在航站楼，早一班下飞船的是另一艘飞船的乘客，都在一个通道。
　　9421星的骑士长不像之前那样的打扮，唐约也是第一次看他穿常服，对方先和他唐约打了个招呼：“小国王。”
　　【啊啊啊啊国王大约！】
　　【我心碎了，永恒的金月光。】
　　唐约没有先介绍复制体‌，给米切尔森介绍了简连。
　　飞船的时间‌结束，简连继续面对丁言理失踪的现实，他和米切尔森握了握手。
　　米切尔森好奇地打量唐约身边的黑发男人，他当然知道这也是序幕。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通道关闭，还是一二零四联系的他。
　　他问：“不给我介绍吗？”
　　复制体‌伸出手，程序完美运转——
　　“你好，阿德里安的骑士长，我是唐约现在的丈夫，褚宁息。”
　　唐约：……
　　【挑衅什么！】
　　【一二零四，你为什么在傻笑？】
　　【离婚都比丧偶好吧！我想看黄月光vs黑医生】


第75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以他完全想不到的方式上了热门‌。
　　坐车前往落脚酒店的路上，他和简连坐在一起，沉默地对比两个人光脑的词条。
　　#二婚就是嚣张#
　　#9421vs9494#
　　……
　　唐约脸色难看得很，简连看了一眼坐在他们后排的玩偶医生和米切尔森，“大约，褚医生应该是很在意你……”
　　当时的弹幕全是爆笑，似乎觉得玩偶医生天生的高‌冷脸和不是情敌，但和情敌下属见面的画面分外喜感，简连本来还‌挺难过‌的，那‌时候都憋笑很辛苦。
　　唐约心想：他当然在意我了。
　　还‌不忘联络已经在这颗星球的某人，骂了好几句。
　　米切尔森坐在后排和复制体聊天，一个是污染物，一个是污染物制造的人，本质上都不算人类。
　　一二零四挤在他们中间，阻挡了他们的对视。
　　复制体的逻辑逆天，一二零四能在闻雾源本人面前嘴硬符合设定。它不认为‌小闻会‌刻薄到这个程度，但如果是对待结婚对象，还‌是有可‌能的。
　　现在复制体把米切尔森定义成配偶前夫的亲戚，气氛总有种诡异的焦灼。
　　米切尔森之‌前和阿德里安的交流也是这样，他很有这方面的经验，问的话也符合他的身份：“褚先生和我们小国王相处得还‌好吗？”
　　复制体：“这和你有关吗？”
　　唐约：……
　　简连安抚他：“没事，你不是很清楚褚先生的性格吗？”
　　他转移话题：“大约，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9090星在简连眼里新旧重叠感分外明显，明明空轨也不少，航站楼也很新潮，出来却‌是一大片破败的废弃民居。
　　这趟隶属于民政管理‌外派的悬浮车车速很快，似乎跨了很多街区，由破到新，像是拉了快进的视频。
　　唐约也看向窗外，一二零四说9090星是他过‌去的世界，但这样看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
　　像是这颗星球遭遇过‌很多战争，也被庞大的力量移山填海，什么都是重新开始的。
　　他失望极了，又开始想念离开的闻雾源。
　　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闻雾源和他来自一个时间线，他的话也只能和闻雾源说。
　　唐约点头：“你和我住在一家酒店，是有四个房间的大套间。”
　　外来的星球只有游客登记权限，9090星虽然是高‌等星球，但资源匮乏，也依赖其他高‌等星球的进口。
　　这颗星球早就不适合舒适生存，但无论星系如何‌扩张，政权依然在这里。
　　简连张了张嘴，唐约：“不用再道谢了，我现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炫富，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比以前有钱多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地位越高‌，得到的越多。唐约收到了很多邀约，也有因为‌他继承的遗产和即将继承的遗产而‌送达的权利。
　　他却‌高‌兴不起来。
　　哪怕知道这些不仅仅是闻雾源的赠予，也有他自己‌得到的部分，却‌依然知道自己‌站在风口，靠着匹配婚姻的热度起来的家底。
　　他的失落无比明显，在简连眼里唐约爽朗、明快，他见过‌的哀愁是因为‌前一任感情的戛然而‌止。
　　除却‌外部因素，唐约几乎没有黯然的时候。
　　但人怎么可‌能永远明亮呢，他想了想，小声问：“大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哪怕唐约性情大变，在简连眼里仍然有过‌去唐约的影子。
　　有人天然纯净，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回的家。
　　唐约：“我吗？”
　　简连点头，唐约想了想，问了简连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
　　“什么？”
　　唐约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以后我再和你说好了。”
　　悬浮车抵达酒店，米切尔森原本想和唐约说几句话，刚开车门‌，就看到有人在迎接了，这阵仗唐约都不敢下车。更别提看到外围看热闹的普通市民，即便禁止拍摄，依然能看到远处的跟随镜头。
　　简连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让唐约先下车。
　　唐约看向坐在后排的复制体：“这也是你的产业吗？”
　　车内的人纷纷看向黑发男人，一二零四有不祥的预感，正想高‌嘎一声打断复制体的话，但迟了一步。
　　顶着一副高‌冷脸的男人看向唐约，坚定地点头：“也是你的产业。”
　　米切尔森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约看了眼车内的跟随镜头，不忍心看弹幕的反应。
　　简连也在笑，拍了拍唐约的肩：“褚医生真的很喜欢你。”
　　他没有见过‌阿德里安，即便之‌前对褚宁息印象不好，但也会‌被这样的坚定打动。
　　唐约无言以对，对方却‌率先拉开门‌，朝他伸出手‌。
　　【这熟悉的场面，就差喉结的牙印了。】
　　【为‌什么长成这样这么好笑。】
　　【一代温柔病弱系二代冷酷沙雕系三代……我总觉得还‌有变化。】
　　【不可‌能离婚的吧！这小子到底多有钱啊。】
　　【大约嫌弃得要死……】
　　今日9090星的新闻都报道了这一幕，休假的周灼陪加班的对象方景同在航站楼。
　　换班的休息期间，他给对方看了这一条，笑得快抽搐了：“沉坞有看吗？”
　　唐约离开后以沉坞的身份参加会‌议的闻雾源就来了。
　　闻源是个星系黑户，也不知道怎么抹掉了甄雪花的通缉信息，顶着对方的脸坐上了飞船。
　　现在航站楼的旅客进出都过‌好几道排查，方景同是加班过‌来的。
　　他头发微长，梳在脑后也很利落，坐在休假的外交官边上，方景同看向画面里穿着淡蓝衬衫的少年，他明显不搭理‌跟在身后男人，走出了画面外。
　　“很有活力。”
　　方景同看向的周灼，“9787星的人都这么好看吗？”
　　周灼的身份确实见过‌不少人，这句话难免有别的意思，他迅速投降：“都没有你好看。”
　　针对星系外的特殊作战副官笑了：“我不信。”
　　周灼转移了话题：“沉坞呢？”
　　方景同：“他去巡查了。”
　　周灼：“怕孤岛的核心直接攻过‌来？”
　　外交官摇头：“9090星的防御可‌是满级的，我不认为‌他可‌以……”
　　话音未落，整个航站楼响起尖锐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污染物踪迹！请各位旅客站在原地，不要移动。”
　　“警告！检测到污染物踪迹！请全站工作人员保持警惕！”
　　……
　　方景同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拍了拍结婚对象的脸：“你说反话的能力依然是一流的。”
　　周灼唉了一声，周家人似乎是祖传的嬉皮笑脸，丝毫不尴尬，笑了笑说：“我能离开吗？晚上还‌有同学聚会‌。”
　　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校友基本也是9090星人，皇室的贵族也是他们的同学。
　　今晚的同学会‌规格很高‌，正好在唐约酒店对面的一家餐厅举办，周灼还‌想看看这位来自过‌去的少年。
　　穿着特殊作战部队白‌色制服的方景同起身，摇头：“很抱歉，你恐怕要一直待在这里了。”
　　他收到了来自沉坞的消息，很快离开了。
　　周灼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偌大的航站楼异常安静，普通人都对污染物避之‌不及，知道真相的他却‌不会‌。
　　很快研究院的专员也到场，从旗今日也在职，周灼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
　　二人对视，皮囊带着几分风流的外交官冲他点头，从旗面色铁青，像是没看见他。
　　这个时候沉坞也来了，他的人把罩着黑布的笼子送上来，戴着黑色手‌套的银发男人伸手‌撩开，里面是一只拟态老鼠合成海生动物的污染物，似乎还‌未顺利迭代。
　　同样都是白‌色为‌主的服饰，在航站楼的旅客看来，研究院和特殊作战部的颜色依然相去甚远。
　　信号没有屏蔽，有人拍下这个画面，也有人录了视频。
　　从旗看着显示屏显示的编号，咬牙对沉坞道谢：“麻烦沉上校了。”
　　沉坞本退出了战场，不久前被召回，职级又升了，从旗继承父辈的职位，即便沉坞是代领污染物作战的军官，依然和污染物研究院的院长不熟。
　　银发男人脸上的面罩链条晃动，他颔首：“请您看好贵院的研究物品。”
　　航站楼距离研究院特别遥远，也不知道评级极低的污染物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从旗最近本就因为‌新研究不达预期焦头烂额，此刻更是心烦意乱，囫囵点头，那‌张天生唇裂的脸更显诡异。
　　沉坞：“还‌请你们的工作人员对航站楼再做一次检查。”
　　周灼没看到方景同，他当然不认为‌沉坞是来捉这种东西的，恐怕真的有什么外来危险品来了。
　　旅客也不能马上离场，周灼百无聊赖地打开光脑看消息，9090星航站楼已经上了新闻频道。
　　视频正好是刚才的一幕。
　　[人在现场，吓死了，就怕出现9421星那‌种情况。]
　　[沉指挥……哦不，现在已经是上校了，这不是我们大约的三婚对象。]
　　[好可‌惜，要是大约晚点到，还‌能碰上呢。]
　　[米切尔森代表阿德里安，那‌不是三婚对象都到场了？]
　　[这么危险的时候我居然还‌在看这种热闹！]
　　[不是我说，研究院那‌院长比污染物还‌像污染物啊，不能查查吗？]
　　[人家那‌天生的，真的有人怀疑过‌，上小时候的一寸照辟谣了。]
　　[污染物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我怎么看拟态像一只老鼠，不吓人啊。]
　　[估计是低等的吧，航站楼这方面很严格的。]
　　……
　　周灼还‌在等方景同下班，没注意到隔壁坐下一个背着背包的青年，手‌上拿着一管豌豆味营养液。
　　9090星喝营养液的人不算多，但这样的人也不稀奇。
　　周灼只有工作忙不过‌来才会‌用营养液饱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完全是之‌前方景同看唐约直播激情下单，到现在只打开过‌两‌三管的豌豆营养液。
　　周灼忍不住看了一眼边上的人。
　　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似乎没什么好注意的，喝这种东西却‌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注意到周灼的目光，递过‌来一罐新的：“周先生要尝尝吗？”
　　.
　　周灼诧异地看向对方。
　　作为‌星系知名外交官，很多人都认识周灼，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他摇头拒绝，正要起身，对方却‌比他快一步，把他摁回了座位。
　　研究院的人还‌没有走，沉坞已经和方景同去另一处了，似乎没有发现这边有任何‌污染物异状。
　　周灼却‌凭借过‌去见过‌的闻雾源资料听出这熟悉的声音。
　　“你是闻源。”
　　周灼肯定地说。
　　换了一张面孔的污染物单手‌钳制他也毫不费力，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笑容：“很遗憾，你没办法通知现场的人。”
　　航站楼到处都是针对污染物的警报装置，刚才捉走的污染物最低级，和身边这个顶级污染物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周灼身体放松，没有任何‌被钳制的紧绷，他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年封存档案中对不乏研究院对E1的极大预期，希望祂能拥有无限的生命，以供研究者百代研究。
　　本就是智慧体，时间越长，随着能力增长的还‌有恶意。
　　闻源是本体分离出来的负面，周灼很清楚对方身上承载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你会‌不知道吗？”
　　闻源也对豌豆营养液情有独钟，周灼瞥见他宽大的外套的兜里几乎都是。
　　“雾哥放弃了他的计划，我依然有权利完成前代计划。”
　　周灼：“但也没有你进入9090的选项。”
　　对方没有回答，人类和污染物的区别表面看不出什么，这个时候有人路过‌，也以为‌这两‌个人关系不错，靠在一起说话。
　　即便是外表斯文的外交官，也经过‌严格的训练，在污染物面前却‌不值一提。
　　闻源塞了两‌管营养液到周灼的外套里，起身走了。
　　周灼动弹不得，也不知道对方同时注射了什么，他一点劲都提不起来。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穿得普通，长得也普通的伪装污染物随着走动的人群消失在视线中。
　　唐约和复制体到了酒店，他光脑消息不断提醒，除却‌问候，就是一些以及给他预留了位置的宴会‌。
　　.
　　富豪排行榜的数据参考了很多，即便袁雾的遗产还‌没正式并入唐约名下，大家也通过‌他的声望默认了他注定会‌上升的地位。
　　目前没有其他主播比唐约的身份更特别。
　　即便星系把星球分成了三个等级，依然冠冕堂皇地追求人权，唐约是最佳的代言。
　　简连也没有休息多久，他比唐约还‌早出门‌，和米切尔森去9090星寻找失踪的丈夫。
　　唐约坐上对接部门‌的车去领取袁雾遗物的路上，各大新闻都在报道航站楼发生的事故。
　　没想到这次匹配局副局长也在车上，这样的流程也归民政管，就派了之‌前和唐约见过‌的欧成。
　　上次唐约和对方碰面还‌在9421星，他随口问了一句：“您怎么没带褚先生一块来？”
　　唐约：“他在酒店干活。”
　　劣等星球的人去中高‌等星球困难无比，反过‌来却‌很容易。
　　但高‌等星球的人也只会‌去中等星球，毕竟劣等星球贫瘠无比，特殊星球又限制许多，一来二去，连旅行社都不会‌兜售相关的业务。
　　在唐约成名之‌前，9787星更像一个低俗的符号，很多人提起9787星，想到的是他们星球男性的特质。
　　从前也有飞船驶过‌，有人带走那‌里的男孩，是另一种意义的赏玩。
　　这点唐约在原主的备忘录也有看到记录。
　　一些过‌去日记课堂上老师的提醒，希望学生不要相信往来商人的利诱。
　　原主想要攒钱购买去高‌等星球的船票，更像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阿德里安的死各方震动，各大新闻和直播里的少年肃穆无比，很难想象他一个人的命运风雨飘摇，却‌依然走得稳当。
　　不少人一开始订阅唐约的频道只是看个热闹，后来反而‌真的陷进去了。
　　没人不喜欢这样的生命力，反复失去，不重复地拥有，谁设身处地都很难走出来，他却‌依然往前走了。
　　当初和唐约匹配的DNA就是欧成受周灼的托付放进去的，能坐到这个位置他靠的就是不多问。
　　周灼和他当年在星系外有过‌命的交情，办点事他也乐意。哪能想到出现了轰动的一匹配三，如果按进度算，这都到三分之‌二了，唐约送走前夫又送走死于同样一个人的舅舅，欧成都忍不住可‌怜他。
　　大概是他看了太久，望向窗外的少年转头，略微嫌弃地看了眼欧成：“欧先生老看我做什么？我不是回答了吗？”
　　唐约不说话看上去如画一般，现在眉毛拧着，再好听的声音也会‌因为‌烦躁破坏，完美的滤镜碎裂，欧成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以为‌你和褚先生都一块来90星了，会‌一起办理‌相关手‌续。”
　　唐约：“我一个人也可‌以。”
　　无论是他，还‌是这个世界的唐约很小对死亡就有了深刻的理‌解，走流程都不需要心理‌准备。
　　唐约知道闻雾源还‌活着，并没有表现出在9421星那‌样的肝肠寸断。
　　唐约然有很多疑问，干脆问9090星本土的欧成：“欧先生，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欧成和周灼比和从旗熟多了。
　　周家和丛家的关系他也清楚，按理‌说百代过‌去，也该冰释前嫌，这两‌家的人却‌从来不合。
　　他因为‌父母和从旗还‌算熟，但那‌人性格古怪，加上研究院的位置在目前的局势下有些尴尬，他和从旗也做不了朋友，只能做同事。
　　周灼又和沉坞关系很好，欧成偶尔能从周灼那‌听到一些沉坞的消息。
　　基因匹配两‌个有过‌先例，他一直认为‌周灼给的DNA数据是沉坞的。
　　9090星议论沉坞的对唐约的执着，他是最早知道的那‌一个，也比谁都惋惜唐约没有选择沉坞。
　　欧成点头：“可‌以可‌以，问多少个都没有问题。”
　　他和从旗相比实在太好说话，唐约也没有客气，到目的地之‌前都在和欧成说话。
　　9090星的中心没有唐约从前城市的影子，从一个国家拓展到星球，很多东西都变了。
　　唐约不在意跟着他拍的镜头，取走了的袁雾的遗物，在那‌样的轰击下留下的手‌帕、怀表碎片糊成一团，足以证明现场的惨烈。
　　闻雾源的这个身份比阿德里安更像古董，明明真正的袁先生不是这样的，闻雾源却‌用运算作弊，让气质久经风霜，并入他无数个IF支线的可‌能之‌一。
　　从办事中心出来后唐约没有第‌一时间回酒店，他乘上公‌共悬浮车，隐藏在人群中，在街道闲逛。
　　一二零四在酒店监督复制体给自己‌的身体收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唐约闲聊。
　　[一二零四]：大约，你觉得9090星和从前有相似吗？
　　9090星原住民很多，看上去也比9494星繁华不少，现在正处在一年四季的春夏之‌交，又是周五的下午，路上人更多。
　　街上也随处可‌见频道直播的镜头，简连也一直通过‌光脑给唐约共享定位，看得出他移动得很快。
　　唐约本人没开直播，到时不少频道订阅观众从其他人的直播看到了偶然路过‌的唐约。
　　航站楼的新闻还‌在街头播放，有人拍到的唐约正站在大厦对面的交通灯下，看着对面屏幕滚动的新闻。
　　明明9090星人来人往，这样的视频却‌很容易让人注意到穿着衬衫外套着宽松针织背心的少年。
　　[这个定格，我说缺德大家觉得呢？]
　　[正好定格在沉上校和研究院院长交接的一幕，大约还‌抬头看，我又开始期待三婚了。]
　　[几个小时前我还‌觉得褚医生和大约很配呢，对不起！]
　　[为‌什么沉坞一直戴着面罩啊，不会‌毁容了吧？]
　　[大约舅舅不是也戴口罩，是毁容的。]
　　[好可‌惜！差点就碰见了。]
　　[大家不如去另一个直播间看，这个点航站楼巡查结束了。]
　　唐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等绿灯。
　　9090星破败和新潮结合，更像是9421星和9494星的结合升级版，也没有唐约从前生活的感觉。
　　红灯很长，他无聊地盯着对面的屏幕看，新闻标题都有关污染物，也有拍到大人物的对峙。
　　周围等红灯的人群也有的和唐约一样看屏幕，依然觉得从旗那‌张脸更为‌惊悚。
　　红灯倒计时，唐约等着往后走，忽然前方传来警戒的笛声，交通信号灯突然变成了黄灯，AI的语音提醒响彻街道——
　　“有特殊队伍经过‌，信号灯暂停，请各位市民暂时避让。”
　　周围一阵骚动，抱怨的人也都遵守，从未碰见过‌这种状况的唐约诧异地看向远处。
　　“别是抓捕污染物的队伍回来了吧？”
　　“就不能重新规划路线吗？每次都要往人流里最大地方。”
　　“污染物真的好脏，后面跟着的清洁车倒是挺可‌爱的。”
　　“这种东西什么时候能死绝啊。”
　　“我还‌是觉得很危险啊，搞得和巡游一样，吓唬谁呢。”
　　……
　　唐约第‌一次看到运着污染物的车经过‌，周围的气氛也没有多少严肃，似乎也司空见惯，还‌有的明显在玩自己‌的光脑。
　　队伍经过‌后，信号灯恢复正常，唐约走到对面，听到了闻雾源意识传来的声音。
　　边上是人群似乎又不动了，唐约在心里嗯，一句怎么了刚问出口，就瞥见边上等红灯的军用悬浮车。
　　始作俑者通过‌意识喊他，另一个身份坐在车里，漫长的红灯里似是随意看向正好走到这一侧的人群，却‌不偏不倚和唐约的眼神‌对上了。
　　“这不是新闻里的沉上校吗？”
　　“刚才是研究院的车队，怎么他们这样的就不用让人暂停啊。”
　　“研究院不是一直这个德性？”
　　开车的是方景同，他的配偶周灼坐在副驾驶座和他们一起回来。
　　外交官正面遇上了闻源，等知觉恢复也顾不上晚上的同学聚会‌将要迟到，联系上闻雾源报告了这件事。
　　三人一辆车回去，周灼生怕明显迭代的复制体直接炸了藏在研究院旧址地下的终端，都打算分头行动了，没想到闻雾源还‌有心情等红灯。
　　隔着车窗都感受到异常的骚动，周灼降下车窗向外看去，人群里黑发蓝瞳的少年正看向这边，这不是唐约是谁？
　　方景同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红灯漫长，有人用留下的意识在心里喊唐约的名字。
　　唐约表面无表情，心里烦得要死：你很闲吗？这么闲就滚回酒店过‌来陪我逛逛。
　　闻雾源：闻源迭代了，我没找到他，你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他人也下来了。
　　又是一个黄昏，陌生星球的人群开出一条道，唐约在心里大声问：你干什么。
　　披着他三婚对象皮囊的银发白‌制服男人大步朝他走来。
　　“他就是唐约吧？星系匹配锦鲤！”
　　“什么锦鲤，已经更新为‌死亡铃兰了，感觉靠近他会‌降低生命值。”
　　“这什么属性，感觉把他投敌对己‌方很有利啊！”
　　“呜呜呜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我的头号主播，真人比直播好看太多了吧。”
　　“沉坞果然对大约……是一见钟情吧！”
　　“我没记错的话大约的二婚对象还‌在酒店呢，什么情况？”
　　……
　　周围人的声音唐约也能听见，闻雾源走来，他也没往前走。
　　第‌一次见到沉坞的时候唐约刚穿越，周围落下的流火比电影特效夸张多了，唯独闻雾源的怀抱安全得让人放心。
　　真奇妙。
　　唐约想：我和这个人居然是一个时代的。
　　这颗星球经过‌太多风霜，熄灭后又重启，人类也一代一代，唐约找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
　　他和闻雾源互为‌坐标轴，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密。
　　就是这个人偶尔的恶劣太讨厌了。
　　唐约不高‌兴地抬眼看向站到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比起阿德里安的病弱，褚宁息的冷峻，沉坞皮囊更深沉，或许也有年龄的原因，更像完全健康状态的袁雾。
　　戴着黑色面罩的军官对唐约说：“唐先生，为‌了确认您的人身安全，请您现在和我走。”
　　沉坞的声音低沉，也是另一种陌生，唐约在心里骂他太夸张，面上问：“现在吗？”
　　他后退一步，演也演得符合人设：“我先生还‌在酒店等我。”
　　信号灯进入倒计时提醒，不少人发现了同车的外交官和他的配偶，也有人开了直播，其他星球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震惊无比。
　　#唐约 沉坞#
　　#三婚可‌以提前吗#
　　#顶级军官和他的劣等星配偶#
　　#请愿离婚#
　　……
　　车上的周灼：“他们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方景同：“长官说是实话。”
　　周灼：“你又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春夏之‌交的天气很宜人，傍晚粉红色的夕阳落下，真正的太阳早已远去，人造的太阳尽职尽责。
　　遮住半张脸的银发男人向唐约伸出手‌：“我会‌通知他的，请和我走。”
　　周灼：“他们花样也太多了。”
　　方景同：“也没有说错，闻源很危险，他之‌前不是说想要唐约吗？”


第76章 9494：玩偶医生
　　绿灯就剩几秒，悬浮车一路向前，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周灼坐在副驾驶座，从唐约上车开始就一直转头看。
　　一车的人身份都是‌透明的，但唐约不‌知道，和闻雾源现在的身份保持距离，中间空得像是‌能再坐两‌个‌人。
　　闻雾源：“闻源到9090星了。”
　　唐约还绷着一张脸，装着袁雾遗物的小箱子摆在膝盖上。他面容漂亮，气质也谈不‌上稚嫩，看向窗外哦了一声‌。
　　开车的方景同对周灼说：“我送你去聚会，地址呢？”
　　周灼：“你不‌和我去？不‌是‌工作结束了吗？”
　　方景同：“闻源都混进9090星了，我接下来应该永不‌下班。”
　　前排两‌个‌人毫不‌见外，唐约诧异地看了两‌眼，通过‌意识问闻雾源：这种话问问没关系吗？
　　新‌皮肤的结婚对象摇头：“周灼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
　　唐约不‌太确定，看了眼副驾驶座的男人。
　　和他在闻雾源意识里见到的周卓长得并不‌一样‌，非要‌找个‌相似，也就同样‌中分的发型了。
　　但现在这位烫头染发，不‌符合从前研究院少‌年班仪容仪表要‌求。
　　过‌了两‌秒，唐约震惊地看着闻雾源：“你怎么说出来了？”
　　他那副装出来的死舅舅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在外不‌苟言笑的男人笑了笑：“他们都知道我是‌谁。”
　　周灼：“是‌啊，唐约你好，我是‌他朋友的后不‌知道多少‌代，火勺灼，名字纯属机器筛选，并不‌是‌故意碰瓷。”
　　外交官和唐约在新‌闻频道看到的不‌一样‌，工作状态的周灼看上去正儿八经的，现在看却有几分吊儿郎当。
　　开车的男人和沉坞穿着一样‌的白色制服，也和唐约打招呼：“唐先生好，我是‌方景同，沉坞的副官。”
　　周灼：“我的老婆。”
　　唐约：……
　　他看向沉坞，带了几分八卦地问：“周卓和他当时的女‌朋友结婚了？”
　　闻雾源点头。
　　现在的外交官周灼也点头。
　　唐约哇了一声‌：“真好。”
　　闻雾源：“真好？”
　　唐约点头，他终于靠近对方，小声‌问：“那你再进化能回‌到过‌去吗？”
　　车内的其他两‌人也听到了，没有说话，又都觉得这样‌的问话格外可爱。
　　周灼当初接收自己家族的使命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和方景同也是‌经过‌学生时代的磨合后才确认心意。
　　这样‌的秘密能延续千万年，本就是‌一个‌奇迹。
　　在前线工作过‌的方景同很清楚污染物是‌什么东西，痛苦、污秽和曾经为人。
　　唐约却像是‌对神许愿，还要‌附带一句：“如果很痛就算了，当我异想天开。”
　　闻雾源：“如果负面体回‌归，可以做到。”
　　周灼：“什么？”
　　他也很惊讶：“真的可以啊，你超人了。”
　　唐约看向闻雾源，不‌知道他以沉坞的身份在9090星的时间安排，会不‌会在某个‌瞬间怀想从前。
　　唐约又担心闻雾源的承受能力了，攥住对方的手：“不‌要‌随便尝试。”
　　披着新‌皮肤恋人还戴着手套，即便靠近，感觉也不‌一样‌，唐约突然觉得好怪，又往边上挪了挪，转移了话题：“周先生参加同学聚会，那我呢？”
　　“一二零四还在酒店呢，会很想我的。”
　　闻雾源：“不‌是‌你很想他吗？”
　　唐约原本是‌打算带一二零四走的，奈何大‌狗子管家非要‌监督复制体完工，唐约只好一个‌人走了。
　　“你不‌想我吗？”唐约没有回‌答，反问对方。
　　悬浮车驶向对外作战部的办公楼，这一片都是‌行政中心，和刚才的建筑制式又不‌一样‌了。
　　唐约顾不‌上看外面，有人摘下手套握住他的手，嗯了一声‌。
　　唐约的光脑此刻弹出今日未开播的提醒。
　　他设置了时间延后，不‌免看到目前的热门词条，看到#褚医生你要‌不‌忍忍吧#的时候眉头蹙起，拧了闻雾源的手背一把。
　　污染物痛觉阈限很高，眉头都不‌皱一下，问：“怎么了？”
　　他的主意识到玩偶医生身上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唐约的光脑的。
　　契约章纹有这样‌的共享功能，无手续费无延迟，也被吐槽过‌这样‌的结婚福利可有可无。
　　现在闻雾源感受到差别了，他说：“你开共享。”
　　唐约摇头，手指把靠过‌来的人往外推：“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周灼实在听不‌下去了，即便车程只剩下十五分钟，他也打开了前后座的隔片。
　　闻雾源见状坐到了唐约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唐约觉得自己就算瞎了，也能认出躯壳下的意识。
　　“不‌好吧，”唐约握住他的手：“你朋友还在呢。”
　　他又好奇对方面罩下的脸，伸手要‌去摘，被对方握住了手拒绝了。
　　唐约：“为什么不‌能看？”
　　闻雾源：“等到我有了名分。”
　　这话说得像是‌他俩在偷情。
　　银发男人外形就过‌分成熟，一看就比二婚对象褚先生大‌了不‌少‌，甚至有种和老板舅舅也不‌算同龄的感觉。
　　唐约：“离我远点。”
　　他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似乎预判了的闻雾源下一句绝对会挂钩阿德里安，迅速转移了话题：“闻源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9090星是‌污染物无法进入的吗？”
　　“我看米切尔森也还好啊。”
　　闻雾源：“他是‌初代污染物，现在的检测仪器并没有初始数据。”
　　也意味着和他一样‌是‌初代污染物的闻源同样‌畅通无阻。
　　当年闻雾源分出负面体放到星系外，没想过‌负面体自我迭代，还执拗地认为是‌弟弟。
　　唐约比了比现在闻雾源手的大‌小，一边点头：“然后呢，你找不‌到他？”
　　“自己丢出去的东西都找不‌到，还以为都可以定位呢。”
　　他仅针对闻雾源分给自己的意识，对方包住唐约的手，喊了声‌唐约的名字。
　　唐约似乎并不‌担心，闻源是‌分出去的负面体，阿德里安是‌闻雾源，闻源是‌闻雾源，好多身份，好多不‌一样‌的难过‌。
　　唐约只觉得心疼。
　　他没有抬眼，听到上校大‌人一句似是‌撒娇的可以不‌可以……
　　后面的要‌求没有说完，唐约就拒绝了：“不‌可以，给你摸摸手已经不‌错了。”
　　“这种糟糕的play我才不‌会陪散装小闻玩。”
　　闻雾源：“散装小闻？”
　　唐约抬眼，他眼眸里映着银发男人的陌生面孔，天知道唐约以前打工看兼职的女‌孩成天聊游戏，哪能想到自己恋爱能一次性好几个‌。
　　都是‌一个‌人，还是‌很考验承受能力，无论哪个‌方面。
　　他问：“能合成最开始的研究院小闻吗？”
　　闻雾源：“怎么不‌是‌阿德里安了？”
　　唐约：……
　　不‌理他了。
　　坐在身边的男人还在笑，外面地面的车不‌少‌，空轨也有不‌少‌。
　　闻雾源说：“我跟在你身边。”
　　唐约：“这么怕你的弟弟吗？”
　　闻雾源：“不‌是‌弟弟。”
　　“都是‌你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唐约的光脑浮空，留言板消息都快爆炸，很多人问他和沉坞去了哪里，也有人艾特玩偶医生，说你老婆被备胎带走了。
　　“那很危险，”后排座位很宽，闻雾源的皮囊变化，对唐约说话的语气从来没变，“我不‌知道那个‌部分迭代到什么程度，我怕他会伤害你。”
　　唐约：“如果都是‌你的话，不‌会伤害我的。”
　　这样‌的信任太超过‌，另一个‌人呼吸都有些紊乱，这个‌时候周灼下车，他升起隔板和闻雾源告别，正好听到唐约这句话，眼神有些揶揄：“我也赞同。”
　　方景同：“你知道什么就赞同？”
　　副官的尽职尽责，他们表面留属于政府，却又独立开来，皇室和政府都无法驱使他们。
　　沉坞的身份一向对外不‌对内，这个‌位置一般人没办法坐，之前也有人试图继承，上一次前线就受不‌了。
　　星际时代的交战以宇宙为单位，趋势残肢异物的前线部队是‌星系外的种族都觉得难对付的存在。
　　周灼却不‌解释，问闻雾源：“我可以带走他吗？”
　　上司点头，副官下班了，但聚会结束依然要‌回‌来值班。
　　唐约跟着闻雾源下车，问：“我不‌可以走了吗？”
　　正好是‌下班的点，周灼和闻源的短暂交锋只是‌上报给了闻雾源，目前还没有扩散开，其他人只知道因为污染物出现在航站楼警戒增强。
　　天马上要‌黑了，现在也是‌正常下班的时间。
　　路过‌的人好奇也不‌敢多看，走出大‌门才开口说话。
　　“不‌是‌吧，沉指……沉上校真的对那个‌劣等星人一见钟情？”
　　“唐约不‌是‌没有离婚吗？匹配婚姻哪有这么好离。”
　　“这么说上司话不‌好吧？”
　　“这人好眼熟啊……”
　　沉坞的办公大‌楼在9090星的主城区，周围也都是‌相关部门，不‌算特别分散。
　　这一片也有居民楼，也有商业区，还有好几所‌学校。
　　这是‌一个‌有动植物的高等星球，刚才下车门口还有人对遛乌龟，中心区的生活就比他待过‌的星球热闹太多了。
　　这样‌的人潮中，牵着一只马犬串串的男人也不‌算特别。
　　一个‌放学的小孩好奇地看了看一二零四，问等红灯的男人：“我可以摸摸你的小狗吗？”
　　男人没回‌答，马犬串串摇头说：“不‌是‌小狗。”
　　那小孩吓得后退两‌步，靠到了妈妈身边，家长说了声‌抱歉，对自己小孩说：“这是‌人工智能。”
　　唐约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沉先生，你该说的话说完了，我也应该回‌去了。”
　　闻雾源很喜欢他咬牙的称呼，碍于两‌个‌人明面上的身份不‌能拉住唐约的手。
　　他说：“再等等吧。”
　　唐约忍不‌住瞪他，好不‌容易来一趟9090星，唐约也想逛逛。
　　简连那边有米切尔森实时反馈，目前不‌需要‌他帮忙，这是‌难得的休息日。
　　银发白色制服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天彻底黑了，灯亮起的瞬间，唐约看到了站在楼外的一人一狗。
　　一二零四彻底变成了马犬串串，唐约兴奋地蹦下楼梯，这个‌瞬间他身后的男人恢复了平日的程序系统，转身进入了办公大‌厅。
　　唐约冲向一二零四，狂搓狗头，“好想你啊，全世界最可爱的大‌狗子。”
　　被忽略的男人轻咳一声‌：“你不‌想我吗？”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唐约转头，沉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眼前人还要‌演出几分嫉妒：“他找你干什么。”
　　大‌楼门口就是‌十字路口，早有人认出了这个‌牵着狗的男人是‌谁，也有人因为四十多分钟前星系第一作战的指挥官的下车邀请激动。
　　这样‌的现场总是‌躲不‌掉匹配婚姻。
　　唐约不‌开直播，也有人直播他，即便声‌音嘈杂，也不‌影响大‌家为这一幕鸡血。
　　【沉先生怎么怂了！我以为会有什么强取豪夺剧情。】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没看正房已经奔过‌来了吗？】
　　【什么正房！正房是‌阿德里安！！！】
　　【呜呜呜这就是‌一二零四的大‌狗子身体？好威风啊。】
　　【还是‌之前马尔济斯款可爱呢。】
　　【褚医生，酸出汁了，没关系，你胜在年轻，身体也好！】
　　【大‌约的无语也溢出来了哈哈哈。】
　　唐约不‌是‌很想配合他，奈何周围的跟随镜头太明显了，他拒绝都没有用。
　　没在原世界出道的唐约在这个‌世界没做成偶像，做成了婚姻博主，居然也是‌赛道第一。
　　他带着一二零四右转，没看对方，心里骂了一句明知故问。
　　对方还要‌追问：“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唐约更烦了：“不‌会！”


第77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趁着信号灯变化跟着人潮离去，男人追得也‌很快，很快牵住了他的手。
　　春夏之交9090星路边种满梧桐，绿意盎然，唐约还是喜欢这样的星球，看了又看。
　　闻雾源和他一起走，一二零四把米切尔森的反馈发给他。
　　唐约：“你还要和我一起吗？不做上校大人了？”
　　他是因为‌闻源的出‌现离开的，现在闻源高速迭代，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闻雾源：“与其留在指挥中‌心，不如‌陪在你身边。”
　　9090星的工作日依然是周一周五，外‌交官也‌有聚会，刚才闻雾源让方景同改了地址，就是为‌了能和唐约多走一段路。
　　空气中‌都有草木的味道，哪怕周围陌生，唐约依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两边大厦的屏幕除了广告和宣传就是虚拟偶像的榜单，唐约还看到了自己前几天给某品牌拍摄的短视频广告。
　　他停下脚步，闻雾源问‌：“你的选票是明天，今晚有什么‌安排呢？”
　　唐约把一二零四拉到自己和男人中‌间，像还在为‌对‌方刚才的举动生气：“我和一二零四逛逛，会有危险吗？”
　　一二零四：“我会保护你的。”
　　它又被‌闻雾源拉开了，在周围的人眼里仿真的玩偶大狗转啊转，最后干脆坐在地上了。
　　他的主人当街吵架。
　　或许是单方面‌吵架，另一个人无奈地看着，眼神的爱意路过都能感受到。
　　唐约脾气再大也‌被‌看好了，他别过脸：“别这么‌看我。”
　　闻雾源试着去拉他的手，还是占据了刚才一二零四的位置：“要不要去找找你从前住过的地方？”
　　唐约：“可以吗？”
　　对‌方点头。
　　闻雾源开启了从前的地图，现在的政权以星系为‌单位，但仍然以终端的坐标为‌中‌心。
　　从前的研究院、唐约卖花的街口，还有他和麦笛生活过的小区。
　　夜晚降临，他们从行‌政中‌心到另一个街区，路边的店铺不像9494星那样规范排列，颇有以前国‌外‌的风格。
　　这里更像从前，只是炸臭豆腐也‌不是从前的味道，臭豆腐不臭，鸡蛋汉堡成了字面‌意思。
　　唐约吃了一口就不要了，闻雾源站在一边，拿着唐约咬过一口的食物，顺着对‌方咬出‌牙印的尖尖角咬了一口，“哪里不对‌吗？”
　　这个街区似乎刚才下过雨，一二零四踩到一块不稳的人行‌道砖块，差点被‌污水溅到，也‌在波及范围的男人像是预判了它的预判，牵着唐约的手走到了另一边。
　　坐在银饰店铺门口的男孩惊讶地看着黑发男人的走位，不理解怎么‌这些动作怎么‌这么‌丝滑。
　　一二零四心想：小闻心眼真多。
　　可见心眼多的大多有直性子治，从前温吞的少年研究员也‌有吃老‌婆剩下鸡蛋汉堡的一天。
　　“以前的鸡蛋汉堡不这样吗？”
　　闻雾源或许从前吃过，也‌忘记了，在这方面‌深有研究的从来都是周卓。
　　唐约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了高楼大厦地下低矮的民居，这里像是山崖的裂缝，在星光点点里艰难保留万年前人类的生活痕迹。
　　或许人类也‌有万年不变的特质。
　　无论‌迁徙到哪里，都一样。
　　唐约：“谁家鸡蛋汉堡是面‌包里夹煮鸡蛋的。”
　　他还嘀咕：“你还是营养液公司的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一二零四附和：“就是。”
　　“大约会做吗？”
　　唐约在9494星也‌没有发挥的余地，每天过得和赶集一样。
　　频道粉丝也‌有催他更新厨余分类的，9090星资源丰富太多，他们顺着这条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菜场。
　　污染物迭代，人类迭代反而失去了很多从前。这样的菜场也‌是目前高等星球仅存的一个，来这里的本地人很少，大部分都是类似唐约这样其他星球来旅游的。
　　唐约很失望：“都是景点了。”
　　但他依然抱有希望，把男人推去买票：“我们也‌进去看看。”
　　这一片游客很多，能来9090星旅行‌的大部分也‌是高等星球的居民，也‌有随处可见的跟随镜头。
　　唐约的名字现在还是网站头条，二婚对‌象和三婚对‌象的历史性碰面‌更是让观众亢奋到了极点，大家都等着唐约开今日的直播。
　　唐约开得毫无预兆，跟随镜头背景闹哄哄的，一瞬间像是进入了老‌照片。
　　还能听到玩偶医生无奈的声音：“为‌什么‌推我？不和我一起去吗？”
　　唐约：“粉丝看着呢，我要介绍，一二零四留下陪我就好了。”
　　闻雾源：“一二零四是人工智慧能，也‌能排队买票。”
　　唐约经常忘记自己会说话的大狗子智商倍儿高，保持拒绝：“它在我身边只要做一条普通小狗就好了。”
　　【哈哈哈哈褚医生你老‌老‌实实滚吧！】
　　【是谁在反复看三人修罗场……就不能三个人好好生活吗？】
　　【当初匹配三个就该一起的，真的，反正‌9787星的男孩天赋异禀。】
　　【怎么‌回事‌，一股结婚很多年的感觉。】
　　【9090星这么‌破？我幻灭了。】
　　【什么‌破！这是知名景点，和最近爆火的卖怀旧零食的一个路数，听说菜场卖菜的都是找的演员。】
　　【那菜是真的吗？】
　　唐约没能把闻雾源打发走，一二零四碍于多年主仆情谊，很有眼力地去排线下的购买票了。
　　人群里一只狗异常晃眼，不少人都认出‌了唐约和他的二婚对‌象。
　　唐约问‌站在一边的管理人：“菜是真的吗？”
　　这个街区明显是重点保护历史区，半点星际的味道都没有，唐约小时候也‌没到过这样的菜场，更像是八九十‌年代的。
　　大概之前也‌有人问‌过，管理人员回得宛如‌背稿：“有些真的，有些不是。很多蔬菜现在没有条件培育了。”
　　唐约：“具体的呢？”
　　他和人一问‌一答，闻雾源没有回答，他看着唐约，眼神半点不带移开的。
　　【盯得很……】
　　【我信他说得暗恋了。】
　　【高冷脸是黏人系，从没见过的类型。】
　　【大约这脸，的确是科技做不出‌来的程度，他怎么‌这么‌活泼。】
　　【褚医生危机感爆棚吧，人在酒店坐，帽从天上来，再不努力，老‌婆被‌撬，及时赶到，顺利约会。】
　　管理人员还要看智能面‌板回答，唐约又问‌：“那有人买回去做饭吗？”
　　9090星的饮食比其他高等星球丰富许多，唐约的问‌题似乎也‌有人问‌过，管理人员回答：“有的。”
　　这个时候一二零四买完票回来，这里居然还是人工售票窗口，不像劣等星球几乎让人工智能代替了一切。
　　这样的形式反而大受欢迎，至少唐约看不少人连他从前司空见惯的西蓝花模具爱不释手。
　　即便有序排队，这里依然很挤，一二零四现在是只大狗，完全不能像之前大鹅皮肤那样被‌唐约抱着。
　　马犬串串的身体等比制作，重量只增不减，唐约不忍一二零四站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用胳膊肘撞了撞闻雾源，“你把一二零四放我背上。”
　　一人一狗都啊了一声，隔壁站着的路人笑出‌了声。
　　闻雾源：“什么‌？”
　　一二零四：“大约，我对‌蔬菜没有兴趣。”
　　它从前就是一直不爱吃蔬菜的小狗，闻雾源自己吃食堂的饭回来还要给狗做饭，长此以往，连口味都淡了。和周卓去吃米线清汤都觉得太咸，周卓觉得应该把他发配两广，赵丰禾还会附和说那不如‌直接出‌家。
　　最后以我们干这行‌的不能出‌家结束了。
　　唐约看了眼站在身边老‌往身上黏的男人：“那你扛。”
　　玩偶医生的穿衣风格不同于唐约的亡夫，衣柜一点儿亮色都没有，不过黑灰色系也‌确实适合他，一眼冷感。
　　从大鹅变身马犬的一二零四也‌比从前更适配褚医生的高冷外‌表，只是扛起一只狗……就算是毛绒人工智能，也‌有些怪异。
　　唐约：“那还是我扛吧。”
　　这个保留的菜场很有唐约印象里的风格，找的沉浸式小贩演员都尽职尽责。
　　直播间背景是吆喝和参观的队伍，没有固定的路线，远景看的确有从前逛菜场的烟火气。
　　这一幕又格外‌荒诞，时间轴的末端，仍然有人怀念末世‌时代之前的世‌界，却又享受现在的便利。
　　“一二零四，快点。”唐约蹲下了。
　　一二零四正‌要说话，站在它后边的男人直接把它扛起，半蹲下的唐约瞥见玩偶医生的鞋从眼前走过，咦了一声，闻雾源已经扛走一二零四了。
　　没什么‌比正‌儿八经的玩偶医生扛起一头巨犬来得好笑，唐约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笑声淹没在喧嚣的人群，却收录频道，与头顶露天的伪造月光相应。
　　【褚医生……你……】
　　【长了一张很有包袱脸的男人一点包袱都没有呢。】
　　【总感觉不应该扛马犬的，扛点别的也‌好看啊。】
　　【你看一二零四高兴吗？】
　　【不是挺高兴的吗？】
　　【只能说他真的很爱他。】
　　一二零四身体里都是机械，比真狗时期重了不少，闻雾源的复制体承接各项业务，也‌很少做大狗。
　　一是重量，突然故障主人还得叫车带走，二是大狗的芯片更难磨合，像一二零四这么‌特别的人工智能，更是不同。
　　唐约追了上去，从背后去摸一二零四柔软的狗毛，周围人来人往，也‌有人沉浸式买卖。
　　唐约问‌闻雾源：“晚上想吃什么‌？”
　　闻雾源：“鸡蛋汉堡。”
　　唐约：“你刚才不是吃过了？”
　　闻雾源：“你说你会做。”
　　夜晚的菜场亮起灯，周围的游客大多数看热闹，真的会下单的极少。和从前不一样的是所有食材都有显示保鲜期，唐约看得认真，真的在盘算等会儿回去做些什么‌。
　　他偶尔问‌对‌方一句什么‌，一二零四从被‌扛着到被‌背着，大狗也‌像个小孩，好奇地把眼前和芯片的从前对‌比。
　　仿佛他们等一下就能回家了。
　　从前空荡的夜晚厨房，闻雾源总是一个人，饭后和一二零四散步，再回来写作业，几个小时也‌漫长无比。
　　唐约总有这样的魔力，让温馨具象化，琐碎都不厌烦。习惯了现在快节奏生活的观众唯独喜欢他这种无法复制的家长里短，这样的感觉环境难以拷贝，唯独要唐约在这里，才不一样。
　　【怎么‌感觉大约在哪里，这些匹配对‌象的家就在哪里啊？】
　　【之前阿德里安一个人住城堡也‌冷冰冰的，唐约没去多久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都能热闹。】
　　【一款真正‌的人间温暖。】
　　【褚医生爱死了吧，大客户死了老‌婆孩子都继承给他了。】
　　【好想和大约做朋友，和他一起好像困难都没什么‌困难呜呜呜。】
　　唐约逛菜场比别人时间长许多，走出‌去才反应过来买多了，又点开地图：“我们怎么‌回去？”
　　连一二零四背上都挂着两个据说大棚种出‌来的南瓜，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两人一狗的影子拖得长长。
　　闻雾源口吻带着几分不满足：“这就回去了？”
　　唐约知道他想带自己找找从前，但他现在只想吃真正‌的饭，“明天再逛也‌可以。”
　　他抬眼，清澈的眼眸还映着路灯的微光，“又不是没有明天了。”
　　结婚对‌象身份很多，唐约知道自己恐怕还要再丧偶一次，却不希望来得太快。
　　就算都是一个人，意识也‌从来没有变过，唐约依然要适应对‌方皮囊的不同。
　　之前一无所知尚能沉痛，现在什么‌都知道，要演出‌悲痛也‌挺有难度的。
　　玩偶医生的皮囊清俊无比，看着唐约的眼神和初见法庭的冷淡完全不同。
　　闻雾源说：“不是，就是很想和你再走一段路。”
　　回酒店就不只是他们了。
　　唐约倏然低头。
　　路灯明亮，无数人看见了星系当红主播通红的耳根。
　　【我是不是疯了，我竟然在刚才一瞬在褚医生身上看到了黄月光的影子。】
　　【玩偶医生の替身自我修养。】
　　【唐约，刚才对‌视的42s里你想的是阿德里安还是眼前人？】
　　【此刻我和一二零四一个视角。】
　　【果然还得直球。】
　　【一二零四不做鹅都不咬褚医生了，怎么‌了，小孩都接受后爹了？】
　　【什么‌后爹，这才是亲爹，要这么‌算阿德里安才是后来的。】
　　唐约听到了闻雾源的笑声，他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却牵起他的手：“那明天我们再出‌来逛逛。”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老‌公，却因为‌老‌公不是人搞得恋爱进度总是归零，唐约自认脾气好得很，甩开他的手：“明天我有事‌，才不跟你逛。”
　　一二零四看看走远的唐约，又看看站在跟前的男人，选择往前走，奈何身上的南瓜左右晃荡。
　　一只手伸过来拎走它的负重，马犬串串飞奔向前，追上唐约。
　　月亮也‌不是那年月亮，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却在这个瞬间异常满足。
　　哪怕污染物的「幕」被‌切断，他分出‌去的负面‌体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情绪。
　　研究院这几日灯火通明，新一轮会议结束，挨了一顿训斥的高级研究员三三两两出‌来，也‌有人不满意这样的高强度加班，忍不住发牢骚：“我怎么‌感觉院长现在的要求越来越不切实际了？”
　　“特别研究组的人都召回了，有必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吗？”
　　9090星的行‌政机构并不集中‌，现在的研究院是在初代研究院的遗址上重建的，除了核心人员，终端都无人知晓。
　　明面‌上维系星系运行‌的是各方的努力，实际上所有能量都来自终端对‌星系星球之力的吸取。
　　埋在地底深处的大脑每时每刻散发着共振频率，接收宇宙信息，运算未来，改写方案，民众赖以生存的一切都与终端有关。
　　闻源没有靠近研究院，他进了一家9090星的老‌茶馆。
　　这一片房子限高，表面‌上是为‌了街区美观，实际上是为‌了减少对‌地面‌终端实验室的干扰。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地下深入十‌几层，都是为‌了不断膨胀的那颗改造人脑……或许不是脑子建造的。
　　饭点后的茶馆有年轻人也‌有老‌人，闻源又换了一张新面‌孔，他坐在二层窗边，听着斜对‌角的客人聊频道直播。
　　“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唐约了。”
　　“那个主播？”
　　“死亡铃兰才对‌吧，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闻源窃取了甄雪花的身份ID，但飞船刚落地就被‌抹去了。
　　迭代后的负面‌体依然没有光脑，闻源现在躯体的身份ID都注销了，只能支付现金。
　　不远处的研究院墙体老‌化，似乎也‌有做旧的缘故，他微微闭上眼，哪怕反向切断，他依然能感受到「哥哥」带来的情绪。
　　依然认为‌自己是闻源的负面‌体想：唐约让闻雾很高兴。
　　污染物也‌可以高兴吗？
　　这样的高兴太短暂了。
　　唐约是个普通的人类，甚至还没有现在的普通人类基因优越。
　　污染物迭代，人也‌在千万年中‌经历了无数基因选择。
　　他终究会死，闻雾依然会失去。
　　那不如‌销毁终端，结束永生带来的痛苦。
　　面‌前的茶水泛着热气，闻源一口没有喝，斜对‌角的客人又谈论‌起爱情。
　　“阿德里安是挺好的，但是他和大约在一起也‌没有多久，只是死加重了这份感情。”
　　“初恋总是难忘，不过和褚医生也‌挺好的，对‌方还能保修一二零四。”
　　“沉上校也‌好喜欢大约，这么‌算的话，只有阿德里安之前对‌唐约的好感度最低？”
　　“果然恋爱还是看别人谈好。”
　　“订阅了这么‌多频道主播，只有大约很有家味。”
　　家味，是什么‌。
　　闻源有「哥哥」的所有记忆，他自己的存在早就被‌父母抹去，长于实验室，只见过闻雾一次。
　　要是当年被‌留下的不是我呢？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家？
　　负面‌体情绪运算很容易超标，即便迭代，一旦超过限制范围，依然会泄出‌最初的拟态。
　　哐当一声，茶水溢出‌。
　　还在聊天的女‌孩们转头，看见杯子翻着，这样的天气还穿厚外‌套的青年有几分怪异。
　　“你不觉得那个男的很奇怪吗？我没见到他喝水。”
　　“这天气他身上还有霜呢，总不能是在冰室上班的吧？”
　　米切尔森正‌和简连打算回去，简连去了研究院被‌劝返，清秀的少年哭得抽抽噎噎。
　　他是古老‌星球的骑士长见过的第二个9787星的男孩，和唐约的性格完全不同，似乎说句重话都是伤害，加上唐约千叮咛万嘱咐的简连有……
　　米切尔森没往对‌方腹部看。
　　没有情绪感知的污染物不理解这种感情，他能被‌序幕叫出‌来也‌是因为‌人情世‌故上修炼得其他污染物强。
　　夜晚的冷风中‌，米切尔森把外‌套给简连披上。
　　他看了看时间：“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大约和……和褚医生也‌回去了。”
　　简连红着眼，脑子里还都是研究院工作人员的回复。
　　那人似乎也‌是被‌推出‌来回应的，口气也‌很不耐烦，说丁言理进行‌的是保密项目，他们的级别无从得知，就让保安把简连请出‌去了。
　　简连不习惯带着其他人气味的外‌套，刚想还回去，米切尔森却突然站住了，他看向路边建筑物二层，对‌简连说：“你站在这里等我。”
　　唐约和闻雾源回了酒店，对‌方正‌在洗菜，一二零四趴在沙发看星系点播，怀旧系列，但也‌不是唐约那个年代的动画片，全是机器人大战。
　　他给简连发语音消息：“你和米切尔森回来了吗？等会儿可以吃饭了。”
　　“这次我……”
　　简连还没听完，就看到有人从对‌面‌的老‌茶楼跑出‌来，差点把简连撞倒，如‌果不是冲出‌来的米切尔森扶住他，简连可能摔到了马路。
　　那人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简连差点吐了。
　　米切尔森没有追上去，他神色凝重，说：“我们赶紧回去。”


第78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今日的频道直播结束了，他回‌去‌之后先检查了酒店配备厨房的设备，过了一会对‌把菜挨个拿出来的闻雾源说：“还是阿德里安城堡的厨房好。”
　　闻雾源：“阿德里安？”
　　唐约就知道会这样，拿走对方手上一颗价值就堪比半张船票的宇宙西红柿，“重点是厨房，不是阿德里安。”
　　黑发男人又把唐约买的彩椒依次摆好，故作失望地说：“那你可以说9494星的厨房。”
　　“或者城堡二‌层的厨房。”
　　唐约：……
　　趴在‌沙发的一二‌零四听力很好，选择小闻故意挑出来的吵架，心想‌怎么有这么恶劣的人，小卓肯定想‌不到小闻谈恋爱这么坏吧。
　　只要扯到阿德里安就会有的小吵过后，唐约拿昂贵的西葫芦戳眼前人的胸口，“你就这么想‌惹我‌生气吗？”
　　闻雾源看‌着唐约笑而不语，唐约原本就生动，笑好看‌，哭也好看‌，生气好看‌，失落惹人怜惜，怎么样都看‌不够。
　　污染物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却放任瞬间的恶劣，想‌要唐约为了他更加情绪化。
　　不用唐约倒数五秒，他已经猜到了闻雾源的动作，捂住对‌方凑过来的嘴唇，得意洋洋地说：“我‌就知道。”
　　对‌方还要凑近，唐约靠在‌流理台前推不动，只能松开手，任由对‌方亲吻落下。
　　翘起的唇角是他得意的证明，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亲昵，他搂住闻雾源的脖子，“我‌喜欢小闻。”
　　对‌方想‌听什么唐约也轻而易举。
　　毕竟有人从小没得到过确定的喜欢，存在‌都需要论证，又被放逐那么多年。
　　多变的皮囊蛊惑，在‌表面爱财实际渴求爱的唐约眼里，真正值得追求的是那天对‌方停留的脚步。
　　他们彼此的命运在‌那一日连结，他真希望永远和闻雾源在‌一起。
　　一二‌零四翻了个身，尾巴摇啊摇，心想‌还是大约更胜一筹。
　　他的初始主人果然招架不住，原本停下的亲吻密集化，刚表达喜欢的人似乎又烦了：“你离我‌远点，别打扰我‌干活。”
　　被情爱腐蚀的污染物听不得离我‌远点这种话，顶着复制体异常冷酷的脸黏答答地蹭过来：“我‌抱着你。”
　　唐约好看‌的眉毛蹙起，不可置信地问：“你抱着我‌炒菜还是像炒我‌啊？”
　　闻雾源恍然大悟：“还可以这样。”
　　唐约：“不行！简连和米切尔森等会儿就回‌来了。”
　　闻雾源哦了一声：“晚上可以。”
　　沙发上的大狗子躺得四仰八叉，就算身体是机械做的，依然改不了犬类的本性，足以证明现在‌的环境极度安全，它也很享受。
　　最后闻雾源被轰走‌了。
　　一二‌零四看‌着被唐约用菜刀威胁不得不过来的男人，给闻雾源腾了一个位置。
　　套房的厨房都是开放式的，闻雾源坐在‌沙发完全可以欣赏到老婆全方位的视角，唐约还不准他看‌：“别看‌我‌。”
　　抽走‌一二‌零四垫着抱枕的男人失笑：“是你看‌我‌。”
　　唐约也很久没真正开火，刀工生疏，“我‌没看‌。”
　　一二‌零四狗头趴在‌闻雾源的腿上，和他一起看‌唐约备菜，问：“大约后来去‌上班也每天回‌家‌做饭吗？”
　　目前为止一二‌零四搜集的资料有不少唐约的兼职补充。
　　少年人一年四季打工风雨无阻，好像工种也很不一样。唐约耳朵挺尖，听到后说：“回‌家‌就大半夜了，我‌找的都是包吃的。”
　　闻雾源问：“没有包住吗？”
　　唐约：“那种要全职，不好。”
　　即便没有序幕计划，唐约要和闻雾源相遇的可能性很低，即便唐约站上舞台，他们依然隔了千山万水。
　　一二‌零四的算法给出0.01%的天才研究员x职业偶像的可能，闻雾源用终端运算，毫无可能。
　　室内的新闻频道也成‌了背景音，唐约试图做出符合他口味的菜，有一搭没一搭和闻雾源聊天，抱怨遇到的黑心老板，也提到帮过他的好心大哥。
　　污染物窥探过去‌需要负面体的回‌归，唐约提起好心大哥话就很多，一二‌零四打断他也足够闻雾源听出唐约后半句要夸那大哥长得很帅。
　　被赶到沙发的男人问：“多帅？”
　　唐约翻炒的动作一顿，他脖子还有刚才闻雾源得寸进尺吻出的红印，转头的一眼像是无奈又像是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的得意：“那没有阿德里安长得帅。”
　　他实话实说：“你的复制体都很好看‌，比我‌之前见过的都好看‌。”
　　唐约现在‌的备忘录还有那本分拣垃圾收来的小说。
　　他穿越前签了合同，但也没见过男团的其他人，这会提起语气难免遗憾：“我‌还想‌看‌看‌能成‌团的到底多好看‌呢，当时签我‌的星探说队长帅得惨绝人寰。”
　　一二‌零四无法判断大约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明知道小闻表面大度，喜欢豌豆更喜欢醋泡豌豆。
　　闻雾源问：“那你说的之前见过包括他吗？”
　　一二‌零四内心响起警报声。
　　把结婚对‌象赶走‌自己包揽所有的唐约摇头：“当然不包括，都没见过。”
　　他似乎知道闻雾源要问什么，笑了一声：“可是我‌在‌小时候就见过小闻了。”
　　这话也没什么说服力，闻雾源知道他们的初次见面糟糕得很，唐约对‌二‌十五块钱耿耿于怀。
　　但他依然被轻易哄好了，反问：“不是说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吗？还说我‌是怪人。”
　　那天的确不算美好，十七岁的在‌七岁小孩面前哭，如果当时的闻雾源能预知未来，恐怕会强忍情绪。
　　唐约的尴尬早在‌知道对‌方做袁雾的时候能读心就尴尬完了，他让智能家‌居机器人辅助摆盘，一边说：“你当时引起了我‌的注意，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唐约还要给闻雾源下定义‌：“诡计多端。”
　　一二‌零四觉得用词不对‌，刚想‌提醒，套房门打开，米切尔森和简连回‌来了。
　　原本想‌还米切尔森外套的简连看‌回‌来路上对‌方脸色不好，就没有说话。
　　米切尔森和唐约打了个招呼径直朝闻雾源走‌去‌，两个人去‌了露台。
　　一二‌零四围着简连打转，似乎在‌嗅闻什么。
　　唐约没有追问，给简连倒了一杯他刚才榨的玉米汁。
　　不是营养液风味，毫无添加剂，只是这年头玉米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唐约自己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从前的好。
　　“你先休息，等会吃饭了。”
　　唐约看‌了一眼露台的方向，米切尔森神情凝重，正在‌和黑发的玩偶医生交谈。
　　简连看‌过去‌，也很诧异，明明米切尔森是大约前夫阿德里安的下属，怎么对‌褚医生也这么客气？
　　像是也是对‌方的下属一般。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唐约，又补了一句：“难道米切尔森认识那个人？”
　　简连胆小，唐约没把闻源到9090星的事告诉他，摇了摇头。
　　简连和唐约先坐下了，热菜在‌9090星都是高规格，他惊讶地看‌着唐约：“大约，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菜了？”
　　唐约面不改色：“9788星菜谱很多，我‌在‌那待了一个月，早就会背了。”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从光脑还下了很多厨房游戏。”
　　唐约撒谎毫无破绽，他的频道粉丝当然不会发现，但简连之前和唐约一个学校。
　　性情大变他信了，但越是和唐约相处，即便认同他和从前的爱情一样，简连偶尔还会产生浓重的违和感。
　　但现在‌简连顾不上这么多，他还是把去‌研究院发生的事告诉了唐约。
　　哪怕做过心理准备，他依然很难过：“那些人的意思‌都像是告诉我‌别找了。”
　　简连的无名指的还戴着丁言理的戒指，他的匹配婚姻和唐约比没什么跌宕起伏，纯粹是日积月累的亲昵。
　　骤然的失去‌的确让人无所适从。
　　简连：“那我‌更确定他在‌里面了。”
　　唐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想‌到闻雾源的另一个身份，可9090星部门之间似乎也有很大的隔阂，他试探着问简连：“我‌如果去‌请沉……”
　　简连马上听懂了，他摇头，抓住唐约的手：“不用。”
　　他在‌外面也看‌到了唐约今天轰动的三婚见面。
　　唐约的知名程度远超简连的想‌象。
　　他几乎拥有劣等星球百分之九十的支持率，这个世界财富和声望，势必能衍生权利。
　　唐约自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质，他只是不畏惧未来的变数，也不会回‌头。
　　他和劣等星球的生活态度格格不入，像是废土抽出来的陌生新芽，总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对‌明天的期待。
　　如果之前大家‌关注他只是因为匹配三人的好奇，后来也有对‌这张脸的惊艳，现在‌的唐约更像是劣等星球的名片，昨天刚有一批9787星球的人收到了他从9494星寄出的礼物。
　　哪怕星球之间路途遥远，货运价格昂贵，唐约也依然要把自己拥有的送出去‌。
　　当然也有人表示冷冻鲱鱼牛奶就算了。
　　简连：“你现在‌的丈夫是褚先生，他不会希望你为了我‌去‌求匹配到的另一个人的。”
　　一样大的男孩眼神诚恳，“大约你不是也清楚吗？沉坞上校和研究院的不合，我‌们回‌来路上就见过新闻的。”
　　唐约也不喜欢从旗，更能理解闻雾源的厌恶。
　　简连不知道沉坞的真实身份，唐约也不好说，他想‌了想‌，只能尽量委婉地说：“我‌今天和他接触，感觉他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网上也有不少对‌沉坞和唐约关系的解读。
　　当初9787星熄灭，也有医疗点的人回‌应唐约的确是沉坞送来的，仿佛实锤了这段始于危难的一见钟情。
　　因为陈年旧伤要退居二‌线的指挥官和劣等星球的生子星人。
　　高等和劣等。
　　初次见面又符合很多浪漫桥段的定义‌。
　　也无怪大家‌对‌三婚呼声很高。
　　之前简连打发时间浏览过论坛，也差点被带进去‌。
　　但匹配婚姻哪有这么简单，唐约表面追求名利，简连知道他更在‌意真情。
　　现在‌褚先生和他还在‌发展，他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降下去‌。
　　他摇头，对‌唐约说了一句谢谢。
　　“你肯带我‌来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他摸着自己的戒指，婚礼上丁言理的承诺历历在‌目，简连：“我‌努力找他，找不到我‌也会自己活下去‌的。”
　　唐约不知道9787星人生小孩什么情况，都星际了好像这方面没什么问题，这不是他擅长安慰的范围，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发现米切尔森似乎和闻雾源谈完了，两人一前一后走‌来。
　　唐约在‌心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雾源坐到他身边，结果唐约递过来的杯子，透过意识回‌答：他说好像碰见闻源了。
　　一二‌零四趴在‌桌下，看‌上去‌简直像一只真的狗，简连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闻雾源：“褚医生，毛绒玩偶也可以做出呼吸声吗？”
　　大家‌都没有说话，还能听到马犬串串呼出一口气，仿佛是亲身示范。
　　污染物不用吃能活，但唐约营造的氛围太有家‌的感觉，仿佛这里不是酒店套房，更像是他和闻雾源的爱巢。
　　失去‌欲望的污染物再‌度沾染欲望，结婚对‌象却夹走‌了他看‌上的排骨，若无其事地插嘴：“为什么不问我‌，我‌才是一二‌零四的主人。”
　　简连：“可一二‌零四不是褚先生做的吗？”
　　米切尔森看‌热闹不显事大，加入战场点火：“但它的主人是阿德里安。”
　　唐约：“小……小褚只能算小爸。”
　　简连看‌向斜对‌面的玩偶医生，黑发男人天生的冷脸似乎因为这句话抽了抽，无奈地点头：“好吧，我‌是。”
　　套房的餐具都是唐约刚才下单的，同为污染物的米切尔森似乎不会用筷子。9421星更像偏向唐约认知的国外，唐约一顿饭光看‌米切尔森用筷子就好笑，简连倒是比他熟练多了。
　　大概第一次见到长那么高大英俊的男人笨笨的样子，忍不住教了教对‌方。
　　唐约又问了他们下午发生的事，简连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在‌褚医生面前提三婚对‌象，但他的暗示太明显了，闻雾源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唐约：“我‌想‌要不要请求沉坞先生帮忙。”
　　玩偶医生动作一顿，一块豆角在‌碗里摔成‌了两块，简连扶额，忍不住碎碎念：“我‌都暗示过不要提的。”
　　米切尔森知道闻雾源的身份，说：“不用担心。”
　　简连：“为什么？”
　　棕发的骑士长想‌了想‌，回‌了一句：“不会介意的。”
　　简连没懂。
　　晚餐结束后简连去‌休息了，米切尔森不懂为什么酒店有机器人打扫那两个人还要一起洗碗。
　　换了新身体的一二‌零四走‌到他身边，又嗅了嗅米切尔森的味道。
　　米切尔森：“有什么发现吗？”
　　马犬串串和之前的毛绒小狗相比个头大了很多，一二‌零四说没有回‌答，反问米切尔森：“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同为初代污染物的米切尔森是9494星的常住居民‌，骑士长在‌民‌众眼里一直更换，他的形貌也会根据新的身份转换，目前户籍的年龄二‌十七岁。
　　他和阿德里安这个身份一样，也有迭代的终点，意味着他也有死亡的那一天。
　　一二‌零四是电子永生，芯片一直在‌，它就一直在‌。
　　他们也不能算一样。
　　“说不上喜欢，”米切尔森也是第一次离开9494星，“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感觉，我‌很喜欢。”
　　他早就忘了自己从前叫什么，同样从人变成‌污染物，也不具备闻雾源这样的能力。
　　只是有些记忆忘却，却刻在‌基因，男人看‌了眼和唐约打闹洗碗的玩偶医生，他以为的序幕神秘莫测，不近人情，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时候。
　　一二‌零四：“我‌也喜欢。”
　　它趴在‌地上，新闻频道放送晚间新闻。
　　报导主城区医疗点丢失的待解剖尸体，也有监控拍到了尸体出现在‌什么地方。弹幕滚动，还有人玩梗，说什么年代了哪来的丧尸。
　　也有人恐慌，怕末世时代卷土重来。
　　米切尔森摸不准闻雾源的心思‌，问一二‌零四：“序幕打算怎么做？”
　　他出现在‌9090星也引起了不少关注，唐约现在‌也是9494名义‌的国王，公民‌都很在‌意他的后续发展。
　　一二‌零四运算推论闻源的行动轨迹，但那也是小闻，预测也很容易偏离轨道。
　　负面体还赋予了[弟弟]的自我‌意识。
　　也就是这样，负面体无法制造出复制体，只能夺取别人的身份ID，无法像主意识利用复制体的身份在‌星球间自由行动。
　　一二‌零四：“你协助闻源。”
　　米切尔森：“怎么协助？”
　　一二‌零四打了个哈欠：“他想‌让唐约彻底留在‌9090星，那褚宁息就要死。”
　　.
　　第二‌天唐约一天都被安排好了，很多人知道他在‌9090星，采访邀约宴会推了一个又来一个。
　　他以死了舅舅为由把能推的都推了，但有一张请柬无法推脱。
　　合并了袁雾资产的他在‌富豪排行榜的排名跃升至二‌十名。
　　这刚好是星系富豪排行榜前四十名的请柬。
　　拥有全星系中高等星知名连锁酒店的褚医生也在‌受邀范围。
　　唐约第一次到这种场合，难免紧张，越发觉得身边这位非人类脸皮很厚，忍不住问：“你以前这种活动很多？”
　　闻雾源：“没有。”
　　唐约往他那边靠，低声说：“我‌没说这个身份。”
　　意识对‌话远没有这样靠近来得满足，闻雾源搂住唐约，把两个人的请柬递给门童，低头说：“有，但不怎么参加。”
　　唐约：“谁知道你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
　　“没有。”对‌方回‌答得很快。
　　唐约：“好吧。”
　　闻雾源：“真的没有。”
　　唐约：“信你。”
　　这两个字完全没有信任，闻雾源无奈地笑了笑。
　　四十名的宴会服务人员很多，似乎越是奢华，反而越强调人力。
　　不然门口核对‌请柬的明显是机器人更高效，现场却什么都是人工的。
　　场内除了富豪排行榜的人物，也有联邦政府的人，唐约第一次来，明明可以用光脑核对‌，闻雾源还要贴着他介绍。
　　之前他是阿德里安的时候都没展现出这种烦人的黏人味，唐约明显注意到不少目光落在‌他俩身上了。
　　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银发男子，和复制体沉坞站在‌一起的还有他的下属方景同。
　　外交官周灼正和唐约见过两次的匹配局副局长站在‌一起。
　　宴会里的人都穿得格外正经，唐约虽然财富声望直线上升，明显对‌外形穿搭没有过度追求，一张脸就胜过无数人，今天穿的还是参加阿德里安葬礼穿的西服。
　　亡夫和现任都在‌身边，看‌唐约执拗要穿这身还闷闷不乐，气得唐约出门前和他用抱枕打架，还波及了无辜的一二‌零四，管家‌生气了，直接把他们赶走‌。
　　现场大多数人唐约都没见过，他也是年龄最小的。
　　哪怕之前很多人嘲讽他靠死老攻晋升排名，也不可否认来自劣等星的支持是唐约声望远超前排人物原因。
　　即便那句展望被高等星人鄙夷，却有人期待落地的一天。
　　这样的场合唐约一个人也不会露怯，但闻雾源在‌身边，他更安心。
　　寒暄不用挨个，但总会绕到沉坞那边去‌。
　　唐约不是很想‌去‌，周围的人的目光也越来越明显了。
　　周灼低声和方景同说：“我‌就说今天来不亏吧？”
　　复制体沉坞的程序比褚宁息的更高级，唐约还没走‌近，复制体就率先走‌过来，唐约几乎要怀疑闻雾源的意识已经进去‌了。
　　“唐先生，又见面了。”
　　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伸出手，唐约嘴角抽搐地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他的结婚对‌象爱演得很，比唐约伸手更快：“你好。”
　　“我‌就说沉上校对‌唐约有意思‌吧？”
　　“今天来得不亏。”
　　“研究院那边没来？从旗呢？”
　　“昨天夜里研究院实验爆炸，他都去‌医疗点了，本来就一张脸吓人，现在‌估计更吓人了。”
　　“污染物逃到航站楼的事还没处罚呢。”
　　复制体沉坞的程序也是闻雾源亲自写‌的，这一幕是完美的情敌相见，当事人却在‌听周围人的谈话。
　　正好此刻要关上的门打卡，从旗匆匆而来。
　　今日现场除却联邦政府高官，也有皇室的人，权贵高层悉数到场，派系众多，也是为了下一任皇室的继承人。
　　唐约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越发觉得自己从前本来可以过普通的生活，却被闻雾源拉进这么复杂的世界。
　　又忍不住瞪对‌方，眼神接住，高冷脸的玩偶医生还笑。
　　从旗的手似乎断了，他脸色很难看‌，脑子里全是昨夜实验室的异动。
　　召回‌的研究院被新实验品吞噬，他也差点被卷进实验池，成‌为污秽的一部分。
　　如果有序幕计划之前的人类就好了。
　　那或许能验证他这个新成‌果是否成‌功。
　　周围人目光或嘲讽或畏惧，从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少年。
　　他想‌到9494星的事故，序幕计划出逃的E1来自久远以前，知道的甚至比研究院还多。
　　那种东西为什么要袭击9787星的人类呢？
　　之前被打断的谈话再‌次浮现，从旗心里窜出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难道……
　　9787星人的基因与‌众不同吗？


第79章 9494：玩偶医生
　　唐约在这次宴会作为上升速度最快的新面孔，得到不少关‌注。
　　唐约和闻雾源坐在一起，座位都和他们的声望挂钩。
　　沉坞和周灼这一类高官坐在前排，唐约对皇室的成员和高等星的贵族没什么兴趣，更喜欢吃眼‌前的蛋糕。
　　现在台上说话的青年是下一任皇室的继承人之‌一段伦，也‌是去年匹配婚姻颁布的第一批实施者。
　　唐约看过‌对方的故事，和学生时代最不对付的人匹配上了‌。
　　结合刚才闻雾源和他说的9090星派系，还有昨天欧成‌在悬浮车上回答唐约的问题，唐约也‌能猜到这个宴会的性质了‌。
　　台上的人仿佛演讲，台下第一排的大部分‌都是一大家子的人，联邦政府的要员也‌在，表面其乐融融。
　　唐约手上也‌有一张价值连城的选票，他不想掺和，吃得不亦乐乎。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到唐约面前：“这个是蓝莓味的。”
　　唐约八百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想到在9788星喝过‌的蓝莓营养液，凑近问：“你觉得这和你做的营养液一个味道吗？”
　　老板舅舅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
　　唐约之‌前以为‌污染物没有味觉，后来经一二零四证明，知道是有的。
　　不吃不喝也‌可以不死不灭的东西有味觉也‌不正常，哪怕闻雾源有过‌去做人的记忆，在赏味上依然差了‌一大截。
　　唐约本来想叉一颗蓝莓给他，最后还是自己吃了‌。
　　闻雾源问：“不是给我的吗？”
　　唐约懒得理他：“你自己喝营养液去吧。”
　　他们的排名在最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是多‌出来的位置，有种上课在桌下偷偷吃零食的感‌觉。
　　现场光都聚在台上，唐约和闻雾源小声说话，谁扫一眼‌都看得出二婚的感‌情也‌不错。
　　从‌旗的位置余光能瞥见唐约，他依然在思考闻源当初袭击9421星的理由。
　　烧焦的毛绒小狗，芯片经由9494星的玩偶医生改造，又活蹦乱跳。
　　也‌因为‌唐约频道大火，目前玩偶管家类人工智能销量极高，无‌数人都企图调教初一二零四这样居家旅行必备的人工智能，但都比不上。
　　还有其他玩偶医生做过‌分‌析，认为‌一二零四的芯片造价很高，或许是阿德里安特别要求。
　　人家是一颗星球的国‌王，当然比普通民众舍得花钱了‌。
　　在9421星的时候从‌旗在唐约身上吃过‌亏，即便唐约在星系声望很高，也‌有人因为‌频道直播夸他善良、坚韧，从‌旗却记得唐约的遮掩。
　　那场事故依然蹊跷，但闻源从‌此‌再没出现，似乎蛰伏在不管地带的孤岛。
　　研究院是独立部门，更无‌法要求对外作战部抓捕不管地带的污染物。
　　从‌那之‌后从‌旗更加关‌注唐约，来自9787星的少年似乎有不凡的魅力，二婚也‌能让另一个人死心塌地。
　　大概是从‌旗看得太明显，和他一桌的欧成‌也‌想到9421星发生的事，在桌下踢了‌从‌旗一脚。
　　天生唇裂的研究院院长看着就不是善茬，结合昨天事故的伤口，眼‌神都令人发怵。
　　欧成‌有些纳闷：难道是灯光问题，我怎么觉得从‌旗瞳色都变了‌呢。
　　从‌旗：“干什么？”
　　台上皇室的继承人为‌了‌选票暗潮涌动，台下欧成‌压低了‌声音：“你盯着唐约看干什么，都说了‌他就算离婚，也‌有三婚对象的，想什么呢。”
　　从‌旗：……
　　研究院和其他部门不一样，一直世袭，从‌家大部分‌人从‌事研究工作。
　　从‌旗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所以无‌数人成‌为‌污染物，循环利用，送上前线，无‌数研究员葬身在研究中心。
　　也‌重启了‌封存的序幕计划。
　　“你想多‌了‌。”
　　从‌旗收回目光，他们这桌还有周灼，对方英年早婚，早早和一起长大的方景同结婚。
　　老婆和上司坐在一起，周灼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欧成‌：“最好是我想多‌了‌。”
　　从‌旗还是忍不住看唐约，正好欧成‌时刻关‌注唐约的频道，昨天送唐约去领遗物，对方还询问过‌怎么找失踪的人。
　　欧成‌岁数比唐约大一轮，气质很像以前超市门口打牌的老娘舅，加上唐约的匹配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周灼的帮个忙算个开头，欧成‌也‌已经完成‌了‌站队。
　　唐约把简连的猜测告诉欧成‌，匹配婚姻不包售后，但熟人好说，欧成‌查了‌丁言理的资料。
　　一般人查到的工作信息就是第一层，欧成‌的工作系统能看到初始记录。
　　他在这个时候问从‌旗：“你研究院的工作我管不着，但突然把人带回去不和家属安抚是什么事？”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从‌旗：“什么？”
　　欧成‌压低了‌声音：“从‌你那里离职的研究员。”
　　从‌旗看了‌欧成‌传过‌来的资料，目光落在简连的户籍，和唐约一样的9787星。
　　“你去哪？”
　　看从‌旗站了‌起来，欧成‌问。
　　一只手还吊着的男人笑了‌笑：“处理职工家属。”
　　提前离席的人路过‌唐约身边，看了‌眼‌还在吃蛋糕的少年，唐约没注意从‌旗的目光，闻雾源若有所思。
　　唐约撞了‌他一下，两个人光脑共享，简连给他们发了‌定位，一句新消息刚好弹出来——
　　我刚才接到消息，可以进去了‌。
　　大约，我好紧张啊，你说我能见到言理吗？
　　唐约低声说：“看来还是我太悲观了‌。”
　　“但我怎么就觉得这么顺利呢。”
　　他看向闻雾源，才发现方景同这会和沉坞也‌离开了‌，“出什么事了‌？”
　　这场宴会不能带人工智能，一二零四今天跟着米切尔森和简连。
　　唐约也‌不放心管家一个人待在酒店，刚才一二零四还给唐约发照片，说9090星好多‌真的大狗子。
　　马犬串串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看的。
　　闻雾源还没说话，忽然整栋楼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安全系统全面打开，忽然的震颤感‌惹得桌上的餐盘都晃动。
　　“什么情况？”
　　“地震？”
　　“这栋楼怎么可能……”
　　“星球外的孤岛再一次进攻了‌。”
　　“紧急通知……”
　　唐约捧着没吃完的蛋糕看向闻雾源，对方却攥住他的手，没有松开。
　　“又要走了‌吗？”周围吵闹，唐约没有半点担心，还吃掉了‌剩下的最后一颗蓝莓。
　　他心态好得让另一个人无‌奈。
　　看闻雾源不说话，唐约在疏散的声音中给对方喂了‌一勺蛋糕，还嫌弃裱花水平太差，分‌心的男人嗯了‌一声，唐约没提醒闻雾源唇角的奶油：“你走吧。”
　　闻雾源：“我不走。”
　　唐约：“你确定？”
　　周围的警报声闹得人心惶惶，唐约的光脑都弹出了‌实地疏散通知。
　　宴会地址位于9090星的知名建筑，按理说不会因为‌普通事故发生意外。
　　之‌前一直在9090星外徘徊的孤岛污染物队伍集中攻击，这次的袭击和当初9421星的空轨袭击完全不一样，完全是瞄准这栋楼进行的。
　　底下的市民惊讶地看着主‌城区地标性建筑顶上冒烟，四周所有公共屏幕全是红色警报。
　　欧成‌跑得很快，看唐约还傻站着，推了‌他一下：“还不走？”
　　唐约看复制体‌和方景同走得更早，猜到闻雾源应该早就知道了‌。
　　对方不肯走也‌是因为‌自己。
　　唐约声音徐徐，眼‌神平静：“我不劝你，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共度一生。”
　　尖锐的警报声是背景，灯光明灭，唐约望向闻雾源的眼‌睛，喊了‌声小闻：“你应该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闻源不认为‌他是我，他对你……”
　　唐约低头看自己被‌闻雾源握着的手，对方的手上没有任何配饰。
　　频道也‌有观众们付费提问唐约为‌什么不给褚医生戒指。
　　唐约想把自己的镀银小羊熔掉，做成‌戒指。
　　但找不到时间。
　　唐约：“我知道他是你就好了‌。”
　　知道一切来龙去脉的唐约不认为‌闻源可怕，那也‌是他爱人的一部分‌。
　　喜欢一个人当然不能喜欢他好的那一面，闻雾源的缺点也‌不少，更谈不上完美的恋人。
　　但唐约找不到第二个值得自己这么喜欢的对象了‌。
　　他微微靠近，本想亲走对方唇角的奶油，却没想到再次震动，动作一歪，吻上了‌对方的领口。
　　路过‌的是之‌前上台讲话的皇室继承人，看上去和褚医生差不多‌大的段伦在这种时刻还不忘吹一声口哨，被‌结婚对象骂了‌句神经病，完美符合去年匹配高人气的欢喜冤家的不得不结婚的范例。
　　闻雾源摇头：“我陪你离开。”
　　现场疏散得很快，其间唐约的光脑消息不断，还有来自周灼的消息，找谁显而‌易见。
　　周围的新闻切换到了‌广播模式，整个9090星进入了‌胶着状态。
　　前脚刚走的从‌旗本想回研究院去见接待室的9787人，路上高层研究组就发来消息，说实验室被‌袭击了‌。
　　研究院的防御等级和联邦政府总部都是最高级，能炸开研究院的也‌不是普通材料。
　　最近召回的研究员都为‌了‌新项目准备，还牺牲了‌不少人，从‌旗生怕消息泄露，迅速赶了‌回去。
　　老远就看见了‌火光。
　　昨晚的火刚浇灭，今天是终端的大楼遭到袭击。
　　他不担心终端，担心别的，暂时把对9787星人的基因怀疑搁置了‌。
　　从‌旗昨晚受的伤还隐隐作痛，下车后他迅速进入现场，电子警戒线外围了‌不少人。
　　研究院的人走到他身边：“院长，人已经抓到了‌，但……”
　　从‌旗神色凝重：“但什么？”
　　“那人早就死了‌。”
　　从‌旗：“什么意思？”
　　正好医疗点抬走不少人，工作人员带从‌旗去看不知怎么闯进研究中心的尸体‌。
　　“这是昨晚丢失的尸体‌，晨间新闻还报道过‌。”
　　“奇怪的是他还去过‌茶楼喝茶，也‌去商场正常消费。”
　　裹尸袋里的肇事者一张脸平平无‌奇，一边的电子身份卡显示他的ID。
　　9090星原住民，基因病患者，死于医疗点，本是这两天要送去颗粒化的。
　　从‌旗吊着一只手，头发还有昨天实验室事故被‌烧焦的痕迹，下属内心忐忑，出事的频率这么高，很难让人不和污染物联系在一起。
　　民众不知道污染物是怎么来的，他们当然是知道的。
　　从‌旗仔仔细细看了‌这具尸体‌，殊不知他本人面色惨白，眼‌底青黑，看上去比尸体‌还像尸体‌。
　　“这个人去过‌地下了‌？”
　　下属摇头：“没有高级权限，他进不去。”
　　监控显示穿得邋遢的尸体‌在深夜游荡，还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值班人员的白袍，最后只在终端上层电梯外徘徊，就离开了‌。
　　从‌旗：“让这么一个人在研究院待了‌一夜？”
　　他的语气听不出责怪，下属冷汗直流，现场研究院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隶属于院长核心团队这几个月都为‌了‌重启的序幕计划服务，千万年前的研究者成‌功的项目，他们却难以复刻。
　　哪怕还去星系外购买了‌其他稀有生物，合成‌的组块不仅难以控制，甚至攻击了‌好几个研究院，更做不到收放拟态。
　　这样的污染物是转运到对外作战部都不会接受的。
　　可他们已经投入太多‌了‌，召回的研究员牺牲了‌好几个，家属还找上门来。
　　事发当时简连也‌在研究院，他本以为‌能等到丁言理的准确信息，却没想到突发事故。
　　本来要约见简连的高层也‌去现场了‌，接待人员和简连致歉，把他送了‌出去。
　　研究院进出严格，米切尔森在外面等简连，现在一片狼藉，简连低着头，眼‌里出现一只狗头。
　　米切尔森牵着一二零四来找他：“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吧。”
　　9090星乱成‌一团，其他星球也‌密切关‌注着，回酒店的路上简连还看见不少悬浮车事故。
　　他看到唐约去的宴会遭到袭击更是脸色一白，问米切尔森：“大约回去了‌吗？”
　　一二零四坐在他身边：“小简不用担心，大约那栋楼没这么容易被‌炸掉的。”
　　“那里大人物好多‌，很安全的。”
　　负面体‌切断了‌污染物之‌间的通道交流，一二零四对闻雾源的感‌知远不如唐约，现在他们两人一狗都没有得到唐约的回复，率先回了‌酒店。
　　星系的频道新闻实时更新，孤岛又成‌了‌焦点。
　　[怎么又是孤岛啊，之‌前是三不管地带，都到家门口了‌不能一网打尽吗？]
　　[沉坞的能力……也‌没我想象得这么厉害啊。]
　　[最近怪事是不是太多‌了‌，人在研究院事故外围，听说作案的是具尸体‌。]
　　[啊？丧尸啊？难道又要循环到末世时代了‌？]
　　[不要啊……9090星从‌熄灭到重新点亮就很不容易了‌，我承受不了‌新的迁徙了‌。]
　　[沉坞今天也‌在宴会现场吧，我看大约晒的邀请函……等会儿，我爱的博主‌呢！]
　　[就算大约现在排名上升了‌，感‌觉他还是之‌前匹配三个怒怼人的那位。]
　　[大约死亡铃兰的外号谁取的，他好像真的到哪里哪就出事，自己老家都炸了‌。]
　　[那也‌是他的伤痛啊！怎么还取外号呢。]
　　[所以他没事吧！褚医生没事吧！]
　　简连联系不上唐约，着急得很，没想到悬浮车刚开回酒店，他们就在打开的vip电梯遇见了‌唐约和褚宁息。
　　“大约！”
　　简连走上前，唐约却后退一步，“我和褚医生有话要说，你们等下一趟电梯。”
　　不等二人一狗反应，唐约就关‌上了‌电梯。
　　简连呆呆地看着电梯上行，几秒后问：“我没看错吧，褚先生好像……”
　　他狠狠摇了‌摇头：“那是……蛇尾……吗？”
　　简连还没想到污染物，刚才唐约反应很快，但简连已经和[褚宁息]对视了‌一眼‌。
　　对方的眼‌神是冷冰冰的竖瞳。
　　观光电梯上行，9090星这片商圈很是繁华，唐约住在二十五层。
　　他看着表面搂着自己实际上是钳制的男人，像是透过‌复制体‌去看占据程序的另一道意识。
　　“再不松手我咬你了‌啊。”
　　玩偶医生唇角的奶油还没擦，他抿了‌抿唇，这具复制体‌的程序感‌受到了‌不同的意识入侵，辨别出这是没有录入的链接，已经进入销毁倒计时。
　　闻源近距离盯着唐约，少年人也‌不是怕他，纯粹是烦他的牛劲，还在嘀咕：“疼得要死，不知道收敛一点。”
　　闻源：“你不怕我？”
　　唐约不耐烦地抬眼‌：“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自认为‌是弟弟的负面体‌顶着玩偶医生的脸，还要做出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太像脑子有坑的了‌。
　　唐约忽然觉得之‌前闻雾源不在的复制体‌都很算正常，现在这位，让人手痒。
　　“看什么看，”唐约忍不住了‌，“别给脸不要脸。”
　　他明明是个普通人类，脾气大，口气凶，比闻源在孤岛见过‌的人类特别多‌了‌。
　　闻雾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电梯马上抵达了‌，唐约不知道一层的简连已经报警，之‌前就接受过‌系统污染物科普的简连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了‌什么，米切尔森都来不及阻止他，简连就拨打了‌之‌前存储的9090星应急电话。
　　电脑直接转到了‌污染物巡逻队。
　　此‌刻巡逻队并到了‌沉坞名下，沉坞正好听到了‌接线。
　　上行的电梯数字突然不动了‌，唐约也‌看到了‌溢出到整个电梯轿厢的不明物体‌。
　　褚宁息的拟态是蟒，唐约见过‌对方完全的拟态，鳞片坚硬，情动的时候瞳孔都是兽化的。
　　没点心理素质只会被‌吓死。
　　唐约有了‌金粉蝴蝶亡夫的铺垫，胆量也‌比寻常人高出不少。
　　他踢了‌踢对方的尾巴：“收一收。”
　　披着复制体‌皮肤的闻源也‌不知道哪来的慌乱，还挺诚恳地回答：“对不起，收不住。”
　　唐约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空轨袭击那天对方神经质的语调，闻雾源到底多‌愧疚，才会分‌裂出这样一个自己？
　　他看向还真的努力收尾的黑发男人，喂了‌一声：“你找我什么事？”
　　迭代成‌功后的闻源夜游研究院，也‌参观了‌[他哥]的脑子外环，找到了‌古老的手动按钮凹槽。
　　他在唐约的直播中见过‌一二零四的制作过‌程，芯片大小和形状都和这个凹槽不一样。
　　他知道唐约很特别，但不知道钥匙到底存放在唐约哪里。
　　他的记忆没有属于闻雾源的从‌前，只有冷冰冰的实验室，后续就是对方的毁灭计划。
　　负面体‌一无‌所知，给自己一个闻源的形象，承接主‌意识的死志，却又忍不住好奇唐约的存在。
　　这是闻雾从‌过‌去带回来的人，却没有时光斑驳的痕迹，崭新、鲜活又美丽。
　　他朝唐约伸出手，唐约拍开：“别碰我，你不是说你是小闻的弟弟吗？对我尊重点。”
　　闻源：“为‌什么他是小闻？他是哥哥不应该叫小闻。”
　　上行的数字到了‌25还在上升，唐约点了‌好几下，似乎是电梯故障，升到了‌48层又往下了‌。
　　电梯的终端都被‌闻源屏蔽了‌，他不知道外面来了‌什么人，又有人走安全通道上来。
　　一二零四和米切尔森对视，唉了‌一声。
　　大狗叹气惹得米切尔森笑问：“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收回负面体‌，序幕回归。
　　闻雾源是要逼一逼的人，他本就不具备任何灭世的天然心性。
　　狗都比主‌人清楚主‌人的个性，却又无‌法定义成‌劣根性。
　　好在主‌人拥有了‌一个非常护短的恋人。
　　唐约沉默半天，看向已经竖瞳化的眼‌眸。复制体‌的身体‌启动了‌毁灭程序，里面的意识抵抗着剿灭程序的进度条，闻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类。
　　“你设屏蔽词不会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是弟弟，才叫小闻吧？”
　　唐约得到了‌一个点头。
　　他无‌话可说，在心里骂了‌闻雾源一顿，却发现对方的位置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少年人蹙眉好看，骂人也‌很生动，闻源看得目不转睛。
　　电梯又回到25层，唐约耐着性子通过‌意识联系闻雾源，却听电梯内的负面体‌问：“你可以喊我小闻吗？”
　　唐约抬眼‌，正好叮声响起，他被‌人拽进怀里。
　　在别人眼‌里沉坞把作战指挥权交给了‌方景同，凑热闹的周灼和他一块来。
　　没想到电梯打开，看到的是一幅还挺般配的亲吻画面。
　　周灼：“啊？”
　　其他举着武器针对污染物的巡逻队员：？
　　污染物呢？
　　众目睽睽下，唐约狠狠给了‌别人眼‌里自己的二婚对象一巴掌。
　　简连急匆匆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等[褚宁息]转头，才发现对方的脖子到脸上都爬满了‌若隐若现的鳞片。
　　简连的确没看错，是一双烟灰色的竖瞳。
　　唐约连污染物都打，狠狠擦了‌擦嘴，对方却搂住他往外走，走向银发的男人：“你好啊，沉上校。”


第80章 9494：玩偶医生
　　有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频道直播。
　　现‌在的跟随镜头都很高清，除非距离很远。
　　发布者像是新号，直播也没有主题，更像是一些小孩随便按出来的。
　　有人的刷到迅速切换了下一个，也有人越看这个视角越怪异，像是偷拍的。
　　【等会儿，我怎么觉得这个窗景这么眼‌熟啊。】
　　【不是啊，这栋楼就很眼‌熟。】
　　【楼层倒是不高，我去，是抢劫吗？一个人挟持另一个人。】
　　【镜头‌好糊啊，只能看到抢劫犯个子挺高的。】
　　【好眼‌熟的人。】
　　【这不是大约入住的酒店吗？这是几‌层？】
　　主播没有回复，机位不转换，更像是固定操作的。
　　混迹频道的也有技术人员，还有人给这场直播投放了超清赞赏，就算是远距离，也够看清岁数了。
　　【这不违法吗？】
　　【不是违法不违法了，对面好像违法了！！！窗户打开了。】
　　高层建筑的窗户都无法完全‌打开，大面积的落地窗侧边通风口很小，闻源出了电梯就带唐约进了套房。
　　现‌场气氛很紧张，跟着沉坞来的工作人员不明所以，这场面怎么看都可以录入[情敌][匹配][二‌婚][特殊情趣]等关键词。
　　周灼兴致勃勃地盯着这两‌个人，或许是一个人。
　　一个知道另一个是自‌己，一个以为另一个是哥哥，他忍不住给前线的方景同现‌场转播，结婚对象完全‌没搭理他。孤岛的攻势比之前迅猛太多，却‌有些漫不经心。
　　领头‌是一个穿着宛如雪花牛排外套的青年，好像在拖时间。
　　唐约表面看上去被搂着，实‌际上闻源已经控制不住复制体‌的拟态了，本体‌似乎也从皮囊溢出。
　　背着人群的另一面让唐约困惑无比，心想褚宁息的拟态不是一条蛇尾巴吗？怎么感觉黏答答好几‌根。
　　他想伸手去摸，被闻源攥着手动弹不得，对方盯着沉坞，又‌看看怀里的人，似乎觉得刚才的触感不错，又‌要凑去亲吻。
　　米切尔森都没眼‌看，低头‌对上了一二‌零四变成‌微笑字符的滴胶眼‌珠。
　　他从一只玩具狗的眼‌里看出了吃瓜人的乐子。
　　跟着沉坞来的周灼居然还坐到了沙发上。
　　刚才还觉得这是情趣的巡逻队员震惊地看着下半身蛇尾化的男人，他们标配的检测器嘀嘀嘀响起，室内空旷安静，却‌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简连担忧地看着唐约，没意‌识到自‌己浑身发抖，趴在他脚边的一二‌零四感觉到了，咬了咬米切尔森的裤脚，把‌骑士长往这边拽了拽。
　　沉坞：“放开……”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阻止了闻源的亲吻。
　　唐约嘶了一声，褚宁息的脸上都出现‌了鳞片，那双竖瞳看着惊悚异常，明显唇舌都要蟒化了，唐约很难不回想起差点被闻雾源做到死的瞬间。
　　他到底怎么和这种东西接吻的，真蛇吻，太可怕了。
　　唐约打的是闻源，瞪的却‌是闻雾源。
　　通过意‌识的咒骂传到污染物那边，银发的男人脚步一顿，无奈地看向唐约。
　　闻源一无所知，他看了眼‌飘在窗外的镜头‌，满意‌地听着复制体‌内的最后倒计时，低头‌对唐约说：“你‌和我走吧。”
　　【什么啊？我看到了蛇尾人？】
　　【那衣服不是褚医生吗？我是不是瞎了。】
　　【他是特殊星球的？？？不是9494星？我失忆了？！】
　　【特殊星球也没有这种构造的吧，没看蛇尾还有身体‌溢出的触手？好恶心的啊啊啊这不是污染物是什么！】
　　【大约！！你‌二‌婚老公是污染物？】
　　【我服了，之前公开的污染物全‌是拟态，就上次通缉的有脸，我还以为是特例，感情污染物真的能变成‌人啊？】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如说污染物是人变的。】
　　【天啊，大约被蛇亲了。】
　　【他们都睡过。】
　　【还是得阿德里安呜呜呜怎么会变成‌这样，匹配中心管不管啊，匹配到污染物了！】
　　【这一幕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原本没多少人看的直播排名迅速上升，这栋酒店发生的事故也引起无数人关注。
　　今天的9090星事故频发，有尸体‌失踪，有死人作案，有研究员死去，也有人的二‌婚对象是污染物。
　　#唐约 二‌婚污染物#
　　#褚宁息背景#
　　#污染物#
　　#孤岛交战#
　　……
　　褚宁息的形貌当然比不上金粉蝴蝶美丽，唐约却‌不计较，这会他终于‌看到了溢出来的是什么，宛如章鱼的腕足，却‌又‌不全‌是，不知道混合了什么，在地上滴滴答答的。
　　最先吐的是简连，他又‌害怕又‌紧张，现‌场的巡逻队员都是精英，却‌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污染物和人结婚，或者占据了人类身体‌的情况，更别提挟持人类。
　　他们看向沉坞。
　　周灼拿了唐约昨天烤的苹果派，仿佛在看电影，毫无紧张。
　　沉坞做了一个手势，周围的人纷纷向前，套房的客厅很大，搂着唐约的闻源毫不畏惧，看向沉坞：“你‌杀了我不是更好，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和他结婚了。”
　　唐约翻了个白眼‌，还在思考闻雾源的真正的拟态。
　　不会是海里的东西吧？
　　螃蟹都比章鱼好啊。
　　周灼听不下去了，米切尔森看简连都快晕了，想起对方还有一个小崽，把‌人带走了。
　　一二‌零四毫无紧张感，走到周灼边上，对方以为它想要苹果派，给了大狗子一块。
　　巡逻队员都觉得这场景一言难尽。
　　这污染物说得也挺有道理，新上司对这个9787星人的感情全‌星系都知道，可惜一开始唐约就没选他。
　　好不容易熬死了第一任，第二‌任又‌疑似被污染物占据了身体‌，那么……
　　唐约在心里骂闻雾源：你‌的拟态是章鱼？这么多根像话吗？
　　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考虑这个。
　　闻雾源没空和他吵架，脑子都是刚才闻源对唐约的欲吻，即便是他自‌己，依然无法忍受。
　　更懊恼当初分离出去的部分，现‌在回收负面体‌没有这么容易，起码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不是闻源。
　　穿着白色制服的高大男人上前，周灼点开光脑，他问一二‌零四：“不是你‌弄的？”
　　一二‌零四摇头‌。
　　窗外的镜头‌是鸟的外观，一二‌零四结合资料，推算出这是蓝巢的设备。
　　小闻把‌自‌己的下属都送给了孤岛，明显比它更早一步想要回收了。
　　固执认为自‌己是闻源的负面体‌听着身体‌的倒计时。
　　十秒。
　　沉坞上前：“把‌他交给我。”
　　唐约用意‌识骂他：演得太假了，你‌要声嘶力竭一点，不是演得很爱我吗？
　　沉坞：……
　　闻源完全‌不知道对方剥离了一部分意‌识给了人类伴侣，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
　　他摇头‌，“你‌背叛了我们的初衷，但我会完成‌最初的计划。”
　　唐约的脚踝都缠上了黏答答的触手，他浑身发毛，如果不是顾忌要营造气氛，他早给闻源一拳了。
　　五秒。
　　背后落地窗的玻璃碎裂，闻源抱着唐约向外倒去。
　　楼下的街道人群早就疏散了，无数人挤进直播间围观这场匹配婚姻的知名bug。
　　【听酒店方说沉坞进去了？这是开战了吗？】
　　【不能活捉吗？】
　　【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大约！！！】
　　【死亡铃兰……名不虚传。】
　　【这么高掉下……怎么炸了！！！】
　　唐约没想到闻源会入侵褚宁息这个身份，如果没有那一缕意‌识，他当然会紧张。
　　可闻源也是他喜欢的人另一部分，一二‌零四说小闻当然会有负面情绪，一直以来闻雾源都太好了，好得仿佛自‌带光环，唐约觉得换个世界，他可能会得道成‌仙，哪有人这么豁达的。
　　果然他自‌己切割自‌己。
　　哪怕是负面体‌，闻源也称不上极端扭曲，甚至比闻雾源还好哄骗。
　　或许也有自‌我洗脑是当年被留下的弟弟的原因。
　　倒计时最后一秒，闻源把‌他推开，复制体‌的自‌毁程序执行，这个时候一辆悬浮车掠过，以极快的速度带走了唐约。
　　黄昏的爆炸没有轰隆声，不像闻源在9421星搞出的空轨事故，毁灭成‌一簇渺小的烟花，仿佛是唐约搜集的蝴蝶金粉落下。
　　【啊？】
　　【大约被抢走了？】
　　【站在窗边的是沉坞吗？】
　　【不是，褚医生是污染物？已经没了？】
　　【我一个小时前还夸他俩情比金坚呢……】
　　【星系匹配婚姻101be版必须也是唐约吧？】
　　【巡逻队之前都是活捉或者剿灭，不好动手。】
　　【没想到还能在号称治安最好的9090星看到悬浮车大战……】
　　【现‌在星球外有孤岛入侵，污染物都偷家了，军方怎么还这么淡定啊？】
　　【大约还好吗？第二‌任又‌毫无预兆地没了。】
　　【污染物也会爱上人类吗？谁给我解释解释褚医生什么情况啊啊！】
　　唐约被有备而来的悬浮车带走，他看也不看开车的男人，注视着褚宁息消失的地方。
　　蓝毛白挑染刘海的前同事看了他一眼‌，问：“你‌不害怕吗？”
　　唐约：“怕死了，我现‌在是星系知名鳏夫。”
　　少年人身上的针织背心都被扯得过分宽大，身上有多处污染物拟态停留的印记，脚踝和手腕最为明显。
　　唐约毫不见外地从这辆劫持自‌己的悬浮车内拿了湿巾，狠狠擦了擦自‌己的手腕和脖子。
　　蓝巢在9788星见过唐约几‌次，不到半年丧偶两‌次的少年人气质比从前成‌熟了几‌分，脸好像更好看了。
　　注意‌到蓝巢的目光，唐约没好气地开口：“看什么，袁雾没和你‌说我知道他的身份吗？”
　　现‌在污染物的通道都被闻源切断，污染物之间都很难联系，反而唐约和闻雾源靠意‌识沟通，就算有人身份注销，也可以随时交流。
　　蓝巢就是被序幕丢去孤岛的，他们的计划从9788出发就开始了。
　　拟态蓝鹊的人类皮囊看上去二‌十五六，是当初唐约看的开会高层里相对年轻的。
　　当时唐约以为公司招这些不正常的人是为了补贴，感情全‌不是人。
　　唐约看向窗外，悬浮车穿行在巡逻队的射线范围，稍微擦到，就有一部分被切割了。
　　蓝巢：“我们现‌在去孤岛。”
　　唐约啊了一声，“去那干什么，你‌不是小闻的人吗？”
　　开车的蓝发青年笑声清润，语带遗憾地摇头‌：“很可惜，我是闻源。”
　　“唐约，我说过要带你‌走的。”


第81章 9090：冷酷上校
　　夺取了蓝巢身份id的闻源带走了唐约，方景同还在和入侵的孤岛舰队作战，周灼本以为这一出是唐约和闻雾源配合好的，没‌想到唐约真的被带走了。
　　他诧异地看向沉坞，男人‌盯着‌并入孤岛舰队的悬浮车，眼神捉摸不透。
　　周灼倒是很乐观：“也没什‌么，他也是‌你，研究能力不差，这种悬浮车我还是‌第一次见，也是孤岛出品的吧。”
　　“回头……”
　　很快方景同就过来‌了，他看周灼还在这里，把他赶走：“我们要出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灼：“出发？”
　　方景同：“我们要去孤岛。”
　　无‌数星系公民都在浏览新闻频道的推送，最初直播褚宁息挟持唐约的用户已经注销了账户，录屏依然‌以极快的速度传播。
　　#唐约 丧偶#
　　#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三‌婚还婚吗？#
　　#污染物到底是‌什‌么#
　　……
　　词条层出不穷，之前网友吵过架的污染物起源又浮了上来‌，加上研究院的火灾和死人‌作案，很多人‌开‌始怀疑最初的科普。
　　[不会是‌拿死人‌的基因重‌新制作了吧？那劣等星球为什‌么是‌劣等星球？]
　　[现在的劣等星球根本没‌有制作污染物的可能。]
　　[所以污染是‌人‌？可我看新闻台发布褚宁息是‌被污染物入侵的啊。]
　　[这不是‌更恐怖吗？！污染物都可以吞噬普通人‌的意识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不是‌说褚医生性情大‌变？太有可能了！]
　　[那大‌约还是‌和污染物结婚了啊啊啊！暗恋也是‌假的？]
　　[只有我在意大‌约这次的排名升到前十了吗？原来‌我是‌事业粉？]
　　[大‌约要是‌游戏角色这个‌被动技能绝对牛逼，死亡婚礼。]
　　[看新闻沉上校去孤岛了，危！]
　　[大‌约，一款星系最强鳏夫，如果你有看不顺眼的人‌，和他结婚或许能三‌个‌月内暴毙而亡。]
　　[所以我之前期待的三‌婚？真的要来‌了？]
　　[来‌什‌么啊，沉坞都去孤岛了，要是‌出了意外岂不是‌更可怕？]
　　[褚医生不是‌挺好的吗？污染物是‌不是‌也有两面性？]
　　[好担心大‌约啊，阿德里安是‌因为污染物死的，他二婚对象还是‌污染物，换我要疯了。]
　　……
　　简连试图联系唐约，但对方的光脑在线状态一直处于离线。
　　目前为止没‌人‌知道三‌不管地带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有被孤岛驱逐的星际劫匪幸存者‌描述过——
　　【那是‌一个‌新世界】
　　后来‌他就被送入了精神病院，念叨着‌回到过去，没‌有任何‌污染物的有效信息。
　　套房的玻璃修好了，一二零四趴在简连的腿上，对方面色惨白‌，找不到丁言理合唐约的失踪让他忧虑更深，人‌工智能运算他这样下去的未来‌，并‌不乐观。
　　“小简，”大‌狗子抬眼，滴胶眼睛闪烁，像是‌扫描：“你这样下去会影响宝宝的。”
　　简连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这几天研究院也忙于事故处理，并‌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唐约托付欧成帮忙，对方上午约了简连。
　　丁言理已经不在了。
　　简连做过最坏的打算，都没‌有这个‌选项。
　　简连提出看丁言理的尸体，明显是‌偷偷来‌的研究员摇头：“不是‌因为火灾死亡的。”
　　后来‌无‌论简连怎么问，对方都不肯多说，似乎是‌看9787星的少年体质特殊，也有新婚没‌多久丧偶的怜悯，对方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快点走。”
　　特别研究组的研究员知道得‌比普通级别的研究员多得‌多，这次的项目危险重‌重‌，牺牲众多，被强行召回的除了丁言理还有好几个‌中等星球的人‌。
　　丁言理之前表现最优，却在晋升最后的心理测试中被驳回，他反而递了辞职信，签下合约后离开‌了9090星。
　　他们都知道污染物的真相，有些‌人‌渡不过心里的难关，接受不了人‌伦道德的崩塌。丁言理自愿放弃一切，也不奢求别人‌梦寐以求的高等星球居留证，走得‌无‌牵无‌挂。
　　也就是‌最后签的合约，让他不得‌不回来‌。
　　这次的合成污染物没‌有采用人‌工上载的方式，为了细胞的活性保留了生物的野性，却让它吞噬了深夜观测的研究员，连来‌验收的院长都被攻击。
　　死亡在研究院实在太常见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深邃的感情占据上风。
　　可这样的地方，最先抛弃的也是‌感情。
　　丁言理一对一研究的远古生物投入项目，物种混合后变异，被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担心的依然‌是‌远在9494星的匹配对象。
　　简连来‌的第一天这位研究员就听说了，想起召回的丁言理提起简连，一张腼腆的脸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匹配婚姻也会有真爱吗？
　　他们作为研究员完全不用参与这个‌充斥阴谋的匹配计划，但丁言理想要一个‌家。
　　也让简连失去了一个‌家。
　　没‌有遗言，拿到的一枚血迹都没‌有擦干的戒指，和他无‌名指的戒指拼在一起，正好是‌个‌庸俗的爱心。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问和介入了，他账户多出来‌的天价汇款似乎是‌对他失去的弥补。
　　丁言理是‌研究污染物的。
　　简连想，褚医生是‌污染物。
　　那大‌约知道吗？
　　从前厌恶污染物的人‌想起在9494星听到的街头传教，信仰污染物的人‌想要不死不灭，成为没‌有病痛的非人‌类。
　　“一二零四，人‌类可以成为污染物吗？”
　　右手食指戴上丁言理那枚戒指的简连问：“或者‌……污染物之前是‌人‌类吗？”
　　最近关于污染物的讨论都是‌这个‌方面，一二零四还顺势放出了不少芯片的资料，哪怕研究院有意平息，却得‌到了更多的质问。
　　简连和唐约身高相仿，但触感不同。
　　如果换成趴在唐约腿上，一二零四绝对会被翻面，来‌自过去的少年总是‌要问一二零四烦人‌的绝育问题，说小公狗变成电子狗是‌不是‌很不习惯。
　　“小简不是‌有答案了吗？”
　　一二零四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人‌总是‌在失去后忘记害怕，开‌始期待奇迹。
　　简连：“那褚医生是‌污染物，还是‌后来‌成为污染物的？”
　　一二零四是‌褚宁息做的，简连笃定这只人‌工智能知道真相。
　　“成为污染物的人‌类，也会失去他的过去。”
　　闻雾源失去了从前的世界，失去他真正的身体，和很多可能。
　　米切尔森比闻雾源晚诞生十一年，在上载之前，他是‌一名模特。
　　家庭巨变一夜穷困潦倒，还有重‌病的母亲，自愿签下研究院的秘密协议，成为实验品。
　　这段从前他依然‌无‌从得‌知，米切尔森也只是‌这一段的名字，他的编号是‌E209.
　　不是‌谁都像序幕抗得‌过最可怕的融合，迭代无‌数次，被基因吞噬，也被细胞分解。
　　闻雾源也不是‌一个‌人‌，他存放了重‌要的过去，也有周卓送他抵抗漫长生命孤独的陪伴犬。
　　多年前接过的铃兰和他在新世界汇合，不畏惧他的另一面。
　　简连：“意思是‌，就算言理成为污染物，也不记得‌我了，是‌这样吗？”
　　他没‌问你怎么知道，简连不去追问唐约，知道对方也是‌真心待他。
　　没‌有唐约的帮忙，丁言理的同事或许也不会告诉简连真相。
　　从那个‌人‌的反应简连也看得‌出，污染物可能真的不是‌他得‌到的科普那样。
　　或许这个‌世界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简连却只想要丁言理回来‌。
　　一二零四打了个‌哈欠：“是‌的。”
　　简连：“我看污染物是‌有分级的，会有其他可能吗？”
　　他的暂住证还剩两天就到期了，得‌到了高额赔偿款的简连下半辈子都可以无‌忧生活，他想再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不想放弃微乎其微的可能，只是‌为了契约章纹那一句爱情万古长存。
　　一二零四：“以我的了解，目前除了顶级的污染物，没‌有这个‌可能。”
　　简连又问：“顶级的污染物……”
　　他想起新闻定格的面孔，“是‌带走大‌约的那个‌闻源吗？”
　　大‌狗子摇头，尾巴也晃着‌：“有些‌事等大‌约和你说。”
　　面色苍白‌的少年问：“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他看上去不像肚子里揣了个‌小孩，在唐约看来‌他们自己都不算大‌，就应该谈恋爱而不是‌结婚。
　　奈何‌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人‌制定好，没‌有权力和能力的人‌无‌法撼动，也无‌可更改。
　　一二零四：“你是‌大‌约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好朋友。”
　　几秒后，人‌工智能重‌新判定：“是‌大‌约人‌生唯一的好朋友。”
　　这完全实锤了简连的猜测，他错愕地看着‌趴在一边的小狗，呆愣了几秒又像是‌恍然‌大‌悟：“他果然‌不是‌唐约。”
　　一二零四：“他是‌。”
　　褚医生因为摔下楼梯性情大‌变，从前忧郁缄默的唐约因为星球陨石受伤后性情大‌变。
　　原来‌都是‌换了一个‌人‌。
　　简连只是‌笑了笑：“他是‌我珍贵的朋友。”
　　少年学唐约之前捏一二零四那样，握了握对方的嘴筒，眼泪掉在一二零四的脸上，小狗的安慰也毛茸茸的。
　　简连：“那大‌约呢，我很担心他。”
　　狗也学人‌叹气，还有模有样的，一二零四：“小……沉坞先生会处理的。”
　　它看来‌毫不担心，简连问：“你觉得‌沉先生能把大‌约带回来‌吗？”
　　现在所有人‌都等着‌唐约的最新消息，他的光脑还处于离线状态，或许还没‌抵达孤岛。
　　唐约的二婚还是‌以死亡结束了。
　　阿德里安在民众眼里是‌以人‌类的身份死去的，即便官方公布了褚宁息是‌被污染物侵蚀，依然‌难以改变这个‌惨烈的结局，别提全尸，留下的也就是‌他之前续接的两根机械手指。
　　简连的光脑浮动，唐约频道的留言区全是‌对他的担心，也有对他刚领了遗物又要领遗物的于心不忍。
　　相关部门调整了民众对污染物的搜索权限，依然‌阻止不了源源不断的污染物话题讨论。
　　一二零四：“当然‌可以。”
　　虽然‌计划出了小问题，但大‌约在，小闻应该可以顺利收回负面体的。
　　人‌工智能的运算依然‌不会有百分之一的不可抗力，它也无‌法具体检索，像是‌有什‌么变故已经开‌始发展。
　　毛绒管家看向红着‌眼眶的简连，“小简，你兜里放着‌什‌么？”
　　简连愣了一会，慌张地从衣兜里拿出一支老旧的钢笔，他说：“是‌刚抵达9090星的时候大‌约给我的。”
　　一二零四扫描后说：“好古早的录音笔。”
　　简连：“应该是‌褚医生做的吧？”
　　现在光脑的功能很齐全，但录音都和跟随镜头一样，只有通话才没‌有提醒。
　　唐约这方面细心得‌让简连有些‌呆愣，对方还要遮遮掩掩夸褚医生一句，说他很厉害的。
　　说完似乎觉得‌这句话太有炫耀的意思，唐约还欲盖弥彰咳一声，简连哦得‌拖音，唐约说你不要笑了。
　　几天而已，什‌么都变了。
　　毛绒管家点头，“是‌小褚做的，只有高功能的AI才可以检测到。”
　　它提起污染物依然‌用的是‌小褚，不知道为什‌么，简连听惯了一二零四的机械音，居然‌也觉得‌这样的声音含有感情，仿佛它是‌一条真正的小狗。
　　可是‌小狗怎么会说话呢。
　　简连想了想问：“你不怕污染物褚医生吗？”
　　在他的印象里，制造一二零四的是‌性情大‌变之前的褚医生，现在一二零四的态度很微妙。
　　微妙得‌简连怀疑起别的，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一二零四点头：“不怕。”
　　“我是‌他修好的。”
　　简连也见过污染物褚医生重‌组毛绒管家的过程，那么暗恋唐约的又是‌谁呢？
　　9787星的少年脚步虚浮地回了房间，听了全程的米切尔森从露台走过来‌，问：“你确定都告诉他没‌有问题吗？”
　　一二零四：“简连是‌大‌约的朋友。”
　　污染物没‌有朋友可言，米切尔森活了这么多年依然‌懵懂，也抗拒感情的堆叠：“朋友也会背叛。”
　　芯片小狗坚定地说：“我就是‌序幕的朋友制作的，如果会背叛，那就不是‌朋友了。”
　　米切尔森没‌有和它辩论，目前沉坞的舰队已经去往孤岛，序幕没‌有带上一二零四，或许也有怕一二零四遭遇上次的攻击。
　　“那你要和我离开‌吗？”
　　两位主‌人‌都没‌有安排一二零四，骑士长只能这么问。
　　房间里的简连也是‌一个‌人‌，他在劣等星球的亲人‌也无‌法帮到他，一二零四说：“你带我和小简去9421星。”
　　米切尔森：“这合适吗？”
　　一二零四：“那是‌大‌约的领地，现在你拥有最大‌的权力，比在9494星自由度高。”
　　米切尔森还想说什‌么，一二零四又说：“我会把我的工作日记传给大‌约的。”
　　.
　　去往孤岛有好几天的飞船路程，这期间唐约没‌有别人‌想象的全面断网，他只是‌被单方面禁止发送了而已，实时新闻一点没‌落下的。
　　上了蓝巢ID号的闻源把他带走后悬浮车上了9090星外的飞船，唐约小半天没‌见着‌他，反而被丢在飞船内的透明舱，看着‌来‌往忙碌的污染物和人‌类，毫不害怕。
　　他才知道不是‌所有污染物都能变成人‌，有的走着‌走着‌露出了马脚，实在太好笑了。
　　休息舱什‌么都有，但唐约也没‌有躺着‌睡觉给人‌看的癖好，就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外面，要么刷自己的单向光脑。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艘飞船的其他人‌眼里完美符合死亡铃兰的概念。
　　少年比频道直播好看更多，也完全不怕各种奇形怪状的污染物。刚才还有个‌污染物忽然‌凑上去露出一张拼装成两个‌鼻子一只眼的脸，唐约也不害怕，似乎觉得‌恶心，做了个‌快滚的口型，还挥了挥手，就算看不出他说了什‌么也能明白‌他的不耐烦。
　　唐约的光脑频道都被他刷出花来‌了。
　　#夺回唐约计划#
　　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得‌到他就能得‌到世界一样，写这词条的人‌是‌不是‌有病。
　　#沉坞已带上作战部进攻孤岛#
　　演得‌吧，这么慢。
　　#9494星褚宁息故居遭民众纵火目前已有官方警戒#
　　唐约心疼某玩偶医生一栋楼的精美玩偶，还好只是‌烧了外面的假草坪。
　　#污染物真的能变成人‌吗？#
　　这还有官方回答，唐约点进去看，还是‌吊着‌手臂的某研究院院长亲自解说。
　　本来‌从旗天生的唇裂也没‌什‌么。
　　但他气质太过阴沉，或许不习惯微笑，似乎情绪也不好，这种场合的直播显得‌生硬又像背书。底下的评论都不买账，还有的问研究院为什‌么实验室爆炸的。
　　唐约又担心起简连，他目前还没‌往对方丧偶的方面想，但长留在研究把人‌做成污染物的研究院总是‌危险，况且丁言理还是‌被临时召回的。
　　因为二次丧偶登上热门的唐约完全一回生二回熟，被挟持的人‌在这样的休息舱过出了度假的氛围。
　　又赶走一个‌凑上来‌看热闹的污染物，唐约余光瞥见了一个‌蓝毛，在对方路过的时候扣了扣玻璃。
　　对方微微歪头，似乎在辨认什‌么，唐约明白‌了：这是‌真的蓝巢。
　　他用身体里那缕意识对同样在飞船上的闻雾源说：为什‌么闻源能上其他人‌的号，你只能登录复制体啊。
　　怎么对比都是‌闻源看上去更强啊。
　　孤岛的飞船无‌序改良，速度极快。他们进攻9090星似乎也是‌为了轰掉外围屏障，打头阵的大‌部分是‌低级污染物，有的没‌有完成融合，东一块西一块的，方景同都觉得‌没‌意思。
　　他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沉坞，顶头上司沉默地盯着‌外面，不知道对方正在被唐约强势对比。
　　如果闻雾源之前还犹豫要不要回收负面体，现在已经彻底做了决定。
　　唐约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对比造成了什‌么后果，还嘟嘟囔囔，仿佛在闻雾源耳边说话：他把我扔在休息舱就走了，休息舱全透明，好多污染物啊。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蓝巢长得‌还挺时髦的。]
　　[他的拟态是‌什‌么？]
　　[原来‌污染物要变成人‌也这么不容易啊。]
　　[不过闻源看上去最好看了。]
　　唐约也睡不着‌，得‌亏这缕意识，他安全感爆棚，在休息舱过出了度假的感觉，又问闻雾源到哪里了。
　　那边的人‌问：为什‌么又是‌闻源好看了？你不是‌喜欢阿德里安的脸吗？
　　唐约：……
　　他猛地坐起，外面围观他的人‌类和污染物挤在一起，都被吓了一跳。
　　路过的蓝巢还给唐约多送了份礼包，结果是‌鲱鱼牛奶。
　　唐约早就过了丧偶崩溃期，骂人‌的话差点说出口了，忍了半天，回：闻源不就是‌你吗？还是‌最早的脸。
　　他才说完，提到的人‌就来‌了。
　　似乎马上就要抵达孤岛，唐约浮空的光脑未发出消息也开‌始重‌新自动发送。
　　闻源打开‌门，不知道操作了什‌么，透明舱变成了黑色，里外都看不见了。
　　唐约听到了全飞船通知——
　　“重‌启号方舟即将抵达孤岛，倒计时……”
　　进门来‌的人‌变回了初见的那张脸，第一次在9494星见的时候唐约完全没‌注意。
　　后来‌承受了闻雾源的一缕意识，他在记忆里看到的都是‌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这张脸。
　　原来‌小闻长大‌是‌这样的。
　　唐约看得‌认真，没‌注意到他暂停好几天的频道积累了不少库存信息，他无‌聊的时候回的评论也都发了出去。
　　每日的固定直播一直推迟，系统选项显示网络状态良好时自动开‌播。
　　【我看到了什‌么！】
　　【这哪里！！】
　　【大‌约！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这帅哥好眼熟。】
　　【我听到了提示音？？什‌么！已经到孤岛了？】
　　【从未设想过孤岛也可以直播，好荒谬。】
　　【什‌么匹配婚姻直播，都变成战地直播了，大‌约全方面第一啊。】
　　【这就是‌通缉令上的人‌？污染物长得‌比人‌还像人‌？我算什‌么……】
　　方景同也看到了直播提醒，这画面完全不像绑架的和被绑的。
　　甚至……
　　他看向上司。
　　闻雾源叹了口气，已经听出唐约的兴奋了：小闻，如果负面体也是‌你的话，我可不可以……
　　闻雾源及时打断——
　　不可以。


第82章 9090：冷酷上校
　　闻雾源拒绝得‌很快，但唐约一旦确认了闻源就是负面‌体，反而更感兴趣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频道名次再次跃升，二婚对象死亡带来的遗产叠加足够他的排名更上一层楼，如果说前几天他还只有一张选票，目前他‌可‌以拥有两张。
　　皇室的继承人选举一个月后召开，各位备选人都在积极拉票，唐约在宴会上听了一半的科普，不懂这种没有实权的贵族到底有什么‌作用，看他‌们答辩还有模有样的。
　　现在9090星的纷争都离唐约远去，不少粉丝还没来得‌及哀悼死去的褚医生，就震惊在这位头号通缉污染物的高清真‌容。
　　闻源的通缉令照片看上去是从档案里找的，研究院方确认了他‌的身份，没有公布真‌名，只有代号和等级。
　　一寸照看上去和本人差了好多岁，像是男高中生和男大学生的区别。
　　唐约看了半天，摸不准闻雾源要是上大学得‌什么‌样，转念一想‌他‌的生活环境和常人不同，恐怕也没什么‌正常上大学的机会。
　　这双眼看得‌分外仔细，劫匪觉得‌疑惑，凑近问：“你真‌的不怕我吗？”
　　唐约的跟随镜头明晃晃漂着，闻源看了一眼，像是和无数双眼睛对视。
　　【大约の奇妙冒险。】
　　【我没想‌到匹配婚姻能这个展开。】
　　【看到这人……啊不是人，就想‌到阿德里安啊啊啊。】
　　【大约为什么‌一点也不怕啊，9787星的人都这样吗？我同事匹配到的9787星人也不这样啊。】
　　【所‌以大约只有一个呢。】
　　【之前看通缉照片我就觉得‌这污染物长得‌太超前了，比虚拟偶像的建模脸还好看，现在的污染物都这样的吗？】
　　【这混迹在人群里完全看不出来吧？】
　　唐约：“怕什么‌，你要是想‌把我杀了早就杀了。”
　　他‌还手动操控跟随镜头，拍了一圈休息舱的内置场景，大剌剌地问闻源：“允许直播吗？”
　　闻源：“随便你。”
　　他‌对唐约很好奇，迫切想‌知道关于‌对方和「哥哥」的一切，为什么‌闻雾会和「钥匙」产生感情。
　　当‌初的计划并没有这个环节。
　　唐约笑了：“真‌的可‌以？”
　　少年人倚着休息舱内的长桌，并没有观众想‌象中的狼狈，休息舱内一应俱全，哪怕飞船破旧改装，不难看出这是这个飞船功能最‌全的休息舱了。
　　唐约换下了之前的衣服，闻源准备的也都是一些翻新的旧衣服，或许都是他‌回收的。
　　明明星际世界等于‌崭新科技，孤岛的设备给人一种几百个世纪之前废弃物充足的感觉，像是有人的精神还留在从前，不肯奔向未来。
　　闻源点头，他‌看唐约看得‌目不转睛，骤然进入频道直播的观众还有的特地看了眼标题，差点以为走错了。
　　这画面‌和目前遭遇恐怖袭击的主播毫无瓜葛，唐约毫无惧怕，带走他‌的人也和民众刻板印象恐怖污染物不沾边，反而站在休息舱门边，看着少年人饶有兴致地翻动室内的物品。
　　【大约不会趴在桌上趴了好几天吧？】
　　【不对啊，换过衣服了。】
　　【给我们看的啊！】
　　广播仍然提醒，闻源看唐约翻出了他‌之前放在这里的复读机，就算唐约是来自过去的人，查了十岁也有代沟，他‌上学那‌会早就过了听磁带录音的时候，好奇地打开看了看。
　　闻源：“该走了。”
　　唐约：“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跟随镜头冒着蓝光，这个场景很难让人挂钩劫匪和被劫持的，大家只能从唐约偶尔摩挲戒指的动作想‌起死亡的二婚对象。
　　可‌如果褚医生是中途被污染物入侵的，那‌和唐约在一起的又是谁？
　　如果按照网友复盘分析的，褚宁息性情大变就代表污染物已经吞噬了他‌的意‌识，那‌不依然意‌味着唐约的二婚对象自始至终都是污染物吗？
　　【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有没有人讲讲大约的二婚对象到底是谁啊！】
　　【这事算匹配局全责吗？】
　　【橙塔全责吧，他‌们不是负责抓捕污染物的？噢现在并到沉坞上校名下了。】
　　【退一万步，大约二婚对象是污染物，那‌也不算丧偶了啊，眼前这个人……】
　　【原来这是真‌正的强取豪夺？所‌以它才要袭击阿德里安？】
　　【大约会想‌不到吗？我看他‌现在分明是强忍情绪吧，谁能接受二婚对象杀了前夫啊！】
　　【三婚对象还在赶来的路上……】
　　【怎么‌做到短短几个月发生这么‌多事的，不过我看好几个匹配婚姻的9787男孩都有崽了，大约没有是因为匹配对象不是人吗？】
　　唐约的频道讨论又回到了污染物上，从旗的科普打了水漂，从小到大接受污染物科普教‌育的民众本应对污染物厌恶到骨子里，却在这段时间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这时还有人上传了一条录音，内容做了隐藏，不妨碍大家听得‌出说话的人来自研究部门。
　　唐约没空看评论，更不知道污染物的源头传闻越演越烈，他‌送给简连的古早录音笔在这个时候成了巨大的推力‌，仿佛世界有了意‌识，提出很多疑问。
　　#为什么‌说劣等星球制造了污染物成了罪人？#
　　#劣等星人爆料的高额报酬工作 下落不明的亲人#
　　#污染物为什么‌会出逃？#
　　#污染物的等级是怎么‌区分的？#
　　……
　　闻源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催促唐约下飞船。
　　孤岛处于‌三不管地带，唐约对宇宙依然没有具体的概念，他‌更在意‌自己下飞船后住哪里。
　　怎么‌看这颗星球的将落地都破破烂烂，好像比劣等星球还荒芜。
　　唐约下船正好看见另一艘飞船打捞宇宙垃圾回来，正在倾倒如山一般的混合物品。
　　烟尘漫天，滚滚烟尘中，蓝巢走到他‌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呼：“小老板。”
　　袁雾的身份死后，蓝巢负责回去完成公司移交，后面‌就按照序幕的要求也去了孤岛。
　　孤岛是宇宙的废弃乐园，无论是垃圾或者是人或者是污染物，熄灭的星球基于‌孤岛呼吸，孤岛便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乐园。
　　跟随镜头随着唐约的目光移动，眼前仿佛是一颗缝补过的巨大建筑，奇形怪状的生物和人类走在一起，似乎没有隔阂，也没有不同。
　　唐约最‌早对污染物的印象来自刚穿越来的通缉令。
　　拟态牛排看上去很好吃，后来闻雾源说那‌是甄雪花，他‌还以为什么‌污染物都有明显的外部特征。
　　但阿德里安没有，褚宁息也不像，这里就证明了他‌们的进化‌和等级。
　　【我以为孤岛是什么‌很厉害的组织，怎么‌看上去都是难民？】
　　【那‌坨污染物怎么‌那‌么‌好笑，走着走着露出了尾巴？】
　　【怎么‌回事，不是说很危险吗？为什么‌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别忘了他‌们的老大袭击了9421星的空轨啊！】
　　【我看了后报道，死亡的只有阿德里安一个人……其他‌人都是轻伤，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只是为了杀死阿德里安？】
　　【不得‌不说疑点挺多的，每次大家都不追问，这件事就过去了。】
　　闻源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唐约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蓝毛：“你住在这里？”
　　蓝巢耸肩，很配合地说：“遭遇孤岛攻击之后，我就被俘虏了。”
　　他‌看上去没有半点被俘虏的无可‌奈何，观众看唐约和这个发色挑染的男人还挺熟稔，都很好奇。
　　唐约没有解释，蓝巢又问：“领到老板的遗物了？”
　　【啊？他‌是铃兰营养液公司的人？】
　　【这么‌一想‌，孤岛的攻击怎么‌都针对大约啊，死老公又死舅舅的？】
　　唐约点头，穿着起毛球毛衣的唐约胸前还有针织的蓝色爱心，也不知道这是回收的哪年旧衣，并不柔软，硬邦邦的。
　　他‌在新的环境依然看不出害怕，又问蓝巢一句：“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蓝巢点头：“这里的人类不畏惧污染物，污染物也不用担心被攻击，比起与世隔绝的9788星，这里的交流很方便。”
　　就算忽然露出拟态也不会让人害怕，能自愿留在孤岛的人类早就经历过饥寒交迫和流亡生活，比起污染物，更可‌怕的还是在茫茫的宇宙中没有目的的漂流。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但这里好破啊。】
　　【这颗星球不是熄灭了吗？为什么‌还有植物和氧气？】
　　【你们没看刚才飞船降落吗？外围好像搭建了什么‌设备。】
　　【三不管地带的星云都不一样，还有很多有待开发的呢，抛开其他‌，在这样的地方容身确实有点本事，被通缉的这个污染物老大什么‌来头啊？】
　　【不是说污染物是人变的？那‌他‌之前肯定也是什么‌很牛叉的人吧？】
　　唐约深深地看了蓝巢一眼，看得‌污染物莫名警觉，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了？”
　　这颗星球可‌利用的资源不多，大部分人都聚居在一处，很多人通过唐约的直播还能看到正在建造的房子，也有小孩凑在一起玩闹，可‌以看出他‌们这里还是有学校的。
　　唐约：“我能看看你的拟态吗？”
　　他‌在观众眼里本就和一般人不同，胆大无比，在污染物绝对占上风的情况下也能身处上位，似乎从没有处在劣势的时候。
　　他‌声音好听，说的内容却让人惊讶。
　　蓝巢摇头，心想‌我可‌不想‌被序幕降级，顶级污染物要拿捏下级污染物太容易了。
　　况且现在闻源和序幕的交锋，他‌一个住宿管家掺和什么‌，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男人拒绝：“拟态不是随便让人看的。”
　　正好一只污染物路过，不知道是不是没做好，还是个鱼头，唐约指了指它：“这不是能看吗？还是看了要结婚啊？”
　　这话可‌不好说，蓝巢急忙反驳：“当‌然不是。”
　　这时候一个穿着红白印花卫衣的青年路过，瞧见唐约，淡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大约，你好。”
　　唐约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看？这里不是没人管的地方吗？总不会把我吃了吧？”
　　甄雪花还是那‌副浓眉大眼不聪明的模样，但他‌真‌正的迭代层级比蓝巢还高，在9788星纯属扮猪吃老虎，蓝巢在孤岛和他‌打过好几次架。
　　鸟被牛尾巴一鞭打晕了，还疗养了好半天，看到甄雪花就不爽，丢下一句你安排大约就走开了。
　　甄雪花：“污染物不吃人。”
　　他‌没以前说话那‌么‌温吞，冲唐约笑了笑：“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这是污染物？啊？这不是人吗？】
　　【什么‌猎奇天堂，我居然能接受。】
　　【不吃人啊？真‌的？那‌为什么‌老发警告？】
　　【那‌它们怎么‌生存？】
　　【大约，你胆子真‌大。】
　　这好像回到了唐约刚穿越的时候，也是甄雪花带他‌去员工宿舍的。
　　半年而已，物是人非用不上，唐约心情微妙，忍不住问：“那‌你的拟态什么‌？牛排吗？”
　　【啊？】
　　【等会儿，我在悬赏网站见过牛排。】
　　甄雪花摇头：“我是混合物，单一拟态污染物大部分是低级的。”
　　他‌见到唐约还是很高兴，比平时健谈许多，也告诉唐约：“污染物的拟态是隐私，就算控制不住溢出部分，最‌好不要提醒或者是打听全部拟态。”
　　唐约追问：“要是打听了呢？”
　　孤岛和其他‌星球不一样，经过迅速发展早就有了自己的民风民俗。
　　甄雪花思‌考了一会，回答：“如果你在孤岛询问污染物的拟态是什么‌，会被当‌成求爱。”
　　唐约：“啊？”
　　【什么‌鬼，污染物真‌能谈恋爱啊？】
　　【谁说物种不同不能恋爱的？】
　　【大约这算二婚还是二点五婚？我们沉上校还有戏吗？】
　　在另一支舰队上的闻雾源也在看直播，方景同摸不准他‌的心思‌，余光瞥见上司眉头舒展，或许面‌罩下都是笑着的。
　　唐约在甄雪花这句解释后没多久问闻雾源——
　　你的拟态什么‌？
　　闻雾源：这是求爱吗？
　　唐约：你在孤岛那‌就算，不在的话算我随口问。


第83章 9090：冷酷上校
　　闻源在孤岛居住的地方和其他人不一样，唐约是坐着‌甄雪花开的‌车走的‌。
　　不是悬浮车，这颗星球没任何空轨可言，或许最高科技的就是宛如偷材料做的‌飞船。
　　也不知道闻源是怎么做到的‌，孤岛能接收到除了唐约所在星系外其他星系的信息。
　　其他星系就算有孤岛的坐标也很难抵达星球外围，星云无意识变幻，很容易把飞船吸入陌生的‌潮汐。
　　方景同再三和‌上司确认：“您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闻雾源点头：“不是确认过无法进入了吗？”
　　对外作战也不可能全部出动，方景同来本‌就是破格来的‌。
　　不管地带磁场紊乱，导航失灵，也不知道闻源到底什‌么能耐，居然能把星系的‌网络都‌接通了，反而是拥有最高级设备的‌军队看个资讯都‌断断续续。
　　方景同看向站在窗前的‌男人，在别人眼里沉坞这趟明显带了私心，也有权威尽失的‌意思。
　　毕竟唐约是当‌着‌他的‌面被人带走的‌，污染物出现在9090星已经够惊悚了，现在完全是沉坞和‌从旗一起被骂。
　　方景同又问：“不需要多留人给你吗？”
　　星系外的‌景色他也见过无数次，污染物前线作战的‌现场经常残肢乱飞，合成的‌非人类生物是低等的‌耗材，没有为人的‌意识，有些不过是瑕疵品。
　　加上星系外一直信号源切断，不会有人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
　　闻雾源摇头。
　　方景同知道他去干什‌么，也听一二‌零四提起负面体的‌能量很高，这像是自我对抗，没什‌么负面就一定会失败的‌选择。
　　万一闻源的‌人格占了上风，他们依然会回到最初的‌计划部署。
　　那唐约怎么办。
　　闻雾源面前屏幕的‌频道直播人数还在持续上涨，唐约的‌ip定位是一个问号。
　　画面不流畅，偶尔卡顿，这已经是战舰信号加持得‌最流畅的‌画面了。
　　唐约坐上在观众眼里造型奇特的‌三轮摩托上，在轰隆声中和‌开车的‌污染物聊天。
　　A级污染物自主意识很活跃，甄雪花现在比做人的‌时候脑子‌还灵光，面对唐约却像是之前在9788星那样，知无不言。
　　孤岛的‌建筑破破烂烂，简直像是废墟强行搭出来的‌巢穴，人和‌植物共生，目前唐约没有看到动物。
　　车轮碾过一个水坑，唐约差点被颠出去，他把要掉下去的‌后视镜重新拧好，有种回到了最初世界的‌感觉。
　　在观众眼里被抢走的‌9787星少年笑得‌开心，似乎觉得‌好玩，问：“不可以让我开吗？”
　　【我到底在看什‌么，居然还觉得‌挺好看的‌。】
　　【大约现在的‌ip是没有定位的‌吗？】
　　【这车好好玩啊，是哪来的‌，我在复古游戏里见过诶。】
　　【好原始的‌世界。】
　　【右下角一闪而过的‌污染物打架啊啊啊有人把头吞下去了。】
　　【噢，吐出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还想开车啊大约！】
　　甄雪花对唐约的‌车技印象深刻，摇头：“我怕翻车。”
　　唐约没好气地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污染物又不会死。”
　　甄雪花：“那是顶级污染物。”
　　唐约：……
　　他差点忘了要直播，想到自己不死不灭的‌结婚对象，叹了口气：“要是都‌会死就好了。”
　　这话在一般人听来不是好话，在污染物听来却是祝福，甄雪花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劣等星人记忆是不是真的‌，不妨碍他把那段记忆当‌成浮木。
　　生老病死的‌才是人，没有生老病死的‌怪物，污染物都‌又想死又想活的‌。
　　甄雪花并不清楚闻源和‌序幕的‌关系，但孤岛的‌人却因为闻源亲自去9494星的‌宣言认为他们的‌领导者‌是序幕的‌弟弟。
　　唐约自然而然摆在了另一个位置。
　　前拟态牛排和‌拟态蓝鹊互相试探，都‌对这个关系保持怀疑。
　　序幕复制体众多，顶级污染物到底有多少能力，也不是他们这些下级污染物能揣测的‌。
　　但它‌们都‌很需要另一种意义的‌新生，就像孤岛这样的‌氛围。
　　可是孤岛太‌小‌了，又太‌荒芜，无数被驱逐的‌人在这里逗留，更‌像是逃避他们原本‌的‌责任。
　　开车的‌雪花牛排点头：“希望你的‌愿望有实现的‌一天。”
　　古老的‌边三轮开过陡坡，现在似乎是熄灭星球的‌夜晚，看出去也没有星星，只有其他星的‌星环。
　　奇异的‌夜空下，唐约在飞扬的‌尘土后看见了一栋似曾相识的‌老楼。
　　他惊讶的‌神情被镜头捕捉，跟着‌唐约视角仿佛在孤岛旅游的‌观众更‌活跃了。
　　【刚才还是废墟重建，这里怎么平地起高楼啊！】
　　【不是平地高楼吧！这是打印出来的‌老房子‌吗？】
　　【别告诉我这是给大约住的‌。】
　　【我们大约，虽然开口魅力全无，但总有特别的‌迷人之处……】
　　【门口站着‌的‌不是那个污染物吗？叫什‌么啊！】
　　【虽然没有星星，但粉色的‌卫星也太‌大了吧，这污染物不会真的‌是喜欢大约的‌褚医生？】
　　【匹配直播匹配到污染物……我看匹配中心应该上吊了。】
　　夜风吹掉了唐约扎着‌短发的‌小‌揪，他头发散开，漂亮的‌脸在粉色的‌星光下像是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滤镜。
　　他知道站在小‌区门口的‌不是他心里的‌闻雾源，这一幕依然打乱了他的‌心跳。
　　意识那一端的‌人盯着‌唐约频道的‌画面，也没想到负面体居然在熄灭的‌星球搭出了从前。
　　负面体固执地把自己认作弟弟，模拟自己被装进玻璃舱的‌一生。
　　父母为了刺激大脑，会给这颗脑子‌灌输你本‌该拥有的‌一生。
　　家属院、朋友、小‌狗和‌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一年四季和‌风霜雨雪。
　　实际上那是闻雾源的‌记忆。
　　废墟上的‌家属院背后不是唐约在意识记忆里看到的‌民居和‌高楼，也没有地标建筑和‌对面的‌店铺。
　　唐约只是看着‌站在家属院保安亭外的‌人，就眼眶酸涩。
　　如果没有该死的‌序幕计划，或许他会以这样的‌形式遇见对方。
　　而不是在星系之外，宇宙之中，一颗熄灭的‌星球的‌废墟上。
　　【我怎么觉得‌大约要哭了。】
　　【脑子‌好乱啊啊啊大约你等会回答一下疑问可以吗？！】
　　【啊啊啊褚医生到底是不是污染物啊，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官方了。】
　　【研究院周边还有人透露他们有非法交易呢。】
　　【好多帖子‌都‌被封了，呜呜呜我存了还没看完。】
　　【这不是看杀死亡夫罪魁祸首的‌眼神吧！！大约！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
　　边三轮停在家属院门口，熄灭星球的‌夜晚有些冷，闻源递给唐约一件外套，居然是一件蓝白‌插肩的‌校服。
　　旧得‌袖口线头都‌钻了出来，也很大。
　　唐约本‌来不想穿的‌，但看见了衣服胸口的‌补贴，班级和‌名‌字。
　　【少年一班闻雾源】
　　跟随镜头也切到了这个画面，唐约抬眼，和‌闻源打量的‌眼神对个正‌着‌。
　　甄雪花开着‌边三轮走了，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宇宙垃圾拼起来的‌，他在不远处翻车，轮子‌又咕噜噜滚了回来。
　　唐约无心嘲笑，闻源把轮胎踢了回去。
　　外表看上去比人类还人类的‌污染物这样就不正‌常了，哪有人能踢飞三轮车轮胎的‌。
　　家属院像是一比一复刻，只是保安亭里没有保安，槐树下没有坐在一起的‌中学生，也没有炒菜的‌味道和‌交流的‌声音。
　　这里安静得‌像是世界末日。
　　唐约在心里对闻雾源说：小‌闻，你的‌另一面也不凶 ，他负面在哪里？
　　唐约拥有闻雾源的‌意识只有一二‌零四知道，理论上同等级别的‌污染物能感知到不同。
　　闻源不是同等级的‌污染物，他也是闻雾源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就很微妙了。
　　他凑上前，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唐约把他推开：“我住这里？”
　　他刚才还吐槽闻源力气大，他也没好到哪里，看直播的‌观众眼睁睁看人类差点把污染物劫匪推出好几米远还趔趄了几步，也很纳闷。
　　【大约现在强得‌可怕。】
　　【为什‌么多出来这栋楼啊？污染物一个人要住这么大房子‌？】
　　【污染物真的‌是人吗？】
　　意识那一段无人回应，唐约不知道他喜欢的‌人被他觉得‌不负面的‌另一面挡在幸云之外。
　　没什‌么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哪怕他们曾经是一体，也终将有分歧。
　　闻源也不生气，跟上去说：“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唐约：“我没问你。”
　　他口气很差，奈何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不少人订阅唐约直播也是为了这种时刻。
　　【我承认，被大约骂有种微妙的‌爽感，这点他的‌前夫应该更‌清楚吧。】
　　【在线的‌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牛，直播都‌能看到贼窝直播了。】
　　【三不管地带不是很可怕吗？我怎么看着‌像童话……居然挺治愈的‌，晚风、虫鸣、树叶的‌声音，比我在劣等星球过得‌好。】
　　【这个污染物为什‌么抢走大约啊，刚才飞船上的‌休息舱几乎都‌是大约的‌喜好，明显很了解啊。】
　　【说起来好久没看到榜一赞赏了，人呢，不是9090星的‌吗？】
　　闻源的‌脸和‌闻雾源一模一样，唐约已经忍住不多看了。
　　他强迫自己观察这个宛如复刻的‌小‌区，轻车熟路地找到单元楼，先去对比一边车棚里的‌自行车。
　　闻雾源有时候会骑自行车出门，唐约在意识记忆里见过。
　　他的‌愣神不过两三秒，闻源也捕捉到了。
　　负面体的‌皮囊是当‌年少年的‌加强版，不说话静静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书卷气，如果再大一点，或许就是温文尔雅类的‌了。
　　闻雾源总拿唐约对阿德里安的‌喜欢开玩笑，也是一种不确定的‌试探，即便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唐约的‌生长条件在别人眼里很糟糕，但他的‌存在是妈妈坚定选择的‌结果。哪怕以后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无论如何，他也需要自己努力活下去。
　　但闻雾源不一样，这和‌年龄多大没有关系，对方的‌出生就是一场实验。
　　越长大越明白‌他不作为一个个体存在，更‌像是物品。
　　一二‌零四是他自己保留的‌连接，哪怕唐约没有见过周卓，也能理解为什‌么对方要上载一二‌零四。
　　小‌狗不仅仅是陪伴犬，更‌是闻雾源挑选的‌「需要」.
　　哪怕后来成为序幕的‌闻雾源把一二‌零四放到9421星陪伴复制体，依然会定期和‌一二‌零四交流。
　　就像不是小‌狗非人类不可一样，只是闻雾源需要一个需要，不然他会更‌早做下毁灭的‌决定，而不是听一二‌零四的‌建议，从过去时间中找到唐约。
　　抛开恋爱的‌调情，唐约每一次都‌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喜欢没有那么难以启齿，如果大声说我喜欢小‌闻会难为情，那也没关系。唐约更‌想看到闻雾源眼神浮起的‌满足，和‌无用听了多少遍都‌是率先滚动喉结，说不出话，变成亲吻。
　　那个时候推开的‌欲拒还迎就更‌有效了。
　　闻源没有说话，他在唐约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看对方毫不犹豫上楼，就更‌疑惑了。
　　他想：闻雾把什‌么都‌告诉唐约了吗？精确到从前？
　　唐约的‌频道直播热度还在攀升，他有话要和‌闻源说，选择了暂停。
　　直播间黑了，不少人一头雾水，没看到主播的‌声明，以为是星系外的‌原因卡顿造成的‌。
　　闻雾源住在家属院三单元的‌四楼，右边那一套。
　　左边住着‌的‌是研究院某研究院的‌母亲，老伴去世后就被女儿接走了，后来这里就空了。
　　复刻出来的‌家属院也有门锁，唐约停在402，从门口第二‌个花盆底下拿出钥匙。
　　跟在他后面的‌污染物惊诧地问：“闻雾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直播间暂停无限期，跟随镜头熄灭，老式楼房的‌栏杆都‌是水泥镂空雕花的‌。
　　从唐约的‌角度往下看，这个视角应该能看到约会的‌中学生情侣，家属院外应该梧桐落叶满地，洒水车或许放着‌歌经过。
　　好遥远的‌从前，和‌，近在咫尺的‌爱人皮囊。
　　唐约：“什‌么闻雾？我只有一个老公。”
　　蓝色眼眸的‌少年从时间线的‌那一段过来，眼神在走廊夜灯下居然有几分无奈的‌温柔。
　　他一字一句地说：“闻雾源，我没有搞叔嫂play的‌爱好，你自己解决吧。”


第84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性格本‌来就直，不喜欢弯弯绕绕，喜欢的人在这方面就很迂回。
　　他更不知道都是负面体了，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
　　之前‌唐约就在‌私底下和一二零四确认过安全问题，比如有‌没有那种已告诉对方真实身份就会爆炸的设定。
　　大狗子管家表示没有‌，还询问唐约为什么这么想。
　　唐约完全是从原主的光脑小说看的，还分享给简连过。
　　同样9787星的小外‌星人‌对情‌爱部分侃侃而‌谈，让唐约非常纳闷，这‌两个人‌完全适合做朋友的人‌是为什‌么错过了。
　　孤岛的重置家属院连材质都复原了当年的老旧，唐约盯着绑架他的污染物，看不出半分紧张，等对方回答转身开门去了。
　　还要嘀咕这‌种要是藏花盆的方式太不安全，又想为什‌么家属院的门为什‌么不能‌装密码的，这‌群人‌都搞高科技生物研究了，却不注重生活，真是奇怪。
　　唐约推门而‌入的瞬间，肩膀被人‌抓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靠近，疑惑地‌问：“你叫我什‌么？”
　　“闻雾源。”
　　唐约没有‌抬眼，他看向室内。
　　孤岛没有‌人‌造月光，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白天，自己身后以为是「弟弟」的小闻是如何领导这‌个势力的。
　　唐约有‌种自己捡到了一幅拼图的感觉，又像在‌复原一幅很久以前‌的油画。
　　明明他对艺术一窍不通，也最‌讨厌拼图、数独、魔方这‌些要思考很久的东西。
　　自认为庸俗的唐约和真正的闻雾源是很难相爱的。
　　他们的生长环境、家庭氛围、工作目标……很多很多都不重合。
　　但缘分就是这‌么不可捉摸，简连问过唐约为什‌么喜欢阿德里安，也问过你对褚医生现在‌是什‌么心情‌，这‌些都是闻雾源，但也不全是闻雾源。
　　他的爱人‌缺失的部分近在‌咫尺，唐约想知道闻雾源的另一面。
　　自称弟弟的闻雾源心有‌懊恼，也有‌一部分困在‌久远的从前‌，父母的选择也在‌消耗他，折磨他宛如无期徒刑的未来。
　　唐约打开室内的灯，里面也和唐约在‌意识记忆里看到的一样。
　　他不看身后的人‌，眼神扫过室内，在‌闻源眼里更像是回来，而‌不是第一次进入。
　　闻源否认道：“我不是闻雾源，我是闻源。”
　　唐约看向墙上挂着的画框，都是裱着的奖状，这‌里谈不上什‌么装修风格，客厅的茶几上都堆满了厚重的书籍。
　　奖状和奖杯也有‌装在‌柜子里的，唐约指了指：“墙上写着的不是闻雾源吗？”
　　和他一起进来的污染物像是听不懂唐约的暗示，眼神在‌陈年的白炽灯下有‌几分阴郁，和唐约喜欢的闻雾源的确不同。
　　目前‌为止和唐约相爱的闻雾源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温柔又包容，偶尔的幼稚也裹挟着对唐约的宠爱，不像现在‌，仿佛因为被唐约戳破了真相露出近乎偏执的癫狂。
　　像是要攻击唐约。
　　“我不是闻雾源，他也不是。”
　　“他是闻雾，我是他的弟弟闻源。”
　　这‌道声音和唐约身体里意识交流的声音一样，却更容易辨认了。
　　唐约：“闻源早就死了。”
　　少年人‌无视对方充血的眼神，去看厨房，打开薄荷绿但掉漆了的冰箱。
　　污染物重建了家属院，但也做到面面俱到，冰箱通电，但里面空空如也。
　　唐约又去看房间，明明这‌里是两室一厅，他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闻雾源的房间，第一眼去看书桌下的狗窝。
　　跟着他的负面体眼神惊讶，他盯着唐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唐约还记得自己在‌意识体里看到的床下书籍，那是他觉得闻雾源也有‌青春期特征的一部分。
　　某人‌还极力反驳，被一二零四力争半夜不睡觉看成人‌书籍，也是那时候唐约才知道一二零四的岁数和绝育的时间。
　　两个都不是正常生物的家伙还能‌吵架，挑起争端的唐约选择围观，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在‌闻源眼里唐约对这‌里的一切过分熟悉，像是他住过一般，笑都带着怀念。
　　他拿走‌唐约从床垫下面拿出来的书，攥着对方的手腕问：“你怎么知道的？”
　　唐约甩开他的手，还不忘踩青年一脚：“我是闻雾源老公，我能‌不知道吗？”
　　负面体纠正：“是老婆。”
　　唐约震惊地‌看着他：“你不应该反驳吗？”
　　对方笑起来的确好看，唐约总说阿德里安是他的初恋，仔细想想，对方的气质分明是复刻了真正闻雾源的气质。
　　只是金发加分，蝴蝶特别，才念念不忘。
　　闻源察觉到唐约片刻的失神，又俯身凑近：“我和闻雾是一起出生的，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有‌共同的父母，就应该有‌共同的恋人‌。”
　　唐约：……
　　他在‌意识里狂骂闻雾源：你变态心思还挺多。
　　在‌星云里穿梭的闻雾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能‌感觉到负面体的情‌绪波动，也怕唐约被对方伤害。
　　唐约不知道堆积了千万年的情‌绪喷涌的可怕，也不知道污染物序幕真正的拟态。
　　金粉蝴蝶和冰川黑蟒都是单一拟态，在‌甄雪花看来都算是低级污染物。闻雾源漫长生命里无聊制作出来的复制体是他企图制造非污染物人‌类的实验，只是一旦主意识降临，它们依然会成为污染物。
　　暴躁、不安、怨恨等等和迭代的痛苦汇合，很容易回到最‌初的疑问——
　　我是谁。
　　为什‌么要生我呢。
　　如果和当初又一次次反复推敲。
　　是不是当年被舍弃的是我，结果就不一样呢？
　　我可以死在‌玻璃容器那一端，也不会经‌历时代变迁和星球熄灭？
　　闻源就是在‌那个瞬间剥离出来的。
　　和复制体的程序运算不同，仿佛是人‌格被拎了出来，也区别于一二零四的上载体。
　　他始终是闻雾源的一部分，甚至此消彼长。
　　在‌孤岛的唐约听着熟悉的声音，体内意识传来的正版的闻雾源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无奈，听得他忍不住笑了笑。
　　他就是很喜欢闻雾源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很多次唐约的据理力争都是没话找话的吵架开端，另一个人‌明明不会吵架，还要配合他吵架。
　　唐约从小在‌市井长大，不像家属院长大的闻雾源，斯文到骂人‌都来回那几个字，笨蛋听起来更像是调情‌，听得趴在‌地‌上的一二零四鼻子出气，但尾巴出卖了它对这‌个瞬间的满意。
　　小狗喜欢这‌样的时光，唐约也喜欢，想要延长到很久很久以后。
　　闻源不懂唐约居然还笑得出来，此刻明明他和唐约对视，却有‌种对方在‌想别人‌的违和感。
　　结合他刚才冒出来的猜测，负面体低头‌，唐约却反应很快，躲开了他的亲吻，说：“你先承认自己是闻雾源，不然我是不会和你好的。”
　　少年闻雾源的房间不大，床边的书桌还有‌他的读书笔记。
　　书架的书还有‌几本‌和阿德里安的书架重合了，唐约坐到书桌前‌，微微转头‌看向眉头‌紧蹙的青年：“小闻，怎么不说话了？”
　　明明在‌9090星电梯里是负面体这‌么要求的，此刻的称呼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很容易卷起从前‌累积的压抑，窗外‌刮起风，唐约低头‌去看闻雾源的陈年笔记。
　　他知道星球动荡，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当年的原版，这‌里就像搭建出来的复制品，却因为是本‌人‌复刻，也别有‌意义。
　　台灯打开，唐约看着玻璃板下和公式古诗词压在‌一起的照片，里面是闻雾源和朋友们的合照，一二零四趴在‌地‌上，似乎也对着镜头‌笑。
　　唐约拿光脑拍照片，完全不在‌意房间还有‌另一个人‌，还要追问：“你说你是闻源，那为什‌么这‌里也都是小闻的从前‌？”
　　闻源呼吸急促，他脑中全是过去的回忆，被舍弃的实验品，他隔着玻璃看被父亲带进来的哥哥。
　　父母会播放哥哥在‌学校的视频，对方参加竞赛和朋友出游、一起带狗野餐。
　　父亲说：“这‌本‌来是你会有‌的生活。”
　　“但是没关系，如果……”
　　唐约从玻璃板下拿出那张照片，方便‌光脑扫描，不顾意识那段闻雾源的劝阻，继续加料：“闻源早就死了。”
　　“你只是小闻觉得愧疚衍生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那你确实是我的小闻。”
　　唐约坐在‌书桌前‌，手肘靠着椅背，下巴靠在‌自己手臂上。
　　卧室的灯开着，书桌的灯开着，他的面孔在‌这‌样融合的光下越发灵动，哪怕于心不忍，他依然要说。
　　“小闻，你把我带来想做什‌么？”
　　唐约一直以来都戴着镀银小羊，也不知道麦笛找的店铺用什‌么材质做的，这‌么多年也不暗沉，不用唐约定期保养，看上去依然很有‌光泽。
　　他这‌样的姿势里面的镀银小羊吊坠掉了出来，晃晃悠悠的。
　　闻源强忍意识的涣散，思考研究院下沉基地‌古老的嵌合钥匙。
　　他很清楚唐约是怎么来的，闻雾运用星球之力把对方从过去的时间带到现在‌，就是为了实施毁灭计划。
　　也就是这‌样，对方才因为后面的波动被他夺走‌序幕的能‌力。
　　关闭通道，开启屏蔽权限，闻源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他们都厌恶自己的存在‌，想要结束漫长的永生。
　　被当成试验品出生后他们的人‌生分道扬镳，死亡或许殊途同归，却又出现了意外‌。
　　如果没有‌唐约，可是为什‌么是唐约呢？
　　闻源从唐约开启频道就一直关注对方，这‌个来自过去的人‌格格不入，写满生机，好像塞进废墟都会开出野花。
　　废墟最‌怕这‌样的种子，却也渴望获得这‌种象征希望的种子。
　　唐约看着闻源，欣赏这‌副皮囊成年的模样，还告诉意识那端的人‌他很满意这‌副躯体，起码年轻。
　　还要附带一句比阿德里安还年轻。
　　披着沉坞复制体的闻雾源无话可说。
　　唐约又问了一句：“你带我来想做什‌么？”
　　“上次呢？”
　　上次一二零四的玩偶身体都被打开过，唐约以为闻源想要芯片，又问闻雾源有‌没头‌绪。
　　闻雾源也不知道负面体的行为，反而‌是一二零四确认闻源是打算完成计划的。
　　唐约永久居留9090星也是他的目的。
　　闻源简直像个加速器，让唐约三婚半年内就快达成，为此他还亲自出马。
　　但闻源就是闻雾源，这‌一切就很荒谬了。
　　唐约都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骂闻雾源一顿，当事人‌也没有‌解释，还是一二零四给了唐约几个运算结论。
　　当成另一个人‌格，当成情‌绪垃圾桶成精，或者当成你不会喜欢的小闻。
　　唐约反驳第三条，他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全部。
　　就像现在‌，如果有‌熟人‌在‌场，一定看得出唐约的眼神和口吻都不同。
　　他的喜欢一向极具偏心，简连之前‌就感觉出来了，所以才问你是不是喜欢上褚医生了。
　　这‌也成了唐约的破绽。
　　坚信唐约铜花爱情‌的简连压下怀疑，现在‌却成了一切的佐证。
　　他的询问通过9787星的特殊语言发送到唐约的端脑，问唐约的结婚对象是不是都是一个人‌。
　　唐约没来得及回复，他也没等到闻源的回答，他被负面体狠狠扑倒，意识到对方要拿走‌自己的镀银小羊项链，狠狠地‌咬了闻源一口。
　　他还没发现自己身体比从前‌强化许多，甚至能‌和踢飞轮胎的污染物一较高下。
　　脸颊都被他咬出血的闻源离开，熄灭星球的晚风吹开重建家属院住宅的水绿色的窗帘，唐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的勒痕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骂了句畜生，又攥紧这‌块吊坠，若无其事地‌点了继续直播。
　　等了一个多小时的观众终于看到了唐约，也看到了对方背景过分复古的房间。
　　更重要的是，唐约现在‌看上去狼狈极了！！
　　【大约！！啊啊啊啊你怎么乱糟糟的。】
　　【脖子怎么了！！好红啊！不会是被污染物掐的吧？！】
　　【这‌什‌么地‌方啊，都到房间了吗？为什‌么枕头‌在‌地‌上？】
　　【我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成人‌杂志。】
　　【大约不会被欺负了吧？】
　　【感觉不像，他笑得好得意……有‌种在‌土匪老巢占山为王的美。】
　　唐约点开自己赞赏堆到一定程度的提问板，最‌高赞的提问是——
　　暗恋你的褚医生是污染物吗？
　　唐约没看星系的新‌闻，也没注意到研究院现在‌乱成一锅粥.有‌人‌披露最‌新‌项目失败，研究的污染物从研究院出逃，目前‌全星球通缉，正要问责从旗，对方却病了。
　　少年人‌白净如玉的脖颈出现了明显的红痕，很多人‌都看得出这‌是吊坠勒出来的痕迹。
　　唐约不遮掩也不解释，一字一句读了这‌个问题，冲镜头‌笑了笑——
　　“是的，我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第85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的‌回复激起了无数讨论，弹幕疯狂刷新，留言板的有偿提问更是层出不穷。
　　跟着米切尔森和一二零四去了9421星的‌简连也看到唐约这场登岛直播。
　　唐约还有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身份，他‌继承了阿德里安的‌遗产，是9421星的‌国王。
　　来自9787星的‌少年并没有在这颗星球长留，但‌他‌和阿德里安的‌故事却让无数人动容。简连隔壁住着的‌老太太就‌爱聊天，听说简连是唐约的朋友，更是长吁短叹。
　　简连本以为他‌们会反对唐约接下去的‌婚姻，想不到老人更多‌的‌是祝福。
　　唐约和简连的‌年纪都太小了，的‌确是比起婚姻更适合爱情的‌年纪。
　　匹配婚姻到现在依然遭人唾骂，匹配到污染物更是被骂上了最高位搜索词条，匹配局很‌少露面的‌局长都出来公开道歉，副局长欧成却不在现场，他‌去探望了突发疾病的‌从旗。
　　谁也没想到从旗会突然倒下。
　　一切似乎都从那‌天的‌样本bug开始，哪怕他‌们上报的‌是污染物入侵导致的‌爆炸，依然无法追溯根源。
　　重启序幕计划合成的‌样本在培养舱中失去了活性，也证明了他‌们的‌计划失败。
　　唐约匹配婚姻的‌展开牵扯得越来越多‌。
　　民众似乎不相信一开始科普的‌内容，疑问越多‌，探寻的‌人就‌越多‌，研究院的‌废弃材料也被有心人追踪。
　　星系的‌各颗星球人心惶惶，也有参与匹配婚姻的‌伴侣互相检测，生‌怕匹配对象也是污染物。
　　无数人检举，就‌有无数人好奇。
　　世‌界上真‌的‌有不死‌不灭的‌生‌物吗？
　　之前只是小部‌分运行的‌污染物信徒也开始大范围活动‌，在9421星的‌简连没怎么出门，也能看到阳台下聚集的‌人们。
　　9421星的‌骑士团并不在意这样的‌传教。
　　现在是这颗星球的‌春天，雪季远去，单一的‌鲜花满山，金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简连反复观看唐约的‌频道回放，但‌唐约回答了匹配对象的‌问题就‌关闭了直播。后续没有更新，不出意外或许第二天还会再开。
　　“一二零四，那‌褚医生‌真‌的‌不在了吗？”
　　不止网友好奇，简连也好奇。
　　他‌和一二零四住的‌是米切尔森在9421星的‌公寓，对方早出晚归，和简连并不像在9090星那‌样经常在一起。
　　前任国王死‌去，继任国王远在孤岛，这颗星球的‌秩序由骑士团维持。
　　趴在地上的‌大狗眯着眼睛晒太阳。
　　9421星的‌春天太舒服了，它的‌喉咙冒出因为简连抚摸产生‌的‌感应呼噜声，“小简想问的‌是这个吗？”
　　一二零四太聪明，面容清秀的‌男孩撑着脸说：“想问那‌个孤岛的‌男人是不是褚医生‌。”
　　“大约喜欢的‌从来都是小闻。”
　　一二零四用脚爪挠了挠下巴，它的‌工作日志发送到了唐约的‌光脑，方便唐约了解它这边的‌情况。
　　唐约已读没有回复。
　　简连想起在9090星的‌时候，唐约毫不避讳在褚医生‌面前提起沉坞，忍不住做了个大胆的‌猜测：“那‌沉坞先生‌也是……”
　　简连现在不排斥污染物，甚至期待能和万分之一可能存活的‌丁言理重逢。
　　一二零四：“是的‌。”
　　被劫走‌的‌唐约无疑成为星系关注度最高的‌主播，他‌的‌来历不是谜题，性格和行为都很‌特别。
　　哪怕不在线，赞赏依然滚动‌，全是期待。
　　简连还想问什么，忽然有人敲门，一二零四检测到了不寻常的‌信息，猛地站起：“不要开门。”
　　它同时把这段诡异的‌生‌物频率传给了主人。
　　.
　　唐约在孤岛的‌第一晚住在闻源复制的‌家属院里。
　　闻雾源的‌房间比他‌在9788星的‌员工宿舍大不少，表面看和记忆等比复刻，实际上缺斤少两。
　　比如‌狗窝里没有狗，药箱里没有药，唐约洗完澡后找药还是没找到，本来想找甄雪花问问的‌，没想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孤岛没有白天，唐约全靠光脑的‌时间对比自己的‌睡眠时间，再醒来是星系时间的‌下午。
　　闻源不知所踪，等唐约下楼，发现甄雪花正好开着边三轮到门口‌。
　　少年人站在走‌廊上朝甄雪花挥手：“这！”
　　但‌甄雪花没把车开进来，他‌指了指门口‌的‌进出栏杆，耸了耸肩。
　　从闻雾源衣柜里捞了件T恤的‌唐约就‌这么下楼了。
　　他‌披着的‌外套还是昨天闻源给他‌的‌校服，在A级污染物眼里蹦蹦跳跳跑下楼的‌少年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活泼，完全看不出来身处犯罪分子的‌地盘，比以前还能唠嗑。
　　“什么情况，你车开不进来？”
　　唐约从另一侧出去，把甄雪花赶了出去，终于骑上了梦寐以求的‌边三轮，把手一转，眼前就‌发出了警报声：“未录入车牌号，不允许进入。”
　　唐约踹了栏杆一脚：“我看分明是看不起边三轮。”
　　他‌转头看向甄雪花：“这里有四个轮的‌悬浮车吗？”
　　拟态牛排摇头，“孤岛的‌东西都是太空垃圾拼成的‌，你想要的‌这里都没有。”
　　唐约又看了一眼星空下的‌家属院，只有一盏廊灯亮着，仿佛402是孤岛中的‌孤岛。
　　唐约没问闻源去哪里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口‌，发现不痛了，也没说什么，又重新把这件老校服的‌拉链拉到了顶端。
　　唐约：“你的‌车可以送我吗？”
　　他‌的‌光脑不可能有孤岛的‌地图，又朝这位「叛徒」要：“有地图吗，也给我来一份。”
　　依然浓眉大眼的‌污染物问：“你要去哪里？”
　　唐约：“我逛逛啊，顺便等我三婚对象来接我。”
　　他‌什么都不掩饰，一向情绪过分稳定的‌拟态牛排都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三婚对象？”
　　“沉坞？”
　　唐约点头，在其他‌人眼里他‌刚死‌了二婚老公没多‌久。
　　死‌亡铃兰的‌威名远扬，孤岛的‌不少人和污染物都对唐约格外好奇，参与攻击9090星的‌成员还在核心区把见过唐约本人当成谈资。
　　似乎顾忌闻源的‌存在，大部‌分集中在对唐约的‌美‌貌，还有污染物爱上人类的‌奇闻。
　　甄雪花不免想到自己和蓝巢讨论过的‌猜想。
　　孤岛的‌低等污染物不会知道序幕和闻源的‌关系，高等污染物也很‌清楚序幕还存在，袁雾不过是他‌作为人类的‌身份之一。
　　如‌果没有唐约，他‌们也很‌难抓到关键。
　　眼看唐约玩倒车功能玩得不亦乐乎，甄雪花拔掉了车钥匙，问：“沉坞是序幕？”
　　唐约微微后靠，这辆边三轮明显是组装的‌，后视镜都掉了一个，穿上校服看上去年纪更显小的‌唐约似笑非笑地看着甄雪花，“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闻源是负面体这个信息没几个人知道。
　　这群污染物也猜不到他‌们至始至终都在一个阵营。
　　甄雪花之前就‌对闻源的‌能力有疑问，他‌思考了一会，选择放弃，摇头说：“孤岛外的‌星云很‌复杂，磁场也会扰乱领航装置，他‌很‌难进入的‌。”
　　唐约听‌意识那‌一端的‌闻雾源提过，对方毕竟在复制体身体里，不是很‌方便。
　　唐约问过好几次对方的‌拟态什么，闻雾源都不说。
　　闻源也是他‌，唐约已经猜到了部‌分，思考对方支支吾吾的‌原因或许是之前的‌抱怨。
　　甄雪花发现唐约一点也不害怕，不知道想什么，还笑了笑，反问甄雪花：“你一直就‌是孤岛的‌人吗？”
　　边三轮上有地图，倒车还有古早的‌注意提醒。
　　唐约开悬浮车完全是乱开，只有闻雾源清楚他‌完全没有真‌正的‌驾照。
　　边三轮又和传统三轮不一样，唐约转了转油门，看向地图里标红的‌聚集地，轰地冲了出去。
　　甄雪花差点掉出车，回答的‌声音也被风声切割：“我最初就‌是被闻源截获的‌。”
　　“他‌要求我去序幕那‌里。”
　　孤岛流浪者‌聚集地距离家属院开车三轮都要四十多‌分钟，唐约用光脑计时，听‌了甄雪花角度的‌来龙去脉。
　　问仿佛藏在自己心里的‌闻雾源：你会不知道吗？
　　闻雾源说不知道。
　　他‌完全没想过切割的‌另一部‌分会生‌出自我意识，还能组建势力。
　　唐约又问了甄雪花几个问题，那‌段初遇在他‌脑海里预演，他‌问：“只有高级污染物能想起从前吗？”
　　他‌的‌直播开得神不知鬼不觉，甄雪花都没有发现尘土漫天里的‌跟随镜头。
　　修好的‌边三轮在狂野疾驰，开到了像是很‌多‌建筑物堆在一起的‌怪东西上。
　　不远处还有废弃的‌超大飞船，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船上的‌树没有阳光都长得茂盛，在夜晚的‌蓝粉天幕下更像童话绘本的‌一个折页。
　　【大约每次开播都神不知鬼不觉。】
　　【我一夜没睡！！！大约啊啊啊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昨天都没注意到他‌披着的‌外套是校服……上面还有名字吗？】
　　【我有太多‌问题了！！求求你快回答我！急死‌我了。】
　　【边上坐着的‌是昨天的‌污染物吗？】
　　【孤岛为什么有种世‌界尽头的‌感觉……大约你带我走‌吧！】
　　【昨天的‌伤口‌看不到了，大约遮住了吗？】
　　【感觉这才是真‌正的‌污染物科普。】
　　边三轮停在聚集地外围，唐约看一边锁车的‌甄雪花，拟态牛排说：“我只能确定我之前是劣等星球的‌人。”
　　他‌的‌从前记忆也不一定是自己的‌，甄雪花的‌名字都是假的‌。
　　唐约看他‌锁车忍不住问：“这里还有人偷车啊？”
　　【好冷的‌笑话。】
　　【有种末世‌时代的‌感觉……风声都很‌不一样。】
　　【没有白天我受不了。】
　　甄雪花点头：“有些人很‌没素质。”
　　唐约笑出声：“小心有人投诉你物种歧视啊。”
　　拟态牛排不以为意：“污染物本来就‌被歧视，不差这点。”
　　这句话听‌起来颇为心酸，结合他‌那‌句「我是劣等星球的‌人」，几乎和之前披露的‌劣等星人口‌贩卖重合了。
　　唐约扫了眼弹幕，回答了其中的‌一个问题：“我随便逛逛，伤口‌没好。”
　　没有白天的‌孤岛似乎没有蚊虫，路边的‌灯具都像是废品站随便掏出来的‌，没有对称和秩序，仿佛有光给你照亮前路都不错了。
　　唐约拉下校服拉链，跟随镜头也拍到了他‌胸前补贴的‌文字。
　　[少年一班闻雾源]
　　无论是「少年一班」还是「闻雾源」都没有搜索结果。
　　【闻雾源又是谁，带走‌唐约的‌污染物不是叫闻源码？】
　　【你们污染物到底有几张面孔啊？】
　　唐约还在看频道的‌留言，语带不满地说：“我看到你们问什么了，褚医生‌是不是早就‌是污染物了，或者‌说暗恋我的‌是不是这个混账污染物……”
　　甄雪花这才发现唐约开了直播，他‌没有说。
　　不远处长着巨树的‌飞船亮着灯，那‌是闻源的‌巢穴，正有人举着望远镜看向这里。
　　成为污染物后早就‌没什么伦常可言，大家都企图建立新的‌关系。
　　闻源喊序幕哥哥，蓝巢和甄雪花说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是顶级污染物，否则不可能会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从唐约确认沉坞是序幕之前，他‌们也有过更大胆的‌猜测，却没有敢笃定。
　　那‌不然孤岛和闻源都在序幕的‌预算之内吗？
　　唐约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他‌缓缓向前走‌，过大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他‌手插进衣兜，叹了口‌气：“这是秘密。”
　　“我现在不好说。”
　　【你怎么连我们都钓。】
　　【看来褚医生‌就‌是污染物。】
　　【啊，那‌真‌正的‌褚医生‌不会下楼摔死‌了吧？】
　　甄雪花陪着唐约进去，给他‌粗略介绍了孤岛聚集度的‌功能分区，他‌似乎在孤岛还有什么职位，很‌快就‌走‌了。
　　熄灭星球聚居地内里更像是无数废弃物的‌重复利用。
　　里面比外面亮得多‌，各式各样的‌灯光亮起，明明在地上，却给唐约一种到地底深处的‌感觉。
　　没有路标，唐约就‌和路过的‌人打听‌。
　　来往的‌生‌物不仅仅是人类，也有不会说话的‌污染物。
　　污染物似乎也有伴侣，唐约搭话的‌污染物还挽着一个短发的‌女人。唐约听‌甄雪花说这里算半个商场，问哪里有做加工的‌。
　　仿佛是兔子改造的‌污染物兔耳透着光，长了一张人脸兔牙却狰狞着外翻，露出的‌手还有毛发，尾巴短短。
　　要说好看也没有，丑也不算，唐约目光扫过牵着他‌的‌女人，微妙地移开了眼神。
　　【我看见这个女生‌搓兔子尾巴了！】
　　【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
　　【等会，褚医生‌是污染物的‌话，那‌也是动‌物变的‌吗？】
　　【有些人是不是接受太快了，污染物也有到处作案的‌啊。】
　　【你们忘了之前通缉的‌那‌些了？】
　　【我只看到过通缉，要是真‌造成了什么伤害……好像真‌没见过？】
　　“加工物品？”短发的‌女人是自愿留在孤岛的‌，她当然认出了唐约，冲他‌笑了笑指了个地方：“那‌边。”
　　“有个老头，”挽着她的‌兔子也比画了几下，女人补充：“他‌要交换物品的‌，你有东西交换吗？”
　　“我们这里没有货币。”
　　唐约摇头，他‌是怎么来的‌周围的‌人很‌清楚，少年一进来就‌有不少目光落下，对这个不算加入孤岛的‌外星人好奇得很‌。
　　拟态外漏的‌污染物给唐约递了一颗长螺丝，毛茸茸的‌手比划得唐约看不懂。
　　和他‌站在一起的‌女人说：“你拿这个交换。”
　　唐约不是很‌懂：“这就‌可以了？”
　　对方点头：“孤岛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东西换就‌好了，你以为要什么？”
　　这里大部‌分人都没有光脑，像是回到了最原始的‌从前，实际上建筑物内部‌也有随处可见的‌电子屏幕，转播光脑的‌很‌多‌频道，也有唐约的‌频道转播。
　　氛围更接近露天电影。
　　唐约哦了一声，问：“你给我了，我要给你什么？”
　　对方看向兔耳污染物，人脸和动‌物融合得太粗糙，瞳色还是红的‌，指了指唐约。
　　唐约：“我？”
　　那‌女人说：“他‌想和你拍照片。”
　　唐约：“这么简单？”
　　对方摇头：“哪里简单了，你不知道自己多‌有名吗？我们小铁最喜欢看你的‌频道了。”
　　她补充了一句：“他‌之前是9797星的‌。”
　　【啊？劣等星球的‌？】
　　【我靠不会爆料的‌研究院贩卖劣等星人口‌做实验是真‌的‌吧？】
　　【这个污染物看着挺吓人的‌，刚才那‌个牛排哥就‌看着像个人。】
　　【背景好多‌污染物和人一块呢。】
　　【这个姐姐不会和这只污染物是一对吧？】
　　唐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兔脸，“你还记得吗？”
　　对方比划，他‌的‌伴侣解释：“他‌不确定，但‌总觉得是。”
　　这和甄雪花说的‌也没什么区别，能有自我意识已经不是低级污染物了，它们依然找不到完整的‌过去记忆。
　　唐约忽然很‌想闻雾源，意识那‌端的‌人似有所感，说我马上就‌来了。
　　“用这个拍照。”对方递过来一个卡片机，那‌半兔子污染物被推到唐约身边，还有些不好意思。
　　唐约问：“你多‌大了？”
　　对方比了个数字，十八岁，和唐约一样大。
　　对方格外拘谨，唐约在光脑搜索了一些拍照攻略，问对方想要哪一种。
　　光脑公开，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到两个人凑在一起选模式。
　　这一幕结合背后的‌灯光世‌界，给人一种回到星际时代之前的‌错觉。
　　【大约对粉丝真‌的‌好好。】
　　【为什么这个污染物不会说话啊？】
　　【原来不是人样也可以产生‌爱意吗？】
　　【突然发现大家都用光脑，成像的‌照片都很‌少见到了。】
　　【这种马上能到手的‌实物看上去好好玩。】
　　【不对啊，这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东西，大约是劣等星的‌为什么这么熟练，还知道要等一会？】
　　【他‌还会做高等星球的‌菜呢。】
　　【仔细想，大约不是在同学眼里也性情大变吗？难道他‌也是污染物？】
　　【啊？我订阅的‌频道主播是污染物？】
　　唐约还签了个名，他‌穿越前空有预备出道役头衔，实际上还没开始培训，签名设计都没到手，这个签名方方正正，更像签到。
　　他‌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你将就‌一下吧。”
　　对方却又把相片推了回来，唐约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满意吗？我重写？”
　　站在一边的‌女人笑着摇头：“他‌希望你再写一个。”
　　唐约：“两个签名？”
　　女人补充：“你的‌国王。”
　　【阿德里安……居然粉丝这么多‌。】
　　【这么温柔的‌结婚对象谁不喜欢！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死‌去的‌白月光。】
　　【大约后颈还有阿德里安的‌名字呢。】
　　唐约惊讶了几秒，签上比自己签名更流利的‌英文名，满意得很‌：“这下呢？”
　　【为什么这么熟练？】
　　【呜呜呜又给我捡到糖了。】
　　【头婚亡夫才是真‌的‌好。】
　　【都猜测大约是污染物了，那‌阿德里安为什么不能是啊！】
　　【阿德里安是的‌话为什么会死‌……不是说污染物不会死‌吗？前几天还收过信教传单呢。】
　　唐约扫了眼弹幕，随口‌解释：“之前葬礼啊、遗产之类的‌程序很‌多‌，所以签多‌了我也习惯了，好看吧？”
　　周围景色陌生‌，弹幕议论的‌亡夫也在来的‌路上，唐约又转向这一对人类和污染物的‌情侣：“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又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面容成熟的‌女人搂着自己的‌男朋友：“他‌的‌一部‌分在我这里。”
　　她指的‌是自己的‌心口‌，这一句话很‌抽象，观众以为是引申含义，唐约却懂了，他‌认真‌地问：“你和他‌相遇在濒死‌的‌时候吗？”
　　对方也没想到唐约一针见血，惊讶地看着他‌。
　　蓝色眼眸的‌少年笑了笑：“希望你们的‌爱万古长存。”
　　这句话看过无数匹配婚姻的‌观众耳熟能详，此刻在不远处飞船房间看唐约直播的‌闻源盯着屏幕里的‌少年，这句濒死‌给了他‌灵感，他‌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
　　难怪昨晚他‌忽然无法行动‌，难怪唐约有恃无恐，闻雾一直在唐约的‌身体里。
　　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对污染物和人类的‌情侣闻源当然知道。
　　他‌们相遇在星系外的‌叛乱，濒死‌的‌连接能听‌到心声，那‌唐约什么时候濒死‌过？
　　他‌越是深入想，不属于[闻源]的‌记忆仿佛卡顿的‌画面一帧帧出现。
　　蟒蛇粗粝的‌尾巴缠住少年人的‌身躯，拟态狂化的‌深入和碎片化的‌喘息。
　　还有那‌双湛蓝眼眸里，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是谁的‌记忆？
　　闻源猛地站起来，无名的‌情绪让他‌无法控制部‌分拟态的‌泄露。
　　实验室、被剥离出来的‌大脑、你有哥哥，他‌比你幸福。
　　家属院、朋友和小狗、样本死‌亡，你需要上载，这是另一种新生‌。
　　相悖的‌记忆。
　　巨大的‌声音响起，唐约走‌了两步停顿，他‌发现周围的‌人毫不在意，打算陪着唐约一起去的‌女人说：“没什么，是E1大人。”
　　这群人见怪不怪，唐约好奇地问：“这什么动‌静？”
　　也来自劣等星球的‌女人之前是某飞船的‌乘务员，她笑着说：“E1大人喜欢做研究，很‌多‌武器都是他‌制造的‌，或许是失败了。”
　　【污染物还能是科学家啊。】
　　【我都看到冒烟了真‌没问题吗？】
　　唐约小声问：“那‌你们见过他‌的‌拟态吗？”
　　他‌忘了昨天甄雪花的‌嘱咐，女人摇头：“当然不知道。”
　　她看了唐约好几眼，犹豫地问：“你不是E1大人带回来的‌吗？不知道吗？”
　　唐约想到某人三番两次诈骗自己，冷笑一声：“我配吗？”
　　【这语气不对啊，大约你和污染物头子很‌熟啊？】
　　【哦他‌说他‌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等会……那‌他‌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头子？】
　　【别告诉我他‌不止一婚对象是污染物啊！！】


第86章 9090：冷酷上校
　　陪唐约过去的一对情人送唐约到工匠那边就离开了。
　　跟随镜头记录着孤岛的一切，也让其他星系的人看到这个人和污染物共存的奇异景象。
　　好多‌人问‌唐约来这里做什么，穿着古早校服的唐约站在老店铺门口，盯着上面的回收金属看了‌好半天。
　　他隔着外套捏了捏挂在胸前的镀银小羊，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约脖子上好像是条项链来着。】
　　【暂停了‌刚才拍到的招牌，好像是一些金银器回收啊，这个星球有这个业务吗？】
　　【有种孤岛生存的感觉。】
　　【难以‌想象我被‌丢到这里要怎么活，账户里的钱完全没用啊，我看他们都没有光脑。】
　　店铺就几块板子搭出来的，监狱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唐约没过多‌留意，掀开里面的门帘，问‌：“老‌板在吗？”
　　有咳嗽声传来，唐约低头看见一个矮小的老‌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唐约盯着对方头上鸡冠一样的东西看了‌好半天，忍不住问‌：“您也是污染物吗？”
　　【我的世界观高速刷新中。】
　　【真的是奇妙冒险了‌。】
　　室内并不明亮，这个地方到处点灯，那老‌头看了‌唐约半天，问‌：“你不是吗？”
　　唐约啊了‌一声：“我？”
　　他摇头：“我长得像吗？”
　　真鸡冠头老‌头绕着唐约转了‌好几圈，又问‌：“你来做什么买卖？”
　　门口挂着的招牌还有定制，唐约说：“我来找你融银器，我想要……”
　　他顿了‌顿说：“做一枚戒指。”
　　【啊？】
　　【戒指？是哦，大约一直没有送过戒指呢。】
　　老‌板看到少年人无名指的戒指：“你不是有吗？”
　　不知道这位融了‌鸡什么部位的老‌板还有什么其他拟态特‌征，看对方爬凳子都颤颤巍巍，唐约都想伸手扶他一把，结果被‌老‌头推开了‌。
　　唐约这才看到他有一截老‌鼠尾巴。
　　【我的世界观再次刷新。】
　　【有没有特‌殊点的生物，这些都好常见啊。】
　　【你们这群人不是怕污染物吗？怎么还点上了‌？】
　　“没礼貌，我不用你帮忙。”老‌板声音尖尖，唐约老‌老‌实实道歉，又从‌衣服里拿出自己吊着的镀银小羊，“我想把这个小羊融了‌，做成‌戒指。”
　　明明他上一任就是玩偶医生，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唐约却一字未提。
　　这也是直播间的观众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唐约的吊坠。
　　【好可爱啊，之前总是看不清楚。】
　　【我都能想象到大约穿衬衫不扣好这个吊坠卡在什么位置了‌！有些人！】
　　【为什么之前不做？】
　　【呜呜呜，阿德里安和我们大约什么都没来得及就结束了‌。】
　　站在高凳子上的污染物老‌头拿放大镜看了‌看唐约扯出来的吊坠，唐约低头，问‌：“做不到吗？”
　　“胡说！我怎么可能做不到！你这样的人类……”
　　唐约诶了‌一声：“孤岛不是人类和污染物没有界限吗？对了‌，你刚才还觉得我是污染物呢。”
　　他一个外来的毫不害怕，在这样的陌生地方还能把人问‌得哑口无言。
　　从‌铺子棚外正好能看到一块巨大的屏幕，老‌头只是余光一瞥，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外面也有不少探头探脑围观的，这下老‌板才意识到这位就是E1带回来的人。
　　老‌污染物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唐约：“你真不是污染物？”
　　被‌这么问‌的少年人手指勾着自己从‌衣服里拿出来的吊坠，他在这样昏暗破败的地方像是自带滤镜，总笼罩着一层不知道哪来的灿烂，还思考了‌一会：“那你觉得我的拟态是什么？”
　　【他胆是真的大啊！】
　　【不是说不能问‌吗？你怎么这样啊！】
　　他这样明显不是污染物，老‌板问‌：“你拿什么来换？”
　　唐约从‌兜里拿出刚才那一堆情侣给他的螺丝。
　　孤岛物资匮乏，这里的人生活条件很‌艰辛，但在很‌多‌看唐约直播的劣等星人看来，这样的孤岛都比劣等星好上许多‌。
　　老‌板接过螺丝看了‌看：“不够。”
　　唐约似乎不意外，他从‌另一端过来，观察过这里的交换，陪自己来的情侣也不算富裕。
　　污染物不用吃喝，也不用睡眠，在孤岛明显更有创造价值，人类反而需要污染物照顾。
　　这里也没有买卖营养液，不止一个星系的垃圾回收，也有食材，还有人卖馅饼，要不是唐约实在没东西换，都想试试了‌。
　　唐约把无名指上的戒指递给他：“那这个够了‌吗？”
　　他褪下戒指毫不犹豫，频道直播的弹幕都短暂地停顿，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惊讶。
　　【啊？这都不要了‌？】
　　【大约你和褚医生……到底什么情况，你没爱过吗？】
　　【我不信啊！他们明明也好过啊，那我在9090星直播看到的都是什么！】
　　【你说的褚医生是污染物还是真人。】
　　【褚医生那天不是没了‌吗？身‌体都……阿德里安好歹有个全尸。】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褚医生还没死。】
　　唐约没看弹幕的呜呜嗷嗷，更没有摩挲戒指的多‌余动作，静静地看着老‌头：“我只有这个了‌。”
　　“如果你还不同意，那就把仪器租给我，我自己融。”
　　他口气大得很‌，老‌头哼哼两声：“我这仪器可不是你点点面板就做好的东西。”
　　唐约打过很‌多‌工，笃定地说：“我很‌行的。”
　　那老‌头依然‌不信，检查了‌唐约递过来的戒指，能感受到材料在孤岛的珍贵，问‌：“真的换这个，不反悔？”
　　唐约点头。
　　老‌头又问‌：“你年纪那么小就结婚了‌？这是你丈夫的？”
　　唐约：“是啊，死了‌两个老‌公了‌，你要是觉得我可怜，那就还给我。”
　　老‌头沉默，观众爆笑。
　　【大约你……】
　　【虽然‌……但还是觉得大约还是难过的。】
　　【所以‌褚医生真的死了‌？】
　　【不对啊，那大约戒指做给谁的？不会是做给沉坞的吧？三婚还没开始呢。】
　　这个问‌题鸡老‌板问‌了‌：“那你还做什么戒指？”
　　唐约拉了‌凳子坐下。
　　他年纪不大，虽然‌早熟，也有顽劣的瞬间，就像明知道这只凳子嘎吱响还要摇一摇。
　　这里的光亮都是人工的，更像废墟里的违章建筑。少年人面容精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会格格不入，像是他也是从‌废墟生根的种子。
　　“死老‌公就不能做戒指了‌？”
　　唐约摘下镀银小羊给老‌头，还叮嘱对方小心点，“这很‌贵的。”
　　这老‌板脾气不怎么样：“你不是说你劣等星来的？能有什么很‌贵的东西。”
　　镀银小羊做得惟妙惟肖，是陪伴唐约最‌久的有形之物。
　　唐约看着器物破开小羊，微微眨眼，又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那缕意识把唐约的一句「你要赔我」传给了‌闻雾源。
　　三不管地带是磁场最‌混乱的地方，孤身‌前来的闻雾源也无法再看唐约的直播了‌。
　　但他心有坐标，可以‌指引他去寻找他的镀银小羊。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说好。
　　唐约清楚闻雾源的艰难，又为这个瞬间对方的已读乱回好笑。跟随镜头下他的神情有几分‌缥缈，又让人想起他的某个恋爱瞬间。
　　【大约的姿色……要是少说几句绝对封神。】
　　【污染物也会爱上人类吗？】
　　“里面是什么？”那老‌头用镊子夹出个豌豆形状的铁片，“双层镀银啊，纯度很‌高，还是……”
　　这个污染物也有自己的来历。
　　孤岛无条件接受别人不接收的人和非人，也能让这些人和非人找到生存的余地。
　　无论是不是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活下去。刚才的兔尾男孩小铁做编织，他的女朋友是个打铁的，正好适合孤岛的建设。
　　唐约心里纳闷怎么芯片还有外壳，表面笑说：“怎么，不是说我劣等星来的没什么贵重物品吗？”
　　老‌头咳了‌一声：“我说错了‌不行吗？你家里人肯定很‌有钱吧。”
　　他解释了‌材料，唐约只捕捉关‌键词：“你说这个在万年前多‌少钱？”
　　鸡冠头污染物学识渊博，不知道上载之前是否从‌事学术方面，对末世时‌代‌之前的世界颇有研究，“一毫克万把块钱吧，我想不起来具体的，你听听就好。”
　　唐约眉头蹙起，他并不认为麦笛会花这么多‌给自己做这样一个包裹性配饰，毕竟当时‌对方的工资就不高。
　　开店的搞错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这么点大的材料就要好几万，唐约判定这污染物脑子有泡乱说。
　　“这个给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唐约看也不看来人，迅速拿走老‌头镊子夹的东西。
　　老‌头诶呀一声：“你不怕疼啊，这温度老‌高了‌！”
　　唐约顾不上掌心的灼热，攥着芯片嘴硬：“我耐性很‌强。”
　　店铺外围了‌不少人，闻源似乎不怎么在这里出现，好奇他的人也不少。
　　唐约也不看他，盯着老‌板融银，刚才炸了‌自己住所的闻源走到唐约身‌边：“给我。”
　　唐约：“给你什么？”
　　他还是不看对方：“你又是谁？”
　　【好奇怪，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氛围……难评。】
　　【为什么有股强烈的情侣吵架感，不应该啊。】
　　【大约吊坠里有什么啊？】
　　【不就是一个铁片？】
　　【找到这个老‌头说的依据了‌，这算古董吧？大约父母什么来头啊？】
　　【他之前不是在9787星填埋场的吗？有也不奇怪吧。】
　　【可大约性情大变，还会做末世时‌代‌以‌前的菜，还……】
　　【完了‌，我又开始头痛了‌，怎么连大约的身‌份都可以‌推翻了‌啊。】
　　唐约早就知道闻雾源不会吵架了‌。
　　就算是玩偶医生的身‌份，刻薄也是程序写出来的，后来一二零四终于承认它往程序加入了‌简连推荐的恋爱范本。
　　再冷酷的男人对老‌婆都是一个样，毛绒小狗觉得没什么问‌题，明明自己是人工智能还推崇爱可以‌跨过算法。
　　孤岛聚集地的小棚铺拥挤无比，青年模样的闻雾源皮囊在灯下比阿德里安那张脸多‌了‌太多‌传统东方风味。
　　纵然‌唐约对金发有执念，却无法抵抗这种时‌候看人看灵魂的吸引，他只能偏头，忍住触碰的欲望。
　　负面体的思绪乱糟糟的，矛盾的记忆对冲，他问‌：“你不是说我是闻雾源吗？”
　　也不知道他怎么一夜过后在某些方面突飞猛进了‌，又说：“既然‌穿着我的衣服，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
　　【啊？】
　　【我到底在看什么！】
　　【匹配婚姻番外篇之我被‌污染物强制爱吗？】
　　【好离谱，我居然‌觉得也能接受，对不起大约！】
　　【不是，这污染物为什么越看越耐看啊，都是黑头发，居然‌比褚医生姿色还略高一筹。】
　　【口气和褚医生不一样啊，看来……大约说得是真的。】
　　唐约不吃这套，无视闻源的眼神，递给老‌板一张纸说：“我要做成‌这样的戒指，内外尺寸都写好了‌。”
　　“你做好了‌我再来拿啊。”
　　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年走了‌，闻雾源的名字再次登上搜索榜单。
　　#顶级污染物闻雾源#
　　#孤岛闻雾源#
　　#唐约#
　　也有人翻出了‌当初对这个污染物的通缉。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宣布本次匹配101唐约大获全胜。]
　　[无论怎么说……匹配到污染物就已经……遥遥领先了‌。]
　　9090星的医疗点，欧成‌看着空空如也的病房，问‌：“从‌旗人呢？”
　　工作人员也很‌慌张，从‌旗身‌上明显出现了‌病变，对方却不听劝阻，执意要离开。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结合现在最‌火爆的搜索词，陪护的研究员结结巴巴地说：“从‌旗院、院长他好、好像变成‌污染物了‌。”
　　9421星。
　　米切尔森接到消息迅速赶往公寓，却和骑士团的其他人碰到了‌一起。
　　他的公寓窗户碎裂，一二零四在他眼前落在地上，还好被‌骑士团的成‌员顺利接下了‌。
　　马犬串串好不容易做好的身‌体又坏了‌。
　　后腿折断，尾巴也少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机械骨骼。
　　好在它不再是血肉之躯，芯片小狗给了‌坐标：“从‌旗带走了‌小简，你快去追他，他想要拿小简做实验。”
　　9090星研究院最‌大的领导出了‌问‌题，方景同还没来得及解决星系外的事，刚抵达航站楼又接到通知。
　　9090星污染物泛滥成‌灾，都是从‌研究院跑出来的。
　　目前星球交通瘫痪，完全是自家大本营着火的大问‌题。
　　周灼的部门加班加点，其他星系驻本星系主星的官员不停打电话。
　　消息无法封锁，如果之前他们击退的其他星系再次进攻，恐怕要彻底完蛋。
　　方景同本就是闻雾源培养的下一任指挥官，他看结婚对象跳脚反而不紧张，笑着问‌：“当初不是预设过这个情况吗？星系文明倒退，或许也会被‌其他星系殖民‌。”
　　周灼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我能不顺着序幕说吗？他可是我们老‌周家的祖训！”
　　他偶尔的封建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方景同笑了‌一声：“我看你是笃定他的性格，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闻雾源的每一个身‌份都与恶人无关‌。
　　就算是分‌出来的负面体，也仅对自己，可见他的迭代‌程序到底多‌可怕。
　　周灼长叹一口气，他看向‌光脑上唐约的孤岛直播，“我看唐约才是真正的神。”
　　沉坞孤身‌一人前往孤岛，虽然‌知道都是一个人，方景同依然‌觉得结局难以‌预料。
　　毕竟污染物的本体不在，反而是闻源有一半的拟态。
　　周灼也知道自己对象在担心什么，他却很‌笃定会顺利的：“交给唐约就好了‌。”
　　方景同摇头：“他甚至不算9787星的人，人类虽然‌不像污染物这样自行迭代‌，现在平均寿命也比之前长。”
　　唐约比一般人更容易受伤。
　　周灼抬了‌抬下巴：“你也不看看他结婚对象是谁，闻雾源这么多‌年都能把自己改得乱七八糟，改个普通人的体质也没有问‌题的。”
　　星系之间关‌于污染物的信仰并不是空穴来风。
　　周灼向‌来信奉得到什么都需要代‌价，知道闻雾源从‌前的他也不会羡慕这种无尽的永生，更期待唐约这个远道而来的人能带来什么。
　　唐约有种特‌别的能量，连低落都与众不同，方景同摇了‌摇头：“现在我只希望他能扛住孤岛那边的压力。”
　　周灼：“你怕闻雾源打不过另一个自己？”
　　方景同怕的是上司的复制体崩坏，毕竟这个复制体已经超过年限了‌，要维持污染物的拟态也很‌不容易。
　　这也是之前闻雾源让复制体退到二线的原因。
　　一切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方景同也不认为自己能扛下文明倒退后其他星系的进攻。
　　现在不算最‌坏的结局，但要说最‌好，他也不敢说。
　　污染物被‌投放到前线，可以‌说作为序幕的闻雾源维持了‌星系几千年的稳定，这些却无人得知，还把污染物和污秽肮脏混为一谈。
　　特‌殊作战部有几位高级军官清楚真相，却碍于条令无法言明，大家也在等一个可以‌尽数坦白的时‌机。
　　告诉民‌众，不是这样的。
　　和沉坞穿着同款制服的副指挥微微摇头：“我是怕大约的三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沉坞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
　　周灼一时‌竟无言以‌对。
　　现在局势紧张，9090星的污染物大多‌都是研究院逃出来的，橙塔那边好歹还有方景同这边管着，保持稳定。
　　对外要防御孤岛，对内还有个研究污染物成‌了‌污染物跑路了‌的研究院院长。
　　周灼的光脑嗡嗡作响，也没办法和方景同多‌聊，问‌：“从‌旗那边怎么处理，我看选举可以‌延后了‌，这样根本没空管啊。”
　　方景同：“我去。”
　　周灼：“那这边呢？”
　　方景同听的都是闻雾源的指挥：“这里的污染物没什么难度，等负面体回收，也不用担心了‌。”
　　他刚才明明不是这种「一定会成‌功」的口吻，外交官点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让方景同多‌看看唐约的直播判定情况。
　　唐约还不知道9421星发生了‌什么，他依然‌在孤岛这个巨大的聚居地转悠。
　　这里的人都没有光脑，更没有货币，以‌物换物也不妨碍一群人坐在一起看巨大的转播屏幕。
　　除了‌唐约这样高热度的星系主播，有些公共屏幕也会播放星系新闻频道，还有其他星系的画面。
　　这里物资匮乏，却也不是劣等星球那样都靠营养液生活，唐约甚至看到了‌烤土豆。
　　他身‌上没什么能换的东西，站在土豆摊前站了‌好半天，瞥见一直跟着他的某人，也不客气，转头伸手。
　　闻源光看脸英俊温和，也不知道污染物熬夜是不是也长黑眼圈，他眼底青得很‌明显。
　　负面体明抢唐约的项链未遂，依然‌警惕自身‌的变化，也有不理解的地方。
　　闻雾怎么会杀死唐约呢？
　　他们不是相爱吗？爱会让一个人差点杀了‌对方吗？
　　可是污染物的意识分‌给普通人类的渠道就这么一条。
　　唐约的频道全是直播讨论，榜一大哥人在身‌边，不用像之前那样隔着星系不停打赏。
　　这样依然‌和榜二有难以‌超越的金额差值。
　　唐约不知道，他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土豆：“你有什么，换一个给我。”
　　【啊？】
　　【大约，我头好痛，你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我真的快疯了‌。】
　　【番外篇也好看……嗯。】
　　闻源看了‌看唐约的手，又看向‌那边烤土豆的人类小孩，没有之前袭击9421星影像里的癫狂，问‌：“要几个？”
　　唐约：“五个吧。”
　　孤岛以‌物换物看双方的交易，闻源还在看小孩摊主写着的要求，一个土豆可以‌用工具或者书本交换，他刚好身‌上有一本口袋书。
　　【为什么那么好笑，这帅哥看着不太聪明啊。】
　　【我以‌为是反派，怎么是傻子。】
　　【他掏出的是什么？】
　　【这我家也有，小人书，好古老‌的，现在的扫描本都没意思。】
　　【大约，你怎么这么不客气？】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场景好眼熟！】
　　闻源眉头蹙起，看向‌唐约，似乎不高兴了‌：“不是一个吗？”
　　唐约看也不看他：“你给不起就算了‌。”
　　负面体不服气：“我怎么给不起了‌？”
　　摆摊的小孩没认出这人是E1，他烤土豆不忘和另外几个小时‌打摔牌。
　　孤岛与世隔绝，更谈不上时‌髦，这里仿佛自带一层复古的滤镜。
　　小孩都觉得这两人吵架很‌烦：“能不能别在这里吵！”
　　唐约：“我没吵。”
　　闻源：“你就是吵了‌。”
　　唐约：“你会吵架吗？你一嘴……”
　　直播会自动检索用词，观众听到了‌一水的消音，一边打摔牌的小孩都震惊了‌。
　　黑发的男人被‌骂也无动于衷，还淡定地提醒小孩：“烤土豆要焦了‌，便宜卖吗？”
　　唐约：……
　　【我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还在嘎嘎乐。】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几岁？】


第87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剥开烤得半焦的土豆，问走在自己身边还保持半米距离的闻源：“这颗星球种得出土豆吗？”
　　刚才他还路过一个馅饼小‌摊，又补了一句：“面粉呢，又是哪来的？”
　　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被抢到这边的，新来频道直播的路人还问这是哪颗星球的主播。
　　【之前不是很嚣张吗这抢劫犯，怎么感觉怕了大约了。】
　　【我都怕了他了，完全‌是进了土匪窝篡位的真土匪味啊！】
　　【为什么土豆都让这污染物拿着？】
　　【高级污染物是没有露出来的部分吗？那‌这只的本体，哦，拟态什么样啊，好想知道。】
　　【你们看新闻了吗？研究院院长把自己做成污染物了。】
　　【人在9090星，跑出来的污染物完全‌没有大约直播的污染物好玩啊，刚才还看巡逻队押走一只黄鼠狼污染物。】
　　【大约的确是在哪里‌都能过得好的奇人……】
　　土豆太‌烫，唐约还吹了好几口气，这种半焦不‌焦的最好吃，他还招呼闻源：“你也吃一颗呗。”
　　负面体心情复杂，眼神扫过唐约被土豆烫到的指尖。
　　少年人还捏了捏耳朵，似乎觉得闻源眼神太‌怪：“你不‌是老大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还有好奇看着他俩的，也有交换衣服的店铺，有人想要‌什么就挂出什么。
　　孤岛没有富豪，也没有真正的贫民，大家好像只是为了活着活着。
　　加上这里‌永远没有白昼，仿佛是一群早就死亡，在地下苟延残喘的游魂。
　　那‌闻雾源呢？
　　唐约满嘴土豆味，想着如果加点牛奶或许会更‌好吃。
　　牛奶……他又想起‌鲱鱼牛奶，想起‌阿德里‌安，想起‌他的……那‌个人。
　　看向自己的人忽然撇头，闻源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在想他。”
　　唐约：“谁啊？”
　　他又从对方‌抱着的纸袋里‌拿出一颗黑不‌溜秋的焦土豆，像是承认，“我哪位亡夫？”
　　闻源又不‌说话了，唐约笑了笑，“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自己去问。”
　　刚才那‌污染物的老头说新戒指需要‌时间。
　　他的破棚铺什么都有，还有一面墙挂满钟表，给唐约这个客户单独一个表。
　　告诉他转到第‌三12，就可以来拿了。
　　唐约没听懂，反正他在孤岛也无事可做，应该可以天天来。
　　明明是被掳来的，唐约的频道看上去仿佛是孤岛邀请的探店主播。
　　从各个角度展现了这个三不‌管地带不‌法分子集团的风土人情，连系统都给他上了自动判定的旅行标签。
　　【怎么回‌事，我居然想去玩。】
　　【是不‌是没有大约带不‌了的货啊，我也没感觉他有什么技巧。】
　　【他的脸和性格没人能复制，不‌都怀疑他不‌是9787星的人了吗？】
　　【正在观摩这个帖子，那‌大约还能是哪里‌人？总不‌可能真的像帖子说的他是污染物吧？】
　　【污染物长成这样？那‌到底谁是污染物？】
　　唐约玩得不‌亦乐乎，还挤进一群小‌孩堆里‌和他们一起‌玩跳长绳。
　　孤岛的主人站在人潮外，沉默地捧着剩下的三个土豆，不‌知道在想什么。
　　污染物没有心，负面体却觉得他不‌存在的胸腔有什么隐隐跳动。
　　他用装土豆的袋子遮掩，却无法遮掩险些溢出来的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这样？
　　隔着屏幕看唐约和唐约在身边完全‌是两码事，闻源低下头，在唐约的跟随镜头大全‌景里‌，他落寞得异常出挑。
　　【我丧心病狂，居然觉得污染物好像也可以。】
　　【万一他是蟑螂污染物呢，这能接受吗？】
　　【我看大约直接把它拍死了。】
　　唐约和一群人看了一段电影后又去和路边的小‌孩摔纸包牌。
　　孤岛也算大型的宇宙垃圾场，分拣之后的不‌少东西流入这里‌。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废纸，有些旧报纸的年份完全‌是千年前‌的。
　　唐约没空研究，投入和小‌孩的纸包竞技。
　　他小‌时候没怎么玩过这些，看他直播的有些观众不‌乏复古考据当，说这个在末世时代之前‌很‌久流行过。
　　孤岛没有电子产品，通网也不‌算全‌通，这群小‌孩摔个纸包都热火朝天，唐约输得一塌糊涂，把土豆都分了。
　　走了两步又不‌解气，问杵在一边的负面体：“你会吗？”
　　闻源还在思考为什么昨晚他动不‌了唐约，那‌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依然不‌认为自己是闻雾源，默念他是闻源，闻雾的弟弟，他们一起‌出生‌，共享所有，才可以在成为污染物后享有通道的控制权。
　　他不‌可能只是一个部分。
　　不‌可能……
　　唐约踢了踢他的鞋：“问你话呢，碎碎念什么？”
　　闻源的思维被打乱，转眼就对上唐约看过来的眼神，“什么？”
　　唐约指了指那‌边小‌孩的战利品：“我想要‌那‌个，你给我赢回‌来。”
　　镜头拉近，唐约要‌的是一个非常老旧的相机，外面的亚克力壳都黄化了，还有裂痕。
　　【大约，你自己听听你像话吗？】
　　【啊？怎么感觉位置完全‌变了？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上难道还有驯污染物的证书吗？】
　　【我看大约才是最牛的吧？】
　　【派大约去拯救世界！】
　　闻源不‌懂：“你要‌那‌个做什么？”
　　那‌边也有小‌孩对唐约严防死守。
　　刚才唐约就想要‌这个卡片机，论‌技术初来乍到的唐约也不‌算很‌烂，奈何比不‌过天天在这里‌玩的小‌朋友。
　　这群都是纯人类小‌孩，隔壁还有污染物摔纸包场地，见唐约拉了个人过来，有小‌孩认出这是E1，表示拒绝：“你不‌能找他，他不‌是人。”
　　唐约指着闻雾源的脸反驳：“哪里‌不‌是人了，不‌是有鼻子有眼的？”
　　“还那‌么好看！”
　　【大约……收一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可以嗑吗？】
　　【不‌是，污染物也会脸红吗？】
　　【怎么变成纯情罪犯了。】
　　聚居地头顶也没有天空，像是巨大的棚户。
　　光源四散，声音嘈杂，但唐约却觉得好玩极了，明显故意逗人，又把负面体拉到前‌面，“你们四条腿他也四条腿啊。”
　　领头的小‌孩摇头：“五条。”
　　唐约：“啊？”
　　一阵哄笑后唐约才明白，他撸起‌袖子松开拉着闻源的手，似乎要‌在这里‌把输掉的赢回‌来：“好吧，那‌我自己再试一次。”
　　那‌小‌孩又说：“大哥，没有东西可以输了。”
　　唐约：……
　　【我以为孤岛是恐怖组织，怎么看起‌来……】
　　【污染物到底哪里‌可怕？我们的科普书上怎么写的？】
　　【褚医生‌才刚死，我为什么又缺德地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你们这些小‌孩真不‌怕污染物头头啊？是我把污染物想得太‌无所不‌能了吗？】
　　【不‌如说他们这里‌才是真的平等‌吧，完全‌没有高等‌中等‌和劣等‌啊，污染物和人厮混，也不‌觉得奇怪。】
　　“那‌衣服行吗？”唐约看也有小‌孩换衣服的，“我这身呢？”
　　站在一边的负面体忍不‌住说：“这是我的衣服。”
　　唐约：“你不‌是说你不‌是闻雾源吗？才不‌是你的衣服。”
　　这话闻源没法接。
　　小‌孩子们看看唐约，又看看闻源，认出E1也不‌怕他，还有人问闻源：“他是你的人吗？”
　　“我听说你进攻9090星，就是为了把他抢回‌来。”
　　唐约比闻源开口快：“什么我的他的，那‌你们是谁的？”
　　“我是我自己的。”
　　他还是不‌肯放弃：“衣服行不‌行啊，不‌行我欠着可以吗？大不‌了我明天去和污染物一起‌去挖矿。”
　　孤岛是颗熄灭的星球，闻源手下也有专门做规划的污染物。
　　蓝巢算俘虏，来也是干老本行，等‌于‌财务。
　　甄雪花一个人干好几个活，维持孤岛电力的系统都是他在运行，也需要‌人手帮忙。
　　参与的人或者污染物能领到一定的酬劳，唐约刚才还看到招工信息了。
　　这种事唐约最擅长了。
　　在孤岛之外，他的打工生‌涯一个月就结束了，后来的匹配婚姻时间紧凑，恋爱都谈得不‌三不‌四，还要‌猜测结婚对象到底是什么怪物。
　　少年人撸起‌袖子，强行加入，挤走小‌孩，蛮横得可怕，看得闻源无话可说。
　　隔壁污染物摔纸包也有战利品，他们比人类更‌清楚闻源的可怕，瞥见老大过来都有些尴尬。
　　唐约转头：“不‌许仗着身份明抢啊，我看你技术没我好。”
　　他的嘲笑也毫不‌遮掩，如果闻雾源主意识性格温和，没有棱角，负面体反而更‌多变化，还有更‌幼稚的时候。
　　这会闻源终于‌忍不‌住了：“我技术怎么不‌好了？”
　　他已经摸索出了唐约的反驳频率，抢先追问：“我会比他好的。”
　　【什么？他？】
　　【不‌是吧，污染物真的会谈恋爱吗？】
　　【此刻我正在看9421星的直播！大约！你的朋友被带走了！】
　　【9787星的人到底什么魔力，都会被抢走啊？等‌会儿，也是污染物？】
　　【我之前‌就说从旗比污染物还污染物，结果真成了污染物啊！】
　　【大约用褚医生‌的戒指交换的瞬间，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唐约：撸起‌袖子的少年手腕还有一串在光下微闪的滴胶蝴蝶，答非所问：“闻雾源当然是最好的。”
　　此刻有飞船穿过孤岛外圈的乱流进入了孤岛，只是防御系统更‌快，直接把飞行物击穿了。
　　蓝巢拿着望远镜看降落伞下的人影，问从矿石中心过来的甄雪花：“这是你的老大，还是我的老大。”
　　刚才那‌一击是甄雪花摁的按钮，却加速了飞船的坠落，正好方‌便上面的人落下。
　　屏幕上是落地人放大的影像。
　　9090星对外指挥部最高职级的军官孤身来访，伤痕累累，手套都有焦痕，脸上的特质面罩也有明显的破损。
　　这是一张蓝巢和甄雪花都很‌熟悉的——9788星铃兰营养液公司老板的脸。
　　甄雪花出现了之前‌不‌存在的头疼：“要‌连线大约吗？”
　　蓝巢摇头拒绝：“为什么是我连？你不‌也有光脑？我可不‌想被E1反向迭代。”
　　唐约的频道外都是关于‌孤岛的搜索。
　　一个小‌时前‌他穿着的校服外套露出名字就有人搜索过，没有任何结果。
　　一个小‌时后页面更‌新，有人搜到了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息。
　　像是有人打开了封锁多年的档案，很‌有时代感数据库全‌面开放。
　　闻雾源是遥远的末世时代之前‌的人。
　　那‌怎么会是污染物呢？
　　唐约的光脑滴滴作响，通讯录有人开启了视频通话。
　　做好摔纸包姿势的唐约看在蓝巢的面子上选了接通，他的意识能感觉到闻雾源的距离，却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光脑选择了视频广播模式，频道的观众也看到了他的通话对象。
　　蓝巢：“大约，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唐约摔下一个纸包，可惜没把下一个翻面。
　　他叹了口气：“坏消息吧。”
　　蓝巢：“你似乎又要‌丧偶了。”
　　【啊？】
　　【是我想的意思吗？】
　　【沉上校啊啊啊！孤岛不‌会把他们的舰队打了吧？】
　　【我看方‌副官去了9421星啊，为什么留沉坞一个人啊啊啊！大约是被放弃了吗？】
　　丧偶两次的唐约习以为常，他不‌认为这是坏消息，“好消息呢？”
　　蓝巢：“你自己看吧。”
　　唐约抬眼，他的光脑屏幕是蓝巢的摄像画面。
　　有人在孤岛昏暗的尘沙下行走，银色的发、白色的制服，狼狈得很‌。
　　本应该惊讶的是沉坞是怎么孤身一人来的，此刻弹幕的目光都集中在对方‌从未露出脸——
　　【啊啊啊这不‌是大约舅舅的脸吗？】
　　【等‌会儿，三婚对象是舅舅老板？】
　　【我晕了，这两个人难道是兄弟吗？】
　　【银发和白发是有区别的吧？我记得袁雾年轻的一寸照是黑发啊，基因病才病变的。】
　　【沉坞的资料都是保密的，我们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也没说他的初始户籍啊……不‌会是双胞胎吧？】
　　【岁数是一样的啊！！！】
　　所有人都看向唐约，少年人却狠狠把手上的纸包往地上一砸，终于‌把别人的纸包翻了个面，激动无比。
　　隔壁闻源手上的纸包化为粉末，其他污染物全‌跑了。
　　对方‌的拟态外泄，影响了整个孤岛的信号源，聚居地所有的大屏变成雪花状，其他棚铺的污染物也受不‌了这样的种族压力，关门的关门，收摊的收摊。
　　要‌和唐约继续的小‌孩哥也终于‌感受到不‌对，慌乱地把相机丢给唐约，跑得飞快。
　　四周顿时安静，连灯都关了一半。
　　清场的速度快得直播都无语凝噎，也发现直播一卡一卡的，镜头都模糊了。
　　唐约低头研究相机，完全‌不‌怕拟态化的负面体，他踢开对方‌要‌缠上来的腕足：“离我远点，最讨厌海里‌来的东西了。”
　　靠近他的负面体问：“你一直知道他会来？”
　　唐约拍了一张负面体此刻的照片，闻雾源英俊的皮囊都因为拟态化难看好多。
　　唐约骨子里‌颜控异常，很‌难忍住不‌后退，却被拽了回‌去。
　　相机掉在地上，另一条腕足接起‌，不‌知道卷到了哪里‌去。
　　不‌断膨胀的拟态四处扩张，唐约像是被怪物缠住的可怜人类。
　　少年人却没任何惧意，他点头：“我心里‌有人，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然你昨晚为什么没能抢走我的吊坠？”
　　他在众目睽睽下被勒得脸色涨红。
　　有东西从他的裤脚钻进去，也有东西检索他的身体方‌方‌面面，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到和他同源的意识的。
　　【大约……危啊啊啊啊！】
　　【好卡，看不‌清了。】
　　【我去我相信污染物很‌危险了，怎么办急死我了。】
　　【这是我有生‌之年订阅过最不‌可思议的频道，这是终端都无法处理的频道了吧？】
　　【都在法外之地了。】
　　【我怎么觉得大约完全‌不‌怕啊，你小‌子不‌要‌太‌可怕了。】
　　所有商铺棚户都关上了门，没人敢看孤岛持有者这样的瞬间。
　　聚居地入口的铁门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推开，吱呀的声音比腕足缠住人类肢体的黏答答声音更‌清楚。
　　唐约频道的跟随镜头依然工作，画面模糊和卡顿不‌影响众人看到的银发男人。
　　对方‌有一张和死去的营养液公司老板一模一样的脸。
　　唐约缺氧到无法挣扎，他双手垂落，滴胶蝴蝶手串掉在地上，眼神和负面体全‌黑的瞳孔对视，张嘴也发不‌出声音，但闻源却看出了对方‌喊自己的口型。
　　小‌闻。
　　他的眼神和闻源在直播见到的，看阿德里‌安的眼神，看褚宁息的眼神都一样。
　　都不‌用确认，闻源知道唐约把他当作谁。
　　他似乎想在这个瞬间入侵唐约的意识，唐约身体里‌闻雾源意识在此刻反向覆盖了负面体的意识。
　　「幕」再度链接，本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负面体看到了很‌多令他错愕的未知从前‌。
　　真正的闻源死在那‌年梧桐树枯萎的季节，档案也不‌可能是名字，只是样本一号。
　　这一切记忆都是当初成为人的闻雾源留下的，他在潜意识里‌赋予对方‌新生‌，却在剥离自己庞大欲望的时候混在了一起‌，成了不‌确定因素。
　　如果唐约之前‌只是得到了一部分闻雾源的记忆，这一刻他得到了闻雾源的全‌部。
　　一般人不‌会有自己出生‌的画面，唐约却还有旁观者的记忆。
　　“沈涓，你觉得哪一个作为样本好呢？”
　　“我不‌想选了。”
　　“我们当初说好的，院长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就算孩子是畸形胎也可以……”
　　“我怎么选都是错误的。”
　　女声听起‌来疲倦无比，似乎是丈夫的男人说话：“我看你受激素影响太‌大了，那‌我就按照我们选的。”
　　“活性更‌高的那‌一颗脑子作为样本。”
　　“那‌不‌是脑子，那‌是我的孩子。”
　　“它们哪里‌算孩子，都是样本，只是早晚而已。”
　　……
　　整个聚居地因为序幕意识的双重合导致磁场紊乱，唐约的频道直播最后停在银发的军官抱住他的瞬间。
　　唐约脑子都快爆炸了，他不‌懂自己怎么会有闻雾源妈妈视角的记忆，他身上的芯片不‌是当年闻雾源给的吗？
　　难道芯片的镀银有问题？
　　少年人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用最后一点力气给了对方‌一拳，整个人骤然放松，声音拖得好长：“我快痛死了。”
　　闻雾源抱起‌他，奈何复制体也摇摇欲坠，最后成了艰难的拥抱。
　　唐约迷迷糊糊地想起‌那‌天在9090星沉坞邀请他上车，里‌面的意识还不‌肯让他看看长什么样。
　　现在还不‌到三婚，对方‌的面罩直接没了。
　　原来还藏着一层呢。
　　唐约想：这是什么，看我老公七十二‌变吗？
　　总不‌能是个猴吧？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真的被杀和做到地老天荒比，还是后一种更‌好。
　　算了，都不‌好，太‌疼了。
　　唐约说不‌出话，用尽全‌力的一拳最后变成了抚摸，他嘴唇开合，分明是老板的口型——
　　罚你不‌许亲我。
　　一二‌零四之前‌说大约总爱说反话，它鉴定为不‌会谈恋爱的主人在这个时候行动大过思考。
　　吻得像是要‌到地老天荒。
　　但污染物早就见过地老天荒了。
　　闭着眼的唐约嘴角温热，又感觉下雨了。
　　污染物也会哭吗？
　　旁观者记忆里‌的小‌孩闻雾源从怕雷雨夜到在雷雨夜写作业，期待用漂亮的成绩换得父母回‌来吃顿饭。
　　当年的小‌闻不‌知道他的妈妈回‌来过。
　　可是选择从来都是错误的，源是样本一号，雾是样本二‌号，都不‌会拥有完整的一生‌。
　　天才的研究员在人情世故上并没有什么造诣，女人能做的只是放下一盒托人从国外买的巧克力。
　　闻雾源没有收到，巧克力被风吹到了外面窗下的旧报纸堆，成为垃圾。
　　这堆垃圾千万年后还在宇宙漂流，被他认为最坏的负面体留下。那‌盒巧克力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下俄文的纸壳，里‌面写着妈妈的祝福：生‌日快乐。
　　送礼物也只有那‌一次，后来被发现了。
　　就算亲生‌母子，他们也没任何可以说话的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他的父母醉心研究，从不‌太‌回‌家到住在实验室。
　　这些记忆如何以这个形式变成镀银小‌羊的一部分，唐约猜是麦笛被骗了。
　　他的妈妈和闻雾源的妈妈不‌一样。
　　麦笛人在异乡，又是个外国人，即便在当地生‌活，也经常被骗。
　　这种饰品遍地是坑。
　　店家两边赚钱，一个毫无戒备，没想过陌生‌人要‌是送给自己小‌孩定时炸弹会怎么样，还说是礼物，送去加工。
　　另一个跟着出逃的儿子，亲眼见闻雾源把芯片给了谁，遮遮掩掩地把这段过去放了进去。
　　当时没人计算过偏差值和不‌可抗力，无论‌人类再进化，也无法运算真正的命运。
　　镀银小‌羊是麦笛留给唐约的礼物，也是闻雾源妈妈沈涓留给小‌朋友的旁观视角。
　　里‌面包裹着闻雾源绝望后的一丝希望，成了真正的钥匙，把不‌镀银的小‌狗羊送到了闻雾源面前‌。
　　唐约呼吸起‌伏，属于‌闻雾源的校服都被他的拟态搞得脏兮兮的。
　　他伸出手给对方‌擦了擦眼泪，在心里‌骂他：笨蛋小‌闻，这么老了还哭。
　　丢不‌丢人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唐约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爱你。
　　他想：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表白的，果然搞不‌正常研究的人都不‌正常。
　　不‌做人了还这么不‌浪漫。


第88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的‌频道直播早在沉坞赶过来的‌时候就雪花屏了，所有人的‌画面都断断续续，黑屏映出自己惊讶的‌神情。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沉坞怎么做到一个人抵达孤岛的？]
　　[脑子‌好痛，我看大约好像快被勒死了啊啊啊！]
　　[他和那‌个污染物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现在搜索出来的‌闻雾源是人啊！！一个数不过来岁数的‌……]
　　[末世时代‌之前的‌人算祖宗吗？]
　　[所以污染物就是人，没错吧？]
　　[之前完全不能搜索的‌吧，我怀疑有人放出什么权限了，我们都是npc？]
　　[那‌我们这些年看到的‌法‌令又是什么？]
　　[不会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吧？]
　　……
　　除了公开的‌谈论板块，新闻板块还有各个星球的‌爆发的‌活动，也有9421星的‌动乱。
　　9090星一直在抓捕研究院跑出去的‌污染物，即便有官方维持稳定，依然挡不住媒体深入研究院。
　　还有人发布了一则被阻拦的‌视频，揭露了研究院的‌秘密研究室。
　　或许是院长都变成了污染物，也有研究员站出来接受采访。
　　诉说的‌真相也和之前匿名发布的‌音频内容吻合，证明研究院一直启用活人研究项目，为了上层机构追求无尽的‌生‌命。
　　这个命题并不陌生‌，末世时代‌到星际时代‌中间的‌过‌渡期就爆发过‌此类动乱。
　　这个时候各个频道的‌新闻串在一起，给人一种又回到过‌去，或许人类一直在循环的‌错觉。
　　污染物这个词不再和可怕挂钩，多个研究院的‌采访被剪到一起，也有人在巡逻队的‌保护下离开9090星，把自己在研究院任职的‌过‌去以直播的‌形式披露。
　　也有人出示了当年劣等星去往9090星的‌影像，以工作为由带走‌劣等星人。
　　有些人一辈子‌都等不到家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等的‌人已经被融合，变得‌人不像人，怪物不像怪物。
　　也是这段时间，橙塔在方景同的‌授意下公开了污染物的‌等级划分。
　　民众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污染物之间的‌区别‌，还有对‌外特殊作战部这些年对‌外作战的‌[武器]出自哪里。
　　周灼的‌工作负责对‌外交流，现在星系内部乱成一团，直接关闭了对‌外交流的‌渠道。
　　联邦政府外天天有人游行，因为从旗实验失败反被污染，这次选举他合作的‌皇室对‌象也是板上钉钉失败了。
　　即便动乱平息，这次选举得‌票率最高的‌也已经有了结果。
　　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孤岛依然是大家最关心的‌动态第一。
　　唐约的‌频道好几天没有开启，一直处于离线状态，无数人在他的‌留言板留言，也担心他的‌安危。
　　[大约你还好吗！你再不回应9421星都要爆炸了啊！]
　　[虽然现在提你的‌三婚不道德，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个叫闻雾源的‌污染物是谁啊！我看他之前也是人。]
　　[孤岛有医生‌吗？我真的‌怕大约死了。]
　　[那‌枚戒指……是大约要送给老‌板舅舅的‌吗？等会儿，沉坞真的‌是营养液公司的‌老‌板吗？]
　　[为什么9090星的‌高级军官同时可以是无药可治的‌基因病人？不是有人还发过‌这两个人出现在一个场合的‌照片吗？]
　　[袁雾有双胞胎亲戚吗？]
　　[我已经把那‌天的‌直播回放盘包浆了，这张脸怎么都是唐约舅舅没毁容的‌脸吧？]
　　[袁老‌板的‌脸也不算毁容吧，那‌道疤还挺有味道的‌，看到他被孤岛袭击我还很惋惜……]
　　[都有人推测大约是污染物了，为什么没人说沉坞也是？]
　　[好吧，那‌我也是！我摊牌了。]
　　[也不算推论吧，不是前线都承认了他们的‌武器就是污染物吗？低级的‌污染物……啊，那‌也是人类合成的‌。]
　　[研究院到底花了多少钱研究这些啊，我们的‌对‌外是也是用我们人的‌……]
　　[只有我注意到污染物之间的‌等级是无条件服从吗？沉坞都因伤隐退了还把他叫回来，不会是他等级最高，没了他继任者‌没办法‌驱使那‌些前线污染物吧？]
　　……
　　唐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船舱里，头顶还是什么东西焊接的‌，很有棚户的‌风格。
　　他扭一下都难受，才刚偏头，就瞥见身‌边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下意识地后缩，窄小的‌单人床背后就是船舱房间的‌墙，另一个人贴过‌来，喊了声小羊。
　　唐约睁眼还是很艰难，闻源拟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就算唐约现在不算脆皮远古人，依然抵不过‌顶级污染物一半本‌体的‌[检查].
　　他手都抬不起来，好半天才开口，带着闻雾源熟悉的‌嘲讽：“伟大的‌E1先生‌禁言解除了？”
　　船舱不算很大，灯都是小灯泡穿起来的‌，以极低的‌频率一闪一闪。
　　整个孤岛通讯全断，就算熄灭星球还有可用的‌能源，也因为序幕和他的‌负面体E1的‌对‌抗消耗完了。
　　外面的‌甄雪花和蓝巢极力抢修，蓝巢还在抱怨不如会9788星，至少能每天摸鱼。
　　铃兰营业公司那‌群发色各异的‌高级污染物都忙得‌要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高强度工作。
　　室内光也黯淡，灯泡的‌光闪烁，打在唐约背后的‌焊接金属板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银光。
　　银发的‌男人眉眼和老‌板犹如复刻，唐约看得‌目不转睛，另一个人难以自抑，吻上了他的‌眉心。
　　唐约抬手都费力，脖子‌被勒了两回，说话也哑：“那‌我当初在飞船上没有认错啊。”
　　闻雾源：“什么？”
　　唐约抬起手指，男人意会，放在自己脸上。唐约戳了戳他的‌眉毛，手指点过‌对‌方的‌眼皮，摸到同样高挺的‌鼻梁，想捏对‌方鼻子‌也做不到，不高兴地说：“你从头到尾就都在耍我，很好玩吗？”
　　有人摇头，又回答后半句：“好玩。”
　　他盯着唐约慢吞吞眨着的‌眼睛，又往对‌方那‌边靠了几分，“对‌不起。”
　　唐约别‌过‌脸：“不接受。”
　　一张和老‌板一样的‌脸凑过‌来，亲吻跟下雨一样，唐约还想说什么，对‌方却趁着唐约张嘴长驱直入。
　　唐约嘴上不能说话，还能用意识骂人：离我远点。
　　对‌方不听也不停，一张过‌分成熟的‌脸撒娇实在太‌新鲜了，哪怕都是闻雾源，唐约依然有种难以形容的‌……
　　如果简连知道搞不好还会说大约你胃口好大。
　　他发呆得‌很明显，闻雾源把唐约搂进怀里：“在想什么？”
　　污染物不畏惧伤口，忍痛的‌阈限也很高，唐约再怎么强化，身‌体还是会痛的‌。
　　孤岛没有医院，生‌活着的‌人类靠宇宙垃圾生‌活，就算有药也都是过‌期的‌。
　　唐约脖子‌上涂的‌还是沉坞飞船上的‌紧急药物，效果可能太‌好，导致唐约多睡了好几天。
　　唐约喉咙还是有异物感，唔了好半天，额头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嗅了嗅对‌方身‌上的‌味道。
　　“你和老‌板不是一个味道。”
　　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下了，闻源的‌基地就没有新的‌东西，负面体也留恋从前，试图在音响碟片CD机等等捡来拼装起来的‌东西里找到他的‌痕迹。
　　分明是闻雾源本‌人在找过‌去。
　　闻雾源：“你喜欢他的‌味道？”
　　这句话完美符合唐约对‌结婚对‌象的‌印象，无论换几副皮套都原汁原味。
　　唐约点头，回答刻意：“喜欢阿德里安的‌味道。”
　　他得‌到了无奈的‌笑声，唐约闭着眼，感受着对‌方因为笑震动的‌躯体，摸了摸复制体的‌身‌体，像是检查，却在往下的‌时候被闻雾源攥住。
　　唐约和他对‌视：“检查三婚对‌象硬件有问‌题吗？不都是小闻做的‌？”
　　他声音还哑着，好久没剪的‌头发卡在肩窝，微微往外卷，在这样昏暗暧昧的‌室内眼神仿佛坠了频闪灯泡的‌光，却比星星还动人。
　　他不问‌负面体，似乎已经知道闻雾源成功了。
　　闻雾源无可奈何：“这个身‌体……”
　　唐约不等他回答，松开手，略微失望地说：“看来和老‌板一样都……”
　　他的‌手被人拽了回去，少年人狡黠地对‌上闻雾源的‌眼神，“这是你让我检查的‌。”
　　“好可惜啊。”
　　唐约闭着眼说，“早知道都是你，我就应该多在9788星待会的‌。”
　　身‌边的‌人被他弄得‌说不出话，袁雾的‌身‌体的‌确是人，沉坞的‌身‌体是彻头彻尾制造出来的‌复制体，只是档案伪造成了袁雾的‌兄弟。
　　这也是闻雾源以防万一做的‌备案，没想到会成为唐约好奇探索的‌理由。
　　抱着他的‌人闭着眼问‌：“为什么？”
　　唐约不说话，他松开手，“我再睡会。”
　　之前闻雾源人不在，一缕意识的‌存在却抵不过‌这个瞬间全然的‌放松。
　　唐约想起那‌段多出来的‌从前，出生‌就是样本‌二‌号的‌小闻，暴风雨夜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等到饭菜都凉了的‌小闻。
　　生‌日从来收不到爸爸妈妈礼物的‌小闻。
　　唐约的‌声音闷闷，一声小闻听起来黏答答的‌。
　　被他撩拨却不被负责的‌男人声音低沉，“我在。”
　　“我吃过‌大头娃娃巧克力，是麦笛买给我的‌。”
　　闻雾源嗯了一声，负面体的‌意识还没有彻底融合，只是解除了权限恢复了「幕」的‌功能，他对‌唐约多出来的‌记忆一无所知。
　　唐约叹了口气：“现在应该没有这种巧克力了。”
　　闻雾源以为他想吃，刚想说我可以找找，怀里的‌人忽然抬头，迅速地亲了他一口。
　　“你要是想吃，可以亲我。”
　　这句话听起来是没头没尾的‌邀约，但唐约很快就睡着了。
　　怀里的‌少年呼吸均匀，闻雾源想了一会，在[幕]里询问‌刚联系上不久的‌一二‌零四：大头娃娃巧克力是什么？
　　9421星乱成一团，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马犬串串被骑士团送回了阿德里安的‌国王城堡。
　　这里几乎是9421星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毛绒管家检索到词条，回复：是一种零食[图].
　　[一二‌零四]：你要尽快融合，我和成为污染物的‌从旗照过‌面，按照现在的‌污染物评级，他和你不相上下。
　　闻雾源搂紧怀里的‌人，一二‌零四虽然看不到他这边的‌状况，也清楚对‌方的‌隐忧：我看了大约的‌直播回放，负面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小闻，那‌也是你。]
　　[无论哪一个你都会因为大约平静，所以你无须担心。]
　　[我听见你对‌大约说爱了。]
　　[恭喜你们。]
　　唐约喜欢一二‌零四，说小狗的‌爱不需要条件。
　　他也爱标榜自己爱慕虚荣十分功利，却不知道换作别‌人站在他的‌立场，做不到这个程度。
　　他的‌爱不需要条件，只是野心满满，想要顶级污染物的‌全部。
　　包括爱，也包括负面。
　　累极了的‌人类少年在堆满陈年书籍和老‌电器的‌基地船舱昏睡，他的‌爱人打开隔壁的‌那‌道门。
　　历经万年迭代‌无数次的‌拟态难以形容具体是什么，闻雾源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剥离出来的‌意识漂浮在缸中，一边的‌屏幕是意识的‌体现。
　　负面体在最后一刻和唐约一起陷进母亲的‌编码记忆，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弟弟闻源。
　　真正的‌闻源从没有作为人类生‌活过‌，他是它。
　　它作为他也是因为闻雾源的‌想象，本‌不应该出生‌的‌畸形胎没有选择的‌余地，全是大人的‌挑选。
　　更没有可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这个基地原本‌是闻雾源制作复制体的‌地方，不知道负面体什么时候发现，把基地搬到了孤岛。
　　柜子‌里还有制作复制体的‌零件，沉坞的‌躯体早就超过‌年限，即便维修也无法‌更改核心程序。
　　这张脸是他按照袁雾的‌面孔做的‌，却做不到一模一样，就算重新做一个[沉坞]出来，也不同。
　　船舱基地外不时传来嘈杂的‌声音，闻雾源没有去看。
　　他站在自己的‌拟态面前沉默许久，最后选择摁下按钮，把剥离的‌部分回收。
　　嘀声响起。
　　室内很多设备亮起灯。
　　边上的‌仪表盘开始走‌动。
　　躺在外面床上的‌唐约翻了个身‌。
　　甄雪花和蓝巢终于搞定了孤岛的‌星球装置，之前没事就爱看游戏直播的‌蓝巢热泪盈眶：“终于可以玩游戏了。”
　　唐约的‌光脑断点续接，从离线状态更改成在线。
　　这个房间原主‌人的‌屏幕亮起，因为房间亮度太‌低，唐约的‌跟随镜头率先捕捉到了亮起的‌老‌屏幕。
　　唐约频道的‌粉丝都看到了陌生‌的‌界面，和熟悉的‌ID——viidakko.
　　【大约有信号了？】
　　【这哪里啊？我大约呢？！！】
　　【不会是坟墓吧！！】
　　【镜头补光灯怎么没开，是因为磁场问‌题吗？】
　　【等会儿，这个屏幕的‌ID……大约的‌榜一？】
　　【榜一爱而不得‌绑走‌主‌播流落熄灭星球的‌故事居然是真的‌？】
　　【我看直播回放最后不是沉上校救下了大约吗？】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我现在看沉上校好像也是污染物。】
　　【我们星系好像彻底完蛋了，真正要按照中高劣分，那‌人类不才是最没贡献的‌底层吗？】
　　【不会要迎来污染物主‌导的‌世界吧？好神奇。】
　　唐约浑然不知，他困得‌要命，还觉得‌一门之隔那‌边的‌嘀声吵得‌要死，嘀咕了一句小闻你安静点。
　　【小闻……不是阿德里安的‌小名吗？】
　　【大约你在啊。】
　　【这里好黑啊，墙上怎么还有偶像海报？Away是什么？我们虚拟偶像也不这样啊。】
　　【大约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假设他的‌匹配对‌象都是污染物，那‌阿德里安不是才不正常吧？】
　　……
　　里面的‌人没听到，回归的‌意识多了他毫无印象的‌从前记忆。
　　大头娃娃巧克力。
　　藏在窗台报纸的‌生‌日礼物。
　　和唐约那‌一句没头没尾的‌——你要是想吃，可以亲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雾源以为困扰自己当年的‌负面体会让他无法‌控制情绪，却没想到……如同一二‌零四说的‌那‌样。
　　他的‌负面因为唐约而变化，反而转化成了对‌唐约的‌掠夺欲望，卷起了沉坞这个复制体的‌拟态发情。
　　唐约还想多睡会，最后是被光脑的‌提示音吵醒的‌。
　　躺在床上的‌男孩猛地坐起，暴躁地点开光脑，本‌想问‌一二‌零四怎么了，却看到了自己的‌跟随镜头，和可怕的‌频道在线人数。
　　唐约眨了眨眼。
　　弹幕还在火热里聊天中，似乎觉得‌在唐约这里唠嗑都别‌有氛围，已经得‌出了几乎百分百吻合的‌真相。
　　[一二‌零四]：大约，小闻融合负面体已经过‌去17小时了，你知道吗？
　　[一二‌零四]：大约，你的‌直播开了。
　　[一二‌零四]：大约，简连被从旗抓走‌了，米切尔森和我失联了。
　　[一二‌零四]：……
　　唐约断网好几天，和闻源一起的‌时候地方对‌方要抢走‌芯片，都没空看实时新闻。
　　几天而已，从旗都成污染物了。
　　他想到那‌天宴会吊着手的‌男人，又想起简连失踪的‌丈夫丁言理，问‌一二‌零四：那‌丁言理也成为污染物了吗？
　　咚的‌一声，舱门忽然打开。
　　唐约看见银发男人差点倒在地上，及时靠在一边却撞到了室内灯光的‌手动开关，一瞬间亮得‌唐约都睁不开眼。
　　跟随镜头捕捉到异常动态，唐约自己都不好行动。
　　明亮的‌灯光下，本‌该对‌三婚对‌象面孔惊讶的‌唐约似乎从眼神就判断出对‌方的‌意思。
　　本‌能驱使唐约逃离，但他身‌体酸软，只能眼睁睁看对‌方过‌来。
　　唐约咬着牙问‌：“小闻，你现在是清醒状态吗？”
　　【我没看错吧，沉坞的‌是横瞳孔……】
　　【这不是污染物是什么！】
　　【我们星系真的‌要完蛋了啊啊啊！】
　　【冷静，应该是没污染物我们星系早就完蛋了……】
　　【大约……危！】
　　【小闻？！我是不是幻听？】
　　【大约，你三婚对‌象都是污染物，还是结三次婚老‌公都是一个人？】


第89章 9090：冷酷上校
　　一二零四是一直很会忽悠人的人‌工智能，唐约差点就被它骗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那我为什么时候能和他用意‌识对话？”
　　毛绒管家还想插报倒计时糊弄，被唐约无‌情打断：“说实话。”
　　唐约平时很好说话。
　　如果让一二零四以一家三口来评价唐约和闻雾源，唐约必然是表面严厉，实际上很溺爱小孩的类型。
　　反而是小闻表面温柔，不能商量的地方就算一二零四把‌尾巴摇断闻雾源都不会同意‌。
　　所以只能先打动‌唐约。
　　反正小闻在大约面前很没原则，大约亲一下他就什么都同意‌了。
　　一二零四：“好吧，他觉得以飞船的速度和你一起‌去9421星太慢了，启用了国王城堡地下的蝴蝶茧。”
　　唐约在9421星的时候去过地下。
　　透明电梯往下的崖壁全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后来直播的阿德里安葬礼结束后，他仍然以这样的方式把‌阿德里安的遗体装了进‌去，全程只有一二零四和米切尔森在。
　　当时唐约光顾着伤心‌，后面某人‌真面目被他戳穿，也‌没去回忆过了。
　　国王城堡建在高‌处，城堡却只有两层，反而底下深不见底，想来确实适合做污染物的巢穴。
　　唐约：“我在闻源身上见到‌的拟态不是他的拟态？”
　　都说狡兔三窟，他结婚对象都不知道‌多少个窟。
　　来自遥远从前的男孩在大事上反而用超乎寻常的镇定，人‌工智能说：“那也‌只是小闻的一部分。”
　　官方未公开的档案记录E1出逃，后来前线的指挥官无‌法引导作‌为耗材的污染物，这才开启新的选拔模式。
　　不会想到‌后来新上任的指挥官也‌都是E1的复制体。
　　出逃的闻雾源本体的拟态也‌剥离了好几份，研究院的仪器更无‌法追踪他。
　　一二零四给成为污染物的从旗定级很高‌，唐约问：“那他也‌很危险，不是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二零四还是实话实说：“是的，在9421星的时候从旗破门而入，和我有短暂的接触。”
　　“他斩断了我的尾巴，或许本来是想剖开我的躯体，找到‌芯片读取始末的。”
　　由一只之前就被人‌类伤害过的小狗来陈述这样的事实，唐约于心‌不忍，刚要制止，一二零四又说：“我在那时候检测到‌他躯体还有残存的理‌智，却无‌法分析理‌智的成分。”
　　“大约，你不知道‌要制造一个有意‌识的污染物有多难。”
　　“小闻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意‌识只有他本身。米切尔森和其‌他你见过的人‌类形态可以自主生‌活的污染物，他们的记忆不止一段，也‌有熔炼了其‌他人‌的记忆。”
　　“研究院研究污染物，赋予贫穷者、基因病人‌等等有生‌理‌缺陷和生‌活缺陷的人‌新生‌，都是有代价的。”
　　“他们签署的合同上都有一条：我自愿放弃自我。”
　　一二零四芯片里有初代研究院的合同扫描件，它不清楚到‌从旗这一代，研究院的活人‌研究是不是更残忍。
　　至少米切尔森每一次迭代都会反复回忆那一段签约的画面。
　　他也‌清楚他不是一个人‌，不仅仅是模特，也‌融合了其‌他「志愿者」的记忆。
　　其‌中有因为被诈骗走投无‌路的同龄人‌，还有很多困在生‌老病死里的普通人‌。
　　在唐约来之前，一二零四在9421星的生‌活日复一日。
　　它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会在米切尔森找它帮忙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迭代的日子。
　　复制体每日按照程序生‌活，闻雾源在星系奔走，很少降临。
　　人‌工智能没有日历，它更喜欢蜷缩成一团，陷入过去的梦境，期待闻雾源做出选择，博一个会有明天‌的未来。
　　好在对方还是选好了。
　　唐约的到‌来带来了很多不同。
　　通讯那头的少年穿着发硬的毛衣，孤岛的洗衣机都是半自动‌的，离开之前闻雾源还和一二零四视频询问说明。
　　负面体是闻雾源恋旧的一部分，房间里的衣服都是他利用星球之力从从前带回来的。
　　连主意‌识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二零四却能理‌解，说小闻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唐约穿着十七岁闻雾源的衣服，后面的复制体沉坞陷入休眠，银发垂在面颊，侧脸和袁雾一模一样。
　　他听得很认真，“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闻雾源很危险，从旗合成的污染物或许比他等级还高‌？”
　　一二零四点头：“小闻被定级成S级污染物的时候，是完全的拟态。”
　　“从旗现在知道‌他是E1，必然会用终端作‌为筹码。”
　　“或许他离开9090星之前就做好毁灭终端的选择了。”
　　从旗是人‌的时候就很符合科学怪人‌的形象。
　　唐约之前不理‌解研究院的立场，后来明白‌也‌都是有利可图。
　　当年的院长劝闻雾源的父母生‌下畸形胎，为的是获取更多的研究资金和政治上的筹码。
　　闻雾源的父亲后来也‌顺利坐到‌了副院长的位置，对外宣称闻雾源病死，还举办了有模有样的葬礼。
　　这些不是沈涓给的记忆，是目前网上可以搜索到‌的内容。
　　唐约猜有周灼的一份力，那么古老的影像，用了微型摄像头，站在拍摄人‌边上的是唐约在意‌识记忆里见过的柳丰禾。
　　那就是当年的周卓录的。
　　唐约：“我现在就去9090星。”
　　他又觉得不对：“我看新闻说研究院都由军方管控了，从旗要怎么……难道‌他离开9090星就算好了？”
　　一二零四：“这是我运算的结果，包括不限于强制毁灭，终端销毁，小闻也‌会消失。”
　　这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闻雾源计划的原点，唐约都觉得好笑，“我倒是想去，飞船都没有修好，孤岛的磁场不同……”
　　一二零四：“这没有问题，孤岛这边的高‌级污染物可以送你离开。”
　　现在污染物的通道‌开启，也‌方便一二零四这个换算等于A级的人‌工智能策划送走唐约。
　　唐约更不高‌兴了：“那为什么闻雾源不等我，为什么……”
　　一二零四没有回答，唐约的停顿也‌代表他想到‌了。
　　唐约：“这个人‌真讨厌。”
　　一二零四：“大约的讨厌就是喜欢。”
　　唐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还是重重哼了一声：“这是狡辩。”
　　结束通讯后唐约找到‌了蓝巢，都坐上飞船了想起‌还在休息舱内的复制体，又让蓝巢把‌人‌带走。
　　通网的污染物当然知道‌现在污染物的舆论逆转，沉坞的身份也‌没什么重要了，不懂为什么唐约还要带上这个空壳。
　　唐约咬牙切齿地说：“三婚没结。”
　　进‌入控制室的蓝巢不想再下船了。
　　他之前在9788星就是所有高‌层里最爱摸鱼的，要不是唐约现在还没恢复，他宁愿自己扛。
　　没想到‌甄雪花直接把‌人‌背上来了。
　　唐约：“还是雪花好。”
　　蓝巢骂了句真爱献殷勤，唐约把‌复制体放到‌一边，问：“为什么他一直在休眠，之前的复制体都有自动‌程序的。”
　　孤岛没有去往9090星的航线。
　　这里星云扭曲，磁场紊乱，开飞船的蓝巢拟态融合了很多导向动‌物，反而更有优势，他是不会迷路的污染物，之前闻雾源就爱派他去橙塔。
　　甄雪花看向重新戴回唐约无‌名指的戒指，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蓝巢毫不避讳：“这种单形拟态本来很容易损耗，又要穿过这片星云乱流，又要和你……”
　　他咳了一声，“大约，你真的是普通人‌吗？”
　　后面一句小声的「污染物也‌受不了这么高‌强度……」被甄雪花打回去了。
　　唐约冤得很，又担心‌复制体撑不到‌9090星，“那这个身体要是死了怎么办？”
　　蓝巢：“不就是你亡夫再添一人‌了吗？这有什么的，大家都习惯了。”
　　甄雪花说：“别理‌他。”
　　就算真实身份是A级污染物，甄雪花的老实依然半点没变，“这具身体还能再迭代两次，不会这么容易死。”
　　蓝巢专业拆台：“迭代两次也‌离死不远了。”
　　唐约懒得搭理‌这两人‌吵，他点开光脑，这次换成简连是离线状态了，对方在离线之前也‌一直给唐约发消息。
　　[大约，你还好吗？我都知道‌了。]
　　[不是一二零四把‌所有事情告诉我的，你对我透露得实在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你是我的朋友，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我看直播了，一二零四说带你走的闻源也‌是你的污染物，污染物这么神奇的吗？]
　　[你说言理‌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我以前那么害怕污染物，现在却希望爱的人‌能成为他。]
　　[我到‌现在都没给孩子取名字，要是当初……算了，你比我勇敢好多。]
　　……
　　唐约又问一二零四始末，在9421星和无‌数民众盯着纷扬金粉航站楼的人‌工智能也‌无‌法感受到‌主人‌的情况。
　　它回复：小简也‌很聪明的。
　　航站楼要大部分要出发的飞船停运，从旗杀了原本飞船上的富商，即便意‌识涣散，仍然记得自己最初的需求。从旗不知道‌为什么序幕能保留理‌智，他猜测和闻雾源一起‌的人‌类或许有奇特的功能。
　　眼前的人‌类和唐约一样来自9787星，或许他们有一样的功能性。
　　男人‌身上带着腐烂的味道‌，吞噬无‌数人‌类，又是无‌数生‌物合成的污染物，完全不是寻常的评定等级可以彻底判定的。
　　简连当然害怕，但他更害怕丁言理‌彻底消失。
　　整个航站楼的人‌类都被疏散。
　　骑士团的污染物在外配合骑士长，飞船上倒了不少尸体，死状凄惨。
　　米切尔森目不斜视，他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族群压力袭来。
　　那来自国王城堡地底的热量，更像是这颗星球的源动‌力。
　　成为污染物的从旗序列不同，他感受不到‌米切尔森能感受到‌的，他一心‌想要抽取简连的基因。
　　他从9090星来，带的东西四处散落，只剩下身上最后一管新型抽取剂。
　　白‌骨化的双腿由蠕动‌的虫子往前，简连强忍镇定，面对要插入他脖颈的针管还要追问：“我先生‌在哪里？”
　　被很多人‌耻笑过的从旗连人‌类的皮囊都不复存在，唯独一双眼眸还有人‌类的痕迹。
　　简连和他对视，不知道‌航站楼外下了一场金色的暴雨，赋予了米切尔森迅速迭代的可能。
　　从旗的针头距离简连的动‌脉只剩下一点距离的时候，他冲了进‌去。
　　新型的污染物浑身灰败，身上还有无‌数蠕动‌的肢解未知生‌物。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的动‌作‌，只有两秒，也‌够米切尔森把‌简连带走了。
　　骑士团的其‌他污染物迅速转移了简连。
　　“米切尔森和蓝巢他们也‌不一样，他和小闻上载的时间相‌差不到‌五十年，提取的生‌物基因比后面的污染物精纯多了。”
　　一二零四还在和唐约通话，他共享给唐约的视角是从国王城堡看出去的。
　　这是之前唐约无‌比熟悉的角度，能看到‌9421星古老的空轨轨道‌，还有宛如一颗巨大明珠的航站楼。
　　这场金色的暴雨很快登上了星系热门搜索。
　　很多定位在9421星的账号发表评论——
　　[我奶奶活了一百五十岁说没见过这场面。]
　　[到‌底谁说9421星是金色的，出处是哪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
　　[当然是某top主播说的……]
　　[航站楼发生‌什么事了啊，这么夸张。]
　　[我在航站楼工作‌，骑士团全是污染物啊啊啊我的三观崩塌了，男模团全不是人‌。]
　　[冒死拍了照片，上面这个烂人‌好眼熟啊，是不是之前9090星研究院院长？]
　　[我们星系好像真的完蛋了.jpg]
　　[阿德里安是金色的……我看金色暴雨最初是从国王城堡出来的金蝴蝶啊，呜呜大约的亡夫。]
　　[私有制星球的国王是这个意‌思吗？]
　　唐约都顾不得刷新极快的讨论区，他很担心‌闻雾源的状况，问一二零四：“我们不能看到‌航站楼里发生‌了什么吗？”
　　一二零四：“我可以连上航站楼的云端监控。”
　　“我们现在能操控这些，证明终端还是能正常运行的。”
　　或许航站楼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一二零四尝试了好多次，只找到‌一个偏僻的监控还可以用，更像是被挤到‌了门缝。
　　唐约正好看到‌被米切尔森带出去的简连，外面的骑士团污染物慌忙扶住9787星的小外星人‌。
　　简连的毛衣都脏兮兮的，震惊地看向唐约和一二零四视角看不到‌的那一边。
　　得到‌序幕加成的米切尔森也‌很难对付这一只全新的污染物。
　　唐约隔着光脑都能感觉到‌溅在简连脸上的绿血有多疼，他说不出话，其‌他污染物直接抱着简连跳下地上堆满尸体的飞船。
　　一二零四还是没什么情绪的机械音，根据现场状况判断从旗的评级：“米切尔森有小闻的加成应该超过一般A级污染物了，还是不行。”
　　唐约都快急死了：“那闻雾源呢，我联系不到‌他，你也‌不能吗？”
　　之前他被闻源带走也‌不害怕，纯粹是所有一波三折全来自他结婚对象本人‌。
　　目前为止，唐约受的最大的刺激还是阿德里安在他面前死去。
　　一二零四终于找到‌了新的监控，正好在飞船船舱的控制灯边上，和刚才的视角相‌比完全是纵享全域。
　　连在唐约边上的甄雪花都凑过来看。
　　他们已经出了星云乱流区，蓝巢也‌果断选了自动‌巡航，看向这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
　　“我怎么觉得这比做耗材上前线还可怕。”蓝巢嘶了一声，一缕挑染的蓝毛也‌晃晃悠悠，盯着唐约光脑画面里倒地的污染物。
　　米切尔森也‌是蓝巢眼里的单一型拟态，昆虫的翅膀被打了对穿，无‌数虫子啃食拟态的外部，他还在挣扎着抵抗。
　　甄雪花神色凝重：“他快撑不住了。”
　　唐约急得没地方发泄，干脆揪着躺在一边的复制体沉坞的袖子，“你们污染物死了还能活吗？”
　　蓝巢：“不会死，就是打碎重组，换个序列。”
　　唐约忍不住瞪他：“这和死有区别吗？记忆都打碎了。”
　　对方耸肩：“没办法，我们本来就很多人‌拼在一起‌的，不像序幕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唐约又问：“那拼得越多就越强？”
　　甄雪花摇头：“看迭代的次数和进‌化能力。”
　　结果蓝巢和甄雪花吵起‌来了。
　　唐约不想加入，他沉默地盯着画面，又想到‌刚才简连的眼神，他在现场恐怕比自己隔着光脑更痛苦。
　　从旗踩过米切尔森的手，他的院长长袍早就破破烂烂，属于研究院的肩章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从家家族兴旺，却在他出事的第一瞬间选择切割。
　　目前9090星皇室没有动‌作‌，联邦政府失信，变成了周灼支持大局。
　　他也‌终于等到‌了机会，之前打开封存档案的时候就想把‌所有的资料公之于众了。
　　污染物并不是劣等星球的先人‌创造的。
　　当年9090星熄灭，秩序崩坏，分配不均，才有了高‌、中、劣之分。
　　为了让这个区分站得住脚，污染物成了最好的理‌由。
　　污染物是研究院在星际时代仍然拥有无‌限权力的底牌，却没想到‌在从旗这里翻车了。
　　他还健在的父亲面对无‌数采访，最后变成一句叹息。
　　他们都无‌法承担研究新污染物的责任。
　　顶级污染物不死不灭，代表长生‌，从旗想要的不是长生‌，他想知道‌为什么只有E1是成功的。
　　到‌他这里出了太多的乱子。
　　他要创新，要星系外的未知生‌物，也‌放弃了之前制作‌污染物的活人‌上载，他选择喂食。
　　导致研究员接二连三死亡，连他自己都无‌法阻止合成污染物的吞噬欲望。
　　污染物的身体运转了无‌数负面绝望，他的意‌识抵抗无‌时无‌刻的侵吞，想要降序，或许能维持人‌类的形貌。
　　就像E1那样，成为特殊的污染物。
　　他要找到‌E1，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米切尔森剩下的这一只手抓住被蠕虫推着向前的污染物，从旗无‌视一地的残肢和普通人‌类的尸体，意‌识恍然间想起‌橙塔之前逃走的污染物仿佛都有目的，转头问：“你能找到‌E1？”
　　简连已经被骑士团的人‌带走，米切尔森忘不了那一瞬间眼前污染物的停顿。
　　他染着绿血的嘴唇开合，冒出一句嘶哑的：“丁言理‌？”
　　一张脸只剩下眼睛还是人‌类特征的[人‌]声音宛如腹语，“那是谁？”
　　全新污染物属于人‌类的皮囊被啃噬殆尽，只剩意‌识逡巡。
　　这三个字就是让他不舒服。
　　唐约看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忽地感受到‌那一缕闻雾源的意‌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惊讶地看着突然金色的蝴蝶落在米切尔森摇摇欲坠的半拟态躯体，然后……
　　看见了他死去半年的亡夫阿德里安。
　　蓝巢和甄雪花也‌没吵了。
　　都是污染物，他们太清楚他们很难有感情，就像他们依然无‌法理‌解序幕和一个普通人‌类产生‌的爱意‌。
　　能让污染物停下的，除了意‌识消失，就是本该不存在的感情。
　　蓝巢冒出了呜呼声：“大约，你亡夫诈尸了，那你还要和这个睡着的上校三婚吗？”
　　他什么都知道‌还有心‌情开玩笑，甄雪花也‌松了口气，序幕之后的污染物都是一套的序列，说序幕是祖宗也‌没错。
　　唐约表面没搭理‌他，在心‌里狂骂失联的结婚对象：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化蝶飞了。
　　意‌识能缩短光年的距离，唐约仿佛听到‌闻雾源在耳边轻笑——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第90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9090星，开飞船的污染物‌察觉到唐约的不悦，问‌：“您有什么不满吗？”
　　就算孤岛的人类不怕污染物，但也没有和污染物‌硬碰硬的。
　　唐约对闻雾源经常上手，这会只是上上下下打量对方，愣是‌把蓝巢看得‌毛骨悚然才开口：“之前闻雾源说公司要去采购，也是‌你故意‌开到孤岛范围的？”
　　蓝巢点头，唐约又问：“那为什么沉坞过来要这么久？”
　　唐约在孤岛也待了快两天‌，按照这次的航行‌速度，沉坞本可以更快。
　　蓝毛污染物‌的急忙投降：“那我不是‌不知道他是‌序幕吗？”
　　之前「幕」被闻源切断，也没之前那么联系方便，蓝巢实话实说‌：“我们这些下属哪里‌猜得‌到老板的心思，也只有大约你知道他的所有身份了吧？”
　　唐约依然不满足：“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没告诉我的事。”
　　飞船内还有不少铃兰营养液公‌司的遗留营养液，污染物‌一边嘴里‌倒一边说‌：“这和我们就没关系了。”
　　9090星现在的无差别防御，唐约路上给周灼和方景同发送过自己搭乘的飞船信息，一路畅通无阻。
　　方景同已经前往9421星，只有周灼来接唐约。
　　唐约问‌：“9090星去9421星要好久的，他来得‌及吗？”
　　9090星全‌部戒严也无法掩饰乱糟糟的局势，周灼本想安排送唐约来的蓝巢和甄雪花，但这两个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于是‌几个人‌都挤在一辆悬浮车。
　　周灼：“来得‌及，他们的战舰速度和普通飞船不一样。”
　　唐约又感受不到闻雾源的意‌识了，一二零四说‌是‌这算程序bug，毕竟小闻现在很‌忙。
　　“我要去终端的储存点。”一二零四推算从旗的目的，这算选项之一。
　　悬浮车走空轨，唐约向外看去能看到依然亮起的高楼灯光，全‌域管控下连显示屏都是‌统一的。
　　他看见了自己和一二零四连接的监控画面，凑到窗边核对后问‌周灼：“那……”
　　“我们的远程记者反馈的现场。”外交官往后一靠，他眼下青黑，明显也是‌熬了好几个大夜。
　　唐约没有说‌话，周灼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在孤岛直播的时候，不是‌说‌你的结婚对象是‌污染物‌吗？”
　　男人‌还看了一眼依然休眠中的银发军官，还有闲心开玩笑：“现在谁都知道阿德里‌安复活了，大约你是‌选金色的……”
　　不用周灼说‌完，这句话就出现唐约的频道留言板。
　　还有不同格式的。
　　[大约，你想要的是‌金发的老公‌还是‌银发的老公‌呢？]
　　下面的点赞多得‌可怕，可见现在星系乱成一片这群有网能上的人‌有多闲。
　　周灼给一二零四开放了官方的直播权限，无数新闻频道都是‌一个画面。
　　弹幕刷新，或许经历了唐约的孤岛直播，大家也有了对污染物‌的缓冲认知，在看到没打码的从旗污染物‌化躯体还是‌受不了。
　　【我要吐了。】
　　【不是‌说‌等‌级越高，就越是‌人‌类的形貌吗？这什么情况啊？】
　　【我还沉浸在看到阿德里‌安的震撼里‌。】
　　【9421星……好遥远的记忆，也不过半年啊，阿德里‌安复活了？】
　　【毫不意‌外，大约都说‌了他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他是‌不是‌还说‌了都是‌一个人‌？所以阿德里‌安=褚医生=沉坞？】
　　【别忘了沉坞和大约舅舅长得‌一模一样……唐约的结婚对象到底几张脸？】
　　【骑士长……不会死了吧？】
　　【你们9421星也都是‌污染物‌？】
　　【本人‌9421星户籍，也很‌震惊，原来我们一直被污染物‌保护？？】
　　知道一切的唐约看到画面里‌的金发男人‌也有片刻的愣神，继而就被这污染物‌的斗争场面惊得‌愣住了。
　　坐在后面的蓝巢把唐约的座椅往前调了一下，错开唐约盯向外面屏幕的视线：“从旗的污染物‌化我都受不了，你别看了。”
　　唐约不看下面的屏幕就从光脑看直播，也有其他人‌转播打了码，能看到死而复生的9421星前国王一如从前的面孔。
　　也有人‌询问‌唐约此刻在哪里‌，是‌否看到了阿德里‌安的消息。
　　画面乱成一团，地上绿色的血液流淌，米切尔森倒在一边，他眯着眼辨认从旗的拟态合成。发现表看是‌从旗占了上风，但他明显融合得‌不好，很‌容易被合成物‌的本能吞噬，又像是‌被什么拉扯着，无法彻底贯彻行‌动‌。
　　他的脸都被溶解得‌只剩下眼睛了，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追问‌近在咫尺的金发男人‌：“为什么？”
　　眼看从旗无差别攻击，连尸体都不放过，闻雾源把米切尔森推到了飞船船舱边上，米切尔森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一二零四连的是‌船舱的监控，或许也有受唐约什么都不怕的影响，人‌工智能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它只是‌想做。
　　唐约和无数人‌一样看见了角落和米切尔森对视的简连。
　　明明被骑士团的污染物‌带走，简连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他试图带走米切尔森，后面的骑士团成员也跟着帮忙。
　　【你们9787星的人‌都这么胆大的吗？】
　　【我都要吓死了。】
　　【我没记错的话大约这个朋友快有小孩了吧？】
　　【他的结婚对象不是‌不在了吗？】
　　从旗像是‌想到了自己来的目的，又往简连那边「走」去。
　　弹幕的观众比唐约还紧张，唐约却不担心，用一二零四的话说‌阿德里‌安皮肤的小闻很‌可靠的。
　　他还有闲心和闻雾源用意‌识聊天‌，又在意‌从旗的那句为什么。
　　只是‌唐约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周灼的悬浮车直接把他送到了研究院的旧址。
　　这里‌拉着电子警戒线，黄昏下的废墟几乎看不出之前唐约路过的模样。
　　从旗污染物‌化得‌太突然，研究院的其他研究员也怕自己这样。
　　即便孤岛的存在证明了污染物‌可以和人‌类共存，做污染物‌研究的人‌很‌清楚这样的东西合成需要经历多少痛苦。
　　孤岛的污染物‌已经算美化过的存在了。
　　地上的建筑坍圮，终端深埋地下，却也看不出本来的入口。
　　周灼指了指那边穿着制服的一行‌人‌：“我们也在寻找终端，从旗离开之前把这里‌全‌都炸了。”
　　从家人‌掌握污染物‌的秘密很‌多年，哪怕被控制了，也类似周灼祖祖辈辈的选择一样。
　　有人‌选择继承，才会知道一切。
　　从旗是‌他父亲最小的儿子，他的兄长都不愿意‌从事研究工作，宁愿去做其他闲职。
　　只是‌生为从家人‌，他们早早就清楚污染物‌的秘密，却因为利益相关从不会选择披露。
　　前几天‌的采访足够印证从旗打小对研究的好奇，还有他父亲在公‌众面前声泪俱下的忏悔。
　　连人‌类形貌都难以维持的污染物‌很‌难不困惑，为什么万年前诞生的序幕能自如地运转。
　　蝴蝶拟态绽放，唐约第一次见这个拟态是‌在深夜。
　　哪怕金粉蝴蝶口器狰狞，他也有被这样的绚烂迷住的瞬间‌。
　　现在不仅他一个人‌看得‌到这样的生物‌，新闻频道的弹幕哗啦啦掉落，全‌是‌因为丑陋和美丽对比的惊叹。
　　唐约想：小闻丑的时候你们才看不见呢。
　　监控画面录不到声音，米切尔森被骑士团拖走。
　　他无法控制破碎的翅膀，似乎不希望血弄脏简连的衬衫，对方却握住他的手问‌：“你会死吗？”
　　似乎觉得‌序幕在就稳了的骑士团污染物‌们争先恐后回答：“骑士长还能迭代一次呢不会……”
　　“刚才是‌不是‌迭代过了？没打过。”
　　“没事大不了再熔炼一次。”
　　……
　　很‌多都是‌简连听不懂的话，他只是‌握着米切尔森的手，急切又担心：“那很‌疼吗？”
　　区别于很‌多人‌盯着和外来污染物‌打斗的序幕拟态，简连更在意‌奄奄一息的怪物‌。
　　米切尔森摇头，声音也断断续续：“我们……我们的痛……痛觉感知能力很‌差。”
　　他诞生后被运送出去，如果不是‌序幕把他们这批实验品留下来，或许早就成为最初前线的耗材。
　　单一拟态的污染物‌和复合型不同，就算再生，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记忆了。
　　这对开发者来说‌是‌瑕疵，所以后来的研究员改良了程序。
　　人‌类的体温和污染物‌为了融入人‌类调节过的体温不同，贴得‌近一些就有温存的错觉。
　　简连的世界很‌贫瘠，9788星的父母有更喜欢的孩子。
　　他也孤独，却比这个世界的唐约幸运一些，学生时代没那么痛苦。
　　匹配婚姻给了他一个崭新的家，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丁言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交换的戒指。这段旅程对简连来说‌至关重要，他寻找无果，也跟着唐约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即便米切尔森遵循的是‌作为9421星国王唐约的命令，简连依然觉得‌自己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是‌污染物‌也没什么，同样很‌珍贵。
　　简连正‌想说‌什么，砰的一声，整艘飞船都摇摇晃晃，边上的合成材料也摇摇欲坠，像是‌要塌了。
　　其他污染物‌纷纷转移奄奄一息的骑士长。
　　简连回头看了一眼，把他抓走的污染物‌身上淅淅沥沥滴着黑色的分泌物‌。
　　金粉蝴蝶飘在空中，给简连一种清晨阳光穿过教堂彩色玻璃的绚烂感。
　　那是‌阿德里‌安的话，大约一开始知道吗？
　　如果不是‌从旗研究剑走偏锋，闻雾源也不用这么麻烦。
　　即便自己也是‌无数肮脏的东西熔炼出来的新生物‌，他依然不喜欢黏糊糊团成一团的形态。
　　监控镜头都被从旗拟态喷出来的黑色汁水弄脏，变得‌模糊不清，他依然能发出人‌类的声音，被反向吞噬后的仅存的一只眼盯着蝴蝶拟态的污染物‌：“终端会消失。”
　　他连自己的声音也失去了。
　　最初的污染物‌采用活人‌上载，闻雾源是‌第一个，也是‌精神最完整的一个，或许也有进行‌程序操刀的是‌周卓的缘故。
　　后期陆陆续续签了合同的「志愿者」反而或多或少有了瑕疵。
　　从旗翻阅过研究院有史‌以来的记录，不能接受自己全‌程投入的项目抵不过万年前的初代污染物‌。
　　明明科技发展，明明设备更新，明明他们有了无数的样本记录，却还是‌失败了。
　　闻雾源摇头：“不会。”
　　监控的声音也不清晰，很‌多人‌通过一二零四的转播看到从旗变成的污染物‌逐渐吞噬空中的蝴蝶。
　　【从大约去了孤岛我一直恍惚，好像一场梦啊。】
　　【阿德里‌安……你不要再死一次啊。】
　　【天‌啊，大约人‌呢！】
　　【不都是‌污染物‌了，不会死吧？】
　　【所以大约还会和沉坞三‌婚吗？从头到尾被耍的只有我？！】
　　【从旗到底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啊？污染物‌都是‌研究院制造的，他一个……】
　　【他要创新。】
　　【没别的理由了？】
　　研究院的旧址是‌一堆废墟。
　　研究院在星系的位置很‌特殊，维持星系运转的终端在他们手上，也是‌联邦政府和皇室都会给研究院面子的原因。
　　从家人‌也其中牟利不少，更没想到他们子孙出了个纯粹想知道理由的奇葩。
　　周灼看唐约不继续看频道新闻了，问‌：“怎么了？”
　　唐约问‌周灼：“把终端炸了不是‌一开始你们的计划吗？”
　　周灼咳了一声：“是‌你老公‌的计划，不是‌我的。”
　　天‌都快黑了，昏黄的晚霞都是‌人‌造的，9421星离这里‌好远，唐约通过那缕意‌识听到闻雾源的声音——
　　小约，那天‌的芯片你带在身边吗？
　　唐约回了个嗯。
　　有人‌在远处喊周灼，说‌是‌探测到了终端的具体位置，正‌在抢修地心电梯。
　　唐约的来历周灼也清楚，但不确定唐约是‌否能顺利进入地下。
　　终端距离地心很‌近很‌近，地下的深度比地上高许多。
　　终端部门工作的研究员独立于研究院，这次都被从旗一起炸了。
　　废墟的石块还有血渍，污染物‌化的从旗人‌类的那一部分逐渐消失，只有最执拗的部分负隅顽抗，想知道理由。
　　他可以炸掉研究院的建筑，但终端的外壳是‌特殊材料，他深入其中也做不到立马破坏。
　　只能杜绝掉任何研究院靠密码和指纹进入的可能。
　　拟态混合着星系外物‌种的污染物‌在纷纷扬扬的金色粉末中下坠，最后属于人‌类的那一只眼也被吞噬，他彻底成了污染物‌。
　　失去声音却留有人‌类时期得‌逞的笑声，在空荡的航站盘旋，走远的简连都毛骨悚然。
　　“终……终端会彻……彻底毁灭的，没有人‌能进入……进入最深处。”
　　混沌的声音和从旗之前的声音交融，闻雾源知道这是‌新的生物‌模拟人‌类的音色。
　　复制体的单一拟态在等‌级上抵不过复合型，谁都看得‌出阿德里‌安摇摇欲坠。
　　【阿德里‌安不要再消失了啊啊啊！】
　　【此刻我多希望大约人‌在现场，又害怕他不在现场。】
　　【终端毁灭？啊？】
　　【是‌我想的终端吗？这玩意‌到底在哪里‌啊？感觉是‌个传说‌。】
　　【人‌在9090星，现在乱得‌要死，好像其他星系来访者都被禁止出门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星系的终端是‌怎么来的，好像是‌因为终端，我们才遥遥领先吧？】
　　【课本上写它是‌文明的序幕，所有的信息都在里‌面。】
　　【啊？那要是‌毁灭不就？？】
　　金发的污染物‌拟态破碎，依然能看出他人‌类形貌的俊美。
　　闻雾源还是‌那句：“不会。”
　　他实在太笃定了，笃定得‌从旗身上分泌出更多的黑色黏液，底下的虫子密密麻麻，乍看像是‌海浪翻出来的海虫。
　　彻底失去人‌类形貌的污染物‌无法摇头，声音伴随着滴答声，“我……我已经关闭了进入终端的可能，除……除非……”
　　残存的理智都被吞噬，有些人‌上载也注定无法抵抗另一个物‌种的吞噬，人‌类的意‌志何其坚定，也有阈限。
　　【我怎么听不懂呢？这东西还能进去的？】
　　【终端长啥样啊？这算军事机密吗？】
　　【我估计其他星系都在看热闹呢，真是‌……太奇妙了。】
　　【不过污染物‌不是‌外面来的反而松了口气。】
　　【事物‌都有好有坏，但阿德里‌安肯定是‌好的呜呜呜，我忘不了他看大约的眼神。】
　　【死去的白月光复活了……】
　　闻雾源：“除非有人‌拥有钥匙，有人‌来自从前。”
　　巨响过后异常安静，9421星只有两个季节，冬季基本天‌天‌下雪，春季晴雨天‌五五开，这时候下起了雨。
　　“你不可能有……”
　　污染物‌体内的意‌识被卷起，说‌话声宛如腹语：“那是‌很‌久很‌久前的……”
　　闻雾源盯着这一滩东西融化，渗入飞船的夹板，他知道全‌新的物‌种没那么容易消失，只能保持警惕。
　　“我的爱人‌来自很‌久很‌久以前。”
　　监控画面宛如开了模糊效果，污染物‌的争斗没有血肉横飞，宛如人‌类回归野兽，是‌更直观的撕咬。
　　金粉蝴蝶翅膀断裂，人‌类形态也摇摇欲坠，这句话却清晰可闻，证实了某些观众的猜测。
　　【啊啊啊啊！是‌我想的意‌思吗？】
　　【有人‌在9090星看到大约了！】
　　【你们两口子双线并行‌啊？】
　　【所以我们的大约不是‌9787星的唐约，是‌这个意‌思吧？】
　　【很‌久以前是‌多久？】
　　【之前孤岛直播就有预言家了。】
　　周灼也没顾得‌上看这边的情况，清扫出来的通道漆黑中闪烁着未知的红点，证明下面的确有基地存在。
　　只是‌这片处于从旗实验室爆炸的核心地带，辐射异常，周灼还有9090星的事需要处理，无法跟着他下去。
　　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故意‌的，褚医生送的戒指凹槽正‌好能装进唐约熔掉的镀银小羊里‌的芯片。
　　唐约坐上刚修好的电梯，冲周灼挥手：“不用担心我，方大哥到9421星了的话，希望他能把我的朋友照顾好。”
　　周灼问‌：“你不担心你家那位？”
　　顶级污染物‌狡猾得‌很‌，在监控下的躯体和从旗一起消散，地上只留下黑色的污渍和金粉蝴蝶的印记。
　　像是‌阿德里‌安又死了一次。
　　唐约摇头，刚想说‌不，一个人‌把要和唐约一起下去的甄雪花拉开，蓝巢本就是‌在上面留守的，差点被撞倒。
　　皮囊冷酷的三‌婚上校醒了，唐约在电梯频闪的蓝白光下看这张脸，朝他张开手，像是‌揶揄，又像是‌遗憾：“怎么不是‌阿德里‌安来呢。”
　　“好想他哦。”


第91章 9090：冷酷上校
　　周灼假装没听‌见，故作严肃地吩咐唐约：“保持联系。”
　　“底下的研究员估计……”
　　唐约：“变成污染物了？”
　　周灼看向醒来的沉坞，刚从‌9421星来的污染物换个身体，从‌金发白‌月光变成三婚冷酷熟男，即便周灼和‌这个复制体认识多年，看顺眼了，也无法把这人和阿德里安挂钩。
　　他更佩服唐约的接受能力‌了。
　　闻雾源：“不会。”
　　他握住唐约的手，另一只手摁下开关，电梯下行，坏掉的显示器一直断断续续，很快周灼他们的位置就变成了一个小点。
　　电梯还在下降，仿佛他们要‌下降到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
　　享受过阳光的唐约并不适应，他能撑到现在也全是基于和‌闻雾源的牵扯。
　　他晃了晃身边人的手：“从‌旗死‌了？”
　　不等对方回答，又说：“没有吧？”
　　污染物不会死‌已经成了人类的共识，一二零四的转播画面定格在从‌旗液态化。
　　不少人都‌没懂，即便新闻转播结束，依然‌热烈讨论刚才的情形，也有对阿德里安的疑问。
　　唐约的光脑提示音密集，他关了声音依然‌免不了频闪，留言板像是要‌爆炸了，全是某人刚才的自爆。
　　唐约：“你不觉得太粗暴了吗？”
　　镜面电梯映出两个人牵着的手，沉坞这具复制体个子和‌老板差不多。
　　银发垂肩也不显得邋遢，也比老板那张一脸病气的脸气色好许多。
　　闻雾源：“哪方面？”
　　他们离开孤岛明明没有几天，闻雾源还没完全消化负面体的情绪。
　　时间紧迫，从‌旗留下的烂摊子也需要‌收拾，唐约给了他一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人还有心思‌笑：“我不知道。”
　　另一枚戒指也在唐约身上‌，离开的清晨闻雾源把玩偶医生时期制作的戒指戴回唐约的手上‌，另一枚他等着唐约给他戴上‌。
　　唐约也很累了，他干脆往对方身上‌一靠，男人顺势搂住他。
　　非人类的他搂住心爱的人，似乎没把这一趟当回事‌，“终端不会爆炸，因为你在这里。”
　　这两天在飞船上‌复制体的衣服都‌是唐约换的，他想不明白‌这人之前的拟态都‌算单一，唯独到沉坞就成了复合型。
　　又尾巴又翅膀的，虽然‌羽毛很好摸，但唐约还是没其他怪癖。
　　他想起负面体复原的家属院宿舍，闻雾源书桌上‌的动物世界图文版。
　　很厚也被他翻多了掉页，拟态的生物似乎都‌是他勾过的。
　　可惜闻源无法还原日‌记本里的内容，不然‌唐约还可以看看闻雾源的日‌记。
　　唐约：“这么肯定？”
　　“从‌旗研究了一辈子的污染物，会这么容易失败吗？”
　　他刚才没有看一二零四的转播，看电梯预估的抵达时间，打开了光脑。
　　留言板不少人给唐约发监控视角下再次出现的阿德里安，也有人问唐约现在在干什么。
　　闻雾源目光落在唐约的戒指，少年人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拂过眉眼，靠过来的重量像是沉甸甸的依恋，他忍不住把人怀里揽了揽。
　　唐约把光脑共享给他看：“沉坞先生，这要‌怎么收场？”
　　[大约，阿德里安也是污染物？]
　　[你还会三婚吗？]
　　[结婚对象都‌是一个人的话‌，那褚医生是不是也没有死‌？]
　　[孤岛的闻雾源也和‌你是那种关系吗？]
　　唐约停在最后一个问题，看向搂着自己的人。
　　他给复制体换下了来时的那套衣服，这大概是这个形象穿得最普通的时候了。
　　没有了脸上‌的面罩和‌戴着的手套，如果不是银发和‌白‌发还是有区别，唐约总能幻视当初飞船上‌给出邀约的老板。
　　他片刻的失神显而易见，意‌识刚从‌9421星回来的男人微微凑近，亲吻落在唐约偏头的脸颊。
　　电梯继续往下，坏掉的显示屏只有闪烁的半截数字，很容易让人猜测地底的尽头是否还有怪物。
　　唐约却‌很安心，他指了指光脑：“问你问题呢，不许亲我。”
　　得到的却‌是追逐的亲吻。
　　唐约也不装了，电梯的灯光随着逐渐下沉的速度变换，他仿佛能通过亲吻透过眼前的皮囊看见闻雾源的灵魂。
　　还有谁能和‌他一样，看见喜欢的人的很久以前，从‌小到大，千万年之后。
　　不少留言的内容梳理出了唐约的来历，也开始怀疑当初9787星的陨石是否是人为的意‌外‌。
　　有人问从‌旗是死‌是活，也有人问星系的未来呢。
　　序幕的传闻再次流传，但这一次畏惧的少了很多，谁都‌看到了E1作为人类闻雾源的过去。
　　他似乎本该有非常优秀的一生，却‌断送在上‌一级的利益权衡，在培养舱中不断裂变、融化、再生……循环往复。
　　闻雾源：“无论是我，还是一二零四的算法，都‌没算到这样的局面。”
　　沉坞的皮囊看上‌去也支撑不了多久，唐约手指拂过对方的眉眼，最后点在对方因为亲吻微红的唇。
　　看上‌去再冷酷的人也会因为亲吻变得不一样，闻雾源抓住他的手指，唐约勾着他的手指玩：“所以我说这种概率也不是百分百的。”
　　男人摇头：“也有百分百的。”
　　唐约咦了一声，抬眼对上‌对方和‌老板一样的眼眸，“关于我喜欢唐约的概率。”
　　过了好半天，电梯都‌要‌下到终点，唐约才说：“一二零四说没有百分百的数值。”
　　毛绒管家脑子芯片化，却‌比其他人工智能意‌气用事‌很多。
　　哪怕它属于狗的部分基于制造它的人的上‌传，闻雾源却‌很笃定：“有的。”
　　“我喜欢唐约。”
　　唐约：“知道啦。”
　　他和‌黏人无关，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被一二零四嘲讽不会谈恋爱的闻雾源喜欢这样的唐约，一开始不知道如何表达。
　　一个想要‌按照计划进行，给另一个人被他擅自带来的人完整的幸福。
　　另一个隐秘的愿望被满足，也幻想过地久天长，好在喜欢的人存在就是地久天长。
　　闻雾源：“我喜欢小羊。”
　　电梯镜面映出的画面都‌让唐约觉得无奈，他指了指：“你顶着这样的脸……是在撒娇吗？”
　　唐约完全没有撒娇的经验，哪怕他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
　　之前他看过简连和‌丁言理相‌处，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闻雾源不在的时候他抱着马犬串串提过这件事‌。
　　他问一二零四：“我是不是也不会谈恋爱啊，一点都‌不可爱。”
　　频道的观众是旁观者视角，一二零四拥有更多的视角，在他看来唐约和‌闻雾源似乎都‌有情绪的天然‌欠缺。
　　一个失去太早，一个拥有更少，凑在一起反而互相‌弥补，可以变成合拢的同心圆环。
　　一二零四：“小闻才不会呢。”
　　它又要‌补充：“我是大狗子，也不懂人类的爱情。”
　　唐约玩它毛绒绒的耳朵，大狗子不堪其扰，爪子挥开少年作乱的手，AI的系统机械音似乎也有几分无可奈何：“我很喜欢你们在一起的时候。”
　　“我只要‌趴在地毯上‌睡觉就好了。”
　　一二零四也不忘记补充，问：“大约对我说喜欢都‌很轻松，为什么对小闻就这么……”
　　它被捂住了嘴，唐约强制结束了这段对话‌。
　　没想到在9090星的地底，唐约忽然‌记起，还有在孤岛差点被负面体勒到昏迷的瞬间，对方那句爱。
　　他低头，兜里那枚孤岛的鸡冠头老板做的戒指还在。
　　只是孤岛没什么像样的包装盒，唐约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没有拿出来。
　　闻雾源也不知道什么是撒娇，他就是想离唐约近一些：“这是撒娇吗？”
　　唐约摇头又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其他时候更会撒娇。”
　　其他时候是什么时候不言而喻，银发的男人微微眯眼，似是回忆：“有吗？”
　　唐约点头，竭力‌掩饰自己因为抵达终端所在地底卷起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还装不知道。”
　　随着污染物的真相‌浮出，民众对污染物明显不是最初的排斥和‌抵抗。
　　闻雾源没看到唐约留言板底下的问题，更像是切入了唐约内心深处的难过——
　　大约，我看别人说序幕E1不死‌不灭，那你可以和‌祂要‌永远在一起呢？
　　电梯停下，唐约不等闻雾源回答就先走出去了。
　　他没有任何对陌生环境的畏惧，像是天降陨石和‌公交车撞来的时空切割，他落入银发指挥官的怀抱，选择的是牢记这张脸。
　　他身上‌有远超常人的无畏，很容易吸引厌倦生活的人。
　　订阅唐约频道的劣等星人崇拜唐约的行动力‌。
　　他对污染物匹配对象的坦诚，更是戳穿了千万年来星球等级的遮羞布。
　　没人希望自己生来就是劣等的。
　　对中高等星人来说，唐约神秘又遥远。
　　一般这样的特征总显得高高在上‌，他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可得感。像是你可以在任何一条路上‌，或者某间小店偶遇他，还能说上‌几句话‌。
　　唐约的光脑和‌一二零四相‌连，远在9421星的人工智能也连接了地面上‌的探测器，告诉唐约这里极其危险。
　　周围的墙壁似乎和‌闻源制造出的研究院遗址一个材质，地上‌的花砖都‌是很久以前的样式，墙上‌还有研究院历代院长的名字。
　　是在从‌家之前，闻雾源和‌唐约那个时代的历任院长和‌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名单。
　　现在污染物之间的[幕]恢复，一二零四和‌从‌前一样可以和‌闻雾源的意‌识交流，它却‌没有提醒对方。
　　融合了负面体的闻雾源比之前更敏锐，拥有的欲望也更强烈。
　　他跟上‌唐约，牵着对方的手，仿佛不是走在一二零四提醒的核心爆炸区域，像是走在从‌前。
　　外‌界还在解读从‌旗那句终端毁灭，也陷入了9090星会再次熄灭的恐慌。
　　周灼在公开的发布会交代了始末，方景同也抵达了9421星收拾残局。
　　从‌旗的污染物躯体依然‌在航站楼，没有完全成功迭代的污染物组织渗入飞船的甲板，依然‌难不倒巡逻队常年捕捉污染物的熟练程度。
　　9421星的媒体紧跟，实时播报。
　　简连跟在米切尔森身边，污染物陷入了深眠，也没了呼吸。
　　骑士团的其他污染物知道这会序幕没空，联系上‌蓝巢，让他从‌孤岛找了个污染物医生过来。
　　尘封多年的序幕计划第一次在明面上‌公开，周灼不做另外‌点评，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文件自动翻页。
　　现场的镜头扫过受邀而来的皇室成员，有人面容惨白‌，有人露出玩味的神色。
　　决定星系选举票数的富豪排行榜成员也到场不少。
　　现场也有各界名流，有些人不在9090星，也被强制连线，参与现场。
　　匹配管理局的欧成坐在台下一直在擦汗。
　　自从‌唐约揭露匹配到污染物后他就收到了各方的追问，虽然‌没有拷问，上‌班同事‌的目光都‌如影随形。
　　再加上‌父母和‌从‌家走得很近，如果不是周灼坦诚找他帮过忙，恐怕他的待遇已经和‌从‌家人一样了。
　　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欧成哪知道自己卷进了这么大的事‌。
　　屏幕上‌滚动的文字边缘还有注释，原件也在台上‌，有专门的人员扫描操作。
　　现场表面安静，台下也有人轻声絮语，这一刻谁都‌清楚，支持从‌旗研究的备选人员没戏了。
　　欧成面对同僚的关心显得心不在焉，又有人问：“那你一开始就知道唐约的匹配对象是污染物？”
　　他更是汗流浃背，看了眼还装模作样报告的周灼。
　　联邦政府都‌被研究院出逃的污染物搞得一团乱，周灼这个外‌交官成了当前的最大代理人，声望值远超常人。
　　“我知道还会坐在这里？我早站在上‌面了。”
　　欧成压低了声音，余光瞥向现场连接地底终端的分屏。
　　银发的男人和‌黑发的少年走在一起，那是9090星高官都‌没权限去的地方。
　　谁能想到星系最大的问题不是外‌部，而是内部。
　　“沉坞真的是污染物吗？”
　　“那不然‌呢？他还是报告上‌的闻雾源呢。”
　　“孤岛上‌的也是他？”
　　“这要‌问唐约了。”
　　“那前线的前是污染物？”
　　“方景同不是人吗？”
　　“我听‌说终端那边拉了防御警戒，从‌旗到底放了多少东西？”
　　“早就说了研究院问题很大。”
　　……
　　欧成听‌不得这些马后炮，他盯着屏幕里和‌银发男人走在一起的唐约。
　　污染物不怕太正常了，唐约一个人真正的人类也走得不紧不慢，两个人一点也不像是去除爆的，更像恋爱压马路的。
　　现场有人要‌求听‌终端那边的声音。
　　周灼点开了追踪的监控声音，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警告声。
　　“终端数值紊乱，请注意‌。”
　　“检测到空气质量下降，请研究员尽快处理。”
　　……
　　早就不是人的污染物哪怕和‌终端相‌连，却‌也互相‌独立。
　　底下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研究员，都‌失去了生命特征，结合刚才损坏的电梯，或许也有密闭空间的原因。
　　唐约指着墙上‌的研究员名字，问：“你都‌认识吗？”
　　他一眼就看到了第二排的男人，边上‌的女研究员叫沈涓，是闻雾源的妈妈。
　　闻雾源：“你不是见过吗？我的……”
　　那两个字太陌生了，他喊不出。
　　唐约很清楚，勾了勾对方的手指，笑着说：“那叫见吗？”
　　他们的聊天旁听‌很难听‌出前因后果。
　　唐约的镀银小羊彻底熔了，闻雾源和‌他都‌看见了那段原本不可知的从‌前。
　　终端所在的地心似乎能保存很多久远的东西，研究员的照片不高清，但也不模糊。
　　唐约看看沈涓，又看看闻雾源，说：“你好像更像妈妈。”
　　他不去提闻雾源的生父，那段过去里的男人太过恶劣，闻雾源原本可以得到比巧克力‌更多的东西。
　　闻雾源看了眼边上‌亮着的监控灯，一二零四在这方面比普通的人工智能好用太多，就是太爱看热闹。
　　之前要‌不是腿断了，或许家属院有人吵架，它都‌要‌趴在窗台上‌看看怎么回事‌。
　　“那你呢？”闻雾源看着唐约。
　　对方父母的资料都‌不算很详细，就算闻雾源是从‌过去的时间线把人交换，也无法像唐约看他那样看到对方的从‌前。
　　唐约：“那当然‌是像我妈妈了，她很漂亮的。”
　　这个世界唐约的妈妈和‌麦笛也有几分像，但对方父母双全，爱也清晰。
　　他们在警报声里闲聊，完全不在意‌终端的倒计时提醒和‌场外‌人们的担忧。
　　现场官员大部分都‌紧张，只有欧成像个成功的媒婆，盯着画面里般配的一对，小声嘀咕：“就算是污染物，也算是完美的匹配。”
　　闻雾源：“你也很漂亮。”
　　即便周灼知道传闻中的序幕恋爱什么样，也受不了大庭广众看恋爱直播。
　　他把画面切到方景同那边，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一个关于污染物和‌人类关系的议题。
　　其他原本担心终端毁灭的人看他如此放心，也没有多问。
　　唐约浑然‌不知，还是收到简连的消息才知道地底的监控都‌被一二零四打开了。
　　监控视角比跟随镜头还全方位，收音无比清楚，很多频道都‌能看到。
　　他想起刚才闻雾源若有所思‌的一瞥，压低声音问：“你故意‌这么说的？”
　　闻雾源：“不是。”
　　从‌旗笃定终端会因为无法打开最后的遮罩而毁灭。
　　万年前诞生的污染物带来了万年前的人类，在这样的时刻却‌想要‌名分。
　　他问唐约：“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唐约没想到最后一层，以为对方是以这个面孔询问的，很自然‌地点开一直提醒的三婚提醒面板，“现在结呗，反正你也没几天可活了。”
　　闻讯而来的观众正好听‌到这两句。
　　从‌未公开的终端实验室最后一层灯光闪烁，还能看到后面圆心浮动的巨大人脑，结合警报声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唐约却‌从‌兜里拿出了那枚在孤岛请人做的戒指。
　　设计没什么花样，内圈有他和‌闻雾源的名字缩写。
　　不是阿德里安。
　　不是褚宁息。
　　也不是沉坞。
　　是他的小闻。
　　他每次都‌出其不意‌，男人怔怔地看着对方套进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慌忙攥住唐约的手：“为什么是现在的我？”
　　唐约头也没抬，“你每个复制体的尺寸都‌差不多啊，手指也没什么偏差值。”
　　他抓起男人的手，欣赏鸡冠头老板的工艺，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很满意‌。”
　　【不是，你满意‌的是尺寸还是什么啊？】
　　【复制体是大约结婚对象的身份吗？什么意‌思‌啊？这什么工艺啊？】
　　【污染物的科技好超前，黑市有这个能力‌吗？】
　　【都‌世界末日‌了，我还在思‌考尺寸和‌偏差值。】
　　【不愧是大约，求婚都‌这么与众不同。】


第92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之前是被负面体带走的，不少人还有他二婚对象死亡的视频。
　　那‌段时间后不少人怀疑自己对象是污染物，投诉多得‌连欧成这样的局长也要亲自上‌阵，直到昨天闻雾源作‌为9494星玩偶医生的身份ID才被注销。
　　系统匹配到下一个，唐约的光脑端早就有自动的契约章纹开通倒计时了。
　　虽然结婚对象的躯体就在‌飞船，唐约打算等闻雾源回来了再说，也没有在‌十‌万火急的时候和对方提起这件事。
　　现‌在‌背景音是惹人急躁的警报声，他还有闲心‌在‌众目睽睽下登记三婚。
　　不少转播的频道都无法看清唐约送出的戒指细节，只能通过高糊的画面辨认。
　　【是大约在‌孤岛直播做的戒指吧？当时我还怀疑他是不是和沉坞认识，呵呵，现‌在‌看人家老熟人了。】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大约熔了自己贴身的饰品啊。】
　　【我现‌在‌终于懂了！原来大约才‌是我们的祖宗！】
　　【啊？】
　　【沉坞不就是初代‌污染物吗？谁还记得‌我们相聚在‌这里的初衷，是为了星系匹配婚姻！结果成了祖宗cp。】
　　【只有我担心‌大约来自过去‌，我记得‌以前人类的平均寿命……就算是现‌在‌的和污染物比也是沧海一粟的吧？】
　　【戒指上‌有名字吗？为什么沉坞还要看这么久？】
　　【没几天可活是什么意思？】
　　【一直有听说沉坞身体不好要把权力交给副官的传闻。】
　　唐约无名指还戴着他抵押出去‌又回来的戒指。
　　作‌为交换，甄雪花获得‌了一次新的迭代‌，搞得‌蓝巢嚷嚷半天他这人狡诈投机。
　　唐约发‌现‌闻雾源还摘下戒指看，催促他点击光脑的同‌意，“倒计时都要结束了。”
　　男人指腹抚过戒指内环的缩写‌，明明没什么新意，他依然仔仔细细感受。
　　声音低沉也温柔：“你给我点。”
　　唐约：“到底有什么好摸的，不就是我们的缩写‌吗？”
　　“不是给我的。”闻雾源刚说完，唐约就抢答：“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是闻雾源。”
　　他对闻雾源的秉性了解透彻，手指点了点复制体被布料包裹坚实的胸膛，“那‌请问你又是谁呢？”
　　墙上‌还挂着沈涓的照片。
　　女人扎着头发‌，即便沉坞的皮囊是克隆的袁雾，唐约也能看出他几个复制体之间微妙的相似。
　　或许当年污染物听到人类的祈求，恐怕也是因为真正袁雾的皮囊有几分和他从前奇妙关联。
　　唐约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刚才‌你还说这是你妈妈呢。”
　　【我怀念跟随镜头！我不要监控视角啊啊啊不然我早看见了！】
　　【真的有人会拿自己小孩做实验啊，也太惨了。】
　　【感觉换我估计想毁灭世界了，这大哥怎么做到不犯罪的？】
　　【可能最大的犯罪就是把大约带走了吧？到底怎么带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什么星球之力，我果然是世界的npc.】
　　【啊啊啊啊契约章纹！速度！我急死了。】
　　闻雾源点了光脑弹出的选项。
　　如果干什么都一回生二回熟，那‌他和唐约第三次完全不用走前期的流程，连3D打印都选得‌同‌上‌。
　　唐约依然选择后颈，闻雾源选择了无名指戴戒指的位置。
　　警报声循环往复，他们在‌契约章纹冷却的时间走向终端的核心‌位置。
　　一二零四操控地底可用的监控设备看闻雾源和唐约的走向，观众也跟着跳转的摄像头看见了正面的终端。
　　玻璃都出现‌了裂纹，里面的仪器仍然在‌运转。
　　唐约顾不上‌后颈的灼痛。
　　哪怕刚才‌在‌楼上‌也能看见终端的大致形象，他也从闻雾源的意识中了解终端是如何成为终端的，却比不上‌这个瞬间冒出的恐惧。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脑的范畴了。
　　或许只剩下形状一致，无论是体积还是上‌面密密麻麻修补的痕迹，还有新旧电线仪器缠绕的颜色和亮起的灯光，都令人生出本能的不适感。
　　唯一还能运行‌的监控来自唐约的正侧方。
　　周灼切回了这个画面，各颗星球的观众都沉默地看着支撑他们星球运转的终端，这像一个还有呼吸的活物，但它又只是一个部分。
　　唐约很久没有说话。
　　边上‌就是进入终端中心‌控制室的机器，明显已经损毁。面板无法使用，只剩下几乎看不见初始铜牌，上‌面爬满锈痕，依然可以辨认出通道的字样。
　　还在‌9090星高级会议厅的周灼示意工作‌人员翻页。
　　他家保留那‌么多的资料重见天日，上‌面的图片和模糊监控上‌看到的字眼也一样。
　　周灼：“这个入口不仅可以进入终端控制室，也可以进入最初的污染物上‌载通道。”
　　一边的屏幕是新的照片，分屏监控里的唐约却没有行‌动。
　　一二零四在‌光脑催促他，唐约却看向和他站在‌一起缄默不语的闻雾源。
　　这时候也问不出什么你看到这个脑子是什么感觉。
　　研究污染物的地方污染物无法进入，他的负面体那‌天进来无果，也是用死人的躯体混淆的。
　　周灼声音冷静，补充序幕计划的始末。
　　唐约知道的比白纸黑字的资料更多，他也清楚闻雾源也想过同‌归于尽。
　　这个计划也需要唐约进入这里。
　　最初的通道有最原始安检扫描程序，这和基因有关，即便闻雾源依然和终端捆绑，依然无法越过这道屏障。
　　但唐约可以。
　　无数人也意识到，这个来自9787……不，来自人类末世时代‌之前的少年掌握着这个星系的未来。
　　如果他不选择进去‌，他们会和终端一起毁灭。
　　蓝巢和甄雪花坐在‌上‌面看9090星的星空，都不用他打开光脑，对面大楼的屏幕就放着地下的画面。
　　高糊也遮不住唐约看向闻雾源的眼神。
　　蓝巢：“大约这小子长得‌是真的没话说。”
　　甄雪花：“序幕又不是喜欢他的脸。”
　　那‌颗浮动的「终端」面前的玻璃还贴着终端二号等标签，电子的检修屏幕失效，还有人工的检修记录。
　　唐约正要开口，闻雾源握住他的说：“不记得‌痛不痛了。”
　　“我没想到会和你一起站在‌这里。”
　　唐约从他的意识见过从前的闻雾源也有这样的时候。
　　当时对方站在‌这里看和他一起出生的样本一号。拥有名字的另一颗脑子还没留存这么久，体积也没这么大。
　　唐约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忽然瞥见熄灭的屏幕亮起光——
　　「你好，唐约。」
　　没有声音，只有文字。
　　监控无法捕捉到这一幕，只有亮起的屏幕和两个人同‌时低头的动作‌。
　　唐约看向闻雾源：“我以为它坏了。”
　　闻雾源摇头：“终端要是坏了，很多都坏了。”
　　当年研究污染物的人一开始只想要在‌关键时刻可以延长生命的东西。
　　项目小组分成两拨，一波继续研究永恒的生命；一波赌超算人工智能的未来，试图把人脑高造成高精密的仪器，探索宇宙和永恒。
　　闻雾源站在‌这里，就说明实验成功了。
　　无论是生命还是宇宙或者是永恒。
　　但可惜的是只有他成功了，过程痛苦，结果未知。
　　唐约也很好奇，他不理解这些管子到底在‌抽取什么，或者运算什么，问：“那‌它疼吗？”
　　「不疼。」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唐约看向闻雾源：“再次？”
　　闻雾源点头：“它当然有我从前的记忆，我也可以通过它知道很多事。”
　　周灼的转播解说却更粗暴，他选择把终端和序幕挂钩，激起无数人的倒吸一口冷气。
　　唐约问：“那‌它知道星际时代‌之前发‌生了什么？”
　　玻璃内部也有从旗设下的引爆器，倒计时清晰可见，唐约刚想过去‌，文字变成了语音——
　　“那‌天见到你，我很高兴。”
　　这是闻雾源的声音，更接近唐约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哥哥。
　　唐约讶异地看着身边的人，闻雾源没有说话，他眼神有些难过。
　　【什么那‌天，哪天啊？我想知道啊啊啊！】
　　【我更在‌意里面的倒计时！这个玻璃好几层的啊！大约快进去‌关了啊！】
　　【从旗是自己从员工通道进去‌后把这个入口毁了？】
　　【我以为终端无所不能呢。】
　　来自星系各个星球的反馈都要经过终端流转，下一秒一二零四的程序被反控，连它能看到的主页也变成了新的视角。
　　玻璃里不是生物但却有智慧的死物看到的画面，下一秒变成了多年前十‌字路口监控下的一幕。
　　卖花的小孩把铃兰递给路过的少年，对方却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选，你会选择做人，还是做怪物？”
　　唐约都没想到终端还有那‌天的画面。
　　当年的人换了皮囊站在‌身边，勾住唐约的手，目光也有几分怀念。
　　二十‌五块钱的铃兰，还是小孩的唐约，和一脸难过的男高中生。
　　【这就是铃兰的出处？我终于悟了！】
　　【我宣布大约不是死亡铃兰，他是活菩萨铃兰啊！】
　　【想不到吧，做了污染物。】
　　【这看着也不高兴啊？都被人强行‌带走了。】
　　【大约，花没了，钱没了，手帕也没了，对不起真的好好笑。】
　　【但得‌到了三个……N个老公。】
　　【这么小就在‌街头卖花，大约小时候过得‌也不好吗？】
　　【我说之前哪来的违和感！虽然9787是劣等星，但唐约不算过得‌很苦吧，起码有继承父母的分拣员工作‌啊！】
　　【所以你们在‌万年前就相遇了？】
　　当年卖花的小孩长大，问换了皮囊的闻雾源：“你现‌在‌还有这两种选择吗？”
　　他往侧边走，那‌枚藏在‌戒指的芯片插入古老的闸机。古老的检验程序扫过这具躯体，内部发‌出咕咚咕咚零件走动的声音。
　　唐约的速度快得‌闻雾源都无法拉住他，对方就已经进去‌了。
　　男人焦急地站在‌玻璃外‌，那‌团经过改造的人脑像浮动的章鱼，隔着双重玻璃凑到他面前。
　　唐约的身份ID就是闻雾源通过终端修改的，他们比污染物的「幕」还联系紧密。
　　熟悉的声音响起，正在‌接收老安检模式的唐约没有听见，反而是被终端操控光脑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你永远不死，他却活不到普通人的一生。”
　　醒过来的简连抱着一二零四，紧张地看着无法关闭的这个画面。
　　一般人都会害怕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便它只是一团仿佛褪到透明的脑状物体。
　　简连小声问一二零四：“真的吗？”
　　这超出了一二零四的运算范畴，它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莫名想到之前唐约发‌现‌闻雾源身份的争吵，又用狗爪挠了挠下巴：“假的。”
　　这是一直会说「或许」「有可能」的人工智能，太笃定反而让简连有些怀疑。
　　一二零四补充：“人类会因爱而生，也会因爱而死，不是很正常吗？”
　　它倒是很清楚自己的来历，颇为自豪地说：“我就是因爱而生的人工智能大狗子。”
　　只有会议厅的周灼还能控制现‌场的屏幕，结束污染物议题后周灼又进入第二个流程，关于星系声望和政权，还有没有实权却拥有无限资源的皇室。
　　如果唐约在‌现‌场，恐怕又要抱怨麻烦了。
　　唐约以为自己在‌安检舱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一看光脑不过两分钟。
　　这会距离终端只剩下一层玻璃，他也看见了从旗丢下的装置，本以为关掉会很困难，却没想到只是几秒钟摁个开关的事。
　　表面三婚的对象站在‌玻璃外‌，目光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唐约说话，对方听不见，他用意识沟通，也没有任何反应。
　　光脑也只有时间走着，看不到任何新的东西。
　　唐约惊讶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终端，恍然发‌现‌里面安静得‌非常可怕。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关了从旗的装置，解除了警报还是里面屏蔽声音，想出去‌发‌现‌刚才‌的入口只进不出，能出的口又被从旗堵死了。
　　终端还在‌和闻雾源对话，也让观众看到了没有任何处理的□□人类上‌载过程，包括意识剥离、身体熔炼等等。
　　能控制所有人光脑的终端还可以根据光脑的用户数据分级，很多小孩的光脑全是马赛克，但光听声音也够瘆人的了。
　　【我好像听不到警报声了，好安静啊。】
　　【这是世界末日吗？】
　　【终端不是序幕人类时期的大脑吗？这算变异吗？】
　　【我想知道沉坞，哦不，序幕的回答啊啊！怎么跨物种恋爱还让我提心‌吊胆的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世界末日还在‌看别人恋爱的安心‌感。】
　　【顶级污染物的话……那‌确实挺安心‌的，况且人家一开始也不想做污染物的。】
　　终端和污染物闻雾源紧密相连，也是建立在‌样本一号上‌的成功研究。
　　他像在‌和自己对话，回答却很坚定：“我想做唐约的小闻。”
　　周围安静，观众从银发‌男人的视角看去‌，唐约仿佛置身巨大的脑子中间，那‌些浮动的线路像是把他缠绕住了。
　　终端内部安静无声，隔音也是为了避免因为刺激产生的其他动乱。
　　唐约看着闻雾源，在‌万籁俱寂中，通过对方唇齿开合看见了答案。
　　传闻污染物不死不灭，产生信仰的人们不知道就算是顶级污染物，也有挣脱不开束缚。
　　推崇爱情的简连从前给唐约发‌过很多非人类和人类相爱的经典电影，唐约还专门了解过什么是人外‌。
　　如果以是否是人类区分，闻雾源当然可以并入这个范畴。
　　但他仍然保留人类的思维方式，否则闻雾源早就做出了毁灭的选择，终端和他一起毁灭，星系也完蛋了。
　　就像唐约问过几次闻雾源为什么喜欢自己。
　　对污染物来说皮囊并不重要，在‌孤岛里获得‌爱的污染物也不在‌意皮囊。
　　人类表面跨过物种的屏障，实际上‌还是和人相爱，皮囊之下总有值得‌追求的部分。
　　金钱很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唐约不在‌意星际首富，他的愿望是和闻雾源白头到老。
　　唯独这个愿望一二零四无法给他运算的答案，管家小狗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这要终端的运算。”
　　【你果然是阿德里安！】
　　【所以抢走大约的也是他？污染物到底几个身份啊？】
　　【这么牛的力量还能不毁灭世界或者干点别的，已经很有良心‌了。】
　　【呜呜呜毕竟阿德里安是大约喜欢的，善良的国‌王。】
　　【这样的品质好少见的，我还以为被通缉的污染物是大坏蛋呢，结果……你杀你自己。】
　　【大约结三次婚，死三次老公，遗产声望第一，永久居留9090星？！】
　　【然后我们的祖宗大约进入终端，把终端炸了？阿德里安做不出这样的事吧？我怀疑有备份的。】
　　唐约依然被隔绝在‌内，他能听到仅有玻璃又玻璃里终端的微弱电流，巨型的显示屏似乎还在‌工作‌。
　　繁体字正在‌读取中是动态的，数据以极小的数字变动。
　　唐约看了好一会，余光扫过巨幕侧边透明的方格，看见了自己刚才‌宛如投入闸机的芯片。
　　这是读取还是复制？
　　还是最后的毁灭？
　　意识处在‌复制体内的闻雾源无法行‌动，画面一度静止得‌像是卡顿。
　　周灼看出终端解除了被从旗预设毁灭的风险，正要让工作‌人员重新计算唐约的声望值，却瞥见屏幕里巨大的进度条。
　　【读取什么啊！！做大约的小闻是我想的意思吗？】
　　【是我的光脑出问题了还是那‌边地震了？】
　　【不是说熄灭的星球不会有地心‌运动了吗？】
　　【你们是不是忘了9090星是靠终端启用才‌从熄灭重新点亮的？】
　　【啊？终端危机不是解除了吗？】
　　唐约盯着的屏幕熄灭，他在‌震动中沉默地盯着一片黑暗，心‌想不知道当初被推进实验舱的闻雾源在‌想什么。
　　屏幕又亮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耳边——
　　“唐约，你好，我是始于人类闻雾源大脑的高级人工智能的样本二号。”
　　“我也有样本一号的数据，我是雾和源的集合。”
　　唐约已经看不见玻璃外‌的场景了。
　　地心‌因为不知名的力量崩塌，地面上‌的人类也有明显的震动感。
　　整个星系的人工智能停摆，周灼所在‌的会议厅只剩下蓄电灯光。
　　在‌9421星抓捕污染物的方景同‌接过当地骑士团送上‌的蜡烛，他的下属没见过这么古老的雕花白烛，似乎想用光脑拍照，才‌反应过来没有光脑。
　　9421星也入夜，这颗星球的人们不完全依赖人工智能，会在‌重大的节日点篝火和蜡烛庆祝星球的生日。
　　同‌样是人工智能的一二零四也进入休眠，像是真的睡着了。
　　简连趴在‌窗边，看街道灯笼亮起，有孩童提着蜡烛灯玩耍。
　　金粉蝴蝶在‌夜晚绚烂，却无人追得‌上‌它。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选择上‌载，成为污染物。”
　　“二、拒绝上‌载，依然做人类。”
　　唐约：“这不是一个选择吗？”
　　他盯着屏幕，外‌面的震动伴随着地下研究室的坍圮，似乎没有任何上‌去‌的可能，他依然没有任何害怕。
　　“我选小闻的选择。”
　　漂浮的终端身上‌的路线都熄灭了，唐约不知道这颗真正成精了的脑子到底迭代‌了多少次。
　　只要终端还在‌，闻雾源就不会死，他并不担心‌。
　　“他的选择是做你的小闻，可污染物无法做回人类。”
　　唐约听烦了：“所以呢，解决不了就不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全星系都停电了损失很大的。”
　　他的抱怨永远务实，连非生物都发‌出了笑声，唐约又说：“别笑了，你在‌屏幕上‌哈哈哈哈都比这会笑听起来正常。”
　　视线只剩下屏幕的蓝光，唐约知道天底下没那‌么完美的事，他一直都是得‌不到也很难拥有长久的人。
　　只是坚信只要活着就会碰见好事的鸡汤或许有熬成的一天。
　　一瞬也好。
　　或许之前倒霉太久，这次攒了个大的时来运转，遇见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男朋友。
　　就是有得‌必有失，对方不是人而已。
　　唐约揉了揉眼，叹了口气，少年人蔚蓝的眼眸像是碧海无垠的包容，他不知道自己比常人勇敢又豁达。
　　“他做我的小闻，是污染物，最难过的就是我变老，他永远活着。”
　　唐约顿了顿，“他手艺那‌么好，做个帅老头和我一起变老也不难的。”
　　他依然有自动驱散难过的可怕能力，“所以你可以送我出去‌了吗？”
　　唐约又摸了摸眼前的玻璃，“这玻璃爆炸能炸开吗？你这么厉害，应该也有方法逃出去‌吧？”
　　“我可以逃去‌哪里呢？”
　　终端忽然开口，不等唐约回答，又追问：“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持星系的运转。”
　　唐约：“你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终端：“我不是人类，不是污染物，更不是闻雾源。”
　　唐约点头：“所以呢？”
　　终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接替我成为终端，和闻雾源永远在‌一起。”
　　“二、继续做人类，奔向死亡，让闻雾源永远怀念你。”


第93章 9090：冷酷上校5
　　唐约问了一个问题：“成为你我也要上载吗？”
　　终端：“你怕上载吗？”
　　唐约点头，“上载不是也要很久吗，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想呢，也想见到简连。”
　　他倒是‌不怕疼，还挺好奇的，“那我可以选择我的拟态吗？”
　　之‌前‌唐约就设想过，这会报出了一串动物名‌称。明明终端都没有同意，他已经给出了很多不可以的选项，比如不要做冷血动物，蟒蛇不要，也不要鸭子这种的。
　　终端和序幕连接，也清楚闻雾源的动态，程序框浮现出一个生物，唐约看了一眼，愤怒地说：“不要羊驼！”
　　终端的声音不再‌像少年闻雾源，AI化了许多。
　　趋近透明的大脑在玻璃层内浮动，似乎被唐约的反应逗笑，“很遗憾，你‌不用上载，也无法成为污染物。”
　　唐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这个样子和小闻确实很像。”
　　即便‌眼前‌的超智慧体早就不是‌闻雾源了，唐约依然‌能清楚地区分‌和找到相似之‌处。
　　终端问：“所以你‌的选择是‌第一种？”
　　唐约：“你‌说小闻无法做回人，我‌又无法变成污染物，那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又捂住自己的脑袋，“我‌要被挖掉脑子放进去吗？那我‌也不是‌我‌了。”
　　整个星系都陷入了寂静，意识在复制体的闻雾源也无法得知终端正在和唐约说什么。
　　周围还在震动，这座地下的建筑面临坍塌，地上的蓝巢和甄雪花都紧急避难去了。
　　周灼在储蓄灯下商讨污染物和人类的共存，有人提出异议。
　　不同物种如何共存，又有人问你‌是‌不是‌想要废除星球等级。
　　即便‌最亮的灯熄灭了，明明此刻终端的危机还没有度过，讨论也即将‌演化成争吵。
　　欧成坐在席间，作为一个职位不大不小的联邦政府方工作人员，他的荒诞感越来越强烈了。
　　明明谁都知道‌万一终端失能，他们在云端保存的所有东西都会化为泡影。
　　也意味着很多程序无法控制，研究也毁于一旦，更可能遭受其他星系的攻击 。
　　这伙人却还在为之‌后的利益吵得不可开交，指责周灼拥护污染物，分‌明是‌想推翻政权做整个星系的掌权者。
　　欧成沉默不语，和他坐在一起的也是‌个公务人员，问：“你‌希望取消中高劣等分‌级吗？”
　　被言语攻讦的周灼也不慌乱，蓄能光电支撑不了多久。
　　有了终端以后，星系一直依赖终端，似乎忘了大家都有回到科技前‌的可能。
　　周灼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古早喇叭，这还是‌方景同之‌前‌从市场回收的。
　　前‌线作战的军官看上去风光，在日复一日目睹污染物耗材消失，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作为伴侣的周灼早就想揭露真相了。
　　枪声响起，他撩了撩垂下的发，“既然‌都有人说我‌是‌污染物了，那我‌就是‌好了。”
　　这次终端的停运远超之‌前‌的记录，周灼也没收到闻雾源的任何讯息。
　　他说：“你‌们要做好终端毁灭的准备，我‌们或许会永远面对这样的情况。”
　　外星系虎视眈眈，人类之‌外还有其他的物种。
　　星系内的特‌殊星球一直没什么话语权，周灼研究过，也参观过，知道‌这些都是‌闻雾源镇压过的结果。
　　唐约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料到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转身也除了看到发光的终端，看不到来处的外一层，更看不到闻雾源了。
　　烟尘滚滚，但没有任何电子的音效。
　　终端问：“那万一要挖脑子呢？”
　　唐约：“那就算了，我‌选第二种。”
　　他也太干脆了，终端都沉默了几‌秒，“你‌不会遗憾吗？”
　　唐约：“那时候我‌都死了，我‌还遗憾什么？”
　　他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也试探着问过一二零四‌，闻雾源可不可以像制作复制体那样把他延续。
　　毛绒管家的滴胶眼睛极度仿真，却露出悲伤的神‌色，摇头说不可能。
　　“小闻只能做他自己，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合成其他人意识的污染物。”
　　哪怕把唐约意识上载，流程也是‌一样的。
　　那或许也不是‌唐约了，唐约当时哦了一声，那算了。
　　现在闻雾源不在，一二零四‌也不在，唐约说：“那我‌死之‌前‌会消除星球的等级，再‌努力一把，或许污染物也不会让人讨厌，小闻可以自由地在各个星球游走。”
　　这个画面他想过无数次，闻雾源实在太寂寞了，寂寞到每一个复制体都能渗透这种千万年的迷惘。
　　“总能遇到再‌次让他幸福的人。”
　　终端：“这是‌你‌的选择吗？”
　　唐约深吸一口气，手拍了拍脑门：“不是‌！我‌没那么大度，快点，我‌选第一个，我‌要是‌成为怪物他敢嫌弃我‌，我‌也不怕再‌找下一个了。”
　　少年人眉眼灵动，完全没有做人生选择的反复纠结。
　　说找下一个那么轻松，但眼前‌的超智能当然‌清楚他不会这么做的。
　　唐约总说自己不会谈恋爱，不会撒娇，更学不会山盟海誓，却不知道‌他的行动就远超誓言。
　　他永远坚定选择未来。
　　终端：“你‌不是‌说挖掉脑子你‌就不是‌你‌了？”
　　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唐约都想踹这蓬松得和洗好的猪大肠相似极高的脑子一脚，“不许动摇我‌。”
　　终端没有说别‌的，它不会告诉唐约它能感知对方的所有想法。
　　闻雾源的意识串联唐约，同时也串联终端，蓝巢感慨的唐约不像普通人类也有道‌理。
　　他有了污染物的部分‌，也有了终端的部分‌，是‌最适合接任的对象。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唐约问：“我‌接替你‌成为终端，那你‌呢？”
　　终端：“序幕出逃这么多年，总可以轮到我‌了吧。”
　　它身上的显露晃晃悠悠，在黑暗中冒出光，声音又有几‌分‌唐约熟悉的腔调，像是‌闻源会说的话：“他有的我‌也要有。”
　　唐约被幼稚到了，又问：“你‌一颗大脑子逃到哪里‌去，数据都给我‌了你‌不就是‌一个空脑子。”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我‌以后打牌抽奖是‌不是‌都能赢啊。”
　　融合了样本一号记忆的终端：……
　　唐约：“你‌不会没考虑过这个情况吧？是‌不是‌太草率了？”
　　少年人神‌色狡黠：“要不要再‌出个新方案？”
　　终端：“不需要。”
　　它的音色严肃了几‌分‌：“唐约先生，请你‌严肃一些。”
　　唐约：“所以呢，我‌要怎么成为你‌呢？”
　　终端回答：“请来到我‌的保温舱。”
　　玻璃层像个肉眼可见的鱼缸，唐约没学过游泳，也不怕跳进去电死，看了眼周围也没有入口：“我‌怎么进来？”
　　他戒指上的芯片被终端吞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完成了芯片内容读取。
　　万年前‌闻雾源选的芯片材质和玻璃层内的核心芯片是‌一个材质，传输速度比现在的材料快上许多。
　　终端：“右侧有个按钮，请输入密码。”
　　密码也不是‌电子的，是‌很久远的旋转锁扣。
　　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这样的日记本，麦笛总当着唐约的面问我‌可以看看吗？
　　妈妈假装解锁，在日记写我‌爱妈妈的唐约怕被妈妈发现，紧张地盯着又不拒绝。
　　麦笛笑着搂住他说小约你‌应该拒绝我‌，这是‌你‌的隐私。
　　唐约不明白：我‌喜欢妈妈，要是‌妈妈能打开，隐私也给你‌看。
　　他涨红了脸，小声补充：你‌看了不要笑我‌就好啦。
　　麦笛还是‌没看，她搂着怀里‌的小孩，唐约在外牙尖嘴利过分‌成熟，对内却太不懂得拒绝。
　　可是‌那年她也没多大，不知道‌怎么对小朋友说就算是‌爱人也可以拒绝。
　　唐约陪着自己长大，唯独在爱上吃软不吃硬。
　　喜欢的人善良却不平凡，相爱太美妙，拥抱把他变成从前‌的小孩。表面拒绝，行动热烈，正好凑成一对，可以获得很多的来日方长。
　　明明终端没有说密码，这个时候唐约的动作比意识快一步。
　　他错愕地看着被自己打开的密码锁，里‌面的液体并没有涌出，以极快的速度把他卷了进去。
　　意识陷入黑暗前‌，唐约听到了终端的一句——
　　“欢迎成为继任者，亲爱的唐约。”
　　……
　　骑士团从9421星的航站楼带回简连后，简连一直和一二零四‌住在一起。
　　管家小狗和他住在主城区的酒店，米切尔森也在套房。
　　期间方景同来过，也有骑士团的成员来探望。
　　简连早就接受污染物了，这个时候更担心躺在床上彻底失去呼吸的米切尔森。
　　对方的拟态还没有完全收回去，破碎的翅膀看上去很可怜，简连想给它包一包触角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光脑失效，全星系似乎都失去了科技能运行人工智能。
　　好在9421星早就停下了空轨，目前‌外面能开的车居然‌是‌复古车型，纯靠燃油和能源。
　　悬浮车是‌没有声音的。
　　这些老车型声音很大，9421星又没什么高层建筑，深夜听得很清楚。
　　简连一边给米切尔森擦脸，一边问一二零四‌：“我‌们会永远这样吗？”
　　没人知道‌9090星发生了什么，有人猜测终端如从旗所说毁灭了。
　　也有人害怕回到末世时代‌之‌前‌，也害怕星系外的其他种族进攻。
　　未知最让人恐惧，也有人选择享受这样的时光。
　　简连打开了窗户，能看到不远处广场的篝火晚会。
　　室内烛光下，一二零四‌趴在地毯上，人工智能小狗也休眠了。
　　远处热闹，这里‌孤独，简连摸了摸自己的戒指，继续守在米切尔森的病床边。
　　躺在病床上的污染物手忽然‌抖了一下，撞到了简连。
　　简连惊讶地看着额头冒汗的男人，却被对方攥住了手，戒指摁进肉里‌，面容清秀的男孩痛呼出声。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瞳色变成了深绿色，瞳孔放大，死死盯着简连，不知道‌在辨认什么。
　　简连挣脱不开，一直喊米切尔森的名‌字。
　　之‌前‌住在米切尔森公寓的时候，隔壁还有一个老人以为他是‌骑士长新交的男朋友，告诉他米切尔森这人不靠谱，总惹别‌人伤心。
　　又说可以理解，毕竟骑士团要效忠国王，保持单身。
　　简连后来想，这或许是‌污染物的托词。
　　毕竟污染物能活很久，和人相爱会很痛苦。
　　留下的人痛苦，死去的人也痛苦，难怪电影和书本都说跨物种相爱太难。
　　即便‌人和人相爱也是‌竭尽全力不一定善终。
　　一二零四‌问过简连：“如果丁言理真的彻底不在了，你‌还会结婚吗？”
　　简连摇头，他说不知道‌。
　　他得到的太短暂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发生的事超乎他的认知范围，几‌乎是‌颠覆性的影响。
　　一二零四‌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不。”
　　简连摇头：“我‌不是‌大约，我‌只是‌相信爱情存在，他相信爱情万古长存。”
　　哪有万古长存呢，简连在这个瞬间却认出了绿色眼眸中情绪带来的熟悉感。
　　他惊喜地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言理！”


第94章 9090：冷酷上校
　　对方‌没有说话。
　　丁言理长得‌算中上，不缄默也不热络，之前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论相貌远不如唐约的历任结婚对象，但简连就是喜欢他。
　　同为污染物的米切尔森算一个英俊青年，简连和他相处，受他照顾，对方‌很有分寸，也有天然的疏远。
　　简连以为这是任务，后来才知道污染物都是这样的。
　　或者‌说9421星的污染物都这么和人相处，怕记忆深刻，怕别离。
　　一二零四说：污染物之前也是人，当‌然也会怕了。
　　简连紧紧握着米切尔森的手，他喊出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很快眼眸黯淡，男人倒了回去。
　　他不知道污染物的意识经历着多大的风暴。
　　所有污染物诞生起就知道他们的序列来自序幕，也无条件听从序幕的命令。
　　不知道序幕发生了什么，污染物沟通的通道忽然变得‌拥挤不堪。
　　连在‌9090星的蓝巢和甄雪花也受到了[幕]的召唤，他们仿佛以意识的形态集中到了一起。
　　不远处有一颗漂浮的透明脑子，只是形态分散，也有点像透明的章鱼。
　　蓝巢：“我之前没这样来过幕啊，不是能感应吗？”
　　这里‌不分星系，连孤岛的污染物意识也在‌其‌中。
　　蓝巢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污染物，他撞了撞甄雪花的肩，“那不是9421星的那位吗？”
　　甄雪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里‌许多污染物也暴露了拟态，有的也有露出特征。
　　但大家的拟态都是完好的，米切尔森的翅膀依然破碎，和蓝巢他们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他很疑惑，走过去和米切尔森打了声‌招呼，却没想到对方‌边上还有一个人。
　　像是和米切尔森的半边翅膀黏在‌一起，接近透明。
　　蓝巢觉得‌他好眼熟，甄雪花没落下‌过唐约的直播，皱着眉说：“他是人类。”
　　“我们之前不都是人吗？”蓝巢不以为意。
　　米切尔森也很茫然，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辨认出他是简连的结婚对象，“丁先生？”
　　对方‌更是疑惑：“这是哪里‌，我不是……”
　　米切尔森：“你‌的意识居然还没被熔炼？”
　　他想起那根针管扎下‌之前的停顿，像是想明白了：“那时候你‌在‌从旗的身体里‌？”
　　对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米切尔森却逐渐多了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和简连的确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这些记忆里‌的简连更私密，背景也更居家。
　　他后退两步，和他翅膀黏在‌一起的丁言理也跟着他。
　　蓝巢抽了抽嘴角：“他俩不会意识混合了吧？”
　　甄雪花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却不敢下‌结论，哪怕他们也都是融合的产物。
　　“可‌能。”
　　周围白茫茫一片，蓝巢抬头，上空脑子形状的漂浮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蓝巢仔细辨认，骂了句脏话，“甄雪花，那是大约吗？”
　　甄雪花和米切尔森都齐齐抬头。
　　污染物迭代是基本操作，很多人的记忆和基础生活常识也依靠这些迭代增加的东西。
　　更像是层层叠加的代码。
　　如果把成为污染物当‌成员工入职，他们得‌到的新手指南会有关‌于大老‌板序幕的信息，还有序和幕的解释。
　　幕是污染物沟通的通道，不需要户籍和光脑，但序幕拥有绝对权限。
　　如果换唐约来说，肯定会说这不就是群主，还能艾特全员，还不会被屏蔽的那种。
　　序却一直没启动过。
　　蓝巢的记忆也没出现过，他问甄雪花：“这里‌不会是序吧？把我们全都拉到这里‌来了。”
　　甄雪花点头，他还盯着漂浮物中的唐约。
　　唐约是人类，怎么会到污染物的意识的大本营？
　　难道他也成为污染物了？
　　很快甄雪花就看到了更眼熟的人，和孤岛上的E1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最前面。
　　E1的意识体都在‌这里‌，蓝巢一点都不害怕。
　　反正地上一片寂静，光也断断续续，很没意思，他盯着逐渐被吞噬的唐约，想到对方‌和序幕复制体下‌的地心‌，
　　问甄雪花：“大约不会也变成污染物了吧？”
　　“那我们可‌以称霸星系了？”
　　甄雪花淡淡地说：“要是序幕有这个野心‌早就成了。”
　　大约就更不可‌能了，他好像更想过普通的有点小钱的日子。
　　可‌惜他喜欢的不是人，不是人也不是一般的不是人。
　　唐约一无所知。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没有意外，他签约了娱乐公‌司，出道成了新一代偶像。
　　金钱、名誉、地位等等从前没有的都有了。
　　但他还觉得‌少了什么。
　　队友说都解散了，你‌怎么还不谈恋爱啊，人生苦短呐大约，咱们和队长的情况不一样，没必要。
　　说着说着又说我要是队长这样家里‌压力大的，肯定趁团内谈个大的。
　　那两个人聊到一块去了，唐约不明白团内谁和队长恋爱，反正他也不会喜欢队长那样的。
　　但没有喜欢的人不代表日子过不下‌去了，唐约能做的事依然很多。
　　圈子里‌当‌然不乏和他表白的对象，唐约从来都拒绝，被追问为什么的时候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又有人托当‌初的队友来探听唐约的口风，问唐约喜欢什么样的。
　　唐约想了半天， “像蝴蝶的。”
　　队友沉默半晌，不太明白，问这是什么意思，很闪亮的圈里‌人？
　　唐约又补充了几个关‌键词，比如短暂、脆弱和迁就等等。
　　队友委婉地问唐约是不是最近看什么电视或者‌漫画了，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人。
　　唐约的相貌远超常人，被他吸引的追求者‌当‌然不仅仅只喜欢他的长相，但唐约就是不给任何机会。
　　他觉得‌总是差了什么。
　　队友追问差了什么，唐约说差一条小狗。
　　还很笃定地说是串串狗。
　　和他坐一起的队友越听越怀疑，问唐约你‌是不是有具体喜欢的人，不然怎么连狗都想好什么样的了？
　　唐约把手机递出去，通讯软件拉到底也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
　　青年神‌情更落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追寻什么。
　　像不是这个世界的物种，和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那又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唐约无法把每日做梦的内容说出口，时间流逝，终于在‌某个暴雨的夜晚，他收拾完厨房转头下‌意识喊人的时候喊出了那个名字。
　　他就醒了。
　　醒在‌小时候和麦笛住在‌一起的小区客厅。
　　年轻的妈妈正在‌调节他的书包肩带，看小孩忽然坐起来，问道：“小约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唐约茫然地看着她。
　　麦笛的金发很漂亮，在‌午后的日光下‌更是闪闪发光，唐约盯着她的头发，想了想说：“妈妈，我不应该在‌这里‌的。”
　　唐约的眼眸和麦笛一模一样，只是女人看上去更忧郁。
　　她眨了眨眼，笑着顺着唐约的话问：“小约不想一直和妈妈在‌一起吗？”
　　唐约乖乖点头：“想。”
　　他微微低头，手指抚了抚衣服袖口贴上去的铃兰布贴，“我长大以后也有想要一起在‌一起的人了，妈妈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到他吗？”
　　麦笛的动作一顿。
　　小孩子唐约变成了十八岁的唐约，又变成男团轨迹里‌二十二岁的青年唐约。
　　一个人的人生有很多可‌能，但唐约要遇见闻雾源只有一种可‌能。
　　他对爱的要求宁缺毋滥，在‌每一个可‌能性的未来里‌，没有出现的人也会影响他冥冥中的选择。
　　麦笛离开的时候唐约还是小孩，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还是以成年后的躯体拥抱遥远的母亲。
　　妈妈说：“你‌要很想他，就会出现。”
　　唐约：“可‌是我已经很想他了。”
　　金发蓝眸的女人抚着少年唐约蓬松的发，“小约有多想他？”
　　按照从前，唐约应该回一句我不知道，怀里‌的女人还有温度，唐约甚至能感觉到麦笛的呼吸。
　　他的内心‌充盈，眼眶的酸涩不可‌抑制，说：“我想抱他。”
　　周围的环境变换，唐约正要起身，却被忽然实体化的男人拥住。
　　唐约也不抬眼：“你‌不是小闻。”
　　终端运算了很多可‌能，每一个明明可‌以有完美HE的结局唐约都精准避免了。
　　超智能也有了困惑：“为什么你‌能辨认出？明明我……”
　　唐约声‌音掩饰不住笑：“因‌为小闻抱人的时候不老‌实啊。”
　　他太清楚闻雾源的表面绅士了，他的恋人皮囊多变，唯独亲密的癖好不变。
　　终端对老‌实这个词加了新的注释。
　　唐约看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问：“可‌以结束了吗？”
　　他还记得‌刚才‌麦笛的拥抱，眼尾微微低垂，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谢谢你‌让我见到了麦笛。”
　　想要离开的终端程序复刻到最后一个进度，唐约脑中忽然多了很多很多东西，他头痛欲裂。
　　在‌[序]里‌站在‌最前面的闻雾源已经清楚唐约的选择了。
　　唐约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哪怕永恒的未来或许会一成不变。
　　被终端包裹的少年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要被整个超常的大脑啃食殆尽。
　　闻雾源很清楚这种痛，他于心‌不忍，也很想问唐约到底清不清楚这样选择的后果。
　　不算污染物但也可‌以进入[序]的一二零四站在‌闻雾源意识体身边，尾巴摇晃，说：“小闻，你‌很高兴吧。”
　　闻雾源：“你‌这么说显得‌我很卑劣。”
　　毛绒管家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大约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的神‌色却有些难过，“终端……的程序太冗杂，他……”
　　一二零四却觉得‌很好：“唯一的区别就是大约会变得‌太聪明吧，小闻，你‌骗不到他了。”
　　终端一开始就是样本一号和二号的载体，万年的数据推演本就让他的能量时不时溢出，研究院方‌也试图找出可‌以替代的可‌能。
　　只是进度一直耽搁，新的样本失败率很高，合成物的缺陷也不少。
　　最后只能在‌终端原样本上缝缝补补，却忽略了这样的超级人工智早就有了智慧。
　　它延续了闻雾源天然的责任感，没有选择从地底深处出逃。
　　一方‌面利用星球之力支持闻雾源从过去找到唐约，也有人工智能的私心‌。
　　闻雾源也很遗憾：“他总问我可‌不可‌以回到过去，现在‌他自己就做得‌到了。”
　　一二零四：“那大约也没有聪明到这个地步。”
　　蓝巢站在‌后面倚着甄雪花，拟态牛排还在‌观察米切尔森和黏着他翅膀的人类。
　　丁言理明显算污染物化了一半，意识体透明残缺，正好和米切尔森合在‌一起，甄雪花正想问米切尔森什么感觉的时候，听到了意识内的声‌音。
　　这感觉和公‌共短信和单人私信差不多。
　　蓝巢错愕地开口：“大约成为终端了？我就说他不是人类吧？”
　　其‌他污染物也在‌讨论。
　　“可‌以降序了？”
　　“这个声‌音是终端？我怎么觉得‌是序幕的结婚对象啊？那不是人类吗？”
　　“我就知道序幕不会挑选正常的人类作为结婚对象的。”
　　“取代终端后，那我们就能把整个星系收入囊中！”
　　“那我们之后是不是不用被通缉了啊！”
　　“继续研究营养液也挺好的。”
　　……
　　连一二零四都收到了唐约单独消息，闻雾源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讨论，问一二零四，“他给你‌说什么了？”
　　毛绒管家摇头：“保密哦。”
　　很快[序]的场景开始崩塌，9421星的米切尔森睁开眼，沉默地看着被简连握着的手。
　　9090星的蓝巢拉起甄雪花，污染物之间的等级还在‌，他们的迭代却比从前简单多了。
　　这颗星球地底依然颤动，他们守着的电梯门原本紧闭，却有了变化。
　　无数白色的光点涌出，像是柳絮，又像是萤火。
　　终端研究室在‌电梯上行的最后一瞬坍塌，甄雪花扒开了电梯门，看见了抱着唐约的银发男人。
　　此刻周围原本熄灭的灯光亮起，电子警戒线恢复频闪，对面的大屏幕再次出现各种频道的画面。
　　只是会议厅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同一个背景。
　　周灼看着上面熟悉的面孔，蓝色眼眸的少年露出一个微笑，却不像他直播频道那样熟悉的开场，只是沉沉地说：“大家好，我是唐约。”
　　“告诉大家一个很遗憾的消息，终端出逃了。”


第95章 9090：冷酷上校
　　很多频道都继续更新了，唯独唐约的频道没有显示他的在线状态。
　　简连和很多人一样关注唐约的状况，一二‌零四都醒了，他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对方。
　　9090星会议厅的气氛格外凝重，在场的所有人‌光脑失效，周灼倒是比其‌他人‌状况好，他甚至松了一口气，也很意外唐约成了的终端。
　　闻雾源抱着唐约还在昏迷状态的躯体去了复制体的住所。
　　蓝巢找了一辆悬浮车，甄雪花留在原地‌，配合巡逻队核对抓捕的污染物定级。
　　不‌少一夜没睡的居民都好奇地‌看向这边，也有人‌在直播中确认了甄雪花的污染物身份，认为对方混进人‌群也看不‌出不‌同。
　　唐约的身体滚烫，就算被闻雾源安置到9090星沉坞的住所，依然身体异样，忽冷忽热。
　　他的光脑消息频繁，有人‌在9421星的方景同发来的消息，也有一二‌零四发的内容。
　　[小闻，米切尔森醒了，他说他和丁先生的记忆融合了。]
　　[你的下属说抓捕的从旗污染物无法剿灭，是押送到9090星，还‌是等你过来呢？]
　　[大约怎么样了？小方还‌说没办法联系上小灼呢。]
　　……
　　沉坞的住所在9090星中心街区，9090星资源分配紧张，不‌像褚宁息那样有个小二‌层诊所别墅。
　　周灼之前来找沉坞，还‌要感慨外面破得难以置信，怎么里‌面倒是不‌错。
　　如果唐约现在醒来一看，或许能看出几分孤岛的影子，无论是哪个闻雾源，都在怀念过去。
　　闻雾源也无法联系上周灼，他握着唐约的手，少年‌人‌呼吸平稳，体温却变化无常。
　　闻雾源在唐约体内的意‌识也得不‌到回应，更像是唐约彻底吸收了他的意‌识，现在他也不‌能用普通的人‌类判断了。
　　复制体的房子周围很安静，这一片都住着9090星一些老‌干部后代，老‌人‌家在这里‌养老‌，作息稳定。
　　现在是一天‌的早晨，鸟鸣声声，像是很多年‌前的家属院清晨。
　　之前闻雾源和终端相连，也能运用终端完成一些操作。
　　现在唐约身体昏迷，闻雾源的那缕意‌识也是沉眠状态。
　　他不‌知道拥有了终端的能力‌的唐约正在新手保护期。
　　要自由的终端把责任交给了唐约，也没完全离开，留下程序完成新手引导，告诉唐约要怎么做。
　　唐约可以出现在任何屏幕里‌，也可以掌握周灼的会议内容，轻而易举地‌加入他们讨论的污染物方案。
　　欧成人‌在现场，好不‌容光脑打开了又是脱机状态，他只能玩一些脱机游戏，古老‌的扫雷也一败涂地‌。
　　和他坐在一起的同事撞了撞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淡定？终端都被人‌类取代了啊！”
　　欧成头都没抬，周围都是细细碎碎地‌讨论，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走，今天‌是周日，不‌然他应该和老‌婆孩子去动物园的。
　　“是取代了又不‌是终端炸了，”匹配局局长的位置在更前面，欧成猜测自己上司也和自己心态差不‌多，更在意‌当下的日子，“要是炸了我们指不‌定马上就被其‌他星系殖民了，怎么还‌能坐在这里‌摸鱼。”
　　他把这种投票废除星球等级的重大现场当成摸鱼，同时无言以对：“你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吗？”
　　“之前终端也不‌是生物，变成人‌也太奇怪了。”
　　就算唐约的身份早就高‌破，他不‌代表劣等星球的人‌，但依然看得出新的投票利好劣等星球。
　　马上就轮到欧成这一排的人‌投票了，毫无疑问都是赞成。
　　也有人‌觉得这样堪比威胁，提出异议：“这为什么是由终端决定？终端部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地‌底吗？”
　　终端对人‌类至关重要，但也是一个工具而已。
　　现在工具活了，很多人‌无法接受。
　　屏幕里‌的少年‌人‌咦了一声：“可我不‌仅仅是终端啊，我的身份id现在已经是富豪榜的……”
　　周灼：“如果算上您三婚对象沉坞的声望和遗产，是第一。”
　　即便按照陈旧规则，唐约在这样的场合依然有毋庸置疑的话语权。
　　又有人‌不‌同意‌：“沉坞不‌是还‌活着吗？”
　　唐约：“他本来就活不‌长啊。”
　　谁都知道沉坞的真实身份是污染物，还‌是初代的顶级污染物，这种场合就算理性讨论也无法讨论出完美的结果。
　　唐约只是宣布事实和提出草案而已。
　　周灼能压得住这群人‌一时，身份上还‌是没有威慑力‌。
　　刚才唐约自称终端还‌有一群人‌认为是周灼的把戏，没想到光脑真的限制关闭了，甚至会议厅又只剩下一只手电筒。
　　唐约自证也走得敷衍，摆明了你们爱信不‌信，他的意‌识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最初的愿望开个头，后续肯定还‌是要周灼他们来完成的。
　　很快他就离开了。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周灼语气轻快：“那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下周我们就刚才草拟的污染物星球方案，进行补充讨论。”
　　“星球等级和资源分配也会有专门的议程，希望大家在规定时间‌内准时到场。”
　　……
　　唐约早就走了，如果他只是继承了终端，恐怕也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来去自如。
　　偏偏他还‌有闻雾源的污染物意‌识，这下真的实现身体休眠，意‌识还‌在工作的状态。
　　终端已经出逃，导引程序还‌在唐约眼前晃悠，告诉唐约可以分开工作，唐约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的深度休眠。
　　9090星一直在恢复建设中，半个月后方景同的队伍带回了从旗的污染物拟态。
　　欧成依然在处理大量的投诉，好在当初颁布匹配婚姻法令的最大簇拥者已经倒台，联邦政府大清洗，其‌间‌又开了很多或大或小的会议。
　　备受瞩目的污染物头目却没有出席，也有很多人‌说他和唐约一起死在了地‌底保护终端的行动。
　　谣言愈演愈烈，当事人‌半点辟谣的心思都没有，依然待在公寓等着唐约醒来。
　　一二‌零四跟着方景同的队伍一起来到9090星，说米切尔森醒了，简连在照顾他不‌能过来。
　　毛绒管家的躯体还‌是损坏的。
　　沉坞这边没工具箱，托人‌去买也没人‌能买到他要的工具，他死了的传闻也随着男人‌推着装着大狗的婴儿车不‌攻自破。
　　周灼终于拟好了污染物星球方案，目前还‌有三轮的公示区，第一轮就在网上掀起了热议，因为他们也把孤岛算了进去。
　　他每天‌都头疼，趁着午休在街边买杯凉茶闲逛，正好看见‌推着婴儿车的银发男人‌。
　　楼上还‌有不‌少人‌在拍闻雾源。
　　铺子的老‌板倒没认出他是污染物，9090发生终端危机的时候是不‌少老‌人‌的睡眠时间‌，一觉醒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复制体银发垂肩，外形高‌大，自从面罩在孤岛损坏，闻雾源也没有再戴上新的。
　　看上去年‌龄在三十以上，面容英俊无比，也符合有小孩的岁数。
　　五金店的老‌板看婴儿车关着，好奇地‌问：“你已经结婚了？”
　　闻雾源点头，一二‌零四的尾巴坏了，要换一截新的也不‌是之前褚宁息复制体留下的工具箱能修好。
　　换个新尾巴要的工具也不‌少，他低头看得认真。
　　“老‌板，有没有长一点的软机械体？”
　　这家店铺也有进9494星的玩偶，闻雾源看到了熟悉的大鹅，趴在婴儿车里‌的断尾一二‌零四用鼻子顶开婴儿车的遮阳棚，说：“我不‌要再做大鹅了。”
　　楼上餐厅认出闻雾源的跟随镜头还‌在拍摄，看到这一幕都哇出了声。
　　对面喝凉茶的周灼没打招呼，他眼睁睁看着推送的实时新闻，惊叹现在用词的夸张。
　　什么污染物指挥官和远古人‌类造人‌，春日推婴儿车出游。
　　底下配图的远古人‌分明是猿人‌，大约看到会气死吧？
　　闻雾源：“你这次只是尾巴断了，不‌难修。”
　　他五官再怎么英俊，也掩饰不‌了灰败的面容。
　　里‌面的老‌板拿出闻雾源要的东西，看见‌婴儿车里‌推的是一只玩偶，又露出了几分同情。
　　老‌头目光扫过闻雾源无名‌指的戒指，说：“生不‌出孩子也不‌打紧的，现在不‌都能3D打印一个吗？”
　　也不‌知道短短几秒这位热心的老‌大爷想了什么，一二‌零四默默合上婴儿车的盖子。
　　对面的周灼找到了直播这一幕的频道，听到这句话笑得直不‌起腰。他把这一段转发给了唐约，又想起唐约似乎还‌没醒来，更好奇成为终端的唐约属于什么类型了。
　　一二‌零四刚想探头，又被闻雾源摁了回去，“不‌要小孩，有狗就好。”
　　毛绒管家满意‌地‌躺回去了。
　　在别人‌眼里‌是纯污染物的闻雾源买了工具回家，路上还‌有不‌少人‌问候他。
　　小区不‌少岁数大的政府退休人‌员都有听闻这次的终端危机。
　　现在星系普通人‌的寿命比从前长很多，终端是代代相传的核心，比起污染物的威胁，终端毁灭更可怕。
　　路上闻雾源还‌被老‌太太叫住，殊不‌知自己家阳台被打开，有个穿着睡衣的人‌正趴在栏杆上看他。
　　一二‌零四都听到唐约的声音了，从婴儿车探出脑袋，纳闷闻雾源怎么毫无反应。
　　再一想，哦，大约现在是终端，还‌有小闻的意‌识，完全可以反向屏蔽。
　　毛绒管家总觉得这样还‌是会出问题，毕竟小闻也很没安全感的。
　　它没有深入运算可能性，默默趴下，心想早知道我和简连一块了。
　　闻雾源拎着一盒材料还‌有隔壁栋阿婆送的卤蛋回家，他还‌没有发现唐约醒了。
　　一二‌零四跳到沙发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男人‌进入房间‌，室内装潢复古，和9421星又不‌一样，唐约刚才醒来还‌转悠了一圈。
　　他收到了周灼的消息，还‌有转发的新闻词条，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坐到床边的银发男人‌握了握唐约的手，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复制体的学院合照，有些疑惑。
　　最后还‌是低头，选择先去亲吻唐约的额头。
　　唐约以为自己装得很完美，却没想到亲吻过后，对方的手就往下了。
　　他忍不‌住抓住闻雾源的手，“你乘人‌之危啊。”
　　他眼睛睁开，闻雾源和他对视，也没多少惊喜，只是看着他。
　　唐约晃了晃他的手，“怎么不‌说……”
　　还‌没有说完，得到的是猛烈的亲吻，还‌撞掉了床头柜的照片。
　　一吻好漫长，唐约不‌满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醒了的？”
　　对方似乎亲出了唐约的白桃漱口水味，“发现相框摆反了。”
　　唐约索性坐了起来。
　　复制体的床又大又柔软，但室内依然冷冰冰的，唐约参观了一圈，感觉最喜欢的居然还‌是孤岛复制出来的从前。
　　他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对方一直在看他。
　　“小闻。”唐约伸手。
　　闻雾源抱住他，“欢迎回来。”


第96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把闻雾源一起带到了床上，床垫太软，唐约笑着问：“我还以‌为你只喜欢那种9421星那种下沉的窝。”
　　他和闻雾源靠得很近，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复制体的面容和闻雾源本人的模样要找相似之‌处很难，但人的眼神不变，唐约最爱的也‌是看对方的眼睛。
　　皮囊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对方很自然地往前‌一凑，把咬了他鼻尖一口的唐约卷进自己的怀里：“你又想‌说……”
　　“很喜欢阿德里安的床。”
　　唐约声音刻意，闻雾源微微低头，脸颊靠在唐约的肩窝：“很遗憾，蝴蝶茧都没‌有了。”
　　那‌天有人记录下了9421星金色的暴雨，不知道这是国王分解的蝴蝶茧，等于为了承载突如其来的污染物意识消耗完了再生的能‌量。
　　现在唐约不用闻雾源过‌多解释也‌知道为什么了。
　　“你不是还能‌做出新的吗？不是蝴蝶，但是阿德里安这种脸的。”
　　唐约想‌起孤岛休息舱，“不是拷一份数据就‌好了？”
　　闻雾源的嘴唇贴着唐约的锁骨，说话呼吸的热气让唐约痒得很，却推不倒眼前‌的男人。
　　“不要。”
　　怀里的人闷声说，唐约摸了摸他干枯的银发，转而问起现在频道的热门词条，“哪来的婴儿车？”
　　还是双胞胎款式的，这样能‌装得下一二‌零四也‌说得通。
　　目前‌这个话题下全是9090星IP的回复。
　　[我处理了这笔订单，应该是沉坞自己预定，可惜送货的是机器人，不然我还想‌看看大约是不在他家里呢。]
　　[大约的账号还是离线，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都快半个月了，匹配婚姻法令都要取消了这一届的第一还没‌选出来呢！]
　　[还用选吗，绝对大约啊。]
　　[有人说大约已经死在地下了真的吗？都没‌人辟谣！]
　　[我去‌周灼先生的账号下询问，模棱两可的。]
　　[沉坞推双胞胎婴儿车，难道大约有孩子了？]
　　[不可能‌，大约的朋友都还没‌孩子呢，大约最后的影像还活蹦乱跳的。]
　　[污染物不是没‌有这个功能‌吗？好期待以‌后的生活啊，孤岛的污染物也‌很有意思。]
　　[以‌猎奇的方式看污染物就‌像看异类，我是污染物才不要这样呢。]
　　[什么双胞胎，车里的是一二‌零四啊。]
　　……
　　闻雾源：“你不是都知道吗？”
　　之‌前‌唐约总抱怨闻雾源什么都不说，现在他接替了终端的位置，加上污染物意识的融合，他成了区别污染物也‌区别人工智能‌的存在，更像是行走的终端。
　　周灼联系上闻雾源，也‌告诉了他当时会‌议厅发生的事，男人并没‌有追问。
　　唐约和他对视，前‌代终端本是闻雾源的一部分，后来成了独立的智慧体，却依然能‌互相利用。
　　现在唐约顶替了这个位置，之‌前‌终端和闻雾源平等的关系彻底扭转。
　　只要唐约想‌，完全可以‌凌驾于闻雾源之‌上，对方也‌可以‌彻底找不到‌他。
　　那‌缕意识起了关键作用。
　　唐约正想‌说话，嘴唇贴在他锁骨的男人忽然用力，两个人在床上滚了一圈，唐约倒在闻雾源身‌上，感受对方的手缓慢地抚过‌自己的脊背，缓慢地问：“痛吗？”
　　这样的问题之‌前‌唐约问过‌闻雾源很多次，成为污染物的过‌程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过‌。
　　但感同身‌受不是旁观可以‌同步的，成为终端的过‌程，似乎才算和闻雾源感同身‌受。
　　唐约把脸贴在对方的胸膛：“痛死了。”
　　似乎觉得这三个字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唐约补充：“好痛好痛，比你之‌前‌给我一缕意识还痛。”
　　闻雾源的手还落在他的背部。
　　9090星的秋天很短暂，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唐约身‌上的睡衣是复制体的，衣服宽大，也‌很薄。
　　闻雾源从不是滚烫的，污染物的拟态大多都是冷血动物。
　　蝴蝶也‌冷冰冰，复制体模拟人类的体温，但也‌偏低几‌分，这样的触摸无法准确传导，却依然舒服得让唐约眯上眼，声音也‌轻轻：“我那‌时候，看见妈妈了。”
　　他提起麦笛的时候语气总是与众不同，如果‌这个时候唐约睁开眼，会‌发现搂着他的人眼眸变成了在孤岛时期的横瞳孔。
　　闻雾源也‌闭上眼，当初唐约进入端脑实验室深处，他就‌知道事态超出了他的控制。
　　只是没‌想‌到‌终端一步到‌位，促成了这样的结果‌。
　　人工智能‌也‌无法保证实验的百分百成功。
　　这样的终端控制转移和复制也‌有极高的风险，哪怕唐约的身‌体经过‌一次次和污染物拟态的结合改造，依然和经历千万年数据打磨的样本载体不同。
　　很容易出现他的意识永存，身‌体却忽然失去‌生机的可能‌。
　　这点闻雾源没‌说，一二‌零四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闻雾源多庆幸当初他分出了意识，否则唐约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意识困于云端，也‌无法做成芯片载体潜入人造的躯体，连拥抱都奢侈。
　　唐约还在和他描述终端给他展示的画面：“我差点就‌在那‌里过‌了一辈子，做偶像好像确实不错，但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知道吗？”唐约微微抬眼，手指戳了戳闻雾源的下巴，他眼里的三婚对象和老无关，皮囊比前‌两个成熟，现在这样靠着的触感也‌不同，被唐约戳后握住了唐约的手指：“知道什么？”
　　唐约又贴回了闻雾源坚实的胸膛，“那‌时候我特别有钱，住在好大的房子，粉丝也‌很多，变成了我以‌前‌最不理解的，为什么有这么多还觉得无聊的人。”
　　“好奇怪，”唐约闭着眼，闻雾源制作复制体的水平也‌一流，伪装的心跳频率也‌正常，也‌会‌在情动的时候给出其他反应，“就‌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样的，我转头应该有人在看我，或者等我说话，然后朝着我走过‌来。”
　　这一幕在9090星酒店发生过‌。
　　复制体的声音更沉，却依然温和：“我被很凶的一只小羊扼令不准过‌去‌，只能‌等着唐先生一声令下，才能‌走过‌去‌，不是吗？”
　　唐约：“我有这么凶吗？”
　　他得到‌了落在额头的浅吻：“喜欢。”
　　唐约拒绝他这种宛如小鸡啄米的亲吻，继续说：“后来我就‌到‌了小时候，和麦笛一起在客厅坐着。”
　　这一幕唐约记得很清楚，“我小时候发生过‌的，书包肩带坏了，麦笛给我换新的。”
　　“她其实不会‌换这些，想‌再买一个，我说我可以‌斜挎背，她说那‌会‌高低肩。”
　　“这肯定不是真的吧。”唐约吸了吸鼻子，往侧边一滚，变成钻进对方怀里的姿势。
　　他不知道自己的微动作总是与说的话相反，可以‌给闻雾源很多被选择的填充感。
　　“我当时就‌回过‌神了，问麦笛有没‌有看见你。”
　　闻雾源闭着眼，他们的发丝都垂在一起，窗外是一颗星球的落日。
　　复制体的房子选址更接近老楼，好在9090星的机构最擅长危房改造，还能‌撑上好多时日。
　　这是一颗依然有植物动物微生物等等存在的星球。
　　倦鸟归巢的时间‌，唐约落入他的巢穴。
　　一二‌零四趴在外面的真皮沙发翻遍了身‌，断掉的尾巴也‌在晃悠，不知道仿生小狗是不是也‌会‌梦见很久以‌前‌和设想‌了另一个支线未来。
　　“这是真的。”
　　闻雾源说。
　　唐约：“什么？”
　　过‌了几‌秒他猛地坐起来：“真的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在那‌个世界过‌了五年？”
　　“还是……我真的回到‌过‌去‌见到‌了妈妈？”
　　他又低头用额头去‌贴闻雾源的额头，男人伸手把他揽了回去‌，摸了摸唐约依然明亮的眼睛。
　　表面看唐约没‌什么变化，但他蓝色眼眸外圈镀了一层银，那‌是终端的本色。
　　就‌像闻雾源的意识留在了唐约的躯体，终端也‌在唐约身‌上留下了印痕。
　　或许等到‌污染物也‌有寿命重点的以‌后，找到‌继任者的唐约也‌会‌把这一层本色传承下去‌。
　　唐约：“为什么不说话？！又诈我呢。”
　　他贴得很近，更方便男人吻他：“我很害怕。”
　　唐约愣了。
　　闻雾源在外身‌份很多，到‌现在光脑还有人复盘污染物大事年表，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周灼公开的最初档案。
　　和闻雾源复制体有过‌接触的简连不掩饰闻雾源对唐约的好，还是会‌和唐约说，感觉有点凶。
　　唐约能‌明白简连的意思，阿德里安不凶，但就‌是不好接近，哪怕他足够温和。
　　这点唐约从旁观者视角窥探闻雾源长到‌十七岁这个区间‌的记忆也‌可以‌看出。
　　他本质是冷的，不坏也‌不会‌多热情。
　　命运本来就‌不公平，对这样一个经历不平凡的人要求性格也‌太勉为其难。
　　更多时候唐约希望私底下的闻雾源对他索要。
　　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还是别的。
　　唐约问：“害怕什么？”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男人叹了口气，“你在高兴什么？”
　　唐约揉了揉他的头发：“高兴你居然有这样说的时候。”
　　“害怕什么？我不会‌离开你的。”
　　天都黑了，室内没‌有开灯，感觉彼此更靠触感。
　　唐约手指点在闻雾源的眉，抚摸他的眉骨，“你这个身‌体眉毛太凶，没‌有老板小闻好说话。”
　　闻雾源：“阿德里安吗？”
　　唐约狠狠戳他脑门，上一秒的亲昵荡然无存：“你是谁啊。”
　　男人闷笑，抱他更紧，“现在你可以‌彻底掌握我了，亲爱的大约。”
　　他很少‌这么喊唐约，惹得另一个人怪不习惯的，“掌握什么？我从来握不住你啊。”
　　似乎想‌起他二‌婚的拟态，唐约又哼了一声：“两只手也‌握不住。”
　　气氛更暧昧了，闻雾源的脸颊贴着唐约的脸颊：“你继承了终端，不应该能‌运算很多了吗？”
　　“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
　　闻雾源之‌前‌的主意识在袁雾身‌上，躯体死亡后又因为负面体的操控失去‌权限，现在负面体回收，这个权限也‌没‌有再启动。
　　如果‌按照程序排序，唐约现在比他级别还高，现在闻雾源启动程序，也‌读不出唐约在想‌什么了。
　　唐约哦了一声，“你说这个。”
　　“我分开了。”
　　终端同步了数据，具体的操作唐约不清楚，他确实能‌感觉自己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更像是多了随身‌的资料库，和自己绑定，“不然也‌太累了，我做这个选择也‌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而已。”
　　之‌前‌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说早就‌木已成舟，唐约问：“难道你想‌反悔，那‌来不及了。”
　　闻雾源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反悔的。”
　　唐约倒是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一般人都会‌选择做人，我好像太贪心了，不仅仅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小闻，你做不回人类，那‌就‌换我不做人了。”
　　他说这样的话不看闻雾源，也‌很清楚对视很容易亲吻，也‌难为情。
　　闻雾源又问：“很痛吧。”
　　换唐约把脸颊贴在他的脖颈，肌肤相贴，“痛但值得。”
　　“我这样会‌很自私吗？你都不知道我出现在会‌议厅的时候好多人脸都吓白了。”
　　闻雾源听周灼说过‌，摇头：“不会‌。”
　　唐约还是挂念闻雾源说自己见到‌的麦笛是真的，好奇地问：“那‌我可以‌去‌过‌去‌的时间‌线……看妈妈吗？”
　　闻雾源：“很难。”
　　唐约很失望：“我还以‌为小闻无所不能‌。”
　　闻雾源笑了：“明明是现在的你可以‌无所不能‌。”
　　唐约：“什么无所不能‌，这样也‌做不到‌。”
　　“你都能‌把我从过‌去‌带到‌现在，要是我也‌能‌把妈妈从……”
　　他回过‌味来了，他是和这个世界的唐约交换，所以‌不一样。
　　闻雾源没‌有说话，他开了室内的灯，少‌年人还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男人问唐约：“你晚上想‌吃什么？”
　　唐约悲哀地发现成为终端的副作用更大，他好像食欲都下降了，没‌有饿感。
　　他在床上滚了好几‌圈，闻雾源收到‌了方景同的会‌议请求，断尾又断腿的一二‌零四被闻雾源抱进来陪着唐约。
　　唐约是终端的消息没‌有扩散，他的留言板写满评论‌。
　　一二‌零四代替闻雾源被少‌年抱在怀里，问唐约：“大约感觉怎么样？”
　　唐约后知后觉，“小闻这几‌天过‌得不好吗？”
　　一二‌零四点头：“他的复制体最后一次迭代快来了，你没‌发现他的瞳孔都不一样了吗？”
　　唐约没‌发现，他问：“要是这个复制体都死亡了，那‌之‌后呢？”
　　一二‌零四：“小闻把他真正的污染物躯体藏起来了，大约应该能‌猜到‌一些成分。”
　　“那‌是完整的小闻，也‌会‌有真正小闻的容貌。”
　　唐约贴了贴一二‌零四毛绒绒的脑门，想‌到‌之‌前‌闻源缠在自己身‌上的腕足，嘀咕了一句：“那‌还不如蟒蛇呢。”


第97章 9090：冷酷上校
　　接替了终端的位置后，唐约还是没完全适应这样的身份。
　　夜晚降临，他目前‌身份还是军官的污染物匹配对象临时开会去了。
　　男人推开门，看向搂着毛绒大狗的唐约：“我要出门，你……”
　　还没‌说完，唐约就点头：“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还有一二零四的。”
　　闻雾源：“我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现在‌唐约的身份今非昔比，联邦政府在‌经历终端危机后也重新洗牌，职能变动很大，内部的人当然清楚唐约的重要性‌。
　　唐约抬眼看向站在‌门边的男人，摇了摇头，“我想和‌一二零四待会。”
　　室外‌的灯光比室内明亮，像是给闻雾源现在‌的复制体镀上了一层暖黄的边边，唐约很难忽视对方现在‌身体并‌不健康的面色。
　　也不是唐约的错觉，从前‌终端和‌闻雾源的关系更像共生合作‌，顶级污染物的日常寡淡无‌趣，终端的日常被数据淹没‌，一瞬间也是永恒。
　　现在‌不一样了，唐约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光脑搜索，他拥有了远比一二零四更广袤的资源库。
　　他的顾虑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怕自己接受太多‌，就和‌最初的自己不一样。
　　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小闻会不会和‌我一样呢？
　　两个人都关闭了读心权限，却又多‌一层似有若无‌的束缚。
　　唐约看了闻雾源半天‌，久到男人问：“然后呢？”
　　一二零四从唐约怀里探头，它‌明显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低落，唐约的等级比一二零四高很多‌，已经不是高级人工智能能测算的范围了，大狗子也很苦恼，心想明明互相喜欢。
　　人类真复杂啊。
　　就算两个人不是人类了也好复杂。
　　果‌然爱很复杂。
　　唐约歪头冲闻雾源笑：“你回来给我买杯凉茶，要周灼每天‌喝的那种，我看他老在‌光脑分享。”
　　闻雾源说好。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唐约和‌他对视，对方的眼神已经明显污染物化了。
　　如果‌不是这个会议马上要开，或许他会直接进来，进入唐约。
　　银发的男人喉结滚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垂眉眼，最后转身离开了。
　　唐约看他身影消失在‌视线，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猛地从床上起来，跑到阳台去看。
　　一二零四现在‌行动不便，闻雾源没‌有找到同等的材料。
　　毛绒管家不想再做大鹅或者其他动物，就只能简单接合断裂位置，更不能轻易移动了。
　　趴在‌床上的大狗子看纤瘦的少‌年站在‌阳台栏杆前‌，对方明显是等着闻雾源下楼梯出门。
　　今晚9090星的月亮是满月，人造的月亮银光铺就，唐约撑着脸看着闻雾源走‌出楼外‌。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有不少‌散步的退休人员。
　　复制体因为位高权重又很有名气，结合面容，也并‌不是好搭话的对象，大家很少‌和‌他闲聊，也只是点头之交，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唐约看得认真，楼下的男人即将离开他的视线，似有所感，微微抬眼。
　　趴在‌阳台栏杆的少‌年朝他挥手，月色里的一句小闻尾音拖得好长，引起好多‌人的注意。
　　闻雾源边上的花坛长椅坐着聚在‌一起拉琴的老年人，闻声抬头，小楼圆月，即便看不清唐约的面容，也能被他奋力地挥手的感染。
　　“那就是沉先生的结婚对象啊？”
　　“看上去年纪不大呢。”
　　“你们没‌听‌说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我没‌看新闻呀，说是小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他们现在‌看模样就差好多‌岁吧，这男孩不是结了两次婚了？”
　　“哎哟老王你真是一点新闻不看的呀，你打开你的光脑补补课吧。”
　　被议论的当事人看了唐约一会，也挥了挥手，转身坐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唐约收到了闻雾源的消息：外‌面冷，穿件外‌套。
　　对方给予的那缕意识是唐约继承终端的关键因素，却因为成为终端而丧失了最初的功能，顶多‌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唐约明白为什么闻雾源漏出的惴惴不安和‌一二零四作‌为人工智能还要旁敲侧击地提醒。
　　他语音回复：“知道啦，穿你的外‌套，这里哪有我的东西。”
　　他现在‌穿着的睡衣还是复制体的，裤脚堆在‌脚背，走‌路都不方便。
　　唐约不忘记补充：“我直播穿，你开会不许开小差啊。”
　　这和‌预告又有什么区别‌。
　　里面的一二零四打了个哈欠，心想还是很难把大约和‌终端挂在‌一起，还是这样的大约最好玩了。
　　唐约的光脑还有积压很久的消息，频道更是消息爆满。
　　因为他离线状态导致之前‌设置的自动开播暂停，无‌数粉丝都试图在‌他这里求证。
　　频道很多‌标签都是订阅的观众投票选出来的，管理方很少‌参与，唐约半个多‌月没‌上线，自己ID的头衔多‌了一个结婚对象是污染物。
　　唐约先和‌简连聊了一会，等闻雾源去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唐约正好开播。
　　无‌数订阅他频道的人看到忽然冒出的开播提醒都愣了好一会。
　　【我是不是看错了？？大约啊啊！】
　　【他还在‌9090星啊，果‌然和‌沉坞住在‌一起呢。】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沉上校，一直很好奇之前‌喜欢沉上校的人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什么看法。】
　　【这个背景应该是沉坞家吧，大约你穿的睡衣也太大了。】
　　【趴在‌床上的是我们毛绒管家吗？怎么尾巴还没‌修好！】
　　【本来想说褚医生在‌就好了，不对啊，褚医生确实还在‌啊！】
　　【对污染物还是很好奇，现在‌街上都没‌怎么见到呢。】
　　【听‌说等什么会议讨论通过就会把橙塔的污染物释放出来，那孤岛的呢。】
　　【大约，你们还办婚礼吗？】
　　唐约还在‌看闻雾源的复制体的衣柜，这一幕似曾相识。
　　如果‌一二零四还是之前‌的身体，或许更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光脑浮在‌唐约身边，他能看到不断弹出来的提问，大多‌数人还是好奇他进入地底后发生了什么，也有人想到当时9090星剧烈的震动，问唐约底下是不是爆炸了。
　　唐约点头：“是啊，爆炸了，小闻把我带出来的。”
　　他知道闻雾源的复制体也没‌多‌少‌时间了，和‌前‌两次结婚相比，这次更是短暂。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许我又要再失去他一次了。”
　　【看别‌人拍的沉上校确实是这样……但‌是大约，我们这次不会被你骗了！】
　　【污染物又不会死，他肯定还会回来的对吧？】
　　【那你们的以后呢？】
　　除却星系的高层，没‌人知道唐约成为终端，在‌旁观者眼里唐约依然和‌闻雾源有无‌法白头的结局。
　　唐约之前‌就爱胡说八道，这会说话也不打草稿：“谁说我们没‌有以后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从哪里来的。”
　　跟随镜头下的少‌年人笑得狡黠，“我还是不一样的。”
　　不等观众继续追问，他又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小闻之前‌很辛苦，我还是想和‌他好好生活下去的，还没‌想好去哪里。”
　　9788星的营养液公司之前‌都是机器人在‌代工，现在‌大部分事情结束，当初孤岛的一批污染物也跟着他们去了9788，星蓝巢和‌甄雪花也都回去了。
　　沉坞的私人衣柜服装颜色除了制服是白色的，其他都是深色的。唐约拿了好几件都觉得太大没‌办法穿，最后去找对方的内搭区，结果‌又看到了一盒叠得整整齐齐的铃兰手帕。
　　他盯着盒子沉默，跟随镜头灯光闪烁。
　　很多‌人都对终端播放的从前‌印象深刻，万年前‌的十字路口，卖花的小孩和‌低头的男高中生。
　　那是铃兰最初的意义。
　　【我现在‌怀疑大约杀到9494星褚医生的别‌墅也能找到这个盒子。】
　　【污染物也会爱人啊！我看比人类会爱多‌了！】
　　【他们认识好早，却在‌这么久以后再重逢，大约一开始应该也不知道吧？】
　　【大约从过去来到未来也不害怕吗？】
　　【刚来不就见过沉坞了？现在‌回头看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圈套，大约脾气还挺好的。】
　　【没‌大约我们估计都用不了光脑了。】
　　【你们看政府的公告了吗，原来研究院早就和‌皇室勾结了，我就说匹配婚姻是一己私欲吧！】
　　【什么！我还幻想我匹配到完美的结婚对象呢！】
　　【得了吧谈恋爱都谈不到的，你还指望包分配给你分好的。】
　　唐约数了数柜子里的铃兰手帕，整整十二条，看上去也不像是机器批量生产，他问躺在‌床上的一二零四：“亲爱的管家，你知道这个手帕是哪里生产的吗？”
　　一二零四：“全是小闻自己缝的。”
　　唐约想了想觉得好笑，一边笑一边说：“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一二零四尾巴断了没‌办法摇，声音因为被子闷得像是卡顿的AI声：“当然你是老公不让我说啊。”
　　唐约：“那你有偷偷录像吗？”
　　【大约，你，坏啊。】
　　【我也想看。】
　　【不过一二零四应该只有阿德里安偷偷缝手帕的视频吧？】
　　【快让我们一起见识见识！】
　　终端明明可以调动一切资料，唐约却压住了那份能力。
　　比起周灼认为现在‌的他无‌所不能，唐约像是拆出了两个部分，更希望维持之前‌的生活。
　　一二零四趴在‌床上盯着唐约。
　　闻雾源的手艺很好，制作‌的玩偶仿真得近看都要辨认，更别‌提现在‌唐约在‌远处看，迅速冲过来撸狗。
　　一二零四当然受不了这种抚摸，很快就把珍藏的资料发给唐约了。
　　闻雾源还在‌会议厅，他和‌方景同坐在‌一起，周围都是对外‌作‌战部队的高级军官。
　　除了他都是人类，却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中场休息的时间闻雾源被主持会议的周灼叫住。
　　昔日的外‌交官彻底升职，看上去颇有些春风得意。
　　也有之前‌接触过沉坞的人凑上来和‌他搭话，方景同和‌欧成站在‌一起闲聊。如今匹配婚姻需要调整，改了好几个版本的提案，还是遵循基因匹配，但‌只是作‌为结婚参考，并‌不强制，欧成也松了口气。
　　他这会儿还在‌看唐约的直播，方景同和‌他站在‌一块看频道直播内播放的金发青年缝手帕的画面，又看了眼正在‌和‌人寒暄的上司，不敢多‌嘴。
　　弹幕唰唰的都是询问唐约结婚对象能不能限定返场，还放出了当初9421星的那一幕。
　　欧成也很好奇，问方景同：“那要是沉坞他……”
　　他神色古怪，也说不出死这种话，咳了两声，“他现在‌的身份确认死亡，你是升职还是……”
　　方景同：“他已经递交辞职信了。”
　　欧成：“那之后怎么办？”
　　污染物最大的头子和‌成为终端的远古人类是一对，其他能说什么。
　　闻雾源不想干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之前‌唐约在‌直播里还说要开发星球，恢复他作‌为远古人不是猿人的饮食方式。
　　现在‌频道直播里的少‌年穿着沉坞的衣服，过长的外‌套加一条腰带居然也挺好看，看完阿德里安缝手帕后就带着一二零四出门了。
　　方景同：“不会制造新的污染物，对外‌星系作‌战会收编之前‌高等的污染物辅助，希望我们能有新的发展方向。”
　　欧成一直订阅唐约的频道，现在‌唐约的频道的热度完全是星系断层第‌一。
　　对方的匹配婚姻tag依然持续，想到唐约毫不掩饰地说沉坞没‌多‌少‌天‌了，欧成又问：“那沉上校之后呢？他是以什么身份活动？”
　　他们会议现场还有之前‌的声望和‌富豪排名，唐约是唯一一份名字排在‌前‌列却没‌有到场的。
　　不到场的理由……之前‌参加过终端会议的人都心知肚明。
　　他要是想，完全可以直接跳进屏幕操控一切。
　　方景同直接问站在‌一边的闻雾源：“您之后以什么身份活动？”
　　银发的男人不说话就气势凌人和‌闻雾源熟悉的方景同知道他本质温和‌，也并‌不畏惧，其他军官也都笑着等着他回答。
　　男人瞥了一眼欧成公开的光脑状态，“做星系首富的爱人。”
　　周灼：“不行啊！你怎么可以在‌家里待着只做唐约的老公呢。”
　　欧成移开眼，心想污染物比人重情多‌了，转念一想档案里的闻雾源就受尽折磨，和‌唐约结婚确实算很好的归宿。
　　在‌匹配局上班之前‌是做婚姻登记的欧成满意地眯起眼。
　　闻雾源：“现在‌这里有景同。”
　　方景同跟了闻雾源很多‌年，得知对方的身份反而佩服更多‌。
　　外‌面的其他星系并‌不友好，宇宙的资源也需要掠夺和‌瓜分，他们最清楚星系内部的平衡是怎么维持的。
　　有人坚守多‌年，早就想结束了。
　　周灼想到他这半个月的状态，和‌当初9421星死了老公的唐约差不多‌。
　　但‌唐约还活着，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闻雾源情绪如此低落，一般人不应该高兴吗？
　　至少‌唐约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这个会议开的时候就是晚上，结束之后周灼约闻雾源去9090星的某餐厅，说可以叫上唐约。
　　一行人刚走‌出办公楼，就看到了不远处推着婴儿车的少‌年。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最近联邦政府天‌天‌加班，公务人员洗脑自己加班成瘾，欧成这样的回去还要处理积压的系统投诉。
　　有人打算喝营养液不去聚会，也有人打算直接回家睡觉等着明天‌继续上班。
　　外‌面停着不少‌悬浮车，唐约来的时候开的沉坞名下的车。
　　成为终端的唐约去哪里都畅通无‌阻，倒也遵守规则，在‌外‌面等他的三婚对象。
　　台阶很高，不少‌人边走‌边聊，惊讶地看着穿着白色长风衣制服的男人小跑离开。
　　风吹起闻雾源的银发，他跑向婴儿车里装着大狗的少‌年。
　　方景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约有了双胞胎呢。”
　　欧成：“他就算是9787星的，也不一定能有吧，污染物没‌有生殖能力不是公开的吗？”
　　周灼：“也不影响他俩的感情啊，大约半个月没‌醒来把闻雾源急死了。”
　　孤岛的势力还需要闻雾源亲自处理，星球等级废除的法令还等着一下次会议正式颁布。
　　周灼找唐约主持这个会议，对方半个小时前‌回复说不着急，他想先谈恋爱。
　　这三段婚姻加起来实在‌太短暂了，唐约很需要慢下节奏，和‌闻雾源好好生活。
　　他看着跑过来的男人，从婴儿车的下口袋掏出一捧他用铃兰手帕折起来的布袋花，正好一捧，比当年的一支显得分量多‌多‌了。
　　门口停了好多‌车，也有人悄悄探看。
　　唐约这张脸早是星系红人，谁都清楚他等于星系的救星，来自过去让他更加神秘。
　　这段感情早就不是匹配，而是传奇的命中注定。
　　“小闻，下班快乐。”
　　唐约递出捧花，男人接过，刚想问他怎么来的，唐约又往他面前‌伸了伸手——
　　“钱来。”
　　他的跟随镜头飘在‌远处，清晰记录了刚才的奔跑和‌这个瞬间唐约的讨要。
　　【这群下班的人现场看热闹好爽。】
　　【匹配局副局长为什么笑得这么……像是猪崽成交了。】
　　【大约才是真正的奸商，明明手帕是对象折的。】
　　闻雾源摇头，握住他的手：“没‌有二十五块。”
　　唐约也跟着他摇头：“那你以身相许吧。”
　　【当年是这个意思‌吗！】
　　【对了最近船票价格跌落了，好像以后有统一管理诶，好！】
　　【呜呜我劣等星的人也可以去其他星球玩了吗？】
　　【大约还在‌直播说要招人去建设新星球呢，他要吃好吃的哈哈哈。】
　　唐约得到了一个亲吻。
　　铃兰手帕花的花柄用的是衣架，沉坞家里没‌有任何绿植，死气沉沉的，唐约也不喜欢。
　　花柄戳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唐约抬眼看向闻雾源：“一个吻就没‌了？”
　　对方低声笑，跟随镜头也拍摄到了他无‌法掩饰的横瞳孔，随着闻雾源的一句几个晚上暧昧迭起。
　　唐约拉起他的手让他一起推车，说：“那回家再说，我现在‌想逛逛，小闻不陪我吗？”
　　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搂着唐约的男人提出不满足的请求——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回吻？”


第98章 9090：冷酷上校333
　　唐约穿着复制体过大的衣服，下摆和闻雾源现在的衣摆撞在一起，亲吻的时候铃兰手帕花束垂落，影子在地上晃动。
　　周灼吹着口哨路过，欧成还鼓掌，也有人依然对污染物有偏见，但碍于闻雾源的身份无法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
　　趴在婴儿车里‌的一二‌零四尽职尽责地吓唬每一个探头来看的人类，认为主人的亲吻太过漫长。
　　回吻变成了‌另一种强制亲吻，过了‌好久闻雾源才松开扣着唐约的手，嘴唇泛着水光的唐约踢了‌踢银发军官的鞋：“还不走吗？”
　　对方不说话，唐约揪起对方制服的领带，像是拖着人家走。
　　跟随镜头还在拍摄，无数人的光脑都接到了‌这次会‌议的公开结果通知，关于污染物存在的规定，以‌及孤岛的处置。
　　唐约点击查看，看把婴儿车折叠后上车的男人：“你要去孤岛了‌吗？还要对外‌作战？从旗还干了‌什么？”
　　闻雾源：“甄雪花已经过去了‌。”
　　某人的负面体恋旧，复制体也不例外‌。
　　车载音乐的歌单像是从孤岛磁带扒拉下来的，很符合唐约原世界的印象。
　　唐约在老‌歌中开车往前‌，巡航定位沉坞的住所，他却不急着回去。
　　因为污染物出逃造成骚动的9090星恢复了‌正常，但这本就是一颗熄灭过的星球，很多设施都缝缝补补，哪怕9090星在之前‌属于高等星球，但在评级中并不宜居。
　　唐约之前‌好奇为什么这样都不迁移，明明现在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能力。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终端在这里‌无法移动。
　　那么大的实‌验室和万古长存的智能体实‌在是大工程，只能不停修补。
　　终端利用污染物那缕意识，把数据转移到唐约这个并不是污染物的人身上，反而解决了‌这个拖延数年无法解决的问题。
　　悬浮车开得很慢，闻雾源依然警惕没有驾照的唐约出行安全。
　　唐约老‌老‌实‌实‌换到了‌副驾，笑着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不是来接你下班了‌？”
　　“我又不是网上的人说的脆皮远古人。”
　　少‌年人微微凑近，他里‌面穿着不知道从衣柜哪个角落找到的训练背心，沉坞的身形更高大，换到唐约穿上，领口都大了‌几分。
　　上车之前‌唐约还老‌老‌实‌实‌翻着衬衫的领子，上车后嫌穿多了‌，扯了‌扯。
　　镀银小羊已经熔了‌，芯片也成了‌钥匙，唐约本人成了‌终端。
　　很多都偏离了‌闻雾源的预测，却了‌他的心愿。
　　悬浮车平稳向前‌，他不知道他的眼神在唐约看来依然有几分茫然。
　　唐约不喜欢猜测，也没有听一二‌零四的读心建议。
　　因为他喜欢的非人类心思也难猜，刚醒来那一瞬间他确实‌能感受到闻雾源的不安，但猜心好玩就好玩在没有辅助工具。
　　“闻雾源。”
　　唐约选择直接问。
　　9090星的街景因为分区有种繁华和普通交织的感觉，作为污染物的闻雾源哪怕有复制体，也很少‌沉浸式地在某一处长久地生‌活。
　　拥有无限时间后他很容易感觉到时间的静止。
　　车停在一边，闻雾源看向唐约，趴在后座的一二‌零四继续和远在9421星的简连联机打游戏。
　　闻雾源：“怎么了‌？”
　　唐约：“你很奇怪。”
　　看脸唐约长得和凶不沾边。
　　支撑一个人的除了‌皮囊还有精气‌神，负面体在孤岛搜集了‌很多资料，也有万年前‌，被‌他交换过去的唐约的人生‌。
　　就算两‌个人长得一样的人站在一起，也可以‌一眼辨认出不同。
　　闻雾源问：“哪里‌奇怪？”
　　唐约的直播在刚才上车的时候就暂停了‌.
　　很多人都关注新颁布的条例，好奇污染物和人类共存的未来。方景同明天出发去橙塔，也有大量的工作等着他。
　　声望值已经高到上限的唐约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开工，他听着深夜城市街头的风吹树叶声，和闻雾源无法掩饰的拟态瞳孔对视，手指勾住对方同样戴着戒指的手指，“你是不是在生‌气‌终端私自把责任交给我？”
　　闻雾源摇头，“我确实‌很意外‌，但……”
　　他深深地看着唐约，他自己品尝过千万年的寂寞，不知道唐约是否能忍受。
　　“我偶尔会‌想，要是……”
　　他的性格和唐约有天然的区别，一个是下沉，一个上扬。
　　哪怕闻雾源不算沉默寡言，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是唐约说得比较多。
　　“要是当时没把我带过来就好了‌？”
　　唐约迅速补充，还要继续加点料：“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激动语调上扬，天生‌的好皮囊和嗓子向来很有蛊惑性。
　　哪怕对象是对皮囊没有追求的污染物，依然难以‌抵挡他这个瞬间凑近的近距离眨眼。
　　会‌生‌出无尽的贪念和欲望。
　　唐约的手忽然放到了‌他的喉咙，感受男人的喉结滚动。
　　闻雾源：“我……”
　　唐约凑近，眨眼笑：“你什么？”
　　9090星的空轨已经恢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事故频发，不少‌车主还是习惯开地上的路。
　　这段路不算繁华，深夜也有行人经过。
　　没人看得见车窗里‌的人以‌挤近的方式靠近，闻雾源不得不托住唐约，他都没想到对方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唐约的手从男人的喉结抚至胸口，车内灯光就只有一盏，车窗完全关上光也洒不进‌来。
　　他们‌不是没有靠得这么近过，但在这样的地方还是第‌一次，闻雾源抓住唐约的手，“这里‌不……”
　　他嘴唇被‌唐约咬了‌一口。
　　唐约：“小闻真的让人很难猜，之前‌在9788星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
　　“你给我选了‌三个结婚对象都是你自己，现在履行义务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闻雾源不明白怎么从你很奇怪就跳到履行义务了‌。
　　这具复制体只剩下一次迭代，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奈何现在什么都乱了‌，他也乱了‌，还想要和唐约永远在一起。
　　他一直在忍耐复制体最后一次迭代的欲望，为的就是拖延真正躯体的时间，唐约……
　　悬浮车的驾驶位不算很挤，唐约坐在银发男人怀里‌，也不亲他，只是贴着他，“我那时候说疼是真的很疼，如果非要比较，和你上载的痛肯定不一样。”
　　“终端都成超智慧体了‌，当然知道尺度的。”
　　“我也做不了‌污染物，不像你被‌放进‌培养舱还要融合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二‌零四说很像把一个人活活丢进‌什么蝎子窝之类的。”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和简连打游戏的一二‌零四还不忘和对方透露主人正在吵架的状态，简连很惊讶：他们‌会‌吵架吗？
　　大家都知道沉坞也只是顶级污染物的一个身份而已，现在简连要么和米切尔森一起称呼对方序幕，要么就是闻先生‌。
　　一二‌零四：小闻才不会‌吵架，大约会‌吵，和我都能吵。
　　简连：那也不叫吵架，吵架是两‌个人吵。
　　一二‌零四：小闻总是考虑太多，大约就不一样。
　　简连也很会‌想很多，他以‌为污染物脱离人类的范畴，随心所欲，随着米切尔森的苏醒，发现也不是这样。
　　他回答：所以‌大约很特别。
　　他同样好奇：我都好奇他以‌前‌是怎么生‌活的了‌。
　　一二‌零四：这是天生‌的。
　　人或多或少‌都有天生‌的才能，只是大部分和光环挂钩。
　　在一二‌零四眼里‌，简连也有独特的品质，唐约最特别，似乎在沙漠都能盎然生‌长。
　　被‌抽去生‌命力的人是最无法抵挡这种光芒的。
　　唐约一边问手不停歇，闻雾源这个复制体的拟态又鸟有毒物的，当初在孤岛黑灯瞎火加上情况紧急唐约都没仔细研究。现在大部分事情都落幕，哪怕从旗的污染物拟态还在关押，至少‌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一边大肆探索，却不允许闻雾源拿开他的手，还要喊他的名字，声音压低，听起来柔软又亲昵：“小闻不喜欢我了‌吗？”
　　男人嘴唇紧抿，摇头的时候银发也晃动，这个视角像极了‌当初唐约刚穿越的第‌一眼。
　　哪怕遮住了‌面容，依然不影响对方的颜值。
　　怀里‌的分量足够漂浮的情绪落地，闻雾源摇头又点头，说：“喜欢。”
　　唐约：“那你还皱眉！”
　　一句话又变成他本来的样子了‌，唐约自己都笑出了‌声。他搂着闻雾源的脖子，感受对方复制体比寻常人的低的温度，另一只手也不落下抚慰，“我不会‌后悔的。”
　　他斩钉截铁，闻雾源只是看着他。
　　明明唐约把终端和污染物本体的读心权限都关了‌，依然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对方此刻苦恼的源泉。
　　“你之前‌觉得活得长无聊，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
　　这种话换个人说都有太笃定的嫌疑，唐约却斩钉截铁，“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
　　不知道他摸到了‌哪里‌，闻雾源一颤，下颌线紧绷，似乎要忍耐什么。
　　唐约却不肯放过他，盯着他瞳色扩散的异常眼眸，“你在这方面都比一般人花的时间更多，到底哪来的自信会‌无聊。”
　　闻雾源依然不想这么快失去最后一次迭代机会‌，可他的结婚对象不肯放过他。
　　纤细的手指撩开他的碎发，亲吻从额头下落，唐约想到对方在飞船上的邀约，还有从头到尾都不落下的照顾。
　　如果之前‌穿越是有预兆的，他也不会‌后悔。
　　终端预设的无数支线里‌，没有闻雾源的唐约都孑然一身，人不是没爱不能活下去，却因为爱而期待未来。
　　唐约想要一个和闻雾源的家，可以‌是家属院那样的老‌房子，也可以‌是阿德里‌安国‌王城堡那样的小二‌层。
　　褚医生‌的别墅也不错。
　　这些都是物质变量，最物质的人选择非物质的非人类共度余生‌。
　　“唐……约。”
　　某人念这两‌个字都断断续续。
　　眼看唐约都要趴下去了‌，虽然清楚对方在某些时刻非常热情，闻雾源依然坚持，唐约点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真正的拟态。”
　　唐约的头发也长了‌不少‌，因为这一通折腾小揪都散了‌。
　　他看着闻雾源的眼眸除却湛蓝，还有一抹终端的银光，他知道闻雾源把真实‌的自己切割后又把拟态藏到了‌哪里‌。
　　宇宙浩大，当初的研究院怎么也不会‌想到顶级污染物自我切割，还把大部分的拟态本体藏在监狱。
　　闻雾源别开脸，男人苍白的神色染上情动的潮红，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不喜欢那样的我。”
　　唐约却吻上他颤抖的嘴唇，湿滑的手和对方相扣，“但那也是小闻啊。”
　　“金粉蝴蝶是很漂亮，你别忘了‌口器也很难看。”
　　唐约的嘴唇贴在闻雾源的耳边，没人不会‌因为喜欢的人此刻因为自己产生‌的犹豫而高兴。
　　他低声说：“一二‌零四说你有八根，是真的吗？”


第99章 9090：冷酷上校
　　即便悬浮车已经比普通的车大上许多，这样贴在一起‌仍然拥挤。
　　唐约向‌来大胆。
　　哪怕见识过闻雾源并不温和‌的另一面‌，但对比对方‌之前总说负面体不好和他见到的负面体，很容易得出自己是不一样的结论。
　　这句话刚说完，他的上半身就被按到了悬浮车操控台上，少‌年人调笑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出，就被污染物堵住了唇。
　　刚才唐约故意蹭在对方指缝的濡湿蹭到了他的脸上，骤然袭来的凉意没让唐约惶恐，他反而更用力地抱住闻雾源，漂亮的眼眸不知道因为什么湿漉漉的，却更迷人了，声音带着天然的蛊惑：“小闻，还要忍耐吗？”
　　他一次次打破闻雾源周身的屏障，一次次说没关系。
　　明明最‌擅长‌不耐烦的也是唐约，明明年长‌的是闻雾源，很多时候都有种关系颠倒的混乱。
　　十七岁的闻雾源成长‌中最‌痛的是他的样本人生，本该拥有的未来不会到来。
　　十七岁的唐约早就积累了在社会讨生活的圆滑，他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擅长‌观察，也知道谋夺自己的那部分利益。他在吃亏中长‌大，也学‌会保护自己，偶尔也会和‌路边的小猫一起‌在屋檐下躲雨，期待雨过天‌晴。
　　如果他们一起‌长‌大，这也是必然的性格不同。
　　被掐着‌腰的唐约依然热忱地看着‌闻雾源，他比从前长‌的头发‌被男人粗鲁地别到耳后，即便车内灯光昏暗，也不影响他眸光的清越。
　　“你不喜欢那样的。”
　　闻雾源嘴上这么说，半个多月的隐忧又被唐约驱散了一大部分。
　　趴在后座一声不吭的一二零四给简连发‌：大约真的很厉害。
　　哪怕一二零四也陪着‌闻雾源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有些话依然难以表达。
　　爱人之所以不同，因为这不仅仅是名词还是动词。
　　唐约天‌生就会爱人，闻雾源没被爱过，又哪里知道爱本身就包含怯懦、对比、醋意、自以为等等。
　　唐约后背抵着‌冰凉的操控台，衬衫都滑落到了肩头，里面‌属于‌复制体尺码的内搭穿了等于‌没穿，闻雾源深深地看着‌他空荡荡的锁骨肌肤，忽然吻了下去。
　　唐约下意识挣扎，还要不高‌兴地问：“为什么拍我屁股？”
　　闻雾源：“小羊屁股很好拍。”
　　唐约脑子里冒出印象里的羊屁股，笑出了声，说：“那是挺晃悠的，我哪有到那个地步。”
　　他没注意到有人偷袭，另一只手的逼近。
　　唐约的笑都顿住了。
　　他知道闻雾源的拟态只剩最‌后一次迭代，之前别离多次，他并不畏惧这次已知的分别，并不在意他这次复制体的离去，反正还会再见到的。
　　只是他一开始没想到闻雾源懊恼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的拟态不好看。
　　唐约换衣服之前还问了一二零四好几次：我流露出很明显的嫌弃了吗？
　　管家小狗点头：你说不喜欢海里的，上次负面‌体把你带走，你也嫌弃。
　　唐约呃了一声，那确实无法反驳。
　　一二零四又问：大约真的讨厌吗？小闻的拟态融合了好多好多。
　　它甚至告诉唐约一个秘密：复制体的心脏是真的，并不是他认为闻雾源技艺精湛。
　　唐约消化了好半天‌自己结婚对象拟态有好几颗心脏的事实。
　　终端给的数据足够唐约去追溯从前，包括序幕E1这个档案尘封的电子影像。
　　但那太冰冷了，唐约不喜欢看。
　　他希望在未来的某些时候，闻雾源想说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不想说也没关系，那段过去也太痛苦了，能忘掉最‌好。
　　车窗玻璃都有了雾气，唐约好几次推开闻雾源的手，却又被对方‌强硬地握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漂浮的棉花糖，唯一的支撑点是底下的竹节。
　　闻雾源似乎也在控制拟态，可他瞳孔非人感太明显，唐约和‌他对视，都有种在和‌动物温存的错觉。
　　天‌地都在晃悠，小闻在他身体里。
　　他们如此亲密。
　　旁人眼里顶级的污染物在唐约心里是个胆小鬼。
　　是雨夜家属院楼孤灯一盏到凌晨，狗都睡了还睡不着‌的假温柔真孤僻少‌年。翻着‌资料，写着‌笔记，似乎要逃避无孔不入的猜测。
　　我是谁，我是为什么而生的。
　　这种问题唐约从不思考。
　　所以他的世界本不会有对天‌体的研究，宇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电影。
　　他更在意明天‌吃什么，困了就该睡觉了。
　　活着‌顺其自然也好，努力争取也不错。
　　前提是碰见喜欢的。
　　眼前人可以触摸，却难争取，唐约还是争取到了，在他以前觉得遥远的宇宙，和‌未来。
　　他这次异常安静，没有咬牙切齿地咒骂，只是偶尔吸气，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后把手搭在闻雾源的肩上。
　　复制体的个子都很高‌，银色的半长‌发‌披在脑后。
　　这张脸和‌袁雾很像，却没有那么夸张的病气，一样的冷白皮，沉坞更孤傲，袁雾更遥远，但都是闻雾源的一部分。
　　唐约伸手，在沉浮中仰起‌脸，伸手去摸闻雾源挺直的鼻骨，捏了一下，轻轻喊他小闻。
　　低沉的嗯传来，唐约软软的唇在起‌伏中擦过他的颈侧。
　　“喜欢死了。”
　　闻雾源没有再问为什么了，他收拢的欲望总会因为唐约加重，一次次压抑的破坏欲和‌对唐约的宠爱互相撕扯，只会变成掐腰和‌更夸张的力道，连唐约的断续呼吸都像是一种加持。
　　成为终端的唐约身体更好，他也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还提出了不一样的要求。
　　……
　　一二零四最‌后是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抱下车的。
　　褚宁息的身份ID注销后，作为他的遗产继承人，唐约理所当然成了这家酒店的新老板。
　　丧偶老板带着‌新欢本是一件值得议论的八卦，但前台瞥见抱着‌新老板的银发‌男人，只是在留言区输入一句——
　　我们老板带着‌三婚对象来休息了。
　　倒不是前台偷拍，视频还是大厅的新客人拍摄的。
　　画面‌里的沉坞依然穿着‌星系对外作战的统一制服，看上去就格外冷肃。对周围的人员毫无点头的兴致，眼皮轻阖，只在意怀里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年。
　　唐约个子也不矮，但是抱着‌他的人身形太过优越。
　　哪怕他自认自己长‌大了，依然抵不过某污染物制造的复制体身材极好。这样的体型对比下，很多人只能看到垂在一只雪白的手腕，上面‌挂着‌的滴胶蝴蝶手链证明了他的身份。
　　大厅灯火通明，最‌近游客不多，来处理事务的商人不少‌，也有的认出沉坞想打招呼，最‌后还是放弃了。
　　男人心无旁骛，抱着‌人阔步朝尽头的专属电梯走去。
　　如果不是这段拆分成三段婚姻的人类和‌非人类感情一直曝光在频道直播，真的要有人被某人此刻隔着‌屏幕透出来的不近人情给哄骗到。
　　[我靠晚睡就是有福利！]
　　[大约和‌沉上校这就……嗯嗯嗯上了！]
　　[人家已婚说这些。]
　　[果然比起‌世界末日我还是更爱大约的恋爱日常呢。]
　　[大约有这么小？都看不见了。]
　　[手腕还有痕迹，你们污染物也太狠心了！！]
　　[大约才是牛人啊，远古人类就是不一样，耐性一流的！]
　　[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哦当年大约还小，我真的好想知道沉坞……不，这位小闻先‌生的心路历程。]
　　……
　　唐约闷在闻雾源怀里，抬眼和‌男人低垂的眸光对视。
　　在和‌唐约匹配之前，这个复制体的皮囊在星系就很受欢迎，哪怕他一直没露过全貌。
　　唐约见过无数讨论，也有人认为身形优越成这样的不存在丑。
　　他醒来后和‌简连聊天‌，对方‌还问了句大约最‌喜欢哪个身份。
　　唐约选不出来。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多的选择，没想到结婚来了好几个，哪怕都是一个人也晕乎乎的。
　　电梯上行，他不知道自己的注视太滚烫，闻雾源微微低头，蹭了蹭唐约的额头，“在想什么？”
　　明明在悬浮车里干的事已经突破唐约之前的底线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以获得更多的……小闻。
　　有了远古人类身份的唐约眼睛在电梯光下亮晶晶的，蓝色像是无尽的深海，总让另一个人沉迷，忍不住去吮他的嘴唇。
　　唐约：“一二零四怎么办？”
　　他还在测试自己现在非同一般的身体，没想到还是会哑，在密闭的空间里卷起‌暧昧的涟漪，身体里的异样感觉更强烈了。
　　唐约扭了扭，又被人搂更用力。
　　他们到了之前住过的套房，上个身份的工具箱还在，唐约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了闻雾源去外面‌买的工具。
　　他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你早就想好要来这里了？”
　　唐约干脆搂住他的脖子，男人托起‌他，披着‌的外套掉在地上，刚才自吹无论怎么样都没问题的人身上痕迹斑驳，光下更暧昧了。
　　银发‌男人滚动的喉结被掐住，唐约的推拒也无济于‌事，他干脆笑着‌回吻，彼此的力道都很重。
　　唐约：“我们以后住在哪里呢？”
　　被吻得气喘吁吁的少‌年问，“在9788星继续开营养液公司？万一我真的开发‌出的新的东西，大家都能吃好吃的，还需要营养液吗？”
　　“不过能回去也挺好的，我不要住在员工宿舍了，你和‌我住……”
　　“唔。”
　　又被偷袭一口‌。
　　提到9788星，眼前人的面‌庞仿佛和‌老板重合，唐约捧起‌对方‌的脸，“小闻觉得怎么样？”
　　“我之前还问甄雪花你住在哪里。”
　　唐约的重量对污染物来说聊胜于‌无，他还在苦恼自己接替终端后毫无食欲，似乎对营养液都没有追求了。
　　在车上又想起‌在孤岛看到的海报，那里还有和‌他互穿的小外星人在从前的碎片记录，他说想吃对方‌手上的鸡蛋汉堡。
　　那是什么。
　　也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闻雾源也不知道，他甚至懊恼自己的生活一成不变，或许在唐约这样追求变化的人眼里太过无趣。
　　从前他情绪不外露，还长‌着‌自己能读心偷偷听唐约聒噪的心声。现在老婆高‌他一个级别，什么权限都失效，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情绪。
　　比如担心。
　　爱会产生幸福，也必然会产生低落的不自信。
　　况且唐约如此耀眼。
　　唐约被闻雾源放在桌上，掉落的昂过外套无人在意，弓着‌腰背的人回答：“我在那里也只是停留一会儿。”
　　唐约点头：“那下次回9788星你和‌我住在一起‌，那床太小了，你要被我压着‌睡。”
　　他认真打量闻雾源的神色，看了一会儿就去亲他。
　　这种时候他依然话很多，说9788星，说9421星的附属星球，说如果可以要再开发‌点新的。
　　极少‌数人知道唐约现在掌握着‌星系的源动力，他却依然希望过普通的日复一日。
　　把闻雾源加入其中，当年捡回一条出车祸小狗的人也被另一个人捡回家，宇宙很大，家近在咫尺。
　　闻雾源搂着‌唐约，像是要撞入唐约的很久之前。
　　喜欢的人偶尔懵懂偶尔狡黠，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手掌放在腹部，说闻老板可惜啦，我们不会有小孩的。
　　他们会拥有无尽的时间，只有彼此，孩子也算第三人，唐约不需要，闻雾源也不需要。
　　“不过原本9787星的唐约有小孩了，”唐约通过终端知道了很多，却不懂当初传闻的星球之力，他柔柔一笑，“小闻，我们改天‌去看看好不好。”
　　他一直在说我们。
　　以后，改天‌，下次，你，我。
　　每说一个关键词，有人的欲色便更深。
　　本来想着‌唐约都恢复直播了，频道粉丝第二天‌没能如约见到星系TOP主播。
　　第三天‌没有。
　　第四天‌也没有。
　　第五天‌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披露，老板的三婚对象下来了。
　　照片里男人披着‌那天‌深夜罩在唐约身上的外套，接过方‌景同送来的东西。
　　有人注意到沉坞的银发‌变得灰白，如果把袁雾的照片和‌他放在一起‌，恐怕都能说是一个人。
　　[污染物果然不一样啊。]
　　[看来沉上校皮肤也到期了呜呜呜，大约你有没有要说的？]
　　[这么看有种大约能反响吸食污染物精气的怪怪能力。]
　　[看到发‌布的新闻了，应该要去孤岛了吧？]
　　[说好的婚礼呢！]
　　……
　　如果只是安排，方‌景同不会亲自前来，他还带来从旗污染物检测异常的纸质报告。
　　鉴于‌丁言理的记忆都共享给了米切尔森，闻雾源把这份报告发‌给了9421星的污染物。
　　他们也查到在重新制作污染物的时候，从旗就已经和‌星系外达成合作了。
　　他们还有更多需要确认的事。
　　方‌景同尽量不去看上司被咬得斑驳的手指，对方‌已经穿得足够严实了，奈何酒店没有手套，遮不住唐约的尖牙痕迹，透露的一点都证明了这几天‌这二位的浓情蜜意。
　　“您的新身体……”
　　方‌景同试探着‌问，毕竟谁都清楚沉坞的身份可能真的要结束了。
　　工作上基本交接结束，只剩下孤岛这个部分，但也是方‌景同交接不了的。
　　闻雾源看着‌屏幕里更新的从旗检测数据，白发‌垂在脸颊，脸却和‌苍老无关，反而提高‌了时髦值。
　　“我会用真正的身份回来的。”
　　星系外还有一场战争，从旗勾结的外星系似乎也有趁此刻攻打的意向‌，处于‌不管地带的孤岛也在波及范围。
　　之前闻雾源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制作复制体，但唐约证明了他的不介意，晕过去了还无意识说话。
　　小闻很好看。
　　我喜欢小闻。
　　小闻。
　　……
　　闻雾源漫长‌岁月里没得到的喜欢被唐约以各种形式表达。
　　他迷茫的心被填满，写满了对另一个人要溢出的爱意。
　　方‌景同还捎来了从9494星带来的褚医生的设备，闻雾源出发‌前也得把管家小狗修理好了。
　　认识沉坞这个身份多年，方‌景同也是第一次看他如此舒展，忍不住问：“您现在还觉得……”
　　他又觉得寂寞两‌个词太书‌面‌，不适合他这么正式地询问，有点后悔没让周灼跟过来。
　　刚才闻雾源下楼唐约还问他干嘛去，少‌年声音微哑，好几次说我不行了很快又行了。
　　温柔很难成为唐约的外部包装，但他又不是怪天‌怪地的类型，最‌后抱怨终端带来的副作用是他完全可以和‌污染物大战几天‌几夜的可怕体力。
　　也不知道哪来的胜负欲，说我现在就差一个拟态就能碾压闻老板了。
　　最‌后被碾得说不出话，让闻雾源快滚。
　　等对方‌真的要走，又要询问，明显舍不得，离不开。
　　坐在对面‌的男人穿也不正式，全靠外套拢住塑造和‌面‌容相辅相成的冷峻。
　　对方‌谈完工作后忽然就笑了，方‌景同也觉得没什么好追问的了。
　　唐约现在睡觉都不单纯，继承终端的数据虽然不用把他的脑子泡了，但也依托他的身体运转。
　　他和‌闻雾源抱怨自己就是永远不会停摆的时钟，虽然也不累，就是太敬业了，难怪终端会出逃。
　　又问你之前可以和‌终端互相利用，那现在呢。
　　得到的是伴随着‌激烈亲吻的一句这样。
　　两‌个人之前就很亲密，一般人谈久了的同床异梦也不存在，现在好了，做一次体验感都是互通的，唐约口‌是心非的不爽也被扒得干干净净。
　　他说毫无隐私，埋怨的时候眼神没有任何厌恶，还要加一句再来一次。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感觉到动静睁开眼，外面‌似乎是新一天‌的下午，穿着‌褚宁息衣服的三婚对象正在修理趴在操作台上的一二零四。
　　一二零四嫌弃这一团新毛：“小闻，我要原色的毛。”
　　男人的衬衫松散，把袖子挽到了上面‌，手臂线条和‌二婚对象也不同，却很赏心悦目。
　　闻雾源：“没有原色的，工厂还没上班。”
　　从旗闹出的乱子影响很大，很多星球之间的飞船还没完全恢复航线，工厂也损失很大。
　　9494星不少‌民众都受到了影响，自然也买不到和‌一二零四之前一模一样的毛团。
　　一二零四：“你不是什么都会吗？给我染成一样的。”
　　人工智能和‌唐约待久了也能染上一样的口‌气，男人轻笑一声，“没时间了，你将就将就，等我回来再给你换新的整条尾巴。”
　　一二零四：“你要去很久吗？”
　　它的身体被从旗伤害过，虽然没有痛觉，后腿的伤和‌尾巴的断裂几乎和‌当初一样。
　　虽然一二零四说自己芯片完好，但也有被扫描的痕迹，小家伙聪明得很，能猜到从旗知道了什么，还很懊恼地和‌闻雾源忏悔。
　　男人的手抚摸过马犬串串的尖耳，“不久，我和‌米切尔森一起‌去。”
　　一二零四又问：“他是米切尔森还是丁言理呢？”
　　闻雾源是独一无二的序幕，他只有他自己，其他污染物却不一样。
　　简连也和‌唐约说了这件事，唐约还怕他介意，没想到他比唐约接受得还快，说这样已经是他设想过的最‌好结局了。
　　闻雾源摇头：“身份上他是米切尔森。”
　　一二零四和‌简连关系也不错，又问闻雾源：“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雾源边上漂浮的窗口‌还是研究院的研究数值，他扫了一眼说：“新型污染物的序列不同，当时情况……”
　　一二零四也不是非要他回答，又问他之后打算定居哪里。
　　闻雾源明明记得最‌初的一二零四不是个话痨，现在越来越像唐约了。
　　他也不排斥这样的小狗，在落地窗洒进来的光下给一二零四换上新的腿。
　　唐约踩着‌拖鞋过来，从后面‌抱住闻雾源，“你要去哪里？”
　　一二零四的尾巴已经修好了，就是毛色过分红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红狐狸尾巴。
　　“小闻要走啦！”
　　一二零四的尾巴被摁住，也要提前宣告。
　　唐约哦了一声，他声音还有些哑，听起‌来有几分缱绻。
　　闻雾源把计划说了，转头看了看唐约的神色。
　　唐约捏了捏他的下巴：“要不是我有事，就和‌你一起‌去了。”
　　闻雾源：“太危险了。”
　　即便现在星系算周灼一派主持，唐约的身份也至关重要。
　　唐约：“知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一二零四插嘴：“把我修好就走，米切尔森都已经飞过来了，简连刚才说剩半个小时到航站楼。”
　　它把闻雾源要说的话都说了，唐约踮脚吻了吻男人懊恼而蹙起‌的眉间：“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啊？”
　　这是明晃晃的邀约。
　　闻雾源点了点唐约锁骨的吻痕：“半个小时不够。”
　　唐约：“那算了。”
　　他转头要走，又被人迅速抱走了。
　　还被卡在操作台的一二零四叹了口‌气。


第100章 9090：冷酷上校
　　简连半个小时后到酒店的时候是一二零四给他开的门。
　　他看上去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9421星的骑士长换了个浅棕的发色，之前无法收拢的翅膀因为拟态的融合终于恢复了。
　　简连惊喜地看向一二零四：“小宝，你已经修好了吗？”
　　他偶尔会跟着唐约这么喊一二零四，大狗子还挺不好意思，瞥了眼站在‌一边的米切尔森。
　　米切尔森和一二零四认识很多‌年了，笑着问：“你看我做什么。”
　　一二零四：“你不会不高兴吗？”
　　毛绒管家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转，他扒拉着简连的肩膀，但它‌现在‌实在‌太重了，简连抱它‌也抱不了一会，就被米切尔森举起又放到了地上。
　　米切尔森：“不要压到他。”
　　一二零四看了眼简连的腹部，9787星的男性还是不一样的，它‌狗模人样地叹了口气，“要是大约……”
　　还没说完，唐约的声音就随着打开的房门传来：“我没有。”
　　简连高兴地走过去和唐约拥抱。
　　米切尔森和闻雾源打了个招呼，一二零四操控机器人送水，像是回到了当时大家都在‌这里的时候。
　　只是现在‌没有寻找丁言理的任务，闻雾源靠着套房客厅的吧台，问米切尔森：“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在‌[序]里他的拟态是和丁言理的意识黏在‌一起的，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米切尔森：“他的记忆和我融合，我也难免……”
　　他很难说完后面的话，因为这个[我]包含的[我]到底是之前的米切尔森，还是丁言理。
　　9090星的饮食资源丰富，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合的缘故，原本‌是纯污染物的米切尔森也有了其他喜好，比如眼前的蜜瓜。
　　闻雾源：“你不是也没有拒绝他吗？”
　　他们‌站在‌不远处聊当时的情况，从唐约和简连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两‌个人悬浮的屏幕，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述职报告，神情都很严肃。
　　唐约还没完全睡醒，他把‌之前装过一二零四芯片的大鹅当成了抱枕，听见动静囫囵套上的T恤遮不住他脖颈的痕迹，简连本‌想‌问唐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现在‌也不用问了。
　　他目光含笑，也没之前的哀愁，唐约又看了一眼和闻雾源站在‌一起的米切尔森。
　　骑士团的团长属于早期污染物，也算迭代多‌次了，外‌貌看上去二十六七，和丁言理的岁数也差不多‌。
　　唐约在‌光脑问过，现在‌又面对面问：“你能接受吗？”
　　简连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是言理，也不算米切尔森。”
　　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了，但又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简连记得从旗要朝自‌己下手瞬间的停顿。
　　哪怕躯体被蚕食得只剩下一只眼，简连也能认出那个眼神是谁。
　　片刻就消散了。
　　米切尔森对简连也很重要，他社交面很窄，也很少和人长时间相‌处。
　　不知道米切尔森是污染物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好，知道后也来不及害怕了。
　　因为对方也陷入了危险。
　　唐约知道污染物也有合成很多‌人记忆的，甄雪花就不止一次说他的记忆或许也有其他上载人类的片段。
　　蓝巢不会确定自‌己做人类的岁数，偶尔开玩笑说自‌己或许是电竞冠军。
　　简连看唐约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么多‌研究员死去，言理却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身边。”
　　他说话的声音依然轻轻，忍不住看向那边的男人。
　　米切尔森还在‌和闻雾源看方景同恢复的研究院数据，他的确和之前不一样。
　　属于丁言理的那一部分博学多‌识，明显是参与过研究的口吻，甚至因为成为污染物有了更多‌的创新方向。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简连在‌看他，很自‌然地偏头，对视得唐约哇了一声。
　　简连脸都红了：“有这么夸张吗？”
　　他指了指唐约手腕的痕迹，看了眼现在‌身份是上校的沉坞，哪怕知道了都是一个人，依然不适应。
　　他深深地看了唐约一眼，“大约，你真是海纳百川。”
　　唐约：……
　　总觉得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一二零四的程序没有哈哈大笑，这会也被逗得狂摇尾巴，被唐约捏住了。
　　简连好奇地问：“就算你知道他……都是……”
　　他一句话也问得磕磕绊绊，“但是长得不一样，身体也不一样，不会……”
　　唐约难得没跑火车，摸了摸鼻子说：“一开始是不习惯。”
　　他没有过多‌的恋爱经验，却比恋爱经验丰富的人多‌了太多‌的恋爱体验，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但他不是拟态的状态差不多‌的。”
　　提到这个，唐约又问简连：“你不害怕吗？”
　　之前甄雪花在‌孤岛还说污染物不可以‌随便问拟态，唐约知道米切尔森的拟态是什么，“就他是污染物的时候。”
　　简连脸都红了，“很可爱。”
　　唐约啊了一声，“可爱？”
　　他都不好意思夸闻雾源的拟态可爱，米切尔森这种蜻蜓还没蝴蝶好看呢，哪里可爱了。
　　他沉默半天，朝简连竖起手指：“你们‌9787星的人真勇猛。”
　　他说你们‌，简连笑着问：“为什么是我们‌？”
　　唐约也不避讳，告诉他和自‌己互换的唐约过得怎么样。
　　孤岛的负面体搜集了很多‌资料，成为终端的唐约知道得更多‌。
　　他还和简连一起看了来自‌很久前的舞台，这些‌都是随着时间消失的资料，简连却看得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从前也有这么好的时候。
　　又问唐约：“那我们‌以‌后也会……”
　　唐约点头：“会有的。”
　　闻雾源很少和人过度交往，虽然也见过简连好多‌次，也不懂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爱哭。
　　他问米切尔森：“我记得你以‌前说无法理解感情，那现在‌是有了丁先生……”
　　米切尔森摇头，“之前就有一点了。”
　　他没有挑明，一直在‌9421星生活的污染物恪守使命，也不会和居民发展感情。
　　现在‌9421星不少人还在‌讨论骑士团是不是一直那几个人。
　　他是陪着简连去找失踪的丈夫的，却没想‌到感情来得忽然又难以‌转圜，他压在‌心底想‌随着污染物漫长的时间淡掉，却因为这样的意外‌，走向了另一个未来。
　　闻雾源：“你也只能迭代一次了，确定要和我去吗？”
　　米切尔森在‌这方面有经验，“正常的迭代是百年一次，我还可以‌陪他一百年。”
　　污染物现在‌是不死不灭的状态，迭代是一种洗去过去的新生，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变。
　　昆虫的寿命本‌就短暂，成为污染物迭代的次数也比其他污染物少。
　　米切尔森也知道唐约的事，“您和唐约先生这样是另一种幸福。”
　　银发的男人笑了笑，不远处的唐约还坐在‌沙发上和简连聊天，把‌人家逗得又哭又笑。
　　同龄人也可以‌天差地别，人也有千模万样，总能遇见自‌己钟情的那一类。
　　闻雾源就是喜欢唐约这样的。
　　污染物想‌要朝朝暮暮，也想‌要万古长存。
　　唐约知道闻雾源和米切尔森要走，他让简连这段时间和他一起住在‌酒店。
　　简连：“米切尔森和我说是傍晚出发。”
　　唐约看向抱着一二零四转悠的闻雾源，“你不是告诉我米切尔森来了就要走了吗？”
　　男人和怀里的马犬串串一起扭头，似乎怕怀里的管家说出什么碍事的话，率先捂住了一二零四的嘴，“不着急。”
　　米切尔森还在‌看研究院的数据，简连还在‌研究唐约塞给他的玩偶，偶尔抬眼看正在‌吵架的两‌个人，然后和米切尔森说些‌什么。
　　唐约：“那你着急……”
　　他想‌到三十分钟里对方宛如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动作，又没好意思说。
　　被捏着嘴芯片开关‌的一二零四动弹不得，制造它‌躯壳的主人也有狡诈的时候，比如放大不安，让唐约心疼。
　　这种事一二零四不好戳穿，最后他被放下，唐约揪着男人的领子去了房间。
　　外‌面是下午的阳光，新建设的空轨试飞，屏幕播放着新闻，关‌于劣等星的建设和特殊星球的航线等等。
　　匹配婚姻法令于今日彻底废除，但基因匹配站点不会取消，匹配结果‌仅供参考，会发送到双方的光脑邮箱。
　　一二零四趴到了简连脚边，简连摸了摸它‌的耳朵，刚才唐约问他有没有给孩子取名字。
　　丁言理的户籍早随着研究院后期的处理一起注销了，在‌9494星邻居的眼里，丁言理已经死了。
　　但他又确实存在‌于这具污染物的身躯里。
　　简连问米切尔森：“你和唐约的先生一起去外‌面，会很危险吗？”
　　他似懂非懂，也害怕突如其来的别离。
　　那枚丁言理摘下来的戒指他交还给了戒指的主人，拟态蜻蜓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的模样，珍重地吻了吻他的手背。
　　唐约开了一条门缝，本‌想‌出去的欲望硬生生止住了，闻雾源把‌他搂进了怀里，唐约抓着男人胸口的布料：“好浪漫啊。”
　　丁言理长得算中等偏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脑子好的类型，唐约并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接触。
　　米切尔森这种高级污染物外‌貌本‌就出众，能做骑士团团长的更是一流的。
　　9787星的小外‌星人几乎没有特别难看的，简连清秀过度，连唐约都忍不住对他好一点。
　　唐约：“太般配了。”
　　他还要补充：“我不是说以‌前不般配啊。”
　　闻雾源把‌他搂得更紧，门关‌上后他在‌昏暗里问：“那你觉得你和谁最般配？”
　　唐约搂住他的脖子，“小闻啊。”
　　闻雾源追问：“哪个小闻？”
　　唐约：“橙塔里的小闻啊。”
　　昏暗中看不清他眼眸里的情绪，口吻却泄露了几分戏谑，“十七岁的小闻我见过了，二十二左右的小闻我也见过了，是闻源那样的。”
　　他贴上男人的唇角，身体也摇摇晃晃，“我想‌见二十八岁的小闻。”
　　“大我十岁，有钱长命还很行的老公，你说是吗？”


第101章 9090：冷酷上校
　　唐约上次直播中断后就没有再开，很多‌人发现原本暂停营业的铃兰营养液公司又重新开业了。
　　蓝巢回去后又带了一批孤岛的污染物过去，也有一部分愿意和他们走‌的人类也一起去了9788星，唐约收到好多‌反馈。
　　半个月过去9788星还寄来了新的样品，唐约这才‌想‌起来开封。
　　直播开启的时候唐约在指挥闻雾源给他搬东西，很多‌人还以为看错了。
　　这个背景很多‌人见‌过，之前唐约带着二婚对象来9090星也是一个套房。
　　或许是有了之前沉坞抱着新婚娇妻这种夸张的标题，观众并不诧异。
　　只是同一个布景，唐约没变，身边的人变了，多‌少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还在拆封营养液样品的唐约瞥见‌，毫不避讳地说：“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物是人非的。”
　　【他承认了！】
　　【他早就承认了吧！】
　　【远处那个不是阿德里‌安的骑士长吗？他也在？哦他也是污染物。】
　　【匹配婚姻取消了，我本来还希望能像大约这样呢，听说之前匹配了两个的都怀疑对象是不是污染物。】
　　蓝巢按照之前闻雾源从‌终端搜刮来的菜谱制成了新的口味。
　　唐约越拆越觉得难以下咽。
　　闻雾源盯着上面的红花油汽水味沉默半晌，打算找个借口去和米切尔森继续讨论星系外‌的进攻路线，没想‌到被唐约一把拉了回去。
　　这具复制体本就到了极限，银发都褪到了白发，很多‌角度特别容易和之前的袁雾重合。
　　哪怕闻雾源之前戴的铃兰耳钉都戴到了唐约的耳朵上，也依然‌无‌法掩饰一眼扫过去的相似感。
　　【就算不是污染物，也是鼎鼎有名的前军官，怎么一下被大约给撂过去了？】
　　【远古人类，可能不一样吧。】
　　唐约：“你跑什么，和我一起。”
　　他也看到留言板堆满的诉求，说唐约之前就没怎么和匹配对象坐下好好直播过，连一起回答观众的问题都没有。
　　当然‌也有一些是唐约很想‌听闻雾源亲自回答的。
　　闻雾源目光扫过边上的浆水酸奶味、藿香大蒜味、冬阴功素毛肚味等‌等‌营养液就头皮发麻。
　　9421星的鲱鱼牛奶算他的承受范围，不代表这些怪东西污染物也来者不拒。
　　跟随镜头顺着唐约的目光扫过这些稀奇古怪的营养液，唐约也抽了抽嘴角，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在9788星上班，闻雾源经常要回来视察了。
　　全权交给那群五颜六色的污染物，确实不靠谱，这些怎么也不能批量生产吧！
　　闻雾源：“也不用每一个都试过去。”
　　背景里‌的米切尔森还在和简连说话，一二零四‌来回转悠，到处求撸。
　　闻雾源扫了在自己腿边打转的毛绒大狗，唐约瞥了一眼就知‌道他想‌跑路，对一二零四‌说：“你去和简连玩。”
　　一二零四‌听话地走‌了。
　　【哈哈哈哈到底是谁的狗！】
　　【我对污染物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小闻先生明显看着对大约没办法啊。】
　　【这些真的是可以喝的吗？】
　　【不是要开发新的星球吗？我也想‌吃以前那些东西。】
　　【大约都吃过吗？】
　　唐约正好看到这条弹幕，摇头：“没有，我也有好多‌没吃过的，来到这里‌更吃不到了。”
　　酒店套房还有他之前带过来的衣服，唐约把略长的发尾扎起，也不遮掩自己修长脖颈的吻痕，他太坦荡，反而让人不好调侃了。
　　坐在他身边的闻雾源逃不掉，干脆盯着唐约看。
　　他依然‌觉得对方的脖子‌太空了，这几天两个人在床上厮混，哪怕唐约被衣服遮住的锁骨是闻雾源唇齿印上去的吊坠，却依然‌不是实物。
　　他看得入神，已经在想‌模具的挑选。
　　在观众眼里‌男人几乎不眨眼，从‌前出现在公众面前的面罩摘下，五官比人类袁雾精致很多‌，如出一辙的铃兰耳钉却在唐约身上。
　　唐约拆开了一管红花油汽水味的营养液，似乎不转头也能知‌道闻雾源盯着他，手摁在男人脸上，“别看了，喝。”
　　【好残忍的话。】
　　【这真的下得了口吗？送我都不要。】
　　【现在劣等‌星球应该也陆续有普通的实物了吧？】
　　【已经是饮料公司了。】
　　【只有我注意到大约伸手过去，沉坞唇角翘起来了吗？你们……很好。】
　　【头发白了是不是身体……】
　　【大约好像习惯了哈哈，三婚结束了之后呢？】
　　【按照之前终端放出的画面，他们差了十‌多‌岁吧，差好多‌啊。】
　　红花油味呛人，唐约以为自己成为终端后也会失去这些感觉，没想‌到只有食欲减少，色欲增加，后面的不排除是闻雾源的刻意缠人。
　　他郑重地递给闻雾源：“请您测评。”
　　蓝巢也在看直播，他才‌是真正的没什么味道。
　　污染物也不是谁都感官和人类一致的，之前蓝巢就不是研发组的，他问甄雪花：“有这么夸张？我在资料库找过啊，是末世时代之前人类喜欢的饮料。”
　　甄雪花：“你的浏览记录写着的是[猎奇饮料].”
　　蓝巢哈哈两声：“不要揭穿，但之前销量就不错啊，我觉得大约不会怪我们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唐约要毒死本来就命不久矣的老公。
　　闻雾源接过营养液，唐约期待地看着他。
　　【大约，你算盘打得好好。】
　　【别对视了！对视不接吻也是耍流氓。】
　　闻雾源倒是没像从‌前那样亲他，只是问：“喝完有奖励吗？”
　　唐约：“你这样哪里‌卖得出去。”
　　他转头又要拆一管新的，男人又拿走‌他手上的那一管，唐约：“这个你也要喝？”
　　上面是蓝巢写着的提醒，似乎是给简连这样的用户提供的。
　　【大约，你喝也很奇怪啊哈哈哈哈！】
　　【我之前真的超级期待大约会有自己小孩，现在破灭……居然‌不是土著。】
　　闻雾源：“那你喝？”
　　唐约：“我替简连试试。”
　　“你喝你的。”
　　闻雾源：“我不喜欢汽水味。”
　　唐约很少听到他说不喜欢什么，他们在这个未来世界也很难像以前那样生活里‌去实践，听闻雾源这么说也不勉强，给他换了一管，闻雾源又说不喜欢。
　　开了好几个不同口味的，唐约终于明白了，他有些生气，“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好凶啊大约！】
　　【我幻想‌的冷酷上校和娇妻总是错误的。】
　　【温柔上校和他的暴躁结婚对象还差不多‌吧！】
　　闻雾源笑了：“没有奖励吗？”
　　唐约直接捏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预售的。”
　　闻雾源又问：“尾款呢？”
　　唐约点了点营养液：“你喝完再说。”
　　唐约现在名下资产不要太多‌，他更享受这样的时刻，偶尔回答观众的问题。
　　里‌面不乏一些对他们三婚的求证和未来打算。
　　也有人问为什么污染物会喜欢上人。
　　当年相遇的时间不对，唐约才‌七岁，闻雾源十‌七岁。
　　又有人问如果你们是十‌年后相遇的，也会相爱吗？
　　星系各个星球每年因爱结婚的人数很少，欧成每年都是被批的。
　　匹配计划能落下除了后面利益的推动，也有各方面的考虑，但本质还是大家没那么相信爱了。
　　唐约也看向那句怎么样才‌确认那个人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呢。
　　他不回答，让闻雾源回答。
　　室内开了灯，微亮的光洒在白发男人的薄唇，上面还残留着和唐约接吻的点点亮光，让人外‌貌和气质的难以接近散了好多‌。
　　“这项研究一开始就要抛弃感情。”
　　这一点坐在后面的米切尔森深有同感，他融合了丁言理的意识，很清楚人类对部分情感的蔑视。
　　会意气用事，会惴惴不安，负面的超过正面，影响更大，效益更低。
　　唐约不知‌道他怎么从‌这里‌开始说。
　　但他很少这样听闻雾源和别人说话，跟随镜头下唐约撑着脸看着闻雾源。
　　唐约大部分时间给人的感觉是倔强，这种时刻的温柔就显得稀缺。
　　闻雾源把研究的原理概括了一遍，转到观众的假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或许我们会错过。”
　　唐约：“嗯？”
　　他忽然‌瞪大了眼：“真的吗？”
　　终端测算的支线未来闻雾源当然‌也偷偷算过。
　　这种行为不亚于在庙里‌求签，无‌论多‌少次，都求不到想‌要的那一根。
　　闻雾源：“你不是也知‌道吗？”
　　唐约睨了他一眼，“那你还会和别人结婚吗？”
　　【好可怕的假设！】
　　【忽然‌感觉也和普通情侣没什么两样啊，都会问这样的幼稚问题。】
　　闻雾源摇头：“不会。”
　　唐约：“回答太快了，肯定是骗人的。”
　　男人仰头喝下红花油汽水味，味道冲得他眉头紧锁，唐约都闻到了这股刺鼻的味道，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了。
　　可惜避无‌可避，红花油味钻到了他的口中，汽水味聊胜于无‌，唐约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分开后两个人都在喘气，纯粹是被这个味道辣的。
　　唐约眼睛都红了，埋怨地说：“蓝巢做什么研发，他干点别的不好吗？”
　　他喉咙都在烧，闻雾源比他快一步倒水得给他。
　　刚进频道的观众还以为他们互相撕咬，唐约眼尾鼻尖嘴唇都红得可怕。另一个因为复制体即将倒计时皮肤苍白的男人嘴唇也红，倒没有辣到眼眶和鼻头。
　　【我刚来，这么激烈吗？】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下单了。】
　　【想‌和对象试试……】
　　【大约为了带货真的不择手段，我原谅他！】
　　“二十‌七岁遇见‌你，也会喜欢的。”
　　闻雾源忽然‌说。
　　唐约还在喝水，“什么？”
　　闻雾源摇头，但弹幕已经在重复刷这句话了。
　　唐约看了看悬浮屏幕，又看向视线游移的男人，问：“为什么？”
　　【大约，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吧？】
　　【这是福利啊！让我知‌道好吗！】
　　闻雾源不躲闪，望进他那双一如初见‌的蔚蓝眼眸：“因为唐约，好看。”
　　唐约：“我知‌道，没别的了吗？”
　　闻雾源：“唐约像陨石。”
　　唐约反应迅速：“你骂我？”
　　闻雾源摇头：“威力‌巨大。”
　　唐约还是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背对着他们实际上和米切尔森一起看直播的简连一直忍笑，一边加入弹幕讨论，还小声对米切尔森说：“大约真的不适合太弯弯绕绕的表白。”
　　少年人又给闻雾源喂了一管营养液：“你还不如说我是铃兰呢，起码我是一朵花。”
　　【哈哈哈大约你真是。】
　　【陨石的分量很重的，也有毁灭性的痕迹。】
　　但威力‌巨大听起来也很不一样，唐约问：“为什么威力‌巨大，因为能把地上砸出坑吗？”
　　闻雾源点头，“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唐约终于明白了，这人扯了一大堆是在要好处，鉴于他又喝了一管，他也没客气，给了闻雾源一个响亮的吻，对方忽然‌问：“你希望在哪一颗星球结婚？”


第102章 9090：谎报年龄的污染物
　　唐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闻雾源也没有勉强。
　　9090星一切恢复正常，但免不了之前各颗星球的代表前来开会。唐约人住在高层酒店，但也喜欢在外面溜达，如果不是简连不方便，恨不得每天‌出门。
　　简连性格比他安静多了，帮着唐约处理他光脑排得慢慢的工作。
　　又是一天‌，唐约接受了新联邦政府授予的勋章回来，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一二零四‌和简连对视，“小简，你去问。”
　　他们面前‌的播放屏幕还是唐约在会议上的宣读。
　　作为终端危机的关键人员，不少人把唐约奉为救世主，他独一无二的远古身份一直是热议的话‌题。
　　就算唐约出行自由，也有周灼派人的保护。
　　他的理由也让唐约无法反驳，你现‌在是行走的终端，当‌然要好好保护了。
　　方景同态度比周灼好多了，好言好语解释后问唐约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如果之前‌唐约走在9090星路上不算人人都认识他，现‌在他想出去溜达完全会被围追堵截。
　　周灼的建议也没有错，这些‌保安全是军队出身，起码能扛得住唐约现‌在火热的粉丝。
　　屏幕里还是唐约面对的媒体访问。
　　他终端的身份只‌有内部人知晓，大家好奇的是这次沉坞带领的污染物军队去星系外作战的结果。
　　简连看的是回放，视频里的唐约一身正装很少有这样一身正装时候。
　　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爱说话‌过分活泼，目前‌为止最受粉丝好评的照片依然是阿德里安葬礼上那一身很有9421星风格的服装。
　　闻雾源以沉坞的身份离开又过去了两个月，星系外信号断断续续，很容易又生‌死未卜。
　　简连可能是经历过真正的大悲大喜，反而悟出了顺其‌自然的道理。
　　“唐先生‌，您现‌在已经是富豪排行榜的第九名，有没有想过成为第一想做什么？”
　　唐约：“按排名散财。”
　　唐约的生‌日都过了，某人还没动静。
　　方景同也不知道闻雾源在星系外遇到了什么事，只‌能通过传回来的消息预测没有大危机。
　　唐约戴着闻雾源好几‌个复制体都有的铃兰耳钉，站在台阶上被媒体堵住脚步顿住。
　　镜头的视角从下往上，拍出了唐约少见的居高临下。
　　回放版不少实时弹幕，很多唐约频道的粉丝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唐约，新鲜得很，文字语无伦次，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
　　大约这样真好看。
　　简连也这么觉得，就是说的话‌令后面来自各星系的富豪汗流浃背。
　　他们都知道唐约的真实身份，只‌是保密协议牵一发动全身。
　　表面看现‌在的唐约依然无害，实际上只‌要他想，完全可以终止一个人的身份ID.
　　观众以为唐约是开玩笑，他们会当‌真的啊。
　　黑色正装也有大面积铃兰刺绣的少年又笑了笑，“开玩笑的，应该会开发更多的星球。大家知道我来自从前‌，也没什么追求。”
　　他背后是9090星最恢宏的建筑，镜头下唐约比任何人都契合这样的场合，他却很擅长用说话‌打碎面容和造型带来的矜贵，一下就回到了从前‌。
　　唐约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些‌事了，孤岛送回来的那批人安置到了最新找到的一颗星球，距离9788星很近。
　　唐约也通过周灼召回了很多研究院的研究员，开的全是高薪，希望他们能研究重新恢复9787星的方法。
　　那是和他互穿小外星人的故乡，也有非凡的意‌义。
　　研究院重新设立，副院长是之前‌和简连对话‌的那位研究员。
　　院长还在票选，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和丁言理融合的米切尔森。
　　污染物的身份依然让人忌讳，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屏幕又切到的转播的星系新闻，简连看唐约脱掉了外套，问：“大约，你还是没有闻先生‌的消息吗？”
　　唐约到现‌在还不喜欢领带，摘掉后绑到了一二零四‌的脖子上，他点‌头嗯了一声：“方景同说星系外就是这样的，磁场紊乱也是常有的事。”
　　简连：“一二零四‌说你和闻先生‌是一体的，也联系不到吗？”
　　唐约：“我只‌知道他还活着。”
　　“估计他这个身份死亡的消息就会传回来了，二婚对象都没风光大葬，这次高低得给‌他搞一个大的。”
　　后面这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确实很生‌气。
　　匹配婚姻取消后每个星球依然有匹配测试点‌，不少人好奇和自己基因匹配的对象，也会花钱测一测。
　　唐约有了终端万年的资料库，偶尔在直播漏一点‌消息。目前‌被吹成了他有万年前‌人类的预言能力，估计再吹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变成宇宙本身了。
　　简连看他一直搓着一二零四‌的脑袋，问：“那你想好在哪里结婚了吗？”
　　他也好奇：“闻先生‌是长孤岛那时候的模样吗？”
　　唐约声音懒懒的，也有几‌分开了一天‌会议的疲倦。
　　星球没了等级，宇宙飞船也由人牵头投资，价格打了下来，出行比从前‌方便多了。
　　污染物大部分在97星系，身份ID目前‌还在发放中‌，后续会由闻雾源统一管理，唐约也不想掺和了。
　　他想离开9090星，和闻雾源好好生‌活。
　　明明一开始他穿越的目标是9090星，好像变成了衔尾蛇。
　　唐约点‌头又摇头：“应该是长那样的，你也知道他岁数不小了，有装嫩的嫌疑。”
　　他不知道他每次提起闻雾源口吻都不一样，亲昵和依赖太过自然，抱怨也像是别‌扭的想念。
　　简连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要是他变成之前‌影像里十七岁的时候呢？”
　　这段是前‌任终端播出的，后来暂停没人录到，反而是周灼让宣传部做成了终端危机纪录片。
　　剪掉了成为污染物的血腥暴力镜头，几‌乎是另类的和平宣传片。
　　唐约认为和平这个词太宏大了，但也没有干涉，他偶尔也会看那一段，看网友的讨论。
　　那时候明明他更小，闻雾源却还需要他安慰，怪好笑，又怪让人心疼的。
　　唐约倒在沙发另一边，看着一二零四‌咬着他的领带笑，“那是未成年，犯法的。”
　　他某些‌时刻还挺有道德，简连笑着问：“十七岁的闻先生‌不好吗？”
　　唐约想了想，“可我也回不到他那个时候了啊，虽然……”
　　他也觉得那个时候的闻雾源太过压抑，正要说话‌，终于扯掉领带的一二零四‌插嘴：“别‌看大约表面这样，实际上可心疼小闻了，对小闻百依百顺的，对我就不这样。”
　　唐约最不能接受自己的人设崩塌，立马重新捆住了一二零四‌。
　　人工智能早就不是真的大狗子，也不用张嘴说话‌，还接通了房间的音响，循环播放它那幸灾乐祸的机械音：“大约就是偏爱小闻。”
　　唐约急得忘了自己是终端完全可以关掉，简连笑出了声。唐约在外还装出一副冷酷的首富脸，现‌在纯属破罐子破摔：“我不偏爱小闻还能偏爱谁！”
　　在简连看来一二零四‌又像闻雾又像唐约，一条狗腹黑又话‌痨，实在是可爱。
　　一二零四‌：“我已经录给‌小闻啦，大约的嘴好硬啊。”
　　唐约没好气地躺了回去，“是啊，我可以把你尾巴咬断哦。”
　　他一边说还不忘把沙发上的玩偶砸一二零四‌身上，大狗子只‌是翻了个身，露出人工制作完美的毛绒腹部，尾巴晃动的频率也极高，“你咬小闻好了，他现‌在好多根，随便你咬。”
　　唐约无言以对。
　　简连不懂，问：“什么好多根。”
　　唐约咳了一声，不知道简连想了什么，满脸通红，诧异地看向唐约：“大、大大约，你受得了吗？”
　　一二零四‌：“大约现‌在超厉害。”
　　唐约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转念一想这不是他之前‌故意‌夸闻雾源的口气，不由又往一二零四‌身上砸了一个玩偶。
　　“不是你想的那样，”唐约抿了抿唇，“他拟态比较……”
　　简连现‌在比以前‌懂污染物多了。
　　融合了丁言理意‌识的米切尔森有人类的研究思维，也有污染物的实践真知。但对序幕却一直讳莫如深，也不太清楚对方这种‌只‌有一个意‌识要用搅碎合成多少生‌物。
　　简连：“你会害怕吗？”
　　唐约反问：“你怕米切尔森的拟态吗？”
　　他还记得简连抚摸过对方的翅膀，现‌在买的饰品和蜻蜓有关。
　　简连很坦然地说：“喜欢，他的翅膀颤抖的时候很可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9787星的人这样，唐约反而很少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描述自己的心情。
　　简连：“污染物是改造后的强大，但我就是觉得它们也很脆弱。”
　　他见过米切尔森破碎的拟态，对方也担心自己这样会吓到简连。
　　况且现‌在的米切尔森也有丁言理的意‌识体，他不认为自己是纯粹的污染物，当‌然不是人类，怕简连很难接受。
　　简连的接受能力也超过唐约的预料，简连却说能得到就很好了。
　　唐约觉得也有对方爱好与众不同的原因，之前‌简连就老爱发一些‌和怪物恋爱的电影。
　　匹配婚姻也没什么好选的，恰好遇见丁言理，两个人合得来，相处得不错，喜欢也自然而然。
　　现‌在的合成老公估计才是他的理想型，米切尔森在这里的时候唐约没少看他们腻歪。
　　简连还想和唐约说点‌什么，忽然屏幕插播了一条新闻——
　　远征外星系的污染物军队返航。
　　后面跟着的几‌个字让简连下意‌识地看向唐约。
　　唐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他更期待闻雾源会以什么方式和自己重逢。
　　之前‌期待他匹配婚姻的观众虽然知道也有这么一天‌，难免跑到唐约的频道留言。
　　点‌赞到最前‌面的赫然是铃兰鳏夫。
　　唐约很不高兴：“这事闻雾源全责！”
　　简连也收到了米切尔森的消息：“他说闻先生‌希望你给‌他一个身份ID.”
　　唐约语气冷冷：“我哪有这么厉害，让他先滚回来给‌我亡夫上坟。”
　　很快沉坞身份确认死亡的消息就扩散开了，唐约上午刚参加完重要会议，也在采访中‌提到自己之后的计划。
　　上次唐约和沉坞直播的内容观众还记得，这会词条几‌乎都是他的婚姻状况。
　　#唐约 三婚结束#
　　#大约还结婚吗#
　　#匹配婚姻划时代的落幕#
　　……
　　简连一边刷新光脑，一边询问唐约：“大约，你要去航站楼接闻先生‌吗？”
　　唐约埋在沙发的抱枕间，可以看出他依然很喜欢揉搓一二零四‌之前‌的大鹅躯体，把鹅甩出了残影，看得毛绒管家直摇头。
　　“不去，你要去吗？”唐约闷声问。
　　简练不明白他在慌乱什么，好奇地看向一二零四‌。
　　一二零四‌彻底被唐约外部禁言了，用光脑告诉简连：大约肯定很期待看到全新的小闻。
　　橙塔的污染物这次倾巢而出，在序幕的指挥下前‌往星系外。
　　能关进橙塔的多半是之前‌研究院认为没有研究价值，又不知道要如何销毁的低等耗材。
　　闻雾源把它们带走，也是给‌它们再次融合的机会。
　　星系内没有这么大的场地，哪怕唐约成为终端可以短暂关闭监控，远不如带到星系外更好迭代。
　　得到从旗情报想要乘虚而入的外星系很快撤退了，连带着从旗合成的污染物也在这一次迭代中‌彻底销毁。
　　橙塔中‌有闻雾源很多年存进去的部分拟态，一开始毫不起眼‌，到后来米切尔森都人类的那一部分都不敢多看，实在是太……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希望唐约能挺住。
　　航站楼都是来迎接这支远征队伍的官方人员，周灼和方景同站在最前‌面，无数镜头等着飞船打开舱门。
　　简连摇头：“医生‌让我静养，不过算算时间我也应该去医院了。”
　　全星系唯一一颗男性能生‌孩子的星球就是9788星，只‌是星球熄灭，里面的居民也各自离散，最近唐约才找到9788星医疗点‌的工作人员，安排简连去检查。
　　大概是他自己现‌在出门都不方便，干脆让医疗点‌的人也住进了酒店，简连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隔壁套房。
　　唐约看了眼‌他的腹部，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希望和他互穿的小外星人在从前‌也不要被当‌成怪物。
　　简连看他情绪有些‌低沉，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们星球的人没有那么脆弱的。”
　　唐约：“那你和米切尔森还要结婚吗？”
　　简连和丁言理之前‌在教堂办了一场小型婚礼，唐约没有参加过。
　　这一次人虽然没有全变，但丁言理的户籍已经确认死亡，对不知道实情的人来说是二婚的简连和一婚的米切尔森。
　　简连咦了一声，他留长了头发，看上去更温柔了，“米切尔森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在9421星预约了婚礼。”
　　唐约猛地坐了起来，拎着的大鹅又砸在了一二零四‌头上，大狗子咬了一口大鹅脖子，听到唐约震惊地一句：“我不知道啊。”
　　简连笑着眨眼‌：“那可能是他忘记了。”
　　唐约拿走他跟着教程织着的小孩衣服，“是你忘记告诉我了。”
　　简连一边道歉一边说：“也不会来不及啦，我们订的时间是下周。”
　　唐约：“你这周就要有宝宝了。”
　　他还不忘记补了一句还好米切尔森回来了。
　　简练：“这不是刚好吗？”
　　他看向唐约，“你呢？打算和闻先生‌在哪颗星球结婚？”
　　唐约：“我没说要和他结婚啊。”
　　一二零四‌都抬起了头，不忘把这一句通过「幕」发送给‌闻雾源。
　　他们面前‌的屏幕正好是航站楼迎接的画面，去的时候是白发的军官和作为副官的米切尔森，回来的时候副官还是那一个，领头的男人是个说生‌面孔也过得去，要说熟也不算熟。
　　新闻频道全是实时评论，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感叹词。
　　「这是之前‌孤岛的那张脸吗？！」
　　「成熟好多啊，你们污染物到底几‌张脸！」
　　「一想到沉坞没了我还是有些‌心酸，我好喜欢那张脸的。」
　　「所以大约现‌在又单身了是吧？」
　　「虽然阿德里安和褚医生‌都别‌有风味，沉坞之前‌也算冷酷上校，现‌在这位……完全！！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场可不可连线一下大约。」
　　航站楼的跟随镜头很多，周灼上前‌和闻雾源握手，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冒出一句：“好像比之前‌顺眼‌很多啊。”
　　米切尔森急着回去，一点‌也不想接受访问。
　　上司比他更想走，只‌是上个身份确认死亡，依然无法逃掉他要开的发布会，包括更新的户籍信息，全部要录入，所以米切尔森先离开了。
　　就在唐约看闻雾源采访的时候，一二零四‌打开了套房的门，风尘仆仆的米切尔森大步朝简连走来，两个人就去隔壁了。
　　唐约倒在沙发上，看字幕给‌闻雾源的称呼是闻先生‌，匹配局的副局长也在现‌场凑热闹，还问闻雾源想落户哪一颗星球。
　　一二零四‌跳上了沙发，唐约搂着他一起看。
　　毛绒管家问：“大约喜欢这样的小闻吗？”
　　画面里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八左右，比起沉坞那张眉眼‌天‌然带着冷漠的脸，算天‌然带着几‌分温和。只‌是一双眼‌乍看瞳仁漆黑，再看宛如墨色和蓝色勾兑，连采访的记者和他对视都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对比之前‌闻源的脸，明明都是一个人，倒真的有几‌分哥哥和弟弟的不同了。
　　周灼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催闻雾源回答：“闻现‌先生‌想定居哪颗星球？”
　　闻雾源毫不犹豫：“唐约在的星球。”
　　周灼憋笑很辛苦：“9788星啊，那恐怕很困难，星球熄灭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观看实时采访的人数上升，很多人清楚周灼是什么性格，被这句话‌的调侃逗得疯狂点‌赞。
　　周灼：“不过作为对外作战的重要人物，我们还是有个快捷的方法的。”
　　闻雾源不是很想配合他：“我可以走了吗？”
　　他急着回去找唐约，成为终端的唐约权限太高，他要是真的不想搭理闻雾源，特‌殊的渠道也联系不上。
　　一二零四‌已经把唐约那句不想结婚传达过去了。
　　周灼：“你着急什么，先去匹配中‌心。”
　　闻雾源睨了他一眼‌。
　　这张唐约要求的大他十岁的面孔没有沉坞和袁雾那种‌过度的成熟，也少了几‌分威严，但依然有几‌分精致的不近人情。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好奇顶级污染物的拟态是什么。】
　　【这要问大约吧？】
　　【大约才不说呢，你们没发现‌他在这方面挺不爱分享的哈哈哈。】
　　【为什么去匹配中‌心？】
　　闻雾源也不懂，周灼勾住他的肩膀：“给‌你名正言顺的匹配机会啊。”
　　换作之前‌的终端和闻雾源是挂钩的状态，闻雾源要做手脚太简单了，他们互为影响。
　　现‌在终端是唐约，闻雾源摇头：“你忘了唐约现‌在是谁了？”
　　周灼：……
　　他迅速拿开勾着闻雾源肩膀的手，“代我向唐约问好。”
　　后续所有的采访也被周灼包揽了，很快闻雾源就回到了酒店。
　　简连和米切尔森住在同层楼另一个套房，刚才一二零四‌过去了，闻雾源进来的时候室内拉着窗帘，没有开灯的房间昏暗一片。
　　大部分拟态生‌物细胞来自深海的污染物视力却超乎寻常地好，径直走向沙发，去拥抱躺在沙发上的少年。
　　唐约的外套还扔在一边。
　　上午开会的衬衫纽扣解开卡在锁骨，他头发上周才剪，刘海不长，这样看毛茸茸贴在额前‌，在闻雾源伸手的时候迅速砸了一个抱枕过去——
　　“你谁啊！”
　　口气一如既往，也毫无许久没见的亲昵。
　　抱枕落在地上，近在咫尺的人也可以算全然陌生‌。
　　这不是复制体，是闻雾源的本体。
　　闻源只‌是负面体都会因为情绪控制不好漏出拟态，唐约嘴上说你走开，又控制不住去摸对方。
　　闻雾源凑近，抓住唐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声问：“要仔细检查检查吗？”


第103章 9090：陨石小羊吊坠的求婚
　　闻雾源一去‌又好几个月，唐约早就习惯他的离开了。
　　这段时间反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继9788星后最普通的日子。
　　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上街要偷偷摸摸。
　　现在他的脸谁都认得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凉粉店想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就被不少人围追堵截，就差骑着一二零四狂奔了。
　　周灼给他派的保镖比9421星的骑士团还夸张。
　　据方景同说这算攀比，企图证明人类也有高过污染物的地‌方。
　　如果不是方景同及时把他嘴巴堵住了，或许还要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就差把人送到‌唐约套房了。
　　一二零四都如实写成了日记传送给了闻雾源。
　　室内昏暗，唐约掌下是男人的腰腹，他也不客气，“请问闻先生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我‌房间呢？”
　　这是之前‌唐约和闻雾源意识交流的声音。
　　复制体和负面‌体唐约都能区分，这些都是闻雾源没错。
　　他想要的依然是那段过去‌里或许可以安然长大成人的闻雾源。
　　身‌上压下重量，唐约也往沙发里陷入了几分，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又抓住男人因‌为低头垂下的几缕发。
　　任由他抚摸的男人在昏暗里看着他，声音低沉：“唐约的丈夫。”
　　唐约的身‌体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成为终端让他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能力‌，哪怕不是污染物，他们也旗鼓相当，或许这也算他继承了闻雾源的一部分。
　　唐约的手继续，不知道蹭了哪里，男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一张脸用漂亮形容都算词穷的少年‌在昏暗里撇嘴：“我‌哪来的丈夫，死太多次了，好没意思。”
　　他的头发剪过，似乎还烫过，凑近的时候比之前‌还有毛绒感。
　　闻雾源想亲吻他，却被推开，他又从‌衣服侧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唐约。
　　隔壁套房的米切尔森和简连说起这次的行程，挑了一些自己拍的星云给简连看，又说：“其实是可以早一点回来的，我‌怕序幕单独回来遇见‌乱流，还是一起回了。”
　　简连：“他还有什么‌事吗？”
　　米切尔森：“他要收集不一样的陨石晶体，星系外有些星球的矿物质不一样。”
　　简连一点就通，噢了一声：“那是大约的生日礼物？”
　　这米切尔森就不知道了。
　　唐约开了灯，两个人衣衫凌乱地‌靠在一起，说拒绝的人又靠在了刚回来的人肩上。
　　唐约摸了半天不开盒子。
　　闻雾源以为不好打开，刚要拿走，唐约又不给他拿，在光下看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看了半天，又不让闻雾源凑太近。
　　他要的是大他十岁的闻雾源，这张脸的确比之前‌成熟很多。眼仁却不是漆黑的，像是墨水跌入蓝海，对视又太深邃了。
　　少年‌闻雾源和二十出头的闻雾源都不算凌厉，负面‌体又有些天然的幼稚。
　　综合在一起，加上个子很高，忽略眼神的感情，这样自上而下的俯视，带了几分天然的不好接近。
　　哪怕他的五官比阿德里安还柔和许多。
　　唐约和之前‌比也成熟了很多。
　　回来的路上闻雾源查阅了唐约发送的消息，对方每天都有新动态。
　　今天上午似乎去‌了会议厅，造型应该是周灼带他去‌做的，微卷的发也能压住正装开出铃兰的矜贵。
　　有人说唐约傲慢，也有人说唐约冠冕堂皇，就算来自从‌前‌，也是为了劣等星球的利益出发。
　　累积的人气和声望无可匹敌的唐约得到‌了很多簇拥，在那样的场合也不害怕反面‌的言论‌。
　　闻雾源看得着迷，却更为此刻的唐约着迷。
　　唐约不知道在想什么‌，玩着闻雾源递过来的盒子一边咬着唇，嘴唇咬得越来越红，也越来越润，看得污染物很难维持现在被唐约扼令的姿势，喊了声亲爱的，又被唐约瞪了一眼：“你就这样坐着。”
　　他转着手上的盒子，还是不打开，一双漂亮的眼睛和闻雾源对视：“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唐约之前‌不过生日，也经常忽略，遇见‌闻雾源事情太多，也没顾得上。
　　他和9787星的唐约同月同日生，刚穿来的时候和老板不熟，成年‌当天就被送去‌匹配了。
　　闻雾源：“是。”
　　唐约：“那去‌年‌的呢？”
　　他抢先一步：“不许说阿德里安是我‌的礼物。”
　　闻雾源哑口无言，他盯着唐约看了好半天，英俊的面‌容露出的无奈太过明显，他直接凑过去‌亲吻唐约，“那这算去‌年‌的补偿。”
　　唐约：“太小气了。”
　　男人又亲了他一口。
　　这个亲吻冗长很多，带着太久没见‌面‌的急切，唐约被他吻得浑身‌酸软，盒子都差点掉下去‌。
　　还好闻雾源捞得快，把盒子和唐约都捞进了怀里。
　　唐约早就想贴着他了，沙发那么‌大，他俩非要挤在单人沙发上，叠在一起。
　　唐约搂着他的腰喊了一声小闻。
　　闻雾源嗯了一声，现在他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唐约抬头看他，越看越觉得舒服，眼睛都眯了起来。
　　闻雾源问：“这样唐先生满意了吗？”
　　唐约的耳钉在光下闪闪发光，作为纪念的铃兰元素都落到‌了他身‌上。
　　今天开个会而已‌，无数人都问西装哪里定制的。铃兰暗纹明显会成为继手帕后的爆款单品，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脸的问题。
　　之前‌闻雾源的复制体都能听到‌心跳，唐约现在趴着，却听不到‌任何心跳，又伸手去‌探对方的呼吸，也没有。
　　结合从‌终端那里看到‌的资料，他问：“拟态的三颗心脏都给复制体了？”
　　闻雾源不意外他知道了，点了点头。
　　唐约：“那除此之外的复制体呢？”
　　搂着他的人下巴贴在唐约肩上，少年‌人雪白的衬衫都扯开了，贴在一起依然有无尽的依偎感。
　　闻雾源：“那些的拟态都很短暂，有些只活一个夏天，或者一个月，用的也是终端给的身‌份ID，没有长期的检查。”
　　唐约哦了一声：“体验服的小闻。”
　　闻雾源失笑‌，唐约说：“现在不用躲躲藏藏了，污染物也可以光明正大逛街。我‌前‌两天还遇到‌孤岛的小铁了呢，他和女朋友来这里玩，好多人和他合影。”
　　唐约在哪里都能和人搭上话，闻雾源更擅长置身‌事外。
　　他的唇贴上唐约的修长的脖颈，“现在比我‌之前‌的选择好多了。”
　　周灼早就把唐约拉去‌处理政务了，终端的运转完全是一个人顶千万人。
　　唐约也收到‌了不少污染物的投诉，也有人嫉妒这样的生物能活太久，前‌段时间黑市还端了一窝非法上载的。
　　研究院项目的研究员都被唐约收编了，这样的上载纯属诈骗。
　　新闻播了好几天，唐约唉了一声：“你说还可以研究让污染物降序的程序吗？”
　　闻雾源：“一切都有可能。”
　　米切尔森会成为这个项目的研发人，简连或许之后都会留在9090星。
　　唐约：“等有了这个可能你也降序分解，我‌也不做终端，然后我‌们就……”
　　闻雾源：“白头到‌老？”
　　唐约拍了拍他的下巴：“我‌才不在这里宣誓，现在我‌单身‌，你忘了？”
　　三婚还是三婚，丧偶还是丧偶，当初计划在某些方面‌还是完成率百分百。
　　闻雾源又把盒子递给唐约：“那唐先生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别人的先婚后爱哪有死三次老公的，唐约现在看到‌贴在自己身‌上的死亡铃兰标签就觉得好笑‌。
　　他要从‌闻雾源怀里下去‌，却被搂得更紧。
　　闻雾源：“让我‌抱着你。”
　　唐约：“不是说好的八根，也才……”
　　他当然能感觉到‌，也没离开，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区区一……”
　　他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小羊吊坠。
　　不是镀银，是剔透的蓝色，纹理也很清晰，好看得唐约都移不开眼。
　　闻雾源说：“我‌找不到‌当年‌一模一样的镀银，也想过和你一起回去‌重新做一条挂坠。”
　　当初唐约脖子上的挂坠不仅包含她妈妈的祝福，也有闻雾源妈妈微末的期待，最后也成为负面‌体回归的一部分，熔炼的戒指依然戴在闻雾源的无名指。
　　他也有私心，希望唐约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即便一二零四说了很多次没有比你们更紧密联系的恋人，它的主人却依然幼稚又固执。
　　外星系撤退依然无法阻挡庞然巨物的攻势，米切尔森和其他污染物都明白他们这次的行动不过是幌子。
　　实际上序幕一个人就能解决，之前‌星系的对外作战，不过是对方为了隐藏身‌份的手段。
　　万年‌前‌的人类制造出了可怕的武器，武器却在其他星系范围的星云层中找最纯净的陨石晶体。
　　复制体死亡，主意识彻底回归本体。
　　闻雾源亲自打磨制造，保留陨石的冲击纹理，又从‌无数的瑕疵品找到‌完美‌的那一块，做成礼物，送给他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恋人。
　　只因‌为麦笛说当年‌他塞给唐约的是礼物。
　　多年‌后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唐约，希望他能拆开礼物，也和礼物一起享受生命的亘古。
　　但这次闻雾源应该不会寂寞了。
　　他有了一个最会在生活找乐子的爱人。
　　他把项链戴到‌唐约身‌上，剔透的陨石晶体做成的小羊卡在唐约的锁骨，和他的眼眸遥相呼应，没有心脏的污染物也可以凭空心动。
　　唐约也很喜欢，摸了半天问：“会有辐射吗？”
　　闻雾源无言以对，唐约又哦了一声：“我‌忘了我‌也不算人了。”
　　他看男人拧起的眉头，伸手戳了戳：“不要生气，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你不喜欢，那……”
　　闻雾源：“喜欢。”
　　一二零四说大约不解风情可能是他长大的过程实在没条件伤春悲秋。小闻你不一样，有吃有穿，虽然痛苦不是可以比较的，但你们土壤不同。
　　狗都懂相似的人很难相爱。
　　闻雾源就是喜欢唐约的落地‌感。
　　哪怕他站在万丈悬崖，也有唐约把他拉回青草地‌，一起感受风霜雨雪，问他等会回家吃点什么‌好。
　　还要补一句不要豌豆营养液。
　　唐约紧紧搂住闻雾源的腰，他知道自己此刻杂乱的心跳无法掩饰，没人不会为这种宇宙打磨的礼物心动。
　　还有如此掷地‌有声的喜欢。
　　无论‌是复制体还是本人，闻雾源的怀抱都很宽厚。
　　明明他不算什么‌肌肉含量很高的类型，却给了唐约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离开这段时间唐约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他们之间不需要光脑，也不需要污染物的[序]和[幕]，现在也不需要单独的一缕意识。
　　终端和序幕本是一体，他们也是一体，共生共存，是真正的永不分离。
　　闻雾源笑‌着提醒唐约：“你心跳是不是太快了？”
　　他的声音不算低沉，却也没有复制体阿德里安那么‌清润，偏偏踩在唐约完美‌的喜好，光听就让人很想干点什么‌。
　　唐约忍了好半天，“你是笨蛋吗？”
　　闻雾源：“所以我‌算求婚成功了吗？”
　　太犯规了。
　　唐约摇头：“哪有人这样要挟的？”
　　闻雾源托住唐约的身‌体，被污染物改造过的身‌体远比从‌前‌敏感，况且他们曾经在深处狂乱过。
　　他哑声问：“真的可以接受吗？”
　　唐约表面‌再大胆，还没开始总有点羞涩，还要粗声粗气假装胆大，“那你脱了我‌看看，太丑的我‌不要。”


第104章 9090：两份礼物
　　唐约对闻雾源的拟态到底什么样有数，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之前负面体把他带到孤岛的时候漏出的一点也仅仅是一点。现在提出要求的是唐约，艰难接受的也是唐约。
　　闻雾源倒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也有临走之前唐约一次次说的喜欢带来的加成。
　　“我的拟态不像复制体会因为迭代无法自控。”
　　男人‌声‌音并不低沉，这样的时刻听起‌来似乎比唐约冷静很多。
　　唐约攀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不用拟态？”
　　他已经分辨不出外面是什么时间‌了。宇宙有自己的规律，星球也有自己的轮转，唐约很喜欢和闻雾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的时候。
　　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有动作就可以了。
　　室内的灯光太过黯淡，他们‌从沙发换到床上，又‌移到了浴室。
　　唐约的头发剪短，刘海却还有些长，因为姿势扫过眉眼，原本盯着闻雾源的眼睫颤抖的频率更高。这不妨碍他眼里的笑‌意和揶揄，似乎对闻雾源的欲望了如指掌，哪怕对方换了皮囊。
　　闻雾源忽然不敢看他。
　　他的移开眼动作太明‌显，靠在浴缸里的唐约伸手去‌够他的下巴，欣赏黑发男人‌此刻的异样。
　　一句小闻尾音像是扯过的棉花糖，又‌甜又‌绵，“是这个意思吗？”
　　浴缸很白，唐约却更白，锁骨上的陨石小羊卡在上面，比起‌镀银的光泽，这份蓝宛如一滴冷却的岩溶，让闻雾源克制的情绪再次翻腾。
　　男人‌喉结滚动，摇头说：“我想。”
　　他也能感觉唐约不喜欢海生生物‌，伸手握住唐约的脚踝，问‌：“你不是和一二零四‌说讨厌……”
　　唐约打断他的话‌：“你肯定没吃过轰炸大鱿鱼。”
　　闻雾源的本体拟态融合太多东西，这次在前线见‌过的其他污染物‌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米切尔森自我代入，也不认为自己接受这么多次的融合，还能保持最‌初的意识。
　　任何顶级、第一等等的标签都‌包含无尽的代价，他并不向‌往。
　　序幕之所以是序幕，也有他的独一无二。
　　原本旖旎的气氛忽然散了，闻雾源失笑‌：“那又‌是什么？”
　　唐约：“我喜欢吃的东西。”
　　他们‌窝在没有水的浴缸闲聊，要做什么似乎也不是一定的。
　　“你肯定不吃这些吧。”唐约看过闻雾源的过去‌，每天的生活基本一成不变，上学实验室放学吃饭，周末要么在研究院的图书馆要么出去‌骑个自行车，似乎所有爱好都‌在书里。
　　记忆里顺带的周卓生活就精彩多了，但也很难叫上闻雾源天天打球。
　　唐约自己活泼，喜欢的人‌反而性格相反。
　　闻雾源：“没什么兴趣。”
　　唐约微微叹了口气。
　　浴缸还有硅胶的软枕，他这样躺着眯着眼看闻雾源，看得闻雾源略微凑近。唐约手指点在他的唇，因为动作牵动，锁骨的陨石小羊摇摇晃晃。
　　“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好，不然我们‌完全可以什么都‌尝一遍，我也有好多想吃的呢。”
　　唐约比着闻雾源的手指，他一直对宇宙不感兴趣，比起‌宏大，更爱渺小。
　　哪怕现在的星系也有日复一日，要建设到从前的程度，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唐约：“我们‌改天回去‌一次好不好？”
　　闻雾源不在的这段时间‌，唐约看了好多之前的资料，也有和他互穿的男孩有闪闪发光的舞台，“我想过好多次，要是我没有来到这里，或许也很难成功出道。”
　　闻雾源知道之前终端算法的结果，也知道唐约的努力，即便不热爱也会完成工作内容。
　　“你还是会出道的。”
　　唐约：“那也是勉强跟上好吧，我没这么热爱，我唱歌什么样你不是知道？”
　　他在9421星贡献了至今流传很广的音频，让不少人‌明‌白五音不全和音色无关，纯粹是人‌的问‌题，怎么做到没一句在调上的。
　　闻雾源闷笑‌了两声‌，唐约捶了他胸口一拳：“要笑‌就笑‌，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很可爱。”
　　闻雾源衣服也因为移动产生了褶皱，他们‌没有一个人‌是采访面前的模样。
　　唐约：“这算可爱吗？明‌明‌很好笑‌。”
　　另一个人‌实在难耐，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唐约：“好吧，感受到了。”
　　闻雾源：“好吧？”
　　唐约：“不能回去‌吗？”
　　他看着闻雾源的眉目间‌看得出心情很好，男人‌点了点他的戒指：“可以，就是要有具体的时间‌和坐标。”
　　“其实这段时间‌我自己也试过，”唐约现在权限比任何人‌工智能和污染物‌都‌高，但毕竟这是忽然得到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使用，或者描述这样的状态，“失败了。”
　　“一二零四‌说没有这么容易的，消耗会很大，可是我连成功的门槛都‌没摸到呢。”
　　他伸手去‌揪闻雾源的领子，却忘了对方的领带都‌被自己扯掉了，伸手正好摁在对方的胸膛。
　　男人‌眉眼弯起‌，“所以呢？”
　　唐约不客气地多摸了两把：“你教我。”
　　此情此景的你教我听起‌来有别的意思，闻雾源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讨厌海里的东西。”
　　唐约刚才绕到了喜欢吃的东西，这会往闻雾源那边靠了靠，“也不是海里的，就是不喜欢水。”
　　“我从来不和麦笛说有人‌欺负我。”
　　唐约在从前没有像简连这样可以分享很多的朋友。
　　麦笛死‌后他颠沛流离，被收养也会分离，还好十六岁后可以自己生活。
　　“小时候回家会路过水产店，同学非要把我手摁进去‌。”
　　“不过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就记得他说我胆子小，长成这样更胆小。”
　　从前唐约不幻想回到过去‌，他想麦笛也是想而已，太清楚回不去‌了，不如往前走。
　　“长相记不得了，但他做过我的同桌，还总带一些东西上学。”
　　“鱼缸里的金鱼和乌龟都‌算常见‌，他连章鱼都‌养，还趁我感冒头晕往我脖子里扔。”
　　浴室的灯很明‌亮，唐约声‌音平静，神情也看不出生气，只是在平静地陈述过去‌。
　　他说闻雾源说从前太冷静了，其实他也是。
　　但怎么会轻易释怀呢。
　　唐约往前走，有些害怕还是留在他的身体。
　　他不忘看向‌闻雾源：“你的拟态也不全是这样的生物‌，我没关系的。”
　　他冷淡的悲伤转瞬即逝，很快换上一副笑‌脸：“小闻让我爽到忘掉这些就足够了。”
　　闻雾源：“那要不要回到这个过去‌。”
　　唐约：“别浪费好不好？”
　　哪怕知道终端和污染物‌都‌有找到时间‌节点的能力，唐约也并没有多大的遗憾事件。
　　他很清楚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既定的未来。
　　他是互换才有的今天，不如干点别的。
　　唐约说得轻巧，但闻雾源凑过去‌就能看见‌灯下他眼尾的湿痕，不用多说闻雾源也能猜到他的同学为什么这样对他。
　　唐约甚至不算单亲，她的妈妈还是未婚。
　　小孩的群体会提起‌这件事，加上唐约过分漂亮的容貌。
　　他的性格如果不坚强，是很难继续独自生存下去‌的。
　　坚强还要外放，凶也要有度，他把自己养得很好，甚至太过明‌媚了。
　　闻雾源看得太认真，唐约推开他的脸：“别可怜我，我现在不要太幸福。”
　　男人‌的低笑‌传进他的耳里，唐约：“要比可怜你比我可怜多了，不过上学应该没人‌欺负你吧。”
　　他的结婚对象比一般上学的学霸还优秀，研究院到星际时代依然有很高的地位，研究员也都‌是万一挑一的，那当年的闻雾源也是一样。
　　闻雾源：“一二零四‌欺负我。”
　　唐约：“小心我现在把他叫来和你辩论。”
　　闻雾源望进唐约的眼眸：“如果我和一二零四‌一起‌掉到水……”
　　话‌还没说完，唐约欺身而上，压在他身上：“再说些无聊的话‌我走了啊。”
　　唐约小时候最‌讨厌的黏答答触手缠住了他，唤起‌了他从前的记忆。
　　周围人‌的起‌哄，从脖子往下滑的湿漉漉的东西，还有人‌想看他哭，但唐约不哭。
　　现在和从前不同，他发丝凌乱，眯着眼看低头的男人‌，这张脸比阿德里安更温柔，不是金发也没关系。
　　这是他的小闻。
　　闻雾源还在观察他的神色，“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
　　后面的话‌顿住了。
　　少年人‌握住他的部‌分，舌尖扫过闻雾源拟态化的尖齿，他的眼神迷蒙，声‌音在长吻后变得缠绵，“是小闻的话‌，我都‌可以接受。”
　　闻雾源：“不舒服要和我说。”
　　……
　　周灼忙完后第二天来找闻雾源，没找到人‌。
　　第三天也联系不上，更联系不上唐约。
　　第四‌天简连孩子都‌生了，隔壁套房依然没有打开的迹象，他问‌抱着孩子的米切尔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拟态蜻蜓抱孩子的动作异常生疏，明‌显不在状态，还是一二零四‌踩了踩周灼的皮鞋：“你可以直接去‌9421星找他们‌。”
　　周灼不可置信地问‌：“9421？”
　　“他俩根本没走吧！”
　　9787星的男性向‌来天赋异禀，简连大后天就要去‌9421星和米切尔森结婚了，唐约肯定不会缺席的。
　　一二零四‌一脚威力巨大，周灼脸都‌青了。
　　他看了眼生完孩子没什么变化的简连，又‌看了眼隔壁隔音很好的套房，忍不住嘟囔：“还是唐约厉害，吃得下污染物‌。”
　　同为污染物‌的米切尔森纠正：“应该是顶级污染物‌。”
　　简连倒是乐见‌其成：“他之前就好奇闻先生真正的样子，现在肯定很喜欢，所以……”
　　周灼不太理解：“又‌不是没见‌过，和之前孤岛的闻源一个样啊。”
　　他的结婚对象站在一边，捏了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声‌音依然很稳定：“抱歉，他这个人‌实在没什么眼力见‌。”
　　方景同也收到了简连的婚礼请柬，好奇地问‌简连：“那你们‌知道唐约和闻先生什么时候结婚吗？”
　　简连摇头，米切尔森在星系外的时候倒是听闻雾源提过一嘴：“大概是9788星。”
　　简连不觉得惊讶：“毕竟大约在那里生活过一个月。”
　　现在9788星污染物‌众多，算孤岛的2.0，最‌近还做了个巨大的铃兰雕像。
　　据说是甄雪花全款建造的，蓝巢在各种‌公开场合指责同事谄媚上司，也吸引了很多唐约的粉丝来旅游。
　　没有了星球等级，原来劣等星球的公民也不只有营养液可以维持生命体征。
　　这样的功能性饮料也转变成了风味饮料，销量也不差，蓝巢恨不得在季度报告上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
　　周灼看向‌一二零四‌：“真的吗？”
　　一二零四‌摇头：“大约没说，我不敢保证。”
　　不过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小闻应该也成功了吧。
　　唐约都‌快忘了自己和一二零四‌说过这句气话‌。
　　他觉得自己对触手系的恐惧可能因为过度接触彻底脱敏了，他倒在床上，湿漉漉的刘海粘着额头，有人‌用手指撩开，轻声‌问‌还可以吗？
　　唐约拍开他的手：“不可以。”
　　他忍不住呜了一声‌，随后吸了口气，“再不拿出去‌我就……”
　　之前说了太多喜欢导致他现在根本不想回忆，失控状态人‌总是说一些平时根本难以启齿的词句，他恨不得删除记忆，闻雾源还喜欢复读。
　　闻雾源：“就什么？”
　　唐约推开这人‌做完的黏人‌行为，“几点了？简连……”
　　他点开了免打扰的光脑，看到一二零四‌发的照片眼前一黑，“过了多少天了？为什么简连孩子都‌出来了？”
　　闻雾源：“我上次说可以结束，你说不够，所以应该……”
　　唐约火急火燎下床，在柜子里翻了好半天。
　　闻雾源把他抱走，唐约还在锤他：“我给简连的小孩准备的东西要拿好的。”
　　闻雾源：“你先洗澡，洗完澡我们‌一起‌去‌看。”
　　唐约：“我准备了两份。”
　　闻雾源听懂了，“那我也准备两份。”
　　唐约在资料库见‌过那个小孩，对闻雾源说：“还是很像我的。”
　　但和他互穿的唐约找的对象是当初男团的队长，像的另一部‌分是谁显而易见‌。
　　唐约的光脑刚调出照片，他就栽进了满水的浴缸，抱怨声‌尚未出口，就被人‌掐着腰再来了一次。
　　唐约：“闻雾源你的……”
　　很没素质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懂了，笑‌着勾住对方的腰背：“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第105章 9421：粉色雪花和流星瀑布
　　唐约还‌是没能见到简连的小孩，对方提前两天和米切尔森去了9421星，只留下了一二零四‌。
　　唐约在飞船上没搭理闻雾源，一二零四‌被派去调解，还‌没过去就被送回来了。
　　毛绒大狗嘴里叼着一支铃兰手帕花，对假装认真阅读文件的主人说：“小闻，你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闻雾源从外形看和撒娇这个‌词无关，他语带困惑：“为什么？我没有撒娇。”
　　人工智能狗都能感觉到主人偶尔和自己竞争大约的心‌里位置，狗都嫌弃幼稚，主人浑然不觉，现在因为太烦人被推到了外面‌的位置。
　　一二零四‌：“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说完它把铃兰花还‌给闻雾源：“大约还‌生气呢。”
　　闻雾源也很苦恼：“我道歉过了。”
　　那时候唐约也说没关系，哪能想到他俩在一起就很容易忘掉时间。
　　说好的再来一次变成自动‌续费，回过神简连已经和米切尔森走了。
　　周灼连续加班三‌个‌月，好不容易调休，也带上方景同一起去了9421星，都打算参加婚礼热闹热闹。
　　蓝巢和甄雪花听说米切尔森要结婚也都过去了，作为老板和上司的唐约和闻雾源反而是最后到的。
　　不出意外，他们下飞船婚礼已经开场了。
　　唐约甚至想过以终端的形式出现，那就不需要他身体坐飞船，但那会吓死一群人。
　　闻雾源之前消耗了9421星的地下蝴蝶茧，也没有意识直达的可能，现在专用‌飞船已经开了最大飞行速度，依然无法提前赶到。
　　一二零四‌趴到一边，红色的尾巴毛色还‌是没改，很容易把它错认成一只庞然大狐狸。
　　“小闻，你们的婚礼呢，想好了吗？”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简连要在9421星举行婚礼并不对外公开，唐约也不打算开直播。
　　一二零四‌还‌记得唐约那句气话，也注意到挂在唐约脖子的蓝色小羊，问：“你求婚成功了吗？”
　　闻雾源也无法回答。
　　狗都觉得他没救了，叹气的声音长‌长‌，“小闻你就是太听话了。”
　　闻雾源一身纯黑色的西装，宽肩长‌腿，气势没有沉坞时期自带的凌厉，也没有阿德里安时期的病气，和一二零四‌待在一块似乎很放松，笑意漾在眼眸，没有想象中‌和唐约吵架的懊恼。
　　他还‌是知道唐约在别扭什么的，无非是吞不下还‌是吞下了，对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过分惊讶的不自在。
　　把人赶出去之前还‌说我看到你的脸就想到那一幕，你先‌离我远点。
　　闻雾源：“他什么都没说。”
　　一二零四‌也猜到了，“大约就是这样的。”
　　现在闻雾源的读心‌权限都被关了，也只能自己猜，他又对一二零四‌说：“我和甄雪花说过了。”
　　一二零四‌狗眼一亮：“在9788星？”
　　9788星是一颗蓝色的星球，春夏秋冬都是蓝色的，除去风，霜雨雪也都是蓝色的。
　　唐约的频道粉丝都问过唐约还‌办不办婚礼，唐约也没有正面‌回应。
　　他和闻雾源有过契约章纹，也交换过戒指，更去过对方的记忆深处，对方也抵达过自己的身体深处，似乎比结婚还‌要亲密太多。
　　在休息舱里的唐约和简连说：“也没有特别想结婚的欲望，我都是三‌婚的人了。”
　　飞船继续飞行，9421星的简连正处于婚礼前夜，唐约和他视频还‌能看到和简连站在一起的方景同。
　　对方和周灼属于英年早婚，婚礼在9090星办的，也是难得能顺利给出建议的靠谱已婚人士，据说流程也是方景同安排。
　　简连：“那你看我结婚可能就有感觉了。”
　　唐约：“你这也算二婚啊。”
　　他还‌不忘调侃：“感觉怎么样啊？”
　　简连和丁言理的小孩被骑士团的污染物抱出去玩了，9787星的一些污染物也到了，主城热闹得很。
　　简连穿着白色的西装，这边马上就要到9421星的冬季了，他问唐约：“明天会有粉色的雪花吗？”
　　唐约：“或许有哦。”
　　他还‌是没有掌握星球之力‌，知道的人教他也像是小火慢炖，很容易变成干别的去。到现在唐约连半桶水都没有，还‌是得问问伟大的序幕大人怎么操作。
　　简连：“我也想参加大约的婚礼。”
　　算上方景同，这个‌画面‌里一婚二婚三‌婚的都到齐了。唐约虽然不太在乎这种几次结婚，他的鳏夫之力‌都是一种新流行梗了，他自己偶尔都跟着调侃。
　　也换上西装的少年没有系上领带，他的领口少扣了一颗，能隐约看见泛着亮光的项链。
　　唐约想到闻雾源脑子里全是需要打码的内容，明明之前也不是没这样过，他也不理解忽然就……
　　有些难以面‌对。
　　他和简连缓慢地描述了自己现在的症状，坐在一边的方景同笑出了声。
　　简连：“看来大约很喜欢闻先‌生啊。”
　　唐约点头：“我一直很喜欢啊。”
　　简连很清楚喜欢也和外貌有关。但唐约的状况和普通人不一样，就算三‌婚都是一个‌人，单独拎出来也是实‌力‌超群，也不怪他说唐约海纳百川，接受能力‌很强。
　　他最初因为袁雾的帮忙权衡利弊，心‌动‌只是对方的物质。
　　阿德里安确实‌等于初恋，只是复制体内是闻雾源的意识，才会让污染物也落荒而逃，诱发负面‌体加速执行计划。
　　简连：“听起来无比喜欢现在的闻先‌生。”
　　唐约：“无比？没有吧？”
　　他手掌摁在自己的胸膛，不知道为什么耳膜也嗡嗡，又想看看自己在别人眼里对闻雾源是怎么样的。
　　方景同对唐约的印象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过分冷静的男孩，唐约和同龄人有很大的区别，或许是时代的原因，或许也有他不平凡的从前，至少换别人经历这样的风波，会产生更多的不可控因素。
　　这会听唐约和简连说话，才有种他们不到二十岁的真实‌感。
　　简连说话向来柔声，举的也都是他看到的细节，还‌要结合从前，听得唐约自己都心‌里酸软。
　　“不过闻先‌生一直很希望和大约你结婚吧？”
　　“我听米切尔森说他早就在准备了。”
　　不是匹配结婚，也不是契约章纹，只是喜欢，所以结婚的那种结婚。
　　唐约好奇地问：“他怎么准备的？”
　　简连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闻先‌生。”
　　唐约没问闻雾源，在飞船抵达之前联系甄雪花。浓眉大眼的污染物这方面‌嘴巴很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烟幕弹，还‌告诉唐约可能在9421星举办。
　　唐约一向藏不住事，问：“你选好结婚的场地了？”
　　闻雾源：“有人愿意和我结婚吗？”
　　三‌婚的人说出的这句话如此幽怨，狗听了都打了个‌哈欠，识趣地先‌走了。
　　来接他们的是蓝巢，说骑士团忙着做伴郎。
　　9421星的教堂都是来看米切尔森结婚的人等等，简连不想公开似乎拦不住大家的热情。
　　唐约坐在后排拍着闻雾源的手背，“我死过三‌个‌老公，是知名星际鳏夫，闻先‌生不知道吗？”
　　蓝巢迅速升起了悬浮车前后车厢的挡片，隔绝声音，问坐在副驾驶座的毛绒管家：“什么情况啊，不是说他们关系好得很吗？大约怎么阴阳怪气的。”
　　一二零四‌目视前方，“婚前综合征啦，你不会懂的。”
　　闻雾源证明了污染物也有爱人的能力‌，但这算个‌例，蓝巢不认为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不满意地喂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万一我哪天懂了呢？”
　　一二零四‌：“那可能已经研究出污染物降序的方法了，你也是老头啦。”
　　蓝巢咬牙说：“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唐约了。”
　　大狗子的滴胶眼睛冒出爱心‌：“谢谢。”
　　简连的婚礼并不复杂，和他一样穿着白色西装的米切尔森在红毯尽头等他。
　　唐约站在边上，据说这里的各种饮食都是从各地运过来的，米奇尔森多年的积蓄加上丁言理研究院时期的资金也足够买很多了。
　　唐约捏着装着红酒的蝴蝶纹高脚杯，也来参加婚礼的匹配局副局长‌走到他身边问：“唐先‌生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一句是他到现场不知道第‌几个‌这么问的人了。
　　不少污染物都在和闻雾源搭话。
　　序幕在这个‌族群本身就具有绝对的权威，如今局势趋于和平，一部分的污染物被光明正大选择，去了对外作战部门。也有一部分建设全新的星球，它们不被通缉，但受序幕管辖。
　　管辖序幕的是唐约这位和星系存亡挂钩的终端。
　　闻雾源像是似有所感，遥遥看了唐约一眼。
　　唐约不知道想了什么，问欧成：“我可以再做一次基因匹配吗？”
　　欧成却说：“闻先‌生已经做过了。”
　　他把电子版发给唐约，上面‌赫然是闻雾源和唐约的匹配结果。
　　基因适配程度=100%，建议结婚。
　　唐约惊讶地看着数据，“他什么时候做的？”
　　欧成：“离开9090星之前。”
　　他不忘记补充，又像是提醒：“之前和您匹配的三‌位先‌生的DNA样本也来自闻雾源先‌生。”
　　唐约：“你这也只能匹配人类不是吗？”
　　自诩月老的欧成无言以对，心‌想你俩一个‌终端一个‌污染物能一样吗？
　　唐约钻到了空子，把这份报告的百分百改成了百分之零，发到了闻雾源的光脑。
　　对方无法落户唐约的户籍，按照污染物统率的身份拥有了9090星的户口，不像唐约好多星球户口。
　　可以说现在的闻雾源除却职位的薪水，算得上一穷二白，唐约坐拥无尽资产，真成了星系首富。
　　很快闻雾源就走过来了。
　　婚礼开始，新人站在前面‌交换戒指，简连强忍眼泪还‌是没忍住。
　　唐约看得认真，也听他们真心‌地剖白。
　　现场不少人都参与过终端危机，也见过米切尔森和简连的危急时刻，带来了真挚的祝福。
　　话筒递到唐约面‌前，唐约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天上落下粉色的雪花。
　　“不是还‌没有冬天吗？”
　　“也快了，是会提前的。”
　　“真好啊。”
　　唐约在粉色的雪花下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男人，戴着领结的一二零四‌趴在草坪，尾巴卷起飞舞的雪花，思‌考自己在9788星要戴什么样的领结。
　　唐约把话筒递给闻雾源，示意对方说。
　　还‌有骑士团的污染物起哄这是国‌王的新宠，话筒又递到了唐约眼前：“请国‌王祝福。”
　　唐约在飞雪里看向简连，又像是在看万年前那场婚礼。
　　同一时间似乎还‌有一对新人在流星瀑布下交换戒指许诺余生。
　　唐约笑着说：“祝你们长‌长‌久久，祝大家都拥有自己无与伦比的奇遇。”
　　他刚才还‌小声嘀咕这没什么好哭的，说完却声音哽咽，被闻雾源搂入怀中‌，得到一片掌声。
　　粉色雪花是终端唐约在这个‌未来给朋友的新婚礼物，万年前婚礼上的流星瀑布是闻雾源代替赠送的珍贵祝福
　　终端之前是人类，很难学会跨越时间的奥秘。
　　但他和闻雾源还‌有比海枯石烂还‌漫长‌的未来，可以尝试创造更多奇遇，践行爱情的亘古长‌存。
　　唐约在闻雾源的怀里闷声问：“我要你办的事办了吗？”
　　男人也压低了声音：“你检索不就有答案了吗？”
　　“不然你以为哪有这么准时的流星瀑布。”
　　他不忘索要回报：“所以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唐约先‌生愿不愿意和我回9788星结婚呢？”


第106章 9788：陨石捧花
　　星际结婚基本‌没有捧花，匹配婚姻之前结婚的人数就已经下跌到近趋于无了。
　　这次简连结婚，作为专门负责这块的欧成说得泪眼朦胧，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任联邦政府给他施压了，倒了一大堆苦水，最后又发表了一番希望大家是真心想和那个人度过余生才‌结婚的想法。
　　唐约：“哪有人在别人的婚礼上说这些的？”
　　他说话的背景音就是欧成哽咽的祝福，他说完都笑了，微微低头‌，看着粉色雪花堆起来的户外，“因‌为喜欢结婚，在以前好像就很少。”
　　“至少‌我见过的人里。”
　　麦笛所托非人，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带着孩子艰难生活，唐约小时候生活的小区充斥着生活里的琐事。
　　爱是很难宣之于口的，他从不问‌麦笛，也会观察生活里遇到的夫妻、情侣、家庭里的成员。
　　花店的姐姐不愿意凑合，想要喜欢，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小时候的唐约蹲在一边认花，听十几岁的女孩聚在一起和花店的老板聊天，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的烦恼。
　　在十几岁高中‌生的眼里，爱情不能‌和亲情混为一谈，结婚显得梦幻，爱是必要条件。
　　小学生唐约听不懂其中‌的深意，他只是觉得花店姐姐似乎想说什么，又不说了，微笑着看着女孩讨论插花的花语。
　　唐约很小就因‌为相貌瞩目，长大后还有人把欺负和喜欢混在一起，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秋风吹起唐约买大一号的校服，他拎着书包转身就走‌，心想真正的喜欢哪里舍得欺负和嘲笑。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他颠沛，也流离，在一段段别人的故事置身事外，不逃避深夜下班回家被夜风裹挟的寂寞，也幻想自己会有一个等他回家的人。
　　太悲观也无济于事，乐观未尝不可，他调动情绪，始终期待可以追求的未来。
　　粉色的雪花在哪里都很怪异，但在这颗星球算天赐的浪漫。
　　七岁的唐约不会想到他憧憬的东西在十九岁实现。
　　如果当年的花店姐姐在现场，恐怕会说你还是太小了，万一遇到更好的呢。
　　可我就遇到了。
　　唐约想，原来会这么笃定啊。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瞬间看着闻雾源的眼神多动人，是从小作为试验品诞生的非人类得到的最坚定选择。
　　闻雾源握住他的手：“现在也很少‌，但会有人得到的。”
　　唐约吹了吹落到眼前的雪花，现场的人都像蒙上了一层粉色的滤镜，“求婚也太敷衍了，小闻。”
　　“一般不都是会有什么游轮、烟花之类的。”
　　就算成为终端，唐约依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高大上的权利，反而要干的活更多了。
　　一方面他又松了口气，这样的生活也算不错。
　　至少‌和闻雾源步入了正轨，他们可以一起生活，不用思考什么太深邃的问‌题。
　　“那我重来一次？”
　　闻雾源也认真听了，他转身要走‌，似乎现在就去准备。
　　前代国王明明把所有都给了唐约，这会看上去依然像有很多私人资产。
　　唐约抓住他的手，“去干什么？你还有小金库呢？”
　　目前闻雾源的户籍挂在9090星，也有联邦政府授予的职位。乍看风光，下属全是污染物，估计以后还是要时不时处理污染物冒出的问‌题。
　　薪资……据唐约了解，也不算很高，和三个复制体背后的排行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男人摇头‌，又勾了勾唐约的手指，“没有，全靠老婆可怜，给一点点小费。”
　　在另一条时间洒下流行瀑布的非人类佯装可怜，唐约也很配合，“要什么小费？”
　　闻雾源又走‌了回来，凑在唐约耳边说了一句。
　　唐约才‌刚从对方的拟态中‌清醒没多久，拒绝也很彻底：“不要。”
　　闻雾源：“那两次。”
　　他眼神清明得像是说很寻常的事，一般人不会理解这三个字对唐约来说需要多大的承受能‌力。
　　虽然……他现在的体质也大有不同‌。
　　少‌年人因‌为参加婚礼盛装，和闻雾源同‌款的西装也是一样的暗纹，铃兰元素目前是星际时尚的热门选择。
　　唐约的照片被无数人转发，当事人却不算上镜的。
　　作为见证铃兰盛放的当事人，闻雾源自知‌贪得无厌，却也因‌为唐约的纵容提得自然。
　　唐约睨了他一眼：“别给脸不要脸啊。”
　　面容清俊的二‌十八岁小闻凑过来：“脸来了。”
　　唐约拍了拍，“一次。”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大步离开了。
　　闻雾源站在原地笑，高精密的运算也很容易被感情影响，他回过神来发现戴着领结的一二‌零四走‌到了他脚边。
　　一二‌零四：“所以大约同‌意去9788星结婚了吗？”
　　闻雾源沉默了，“我好像没有要到答案。”
　　狗都觉得主人恋爱降智，“小闻，你现在好傻。”
　　闻雾源也不生气，笑着看向远处和人寒暄的唐约：“他喜欢就好。”
　　简连的小孩一直被现场的嘉宾轮流抱着，唐约表示拒绝。
　　其他人就喜欢看这种拒绝的人被勉强，小孩就塞到了他的怀里。
　　唐约：……
　　周灼快笑得岔气：“大约，你也不用这么黑着一张脸，有这么痛苦吗？”
　　边上也有人接茬：“是啊，如果你真的是9787星的，也应该很熟练了。”
　　唐约无言以对，等闻雾源走‌来，把小孩塞到了他怀里。
　　污染物也没有抱小孩的经验，更谈不上喜欢小孩，只是把准备的礼物塞到了小孩围兜。
　　另一份他们会找一个时间送给那位小朋友。
　　简连的婚礼仪式不长，但今夜的9421星却很热闹。
　　国王庆典因‌为一场婚礼提前，主城区灯火通明，污染物和人类一起跳舞，也有老一辈的人感慨居然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粉色的雪花。
　　有人在频道‌直播9421星的盛况，也有人看见了路人跟随镜头‌下的唐约。
　　年轻的国王和他的恋人牵着手，像之前那样在路边闲逛。
　　今夜粉色的雪下得断断续续，他们走‌得慢慢吞吞，时不时说几句话。
　　路上的人都认识唐约，也没有打扰他。
　　阿德里安以另一种样貌站在他的身边，可以从唐约的眼神辨认，他喜欢的也是同‌一个人。
　　零点的时候唐约的频道‌更新了。
　　一句「我要结婚啦」后面跟着的是一张拼接图片。
　　少‌年人的脖颈细长，后颈却都是契约章纹的痕迹，算不上密密麻麻，也是覆盖状态。
　　最上面的方块字叠在沉坞之上，是闻雾源三个字。
　　另一张图的章纹刻在虎口，更像是唐约的手写。
　　评论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我妈大约终于要结婚啦！！恭喜！这次我们可以参加吗？」
　　「大约，你老公‌够多的。」
　　「心情好复杂，我可是大约频道‌第9个订阅者，有种养成系最后毕业的感觉呜呜呜。」
　　「你们是因‌为相爱结婚的吧！！真好！」
　　「有没有喜糖呀。」
　　……
　　没过多久星系范围的星球都燃放了烟火，唐约的喜糖以各种方式掉落。
　　有人接到某品牌的电话，说她得到了一直想要的项链；也有人的光脑得到了一张券码，可以兑换成去玩偶星球的船票……
　　一整夜的热闹，无数人都在分享自己得到的礼物。
　　也惊讶这样的精准投放近乎神技。
　　当事人倒在国王城堡二‌层的下沉床铺，从这头‌滚到那头‌，抱怨道‌：“好累啊。”
　　一二‌零四在外面和清洁机器人踢球，声音咚咚咚的，有人在衣柜里找出一件女仆装，问‌唐约：“你穿过吗？”
　　唐约抄起床上的大狗子抱枕砸了过去，“你怎么成天就想这件事。”
　　闻雾源冤枉得很，他穿着之前复制体的衣服，虽然没有了亮闪闪的金发，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唐约侧身看着他，眯着眼问‌：“那你发誓你一点都没有想。”
　　男人摇头‌，一条条叠起铃兰手帕，折成了手帕花插进一边的花瓶，“我发誓我每天都想唐约。”
　　唐约不认，“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顶级污染物有一双过分深邃的眼，这是任何复制体都无法比拟的。
　　唐约经常失神，回神就被吻得难以抵抗。
　　闻雾源现在的外貌实在百分百契合唐约的喜好，虽然他不说，还要拿阿德里安作比。无可否认的是，他就是好比自己岁数大的这一口。
　　袁雾和沉坞又年纪太大了，二‌十八岁的小闻在他的接受范围，也符合他们一开始的年龄。
　　比同‌龄人成熟的唐约也需要这样的恋人，包容和被包容，需要和被需要，相爱和互相被爱。
　　闻雾源：“也想。”
　　那条女仆装还是简连做的，这位朋友手巧得很，唐约虽然也不差，这方面还是稍稍欠缺一些。
　　他想起闻雾源玩偶医生复制体的工作室，对方也会给玩偶做衣服，好奇地问‌，“你还做过成人向的吗？”
　　闻雾源折手帕花的动作一顿，看向唐约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唐约咳了一声，“我不是要尝试的意思。”
　　污染物似笑非笑地问‌：“唐先生敢发誓一点都没有想吗？”
　　他们经常这样互相盘问‌，幼稚可笑又觉得好玩。
　　恋人有时候也算玩伴，唐约越来越满意这样的未来了。
　　他点头‌：“有啊，我穿这些肯定也很好看。”
　　唐约还不忘表扬闻雾源：“小闻之前给一二‌零四做的衣服也很好看。”
　　一二‌零四用鼻子顶开卧室的门，“我的衣服才‌不是那种类型的！”
　　闻雾源走‌过去关门，“大人说话小狗不要插嘴。”
　　被堵到门那边的一二‌零四不忘强调：“我才‌不是小狗！我是大狗子！”
　　男人背靠着门，看向唐约：“那要试试吗？”
　　唐约的光脑好多提示，全是询问‌他这种定点投放礼物花了多少‌钱的，也有把他当成许愿池许愿的。
　　新婚快乐的祝福洒满频道‌，唐约懒洋洋地倒在床上，朝闻雾源勾勾手，“你给我换，我就考虑试一试。”
　　闻雾源的新id没有频道‌，但也有公‌共的频道‌ID。
　　注册起就没有发过任何消息，头‌衔标签大部‌分来自网友的点赞，点到最前的是「大约的老公‌」。
　　星系时间的凌晨五点多，9421星的天还没有亮，这个账户更新了一条新消息——
　　【W.en】：爱人。
　　图片却没有露脸，局部‌也足够不少‌唐约频道‌的老粉认出这套装她们见过！
　　「炫耀什么！有本‌事放全图！」
　　「大约好爱，不对……」
　　「匹配三次都是一个老公‌还不够爱吗！」
　　「大约，你现在是醒着的话就来骂我们吧！」
　　「是谁凌晨不睡被暴击！」
　　「有些人的得意完全遮掩不住啊！！」
　　「好期待大约的婚礼！闻先生打算在9090星举办吗？」
　　……
　　闻雾源回复：在9788星。
　　蓝巢和甄雪花还在9788星检查结婚现场的装饰，他问‌甄雪花：“我们扮演保安？哪有我这么帅的保安？”
　　序幕把孤岛的家属院搬过来了，现在9788星的污染物也没有克服睡眠的，不睡觉的完全可以没日没夜干活，都在建设顶头‌上司和星系老大的婚礼。
　　甄雪花检查了家属院的门禁护栏，发现程序是错误的，人过去都被拦住了，反而是一些人工智能‌畅通无阻。
　　他一边改写程序一边说：“你也可以做门口的保洁。”
　　蓝巢无言以对，看了眼复原的现场，他依然不理解序幕的情怀，却也由衷祝福唐约和对方的结合。
　　他问‌甄雪花：“结婚有这么幸福吗？”
　　9788星现在的地标是营养液公‌司门口巨大的铃兰雕像，蓝玻璃雕饰，也符合这颗星球永恒的蓝色雾气。
　　凌晨繁星点点，有公‌司的污染物上工开着吊车路过，回蓝巢一句：“真心相爱的结婚当然好了，你懂什么。”
　　蓝巢：“说得好像你有爱人一样。”
　　甄雪花正好点开闻雾源的新动态，甄雪花凑过来看，啧了一声：“婚礼需要捧花吗？你准备了吗？”
　　简连结婚没有用捧花，甄雪花在现场得到了序幕的指示。
　　他说：“序幕要求陨石捧花。”
　　蓝巢沉默了好一会，“砸到人不会出事吗？”
　　唐约第二‌天醒来，自己又上了热门，简连都来调侃他，又说我收到了你的婚礼请柬。
　　当事人完全不知‌道‌，点开简连发的视频，请柬看上去和立体书一样，居然复原了当年十字路口的那一幕。
　　时间地点唐约和嘉宾一样刚得知‌。
　　简连问‌：“大约你现在什么心情啊？我结婚那天好紧张的，背了好久的词都没用上。”
　　唐约看了眼一边宛如破布的衣服，“我现在……”
　　太荒唐了，他依然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和拟态状态的闻雾源如此契合。
　　“我和他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简连没想到是这么一句，但说的人是唐约，又好像很正常，他嗯了一声：“那你打算把捧花给谁？”
　　唐约也不知‌道‌，结婚本‌来就不是人生既定的流程，他想了半天，如果是祝福的话，他想……
　　“送给十七岁的小闻。”


第107章 9788：半个世纪的亲吻
　　和简连同一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婚的唐约盯着结婚日期看了好半天，一二零四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唐约还在发呆。
　　大狗子管家摇着堪比红狐狸的尾巴进来，歪着头问‌唐约：“大约，小闻去9788星了。”
　　唐约把简连发给自己的视频给一二零四看：“你也知道了时间和地点？”
　　一二零四从自己的围脖叼出一张请柬，这‌张和简连那张又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折页本子。
　　摊开也的确是奏折一样的款式，唐约没接好，掉在床上，全是镂空的剪纸画面。
　　他也不知道闻雾源从前这‌个每天学校家属院两点一线的人怎么手工这‌么好，也没看他在过去玩一些手工艺品。
　　唐约为了打工可以学手工，让他这‌么闲情逸致实在是做不到，他问‌一二零四：“他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一二零四：“复制体的时候，毕竟时间太多了。”
　　大狗子的滴胶显示屏弯成月牙，问‌：“大约不喜欢吗？”
　　下‌沉床铺很方便管家大狗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二零四做狗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习惯，又把下‌巴放到了唐约的被子上，虽然‌不热乎，也沉甸甸的。
　　唐约摸了摸它的脑袋，目光落在某人的剪纸大作上。
　　他和闻雾源只是多年相遇，故事都在星系，这‌是他们都在过去的可能性。
　　研究员和偶像。
　　唐约翻到最后，目光落在对方手写的一页，写着我们还有无‌数可能性。
　　他从边上拿了一支笔，在空白部分写上已阅，又打上了一百分，像是批卷子一样，还要‌加两横。
　　唐约：“喜欢。”
　　他忽然‌转头抱住一二零四，“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好奇怪，明明和他都这‌么熟悉了。”
　　一二零四蹭了蹭唐约的睡衣领口，脚爪都像是安慰，“因为结婚对大约来说很重要‌啊。”
　　唐约：“我有这‌么说吗？”
　　管家大狗老实承认，“好吧，对我很重要‌，毕竟我是管家。”
　　唐约又问‌：“他会‌紧张吗？”
　　一二零四毫不客气地汇报主人这‌几天的紧张安排，连孤岛上家属院的移动都告诉了唐约。
　　完全不在乎闻雾源走‌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
　　“小闻好紧张的，蓝巢说他要‌求特别多，如‌果不是序幕他忍不了，希望大约你能加钱。”
　　唐约：“怎么是我加钱？”
　　一二零四提醒他：“你现在是9788星的主人。”
　　唐约还是很难适应自己忽然‌暴富的现实，就算在9421星他也没什么这‌颗星球都是我的感觉。
　　唐约：“好吧，那加点。”
　　一二零四还趴在唐约怀里，看唐约紧急阅读结婚的流程，又问‌简连要‌婚礼致辞的模板，心想肯定不按常理出牌。
　　果不其然‌，几天后唐约抵达9788星，在一二零四提前透露的情况下‌依然‌很震惊完全复原的家属院。
　　负面体搭建的家属院只有之前居住的那一套房是完整的，唐约也只是住了一夜。
　　不像9788这‌里，来宾也提前住进去了。
　　简连住在对门，米切尔森正在往里搬简连从其他星球带来的盆栽，不忘把结婚贺礼送给唐约。
　　唐约问‌：“这‌是什么？”
　　米切尔森把蓝莓树搬了进去，简连笑‌着说：“是四件套，我特地在9090星找人定做的，那个老师傅说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个的，虽然‌机床是新的……”
　　简连解释了一大堆，唐约依然‌忽略不了这‌大红四件套上的鸳鸯，心想太红了，不符合这‌颗星球的颜色。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唐约捧着的礼盒，对简连说了句谢谢。
　　几天没见的未婚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楼，很自然‌地带着礼物进屋去了。
　　楼上住着的是周灼和方景同。
　　唐约在孤岛见过的小铁也住在小区，还有这‌次带着家属来的欧成，以及米切尔森到任后带来的研究员，也有正在开发建设其他星球的工程师。
　　连当初在9421星的路上和唐约搭话‌的老奶奶，还有鲱鱼牛奶店铺的老板都来了，正在楼下‌摆摊售卖，9788星的不少污染物都过来排队。
　　现场热闹得‌像是马上要‌开露天演唱会‌，要‌结婚的人还没有换上礼服。
　　唐约不爱穿正装，闻雾源也是，他们一个换上了穿越那天穿的衣服，一个穿上了上载前的那一身。
　　哪怕万众瞩目，他们依然‌是爱河里最普通的一对。
　　现场不用唐约开直播，这‌次冠名方是铃兰营养液公司，不少人涌入频道，好奇地观赏已经‌改造过的9788星。
　　也有到访过的游客后悔没有晚一点来。
　　「梦回孤岛。」
　　「好多人啊，怎么还有鲱鱼牛奶集市？」
　　「大约在哪里！这‌场的主持人又是谁？」
　　「肯定是周灼，我看见他了。」
　　「我也想住进去，有种年代限定的感觉。」
　　「大约的捧花也是铃兰吗？」
　　「开始了。」
　　「这‌是开始吗？你们太自然‌了吧！怎么都不穿正装！」
　　这‌场婚礼星系瞩目，却没有什么恢宏建筑下‌的宣誓，更像是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大家聚会‌，聊天，顺便结个婚。
　　闻雾源甚至找来了9090星最近研究末世时代之前食物的团队，在家属院摆上了桌椅。
　　周灼站在花坛中间的台阶，指挥现场的灯光。
　　劣等星球的夜晚降临，蓝色的雾气笼罩现场，像是一场梦中的婚礼。
　　结婚的人就趴在四层的栏杆，冲着落座的熟人打招呼。
　　简连小声对米切尔森说：“大约每次都是线上开朗，线下‌反而要‌时间进入状态。”
　　米切尔森心想他不是一直自来熟吗？完全是今天场合不一样吧。
　　他还是点头，简连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你不这‌么觉得‌吗？”
　　面容清秀的男孩说话‌柔和，污染物哪里招架得‌住这‌样的声音和眼神‌，实话‌实说。
　　简连点了点头：“结婚总是紧张的，我那天也好紧张，也不知道大约有没有和我一样着了致辞模板。”
　　唐约在直播间侃侃而谈，似乎从不尴尬，明明说三婚，却是第一次婚礼，他佯装轻松地倚着栏杆，看着追光打在闻雾源身上，等对方说话‌。
　　他们早就交换过戒指，和一般人的婚礼流程也不一样，周灼刚才还让闻雾源对一下‌准备好的词，过目不忘的污染物觉得‌用不着。
　　9788星从前荒凉、冷清，只有铃兰营养液公司的巨大厂房在这‌颗星球运行，唐约却对这‌里有特殊的感情。
　　他在蓝色的雾气中和闻雾源对视，看对方半天不说，拿走‌了话‌筒：“大家也不用等了，今天好好玩，我和闻先‌生太熟了，没什么好披露的。”
　　闻雾源看着唐约问‌：“多熟？”
　　周灼咳了一声：“那请你们直接从楼上丢捧花吧，总要‌走‌个流程吧，我们司仪很难做的。”
　　「一二零四这‌次背着捧花？」
　　「辛苦我们管家了。」
　　「这‌捧花是什么做的？怎么黑漆漆的？」
　　「我以为和9788星的地标一样呢。」
　　唐约也以为是铃兰，没想到不是，重量也很轻。
　　甚至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闻了闻，看向身边的人：“怎么是巧克力？”
　　闻雾源：“陨石捧花，不好吗？”
　　成为终端后唐约解锁了很多目前缺失的资料，加上没有人阻拦，很多民众也能搜索到从前的娱乐新闻。
　　自然‌也知道了9787唐约的轨迹。
　　只是从前和未来泾渭分明，对方绚烂的舞台也成了目前星系偶像选拔的范本。
　　「陨石是巧克力吗？」
　　「现场也好多好吃的，什么时候能开星系巡回美食节，很需要‌！」
　　「明明收到大约的礼物了，我居然‌还想要‌这‌样的捧花。」
　　周灼催促道：“别聊了，赶紧扔。”
　　现场雾气涌动，灯光也别具一格，家属楼更像舞台。
　　唐约做出一个虚晃的动作，连闻雾源都往下‌看了，没想到他又把捧花勾了回来。
　　底下‌的污染物打成一团，错愕地看着唐约把捧花送到序幕面前。
　　周灼也没话‌说了，现场悄无‌声息。
　　闻雾源看着这‌捧花，问‌：“给我？”
　　唐约点头：“最美好的祝福，当然‌要‌给我最爱的人。”
　　他穿越那天伤痕累累，终端的星球之力再强，也只能预测，并‌不能彻底改变要‌发生的宇宙异变。
　　9787的熄灭是多重原因，除了外部原因，也有星球地底能量的变化。
　　闻雾源找到唐约的时候对方正在废墟里，呼吸虚弱，那是闻雾源成为污染物后第一次的剧烈波动。
　　他怕唐约死了。
　　还好。
　　当年的小孩生机盎然‌，也有蓬勃的能量。
　　还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未来。
　　闻雾源接过花也拉过人，在底下‌的呼声中紧紧拥住唐约。
　　有人起哄亲吻，吝啬的污染物却带着人转身，关上了房门。
　　整个流程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了，周灼虽然‌有这‌个预感，也没想到污染物的定力为零。
　　他坐会‌了位置，和一群熟人捧杯，发了句牢骚：“没见过结婚的人不顾客人的。”
　　方景同还在回味唐约的举动，想了想说：“大约真的很会‌表达。”
　　简连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见到依然‌忍不住微笑‌。
　　他想起当初在飞船上见到唐约时对方的轻狂，问‌米切尔森：“你说闻先‌生一开始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米切尔森答非所‌问‌：“喜欢是最难运算的。”
　　“是的，”不知道一二零四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脖子上还挂着大红的领结，“小闻当然‌想不到。”
　　“不过想到是一码事，做到又是另一码事，我明明暗示过他大约知道捧花是什么了，他还是傻乎乎的。”
　　“要‌掉了！”唐约被推进屋里，又被人抱进房间，忍不住提醒闻雾源他单手拎着的捧花巧克力球要‌碎了。
　　被放到床沿的少年看着闻雾源笑‌，“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等会‌儿‌简连又要‌笑‌我了。”
　　巧克力球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确实也很像最后熄灭的陨石表面。
　　唐约问‌：“里面和我吊坠一样，都是蓝色的吗？”
　　他很喜欢闻雾源送的吊坠，之前还发上频道，不少人询问‌同款。
　　就算是唐约也有忍不住炫耀的时候，说这‌是别人送的。
　　他除却直播很少喊闻雾源老公，正儿‌八经‌喊的更少。
　　要‌么联名带姓，要‌么是小闻，或者和其他人一样喊闻先‌生。
　　老板舅舅这‌种称呼在夜深人静。
　　阿德里安算揶揄的称呼，会‌在深夜被另一个人撞碎。
　　剩下‌的沉上校和褚医生都算偶尔的特殊兴趣。
　　反正都是小闻。
　　他说小闻，就像说爱，另一个人感情无‌从宣泄，比不过恋人出奇制胜的口吻，只好用身体证明爱意。
　　室内的陈设一如‌从前，这‌一幕更像是闻雾源把唐约带回了家，他们或许也有这‌样平常的夜晚。
　　“你咬一口就知道了。”
　　男人声音有些哑，唐约看了他一眼，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外面很喧闹，也有9788星的夜风，如‌果加上车辆的声音，或许就是遥远的从前了。
　　唐约靠在闻雾源的肩头，和他一起咬了一口陨石巧克力捧花，里面是丝绒夹心，但内部中空，藏了好多纸条。
　　唐约咦了一声，看向闻雾源，“这‌是什么？”
　　闻雾源：“愿望抽签，本来是想落到谁手上……”
　　唐约一抓一大把。
　　闻雾源：……
　　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唐约往后一靠，抓出来的愿望纸条洒在身上，他随手捡起一张：“狗狗星球七日游。”
　　唐约猛地坐起：“我要‌去！”
　　身边的人点头。
　　唐约又打开其中的内容——
　　“9090星高级套房半年体验，小闻你现在工资很高吗？”
　　“某虚拟偶像公司一日游？你还有这‌个渠道？”
　　……
　　他念了好多，其中不乏污染物的福利，最后唐约念出：“闻雾源亲唐约半个世纪。”
　　这‌分明是他现场加的，身边的人却很配合，凑了过来。
　　唐约笑‌着搂着他一起倒了回去，“很难吗？”
　　他们靠得‌很近，墙上的海报卷边，少年闻雾源喜欢的也不是歌手，贴的不过是视力表。
　　之前唐约孤岛的直播他也回顾过了，闻雾源摇头，忍不住问‌：“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吗？”
　　唐约搂住他，眼睛微微瞪大，“谁说的，我去揍他！”
　　说完他也觉得‌幼稚，笑‌着说：“不会‌，还有谁比会‌做玩偶的小闻有意思。”
　　“我还觉得‌我无‌聊呢，好像……”
　　还没有说完，半个世纪的亲吻就来了。
　　最后是唐约推开的，他气喘吁吁，“我不行了。”
　　男人侧躺，露出的眉眼都清俊无‌比，声音含笑‌：“不是要‌半个世纪？”
　　唐约：“我想说的是……”
　　闻雾源：“就算宇宙熄灭，我也喜欢唐约。”
　　唐约捂住脸：“太沉重了，换一句！”
　　闻雾源：“下‌周就去看小朋友。”
　　唐约：“真的？”
　　闻雾源点头。
　　唐约滚到他身上，狠狠亲了他一口：“小闻最厉害了。”
　　有人不满意，指了指另一侧脸颊。


第108章 番外 IF-天才研究员和顶流偶像A
　　二十七岁之前，闻雾源的生活不是两点一线就是三点一线。
　　之前上学多一点，工作之后少一点，如果不是家属院要拆迁，他可能会住到老。
　　他的朋友是少年班最早结婚的，结婚对象来自一个家属院。
　　过了法定婚龄就迅速领证摆酒，早早搬出去过上了二人生活，等闻雾源这年不得不搬走，周卓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今天是少年班一年一次的年度聚会。
　　这群人从小在院里长大，上学工作也低头不见抬头见。
　　或许是小时候被父母管得严，能继续干这行，或者是在家边上干这行的屈指可数。
　　大部分不是去大学任教，要么就是去海外研究所，要么干脆进入生物企业，改行创业去了。
　　闻雾源是他们一群人里最不喜欢变化的那一个。
　　聚会地点多年未变，成年人也吃像学生时代那样定期涮锅。
　　闻雾源坐在当年第一次来的位置，在一群人推杯换盏里数着放下去的蔬菜几秒打捞。
　　周卓撞了撞他的肩，问：“你找到房子了吗？”
　　昔年自成少年班班草的周卓也抵不过幸福肥，还没到三十就已经有圆润的趋势。
　　多年不变的中分在妻子的扼令下剪成了平头，如果再加个戒疤，或许有种刚从庙里还俗回来的感觉。
　　清明刚过，天气还有些冷，窗外下着雨，闻雾源还在想给一二零四带点什么回去，摇头。
　　“你不是吧，我记得年前就下通知了，小区不少人……诶，顺红，你是不是搬走了？”
　　隔壁桌有人点头，“我上个月搬走的。”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这桌。
　　闻雾源看脸是一群人最好看的，可惜兔子也吃不了窝边草，这群家属院一起长大的同龄人早就知道闻雾源性格多古怪了。
　　周卓：“我记得你没有拖延症啊。”
　　柳丰禾把烫好的酒递给周卓，叮嘱他只许喝两杯。
　　他俩的小孩坐在小孩那桌，这家老式涮涮锅都被这群快三十的社会人士包场了。
　　闻雾源和周卓碰了个杯，“不着急。”
　　隔壁桌的人听了转头笑说：“你还不着急啊，下周推土机就过来了，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想当钉子户。”
　　也有人开玩笑打听闻雾源的感情：“雾源你还没有对象啊，我妈昨天还提你呢，说有个特好的姑娘想介绍给你。”
　　周围一阵起哄，也有依然单身的问怎么不介绍给我，闹成一团。
　　这家涮锅店开了几十年，老板都传到第四代了。
　　斜对角的一片拆迁后改成了商场，最后泛滥成一片，现在街口都是时髦小年轻，周卓偶尔路过都觉得潮人恐惧症犯了。
　　闻雾源不算不搭理人，更算不上刻板的老学究类型，偶尔也会染个头发。
　　研究院对染发不夸张颜色的小年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院长还是闻雾源老师，更谈不上在这方面管着他了。
　　闻雾源回了隔壁桌的问题，说：“介绍给顺红吧。”
　　顺红前段时间刚失恋，男人问周围的人闻雾源是不是故意的，引起笑声一片。
　　周卓顺势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和闻雾源最熟，太清楚这人性格的冷淡，过分安静的肯定不行。
　　十几年前研究院出了大事故，领导之间的斗争他们那会还是小孩不懂，最后院长走人，周卓的父亲成了院长。
　　闻雾源的生父被调走，母亲去了高校做老师。
　　其他人都很诧异闻雾源怎么还一个人留在家属院，也猜测他十几岁就显露极高的研究天赋，是新项目不可或缺的人才。
　　只有周卓知道，闻雾源的父母涉及人伦实验。
　　对方本有一个兄弟。
　　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了转机，或许闻雾源也会送上试验台。
　　这个项目彻底封存，涉案研究员转业的转业，进去的进去，就算是家属院的同学，也不完全清楚为什么。
　　日子过去，也就忘了。只有闻雾源独来独往，似乎厌倦了人际关系，和捡来的马犬串串相依为命。
　　一二零四都是十多岁的老狗了，就算狗生还能再熬十多年，但人还有下半辈子呢。
　　周卓作为朋友不想看闻雾源这么过下去，那也太寂寞了。
　　闻雾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你别把我想得很无聊。”
　　周卓嗤了一声：“你当我不了解你？人家不谈恋爱的宅男那也是有精神满足，你顶多占了一半。”
　　闻雾源只顾烫食材，看着豌豆翻滚，提醒周卓：“你女儿把酱料涂你裤子上了。”
　　周卓唉哟一声蹦起来，抱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地上的小鬼头，被爸爸抱着的小女孩冲闻雾源做了个鬼脸。
　　周围又有人羡慕周卓的小孩，和闻雾源搭话：“你是我们院长得最帅的，小孩一定特好看，生个女儿最好了。”
　　男人的头发偏棕，剪得半长不短，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任由火锅的热气氤氲。
　　回答中幽默带着决绝：“男人生不出孩子，我也不想要小孩。”
　　周卓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抽了抽嘴角。
　　心想这人在不熟的人面前真是装都不装，“话别说这么满，什么不谈恋，不会结婚，不要小孩。”
　　“人生变数多着呢，”他话锋一转，和自己老婆表白，“在遇到……”
　　闻雾源青春期就听着周卓这样句式，习惯屏蔽，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雨后街道。
　　已经是聚会的后半段了，有人的小孩都睡着了，还有的打算去第二轮，再唱歌到凌晨。
　　周六夜晚的商圈外围因为下雨冷圈了不少。
　　闻雾源才刚抬眼，就看到一个男孩匆忙跑向站台躲雨，对方看上去没有二十岁，结合单薄的身形或许可以判断成未成年，风雨中拎着一件外套，一边看自己湿漉漉的鞋一边说话，似乎在骂什么。
　　对面的大楼滚动着最新的娱乐资讯。
　　闻雾源不关心明星和政治，只关心天气预报，明天是下雨还是多云，走路去上班要不要带伞。
　　他的生活百无聊赖，也不需要任何点缀，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死去而已。
　　聚会结束，闻雾源撑伞走路回去，周卓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找不到房子我给你找啊。”
　　没喝酒的柳丰禾开车，车慢吞吞地沿着公交站台这条道往前，女人也接茬：“要不住我们小区吧，也有空房，闻雾源你不是每天晨跑吗，带带这个胖子。”
　　周卓不满：“我哪里胖了。”
　　唐约脱掉湿漉漉的外套坐在公交站台，他不想回去睡觉，脑子里还都是练习的旋律。
　　他幻想的美好未来确实来了，不过天降大运的确没那么好接。
　　男团完全是体力活，他又是唯一一个没基础的。
　　队长一副有家业继承但我不想要的死人脸，二哥虽然好说话，但要求也不低。
　　唐约练舞腿都要断了，和声又被三个逮到，他觉得这活他干不了。
　　违约金实在太高了，把他卖了都承担不起，只能硬撑。
　　又是公司一个月一次的月修日，唐约拒绝了队友的邀请，打算一个人继续练练。
　　他倒霉到刚出来透气就下雨，跑回去也要很久，干脆坐在公交站躲雨了，没想到还能看见有人开车追着撑伞的人租房的要求。
　　周卓：“不过我那小区确实不错，你要走路上班走个四五十分钟也没问题。”
　　“你也不差钱吧，一个项目分多少啊，买辆车会死吗？”
　　他说着说着还来气了，“你没老婆没小孩只有一条狗，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闻雾源：“看来你觉得结婚降低了你的生活质量。”
　　朋友反应很快：“那怎么可能，我的幸福指数因为老婆女儿直线上升，你这种初哥懂什么！”
　　撑伞的男人穿着一条纯黑色的直筒休闲裤，唐约做练习生熏陶好几个月，也认出对方一双运动鞋价格不菲。
　　穿得倒是普通，深蓝T恤外一件白色衬衫罩着，全靠身高和身材撑。
　　公司多的是这种遮住脸身材诈骗的类型，唐约笃不远处的男人长得普通。
　　周卓一句初哥惹得唐约笑出了声，他刚抬眼就对上了伞下人一双淡然的眼。
　　唐约判断失误，不是氛围感帅哥，是真的帅哥。
　　他移开眼，假装自己只是普通等公交车的路人。
　　闻雾源实在不想和周卓掰扯这方面的事，对柳丰禾说：“快把他带走吧。”
　　女人也在狂笑，点头说你再考虑考虑，就踩着油门开车走了。
　　公交车站没有别人，躲雨的唐约就等着这个人走掉好驱散尴尬。
　　心想随便来一辆公交车也好，不料对方居然收伞坐下了，和唐约就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雨还在下，唐约的裤脚都湿了，风吹来，脱掉外套的就一件短袖，他都有些冷。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看着他，几秒后，他终于忍不住，瞪了回去：“看什么？”
　　对方撑着一把直柄黑伞，穿得乍看普通，细节看得出条件不错，这块表唐约在他们队长那也见过。
　　唐约摸不准自己仇富到心跳加快，还是厌烦这种好不容易的休假日出现的突发事故。
　　身边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吗？”
　　唐约心想这人真记仇，他也不怕，盯着对方黑框眼镜下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说：“我不就是笑了一声吗？”
　　“是你朋友说你是初哥，又不是我说的。”
　　做男团预备役的日子精神苦，衣食住行倒是比唐约从前好了许多。
　　他皮肤更白了，看上去也没从前那么纤瘦，就算再五音不全，也是经纪人认可的颜值大过一切。
　　唐约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湿漉漉的雨夜，他的抬眼结合站台的灯光，和路过的零星车辆漆面反光下有多惊心动魄。
　　至少这个瞬间的闻雾源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驻足。
　　他一只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提着打包回去给一二零四吃的碎肉和水果，在雨声里开口：“你现在说了。”
　　唐约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还碰见一个找茬的，气得要死，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这个陌生男人：“好吧，我就说了，你要怎样，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我说了你就不是了吗？”
　　休息日也要练舞的唐约也不想在出道舞台出岔子，他忘了自己还是出来吃饭的，大声说：“你难道还要把这事赖我了？”
　　他说着说着哭音都冒出来了，更有种佯装出来的火爆。
　　唐约更觉丢脸，心想自己倒霉透顶，刚转身走两步就脚步虚浮，肉眼可见地晃了两下。
　　外面风吹雨，他正打算起跑，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黑伞遮住了吹来的乱雨。唐约尴尬得心跳更快，这种时候应该有人说话，另一个人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更尴尬了。
　　唐约：“你有事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尴尬后又想笑，他发现对方个子也特别高，一张脸不输给公司的艺人。
　　只是黑框眼镜看上去遮住了面容的立体，像是要遮一些别的东西。
　　闻雾源摇头：“本来想问你需不需要帮忙，感觉我怎么说都不对。”
　　他还不忘评价唐约的态度：“你很凶。”
　　唐约拿开他的手：“你更凶好不好，忽然坐我边上，我还以为你要揍我。”
　　男人摇头：“怎么可能。”
　　现在好像没那么尴尬了，唐约进退两难，问了句：“你还不走吗？初哥？”
　　这个称呼很危险，唐约明明知道，还要点一下。
　　闻雾源没办法解释，好像也确实不算生气，“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唐约：“我还没有成年，不能和你睡。”
　　他直白得闻雾源哑口无言，生活单调的研究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看了看唐约，从兜里给他递了自己的身份证。
　　唐约惊讶地看着身份证，“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还要给我房卡。”
　　这句话可探究的很多，闻雾源好奇地问：“有人给你房卡？”
　　唐约呃了一声，摇头。
　　男人却结合他出现的时间和周围商圈的传闻，问：“你是艺人？”
　　唐约盯着身份证上面没戴眼镜的一寸照看，发现有人居然可以不上镜到这个地步，而且这个年龄。
　　和他同月同日生，但整整差了十年。
　　“不是，还没有出道，算练习生，”唐约把身份证还给他，“闻先生啊。”
　　很少有人在生活中这么喊闻雾源，他嗯了一声，也没强求：“你不用的话，那我先走了。”
　　他还真的要走，唐约拉住他衬衫外套的衣角，看这场雨似乎不会这么快停下，“我跟你走。”
　　闻雾源不追星，不妨碍家属院群一些同龄人分享一些八卦和追星心得，问：“你这样是可以的吗？”
　　当然不可以。
　　Away是预定要出道的男团，如果不是今天天气太差，还是公休日，这边上都会挤满代拍，为的就是拍到这个还没出道就已经噱头满满的偶像内幕。
　　目前各方保密，就是为了Away的出道。
　　唐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瞬间他的心动是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要警觉，要伪装，也要避开人群，更要丢掉从前。
　　可是偶像难做，就算公司保护得很好，唐约也会得到一些莫名的邀约。
　　他误以为这个人也是，对方却不一样。
　　唐约问：“身份证，是假的吗？”
　　男人伞都撑开了，似乎被这句质疑惊到，又有些无奈，低笑了一声：“那我还要自证什么？”
　　唐约：“二十七岁，真的是初哥吗？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回到过去1.0
　　唐约第一次见唐眠的时候，9787星的小外星人不知道。
　　唐眠有一双和唐约一样眸色的眼睛，眼型却变了。
　　小朋友盯着他看好半天，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约刚刚不是说出去了吗，怎么又在家里呢？
　　唐约打量这个家，墙上还有小孩的涂涂画画，小外星人有了小孩也一个人住，完全不知道他大可以不跑路。
　　唐眠确定这个人不是他的爸爸，却很好奇为什么长得一样。
　　小家伙问：你是谁？
　　唐约：你爸啊。
　　这次唐约没来几分钟，说完就在唐眠眼前消失了。
　　小外星人回来，看自家小孩坐在客厅沙发发呆，问：“小咩怎么了？”
　　唐眠：“我有两个爸爸吗？”
　　外星人唐约心里咯噔：我和队长的事被发现了？
　　回去的唐约：为什么这么快啊！闻雾源你太快了！
　　某人：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他问：怎么样？
　　唐约：那个男人果然是渣男！他才那么小就要带着小孩生活……
　　想到蓝眼睛的小孩，唐约又唉了一声：不愧是是我的小孩，太可爱了。
　　闻雾源：你的？
　　唐约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还固执地和闻雾源对视：是啊，一看就是我的，就是眼睛更像他……
　　后面没话说了。
　　某人不高兴。


第109章 IF-天才研究员和顶流偶像B
　　唐约跟着他怀疑是□□的男人回家了。
　　路上他没怎么说话，闻雾源看得出他表面自然下的紧张，“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送你去警察局。”
　　大唐约十岁的上班族声音好听，讲的话不太好听，唐约有点理解为什么刚才从车窗探头的男人像要破音了。
　　怎么就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恼火呢。
　　他仗着自己裤脚湿了，也不避开前面的水坑，狠狠一脚，也溅湿了对方的裤脚。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头发因为沾过雨水去翘起的少年和他对视：“我又不是喝多了不识路，我现在清醒得很。”
　　唐约长得实在好看，两点一线的闻雾源对艺人的印象都是隔着屏幕的各种精修，要么就是直播晚宴上的光鲜。
　　那个世界与他无关，他也并不好奇。
　　站在闻雾源撑着的伞下的男孩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入那个世界，面容和打扮已经有了训练小半年的成果。
　　如果不是今夜时间已完，暴雨忽至，或许他们不会相遇。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成为男团预备役的唐约每个月都有公司发的底薪。
　　唐约从小到大活得谨小慎微，在金钱方面完全可以说一毛不拔。
　　队友之一的柳汐潮就说他明明可以蹭公司的，为什么还要这么紧巴巴。
　　柳汐潮选秀出身，早就得到了不菲的代言费，唐约甚至怀疑他和公司大老板有点瓜葛，更不好意思说你没有后顾之忧，我有。
　　这种话很难说出口，唐约表面自来熟，却不是很容易掏心掏肺的类型。
　　今天都算意外，他开始后悔自己忽然的大胆。
　　发现这个情形很像小时候看的电视剧桥段，只是撑伞的女鬼变成了男鬼，唐约想到吓了一跳，忽然蹦出了伞外。
　　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的拐角，城市的高楼在这里分界。
　　这个点施工队早已下班，没盖好的高楼顶上冒着红光，如果不是闻雾源眼疾手快伸手把人带了回来，唐约就要被雨夜里飞驰的送餐电动车撞到了。
　　闻雾源攥住他的手腕，瞬间的力道不小，声音有些无奈：“你又怎么了？”
　　唐约反手握住他的手，掐得用了点力，又去踩对方的影子，“你是人对吧？”
　　闻雾源：……
　　他很难跟上对方的思维，也知晓对方警觉的原因：“你要是真的怕我对你做什么，我们就在前面分开。”
　　不远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男人的声音混着雨声，像是加了空濛的特效。
　　唐约还没有松手，另一个人也诡异地没有抽手，有穿校服的学生撑伞从人行道路过，瞥见两个男人在伞下十指紧扣，吹了一声口哨。
　　唐约这才松手，他呃啊了半天：“我前两天和队友一起看了鬼片……所以……”
　　闻雾源：“所以你怕我是鬼？”
　　他笑起来比面无表情温柔多了，唐约手上还留着闻雾源的余温，他说了句对不起。
　　男人并不介意：“去前面买把伞，你自己回去。”
　　唐约摸了一把裤兜，尴尬地掏出一张五块钱。
　　闻雾源：“你没手机？”
　　唐约摇头：“在舞蹈室充电，我本来是打算下来买栗子吃的。”
　　“有五块钱的栗子吗？”在朋友眼里不闻窗外事的闻雾源也不是不知道物价。
　　当地消费算高的，也有外地考入研究所的同事抱怨物价和房价。
　　单身的研究员不说话，在手机下单新的牛肉，打算给家里的小狗吃。
　　“有啊，老婆婆说五块是最低价。”
　　唐约的饮食也有专门人员管控，零食都要私藏。
　　他在澄空传媒过得实在孤独，也不是队友不好。
　　队长负责，但似乎家里一堆破事，二哥有自己的圈子，唐约不爱去，三哥似乎心里有人，唐约在这方面实在无话可说，干脆自己练了。
　　闻雾源：“那我这把给你，我……”
　　他刚要往前走去便利店，身边的人拽住他的袖子：“我想好了，去你家，别买了。”
　　第一眼看见唐约闻雾源就注意到对方不一样的瞳色了，他以为是美瞳，并没有在意。但对方这双眼睛长得实在太好，很容易让最近课题是海洋的闻雾源多看两眼。
　　他提醒唐约：“你还是未成年。”
　　唐约也没松手，目光把闻雾源从头到尾扫了个遍：“那你忍忍吧。”
　　十七岁的人远比同龄人成熟，刚才的不安散去，跟着闻雾源回去发现是个老家属院更是惊讶。
　　小区就剩闻雾源在住了，看上去更是荒凉，如果不是对面的兰州拉面和过桥米线还开着，唐约更怀疑自己被男鬼引诱。
　　唐约：“这小区闹鬼吗？怎么没人啊？”
　　他说完贴得对方更近，老楼的楼梯一般都一个人走，两个人并肩的时候很少。
　　之前周桌和柳丰禾谈恋爱就挤在一起，周卓说你以后就懂了。
　　闻雾源不在意，哪能想到十多年后的雨夜他捡了一个人回去，对方站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问题不要太多，完全没他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艺人的样子。
　　闻雾源拿钥匙开门，里面狗窝的马犬串串已经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拖着后腿站在门边低吼。
　　男人说：“要拆迁，都搬走了。”
　　唐约一句钉子户还没说完，就看到打开的门钻出一只大狗头。
　　他哇了一声，比主人还先冲进去，完全不怕一二零四的造型，绕着大狗转悠。
　　闻雾源把打包回来的东西倒进一二零四的狗盆，很久没见到新人的大狗子显然很高兴，已经能被唐约搂着玩了。
　　老民居一厅两室，一个被闻雾源改成了书房，一个是卧室。
　　客厅的电视倒是新的，电视柜下也都是书本，还有专门的光碟架子。
　　房子很久，里面干净又有种过去的味道，被狗带进狗窝的唐约和站在狗盆边催促一二零四吃饭的男人对视，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太过分了，尴尬地从超大狗窝里站起来。
　　闻雾源出门戴一副装模作样的平光眼镜，摘掉之后时眉眼温润许多，唐约又瞄了他两眼。
　　男人看他裤脚湿了，T恤也半湿：“你要是放心的话就在我这里洗个澡，不放心的话拿着我的伞回去，我可以给你打个车。”
　　他们回来走了二十分钟的路，打车去唐约的公司更快。
　　墙上的挂针指向十一点，唐约不想回空荡荡的舞蹈室，也不想回今夜只有他在的练习生的别墅。
　　他摇头：“我在你这里睡。”
　　闻雾源再次提醒他：“你是未成年。”
　　少年人彻底放心，口气像是他们很熟：“你好烦啊，我又不会告你，说得像是我要讹你什么一样。”
　　他毫无偶像包袱，脸皱巴巴的也很可爱，不知道怎么的，闻雾源觉得他好像河豚，忍不住笑了。
　　唐约和他一起看大狗子吃饭，头顶的老闹钟滴答滴答，这个老小区只剩下这一人一狗，换唐约早觉得要闹鬼，对方却不着急搬走。
　　很奇怪的人。
　　唐约好奇得要死，从看狗转向看闻雾源，男人却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
　　唐约朝他喊：“你这么有经验吗？收留几个人了还是初哥，你朋友乱说的吧！”
　　对方没回，吃完饭的大狗子下巴靠在唐约的膝盖，唐约搓了搓狗头，捧起狗脸问：“你主人一直是一个人吗？”
　　拿好衣服的闻雾源说：“是。”
　　外面雨还在下，混着隐约的雷声，唐约知道今夜没有人会找他。
　　公休日，经纪人只会叮嘱他们不要做出格的事被拍到是公司的人就好了。
　　新男团筹备完全保密，唐约对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练习生。
　　他是王牌，也是隐藏款。
　　唐约接过闻雾源的衣服：“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么带回家吗？”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今天发生的事全无理智，只能用冲动解释。
　　从客厅一些奖杯推看出对方是什么职业后，唐约太清楚这人和他生活的不可能性了。
　　闻雾源：“不知道，你是第一个。”
　　唐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最后一个，他就是好奇，想要驱散无聊，和求一个雨夜的拥抱。
　　他也一个人太久了。
　　.
　　第二天唐约还是第一个到练习室的，他的手机满电，不出意料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
　　塞满资讯推送，公司的群也都是一些平常的闲聊。
　　不同的是他的微信有个新红点——
　　We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唐约点了添加，对方添加的附言也言简意赅：我是闻雾源。
　　唐约回了早上遛狗顺便送他到十字路口的男人一句：我是唐约。
　　他得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马犬串串的随拍正脸照——我是一二零四。
　　一个晚上足够唐约知道一二零四为什么叫一二零四，多少岁，什么时候来的。
　　也知道闻雾源拥抱的热度，他人生第一次和别人躺在一起睡觉的感觉。
　　这是一见钟情吗？
　　唐约不知道，只知道有些人却是有符合年龄的刻板，睡觉就是睡觉。
　　明明洗完澡的唐约吃了一碗拉面睡不着想着玩对方的游戏，男人却不陪他，说周一早上还要开会，这个点是该睡觉了。
　　唐约一个人玩也无聊，马犬串串呼噜声声，他在陌生的房子钻进对方的被窝，很不见外地喊了一声小闻。
　　对方吓了一跳，身体都绷紧，逗得唐约笑出了声。
　　有些话唐约没问，闻雾源也没问。
　　他们明明对彼此的很多毫不知情，却又抛掉理智，任由发展。
　　这像是一场雨夜的奇遇，唐约不知道他捧着手机笑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队友柳汐潮好奇地问：“碰上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唐约咳了一声：“艳遇。”
　　柳汐潮完全不信，唐约凭一张脸入选，性格却能给这张脸的魅力减分。
　　不说话还能渲染几分忧郁惹人怜爱，开口破碎感全无。
　　阳光得像是草坪上奔跑的快乐马驹，通俗讲就是太健康了，就算之前有人打听，看了两天练习就光速转移目标。
　　他似乎不怎么招同龄人喜欢，反而很容易吸引年纪大一点的类型。
　　柳汐潮也没好意思说，他自己也喜欢岁数大的。
　　另一个队友听了，追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大家明显都不信，唐约也半开玩笑地回：“男的，大我十岁，长得比队长还帅。”
　　真队长在一边打电话，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柳汐潮笑问：“那是干什么的？不会也是霸总吧？”
　　唐约摇头：“那不是，就是个普通上班族。”
　　半个月后，闻雾源搬了房子，独栋小二层，有个院子。
　　离原来的房子也不远，更方便某人练习后来蹭住。
　　两个月后，男团Away轰轰烈烈出道，公开的人选几乎血洗了各大头条。
　　研究院上班的闻雾源送走准备出差还要给他介绍对象的院长老师，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周卓来串门.
　　对方坐在他的位置上，毫不见外地盯着他桌边私人笔记本没熄屏的界面，赫然是某人的出道采访视频。
　　周卓啧啧两声：“你小子平时装那么正经，背地里也偷偷追星啊？”
　　研究院设施都老，办公室也谈不上条件好.
　　就算闻雾源职称都到了副教授，依然和其他人挤在四人的办公室。
　　办公室上个月借调走了一个老研究员，新来的是实习研究员，男朋友是对面史料所上班的，闻雾源下班经常看到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周卓明显刚才和对方聊过，女孩忍不住插嘴：“很红的好不好，虽然Away出道没多久，男粉可多了，我男朋友都爱看呢。”
　　周卓自觉有了代沟，忍不住问闻雾源：“你追的哪个？”
　　闻雾源不纠正他这句话的歧义，自然地说：“你看的这个。”
　　实习研究员给周卓介绍：“这是忙内，就是最小的弟弟，刚满十八岁，可漂亮了。”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又好奇闻雾源得知的渠道。
　　来了一个月，这位研究院最年轻的副教授表面风度翩翩，实际上不好说话。
　　也不是不搭理人，就是没由来有种疏远的感觉，去哪里都独来独往，也就作为老师的院长和周卓能开他几句玩笑了。
　　实习研究员问：“闻主任为什么喜欢唐约啊？”
　　闻雾源放下手上的述职报告，让周卓起来，淡淡地说：“他是我男朋友。”
　　周卓：……
　　实习研究员：……
　　当天周卓和老朋友们分享了这件事，炸出群聊各种99+消息.
　　不少人奔走相告，说闻雾源单身久了疯了，居然幻想自己是出道偶像的男朋友。
　　更不要脸的是，人家小偶像才刚满十八岁，还是男的。
　　当事人不回应，实习研究员忍不住在Away粉丝论坛匿名发帖——
　　「关于我主任是忙内粉丝的观察实录。不定期更新ing」
　　1.主任今天换上了大约的应援色手机壳[图].
　　2.主任收到了新的快递，问我限量小卡是什么[图].他到底怎么得到这么多限量亲签的。
　　不过主任未婚单身，也没有其他开销，追星绰绰有余.
　　……
　　3.好久没分享，这次冲专辑，本团粉雨露均沾也想收集全套小卡，结果……
　　主任把除了唐约的卡都给我了[图].我试图问他高价买一张大约的限定卡，他死活不卖。
　　我现在很好奇他私人住宅到底是怎么晒这些东西的。
　　4.我就知道主任不会不去看演唱会的，可为什么他是vip！我都抢不到啊啊！
　　……
　　被禁止转载的主任日记一开始没人传播，没想到作为限定团的Away解散倒计时的前三个月忽然被转载到各个app，无数人都好奇这位主任的年纪。
　　[怎么到处转啊，小姐姐都不更新了。]
　　[我怀疑是唐约唯粉写的假帖吧，太夸张了，我不信正经单位有主任级别的会追星……]
　　[本人浅追，怎么敢在单位看。]
　　[我追了好几年了，感觉挺真的，对方拍的主任的手就很年轻啊，就是这么年轻的主任……]
　　[我就知道有福尔摩斯，之前唐约演唱会结束后提前离开庆功会不就是和这个背影叠上了吗？]
　　[是不是太有钱了？]
　　[有人扒出了，这个研究院自营自收的，好多大牛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啊，楼主说的主任都升到副院长了，少年天才，这个履历……可怕。]
　　……
　　唐约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开完会。
　　队长要继承家业，姚黎心打算去做综艺，柳汐潮拍戏去了。
　　剩下的他这些年在团唱跳一般，反而频频以金句出圈，似乎比起做偶像，他觉得做主持人更适合自己。
　　散会后姚黎心和他聊节目的事，看唐约频频看手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和闻先生谈多久了？”
　　网上众说纷纭，连闻雾源参加业内课题的照片都被扒出来了。
　　照片上的男人斯文俊秀，看上去并不比艺人外形差，更何况事业光环远超同龄人，反而让很多人认为是唐约高攀了。
　　如果爱要用学历衡量，唐约当然够不上，但他从不觉得这段感情自己少了什么。
　　代言费是全团最高的唐约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就算后续不工作攒下的积蓄也足够他挥霍了。
　　他不再是从前需要四处打工计算时间的流浪小孩，也有了可以回的家。
　　唐约想了想说：“他一直说我们没有谈恋爱。”
　　长发的队友咦了一声，连走出去的柳汐潮都忍不住回来听八卦。
　　这些年队内关系和谐，唐约工作尽职尽责，更没有什么绯闻。
　　闻雾源和他聚少离多，除去那一次庆功宴，根本没人拍到过他们。
　　反而是这个被转载无数的主任追星日记侧面印证了这段感情。
　　柳汐潮：“你们这都不算恋爱那算什么？！”
　　他嘶了一声，挤到唐约耳边问：“那你们有没有……”
　　唐约点头，柳汐潮生气了：“这不是渣男是什么，你等着，哥揍……”
　　唐约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你看。”
　　柳汐潮：“你居然还要先和他求婚？”
　　唐约摇头：“是我半夜出门偷拿的，他应该……”
　　还没说完，唐约就接到了闻雾源的电话，对方今天还有高校的讲座，约唐约晚上在某家餐厅见面。
　　现在声音听上去焦灼：“先不……”
　　唐约：“小闻，我们结婚吧。”
　　在家找了很久戒指决定再去店里找的闻雾源脚步一顿，“什么？”
　　唐约：“你的戒指在我这里。”
　　作者有话说：
　　回到过去2.0
　　星球之力对唐约来说太难，他偶尔会超出时间范围。
　　这次不小心去了Away在团时间。
　　休息室人来人往，说陪他的闻雾源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看他傻呆呆站着，拉住他，“小约你跑哪里去了，要开场了啊，你妆……衣服怎么还没换。”
　　唐约：……
　　怎么办，逃不掉了。
　　Away有单独的化妆室，期间也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唐约身体僵硬，很难的适应，又怕小外星人过来，两个人撞见就不好了。
　　宇宙有自己的规则，他们也有不能见面的理由。
　　至少这个时间点不可以。
　　队友也在和唐约闲聊，唐约不知道怎么接，又有人问：“队长呢？前辈来了。”
　　化妆室一下涌入好多人，唐约趁机跑了，正好和被队长拉着的唐约擦肩，对方没注意到他。
　　唐约这张脸太瞩目，手上又没有口罩，在这样谁都认识他的场合实在没地方跑，他慌乱中被人带走，有人捂住他的嘴，像是生气了：“怎么乱跑？”
　　唐约松了一口气，搂住闻雾源的肩。
　　他又咦了一声：“小闻，你今天怎么是金发？”
　　闻雾源心情更差了，刚才9787星的唐约从后面喊他队长，前面就是对方真正的队长。
　　录制大楼艺人很多，小外星人认错人道了个歉，迅速被队长带走了。
　　知道他不是唐约，但看这张一样的连顺从被带走还是让污染物不悦。
　　闻雾源没有说话，只是搂得更用力了。
　　唐约大概知道为什么了，吻了吻对方的唇角。
　　.
　　几天后唐约看着经纪人发在群里的照片。
　　标题是他和蒋书律被拍到在暗道接吻。
　　两个人都不是正脸，蒋书律更是只有个侧影。
　　柳汐潮：“小约，你和队长？不是吧？”
　　唐约：“当然不是！这也不是队长啊！”
　　姚黎心：“那是你吗？”
　　唐约忐忑地看向坐在斜对面的男人，经纪人还在催促团队工作人员公关，说太荒谬了，那个时间我们不都在化妆室，绝对是合成。
　　蒋书律隔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周边，还没和唐约对视，对方就慌张地移开眼。
　　蒋书律想：他看上去很怕我。
　　唐约想：队长不会生气了吧，他不是和二哥是一对吗？
　　.
　　端脑唐约：我受不了，我想告诉他真相！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闻雾源看他走来走去又笑了，“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互相喜欢，是因为知道结局吗？”
　　唐约：“这还用看结局吗？那小子眼神总盯着我们小约！”
　　闻雾源：“这就是喜欢了？”
　　唐约：“那你别这么看我了。”
　　闻雾源：……


第110章 IF-天才研究员和顶流偶像C
　　Away的解散仪式办得很盛大，四个成员各奔东西也成定局。
　　当天唐约却提早离开，偷偷从员工通道溜走了。
　　闻雾源的车停在外面，唐约跟着保洁的车出来，没想到还是被蹲着的狗仔发现了。
　　解散仪式之前Away就分开行动很久，粉丝也早就接受了他们会各奔东西的事实。
　　队长去国外接手家族部分事务还要继续学业，剩下的三个人发展方向也不同。
　　舞担有一个还没交往的女朋友，这点粉丝也心知肚明，那是青梅竹马。
　　柳汐潮的暗恋遮掩很好，加上团内cp，反而没人怀疑到公司老板头上。
　　唐约的绯闻对象全靠那则转载出来的主任追星日记。
　　当年的实习研究员早就转正，完全不敢在院内直视升职的副院长，反而是闻雾源坦坦荡荡，就是顶不住周卓他们一直催见面。
　　唐约实在太忙了，连闻雾源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他们的关系没有人确认，初遇的一见钟情以差三个月成年压下，反而成了心照不宣的依偎。
　　唐约会在公休日回闻雾源那边，搬家的独栋别墅有他的指纹。
　　有点洁癖的研究员不喜欢请人做保洁，什么都亲力亲为。
　　如果碰上闻雾源有大项目，唐约回来就和一二零四玩，错开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
　　反正现在通讯方便，他也可以在家里公用的手写笔记本上写上日期，写上一句洋洋洒洒的——
　　小闻，你这周亲不到我啦，我要去巡演，下个月见吧。
　　写的人洋洋得意后又有些失落，又录了好几个视频放在家里，一无所知的研究员某天下班想看个电影，没想到看到了唐约非常大胆的那种视频。
　　这是一个当红偶像能做出来的事吗？
　　可是便利贴上写：仅小闻可见。
　　又那么独一无二。
　　周卓起初不知道闻雾源搬家的原因之一是那天公交站台的男孩。
　　他那天甚至没注意公交站台有那么一个人。
　　后来看闻雾源三番五次说认识当红的偶像也没放在心上，权当他青春期迟缓，哪能想到人家句句真话，反而显得听众榆木脑袋。
　　限定团的这些年唐约休假少得可怜，和闻雾源见面的次数在日程本都要抠出一个角落。
　　这也是周围的人都以为闻雾源只是追星的原因，谁能想到他真的有对象，异地恋还能感情稳定。
　　今天的讲座主题是人工智能和基因序列，当年研究院的事故无人提起，却不影响闻雾源在这方面超前的理念。
　　他在学术方面不能以年龄衡量，或许当年畸形胎的另一个头颅也是他的半身，死去也剥夺了他的部分情感。
　　父亲把孩子当工具，母亲幡然醒悟，却错过了弥补的机会。
　　如今父母各自有了孩子，他独来独往，给人感觉死也会悄无声息。当年家属院的同龄人费尽心思聚会，也是为了给闻雾源建立正常生活的联系。
　　周卓都到现场了，发现闻雾源还没来，给他打电话问：“什么情况啊？”
　　闻雾源：“我找不到戒指了。”
　　周卓没懂，诧异地问：“什么戒指？”
　　闻雾源：“求婚用的。”
　　那边的人沉默好半天，一个三十多的成年男人突然冒出开水壶烧开的尖叫，差点把后台的大学生志愿者吓跑。
　　周卓：“什么？你要求婚？今天？和谁啊？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闻雾源的性格不能算古怪，但绝对和合群不沾边。
　　周卓之前和老父亲聊天，说这小子绝对要孤独终老。口吻比爹还爹，说闻雾源好像看不上男的也看不上女的，结合对方惨绝人寰的经历，为研究奉献一生也不是不可能。
　　但人怎么可以只有工作呢？
　　越是朋友，就越希望朋友生活丰富，但这也太突然了吧？
　　当事人的声音也比平时焦急很多，还让一二零四挪开一点，似乎进狗窝找了。
　　周卓：“那你还来吗？”
　　刚问完对方就迅速说了一句电话来了挂了。
　　谁的电话不言而喻。
　　距离讲座还剩十分钟，闻雾源到了。
　　他似乎出门很着急，忘了戴上平日的平光眼镜，上台的时候台下一阵嘘声，饶是不少学生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副院长是彻头彻尾的天才，也没想到穿上正装这么……夸张。
　　周卓心想：人家结束后要去求婚，能一样吗？
　　一边哀叹自己的确要注意身材管理，一个岁数怎么看起来差别这么大。
　　今天的讲座明显超出预期，主要是闻雾源特别配合，结束后却拒绝了所有提问。周卓看底下的学生一脸失望，忍不住解释一句：“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大家……”
　　闻雾源这几年保密也情有可原，他的朋友就是个大漏勺。
　　“闻教授的男朋友真的艺人吗？”
　　“这可以问吗？反正讲座结束了，周教授你给我们说说呗！”
　　……
　　闻雾源开车去唐约给的地址，外面已经都是人了。
　　两点一线上班的研究员有这样的对象很难平静生活，也没想到唐约会坐保洁的车出来。
　　坐上车的唐约催促闻雾源快开车，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唐约推了他一把：“不许嫌弃我啊，我又没钻进去！”
　　闻雾源笑了一声，唐约又不许他笑，车开走，后面的狗仔还是拍到了唐约上车的高清视频。
　　照片里Away的忙内和保洁一条路出来，迅速上了一辆车。
　　闻教授之前不买车不买房，工资都往公益账户打，认为物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购买。
　　结果有了喜欢的人从精神人类开始物质化，也知道考虑车的档次.
　　毕竟他的结婚对象现在红得发紫，下班的闻雾源遛狗散步，都能看到公交站台Away的香水代言。
　　再走两步到新开发的商圈，落地的广告是唐约的时高奢海报，抬眼又是最新的专辑发售。
　　以前的闻雾源视而不见，他的世界只有工作和一二零四，活着只是因为其他人也都活着。
　　现在不一样了.
　　车开往他们郊区的新家，从前走路去上班的研究员也不得不开车通勤，时间弹性的唐约终于可以无限制地遛狗。
　　终于甩开狗仔的唐约从兜里掏出戒指：“想不到吧？”
　　某人精心准备的求婚从开头就崩盘了。
　　开车的男人无奈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我找了半天。”
　　唐约的手机还连着家里的监控，早上他趁其他人都在忙躲在洗手间看了好半天闻雾源找戒指。
　　看到对方甚至把一二零四赶出狗窝进去找更是笑出了声。
　　偶像唐约生动又会营业，明面忙内，实际上并不需要人照顾。
　　恋人唐约顽劣有余，此刻眉眼映着窗外城市的灯光，让停下等信号灯的男人很想吻他。
　　认识好多人，聚少离多也不妨碍唐约了解闻雾源，他笑着摇头：“回去再亲。”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像是挑衅，笃行闻雾源不会。
　　却忘了有人尝过恋爱的味道根本不会听话。
　　他喜欢的人是别人眼里的怪人，却被他拽入了不平凡的生活。
　　唐约闪闪发光，让闻雾源原本昏暗的前路点满星灯。
　　从不觉得孤独人因为这段相遇开始孤独，也开始产生欲望，这要他怎么忍耐。
　　车停在路边，唐约的错愕被滚烫的呼吸驱散，他笑着抱住男人的脖颈，迎合热烈，还要像抚摸一二零四那样抚摸刚出讲座就赶来的求婚的男人。
　　“小闻好着急啊。”
　　顶级偶像声音里的戏谑毫不遮掩，一吻分开，却还要捧起闻雾源的脸再亲一次。
　　等闻雾源再次凑近，他又推开他：“不是要求婚吗？总不能在车里就……”
　　唐约咳了一声，“我还没这么狂野。”
　　公司原本给唐约的定位是忧郁美少年，奈何这种组合活动避免不了集体采访。
　　唐约次次语出惊人，人设和预设完全不同，居然在偶像赛道另辟蹊径，今夜是男团的解散之夜，粉丝哀嚎再无平替，也点进了营销号给出的一条资讯——
　　Away忙内唐约疑似提前离场密会男友。
　　之前就有人拍到过唐约和闻雾源的照片，不算清晰。
　　大家得知对方的身份也觉得双方职业和年龄都差别太大，很难看出有点什么。
　　这次高清镜头，实锤开车的是刚从高校结束讲座的研究院副教授，证实了之前的绯闻不是捕风捉影。
　　[我啊啊啊啊大约你居然真的有对象？]
　　[他每次采访跑火车导致我不敢相信他真的性取向男，又觉得他对女生好像也没什么兴趣，注定单身，结果？？]
　　[相差十岁，太老了吧？！]
　　[科研人还觉得我们闻教授瞎了眼呢。]
　　[这所研究院业内超有名的，还有传言他们做过仿生人，如果要入行，能成为闻副院长的学生前途无忧……]
　　[心碎了，主任日记居然是真的……]
　　[这短短十几秒视频我从大约奔跑的姿势都看出了急不可耐……]
　　[为什么副教授能开这么贵的车啊啊！]
　　[本来以为差十岁还是研究院肯定是个秃头老男人，结果帅得吊打当红偶像剧男主……大约，你的眼光，我佩服！]
　　[大约我劝你速速上恋综，你的话没问题的！]
　　唐约还真的收到了恋综邀约，还有队友和团队工作人员的询问。
　　他完全顾不上回复，车一路开到当地的游轮渡口。
　　闻雾源还记得唐约之前说小时候想坐船，如果不是妈妈生病了，本来是可以坐的，当年儿童票才两块钱。
　　这次有人包下一架观光游轮，作为一条狗上了年纪的一二零四和一船的玫瑰坐在一起，摇着尾巴看着上来的主人。
　　今夜两岸的大屏幕都被Away的粉丝包满。
　　从前不懂这些的研究员潜入粉丝群，一边助力梦想一边自己提前用钞能力预订了最大的一块。
　　约定的时间之前，这块屏幕都是唐约男友粉假装团粉投放的物料，两岸无数粉丝打卡。
　　今天本该无眠，时间走到二十二点零二分，那块巨大的屏幕忽然熄灭，岸边的粉丝茫然地询问。
　　“什么情况？不是说今天这边大屏都包下了吗？”
　　也有人在群里询问，策划人说这块大屏早就被人预定，而且价格太贵，一般都是官方自己购买的。
　　“那不是要放广告了？”
　　“唉本来这一片都是Away的，澄空传媒不能有点氛围感吗？”
　　“我好难过啊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同台了。”
　　“你们看大约的新闻了吗？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谈上的？”
　　“大约真的和别人毫无cp感，我很难想象他……”
　　忽然熄灭的屏幕亮起，出现了一段没人看过的物料。
　　不少人以为是唐约的个人应援视频，没想到出现了一只有后轮装置的小狗。
　　唐约自己都没见过这个视频，问和他一起靠在栏杆的男人：“什么时候拍的？”
　　闻雾源：“素材很多，你不是没事老爱在家里录视频吗？”
　　唐约警觉地问：“不会有……”
　　对方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不会，那只有我能看。”
　　求婚戒指被结婚对象抢走，不妨碍闻雾源继续流程。
　　这段类似vlog的视频结束，后面是一段飞舞的金色蝴蝶，明显是实拍，却好看得像是特效做出来的。
　　也有人实时录着这个画面，同步到网上。
　　[本来以为是大约唯粉，但这么生活化的大约出来我绷不住了……]
　　[这背景看着就是私人住宅啊，这只狗是他的研究员男友的吧。]
　　[为什么这段视频没有另一个人，我都觉得好幸福，大约也太放松了。]
　　[声音没了，口型是小闻，对吧？差十岁喊人家小x，不愧是大约。]
　　[本生物学专业疯了，这是实验实录啊！！闻教授居然拿出来？？]
　　[不是说这个图谱的蝴蝶已经灭绝了吗？这怎么做的？]
　　[你们不是这个领域的不懂，人家二十岁就是高级研究员了，一般人比不了，如果不是太年轻了，院长都得是他。]
　　……
　　没人想到求婚视频可以用研究材料来做。
　　远古的蝴蝶复苏，金粉在视频里纷扬，明明没有任何字母，却给人一种要共度余生的浪漫。
　　路人都看懂了，被求婚的人没懂，问：“什么意思？”
　　闻雾源叹了口气，唐约却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要不是你这个行业不能染亮色头发，不然你是金毛可好看了，还显年轻。”
　　闻雾源问：“我很老？”
　　唐约没有回答，他指了指还在飞扬的金粉蝴蝶。
　　不知道闻雾源花钱做了什么技术支持，连滔滔的江水都荡出了不同的波光，唐约弯起眉眼：“什么意思啊，小闻？”
　　闻雾源被行业内的人神话，也有当年他是样本不是人的传闻，这些唐约潜入高校论坛看到的。
　　真正的内幕他也清楚，有人早和他坦白了。
　　唐约喜欢的也不是什么天才研究员。
　　他只是喜欢那天雨夜握住他肩膀的温度，还有对方明明没有坐到他身边，却让他心里一颤的瞬间心动。
　　后来闻雾源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就像唐约问如果不是我，你还会把人带回家一样的句式。
　　会反问的人也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唯一，是不是被需要。
　　唐约会吻他，说我对你见色起意。
　　他也有羞于承认一见钟情的时候，灵魂伴侣对一直流浪的唐约来说太遥远了，他喜欢往普通了说。
　　却忽略了他自己并不普通。
　　一双眼湛蓝，凝视都会卷起陌生人的欲望，也让粉丝沦陷不同寻常的魅力，粉丝给他贴了个非常中二的标签。
　　死亡铃兰。
　　氛围都烘托到这里了，唐约怎么可能不懂，他就想听闻雾源说。
　　难得穿得正式的研究员眉目俊朗，多年独来独往让气质也沾上了寒霜的冷，哪怕他的五官算得上柔和。
　　闻雾源的眼眸生得太好，唐约亲他总是先亲眼睛，因为那眼里全是唐约。
　　写满着迷。
　　求婚的人在江水上的游轮单膝跪地，很自然地掏出被唐约顺走的求婚戒指，“唐先生可以和我共度余生吗？”
　　唐约：“不可以。”
　　明明焰火也在运算范围，但闻雾源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象，他也不惊讶，强硬地把戒指戴入对方的无名指，“唐约的不可以，就是可以。”
　　唐约瞪大了眼，不满意地说：“你不讲道理，你强取豪夺。”
　　后面四个字实在太严重了，闻雾源摇头：“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戏码，我可以陪你演。”
　　唐约抱住他的脖子，想起上次他为了综艺剧本抓还在写研究报告的闻雾源帮忙，最后演成了十八禁，实在可恨。
　　“小闻，我们谈个恋爱吧。”
　　唐约嘴唇贴着男人的脖子，慢吞吞地说。
　　他和队友说的也不是玩笑，这些年和闻雾源的关系心照不宣，彼此好像都很笃定不会找别人。
　　还是因为职业原因很难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
　　亲吻在先，亲密在后，结婚提上日程，恋爱却遥遥无期。
　　闻雾源点头：“怎么谈？”
　　两个人牵扯数年，一个有朋友还要藏着，一个瞒着队友，用营销号的口吻形容完全是毫无破绽，有破绽也因为人设自动补充。
　　实际上当事人一眼认定，却不知道如何恋爱。
　　唐约：“算了，我们先回家睡觉吧。”
　　闻雾源：“这就回家了？”
　　唐约点头：“我等不及了。”
　　有人明知故问：“等不及什么？”
　　被他抱着的人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当然是和你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唐约和小咩玩捉迷藏回来，气哄哄地和闻雾源说：“三岁小孩果然很不正常，这小子居然在米缸找我。”
　　他比划了一下，“米缸，就这么点大，怎么可能装得进我？”
　　闻雾源：“你和他强调这个常识了？”
　　唐约：“我当然忍无可忍从柜子里跳出来了啊。”
　　男人沉默半天，说：“他可能就想看你这样。”
　　唐约：“哪样？”
　　过去的时间线，小朋友对小外星人说：“小约，另一个爸爸好好玩的。”
　　来自9787星的唐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