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作者:半月星   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女人了是什么感受?   温尧:谢邀,人刚穿越,睁眼就发现自己身着女装被小轿抬进皇宫给昏君当妾。   先替原身做个自我介绍,丞相府庶子,爹不疼娘柔弱,在嫡出兄弟姐妹的白眼and针对中艰难长大。   因昏君心血来潮要选妃,心有所属的丞相嫡女誓死不嫁,渣爹和嫡母打上了原身年仅14岁亲妹妹的主意,为保护妹妹,原身男扮女装替嫁入宫。   但不慎在入宫途中嗝屁,于是我穿成了他。   据听到的传闻,昏君小时人欺狗咬,留下心理阴影,在弑父上位后,先将曾欺辱过他的太监宫女割头悬尸,后把在朝堂顶撞过他的朝臣一刀砍死。   可以想象他发现我是男扮女装后会让我死的多难堪。   不过事情发展好像跟想象的不一样,狗皇帝不仅没有搞死我,反而是搞大了我的肚子!   ???艹,没踏马有人跟我说扮女装还能怀孕的啊!   内容标签: 生子 穿书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尧,秦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书会怀孕?   立意:不信命不认命,不被世俗与偏见禁锢,争做自己的主人!   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374015 第一章   穿的正是那个开篇就出场,出场就死的炮灰!   原身名叫薛尧,乃大渝国左相庶子,刚满十六岁。   今年年初,当今皇帝秦宴下令,让左相送个女儿入宫为妃,左相薛盛远只得了两个女儿,一嫡一庶,嫡女薛清婉心有所属,誓死不肯入宫。   于是那一家子就把注意打到了薛尧妹妹薛清若身上,薛清若尚不满十四岁,原身和其姨娘温氏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让薛清若入宫。   于是,为保护妹妹,薛尧便男扮女装入了宫。   然后直接死在了入宫的路上,而后被薛家扣上不愿入宫不敬皇上的罪名,薛盛远让人将薛尧尸身大卸八块后献给皇帝,美名其曰赔罪。   而为表诚意,薛尧的尸块在给皇帝看过后又被扔到了乱葬岗,让野狗秃鹰啃噬,剩下的骨头也没放过,被挫成灰扬掉了。   真正的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连其母也在薛尧死后“畏罪自杀”,整篇文以一个极其惨烈的开端结束了第一章 。   温尧穿过来时原身就已经死了,穿着女装坐在轿子里,正被抬进宫去给皇帝侍寝。   他虽然没看后续剧情,但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宴因幼年不受宠,长大后就来了个杀父弑君,上位后便雷霆手段收拾了企图跟他争皇位的兄弟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不论是后宫的内监宫女还是前朝的大臣,死在他手上的数不胜数,是个实实在在的暴君。   朝堂亦是秦宴的一言堂,凡有敢顶撞他者,不是被废就是死。   后宫也有妃嫔无数,秦宴没一个喜欢的,不论是自愿进宫的还是被迫进宫的,全是这位暴君的玩物。   秦宴与薛家恩怨由来已久,甚至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和,他召薛家女入宫为妃,完全是在给自己找新的玩物。   温尧估摸着,原身就算没被害死在入宫途中,落到秦宴那个暴君手里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他男扮女装,犯了欺君之罪。   而悲催的是,现在原身死了,要承受暴君怒火的人成了他——温尧   “咯吱~”   沉思间,房门被推开,有人进门朝这边走来。   一步接一步,每一下都踩在了温尧心坎儿上,像是催命的魔鬼。   于是温尧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都开始上下打架,整个人随时都要厥过去一般。   偏刚进门的那人坏心眼,就是想看他怕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在温尧耳边轻啧一声,随后粗暴地掀开了他头上的盖头。   温尧受惊过度,直接从龙床跌到了地上。   没等他有所反应,下巴便被钳住用力的往上拉扯,温尧不敢出声,只急促的喘着粗气与男人对视。   男人穿着黑金长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张狂至极,身份不言而喻。   长相也出乎温尧的意料,秦宴生得棱角分明,星眉朗目,眸若黑绸,堪称俊美无双,唯有脸上透出的冷厉有那么点暴君不好惹的意思。   就在温尧晃神的时候,秦宴说话了。   “喘的真好听。”丝毫不带感情的夸奖。   下一刻秦宴便加重手上力道,用力摩挲着温尧的下巴,轻声质问:“就这么怕朕?”   男人指腹有厚茧,磨得温尧白嫩的肌肤瞬时红了一片,下巴生疼,疼到温尧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秦宴向来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更何况面前这人还姓薛。   “这双眼这般死死地盯着朕,是想在死之前记住仇人的模样吗?”   秦宴那双宛如铁钳的手从温尧下巴逐渐移到了他脖子上。   好似温尧只要说一个是字,便会立马拧断他的脖子。   而温尧知道,面前这个暴君他做的出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不是,是皇上太好看了,臣妾一时看呆了,所以才……”   温尧假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耳朵还微微泛红,可谓害羞的十分到位。   “哦?爱妃觉得朕好看?”   “是!”温尧张口就拍起了马屁,“臣妾尚在闺中时便常听人说皇上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乃天人之姿,臣妾倾慕皇上已久。今日得见天颜,臣妾…臣妾十分欣喜。”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温尧说完还抬头朝男人露了个略带羞怯的笑容。   男人勾了勾唇角,松开温尧,目光落在温尧脖子系着的丝巾上,道了句,“有意思。”   温尧重新跌坐回地上,以为这一关算过了,正要松口气,结果就见暴君站到他正前方,朝自己招手,“过来,替朕更衣。”   “啊?”温尧茫然。   男人好心解释,“不是倾慕朕已久吗,脱光了,朕才好临幸爱妃不是?”   温尧:……艹   内心万马奔腾,温尧却不敢不动,他扭扭捏捏的爬起来,正要往秦宴那边走,结果因为裙子没穿熟练,脚踩在了裙摆上,整个人直愣愣地朝前栽去,眼看着就要撞进秦宴怀里时,秦宴小小的朝旁边挪了下脚。   温尧便以额头着地的姿势,稳稳的磕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温尧整个人都被磕懵了。   而秦宴也没放过他,居高临下的在他上方说:“只是替朕宽衣而已,爱妃不必行如此大的谢恩礼。”   我谢你大爷!   狗皇帝!   听到秦宴这宛如幸灾乐祸的话,本来还有点晕的温尧瞬间炸毛,额头都顾不上揉就气哼哼地从地上爬起来,正对上秦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似在嘲讽他,又好像在期待着温尧接下来的反应。   宛如一盆冷水浇到了温尧头上。   他总觉得暴君专门在这儿等着呢,只要他沉不住气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暴君就能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名正言顺的搞死他。   温尧把千言万语的问候吞回肚子里,他绝不会上这暴君当的,绝不给暴君砍他头的机会,绝不!   “爱妃怎么不动,这洞房花烛夜,晚一刻开始爱妃便被朕少幸一刻,爱妃不急吗?”   秦宴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温尧方才直面大地时磕破的额头,抬手沾了点血划过温尧脸颊,“还是说爱妃并没有嘴上说的那般倾慕朕?”   温尧眼尖的看到了秦宴指尖上的红色,再抬头往自己额头上一摸,几根手指全染了血。   我屮艹芔茻……磕破皮流血了!   温尧千言万语的问候又开始在唇边徘徊,甚至还悄悄的磨了磨牙,想咬人。   暴君秦宴也适时给予了他温柔的关怀,“无妨,爱妃便是破相成丑八怪了,朕也不会在洞房花烛夜嫌弃你的。”   温尧:……我谢谢你了!   大约是不想陪温尧浪费时间,秦宴展开双臂,极其冷漠地说了一个字,“脱!”   让温尧拒无可拒。   脱就脱,反正都是男人,可能脱光了还没老子大!   本着这样的想法,温尧上手了,以一种并不熟练且还有些粗鲁的手法把秦宴剥得只剩下最里面的亵衣亵裤。   雪白的亵衣勾出秦宴的腹肌,一眼就能看到好几块,在上面滑滑梯还要遭颠簸那种。   温尧可耻地慕了,尤其在对比自己这具还没完全长开的白斩鸡身体后……   他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一个暴君要这么好的身材做什么!   大不大的温尧已经不想去考虑了,只想完成最后的任务,扒下秦宴最后身上仅剩的衣服。   只不过带子没解开,手腕就被攥住了。   “脱你自己的,”正疑惑时,秦宴对他下了命令。   温尧条件反射的挺胸夹臀,觉得要完。   “这个…那什么…臣妾今日……”   温尧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编,甚至还想给自己两耳光,叫你刚才给这暴君脱的时候脱那么快,就没想过脱完他的迟早就要脱自己的吗?   “怎么?不愿意?”秦宴淡漠的声音在温尧头顶响起。   “可你们薛家人不是最爱替皇家绵延子嗣的吗?”   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讥讽,温尧抬头,看见了秦宴眼中的不屑,还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完全不想碰自己,还对薛家人恨之入骨,温尧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既然爱妃不愿意,那朕便来替爱妃脱吧,”秦宴手比嘴动的快,抓住温尧的衣服就开撕。   “刺啦”一声,温尧最外面的那件衣服壮烈牺牲,他迅速伸手捂胸往后退。   甚至都不敢看秦宴的表情,膝盖一弯就直接跪下高喊,“皇上,臣妾不配!”   “皇上请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不愿,是臣妾不配啊。臣妾只是薛家庶女,不配替皇上诞下皇嗣,臣妾能入宫见到自己倾慕之人已是几辈子修来福分。”   “臣妾…臣妾又怎敢再肖想其他的……”   声音越说越低,隐约还带上了哭腔,抬头看秦宴时脸上竟挂着泪珠。   少年的面容尚未完全长开,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加上长期关在家中足不出户,便被养的格外白皙,面带泪珠,倒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美。   只可惜有人不喜欢。   秦宴原本只是不悦,却在看到温尧这幅模样后瞬间转为阴鹜,手如铁钳般死死的钳住了温尧的脖子,“你的确不配!”   竟是带上了杀意。   力道之大,让温尧毫无反抗之力。   很好,成功弄巧成拙……   温尧:……就很绝望。   就在他准备闭眼死的安详点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上,西南节度使急报。”   秦宴像是回了神,掐住温尧脖子的手松了松。   他一松手,温尧立马就咳了起来,极力证明自己还能抢救下。   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的咳法,让秦宴皱了皱眉,不过却没再对温尧下手。   “朕还有公事要处理,今晚就到此为止,爱妃先回去。”说完便唤了人进来伺候他更衣,看都没再看温尧一眼。   温尧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忍耐,觉得这人还是想搞死自己,温尧朝他鞠了一躬,转过身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因为跑太快,温尧便没察觉落在他背后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第二章   “花意,你说哥儿能从承恩殿回来吗?”   “回不回有甚差别,反正都是一个死。”   栖霞宫内,一老妇人一年轻丫鬟,关起房门围坐在桌前讨论着一个人的生死。   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反应,被叫做花意的年轻丫鬟,年岁不大,面容姣好,神情高傲,对她口中某个人的生死更是不屑,闲着无事正在把玩一个青色小瓷瓶。   而老妇人则频频看向门口,脸上满是愁容,既担心又焦急,回来搓动手指,看起来还有几分害怕。   温尧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怕自己死在承恩殿,也怕自己活着从承恩殿回来了。   当然,那点担忧也是真心的,毕竟这人是自己这个身体娘亲的奶嬷嬷,是看着原身长大的人。   温尧是被承恩殿的内监送回来的。   他本来害怕狗皇帝临时反悔又让人抓他回去,于是边跑边咳,宛如被狗撵似的跑出了承恩殿。   结果出承恩殿后连口气都没来得及松,整个人就陷入了茫然,他今日一入宫就被抬到承恩殿去了,压根不知自己被安排在哪儿住。   没办法,他只能灰溜溜的又回去了,在狗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找了个内监问话,后头来了个笑眯眯的内监总管,同温尧说了狗皇帝赐给他的寝宫,又让人给他带路,他这才到了这栖霞宫。   不知是故意怠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栖霞宫如今并没安排其他伺候的宫人,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只有中间的主屋透出了烛光,温尧猜到了屋里的人是谁,便谢过给他带路的内监,让他们先行回去。   今晚月色好,温尧觉得很适合算账,等内监走远,他便轻手轻脚的朝主屋走去,然后就听到了这出盼着他死的好戏。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花意冷笑一声,“好了,郑嬷嬷,你也别装了,谁不知道那胭脂里的毒是你亲手下的,现在这般惺惺作态又给谁看呢?”   花意对郑嬷嬷的态度并不客气。   “明儿一早咱们就去承恩殿那边看看,人死了最好,自有人帮咱们毁尸灭迹,若是没死……”   说着,花意将瓷瓶塞到郑嬷嬷手中,“这药你收好了,前头你毒下的轻没能将人毒死在花轿上,若他明早从承恩殿回来了,你可再不能手软了,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郑嬷嬷攥着瓷瓶的手在发抖,可越抖她将瓷瓶就抓的越紧,“知道了,我会多放一点的。”她咬咬牙,露出坚定的目光。   “这样才对,”花意很满意郑嬷嬷的反应,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夫人说过,四公子死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砰!”   花意那得意的话音尚未落下生,房门突然开了,一阵风吹进了屋里。   房门开的突然,花意被吓了一跳,连忙往郑嬷嬷身后躲去,结果还没躲好就先看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又或者是鬼。   “它”穿着艳红的嫁衣,一张白如纸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额头更是血色一片,不知是水还是血一滴滴的从嫁衣上滴落,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宛如来索命的血鬼。   “啊!!!”双方只一个照面,花意便被吓得抱头惨叫。   挡在花意前面的郑嬷嬷也有些腿软,指着“它”磕磕巴巴的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呵呵…呵呵呵,你说我是人是鬼?”尖锐的声音笑声响起,加上吹进门的冷风,引得人浑身战栗。   “你你……你想做什么?”   “它”突然勾唇一笑,反问道:“你猜,我想做什么?”   声音又变了,很轻,却能让屋里的两人听的清清楚楚,宛如鬼魅。   花意的叫声更大了,整个人被吓得好似丢了魂儿。郑嬷嬷在她的拖拽下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脚下意识蹬地向往后退。   因为“它”进来了,正一步一步朝她们靠近。   苍白的手慢慢伸到了郑嬷嬷脖颈处,还没掐下去,郑嬷嬷呼吸就急促起来,额头竟冒出了冷汗。   “啧,怕成这样,果然还是亏心事做太多。”   温尧收回手,撩了撩头发,在凳子上坐下,没再继续吓人。   还算清醒的郑嬷嬷很快反应过来,“哥儿,你是哥儿,你回来了。”   温尧点头,“嗯,回来了。”   他继续问,“是不是很遗憾,没如你们的愿死在承恩殿?”   郑嬷嬷表情一僵,没想到温尧都听到了。   她急急忙忙的摇头,“哥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回来!”   郑嬷嬷的解释还没开始,在意识到温尧不是鬼,差点被吓个半死的花意先爆发了。   起身一下冲到温尧面前,指着他鼻子就开始大吼。   “明明只要你死了,我们所有人都能好过,你为什么不死!”   “花意,住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花意这情绪爆发的突然,郑嬷嬷拦都拦不住。   温尧倒不意外,人被吓得狠了,在察觉到对方不能真拿自己怎么样后,总是会想法子反击的,更何况花意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去死。   原身处境挺惨的,不说左相府的主子,便下人都能踩在他们母子三人头上。   花意这种跟在当家夫人身边的丫鬟,大约觉得薛尧是贱命一条,还不如她一个下人高贵。   在左相府,恶奴欺主,是有人给他们的特权。   但他不是原身,这里也不是左相府。   所以,温尧伸出两根手指,对死死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浑身扎满窟窿的花意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赔礼道歉,直到我觉得可以了为止。”   “呸,给你赔礼道歉,做梦!”花意一听温尧的话便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温尧没理他,继续说自己的,“要么,我将所有的事告诉皇上,咱们谁都别想活。”   温尧在笑,笑容很浅,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脊背发凉。   光脚不怕穿鞋的,死没事,但要垫背的要拖够。   花意明显不想死,却也被温尧这话给吓着了,干巴巴地朝他喊:“你敢!”   温尧笑容愈发和煦,眨眨眼,他没什么不敢的。   反应过来的郑嬷嬷也很激动,跪着上前来拉温尧的衣服,“哥儿,不要,你不能这么做,就算不为自己,你也为姨娘和姑娘想想啊,若是事情闹大了,她们…她们也会死的。”   郑嬷嬷激动且慌乱,一个劲儿地劝温尧。   温尧将她手推开,收敛笑容,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温尧道:“你们有选择。”   在花意满脸怒气想要再次冲自己大吼时,温尧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今晚是承恩殿的内监送我回来的,你们猜皇上有没有安排人监视这栖霞宫?”   花意把嘴闭了回去,郑嬷嬷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也没说什么。   在温尧的注视下,她们做了选择,跪去了门外。   温尧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在用湿了的喜服擦去了脸上的血迹,而后起身去关门。   门快合上时,郑嬷嬷突然说道:“哥儿从前最是心善,不会像今晚这般……”   温尧勾唇冷笑,“我为什么要对想毒死我的人心善?”   房门被关上,霎时间,里外都没了声息。   原身或许是个善良人,但不会是个傻子。   而他,既不想善良,也不想做傻子,他只想活下去。   上了门栓后,温尧慢腾腾的走过去替自己铺床。   ……   承明殿,皇帝寝宫   秦宴放下手中厚厚的折子,看向跪在正中央的影卫,“说。”   影卫恭敬禀告:“薛美人罚了陪她进宫的嬷嬷和丫鬟跪在门外,自己安寝了。”   秦宴示意他继续,“原因?”   “下人意图毒害薛美人,薛美人装鬼吓唬了两个下人,双方起了争执,薛美人以向皇上您告状作威胁,让下人给她赔礼道歉,直到她满意为止,两个下人便跪到了门外。”   影卫将过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秦宴听完摆摆手,让影卫下去,自己看向旁边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内监,“李长英,你说朕这个新纳进宫的薛美人,在薛家会是个什么身份呢?”   李长英往前一步,恭敬道:“禀皇上,这左相只有两女,一嫡一庶,嫡女年方十六,与肃王殿下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薛家自是不可能让她入宫。”   “至于庶女,还不到十四,虽说薛家报的是庶女之名入宫,可今儿这位,奴婢瞧着也不太像。”   秦宴眯了眯眼,不想听他的废话,“所以?”   李长英笑呵呵,却不再开口。   答案也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秦宴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修长不似女子的手指,脖子处系着的丝巾,以及被自己撕破衣服后的反应。   无不在暗示着这位新美人,不似寻常啊。   再联想到影卫方才说的,薛家下人要害主子,秦宴不由笑了,“薛家胆大,送进宫的人命大,倒一个都没让朕失望。”   “有意思。”   秦宴今晚第二次说了这三个字。   他吩咐李长英,“去,安排两个人守着栖霞宫,别让朕的美人死的太快。” 第三章   温尧活到了第二天。   他所预想的狗皇帝派人半夜来暗杀他,花意和郑嬷嬷趁他睡着下毒放火搞死他等事情,都没有发生。   温尧还挺意外。   甚至他打开房门的时候,花意和郑嬷嬷都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外。   温尧也无所谓她们是真跪了一整晚,还是发现他醒后才开始装模作样的,反正也不会只跪这一次。   他不会原谅她们的,也没资格替薛尧原谅害死他的凶手。   “进来替我梳妆,”无视花意那恨不得生扒了他的眼神,温尧开口。   他的身份还没暴露,所以还要继续扮作女子,他自己不会梳发髻,只能找这两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帮忙。   说完,温尧便转身走到了铜镜前坐下,他知道她们不会拒绝,因为她们怕死,也怕家里人死。   气氛很是沉默,温尧每次看向铜镜时都能看到花意那张充满恨意的脸,郑嬷嬷也一副欲言又止,满脸愁苦的模样。   温尧并不同情,只对她道:“以后称呼也改了吧,相府千金不该被称为了哥儿。”   在大渝朝,女子亦可顶门立户,那些被寄予希望的女子便被叫做哥儿,如同男子一般。   但这里面不包括父母尚在,且上头还有一个哥哥的“他”——薛清若   郑嬷嬷动了动嘴,半响才应了一声是。   妆刚梳完,栖霞宫就来人了。   领头的是个胖乎乎笑得满脸慈祥的内监,温尧昨晚见过。   一到温尧跟前就同他躬身行礼,“奴婢李长英见过薛美人。”   “恭喜美人,贺喜美人。”   温尧眨眨眼,开始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李长英朝后面招了招手,“还不把皇上给美人的赏赐呈上来!”   李长英带来的内监端着托盘到了温尧跟前,而温尧也成功失望了,他还以为这位李公公的恭喜贺喜后面跟着的会是“皇上有了”或者“皇上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样的话。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唉!   他在心里悄悄叹气,然后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些托盘上,听李长英给他报名字。   什么碧玉珊瑚,点翠流苏簪,贡品胭脂之类的,温尧通通没兴趣。   直到李长英报完这堆赏赐的名字,开始传达皇上的口谕。   李长英:“薛美人蕙质兰心,如琬似花,深得朕心,今晚让她继续侍寝。”   李长英又开始恭喜温尧。   温尧一个草字已经在嘴边徘徊。   难怪这狗皇帝昨晚没派人来暗杀他,原来是想今晚亲手结果他!   好歹毒的心。   “美人昨日入宫匆忙,是奴婢疏忽,都没来得及提前给这栖霞宫安排伺候的人,今儿奴婢挑选了几个机灵的一并带了过来,美人瞧瞧,可有愿意留下的。”   温尧正在为自己还剩十个小时的小命默哀时,李长英又说话了。   温尧听完双眼一亮,给伺候的人,意思是侍完寝还能回来吧,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温尧立马改了想法,只要不杀他,狗皇帝倒也没那么狗。   温尧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挑挑拣拣的权利,要给他身边安排什么人,那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于是他手一挥,全留下了。   并且十分真诚的同李长英道谢。   “美人客气,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美人不责怪奴婢昨日的疏忽,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   温尧心想,你可是暴君身边的人,责怪,他哪儿敢呐。   活着不好吗?   又敷衍的相互客套一番后,李长英带着人走了。   剩下一院子人等温尧安排。   都是些人精,压根不用温尧开口,这群人便挨个上前把自己叫什么,多大了,从前在哪儿做什么,会些什么一股脑全说给了温尧听。   其中一个叫红月的,是李长英特意给他挑的管事姑姑,温尧什么都不懂,便让红月安排。   红月也不推迟,三言两语就给人安排好了活儿,包括做粗活杂事的,一共十二人。   至于跟着郑嬷嬷和花意,那属于温尧的自己人,红月并没做安排。   她只把目光转向温尧,恭敬的请示他:“美人可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温尧:……   太后……   呵!想到这人是谁,温尧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他甚至觉得他可能都活不到晚上去给暴君侍寝了。   这特么太后是薛家人啊,是原身那个便宜爹的亲姐姐,她绝对会帮着薛家搞死他的!   温尧看着红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红月这样的聪明人哪看不出来他有话想说,于是十分贴心地询问:“美人可有吩咐?”   温尧也没问能不能不去见太后,想也不可能。   他只摸了摸肚子,叹口气,可怜巴巴道:“能晚点再去吗?我还没吃早饭……”   他想做个饱死鬼。   红月下意识看了眼郑嬷嬷和花意二人,不过并未说什么,而是朝温尧俯了俯身,“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便让人去给美人取早膳。”   温尧应了声,十分想对她说声谢谢。   这是他穿过来后,唯二对他这么和颜悦色的人了,还不会张口闭口就让他去死。   再对比花意二人听到他即将要去给太后请安后脸上展露出来的喜意,红月可真是太好了。   花意和郑嬷嬷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们暂时奈何不了这位四公子没关系,但宫里有太后啊,太后娘娘要杀一个人,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为了薛家,太后也不可能让他活着走出长青宫的。   在她们的期待中,温尧磨磨蹭蹭吃完了早饭,把自己塞到十成饱,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红月去了长青宫。   长青宫位于后宫正中的位置,本是属于皇后的凤宁宫,但这位薛太后是个有本事的,把先帝迷得神魂颠倒,生前没能如愿封她为皇后,临死还留下了一道圣旨。   要秦宴尊她为太后,入住凤宁宫,直到逝世前都不能让她搬出去。   凤宁宫这名字一听就是给皇后准备的,薛太后不满意,住进去前就改了名,叫长青宫,万古长青。   心思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秦宴登基后,接二连三的纳妃,却一直没立后,所以如今的后宫还被薛太后掌控着,瞧着也没放手的意思。   红月十分尽职尽责,一路上小声同温尧说了许多太后不喜的事,让她尽量恭敬些,不要冲撞了太后。   否则一定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去时生龙活虎,回来怕就得皮开肉绽地被人抬回来了,这宫中好些个后妃都受过罪,还有人直接没熬过去。   听到这儿,温尧表情一下就变了,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真是要了要命了。   红月见他被吓着了,又开始安慰人,“美人乃太后娘家侄女,定能得太后喜欢,倒是奴婢多嘴了。”   温尧连忙摇头,“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是他这个连亲爹都要他死的身份不对,所以不管他怎么注意、讨好太后都逃不过。   不知是真就那么巧,还是为了给温尧展示什么叫皮开肉绽,温尧他们到的时候,长青宫内有个内监正在受刑。   人被死死的绑在长凳上,两个侍卫举着加了倒刺的木棍一棍接一棍毫不停歇的落在内监身上,内监嘴巴没被堵住,叫喊一声凄厉过一声。   宝蓝色的内监服被血浸透了,甚至开始往地上滴。   温尧看得心肝儿直发颤,太狠了,这个薛太后看亲眼那个暴君都狠。   温尧站在门外都不敢往里面迈脚。   红月伸手来扶温尧,低声安抚他,“美人别怕,您身份不同,太后不会这么对您的。”   不,她恨不得把我打死,温尧摇头,眼中含泪。   人都来了,不进去显然不可能。   在红月搀扶着他往里走时,温尧悄悄同她说:“如果一会儿看情况不对,你就去请皇上。”   红月抬头,眼中有一瞬的诧异。   不过也没多问,只点头道:“奴婢知道了,美人放心。”   把暴君当救星,温尧也不想的,但他实在没办法了。   这特么开局就是地狱模式的穿书,太难了。   磨磨蹭蹭又磨磨蹭蹭,温尧还是进了长青宫主殿,见到了薛太后。   看到人的第一眼,温尧就表示,不愧是把先皇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即便年过半百,依旧是个大美人,风韵犹存,就只坐在那儿,便满是诱惑。   身上还有股子书卷气,气质婉约,与温尧从红月口中听到的那些行径,还有门口所看到的场面丝毫不沾边。   温尧想,这大概就是顶级蛇蝎美人吧。   殿内除了伺候的宫女内监,并无其他人。   温尧跪下请安,薛太后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抬手,“无需多礼,起身吧。”   接着瞄了眼身边伺候的老嬷嬷,老嬷嬷便立即挥手吩咐,“都下去吧,太后娘娘有些话想同薛美人说。”   宫人依次退下,与温尧一起进来的红月等人也一样。   温尧十分想伸出尔康手把人留住,但没敢。   不仅人出去了,连门也被关上了,此刻殿内只剩下他,薛太后,以及薛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温尧开始设想,如果薛太后要直接在这儿弄死自己的话,他反杀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还没想好,薛太后身边的嬷嬷又说话了,她冲温尧招手,“过来,”然后手腕一动,指着薛太后跟前不远的地板,“跪下!”   温尧:……艹   这就过分了啊! 第四章   温尧既没上前,更没有跪。   他只挺直腰背,目视前方的薛太后,连余光都不曾给那位大概可以称之为狗仗人势的嬷嬷。   意识到对方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嬷嬷,愤怒缓缓冲上了脸。   不过是个废物庶子,竟敢无视她?   随着薛太后地位水涨船高,她这个贴身嬷嬷便是宫中后妃,相府的嫡出小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人,何时被人这般不放在眼中过。   心中升起一团熊熊烈火,训斥几乎是下意识就出了口:“大胆!你是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   温尧茫然的表情,视线在薛太后和贴身嬷嬷身上来回扫视,伸手指过去,“你才是太后吗?”   接着指尖一动,指向薛太后,“那她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语气甚是疑惑。   确是将那位贴身嬷嬷险些气了个倒仰,脸都涨红了,“放肆!你竟敢辱骂太后!”   温尧满脸无辜,“你自己说的,我不跪就是不听太后命令,可话是你说的,这不怪我啊。”   嬷嬷眉头紧锁,意识到这个庶子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她转了身,面向太后,高声道:“奴婢是代太后娘娘传话。”   大有传递你还不配太后亲口跟你说话的意思。   但温尧完全没听出来,只觉得被炒到了耳朵,他抬手揉了揉,小声嘀咕,“倒也不必称奴婢称的这么理直气壮。”   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同时温尧赶在嬷嬷再次呵斥他前开了口,“太后又不是不会说话,搞得太后跟哑巴似的。”   一句话激得嬷嬷都往前迈脚了,不过这回是太后拦住了她。   薛太后看着温尧笑了起来,很是温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嘴皮子倒是利索。”   “还有点小聪明……”   薛太后话没说完,温尧便十分欢喜的上前表示,“多谢母后夸奖!”   母后两个字成功把太后噎住了片刻。   也让太后眼中的凉意更甚。   一个品级最低的美人自然是没资格管太后叫母后,但温尧知道这是太后心头的痛。   “薛家没早发现你是个可培养之人,让你进宫送死,可惜了。”   温尧不知规矩客气为何物,上前一屁股坐在了离太后不远的软凳上,笑嘻嘻的道:“没事没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惜。”   温尧的举动又让那位贴身嬷嬷不满了,张口就来,“大胆,你……”   “杜嬷嬷,你先下去吧。”许是翻来覆去的呵斥让太后也对跟随她多年的贴身嬷嬷产生了不满,开始赶人了。   杜嬷嬷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太后?”   薛太后眼一抬,语气变了,“怎么,哀家唤不动你了?”   杜嬷嬷自是连说不敢,乖乖地退了下去。   温尧摸摸鼻子,如果没悄悄用瞪死人的眼神瞪自己就好了。   殿门再次关上,薛太后第二次夸奖温尧,“你的确聪慧,上来便将哀家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给激得乱了方寸。也大胆,敢在哀家面前玩心眼儿。”   “哀家说的可惜也是真,不过没用,你今日就是得死。”   薛太后用平淡温和的语气陈述着温尧的命运,温尧感受到了压迫,死亡靠近的压迫。   没给温尧开口的机会,薛太后指向了旁边一处矮几,“念在你身上留着薛家血,哀家便许你走得体面些,白绫和毒酒,过去看看吧。”   显然是早准备好的,就等着温尧来享用。   温尧眨了眨眼,心里开始问候薛太后祖宗。   他笑容不变,反问薛太后,“如果我都不选呢?”   “那便要在死之前受点皮肉之苦了,”薛太后给温尧指了第三条路。   “啊,”温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的那个人果然是打给我看的。”   薛太后但笑不语。   温尧回想那血淋淋的场面,身子抖了下,好狠的女人。   他问薛太后,“我死在长青宫,母后就不怕皇上问起吗?”   薛太后似乎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般,笑了一阵才残忍的告诉温尧,“没有人会在乎你,薛家不会,皇帝更不会。”   温尧:“……”倒也不必如此实话实说,挺伤人的。   温尧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时,被薛太后抬手打断了,“好了,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来拖延时间。”   “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早死晚死都是死,快些上路吧。”   被拆穿目的的温尧在心里对薛太后祖宗的问候更加频繁了。   但屁股依旧死死地黏在软凳上,冲薛太后微微一笑,“母后为何会觉得仅剩你我两人的情况下,我没有胜算呢。”   “想来,太后娘娘的命比我的命要更值钱……艹!”   温尧话没说完,一个什么东西便咻地一下擦着他脖子飞了过去。   抬手摸,一手血。   打眼看去,大殿中央跪着一个人,身穿黑衣,恭恭敬敬低着头人。   这特么……   温尧内心涌出暴躁,什么破开局,到底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薛太后送来关切的问候,“疼吗?”   她并不需要温尧回答,“这只是开始。”   说完这话,薛太后猛然起身,宽袖一挥,淡漠凌厉地吩咐道:“带下去,给哀家打。”   “打到断气为止!”   温尧只感觉到了一阵风,下一秒,他便被一只手拎着后衣领给提了起来。   有人适时打开了殿门,温尧就这样被拎出了大殿,扔到了一根长凳上,上面的血正新鲜。   温尧来时正在挨打的那个内监此刻已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毫无生息地躺在长凳不远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仿佛在催温尧快些去陪他。   温尧腹部一阵阵抽搐着疼,瞬间额头就涌出了汗。   他带来的人,红月不见人影,其他几个生怕自己被牵连,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没了那个死去的内监的惨叫声,这偌大的长青宫静到连落根针都能听见。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高喊,“太后娘娘有令,赐死~”   死字拖着长长的尾音,语气中还带着得意的嘲笑。   有人上前拿绳子捆温尧,温尧视线与喊话的妇人对上,那位方才在殿内被他下了面子的杜嬷嬷。   对方的得意直接摆在了脸上,高傲的冲温尧扬下巴,仿佛在说——你一个废物庶子也配跟我斗。   温尧没敢挣扎,红月不见,很可能是去找皇帝来救他了,他熬一熬拖延下时间兴许还能保住半条命。   但如果胡乱动,那不知藏在何处的黑衣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结束了他,他不敢赌。   棍子落下的时候,温尧叫出了声,并大声骂了薛家祖宗。   但没人来堵温尧的嘴,大约是他叫的越惨,她们越开心。   棍子接连落下,十分密集,往往上一声惨叫声还没叫完便疼第二下第三下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棍子,只是叫喊声越来越小,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太后娘娘当真好兴致,吃饱喝足打侄女玩?”   在温尧以为真要交待在这儿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于他来说宛如天籁。   满院的人霎时跪了一地,无人敢答这话。   秦宴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何时朕的后妃到了任人打骂的地步了?!”   跪在地上的人开始发抖,但依旧没人开口。   “说话!”   秦宴再吐出两个字,吓趴了好几个跪着的人。   “皇帝这是在质问哀家?”   薛太后被杜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着正在给温尧解绑的李长英,薛太后眼神闪了闪,却没开口制止。   秦宴冲太后拱手一礼,闻言点了点头,“如果太后娘娘这么认为的话。”   薛太后面色微冷,“若是哀家不说呢?”   秦宴展颜笑了,“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向来仁德,自不会随便打死自家侄女,除非这个薛美人不是薛家女。”   秦宴摇头,“不是薛家女的话,这可就糟糕了,薛相这是欺君……”   “他是!”薛太后打断了秦宴的话。   薛太后并不敢让秦宴说那四个字,不能亲手将把柄送到秦宴手中。   甚至不等秦宴问,自己还主动编了她打人的理由,“她冲撞了哀家,哀家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秦宴视线落在只剩一口气的温尧身上,“这便是太后娘娘口中的一点教训?”   太后沉着脸再次开口,“是下头的人下手重了,哀家会处置他们,给皇帝一个满意的交待。”   秦宴微微颔首,“那朕敬候太后娘娘佳音。”   随后又吩咐李长英,“既然人没死,那就带走吧。”   语气随意,像在说一个玩意儿。   温尧被红月等人搀了起来,他想活着,仅剩的那口气让他神志十分清醒。   哪怕走一步就要往地上摔,可他还是死死咬着牙,撑着走到了秦宴面前,“皇上,臣妾…还想同母后说两句话。”   秦宴是有些意外的,他不知道该说这人命硬,还是骨头硬。   不过他并没拒绝。   温尧转了个身,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薛太后,他在极力支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眼角流了下来。   他靠近薛太后,在她耳边说:“母后错了,皇上是在乎我的,只要我一日活着,薛家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把柄就一直在皇上手中!”   每一个字他都说的很清楚,是说给太后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他得活着。   薛太后瞪圆了一双凤眼,手指微微蜷起攥成了拳,她凝视温尧,“那就让哀家看看,他有多在乎你!”   温尧扯着嘴角露出了笑容,却在转身时倒了下去。 第五章   温尧做了个梦,梦中是熊熊烈火,仿佛能倒山倾海的烈火,无数凄厉的叫喊皆被淹没其中,最终,偌大的将军府化为灰烬。   唯二的幸存者,是一个独臂将士和他怀中才刚出生的婴儿,婴儿的母亲给他取了名,姓温,名尧。   “咳咳……”   温尧咳嗽着睁了眼,然后发现自己趴着的……   好吧,屁股被打成那样,能躺着才有鬼了。   “美人醒了,美人你终于醒了,快来人,去禀告皇上。”   床边有个激动的声音响起,温尧偏头往上看,对上了红月那双通红的眼,眼中满含关切。   温尧冲她微微一笑,结果红月当场回了他一个落泪,还直接哭出了声,“美人,你总算醒了,奴婢差点以为…以为……”   红月说不下去了,但温尧明白她的意思,以为他会嗝屁。   被打到连叫都叫不成调的时候,温尧也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有,他现在还活着。“我睡多久了?”温尧问。   红月道:“美人睡了整整三天了,这几日一直发着高烧,是皇上吩咐御医昼夜守着,到今儿烧才退了些。”   温尧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热。   他又问,“太医可有说我这伤多久能好,伤到骨头了吗?”   温尧自个儿试着动了动,发现腰很硬,不仅动弹不了,甚至没什么知觉。   温尧开始有点慌。   红月连忙解释,“御医说是伤到尾骨了,需得好好将养着,美人年轻,身子骨强壮,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温尧不懂医,也只能期待自己可以痊愈,但这些账他都记下了。   温尧问红月讨吃的,红月只叫了人去取,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就算送了粥和药来,也是红月先尝过才敢喂给他吃。   不等温尧问,红月便主动解释给他听,“这些日子皇上杀了很多人,宫女,内监,侍卫都有,甚至还有潜入宫的杀手。”   “冲我来的?”   红月点头。   温尧嘲讽一笑,“这么想我死啊,”可他偏偏不叫他们如愿。   “许是怕美人醒来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温尧并不认同这点,“他们杀我只是在挑衅皇上,让皇上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对薛家下手。”   “不错,命硬,也有点脑子。”   温尧刚说完,便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声音耳熟,是他在奄奄一息时听到的天籁。   声至人到,红月连忙退到旁边跪下行礼,温尧有心无力,只敷衍地拱了拱手,“臣妾见过皇上。”   “朕倒不知道何时纳了个男人做妃子,”见他自称臣妾称得这么自然,秦宴不由抽了抽嘴角。   受了伤,既要脱衣服又要看御医的,身份自然得暴露,温尧是一点不意外。   温尧指指自己,“现在就有了,高兴吗?”   秦宴没觉得高兴,倒觉得这人心挺大,命都差点没了,刚醒来还能同人说笑。   命人搬了椅子来,秦宴坐下,狭长的双眼凝视温尧,提醒他,“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是该解释,红月,快来扶我一把,”温尧挣扎着要起来。   之前只挺腰没觉得,现在幅度大了点,温尧痛的当即一声惨叫,眼泪都出来了。   看得秦宴眉头直皱,点点床沿说,“你伤的重,朕不介意你不敬,就这么趴着吧。”   温尧摇头,“那不行,会输了气势。”   温尧一边嗷嗷叫着疼,一边被红月扶着调整位置,都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话直接给说了出来。   秦宴听到他的话,就随他折腾,总归为了那丁点看不见的气势受疼的又不是自己。   反正看这个薛家庶子那副快疼哭了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   等好不容易跪坐好了,温尧龇牙咧嘴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跟秦宴提要求,“皇上,你救了臣妾,臣妾想单独感谢感谢你。”   李长英极有眼色,不用皇上吩咐,便立即带人退了出去。   人走后,屋内静了下来,如果温尧刚入宫那晚。   秦宴等着温尧开口。   温尧鼓了鼓脸,让自己表情认真严肃起来,然后冲秦宴拱手,“皇上,请容我重新介绍下自己。”   “我姓温,单名尧,乃前镇北大将军温守裕之子。”   温尧直直盯着秦宴,双眼明亮且坚定。   听到温守裕这个名字,这位以暴君闻名的帝王也微微变了脸。   “如何证明?”秦宴反问。   温守裕,这位曾经大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镇北大将军,于十七年前亡于一场大火,将军府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存活。   大火是敌军细作潜入放的,先帝在位时派过好几拨人去彻查,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答应。   如今一个薛家庶子跑来说自己是温守裕的后人,听着实在是有些好笑。   秦宴道:“朕现在不会杀你,实在编不出由头可以不编。”   温尧叹气,就知道不会信。   他如果不是做那个梦,大概也没想不到自个儿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是的,是他,不是原身,或者说压根没有什么原身。   他从梦中得知,他就是原身,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错,让他一半灵魂去现代走了遭,所以起初他才会以为自己是穿书的。   他也不是什么薛家庶子,而是当年从温家被抱出来的那个婴儿,被带到盛京后他被交给了当初留在外祖家的温家嫡小姐温渝手里。   温渝是带着他嫁给薛盛远那王八蛋做妾的,孩子被悄悄养在府中,直到一年后他“才出生”,说十六岁的他实则已经十七岁了。   而薛家这么费尽心机的要灭他口,除了不想给秦宴留把柄外,也是因为他的身份,薛家人怕他长大后知道自己姓温,怕旧事重提,让许多埋藏的真相重新付出水面。   温家是没了,可当年镇北大将军麾下的将士还活着,有几个如今更是十分受秦宴倚重。   所以在小说中,他死后,温渝也死了。   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温尧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他现在活着啊,所以他的反击要开始了。   他对秦宴道:“皇上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当年把我从镇北将军府带出来的那个将士如今还活着。”   秦宴目光冷了冷,只再次强调,“朕说过,现在不会杀你。”   温尧觉得这人有点犟,皱着鼻子道:“皇上,你仔细看看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就我现在这样,离了你的庇护,立马就能被太后和薛家人搞死,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而且我也不敢呐,”温尧表情十分诚恳。   但秦宴看着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温尧就无奈了,他三根手指朝天,“要不我发个毒誓给你听?”   秦宴在温尧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但事实没摆在他眼前之前,他还是不会信。   秦宴道:“朕会让人去查。”   “嗯嗯,”温尧赶紧点头,愿意动就行,真相很快就会大白的。   然后两人就没话了,秦宴就一直盯着温尧看,温尧疑惑的摸自己脸,“我三天没洗的脸丑到你了?”   秦宴:“……”   “对!”   温尧很无辜,“这也不能怪我,谁让我之前昏迷着呢。”   秦宴并不想跟他讨论几天没洗脸的事,又继续盯着他,“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跟朕说?”   “别的?什么话?”温尧满脸茫然。   秦宴心头有股火就开始往上窜,他磨了磨牙,“很好,那朕也重新给你介绍下自己。”   “朕姓狗,名皇帝。”   温尧:“……”   握草!   他表情惊恐的缩了缩脖子,“皇上你会读心术?”   “可是我今天没骂你啊,”温尧害怕。   “朕不会!”   秦宴咬牙切齿地提醒他,“是你自己当着朕面说出来的!”   温尧伤的重,被带回承明殿就发烧了,还开始说胡话。   秦宴见他嘴里嘟囔个不停,就好奇凑近听了下,结果就听到了狗皇帝狗太后这样的字眼。   秦宴当场就想把人扔回长青宫,让薛太后直接给打死算了。   “你就是这般仰慕朕的?”来自皇帝持续追问。   温尧连忙摇头,不敢说话。   这也不能怪他,刚穿越的时候记忆不全,听到的都是暴君如何杀人的事,再则,见第一面就掐自己脖子,温尧在心里默念,一般人也干不出这事来啊。   他伸手去抓秦宴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我错了,真的错了,皇上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次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秦宴冷笑,“放心,朕说过现在不会动你。”   但以后就难说了。   温尧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嘤,想哭……   秦宴起了身,“这笔账朕会给你记着,既然人醒了,就搬回你的栖霞宫去吧。”   “哦…”   温尧对在哪儿住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有点小小的要求,“那皇上你能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吗,我怕有人暗杀我。”   温尧抬手去摸脖子上的疤,太后养的黑衣人太可怕了。   “你以为朕当日怎么会及时赶到长青宫救下你的,凭你身边那个连内监都越不过的宫女吗?”   温尧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早在他身边安排了人啊。   于是温尧毫不吝啬的冲秦宴一笑,“皇上,您真是个好人。”   “今天的我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仰慕你了呢。”   秦宴:“……”   朕信你个鬼! 第六章   “美人,薛夫人求见。”   红月站在温尧床边,低声同他禀报。   说完还补充道:“是杜嬷嬷带人来的。”   “啊?”看话本看得正入迷的温尧啊了声,有些烦躁的移开书,“又来了?”   从承明殿回来后,温尧就一直安心的在栖霞宫养伤,是那种足不出户,屋内有一个大宫女寸步不离,门外有几个二等宫女寸步不离,栖霞宫大门口有侍卫寸步不离守着的养伤模式。   嗯,外加两个不知藏在何处的影卫。   而且入他口的饭菜,汤药,全都要人先尝过了才会给他吃。屋内不燃什么香,他日常也不涂胭脂不描眉,严防死守,夸张点说,连飞只蚊子进来都困难。   温尧不止一次感叹,为了让他活着,真不容易。   就这样,薛家那边还不肯安生,隔三差五的就派人来试探,今儿倒好,他名义上那位便宜嫡母亲自来了,走的还是薛太后的门路。   想起之前那些被红月以各种理由挡回去的宫妃,温尧道:“不见,按老规矩打发吧。”   红月表情有些为难,“美人,今儿怕是不行……”   温尧动了动自己有几日没用的脑子,挑眉,“出事了?”   红月道:“小叶子打听到的,说太后娘娘差点把美人你打死的事传出去了,现在整个盛京都传开了。”   不用猜,温尧就知道是谁干的。   他笑了笑,“那咱们太后娘娘慈悲善良的名声没了啊。”   “是不是都在说太后连自己亲侄女都杀,着实是个佛口蛇心的狠人。”   红月没说话,外头说太后说得再难听,也不是她一个宫女随意议论的。   温尧也不在意,晃着脑袋表示,“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不能见薛夫人了,身为皇上的人,我怎么能给他拖后腿呢。”   养伤的这些日子温尧除了睡觉看话本子外,也没闲着,从红月口中了解了如今后宫的情形,也知道了朝堂上的不太平。   秦宴后宫有封号的妃嫔一共十二个,其中一半是官员之女,一半是他的兄弟上贡的。   在封地的王爷上贡美人,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而官员之女,倒跟薛家这头差不多,都是秦宴为了打压那些朝臣纳进来的。   至于前朝,这就跟薛夫人白氏今日的来意有很大关系了。   先帝驾崩突然,一道圣旨传位秦宴这个从前不受宠的三皇子,打乱了所有盼着二皇子登基的人的阵脚。   没错,这位二皇子正是薛太后之子,曾经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如今只能缩在封地的秦肃,肃王。   天选之子一朝成为手下败将,自然不会甘心,更何况这位肃王殿下优势可是大大的,朝堂有薛盛远这个左相舅舅,后宫有薛太后这个亲娘,还有他曾经结交拉拢的许多官员,只要干掉秦宴,他立马就能上位。   肃王,薛盛远,还有薛太后,没一个甘心的,所以日常与秦宴作对,包括薛家那位心有所属的嫡女,属的也是肃王。   薛家不肯让薛清婉入宫正是因为他们想让薛清婉去当肃王妃,两边联系更加紧密。   在原本的计划中,“薛尧”死在入宫途中,最后毁尸灭迹,这一茬儿就过去了。   紧接着太后寿诞,肃王以贺寿之名回京,还能顺道跟薛清婉成个亲,要是薛清婉能怀上,肃王就有留下的理由了。   人在盛京,有生母和舅舅帮忙,拉拢拉拢朝臣,篡个位听起来也不难。   原本上好的计划,因为温尧魂归一体,顽强的不肯死,给打乱了。   太后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因为要打死侄女,有了变故,这时再提给她办寿,百姓的反应想想就好笑。   不办寿,肃王就没理由回宫,那之后的计划就不能实施。   所以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不,白氏就打着探望他的名义来了。   温尧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高兴,他乐呵呵的同红月夸奖秦宴,“皇上可真是个好人。”   不仅阴了薛太后等人一招,还保住了他的小命。   “红月,他们现在不敢杀我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得防着别人杀我,”否则,不管是不是太后做的,秦宴都会推到薛太后头上。   为了自己儿子,薛太后赌不起,也不敢赌。   红月不笨,很快就读懂了温尧的未尽之言,连忙笑着同他说恭喜,“美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温尧心想,可不是个大难,差点就没命了,而且屁股也好痛。   正高兴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有人在门外唤红月。   红月与温尧对视一眼,温尧点点头,“去看看。”   来人是大门处的侍卫,替薛夫人送一封信。   侍卫对红月说:“红月姑娘,左相夫人请美人务必仔细看信,若美人想通了就召她进来生,她会一直在门外恭候。”   “知道了,”红月收了信,并未展露什么情绪。   这位左相夫人是跟太后身边的人一起来说的,或者说她就是太后的说客,只是打的探望家中庶子名义而已,要让个侍卫送信,自是再容易不过。   房门关上,红月先拆了信,认认真真用手摸过才敢递给温尧,“美人请过目。”   温尧接过信,道:“往后不必这么小心,他们暂时不敢动我。”   红月没应,只道:“李总管吩咐过,万事以美人的安危为重。”   行吧,温尧也不再说什么,展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了。   接着开始问候薛家人,“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畜生!什么玩意儿!”   温尧清楚,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软肋就那么两个人,一个是他本该叫姑姑的温姨娘温渝,一个则是温渝的女儿,也就是他妹妹薛清若。   白氏这回用的还是薛清若的婚事,说她年岁不小可以议亲了,议亲对象白氏就近选择了自己娘家侄儿,一个酒囊饭袋的家暴草包男。   如今年过三十,一事无成,打死过两任妻子,臭名昭着。   把薛清若嫁给这样的人,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不,被人活活打死会更痛苦。   红月见他脸色不好看,有些担忧,“美人?”   温尧摇头,“我没事。”   他将信折好递回红月手中,说道:“你叫个人,拿着这封信去交给李总管,记得,要拿在手上,让长眼的人都能看到。”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去承明殿。”   红月面露担忧,“美人,这样的小事也要麻烦李总管会不会……”   温尧勾唇,“去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将话转达完,红月顿时明白过来她家美人在打什么主意。   门口那位左相夫人送了封信进来,便信誓旦旦地认为美人会妥协见她,却不想美人压根不走她安排的路。   有她们在,那信怎么可能送去承明殿。   红月多看了温尧两眼,不过并未说什么,她既到了栖霞宫,只要主子还在,她安心伺候就好。   ……   却说门外,在栖霞宫大门打开,放出一个二等宫女时,白氏和杜嬷嬷二人已摆好架子等着这宫女开口请她们进去了。   神色冷淡,高扬下巴,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十足。   杜嬷嬷甚至已经将宫女开口邀请她们后要讽刺对方的腹稿打好了。   然而,对方出门后只微微对她们一俯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丝毫没请人进门的意思,她们眼睁睁看着栖霞宫刚打开大门就这么合上。   两人立时愣了,彼此眼中都透着不可置信。   杜嬷嬷眼尖地看到那宫女手中拿着的信,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过,“你要去哪儿?这是什么?”   宫女有些慌乱地想抢回信,“回杜嬷嬷,美人吩咐奴婢将这封信送去承明殿。”   那信从送进栖霞宫到现在被带出来前后不到一炷香功夫,杜嬷嬷哪认不出这信是方才薛夫人让人递进去的。   这会儿听对方说要把信送去承明殿,当即就变了脸。   白氏自然也听到了宫女的话,想到她今日来栖霞宫的目的,再想想信上的内容,白氏脸色比杜嬷嬷还难看。   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白氏揪着手帕气笑了。   “好个薛尧,好个庶子,不过入宫几日,就敢跟我叫板了。”   信被白氏的丫鬟撕了个粉碎,白氏看向栖霞宫的眼神恨不得将其戳个洞。   事情比预想的还不顺,但她们今儿又必须见到这个薛家庶子。   杜嬷嬷靠近白氏,询问她,“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白氏冷冷一笑,手指地,“杜嬷嬷,你说我这个嫡母跪在栖霞宫门口求薛美人见我一面会如何?”   这倒让杜嬷嬷有些吃惊,这位左相夫人竟能这般舍得下脸面。   她道:“明日百姓的谈资自然会转移到薛美人不孝无德之上。”   有了新的谈资,旧的自然会被淡忘,也算达到目的,而且还能狠狠坑“薛尧”一把。   “可流言四起,夫人您的名声?”   白氏十分温和的说:“我名声不重要,只要能替太后娘娘解决掉麻烦就好。”   很是表了一番忠心,杜嬷嬷十分诚恳的表示会将转达给太后的。   白氏也不犹豫,说完话就开始提裙摆。   而膝盖刚弯下,大门又开了。   “薛夫人!”   人未到,声先至,红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道:“薛夫人,如今美人是皇上的妃子,你就是得跪他!”   白氏表情一僵,动作停在了半空。   偏这位大宫女还对白氏做了个手势,“薛夫人,请。” 第七章   白氏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要滴墨。   她不是蠢,只是习以为常的没把一个庶子放在眼中,以为人还像在左相府那般,任她随意拿捏。   若此刻的温尧还在左相府,他以庶子的身份受嫡母一跪,这辈子便算完了。   外头那些迂腐刻板的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喷死他。   但他现在是皇上的妃子,哪怕只是个位分最低的美人,也与白氏有了“君臣”之别,白氏企图拿孝义来裹挟他,便是大错特错。   温尧还能反将她一局。   红月直勾勾地看着白氏,手一直伸着,等白氏接下来的动作。   她跪,温尧就受得起,她不跪,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甚至还能说一句不敬。   白氏进退两难。   她身后的杜嬷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因为她跟白氏一样,从头到尾没把温尧放在眼中过,甚至还记着上次温尧在长青宫无视她讽刺她的仇。   杜嬷嬷厉声提醒红月,“此乃左相夫人,乃薛美人的嫡母!”   红月直接无视她,看向那个被她安排去送信的宫女,“秋水,你怎么还在此处?让你送的信呢?”   “奴婢……”秋水看了眼地上的纸屑,不敢说话。   红月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如此。”   接着对秋水招招手,又掏出一封信,“美人猜到此番送信会不顺,所以早有准备,拿去吧。”   红月将信交给秋水,还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秋水拿过信藏进怀中,转身迈着快步往承明殿方向去。   在红月拿着第二封信时,杜嬷嬷便直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也是这时,突然一声响,白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双眼再是怨毒不过,却低头抬手朝栖霞宫重重叩拜,“臣妇叩见薛美人。”   每个字都咬牙切齿,带着足足的恨。   但只要她低了头,这便够了。   红月冲步子很快却并没走多远的秋水喊,“美人饿了,秋水,去御膳房把美人的午膳取回来吧。”   秋水麻溜地应了声,继续往前。   但在场的人也知道,那封信不会送去承明殿了。   杜嬷嬷上前把白氏扶了起来,阴阳怪气的指责温尧,“薛美人的架子真大,这才入宫多久,嫡母要见一面都得先下跪了,真真是了不起。”   红月提醒她,“杜嬷嬷,你还没向美人行礼。”   杜嬷嬷脸一僵,杀人的心都有了。   红月还补刀:“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奴婢便不用向主子行礼吗?”   她视线在白氏和杜嬷嬷两人身上游移,“如此说来,薛夫人要比杜嬷嬷还低一等了?”   明知是挑拨的话,可杜嬷嬷不敢接,白氏心有不满,她堂堂左相夫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比宫中的一个奴婢身份还低?   白氏若有似无地看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牙都快咬碎了,恨恨地瞪着红月,不情不愿地跪下,“奴婢叩见薛美人!”   是扯着嗓门在吼,生怕人听不见,当然,宣泄在话里的怨气也十分明显。   “红月姑娘,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跪完起身的杜嬷嬷继续咬牙询问。   不等红月开口,白氏又补充道:“薛美人若是有什么条件一并说来,只要他肯答应见我就行。”   白氏放低姿态,看着十分谦卑,只求见温尧一面就行。   “此事奴婢做不了主,还请夫人稍候,待奴婢去请示请示美人。”   大门在红月转身进去后缓缓关上,红月并未走几步路就见到了温尧。   是的,温尧其实就在院中,将方才红月与白氏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红月让白氏她们做的事也是他教的。   白氏今日上门有求于他,可不是送上门让他算账的,温尧怎么舍得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温尧对红月说:“告诉白氏,等我伤好了,自会替太后解释清楚。”   “另外,让她不要动不该动的人,除非她希望薛清婉进宫与我做姐妹。”   “是,”红月应下,然后再次去门口替温尧传话。   被威胁的白氏此刻只觉得后悔,后悔当年顾忌温渝那个贱女人的身份,没有早早将她和温尧这个孽种弄死。   她攥紧了手帕,将满腔的愤怒藏回心底,迟早,迟早有一天她让这三个贱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白氏同红月道了谢,然后领着杜嬷嬷走了。   杜嬷嬷频繁地回头冲红月扔刀眼,恨不得就这么扎死她。   红月面无表情地转身,毫不理会。   只不过关起门来,她又开始担忧了,“美人今日将薛夫人和杜嬷嬷得罪狠了,往后她们怕会加倍为难美人了。”   “嗯?”温尧揪着花儿,闻言疑惑地抬头,“难道我乖乖听她们的安排,她们就会放过我了?”   红月:“……不会。”   太后和薛家人从一开始就是要他死的,怎么可能听一次话就轻易放过他。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红月道:“是奴婢犯蠢了。”   温尧指了指长青宫的方向,“我们呐,是有我没她,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她并不在乎把人得罪的狠一些再狠一些,顶多也就是个死。   但看着白氏那个平日高高在上的左相夫人憋屈地给他下跪,就很爽啊。   反正,爽了再说。   温尧这边是高兴了,长青宫那边,薛太后听到白氏和杜嬷嬷的回话后,却是狠狠地发了顿火。   薛太后向来以仁善的面目示人,很是能忍,鲜有发火的时候,这回是真叫温尧给激怒了。   据说那上好的冰纹瓷杯摔了好几个。   秦宴听到这个消息时,在朝堂上被大臣们气出的郁气瞬时一扫而空。   他抿了口茶,对李长英说:“这回朕倒没救错人。”   从登基后他就一直在跟薛太后斗,各有胜负,但却鲜少见薛太后像今日这般生气,可不得高兴高兴。   李长英十分捧场,“皇上英明。”   秦宴也觉得自己十分英明,他干脆起身,“走,随朕去栖霞宫看看。”   秦宴到时,温尧正在吃饭,之前红月说他饿了,让秋水去取饭这不是假话,他是真饿了,毕竟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一顿不吃个三大碗都对不起自己。   更何况御膳房的厨子厨艺好,伙食还好,他吃的可欢快了。   见秦宴过来,温尧并不意外,敷衍地抬头给他问了声好,就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不过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儿,太安静了。   于是他抬头看,然后就对上了秦宴那双冷的能把人冻成冰块的眼睛。   温尧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端起其中一个菜往秦宴面前送,“要不一起吃?”   秦宴没说话,脸上透出嫌弃。   这回温尧不高兴了,他把盘子放回原处,小声嘀咕,“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秦宴愣是叫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给气笑了,他绕到温尧背后,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吓得温尧一哆嗦,秦宴道:“朕记得洞房那晚你怕朕怕得浑身发抖。”   温尧撇嘴,谁让你声名在外呢,暴君谁不怕。   秦宴继续道:“如今不怕也就算了,朕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如此对你的救命恩人?”   “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朕手中。”   秦宴捏温尧后脖颈的手紧了紧,他命运的咽喉再次被握住。   温尧:“……”   好狠的男人。   于是——   伤还没完全好的温尧一瘸一拐的给秦宴端碗盛饭,筷子递手上,汤给装好,菜给夹碗里,像伺候祖宗,就差直接喂嘴里了。   刚在白氏那儿打了胜仗的温尧被秦宴几句话折腾得气鼓鼓,吃饭吃得咬牙切齿。   偏秦宴还跟他抢菜,温尧还抢不过。   温尧:“……”   他很想问,你是不是有病?!   与此成明显对比的,那就是秦宴心情越发好了。   对斗温尧这事生出了几分兴趣。   吃完饭,秦宴也没说过来做什么的,只说了句“晚上还来”就带着人走了。   温尧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问候了他大爷。   ……   晚上的时候秦宴如约到来,温尧又伺候了次祖宗。   当然,他也有幸蹭了次皇帝餐,味道十分美味,也就没什么气了。   吃完还主动询问秦宴,“皇上你来,是关于我的身份调查有结果了吗?”   秦宴目光沉了沉,半响才道:“还没有。”   “哦,”温尧也没啥意外。   继续问,“那你来干啥?”   皇上觉得他这个从薛家出来的男妃说话有点糙,听着就像没读多少书。   温尧浑然不觉,盯着秦宴等他回答。   秦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一时兴起。   不过既然温尧问起,他也不介意说点,他道:“你觉得太后的寿宴要办吗?”   “或者说,你觉得朕该答应让藩王回盛京吗?”   可能看透生死,温尧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反问道:“为什么不?”   “人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收拾吗?”   “而且,要什么藩王,嫌国家太大?”   秦宴突然勾唇,缓缓笑了,“你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不仅命硬,还胆大。   张口就想把秦肃连人带地一块儿给弄没,是他喜欢的。   秦宴道:“你说得对,不如朕就将替太后办寿宴一事交给你如何?”   温尧:“……”   温尧中指蠢蠢欲动,但嘴没忍住,“你大爷!” 第八章   温尧觉得秦宴这暴君可能真的姓狗。   他遭了那么大的罪才暂时保住小命,结果这家伙像觉得生活不够刺激似的,又把他往薛太后跟前送。   给薛太后办寿宴,呵,但凡寿宴上出点幺蛾子,薛太后和薛家人就得把他往死里弄。   偏他还拒绝不了,因为如秦宴所说,自己小命儿还捏在这姓狗的皇帝手中呢。   养了大半月,温尧的伤才好全,然后就立马出来给薛太后辟谣了。   辟谣内容大致为:薛太后没想打死他,只是想给娘家侄女一点教训,是底下人下手太重,不是薛太后的错。   流言热度顶多持续个七天,原本看热闹的百姓早转移了目标,温尧迟来半月的辟谣完全是旧事重提,成功唤醒了百姓的回忆,让薛太后又被议论了一番。   据说长青宫又碎了两个杯子,那一整套冰纹瓷杯已没剩下什么了。   嗯,这个消息是来栖霞宫蹭饭的秦宴告诉他的。   吃饱喝足,秦宴还告诉了温尧另一个好消息,“你为太后主持寿宴一事,朕已在朝堂上替你过了明路。”   秦宴抬手拍温尧肩,“不要让朕失望哦。”   温尧:“……”哦你个头!   温尧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在寿宴上把你们全部给毒死?”   秦宴笑的相当和善,“无妨,只要你能做得到。”   “对了,”秦宴还好心提醒,“礼部侍郎是左相门生。”   所谓替薛太后主持寿宴这种事,礼部有一代传一代积累多年的章程,也自有跑腿的人,而温尧要做的是过目,拿主意。   什么宴客名单,什么座次安排,还有什么献礼流程,通通都得点头,保证一出问题他就能背锅。   确定自己跑不脱的温尧听到这话,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那不是正好,敢给我使绊子,我就敢让太后娘娘在她的寿宴上再扬名一次。”   一个人名声臭了,把什么脏的烂的往其身上堆都有人信。   甚至还能搞连坐。   秦宴看着十分期待,“那朕等着瞧。”   温尧下午就去了趟长青宫,询问薛太后对自己的寿宴有什么要求。   薛太后看温尧的眼神已没有第一次见时平静,冷冷地看了温尧半响,才道:“是哀家低估了你。”   温尧笑容谦逊,“母后谬赞,我远不及母后您。”   “哼,”太后冷笑,“哀家就看你这牙能尖到何时。”   温尧笑容不变,“既然母后没其他吩咐,那我就一切按章程来了。”   温尧说完就走,完全无视太后逐渐阴沉的脸。   一出长青宫温尧就碰到人了,他名义上的便宜爹,薛盛远。   薛盛远看见温尧,立马开始摆脸色,语气不善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温尧觉得他最想问的可能是:你怎么还没死?   温尧在无视他还是嘲讽他中间犹豫,结果薛盛远又开口了,“你最好安分点,想想你姨娘和妹妹!”   这下成功勾起了温尧心中的火,他抬眼,笑了,“左相大人,你如今是在跟谁说话?”   薛盛远开始瞪眼。   温尧继续问,“是那个在薛府里任你打骂的庶子?”   “还是皇上的妃子?”   薛盛远瞪圆了眼睛,张口便呵道:“逆子!你这是要跟本相摆谱?”   “啊!”温尧惊叫一声,“左相大人还记得我是男子啊,好巧,皇上也知道了。”   “对了,皇上是不是还没问起左相大人为何胆大包天地偷梁换柱送个儿子进宫?”   “左相大人,你说皇上责问起来,你该当何罪?”   温尧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的可认真了。   薛盛远呼吸有些急促,看得出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威胁我?”   温尧报以微笑,“不,是左相大人先威胁我的。”   围着薛盛远走了一圈,温尧放低声音,“如果因为我,坏了你们薛家在谋划的大业会很不甘心吧。”   “比权势,比心狠手辣我都比不过你们,但我光脚的不穿鞋的,我只有一条命,你们真要动我,威胁我,那我一定会在死前狠狠咬下一块肉,你们身上最疼的那块肉!”   温尧这番狠话倒叫薛盛远听笑了,他眼神轻蔑,“就凭你?”   “就凭我!”掷地有声。   薛盛远:“那本相就看着,你如何从本相身上咬下一块肉。”   无意再与温尧多说,薛盛远直接一把扒拉开他,径直往长青宫而去。   被轻易推开的温尧有些不高兴,抬起自己手臂捏了捏,他好弱鸡……   连个老头都比不过……   温尧转头跟红月商量,“红月,你说我晚上再加一碗饭怎么样?”   红月:“……”并不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美人,你已经吃的够多了。”   “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后宫妃子应该有的饭量。”   “好吧,”温尧十分遗憾。   不能多吃饭的温尧转移了自己的目标,要去逛园子。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御花园的花儿如今也开得正茂。   就是又很不巧,他又碰到人了,这回是秦宴的后妃们。   三个女人,一粉一绿一白,长相都不错,且十分娇嫩。   红月走近两步,同温尧介绍这三人,“粉衣的那位是月昭仪,粉衣的是蓉婕妤,绿衣的是陶美人,只比美人先一月入宫。”   “这几位皆是从幽州那处来的。”   幽州温尧知道,是肃王秦肃的封地,地理位置推一下的话,大概就是现代辽宁那块。   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就谁分到这样的封地,谁都想回来弑君造反那种。   而温尧看到这三人的第一反应是,“啊,东北果然出美人。”   温尧这边还在感叹人美貌,那边绿衣服的陶美人就开口了,“哟,这不是咱们薛美人吗?”   “入宫快一月了,咱们今儿还是头一回见着人,可真是荣幸。”   一听就是老阴阳师了。   红月又给温尧提醒,“美人当初养伤时这几位都上门来拜访过,被打发走了。”   温尧十分不赞同这话,“那是拜访吗,那明明趁我病要我命。”   幽州来的,薛太后一伙的,绝壁是来替太后补刀的,傻子才见。   说完这话,温尧又开始叹气,“我不想吵架了,红月你说,我就这么无视她们,能走得掉吗?”   红月诚实的摇头,“不行,有两位身份比您高,就连陶美人也比您先入宫,按说美人都要叫一声姐姐的。”   温尧:“……”   好家伙!   “薛美人这是在等什么,等我们过来给你行礼吗?”   温尧这边没挪脚,那头已经开始明示他过去请安了。   “薛美人如今身份尊贵,就连嫡母都得跪他,何况是我们。”   几人开始唱和。   唉,温尧再次叹气,三两步走过去,“见过诸位姐姐。”   别的不说,一声姐姐着实让三人有点懵。   没给她们机会,温尧又道:“弟弟告退。”   然后转身就走,速度飞快。   “站住!”背后呵斥声响起。   温尧想当然的没走成。   他回头,笑容亲切,“姐姐们还有什么事吗?”   开口的还是陶美人,眉宇间透着不悦,“你就这么走了?”   温尧反问,“那不然呢?”   他实话实说,“我们又不熟,而且你们一看就不喜欢我,留下来听你们讽刺我吗?”   “我没那么傻的,”温尧眨眼。   陶美人:“……”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她旁边的蓉婕妤往前走了一步,道:“若我们今儿非要你留下呢?”   温尧想想,走过去一屁股在亭子里坐下了,“那就留呗,正好在这儿等皇上,到时候跟他一块儿回栖霞宫。”   头往柱子上一靠,双手环胸,温尧露出惬意的表情。   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由身份最高的月昭仪出面了,也在这时,温尧看了过来,“咱们不是一路人,大家心知肚明,你们有话可以直说。”   “如果纯粹只是为了阴阳怪气我几句,那就可以闭嘴了,我不会被气到的。当然,按最近的情形,我在宫里就是只能横着走的螃蟹,你们也不敢对我下手,所以安分点,有劲儿攒着以后使。”   温尧说完,干脆眼一闭,开始装睡觉。   嗯,本来想讽刺他的三人被温尧一通话给气歪了鼻子。   最沉不住气的陶美人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   然后率先走了,另两人在深深看了眼温尧后,也跟着走了。   等人走远,红月才上前询问温尧,“美人可看出这三位的目的了?”   温尧想了想,“可能就是想气气我吧,但我心宽脸厚,毫发无损。”   红月有些好笑,“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温尧摆摆手,“实话而已,反正这满宫的后妃也不会有我盟友,往后这样的事只会更多。”   但温尧没想到的是,压根不用什么往后,到晚饭的工夫麻烦就来了。   晚饭刚摆上桌,就有人来报,“薛美人,贵妃娘娘有请。”   温尧满脑袋疑惑,“她请我干啥?”   来人吐出四个字,“晨昏定省。”   温尧:“……”   今天也是想问候人大爷的一天呢。 第九章   毓庆宫,贵妃谢盈霜的住处。   屋内,锦布盖着的圆桌上摆满了菜,坐在桌前的谢盈霜频频向门外张望,“春茗,人到了吗?”   春茗乃谢贵妃的贴身大宫女,闻言迈进门冲其摇了摇头,“还没有,栖霞宫离的有些远,薛美人应该还在路上。”   春茗劝她,“娘娘不如先用膳,待会儿菜便凉了。”   谢盈霜勾唇一笑,“凉了就正好赏给薛美人吃啊。”   “听说他是薛家庶子,在薛家极不受宠,入宫后位分又低,想来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   “本宫心善,这么一桌子好菜,可以统统赏给他。”   春茗叹了口气,“娘娘这又是何必,这位薛美人是个男人,只不过是皇上用来拿捏薛家的一颗棋子,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还在明知皇上要去栖霞宫用晚膳的情况下把人叫到毓庆宫来,徒惹皇上不高兴。   谢盈霜敛去笑容直接冷了脸,“春茗,本宫最该提防的就是男人。”   说完她又有些丧气,“皇上来毓庆宫都做了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入宫三年还是个处子,听起来不可笑吗?”   春茗张了张嘴想说些,被谢盈霜抬手制止了,“皇上没问题,本宫让你打听过,你心里清楚。”   “可那也不是娘娘您的问题啊,”春茗替她委屈。   谢盈霜苦笑,“是啊,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春茗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贵妃会那么紧张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连薛家自己都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庶子。   “可……还是太冒险了,”春茗摇着头,满目担忧。   谢盈霜眼中溢出坚定的光,“只要皇上能看到本宫,冒再大的险都值得。”   “更何况本宫已经答应了太后,说话要算数。”   话音刚落,被派去请温尧的宫女便提前一步匆匆来报,“娘娘,薛美人到了。”   谢盈霜立马正襟危坐,摆足了姿态等温尧进门。   ……   温尧是在去毓庆宫半道上碰见了秦宴才知道这短短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太后悄无声息地把掌管六宫的大权交给了谢贵妃,先斩后奏,连秦宴都是过后才知道的。   无疑是在挑衅秦宴。   这位谢贵妃,乃秦宴表妹,是第一个被送入后宫的,是谢家站队表态的证明。   谢家书香门第,秦宴外祖乃帝师,很受文人敬仰。   谢家的态度,可是能影响不少文人的。   秦宴也给足了谢家面子,谢盈霜入宫便封了妃,等后面他的妃子多起来,秦宴又直接封了她为贵妃,在后宫处于太后之下所有人之上的位置。   最主要的是,谢盈霜爱慕秦宴。   嗯……这是红月悄悄告诉他的。   薛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交出自己的掌宫大权,还是交给谢贵妃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温尧猜测,被传唤过来的自己便是这两个女人进行的交易。   受限于身份和名声,薛太后不好再对他下手,于是借更换掌宫大权,让谢贵妃来对付他,既保全了自己,又能让他吃苦受罪甚至丢掉性命,显然是个十分划算的交易。   毕竟他真要被谢贵妃弄死了,薛太后转头就能让谢贵妃凉凉,再把掌宫大权收回来,对薛太后来说,毫无损失。   至于谢贵妃为什么会蠢到冒着让秦宴厌弃的风险私下跟太后交易,温尧猜的是,她在试探,一是试探自己这个贵妃在秦宴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二是试探秦宴想不想让掌宫大权握在自己人手中。   谢盈霜到底能不能成为秦宴名副其实的自己人,就看这次秦宴的态度了。   但是!   温尧就很不高兴了,你试探就试探,别拖他下水啊。   他跟谢家又没仇!   哪怕心中再多怨念,这毓庆宫他还是得去。   温尧还想抓秦宴一起,结果那姓狗名皇帝的暴君拔腿就走,还说会在栖霞宫等他回去吃饭。   吃个屁!   他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什么晨昏定省,完全就是折磨人的软刀子,他今儿能竖着走出毓庆宫都算老天保佑。   进了门,温尧乖乖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谢盈霜端起了茶杯,悠然的喝着茶,像完全没看见温尧一样,更不可能叫起了。   温尧满脑子都是——她开始了她开始了,她开始给我下马威了。   “参见贵妃娘娘!”温尧这回加大了音量。   他心想,如果这位谢贵妃还装没听到的话,他就准备展现自己的狮吼功了。   谢盈霜低头瞧了温尧一眼,眼中闪过轻蔑,“薛美人入宫快一月了吧,本宫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人,若不是本宫派人去请你,还不知何时能得你赏脸见本宫一面。”   这就是明晃晃在说温尧不懂规矩了。   温尧抬头,“贵妃娘娘容禀,并非臣妾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实在是没机会啊。臣妾入宫第二日去拜见太后便挨板子受了重伤,之后便一直在栖霞宫养伤,直到昨日才能下床走动,臣妾便先去向太后娘娘问了安,但臣妾绝没忘记拜见贵妃娘娘的事,原想着是明日再来的,结果……”   温尧话不说完,满脸无辜。   在谢盈霜看来,就是在谴责自己太着急了,愤怒的火苗从心里慢慢升起。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薛美人伤还没好,便叫本宫请了过来。”   语气不善,温尧虽然很想点头,但没敢,只能言不由衷地表示,“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然后轮到谢盈霜大方的表示,“本宫并无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说这后宫的规矩而已。”   春茗在谢盈霜身后提醒温尧,“薛美人,该给贵妃娘娘奉茶了。”   温尧看了看谢盈霜摆在面前的茶水,又看了看一桌的菜,忍不住吐槽,饭前喝这么多茶,还能吃饭吗?   但这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宫女端了茶来,温尧伸手去端,手一触到茶杯边缘温尧就感觉到了热意,里面装着滚烫的茶水。   温尧不想端,偏有人提醒他,“美人手可要稳一些,茶杯乃皇上御赐,若是摔了,可是大罪。”   温尧有一句羊驼在嘴边徘徊。   他硬着头皮再次伸手,刚摸到边儿,端托盘的宫女却手一抖,茶水从杯里溅了出来,半杯水溅到了温尧手上。   温尧都没来得及喊痛,谢盈霜的贴身大宫女又开口了,“薛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后语气一变,呵斥端托盘的宫女,“连杯茶都端不住,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换新的。”   温尧严重怀疑她在指桑骂槐。   宫女退下去换新茶水,温尧被开水溅到的几根手指也泛了红。   他也没发作,但他保证,如果下一杯水还这么玩的话,他伤敌一千也要把开水泼这位谢贵妃脸上。   温尧冲这主仆二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让谢盈霜二人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们也没蠢到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所以第二杯茶水温度正常了,谢盈霜浅抿一口,敬茶这事就过了。   接着,轮到了伺候谢盈霜吃饭。   一桌子已经凉透的菜实在很难让人有胃口,但姿态要做足,由春茗来给温尧说布菜的规矩。   温尧打断了她,“这个我会,贵妃姐姐放心,弟弟一定伺候周到。”   他可不想遭第二次罪。   温尧拿起筷子就夹,夹的时候还问谢盈霜,“这个菜贵妃姐姐喜欢吗?啊,您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了。那这个喜欢吗?又不说话,那肯定也是喜欢的,多来点……”   于是,温尧几筷子下去,谢盈霜面前那还不到巴掌大的小碗就冒了尖。   谢盈霜面若寒霜。   温尧仿佛无知无觉,还殷勤的催促,“贵妃姐姐快吃啊,吃完了弟弟再给你夹。”   “要是您不会吃饭,弟弟喂你也行。”温尧说完就坐,夹着菜就往谢盈霜嘴边送。   心头怒火在扩张,谢盈霜一掌拍开筷子,质问道:“这便是你们薛家的教养?”   “啊?”温尧表示不懂,“薛家没教养啊。”   谢盈霜:“……”   被哽到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她才恨恨的吐出两个字,“莽夫!”   温尧笑着应下,“多谢贵妃姐姐夸奖。”   “够了!不要叫本宫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称姐弟。”   到了这时,谢盈霜心中的愤怒已经开始翻腾,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原本是她们占主动的局面,却被这个薛家庶子三言两语给搅和了,现在还激怒贵妃,似要牵着贵妃的鼻子走。   发现情况不对的春茗立马站了出来,“娘娘,薛美人刚入宫难免不懂规矩,娘娘如今掌管六宫,自当为皇上分忧,替皇上好好教导其他后妃,免得他日再莽撞过头,冲撞到皇上。”   一提醒,谢盈霜瞬间冷静了下来,她道:“春茗你说的对,不懂规矩是该调教调教,你去内廷司请几个嬷嬷来,好好教导薛美人。”   好好二字被谢盈霜咬的格外重。   春茗叫宫女去请人,自己还跟谢贵妃商量,先教温尧什么规矩好。   被烫红的手指泛起阵痛,温尧忍了忍,没表露在面上。   他看着商量得起劲儿的二人,笑了,“贵妃娘娘,你也太心急了。”   话一出,便立即吸引了主仆二人的注意力。   也不用她们问,温尧便主动道:“你们毓庆宫那个带路的宫女走的快,所以不知我在来毓庆宫的半道上撞见了皇上,并从他口中知道了贵妃娘娘与太后做交易的事。”   “我提出让皇上一同来毓庆宫,但皇上说他在栖霞宫等我回去用晚饭。”   “贵妃娘娘是聪明人,何不想想皇上为何不肯来?”   谢盈霜对上温尧那双满是嘲讽的眼,心头一颤。 第十章   温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报仇情况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有仇当场报;一种是有仇回头找机会报;最后一种则是在活着的有生之年努力报。   谢贵妃属于第二种,薛太后则属于第三种。   御医走后,温尧看着自己涂了药膏却依然红通通一片布满水泡的手,挪动屁股往秦宴身边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秦宴袖子,“皇上,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秦宴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何事?”   温尧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举着手往秦宴跟前送,“你让你的人帮我办件事,我也帮你办件事。”   “我知道你很穷!”完全不给秦宴拒绝的机会,温尧急吼吼地把自己的交换条件吼了出来。   果然,秦宴脸上表情有了变化。   但跟温尧想的不一样,就挺一言难尽的,秦宴将温尧手推开,向他陈述了一个事实,“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朕穷?”   温尧:“……”   那他之前还费尽心机从红月那儿打听个屁!   不过他马上又振作起来了,至少证明红月没骗他。   温尧又开始加自己的筹码,“咱们洞房那晚,有一封从西南来的急信,我猜西南肯定是出事了。”   “大渝如今边关稳定,你的兄弟们远在封地,暂时没法搞内乱,真正让你急的肯定是充盈国库。”   秦宴是个实打实的苦命娃,小时不受宠就算了,长大后登基接的也是个烂摊子,先帝在位时没少修行宫挥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国库早亏得连底裤都没了。   贪官污吏一大堆,各种苛捐杂税压得百姓抬不起头,俨然已在起义边缘徘徊,秦宴登基后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砍了无数人的脑袋,才使得百姓慢慢恢复生息。   先帝又是个偏心到家的自私鬼,临死还给秦宴使绊子,让薛太后在后宫牵制秦宴,朝堂安排了不少亲近秦肃的老臣,秦宴若不是手腕强硬,脑子好使,只怕早让人骨头都给扬了。   像盛京这样的地方,改革变法是轻易不能动的,像江南那样的富庶之地更不合适,其他边边角角的地方又都是封地,一番算下来,就剩一个西南能给秦宴动了。   可被称为蛮夷之地的西南又能是什么好地方,想从在西南盘踞多年的大族口中抢钱,头都给你咬掉。   温尧掰着自己没受伤的手指给秦宴算,“其实就是朝廷能赚银子的生意太少,盐、铁,没了。”   “但凡你们赚钱的法子多,那些人能垄断过来吗?又或者是,让数量多起来,他们高价卖得出去吗?”   秦宴看温尧的目光逐渐深邃,他将温尧伸出来的两根手指按回去,“谁告诉你的?”   温尧一晃脑袋,露出骄傲的表情,“那当然是……我猜的!”   秦宴大约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道:“告诉朕,你还猜到了什么?”   当皇帝的就是疑心病重,温尧暗自诽谤。   不过跟秦宴做交换他是很有诚意的,便一股脑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出来,“我猜朝中有官员收了好处,让西南的官盐变成了私盐,所以你的国库毛都没进,西南大族还抬高盐价,致使西南百姓吃不起盐。而你派去调查的人,出事了。”   出了事,朝堂上却没半点风声,要么是朝堂涉及此事的事位高权重他一时奈何不了,要么,就是他在酝酿新的法子,企图将西南彻底颠覆。   温尧猜是后者,毕竟从之前被秦宴砍了脑袋的那些人来看,他没谁不敢杀的。   秦宴的眼像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冰冷,刺骨,让温尧觉得脖子发凉。   温尧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别动手啊,我从进宫来,伤就没好过,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温尧也很委屈,就没见过他这么惨的穿书者。   秦宴倒没动手,只拍了拍他旁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温尧怂唧唧地说:“你发誓不对我做什么,我就过……”   去字还没出口,秦宴就突然伸手,一把将温尧了过去,距离近到像靠在他怀中。   温尧听见秦宴问他,“说说,想要朕替你做什么?”   温尧颤抖地举起自己被烫伤的手,“就…帮我给烫回去。”   他在毓庆宫连恐吓带威胁,成功震住了谢贵妃,然后才得以脱身,没让自己遭受第二次伤害。   但他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白受伤,那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那朕呢?朕帮了你,你能替朕做些什么?”   温尧道:“在不波及百姓的前提下,替你平定西南。”   话一说完,温尧就听到了秦宴的笑声,笑得还挺好听,就是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温尧仰头,“你在嘲笑我?”   秦宴不承认,“朕只是觉得高兴,”虽然听着像大话,但这个答案实在诱人。   “朕答应你,”目光扫过温尧那红通通的水泡手,秦宴说道。   秦宴不是看不出谢盈霜的用意,但她不该蠢到与虎谋皮。   给了承诺,秦宴便起了身,对温尧道:“明晚朕再来。”   温尧使劲儿点头,高兴地起身送他。   而等门一关,温尧就开始甩手嚎叫,“疼疼疼,红月,疼死我了。”   甚至还表演了个一秒落泪,十指连心,太特么疼了啊。   红月赶紧找了扇子过来对着温尧的手扇风,替他缓解疼痛。   温尧也是真的委屈,他又招谁惹谁,一群王八蛋变着法儿地欺负他。   红月几次想开口安慰他,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着急。   温尧自己缓了会儿,抹了把脸,冲红月笑,“我没事,就是太痛了,这阵儿过去就好了。”   “是奴婢无用,让美人受苦了。”   谢贵妃早有预谋,一到毓庆宫她们这些宫女就被毓庆宫的人隔开了,都不让近美人身,只能干看着他被欺负。   温尧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太弱了。”   “放心吧,很快就会不一样的。”   他提出那么丰厚的条件与秦宴做交换,为的可不是烫一烫谢盈霜的手,他要的是无人敢再欺他!   ……   这一晚,温尧睡了个安稳觉,可后宫许多人却是让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折腾的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栖霞宫便有内监打听了消息回来告诉温尧,说谢贵妃半夜喝水时不小心烫着手了。   温尧问:“伤的严重吗?”   内监回话:“听说两只手都伤了,御医从夜里一直守到天亮才从毓庆宫离开。”   温尧心里乐开了花,竟然替他报了双份仇,秦宴就暂时不姓狗了。   嘴上说的却是,“那想来应该不严重,等我的手好些了,我再去探望谢贵妃吧。”   温尧在毓庆宫被烫伤的事没藏着掖着,谢贵妃昨晚叫的那么惨,她被烫伤的事想藏都藏不住。   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猜测是不是他做的。   那样正好,至少叫人知道他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再来找他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个儿。   也是这个早上,后宫各处打听到毓庆宫的消息后,再看向温尧的栖霞宫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忌惮。   长青宫倒没什么变化,薛太后听完下面人禀报也只冷哼一声,说了句,“烂泥扶不上墙的蠢东西。”   倒是杜嬷嬷觉得温尧越发可怕了,她道:“娘娘,这个庶子不能留啊。”   “无妨,待哀家的肃儿到了盛京,再收拾他也不迟。”   她有百种千种法子除掉他!   “娘娘圣明,”杜嬷嬷温声奉承着。   薛太后:“不过也不能放任他继续作乱,找人盯着栖霞宫,有什么事立马来报。”   “是!”杜嬷嬷似乎等的就是这话,声应的特别响亮,并且转头就去找人办事了。   温尧并不知栖霞宫又多了一双或几双眼,他正在展现自己左手写字的绝技——画墨团。   温尧:“……”   一张纸写了多少个箩筐大的字,就有多少个墨团,自己都看不下去那种。   但他又不能找别人写,太机密,而且事情重大,便连红月,温尧都不完全放心让她知道。   红月很会察言观色,见温尧宁愿自己用左手折腾都没替要自己帮忙的话,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后面又见他盯着墨团唉声叹气,便上前建议,“美人何不去寻寻皇上。”   昨晚两人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半夜谢贵妃就被烫伤了,脑子稍微动一动,红月便知自家主子在烦的事与皇上有关了。   温尧一听,蹭地就站了起来,“红月,你可真是个机灵鬼,这样,你去帮我跑一趟,就找李长英,让他替我找个会写字的人来。”   红月自是连忙点头。   不过红月去是去了,就是带回来的人跟温尧想的不一样。   当看到秦宴领着一群人过来时,温尧问出了内心深处的疑惑,“你们承明殿就你这个皇帝会写字?”   秦宴:“……”   秦宴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温尧撇嘴,跟着秦宴屁股后面转到了长桌前,行吧,皇帝亲自来给他代笔,也是十分给他脸了。   温尧决定给予回报,在秦宴拿起笔的时候,温尧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们就先来写晒盐法。” 第十一章   现代接受信息知识的渠道多样,像什么穿越必备三件套温尧是烂熟于心,其他的晒盐,烧陶之类他也了解过,在秦宴变幻莫测的眼神注视下,他背书一般,十分流利的将海水晒盐之法背了出来。   看秦宴一字不漏的写完,温尧单手拍了拍桌子表示庆祝,“好了,你可以安排人去尝试了。”   “到时候等盐一晒出来你就让人往西南运,以最低价卖给百姓,就不信搞不垮那些西南大户的私盐生意。”   秦宴忍了忍,但没忍住,“此晒盐之法你从何处得知?”   不给温尧编造的机会,秦宴就率先堵了他的路,“朕命人查过你在左相府的一举一动,就连你看过哪些书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秦宴定定的看着温尧,“想好了再开口。”   温尧:“……”   他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法子,你还怀疑我,你还是人吗?”   “你想知道啊,但我不说,就是不告诉你!”看着秦宴逐渐拧起的眉头,温尧傲娇地哼了声。   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当然,他在得意的时候也下意识离秦宴远了些,怕这皇帝又不做人,想搞他。   秦宴倒也没生气,毕竟只要这海水晒盐之法能成,不管是西南还是盛京,都是要大变的。   将已晾干墨的纸收好,秦宴好心给温尧提了个醒,“这几日少出门,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温尧条件反射的往秦宴身边凑,并抱住了他胳膊,“谁?又有谁想杀我?”   为什么总有刁民想要害他?   温尧哭唧唧。   秦宴弯了弯嘴角唇角,“那就可难说了,毕竟想你死的人那么多。”   温尧:“……”艹!说的是人话吗?   “不行,你得保佑…呸,是保护我,”温尧抱秦宴胳膊的手又紧了些,“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间歇性姓狗的某皇帝翻脸不认人,抬腿就想离开。   但温尧哪里肯放他走,死死的缠住他,整个人都快挂他身上了。   秦宴皱眉,“松手!”   温尧摇头,“不松,死都不松。”   “撒开!”   “我不……”温尧一口拒绝。   “再不松开,朕就打你了。”   “不松不松就不松,死都要跟你在一起,”温尧甚至用脚夹住了秦宴的腿。   “要么你带着我一起去承明殿,要么你就留在栖霞宫,反正我跟定你了。”   秦宴愣是被他气笑了,骂了句:“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只要能活着不再受伤就成。   秦宴被他缠的没法子,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动他,只能妥协,叫李长英给他安排了两个会功夫的宫女来栖霞宫,好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目的达成,温尧拍拍屁股起身,送秦宴离开。   还顺便感叹了句秦宴臂力真好,竟然能单手支撑他整个人的重量。   他未来的女人或男人,有福了。   ……   事实是,温尧即便不出门,事情也会找上门来。   礼部来人送了薛太后寿宴上能赴宴给薛太后祝寿之人的名单,还催着温尧现场盖印,礼部才好着手安排。   温尧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礼部在玩什么花招,那些在封地的藩王竟只有肃王一人出现在了名单之上。   肃王那点心思谁不明白,温尧看得都想笑,也不至于把事情做这么明显吧,是怕其他藩王回来了阻拦肃王造反还是咋地。   来人名叫周文峰,正是秦宴提醒温尧小心的那个左相门生。   “周侍郎,这大渝是只有肃王一个藩王?”   “还是周侍郎认为,其他藩王不配回来给太后娘娘祝寿?”   周文峰似乎早料到温尧会有此一问,一脸正直地道:“薛美人有所不知,按规矩,藩王无诏不得进京,藩王非亲不得贺寿。”   “藩王虽多,但唯有肃王殿下乃太后娘娘所出,所以这名单上也只能有肃王殿下。”   温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呢,先帝临死前还下了让秦宴尊薛氏为后的旨意,感情打的是这主意啊。   果真狗比。   温尧手指从名单上掠过,笑了,“那周大人怎知皇上一定会让肃王殿下回京城为太后贺寿呢?又怎知皇上无意让其他藩王回京呢?”   “周侍郎莫非是皇上肚里的蛔虫?”   “嗯,不对不对,”温尧摇了摇头,“皇上肚里不能有那么恶心的东西,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周侍郎收了肃王的贿赂。”   温尧盯着周文峰逐渐难看的脸,征求他意见,“周大人,我说得对吧?”   先被骂是恶心的蛔虫,接着又说他收藩王贿赂,周文峰脸色能好看才有鬼。   不过到底是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的人,能忍又沉稳。   周文峰:“美人说笑了,下官与肃王殿下从未有过交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倘若美人不满意肃王殿下在名单之上,美人大可划去,下官过后再重拟一份便是。”   温尧还真当着他面划掉了,他说:“我的确不满意这上面有肃王,太后娘娘要杀我,肃王身为太后亲子,谁知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他再怎么样,到底是太后的儿子,除了皇上无人能左右他回京还是不回,其他藩王也一样,周大人,别忘了你的本分,你是皇上的臣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走狗。   温尧忍着,没把那实在得罪人的两个字说出来。   接着,温尧又划了几个名字,又念了几个名字让周文峰当他面写上去。   周文峰除了脸色不好看外,心里也有些震惊。   这位薛美人的身份如今是人尽皆知,左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据说生来愚笨,长到这么大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入宫后不仅勾住了皇上的心,连这等甄选官员赴宴一事都游刃有余,实在叫他生疑。   这人从前到底是在装傻,还是这其实并不是什么薛家庶子?   温尧划去的人是文官,而添上去的是武将。   本该文武各一半的名单之上,武将竟只有寥寥几人,坑挖的这么明显,是当自己瞎吗。   在等手好的日子,温尧也没闲着,让红月和秦宴新给他安排的两个宫女将朝廷文武官员名册各整理了一份,这其中还包括这些人出身背景,立过什么功,有什么成就,以及风评。   或许是温渝一直在做准备,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朝中能叫得上名字的武将温尧全记得,包括他们是什么派系,是什么性格等等,温尧全知道,都是温渝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告诉他的。   还让温尧牢牢记住。   武将与他记忆里的出入不大,文官这边温尧却全是临时背下来的,他防的就是礼部的人欺他什么都不懂。   周文峰写完,欲言又止的看着温尧。   温尧点点桌子,“周大人有话直说。”   周文峰道:“美人容禀,您加上去的这几位将军如今皆不在盛京,若让他们从驻地千里迢迢回京来给太后娘娘贺寿,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是想说自己不顾大局啊。   温尧轻笑,“所以周大人的意思,还是该换回你之前写的那些人来贺寿对吗?”   “下官……”   “啪!”没等周文峰辩解,温尧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质问他,“你是欺诸位将军家中无人?!”   周文峰被震得瞳孔一缩,连忙否认,“下官不敢。”   “呵,不敢,周大人,你敢将这份名单直接呈到皇上跟前去吗?”   周文峰自然不敢,哪怕要给皇上过目,也得这是上头有了薛美人盖的印后,届时,皇上即便生气,被迁怒的也是薛美人。   只是这人跟想象中上不了台面的蠢货庶子,差的太多了。   不,连谢贵妃都在他手上吃了亏,自己早该想到他不简单的。   周文峰有些后悔自己对温尧的轻视。   温尧发了火,也不再跟他扯,只道:“那就请周大人再尽职尽责些吧,太后娘娘的寿宴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我跑不掉,你全家也一样跑不掉。”   温尧就是要在操办薛太后寿宴这事上把自己和周文峰捆死了,反正周文峰敢给他使绊子,那他就拖周文峰一起下水。   周文峰显然也意识到了温尧想做什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当然,面上却装得恭敬,“下官知错,下官这就回去重新拟名单,再呈给美人过目。”   温尧点头,“周大人辛苦。”   周文峰出了栖霞宫,还回头深深看了眼栖霞宫的大门,后宫这座不起眼的宫殿,倒叫好几个人铩羽而归了。   温尧是不知周文峰在想什么的,打发了这个试图给自己挖坑的人,他就高兴地坐在椅子上晃脚了。   并让红月给他炒了一碟盐酥豌豆。   吃的正香呢,秦宴又来了。   这人迈着大步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气。   温尧起身去迎他,“成了?”   “成了!”   短短两个字,把秦宴喜不自禁的情绪透露得淋漓尽致。   海水便能晒出盐,往后大渝的百姓再不会吃不起盐了。   秦宴好兄弟似的拍拍温尧的肩,琢磨起要给温尧的赏赐,“要不朕给你封个昭仪?” 第十二章   “小气!”听到秦宴的话,温尧翻了个白眼吐槽。   “怎么,难不成还想朕封你个贵妃?”秦宴自己找位置坐下,随口反问。   温尧叫人来给他们上茶,自个儿坐到秦宴对面去啃点心,“为什么不是皇后?反正你后位空着。”   秦宴没说话,并且脸上的笑容也散去不少,瞬间引起了温尧的八卦之心。   他往秦宴跟前凑,摸着下巴猜测,“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现在求而不得?”   温尧调笑道:“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没有……”秦宴否认,“朕没有什么心上人。”   “但你猜的没错,后位朕只会留给朕心仪之人,若没有,便会一直空着。”   温尧没想到,还能从这个暴君口中听到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话。   让他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足够优待,想给予最好的。   “好吧,那你看着安排好了,”反正他也不是真想当什么皇后。   那个位置,就是竖起来的靶子,谁当谁遭殃。   他已经够惨了,并不想再给自己拉更多的仇恨。   温尧又坐回原位,“咱们还是来说盐的事吧。”   盛京并不临海,秦宴是派了人去离盛京最近的青州海边晒盐,他也还没看到盐,只收到消息便迫不及待来跟温尧分享了。   温尧问道:“盐晒起来很快,皇上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秦宴是早就思索过的他,他道:“暗中运到西南,等数量积多,朕再令西南驻军卖盐。”   西南大户必然不甘心让他们重金贿赂朝廷官员买回去的私盐砸在手中,要么就低价罄售,要么就只能明着跟朝廷作对了。   他们胆子还没大到这步田地,那就只能卖盐了。   偏晒出来的海盐比如今市面上贩卖的官盐好,又白又细,没有任何杂质,价格还便宜,加上平常那些西南大户的所作所为,百姓心中自有衡量,该去买谁的盐。   等发现自己两头都捞不着,就该他们自己受难了。   秦宴等的便是这些人狗急跳墙,而后再来个一网打尽,从察觉到这些人做的事后,秦宴便没想饶过谁。   温尧伸出食指摇了摇,“皇上,你这样不行,太强硬了,会让人害怕的。”   “况且,财帛动人心,杀是杀不干净的。咱们何不做一个善良的人,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温尧将改过自新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秦宴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温尧笑笑,“这些西南大户不是喜欢屯盐嘛,那就让他们买,就以原来他们卖给百姓的价格让他们买,至于买多少,那就看他们从朝廷借了多少税银了。”   温尧一个借字,引得秦宴挑了挑眉,朝廷的税银可没那么好借。   见秦宴懂了自己的意思,温尧又接着说:“愿意老实给的,咱们就留着,不愿意的,就只能抄家充盈国库了。”   “嗯,有道理,”秦宴点了点头,“然后呢?”   人不杀干净,等风头一过,那些掏出去的钱,他们必会从别的地方十倍百倍的找回去,受苦的还是百姓。   温尧自然明白秦宴的未尽之言,“皇上,就算把这一批大户全杀了,很快就会上来新的人,谁知又是什么魑魅魍魉。”   “只靠杀人是解决不了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得让百姓富起来,西南好东西多着呢。”   温尧掏出一张纸,对准秦宴挥了挥,“你让人去帮我把这上面的东西弄来,今儿我请你吃顿好的。”   秦宴接过纸看了眼,上面写着西南产的麻椒,一只嫩鸡,一块豆腐,一条猪肉,一条鱼并些许酸菜,剩下的就是调料了。   秦宴虽然认得字,却不知具体是什么东西。   他叫了李长英进来,让对方去办,然后好奇的看着温尧,“你学过厨?”   温尧想想,点了头,“算是吧,”在现代跟着视频做菜,就当是学过了。   栖霞宫是有小厨房的,只是之前没用过,而现在主子要用,红月便立即带人去收拾了。   等食材送来,小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已摆的整整齐齐,有内监自觉蹲到灶前开始烧火。   温尧手上的烫伤已经好了,他拒绝了要帮忙的红月等人,自己撸起袖子开干。   他要做的菜也不难,就三样,一个椒麻鸡,一个麻婆豆腐,一道酸菜鱼,都是温尧在现代时的拿手好菜,他自己完全能搞定。   秦宴原本是坐在屋里喝茶的,在闻到香味后,干脆也过来了,就在门口盯着温尧瞧。   反正横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一个从相府出来的庶子,那麻利的动作,说他在酒楼当过好些年厨子都有人信。   片完鱼肉,温尧抬头活动了下脖子,见秦宴在门口站着,对他招手,“皇上,来。”   秦宴走了进去,“何事?”   温尧道:“教你认菜和调料,你是皇上,得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多学点没错。”   秦宴:“……”并不是很想学。   但温尧并给他拒绝的机会,把每种调料都取来一点堆在桌上,挨个跟秦宴介绍,叫什么名字,什么味道,有什么作用,以及最适合做什么菜。   那认真样,以至于让秦宴产生了一种错觉,温尧就是个厨子,而他是温尧刚带进门的小学徒。   师父介绍完一拍手,“好了,都记住了吧,现在我们来认一认,如果说错名字,嘿嘿,”温尧坏笑一声,“那我就罚你。”   秦宴无情地戳穿他,“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温尧也不否认,毕竟想找一个皇帝麻烦不容易,他可不得随时随地抓住机会。   温尧抬起下巴挑衅他,“怎么,怕了吗?”   秦宴拉了拉温尧袖子,温尧眼睛瞪的更大了,“怕了你就直说。”   秦宴又拽了他袖子下,温尧开始推他手,“你怕就说话,别拉拉扯扯。”   秦宴干脆拦住他肩,直接强行将人翻个面,让他面对灶台,告诉他,“你锅里的水,开了。”   锅中酸菜正在沸腾,温尧连忙叫了声,跑过去下他的鱼片。   秦宴这边又自己默记了会儿调料名,保证不会温尧提问他时出错,绝不给这人嘲笑自己的机会。   不过等温尧的酸菜鱼出锅,他就没心思提问了,嗅着熟悉的香味,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让人将菜端到桌子,自己招呼秦宴,“走走走,吃饭去,趁热吃味道才好。”   三个菜,色香俱全,就只等人来检验味道了。   温尧在秦宴面前逐渐放肆,压根不管他皇帝不皇帝的,自己先动筷夹了一筷子的椒麻鸡。   这时代辣椒是有的,只不过吃的人少,都被大户人家拿来当盆花养,皇宫便有。   而花椒已是富人餐桌上的常客,只是卖的贵,寻常百姓也吃不起。   温尧从红月等人口中得知,百姓在家做饭,都是煮菜,一点油,一点盐,一锅素菜就出锅。   做荤菜时倒会放点自家种的大蒜葱头,但百姓一年到头又能吃几次荤腥呢?   还是穷给闹的。   辣椒与花椒碰撞的美味,温尧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尝尝。   他忙不迭的一口,脸上表情顿时变成了享受,“鸡肉鲜嫩多汁,味道麻辣可口,这蒜味儿足,是我喜欢的。”   吃完温尧就立马去夹第二筷,同时还催秦宴,“快吃啊,吃了咱们好商量正事。”   李长英闻言立马上前要给秦宴布菜,秦宴拒绝了,“朕自己来吧。”   他先吃的是鱼,这鱼有刺,但刺比较大,顺着痕迹一抿,肉刺便分离了。刺依旧被筷子夹着,肉则落入口中,味道瞬间在口中炸开。   鱼肉惹了少许酸味,但更多的还是麻和辣,能吃出鱼肉的鲜,还有嫩,丝毫不柴,鱼没变,味道却与秦宴往常吃过的鱼肉截然不同。   他表情不变,再下筷时动作却麻利了不少。   温尧叫红月盛了饭来,舀了一勺子麻婆豆腐浇在饭上,用勺子拌了拌,递给秦宴,“尝尝这个。”   “这可是下饭神器,”温尧一边说一边也给自己拌了一碗,吃的可欢快。   麻婆豆腐的味道自是不必说,吃过的都说好。   虽然秦宴没说,但一碗饭他干完了,中间还自个儿加了菜。   两个人,三个菜,吃到最后也没剩什么。   漱过口,两人换了个地方坐下,不等温尧开口,秦宴便主动分析了起来,“若朕没记错的话,花椒产自西南,你是想让西南百姓种植花椒赚钱?”   “不止,”温尧也不卖关子,“西南气候湿润,吃辣可以祛湿,这种能摆上餐桌的食材又何必困在盆里当花儿看。”   “花椒辣椒都可以种,我再给几道菜谱出去,届时传遍大江南北,不怕百姓种的东西卖不出去。”   “对了,我还有个养猪之法,也可以先在西南推广,百姓养了猪不仅可以换钱,自家也能吃几口肉,日子怎么也比从前好过。”   “也不必等太久,花椒在山里就能摘到,可以让百姓边摘边种树。辣椒从播种到收获,只需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能看到成果的。”   底层百姓向来顽强,他们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挣扎着活下去,把日子过好。   等吃饱穿暖家中有余钱了,便会想更进一步往高处走,将家中孩子送去念书、习武、学手艺,哪样都是出路。   “百姓都能赚钱了,皇上觉得那些西南大户会干看着吗?”   温尧寻求秦宴的赞同,在对方点头后才继续说,“他们不会,所以啊,咱们治他们的法子就有了。”   “这赚钱生意咱们只给听话的人做,只给听你话的人。”   温尧笑意晏晏,将秦宴和他的朝廷分得格外清楚。 第十三章   秦宴的朝廷构成成分可以分为三种,三分之一他自己的人,三分之一肃王和薛太后的人,最后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则是所谓的中立派,又称墙头草,哪边能坐稳龙椅他们就往哪边倒。   若是不分清点,给了肃王等人插手的机会,让他们把西南变成自己的敛财之地那就太不好了。   秦宴没说温尧的计划行还是不行,只夸了他做的菜很好吃,并提出了他明天还来的要求。   温尧:“……”   他很想一巴掌呼过去,再对秦宴甩一句,“当老子是你的厨子不成?”   当然,他不敢,还得憋屈的询问对方,“明天你想吃点儿啥?”   秦宴表示自己很好说话,“朕都行,你看着安排,有什么需要命人去御膳房取。”   说完,就背着手,带着一群人溜溜达达的走了。   温尧在他背后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秦宴心情确实不错,这个自称是温大将军之子的薛家庶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最主要的是,他站在自己这边。   虽然还算不得完全可信,但并不妨碍秦宴对温尧增加好感。   路上,秦宴让李长英往前两步跟自己并排走,“你如何看薛尧此人?”   李长英想了想道:“皇上,奴婢觉得薛美人颇为不同,胆大心细,还足智多谋,生在薛家,实在耽误他了。”   “朕也觉得,”秦宴对此十分赞同。   “吩咐下去,尽快查清楚当年镇北大将军府着火一事。”若当真如薛尧所说,他其实是温家人,那薛家可除,他亦有人可用。   待回了承明殿,秦宴便下了一道册封温尧为昭仪的圣旨,又赏赐了许多珠宝钱财,让本就暗流涌动的后宫也开始沸腾了。   圣旨一下,消息便飞也似地传至各方。   左相府   薛盛远与妻子白氏并排而坐,两人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薛盛远挥了挥手,让来报信的人下去,自己皱着眉开始思索对策。   而白氏则觉得忍无可忍,蹭地下站起身,对薛盛远道:“当初人在府里时我就说过不能留他,不能留,老爷你非为着一点名声要留他,现在好了,人进了宫,有皇帝护着,还一步一步往上爬,你就不怕他哪天爬到你头上,让你这个当爹的也得跪他吗?”   薛盛远本就不悦,被她一通埋怨后,脸色便更不好看了,当即反击道:“你还说我,当初不是你信誓旦旦说下了剧毒,他一定会死在路上,神仙都救不了吗?”   “结果不仅人没死,还见到了皇帝,为除掉他,甚至还连累了太后娘娘,若非你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何至于有现在的麻烦。”   提到这个,白氏同样来气,“郑氏那个蠢东西,既然敢拿自己一家子的命来换那贱种的命,真是忠心的很。”   温尧挨了那顿板子后醒来便没再见过郑嬷嬷和花意两人,他猜是被秦宴处理了,便也没问。   而宫外,白氏在得知温尧没死,就直接灭了郑嬷嬷和花意两家人的口,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自是死的越早越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白氏盯着薛盛远,“我不管,反正你得想法子尽快除掉他,你可别忘了,那小贱种之前就威胁过我,要让婉儿入宫给他作伴。”   “婉儿是要嫁给肃王的,绝不能入宫。”   薛盛远被她吵的有些烦,但也知道白氏说的是事实,薛尧不除,薛家难安。   薛盛远很快有了决断,对白氏道:“你安排人去宫里送个信,就说温氏病了,让薛尧回来探病。”   让庶子回来在姨娘床前尽孝,已是嫡母恩德,若温尧不回,薛家就能拿着孝道二字大说特说,就连薛太后之前打他的事都能扯到他不孝的事上去。   但人若出了宫,还让他活着回宫,那是他薛盛远无能。   白氏立马猜到他这是想用温渝逼薛尧出宫,白氏连忙应道:“我这就去安排。”   薛盛远也起了身,白氏便随口问,“相爷要去哪儿?”   薛盛远道:“青竹轩。”   白氏脸一垮,“相爷可真真是个长情人儿,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呢。”   薛盛远被她一怼,跟着动了怒,“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本相不过是去警告她老实些。”   薛盛远一甩袖,重重说了句“不可理喻”便立马大步出了门。   “我不可理喻?到底是谁不可理喻?你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白氏被薛盛远的话刺激到,冲着他背影怒喊。   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轮番劝才将人拉住,气却还是没消下来。   其实丫鬟们也不解,白氏平常多沉稳冷静的人,整个左相府里里外外那么多事一手抓,谁不夸一句能干,偏每次碰上跟青竹轩那位有关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当真如相爷所说,不可理喻。   这头,薛盛远不知他走后白氏又在怎么闹脾气,他径直进了青竹轩,他到时温渝正在教女儿念书。   温渝如今才三十出头,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还如年轻时一样,娴静温柔,气若幽兰,与薛盛远第一次见她那般,叫人移不开眼。   薛清若仿佛与她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眉眼,无比相似的长相,只是更加地灵动,活泼,仿佛凳子上长了刺,扭来扭去地坐不住。   薛盛远在门口站了半天,母女两却谁都没发现他,薛盛远不得不咳嗽一声来提醒自己的存在。   温渝和薛清若同时看向门口,没有任何的喜悦,温渝更是当场冷下了脸,像母鸡护小鸡仔一样展开双臂把薛清若护在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薛盛远,“你又想做什么?”   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防备以及憎恶。   薛清若更是藏在温渝身后,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这样的态度着实让薛盛远不悦,他迈步向前,“怎么,本相来看看你们母女也不行?”   温渝去却十分激动地怒吼一声,“别过来!”   薛盛远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但随之而来的便心中升起的滔天怒火,他两步跨到温渝跟前,质问她,“你就这么讨厌本相?别忘了,你如今是本相的妾!”   妾字被薛盛远咬的格外重,他还继续提醒,“你生是本相的人,死是本相的鬼,你就是再恨本相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温渝死死盯着他,“所以呢,你今天是来要我们母女的命的。”   温渝满脸嘲讽地笑了起来,“薛盛远,你怕了吧,怕我的尧儿回来找你们报仇,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心虚了吧。”   “闭嘴!”被戳中痛处,薛盛远恼羞成怒。   他冷着脸道:“今日本相不动你们,本相只是来警告你,接下来的几日最好老实些,你不怕死,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同时,薛盛远还提醒薛清若,“清若,你可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身上留着薛家的血,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就是温尧和温渝了。   薛盛远放完狠话,就气哼哼的走了。   一个两个都跟泼妇似的,实在让薛盛远烦闷,在花园里转了好几圈,他才转到另一个妾室房中,倒在那儿得了足够的体贴。   青竹轩这边,薛盛远一走,温渝就泄了气,而后又有些慌乱的开始在屋里翻找东西。   薛清若跟在她背后询问,“娘你要找什么,女儿帮你找,娘亲别急,不会有事的。”   温渝却摇头,“要出事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警告我,肯定跟你哥哥有关。”   温渝手忙脚乱的从柜子最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拿来钥匙开锁,盒子一个套一个,直到从最后一个盒子中拿出了一块玉佩。   那是块龙纹血玉,一看便不是普通人能有。   温渝将血玉放到薛清若手中,“若儿,好好收着,若娘和哥哥都不在了,你便去找这块血玉的主人,他会护着你的。”   薛清若摇头,“娘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温渝苦笑,“是你哥哥要回来了,”至于为什么回来,由头无非就那些,用她和若儿做威胁罢了。   到了薛家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放他安然离开。   温渝抓着薛清若的手,“娘只是后悔,后悔当年信了薛盛远那个畜生的鬼话,让你哥哥和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连安安稳稳活着都成了奢侈。   薛清若摇头,“娘,若儿不苦。娘别担心,他们先前就给哥哥下药想毒他,哥哥都能挺过来,这次也一定能平安度过,不会出事的。”   温渝也不想在女儿面前太失态,更何况她还要为女儿做打算,温渝点点头,“嗯,娘信你哥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温渝擦了擦眼角,又安慰了女儿几句,并交待她一定要保管好玉佩,这才让人出去,自己则关起房门来开始写信。   与此同时,温尧也收到了白氏让人递给他的信。   温尧看完嗤笑一声,“册封的圣旨前脚刚到,后脚我娘就病了,真是巧。”   不过他也清楚,这个明晃晃的陷阱他必须得去踩。   至于怎么踩,温尧转了转眼珠子,很快有了主意。   别忘了,他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 第十四章   秦宴再来栖霞宫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皇帝应有的待遇。   温尧带着人到门口去接他,进门就有宫女上前伺候,什么漱口净手,接着再被引到饭桌前,让他看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好些菜秦宴这个皇帝连见都没见过。   他被按着坐下,面前摆着汤,手里被塞了双筷子,但秦宴愣是不敢动手夹菜。   他看向温尧,满目疑惑,“你……何事求朕?”   除此外,秦宴想不明白温尧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殷勤。   温尧闻言坦然一笑,“哎呀,被皇上您看出来了,原本还想等您吃完再说的。”   秦宴:“……”就你这态度,狗都能看出来。   心里刚想完,秦宴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赶紧呸了声,都是这个薛家庶子骂他狗皇帝,把他也给带歪了。   秦宴轻咳一声,“你有话直说。”   这么拐弯抹角的,倒让他不习惯了。   而温尧显然等的就是这话,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皇上,我想让你陪我回薛家一趟。”   秦宴凝眸,嘴角一动,“你再说一次?”   温尧乖巧重复,“我想让皇上您陪我去薛家一趟,成吗?”   秦宴让温尧坐下,“仔细说来听听。”   温尧道:“你册封圣旨刚到没多久,薛家便让人递了信来,让我回家一趟,说我娘病了。”   温尧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他,但万一温渝真病了呢,或者说薛家人强行要她病呢?   如果他不配合,可能温渝真的会病死在左相府。   虽然温渝不是他亲娘,但那是他亲姑姑,是自己被当成母亲一样亲近了这么多年的人,温尧并不敢赌。   “我知道薛家是想趁我出宫找机会灭掉我,所以我想寻求皇上的保护,皇上,如果有你在场他们都敢下手的话,那薛家便有弑君嫌疑了。”   弑君啊,只要弄不死他们,转头秦宴就能把薛家撸掉。   薛家是权大势大,但也不敢明着跟秦宴作对,不然早被秦宴收拾了。   秦宴听明白了,他忍不住问,“你把朕当什么了?”   保命工…工具人?   温尧心虚,不敢说实话。   秦宴一看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哼了声,问道:“朕可以帮你,不过这回你拿什么条件来换?”   温尧立时瞪大了眼,“皇上,你这样就过分了吧,前面我可是帮你出了那么多好主意的。”   “嗯,”秦宴点头,“可朕也帮你做了事。”   温尧:“……”又想问候狗皇帝亲戚了呢。   “那你说,要我替你做什么?”温尧气哼哼的,让秦宴自己提条件。   秦宴转了转眼,在温尧紧张地注视下,突然一笑,“朕现在还没想好,那就先欠着吧,以后再还。”   温尧松口气的同时又开口拍秦宴马屁,嘴上说的十分动听,而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再也不这么大方了,他要等秦宴来求他!   秦宴多会察言观色一人,温尧那点小心思在他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   秦宴微微挑眉,那就看谁求谁。   秦宴一答应自己的要求,温尧前头的殷勤劲儿就没了,催促秦宴赶紧吃饭,吃完他们就出宫,是一刻也不想多耽搁。   秦宴:“……”很好,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顿饭结束,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两人便带着宫女内监还有侍卫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路上,秦宴询问温尧,“见过人后,你有什么打算?”   薛家能以温渝生病威胁温尧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只要温渝和薛清若还留在薛家,这个理由便一直能用,温尧会永远处于被动状态。   但若说想把人带走,那也不太可能,温渝是薛盛远的妾室,薛清若是薛家的女儿,哪怕秦宴是皇帝,也不能强行让薛盛远放人,因为这是薛家家务事。   温尧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烦躁的挠头,“还不知道,得先见了人,问问我娘的意思。”   其实温尧猜,温渝应该是有准备的,前镇北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不至于真那么懵懂无知,对薛盛远那个老东西毫无防备。   “朝中有许多武将都还记得温大将军。”秦宴给了温尧一句点到为止的提醒。   温尧瞬间眼前一亮,是啊,温渝和他还有薛清若不一样,她可是温家人。   薛盛远当真权大到完全不惧武将的威胁吗?   不见得。   温尧心中很快有了主意,眼睛滴溜溜转着,视线再次落到秦宴脸上,讨好地冲他笑,“皇上,能再帮我个忙吗?”   “可以,”秦宴答应得干脆,“一换一。”   “成!”温尧同样爽快,反正债多不愁。   原本直奔左相府的两人转了个弯,马车去往盛京街上,秦宴叫李长英安排了人给温尧差遣,待温尧交代好让人帮自己办的事,便下了马车凑到秦宴旁边陪他逛街。   嗯,说是陪秦宴,实际他自己比秦宴有兴致多了,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哪哪儿都要去瞧一瞧摸一摸。   原来的薛尧就没出过几次门,也极少见识这盛京的繁华热闹,记忆中什么都没有,温尧这个现代灵魂又是第一见真正的古代街道,不好奇才怪。   中途他还蹭秦宴的钱袋子买了好些东西,都是拿来送人的,有给温渝和薛清若买的发簪、耳坠、手镯之类,也有给栖霞宫宫女们买的各种布匹,彩线等。   他自己也有,一块很好看的玉佩,接过后就挂自己腰间了。   唯独秦宴这个出银两的,等了又等,都要上马车去左相府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秦宴忍不住出口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虽然他身为皇帝什么都不缺,但给其他人都买了,连宫女都有,他这个就在跟前的皇帝反而被无视了,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啊?忘记了什么?”温尧满脸茫然,并且还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肯定的说:“没有啊。”   秦宴:“……”很好,更不爽了。   他转身就上了马车,那板起来的脸,温尧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他不高兴了。   他压低声音询问李长英,“李公公,皇上他这是什么情况?”   李长英有些想笑,又有些欣慰,小声给温尧提醒,“美人给那么多人都买了礼物,怎么就独独忘了皇上?”   温尧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我花的可还是他的银两。”   温尧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然后马上就去买东西弥补自己错误了。   秦宴什么都不缺,但之前逛的时候温尧见他在一处摊子前盯着一把扇子看了许久,他打算去买那把扇子。   温尧跑的快,只有两个侍卫反应过来一块儿跟了过去,他们便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在温尧与摊主交易时,有人下了令,“动手,留下他!”   有一枚利器在温尧举起扇子端详的时候割断了扇骨擦着他鬓发飞了过去,而后扎在一个无辜百姓眉间,当场毙命。   艹!   温尧在心里狠狠骂了声,麻溜的蹲下躲在了摊子后面。   热闹的大街突然有人被杀死,瞬间引起慌乱,数不清的人惊叫着四下散开,跟着温尧的两个侍卫也拔出了刀,警惕的环顾四周。   温尧心砰砰跳,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当街动手,甚至是在秦宴与他同路的情况下。   如果他刚才没有在举着扇子时歪了下头,那现在躺在地上那个人就是他了。   侍卫还在寻找目标,温尧丝毫不敢冒头,可即使如此,要杀他的人还是找到了他。   有一根针从后方飞来,温尧毫无察觉,直到他听见“叮”的一声响,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剑上。   接着他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了起来,“站在朕身后!”   在秦宴把揽到身后时,温尧看见了落在地上的那根铁针,有牙签那么粗,绝对能穿透他脑袋。   温尧死死地抓着秦宴衣服,双腿发软,“薛盛远那个老狗比这么大胆的吗?”   对方要杀他,温尧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   秦宴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拉着温尧往马车走,同时回答他的话,“不见得是他。”   薛家还不至于蠢到当街杀人,尤其是在薛太后马上就要过寿的关键时刻。   “还有谁啊?”温尧想哭,为什么这么多人盼着他死。   秦宴轻笑一声,“那就看你还有多少仇人了。”跟温尧想必,他倒是轻松的很。   温尧:“……”   温尧手软脚软爬不上马车,干脆蹲在地上,自闭了。   “那朕给你提个醒,他们不敢动朕,”秦宴十分好心。   温尧都懒得搭理他,这天底下除了那些要造反的,有几个敢动你的。   秦宴一把将他提起来往马车里塞,“动动你的脑子。”   温尧滚进马车,坐好抱着腿继续自闭,秦宴跟着坐了进去,马车掉头往左相府去。   街头的混乱自有人留下处理。   路上,秦宴还有点不习惯这么沉默的温尧生,戳他胳膊,“诶,你就打算这副鬼样子去薛家?”   温尧毫无反应。   秦宴皱眉,“别让朕白救了你。”   温尧依旧没说话,并一直沉默到了薛家。   秦宴先下的马车,温尧紧随其后,他面无表情,只在进门之前同秦宴说了一句话,“我说是谁要杀我,就是谁要杀我。”   他有证人。 第十五章   “相爷,四公子回来了。”   左相府,管家寻到薛盛远,同他禀报。   正与妾室调情的薛盛远闻言立即推开了怀中人,起身问道:“人在哪儿?”   管家道:“就在前厅,说是要见相爷。”   薛盛远露出了还算识趣的表情,一甩袖,“走,去瞧瞧。”   管家神情有些犹豫,“相爷……有人同四公子一起来的。”   薛盛远目光投在管家身上,隐约有了猜测,“宫里那位?”   管家连忙点头,“是,看着似乎还不太高兴。”   薛盛远怒骂一声,“混账东西,怎么不早说!”   说完薛盛远立马迈大步出门,直奔前厅。   前厅中,温尧冷着一张脸坐在薛家的主位上等人。   薛盛远来的挺快,进门就直奔与温尧并排而坐的秦宴去,他尚未开口行礼,温尧就伸手把两样东西扔在了薛盛远脚上,并冷冷的看着他,“薛相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除掉我吗?”   温尧先发制人,薛盛远怔了片刻,然后看向砸到他脚上的两样东西,一枚铁针,一枚梅花飞镖。   薛盛远甚至顾不上给秦宴行礼,便先质问起了温尧,“你这是要做什么?”   温尧面带嘲讽,冷笑一声,“当街杀人,薛相爷做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吗?”   “费尽心思诱我出宫,为的不就是杀我吗?可惜,又让你失望了。”   薛盛远总算搞明白温尧这是什么意思了,薛尧出宫后被人刺杀,薛尧以为是他做的,现在是在向自己发难。   不对,皇上与他是一起的,所以要刺杀的不止温尧一人,还有皇上。   薛盛远很快反应过来,薛尧在打什么主意。   他立马出声呵斥,“爹知道你姨娘生病你心中有怨,可你也不该这般胡言乱语,为父怎会对你下手!”   接着他又转向秦宴,态度恭敬,“皇上明鉴,虎毒不食子,臣绝不会让人刺杀自己儿子,更何况还是当街杀人,臣不至于愚蠢到这步田地。”   秦宴抬手,“左相稍安勿躁,刺杀是真,但是不是左相做的尚且未知,只是朕的爱妃险些就丢了性命,难免愤怒。”   “不过……”   秦宴口风一转,薛盛远瞬间紧张起来,“皇上,臣……”   秦宴打断他,“薛相,朕记得左相府是今日才让人送信到宫中说昭仪的母亲生病了,昭仪探母心切,当即就求到了朕跟前,走得急,朕与昭仪出宫一事并未告知任何人。薛相,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巧,有人知晓了朕的行踪,又敢当街刺杀呢?”   “朕看对方布局周密,像是早有准备啊。”   薛盛远心中升起不祥之感,皇上看着像是要把刺杀一事算到薛家头上啊。   薛盛远躬身拱手,“皇上明察,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薛盛远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秦宴说话。   秦宴露出为难的表情,唤了温尧一声,“爱妃,薛相说与他无关,此事你怎么看?”   这话便也让薛盛远明白了,皇上今日就是来给薛尧这个小畜生撑腰的。   薛盛远不得不朝温尧低头,“尧儿,你难道还不信爹吗?你在府里时爹何时打过你骂过你,爹又怎会做出这种狠毒之事。”   薛盛远脸上的表情还挺真挚,就是看得温尧想呕。   “那看来是薛相记性不好,忘了在我入宫时给我下毒,让丫鬟嬷嬷逼我服毒,又让太后把我打死的事。”   “薛相爷的确不曾打骂过我,只不过是出手便想要我命罢了。”   薛盛远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这个薛尧,今儿是存心要和他作对了。   “尧儿,空口无凭,为父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污蔑为父。”   “皇上,臣为官多年,是什么样本性皇上是知道的,朝中同僚也知道,臣行事磊落,做过便是做过,没做就是没做,不是臣做的事臣绝不认,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温尧和秦宴同时抽了抽嘴角,夸自己光明磊落的人不少,但薛盛远,他也是真有脸提,磊落二字都叫他玷污了。   秦宴就像个和稀泥的,一副朕觉得薛相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一边又征求温尧意见,“爱妃,的确没什么证据证明是薛相所为啊?”   温尧微微一笑,“谁说没有,皇上,您难道忘了跟臣妾一块入宫的那两个左相府下人,她们可是什么都说了。”   见薛尧一个男人自称臣妾,还丝毫不觉得羞耻,薛盛远在心中骂了两句果然上不得台面。同时又开始担心那两个薛家出去的下人当真说了不该说的话。   事情虽然不是他安排的,但到底牵扯到了白氏。   薛盛远张口想解释,秦宴就露出些许懊恼的表情,“朕倒是把这两人给忘了。”   他看向还躬着身子的薛盛远,问道:“不如朕叫李长英去把人带来,与薛相当面对峙?届时自然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了。”   薛盛远心头一跳,没想到那两人竟然还没死。   他低着头,温尧他们看不见,此刻薛盛远眼中充满了杀意,甚至起了将秦宴这个皇帝一块儿留在薛府的心思。   “也好,那就麻烦李公公了,”温尧一口将话应承下来。   李长英也上前领命,而后匆匆走了出去。   “薛相几次三番想要杀我,这就是薛相口中所说的磊落,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吗?”   温尧起身,站到了薛盛远旁边,弯腰,同他说悄悄话,“薛相,还有一份大礼在路上,你确定不先给我一个交代吗?”   薛盛远顾不得秦宴这个皇帝在场,瞬时转头瞪向温尧。   温尧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等于把我今天就是要搞你这事摆在了明面上。   薛盛远用眼神跟他交锋,警告他,你敢?!   温尧轻呵一声,他没有什么不敢的。   “薛相,你要么认你当街杀儿子的罪名,要么就等着接下来的大礼吧。”   仿佛是为了配合温尧的话,薛家管家适时出现来禀告薛盛远,“相爷,门外来了好几位将军家的夫人,说是来探望温姨娘的。”   薛盛远不可置信的看向温尧,温尧点头,“这便是我要送你的大礼。”   有秦宴这个皇帝在,管家也不敢与薛盛远说悄悄话,只能如实道:“相爷,几位将军夫人听说温姨娘病的很重。”   管家在提醒薛盛远,来人都觉得温渝病得很重这事,而薛盛远知道,这是薛尧放出去的消息。   倘若温渝见到人向她们诉苦,再由那几位将军府女眷把话传了出去,那薛家的名声……   最主要的是武将们的态度,要造反要篡位,没有兵权是不行的。   薛盛远不敢替肃王把武将给得罪狠了。   他气息变得有点粗,一咬牙,弯下膝盖跪在了秦宴跟前,“皇上,臣有罪。”   只要低了头,那便好办了。   从被刺杀到现在,温尧终于真情实感的笑了起来。   他凑过去跟秦宴说悄悄话,让秦宴想办法狠狠罚薛盛远这个老狗比。   而他自己则要接上那几位来探望温渝的将军夫人去青竹轩了。   这几位将军夫人温尧从前都没见过,但其中有两位夫人在看到他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温尧从她们的年龄判断,猜测她们应该是见过自己父亲或母亲的,从他的长相看出了点什么。   对待自己人,温尧向来和颜悦色,且乖巧可人,是个甜嘴的好孩子,就从门口到青竹轩那么点路的功夫,就赢得了所有夫人的喜欢。   不出温尧所料,温渝病了,薛清若在床边守着温渝。   本来还算坚强的小姑娘,一看到温尧就忍不住红了眼扑过来喊哥哥。   温尧安抚了她几句,又去看了看十分虚弱的温渝,然后才问:“娘怎么病的?”   其他几位夫人也齐齐将目光投向薛清若,薛清若丝毫没为谁遮掩的意思,直接道:“喝了夫人送过来的药后,娘就这样了。”   “那大夫呢?”有人问。   薛清若摇头,“夫人吩咐了,不让请,说只要娘没死就成。”   “好个白氏,好个薛夫人,好生歹毒的心肠。”有人当场冷了脸,开始对白氏不满。   这厢,白氏收到消息,得知有几位将军夫人来探望温渝就知道情况不妙,而等她匆匆赶来,听到的便是这话。   白氏脸一沉,知道这回怕是要栽个跟头了。   不过再如何,她也不可能放任屋里那两个贱种继续跟这几位夫人说下去,白氏攥紧了手帕,强行挤出笑容进了屋。   “几位夫人,真是稀客啊。”   “是我怠慢了,都没让几位夫人喝上一口热茶,来人,还不快给夫人们奉茶。”   说的是她怠慢,何尝不是在暗示这几位夫人进家门不先给主人打招呼直接跑妾室院中了,说她们无礼呢。   在场没人愚笨,都能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来,只不过白氏晚来一步,知道她给温渝下药的事后,都对她无甚好感。   有人心直口快,“左相夫人不用麻烦了,我们怕喝了茶就得让人抬着出府了。”   其他几人没说话,但看样子也是站同一边的。   白氏脸上的笑意僵住,知道这几人今天是诚心要跟她作对了。   她也不再装,找了个椅子坐下,便直接开口,“不知几位夫人今日来所谓何事呢?” 第十六章   “自然是来看堂堂左相夫人是如何毒杀忠良之后的!”   说话的夫人姓卫,乃如今西南节度使曹正之妻。   曹家与薛家积怨本就由来已久,曹家曾是温家旧部,曹正是个感恩之人,卫氏与其夫一体,自然是要站在他夫君那边。   更何况今日还是宫中内监亲自去府里请的人,明摆着是皇上要他这位男昭仪撑腰,她们既然来了,总得做点什么。   此刻白氏要自取其辱,卫氏当然要成全她。   “曹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夫人……”   白氏没开口,她身边的嬷嬷倒是迫不及待地替她喊冤。   卫氏哼笑一声,打断对方,“薛夫人,这是你白家的教养还是薛家的规矩,主子说话,下人插嘴?”   白氏瞪了嬷嬷一眼,骂了声没规矩,然后才看向卫氏,“下人不懂事,望曹夫人见谅。”   “不过有句话她没说错,曹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毒杀忠良之后?”   “自然是——看见了。”   温尧给温渝掖好被子,缓步走到最前面,接了白氏的话茬儿。   白氏在心里骂了温尧一句小贱种,面上是浑不在意的表情,“何人看见了?”   “我看见了,”温尧指了指自己。   白氏嘲讽一笑,正欲开口反击,就见卫氏也站了出来,并且说道:“不巧,我也看见了。”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站出来表示她们都看见了。   “薛夫人,虽说你是主母,你要蹉跎妾室旁人也只能说一句你善妒,将来影响的也不过是你家姑娘嫁不出去,儿子娶不了贤。可温大小姐不同,温家满门忠烈,还轮不到一个毒妇来作践!”   “你毒杀忠良之后一事,你今日认也好,不认也好,总归都是要传遍盛京的,届时咱们可以让百姓来评评理,看清楚这堂堂左相府里住的都是些什么腌臜货。”   这话便说的重了,但坏的又不是她们名声,再重都使得。   她们这些时常出门走动交际的妇人,谁不知白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她嫁入薛家,薛盛远前前后后纳了七八个妾室,竟只有三个庶出子女,这也就算了,很可能是妾室真怀不上,或者怀上了没留住。   重要的是这位薛相爷的妾室如今竟也只剩两人,一个温渝,另一个梅姨娘,都是膝下有孩子的,其他人不声不响就没了。   都是内宅的人,谁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龌龊。   白氏终于坐不住了,蹭地站了起来,对在场众人怒目而视。   “诸位夫人当真要与我薛家作对?”   卫氏道:“是薛夫人容不下人。”   “今日你们薛家敢明目张胆地毒害忠良之后,焉知明日不会冲我们其他人下手,薛夫人,做人,心不能太黑了。”   白氏险些被气个倒仰,一口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的,什么叫她心黑,“你们睁着眼说胡话冤枉我给温氏下毒,你们就不心黑吗?”   有人回她,“自然是不能跟薛夫人您比的。”   “你!”白氏更气了,偏对面这群人还都一副我们等着你反击呢,快来吧的表情,让白氏想吐血。   白氏气得涨红了脸,但事情并未结束,有人提议道:“皇上不也同昭仪一块儿来左相府了吗,既然薛夫人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何不请皇上来审理,也好还薛夫人一个清白啊。”   清白二字说的讽刺至极。   白氏自然知道皇上来了,有她家相爷应付,白氏一个内宅妇人当然不会往皇上跟前凑。   但这些人铁了心要把她往皇上面前送的话,白氏就不敢估量后果了。   毕竟这位皇帝跟薛家不对付,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白氏不想赌,也不敢赌。   她冰冷的目光直奔温尧而去,“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算她妥协了。   温尧冷笑,夫妻两真是如出一辙地嘴硬啊。   幸好,有秦宴这个皇帝工具人,温尧对他的好用程度感觉十分满意。   “我要带我娘和妹妹离开薛家,”温尧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可能!”白氏想也不想地拒绝。   姓温的狐狸精和她那个贱种女儿,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左相府,白氏绝不可能让她们离开薛家一步!   尤其是现在薛尧不受薛家控制,温渝和她女儿就是最好用的软肋,白氏怎么可能放她们走。   白氏死死盯着温尧,眼中愤恨不已,“温渝是相爷的妾室,薛清若身上更是留着薛家的血,薛家不会允许薛家血脉流落在外。”   白氏让温尧换个条件。   温尧冷笑,“你们薛家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对温尧来说,薛家的东西他碰一下都觉得脏。   白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重重喘了两口气,提醒温尧,“别忘了,你也姓薛。”   “我现在就可以改姓温,”温尧话接的飞快。   “你,放肆!”白氏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脸上表情开始扭曲,一张脸难看至极。   温尧并不想再与她说无用的废话,走回床边去抱虚弱的温渝。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温尧唤了她一声“姑姑。”   原本连睁眼都费力的温渝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手骤然抓住了温尧的手,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并睁开眼与温尧对视。   温尧冲她笑,“娘,我现在带你去见皇上,然后带你离开薛家。”   温尧抱着人就走,白氏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离开,当即厉声呵斥下人,“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绝不许他们出这屋子半步!”   薛家下人自然是听白氏的话,立马便有人来拦路了。   卫氏走到温尧前面替他开路,同时还提醒白氏,“薛夫人,最好让你家下人别伤着我们,不然待会儿在皇上面前,我们可是豁出去这张脸都得哭一哭的。”   有人接过卫氏的话补充:“我家那是个粗人,当初娶我时就说了,谁要敢让我哭就揍得他老子娘都认不出来,薛夫人不想试我家那大老粗的拳头吧?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嘴里说的是大老粗,实则却是狠狠秀了一番恩爱,引得其他人都在笑这位夫人。   当然,白氏是笑不出来的,只觉得这话不仅是在警告她,更是在狠狠打她的脸。   这些武将,说是大老粗,可他们会疼自己女人,后院更不会乌烟瘴气妾室一堆。   哪个女人不喜欢一心一意的男人,在场这么些女眷中,唯独她,说是身份最高,却也最惹人笑话。   以至于白氏都开始恍惚,她到底图什么。   也就是她晃神的工夫,温尧一行人已经出了门,毕竟下人们还真不敢伤人。   后面等白氏反应过来,再想拦人就更拦不住了。   “我答应!”   知道大势已去,也知道今日温尧不达目的不罢休,白氏这回是真妥协了。   “我答应放她们离开。”   白氏被嬷嬷扶着,走到了温尧跟前,“但我有一个条件。”   温尧点头,“你说。”   “我要今日之事不能泄露出去半点风声,她们……”白氏伸手指了指温渝和在后面收拾东西的薛清若,“她们母女两也是你强行带走的,与薛家无任何关系。”   温尧轻声笑了起来,想得还挺好。   “薛夫人,我不跟你做任何交易我今儿也能将人带走,甚至还能在外面让你这个左相夫人彻底名声扫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白氏目光落在薛清若身上,“你当真不为她想想,我只要随便找个人在外头说一句薛清若背上有颗痣,她这辈子就完了。”   “总不能叫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了衣服来自证清白。”   温尧眼中酝出怒意,“那薛清婉会直接在街上将自己扒光。”   白氏点头,“我知道,但你不敢跟我赌。”白氏说得十分笃定。   的确是个威胁人的好法子,为了薛清若,温尧也的确不敢赌,毕竟这个时代,毁人名声等于杀人。   温尧舍不得薛清若受那样的苦。   “可以,我答应你,”温尧开口。   “但是!”他凝视着白氏,很快补充,“你要跟我斗就冲着我来,但你要暗中耍什么阴招,我会把你扒光了和薛清婉一起扔街上。”   跟温尧不敢拿薛清若赌一样,白氏同样在意女儿,尤其女儿还是要嫁给肃王,将来要当皇后的人,中间绝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白氏也不敢赌。   她只能愤恨地目送温尧抱着温渝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温尧并不打算去跟薛盛远打招呼,其他人也不想见薛盛远那个阴险的老东西,出了薛家,她们任务就算完成了,纷纷告辞回家。   卫氏还提过,让温尧将温渝母女两先送到曹府去,不过被温尧拒绝了,温尧挨个同这些夫人们道谢,“诸位大恩,我铭记于心,来日必报。”   等人走后,温尧立马让薛清若帮他搭把手,“快,先送娘到马车上,然后去找大夫。”   兄妹两一起抱着温渝往马车去,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在他们后面出来的秦宴。   都已经伸出手要喊人的秦宴:“……”   很好,他又一次无视了朕! 第十七章   温渝和薛清若肯定是不能跟着温尧一起进宫的,温尧盘算着先带她们去医馆看大夫,然后再寻个合适的住处。   马车要走时,温尧才想起好像少了个人。   等他撩起帘子往外看时,果然看到了站在薛府门口满脸阴沉的秦宴。   温尧心虚地下去唤人,“皇上,您跟我们一块儿去医馆吗?”   秦宴冷笑,抬手掐住温尧下巴,眼神危险,“你竟然还记得朕这个皇帝,真是难为爱妃了啊。”   “我错了,”温尧认错认得相当干脆。   秦宴手往上挪了挪,改为捏温尧脸,嘴也因为挤压变成了小鸡嘴,秦宴问他,“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温尧想也没想地道。   但秦宴不满意,“张嘴就来,心不够诚。”   温尧:“……”   他改口,“您说我错哪儿了我就错哪儿了。”   秦宴:“推卸责任,敷衍了事。”   温尧:“……”   您是皇上您有理成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是对朕不满?”温尧选择沉默,依旧没逃过秦宴的追问。   温尧心想,有点无理取闹了。   但他不敢说。   只能摇头,“没有没有,臣妾可是真心仰慕皇上的人,怎么舍得对皇上不满呢。”   “呵,真心,”秦宴松开捏温尧脸的手,指尖戳了戳温尧胸口,“朕倒是很想将你这颗真心挖出来瞧瞧,它是如何仰慕朕的。”   温尧下意识后退一步并捂住了胸,小心的跟秦宴打商量,“不要了吧,”挖出来也看不到的,还会死人。   秦宴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温尧咬咬牙,不退反进,一把抱住了秦宴的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皇上,这就是臣妾的真心,它是为了你在跳动,你感觉到了吗?”   边上的李长英等人悄悄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男昭仪胆子大得很呐。   秦宴也没料到温尧会来这一出,一时有些怔住了,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   但温尧抱都抱了,那必须得把这茬儿揭过去,他又继续道:“如果它哪天不跳了,便是臣妾不能再仰慕皇上了。”   “皇上,你当真要将它挖出来看吗?”温尧仰头,用一种真挚中带点悲伤的目光凝望他。   秦宴后知后觉回过神,一把将温尧推开,低声斥他,“放肆!”   温尧听出了些许恼羞成怒的味道,胆子是越发地大了,“臣妾才没放肆,你是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抱你一下腰怎么了。”   温尧伸出手企图去拉秦宴的手,“我还能做别的。”   当然,秦宴没让他得逞,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碰朕。”   不给温尧反驳的机会,又立马催促他,“不是说要去医馆吗,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秦宴说完,就自己迈步往马车那边去。   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机灵的,就这会儿工夫已经有人备好了另一辆马车,想让温渝母女换到普通马车上去,毕竟皇帝的马车,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秦宴拦住了,“不用换了,朕坐这边就好。”   等要上去的时候,发现温尧没跟过来,反而是去了他娘和妹妹那边,秦宴刚压下去的火又想往外窜了。   “咳……”   秦宴咳嗽一声,李长英十分有眼力见的过去请温尧,“昭仪,皇上等着您呢。”   成吧,为了自己的真心不被挖出来,温尧同薛清若交待了几句让她好生照顾温渝,自个儿转身上了秦宴的马车。   秦宴的脸色还有点臭,温尧上马车后也不搭理他,只催李长英让快点。   温尧发现了,秦宴这个皇帝还是个别扭性格,需要你时刻注意着他的感受,把他放在心上,不然他就会找你茬儿。   一找茬儿就拿小命威胁,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于是温尧非常主动地跟秦宴套近乎,讨好的冲他笑,询问秦宴是如何处罚薛盛远的。   “皇上,那老东西太不是人了,你没随便罚点俸禄就了事吧?”   秦宴斜他一眼,说话带刺,“当朕是你?”   温尧立马摇头,“皇上英明神武,贤明达观,岂是臣妾能比的。”就你那小心眼儿,怎么可能是心地善良的我!   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让秦宴勉强相信了他。   “朕的确是罚了他俸禄,除此外朕还赏了他一顿板子,让他明日自己去长青宫领罚。”   至于为何是去长青宫,温尧也不笨,很快就想到秦宴这是真在给他出气,谁让他唯一挨的那顿板子就是在长青宫挨的呢。   当初薛太后的人如何打他,那就得如何打薛盛远,若打轻了,正好又自己送把柄到秦宴手里,方便他继续折腾人。   让薛家这姐弟两自己打自己人,不管外面传言会如何,但想想就解气的很。   再者,薛盛远受了伤,到时候就不能来上朝,消息也不会那般灵通,秦宴若趁机动一动肃王一派的人,也要方便许多。   温尧听完,当即冲秦宴竖起了大拇指,“皇上干得漂亮!”   薛盛远这顿打,还会让他颜面尽失,损失远不止他们能看能猜到的。   温尧高兴完又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可能把我挫骨扬灰都解不了他心中的恨了,我得更加小心才行,”不然小命随时都可以呜呼。   他说完,便见秦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尧立马抓住了重点,一把抓住秦宴的手,“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秦宴低头看看温尧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很白,指节也长,比自己的手小了很多,还很细嫩,一点茧都没有,秦宴忍不住想,像个女人的手。   他微微攥了攥拳,片刻后将温尧的手推开,“没什么,只是让他知道一切起因都是因为有人当街刺杀你。”   薛盛远是背锅的,如此一来,他自然会去查行刺者幕后指使是谁。   他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可能放过让他背锅的人。   “一箭双雕啊,皇上你可真聪明,”想明白其中因果的温尧再次称赞秦宴。   不仅借机收拾了薛盛远,还能让薛盛远替他报仇,温尧只想说:“皇上您真是个好人。”   秦宴喜提好人卡一张。   心情还不错,但矜持的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温尧,“既如此,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朕?”   温尧莫名有点小紧张,按常规套路,如此大恩他应当是要以身相许的。   可男男授受……好吧,男男可以狠狠亲,性别不是问题。   主要是这个感情线吧,还没到位。   温尧决定抛弃常规套路,挠着头主动询问对方需求,“那皇上你想要什么?”   而秦宴多正直一皇帝啊,想的绝不是什么让他以身相许的行为,而是:“你说朝廷能赚银子的生意太少,朕想让你帮忙再给朝廷找一门只有朝廷能做的生意。”   温尧:“……”   温尧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和秦宴提出来的要求做了个对比,也没别的,就觉得自己的思想实在应该进步下。   温尧摸着下巴琢磨,“我想想啊,”温尧觉得是时候祭出穿越三件套了。   肥皂、玻璃、水泥。   朝廷卖肥皂,实在有点降格调,拿来给秦宴做私人生意倒是成。   水泥呢,现在能搞出来也没银子修路,所以就剩下玻璃了,正好,工部那么多能工巧匠,用起来啊。   温尧打了个响指,正要跟秦宴说,外头李长英就提醒医馆到了。   温尧一听,马车一停就急急忙忙跳了下去,只给秦宴留下一句回宫后告诉他,就跑去他娘和妹妹那边了。   因为温渝对他们还有用,白氏给温渝下的并不是什么无药可解的剧毒,而是伤身的慢性毒,服上一年半载,神仙也救不回来。   大夫把了脉温尧才知道,温渝半年前就中毒了,只是以前剂量小,她并未察觉。   而这次是白氏加重了剂量,勾得之前藏在体内的毒一起发作,温渝才会这般虚弱不堪。   大夫开了药,让好生休养,将养几年,身子还能养回来。   只是中间再不能出差错。   温尧和薛清若兄妹两当场红了眼,一个是气的,一个是伤心。   温尧直接走过去告诉秦宴,“我跟你做交易,我帮你赚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你帮我把毒下回去,不用让她死,我只要白氏往后的日子都痛不欲生!”   与上次求他叫人烫谢盈霜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此刻的温尧像一头有了牙齿还长了爪子的狼,他死盯着某个人,一心只为咬死对方。   秦宴沉吟片刻,点了头,“好。”   “朕帮你。”   温尧说了声谢,去抱服了解毒丸的温渝。   又一次上了马车,温尧还没想好将她们安置在何处,精神好些的温渝倒说了个地点,“尧儿,送我们去恭王府吧。”   温尧不解,“娘为何要去恭王府?”   到如今这时候,温渝也不再瞒他们,“带若儿回家。”   温尧:“???”   好家伙,他听到了什么?回家?   薛清若是恭王的女儿?   他姑姑给薛盛远那老王八戴了绿帽子?   艹,没有别的感觉,就是好特么的爽啊。   温尧视线在妹妹和姑姑身上来回游移,接着突然笑起来,“走,咱们送妹妹回家!” 第十八章   薛清若不明白自己怎么出个薛府大门就换了个爹,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她娘说的是真的,但凡知道恭亲王的,都会觉得他薛盛远好上百倍千倍。   小姑娘一点都不难过,隐约还有点欢喜。   甚至还问温渝,“娘,哥哥也是吗?”   薛清若还不知道温尧的真实身份,温渝犹豫了下,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她,只摇头道:“不,你哥哥他不是。”   “哦……”薛清若露出失望的表情。   温尧薅了薅小姑娘的头,觉得好笑,“放心,哥哥也不姓薛。”   “嗯!”薛清若重重点了下头,“那就好。”   不管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反正只要不是薛家那个就成。   除了娘亲和哥哥,薛清若对薛家任何人都没有留恋。   温尧想起那本小说的介绍,在他和温渝被薛家害死后,是这个小姑娘扛起了复仇的重任,哪怕再是爽文,一个无权无势还被厌弃的庶女凭什么能走到最后,中间还不知要吃多少苦。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还活着,他也绝不会让薛家奸计得逞,让肃王篡位成功的。   温尧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为避免温渝她们看出来,温尧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将话题转回薛清若身上。   “难怪娘当初说什么都不肯让妹妹入宫,”恭亲王可是秦宴的叔叔,那算下来薛清若就是秦宴的堂妹。   对古人来说,表妹可以,堂妹不可以。   温渝歉疚的看着温尧,“只是苦了你了。”   她原是写了信想让温尧进宫后将信给皇上看,看在温家的面上,皇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可白氏一手把持着温尧的吃穿,不让他带任何额外的物件在身上,温渝又怕信被发现,反而会葬送了他们三人的性命,便又将信收了起来。   想口头上说,偏白氏又安排了人寸步不离的守着温尧,也没给她机会,从答应替嫁到进宫,温渝连面温尧的面都没见着。   她满心愧疚,“是娘对不起你,娘没用,对不起你们。”   温渝抓着温尧的手,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了。   温尧摇头,“娘,不怪你,要是没有你,也不会有我和小妹了。”   曾经的温家是势大,他爹手握兵权令无数人敬仰,可那都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温渝是因为留在外祖家逃过一劫,可薛盛远那个王八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更何况年幼的自己还被送到了温渝身边。   温尧不清楚薛盛远当年到底怎么威胁的温渝,他只知道自己的外祖一家如今已无人在京,短短一年内,长辈相继去世,晚辈也只能逃离盛京不知去向。   如果温渝不妥协进薛家,她又能护得住几个人呢?   曾经温家捧在手心里的姑娘,百宠千娇长大的,最后却只能给人做妾,她就不委屈吗?   薛清若也连连摇头,“若儿不怪娘,娘最好了。”   “而且娘可厉害了,你都能给我换个爹了,若儿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嗯,嗯?”温尧正要点头,又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除了夸妹妹心大外,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温渝被她说的有些羞怯,小声解释道:“也不是娘一个人的功劳,王爷也费了不少心思。”   她与恭王本就是少年相识,当初恭王还说过,待她哥哥回京,便上门去提亲,可谁知……   后来她被薛盛远逼迫时,恭王也曾进宫求过让先帝和先太后赐婚的事,只是当年薛贵妃独得恩宠,她们薛家要的人怎么可能进别家门,哪怕是王爷也不成。   薛贵妃几句话就让先帝将恭王给打发去封地了,说来好笑,那封地正是如今肃王的封地。   孩子是恭王偷跑回京看她时有的,她从未喜欢过薛盛远,她这辈子都只会记得那个畜生是怎么害死她亲人的。   她成了薛盛远的妾,早已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在乎什么该不该,她只有恨,她只想看若儿长大后她说出若儿的真实身份时薛盛远那张脸有多难看。   她便是靠着心中的恨,抱着她能痛快一场的想法一年又一年在薛家撑过来的。   温渝抬手摸了摸薛清若的脸,对她说:“娘不是个好人,若儿不要学娘。”   如今孩子长大了,她终究会成为他们的拖累,待真相揭开,她就……   温尧突然伸手盖住温渝的双眼,打断了她心中所想,“娘,恭王府快到了。”   从温渝那决绝的表情中,温尧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不想让温渝有这样的想法,她苦了这么多年,往后的日子就应该好好的享福。   许是着急送薛清若回家,马车走的很快,没多久便到了恭王府大门口。   李长英去叫了门,很快恭王便出来接驾。   在等恭王出来的空隙,温尧就跑到了秦宴那边,嘀嘀咕咕同他说了来恭王府的原因。   听完后,秦宴冷酷的脸上染上笑意,与温尧之前一样,觉得格外畅快。   他甚至还说了句:“早知如此,朕倒该晚些打他板子。”   这样就能亲眼看到薛盛远那老东西的丑脸到底有多难看了。   也能听听朝堂上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官员都是怎么嘲笑他的。   秦宴只觉得失算。   温尧正要出主意,说可以晚点再暴露薛清若的身份,恭王就来了。   温尧立马摆出正经脸在秦宴身旁站好,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近不惑却依旧未有一妻一妾的王爷。   恭王有些老,这是温渝的第一反应。   人不到四十,就有了白头发,满脸沧桑,看不出一丝生气。   他态度恭敬的朝秦宴行礼,又给温尧问安。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是有何事吩咐臣?”   恭王是先帝亲封的藩王,在那极寒之处待了十多年,直到秦宴把肃王赶去幽州时才将人调回盛京。   之后秦宴也没再让他去封地,而是留在京中当个闲散王爷,恭王看着无欲无求,好似在哪里都能过,于是就这么留在了盛京。   秦宴指指温渝母女两待的那辆马车,“给你送两个人来,去看看吧。”   恭王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都弯着膝盖准备下跪了。   温尧出声,“王爷别急,先去看看再说吧,”说完还冲恭王笑了下。   不出意外,这位以后可能就是他姑父了,态度要好点。   恭王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走向了马车。   车帘撩开,是个十分娇俏的小姑娘,小姑娘还冲他笑,恭王下意识就想放下帘子,又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眼熟,便多问了句:“你是?”   “人来了吗?”   回答恭王的不是这个小姑娘,而是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一出,恭王浑身气息一下就变了,整个人显得十分激动,“阿渝,是你吗阿渝?”   说的是问句,语气却非常笃定,直接双手去掀帘子,探头往里面看。   “若儿,扶娘起来,”温渝把手递给薛清若,语气中同样有难以掩饰的欢喜。   “我来,”恭王话接的可快,更是抢先握住了温渝的手,甚至还跟薛清若商量,“小姑娘,能不能劳烦你先下马车?”   薛清若:“……”   她鼓了鼓脸,心想,你一会儿可别后悔,然后就麻利的跳下了马车。   恭王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薛清若下去后他立马叫上去了,嘴里一直喊着温渝的名字。   是不可置信,更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温尧看到薛清若下来,忍不住笑了,用胳膊肘拐了秦宴一下,“皇上,快恭喜我,我姑父稳了。”   秦宴斜他一眼,提醒他,“你该跟着朕唤恭王叔皇叔。”   温尧:“……行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秦宴的眼神多了一丝杀气。   温尧一秒乖巧,“恭王叔。”   还算识趣,秦宴暂时不跟他计较嫁什么的问题,只提醒他,“记住你的身份。”   “好的,”温尧指指自己,又戳戳心口,“皇上放心,人和心都是你的!”   “嗯,”秦宴勉强满意,并矜持地点了点头。   怕自己可能又要被迫掏心出来证明,温尧果断转移视线把妹妹叫了过来。   薛清若皱着鼻子同温尧撒娇,“哥哥,他不理我,还叫我小姑娘。”   温尧好笑,“你就是小姑娘啊,没事,恭王叔现在还不知道你身份,等娘与他说了,他会后悔的。”   温尧有意提高了恭王叔三个字的音量,说的时候甚至还回头瞧了秦宴一眼,确定小心眼儿的皇帝听得到。   薛清若十分好安抚,附和着温尧的话,“哥哥说的对,他会后悔的。”   “乖,”温尧想抬手摸她脑袋,不过还是忍住了,男女有别,尽量少动手。   他指指秦宴那边,“走,哥哥介绍人给你认识。”   站到秦宴面前,温尧指着他对薛清若说:“来,叫哥。”   “???”薛清若茫然脸。   秦宴皱眉,也没明白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温尧催促妹妹,“叫啊,我都跟着他管恭王叫皇叔了,你跟着我叫他一声哥,没毛病,我俩过了明路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说的通?   薛清若脑子一时有些不好使,听话地叫了人。   “嗯,”秦宴没有生气,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反应依旧很矜持。   温尧又戳他,“妹妹都改口了,你就不给点见面礼?”   秦宴:“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温尧表示,白得的礼物,不要白不要,再穷的皇帝手里也有好东西,为自家薅羊毛,义不容辞。   当然,他嘴上说的却是,“怎么会,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我跟你是一体的!”   十分的义正言辞。   秦宴想想,拽下个挂在腰间的玉佩递给薛清若,“见面礼。” 第十九章   得知真相的恭王果然后悔了,他带着小心翼翼却又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喜悦走到了薛清若跟前,“小姑娘,不,若儿,本王…我……”   结结巴巴,紧张到话都说不完整。   秦宴显然没兴趣在这儿看恭王给他表演父女情深的戏码,他提醒温尧,“该回宫了。”   “哦,那我去跟我娘说一声,”温尧跑向马车。   温渝此时正靠坐在车轩处看正在说话的恭王跟薛清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人看起来也十分轻快。   温尧走近,陈述道:“姑姑很开心。”   “是啊,”温渝并不矫情,“我从没想过还能在活着时见他一面,也未曾想过能看到他跟若儿说话时的样子,”她以为她到死都不能出薛府了。   温尧假装生气,“姑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把你们丢在薛家那吃人的地方不管。”   “姑姑没有,”温渝伸手,让温尧靠近点,“是姑姑太弱了,对付不了薛盛远那头豺狼。”   温渝抓住温尧的手,细细打量他,“你长大了,如今都能保护姑姑和妹妹了,姑姑很高兴。”   “那是,”温尧扬了扬下巴,露出自豪的表情,“姑姑你就安心在恭王府住着,其他的事有我呢。”   他凑近温渝耳边悄悄跟她说,“我现在抱上皇上大腿了,有他给我当后盾,我一定能把姓薛的全给收拾了,让姑姑你们不再担惊受怕,也让当年温家的事真相大白。”   “尧…尧儿,你都知道多少了?”温渝有些吃惊。   温尧并不瞒她,“我全知道了,姑姑,我有分寸的,”他不会马上就去端了薛家,而是得先让秦宴跟皇位焊死,那样胜算才更大。   “姑姑,我该和皇上回宫了,等下次出宫,我再来看你和妹妹。”   温渝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没将话说出口,只点着头说了一声好。   这边打完招呼,温尧又跑回秦宴身边,跟恭王告别。   恭王对他们的态度可比来时热情得多,还邀请人进府喝茶吃饭,但被秦宴无情的拒绝了。   然后就变成了恭王邀请他们下次来,甚至还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替温尧说话,让秦宴对他好一些。   温尧心想,他没白在心里认这个姑父,就是给力!   秦宴还算给恭王面子,矜持的嗯了声,算答应他了。   然后在薛清若拉着温尧依依不舍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的时候,一把将人给拽走了。   拽的还是后衣领。   温尧:“……”   生无可恋地跟妹妹挥手告别。   ……   上了马车,温尧本来是想埋怨秦宴几句的,但秦宴先发制人,敲敲温尧膝盖,“可以说了。”   “说什么?”温尧埋怨的话没出口,又听了秦宴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十分茫然。   “银子,”秦宴惜字如金地给他提醒。   “哦,”温尧想起来了,但是!他觉得秦宴似乎又生气,不对,应该是心情不好。   温尧挠头,不甚理解,“皇上,你怎么随时随地地郁闷呢,有事你就说,这样闷在心里迟早要闷出病的。”   “你可不能病啊,你病了银子谁去赚,我的仇谁帮我报,你可是我的依靠,你绝对绝对不能倒下。”   温尧板着脸,一脸严肃。   话刚说完,温尧就觉得马车内的“怨气”没那么重了,虽然他看向秦宴时,那张脸依旧跟冰块一样,丝毫没变。   但温尧不觉得自己的感受是错觉,只能在心里吐槽,可真够矜持的。   不过这样也够了,温尧也不再做心灵导师,认真同秦宴说起了他的计划,一是肥皂,二是玻璃。   因为背的滚瓜烂熟,温尧就给秦宴仔仔细细背了一遍,有海水晒盐法在前,秦宴倒没产生多少怀疑,只是提出了几个很关键的问题。   “肥皂要用的到猪油,大量制作肥皂,猪油会涨价,不利民生。”   “窗明几净是好,但沙子烧出来的东西,能赚多少?”   这话温尧就不赞同了,“那瓷器还是泥巴烧出来的呢,不也有贡品嘛,朝廷那些官员不也一掷千金地去买花瓶买烧出来的马,怎么就不能赚钱了。”   “再则说,为什么要让其他人知道玻璃是沙子烧出来的呢?就算他们知道是沙子烧的,自己能烧出来吗,只有你有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赚钱了,这可是垄断。”   秦宴沉吟片刻,觉得被说服了,然后转回第一个问题,问温尧该如何解决。   “这也不难,”温尧道:“我之前不是说了西南那一带可以养猪嘛,养的猪多了,猪油自然就多了,你买猪油做肥皂,还能让百姓多个进项。”   温尧张开手臂画了个大圈,“猪,迟早是要养遍大江南北的!”愣是说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秦宴大概也没想过,自己堂堂皇帝,竟然有一天会跟人讨论养猪的事。   温尧还详细的给秦宴阐述了一遍猪多的好处,猪肉多了,百姓有肉吃,孩子吃了肉能长的更好,大人也会更强壮,活的更久。   而且猪浑身都是宝,完全可以全年开发来做其他副产品,猪不仅等于肉,还等于银子。   “当然,也不一定非得用猪油制作肥皂,咱们还可以开发其他的油……”见秦宴神色认真的盯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温尧眼珠子一转,不肯说了。   秦宴这回很自觉,主动问,“说吧,想让朕替你做什么?”   “嗯……”事儿是挺多,但不适合现在做,温尧想了想道:“那先欠着吧,以后再说,”反正他也欠秦宴一件事,到时候还可以抵消。   温尧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自己机智。   他那点小心哪里逃的过秦宴的眼睛,只不过秦宴也没拆穿他,怕温尧闹脾气,真的不说了。   冰块脸且小心眼儿的皇帝心中自有成算。   关于榨油,大渝朝是没有菜籽的,但有大豆和花生,都能拿来榨油。   又或者橡子也行,这几乎就是无本买卖了,山林遍地都是,小孩儿都能一捡一箩筐,榨了油,各种渣又能拿来喂猪,然后靠猪吃肉,猪赚钱,一举多得。   温尧给秦宴解释,“其实就是一个圈,百姓种豆种花生卖钱,大豆花生拿去榨油,榨了油再去卖钱,而百姓拿着卖花生大豆的钱去买油,有出有进,钱币在流通,市场也就活起来了。”   这些是小层面的,把圈子再扩大一些,流通的钱币会更多,市场也就更大。   秦宴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温尧所说的。   算起来跟他治理朝廷是一样的道理。   “而且吧,”温尧被马车坐累了,因为没吃饭还有点饿,干脆起来捂着肚子蹲在了中间,“你得让那些官员有事情做,人忙起来才没心思勾心斗角想七想八的。”   温尧都替秦宴想好了,到时候就给各官署分配任务,完不成就自己滚蛋,反正三年一次科举,不缺补缺的人。   而秦宴看到温尧的动作则是皱了皱眉,秦宴打开放茶水的小桌,从里面端出了一盘糕点放在桌上,又倒了杯茶,把温尧拉起来坐好,“饿了就吃。”   温尧看看糕点,又看看秦宴,眼神幽怨,“你……”   像是猜到他会说什么,秦宴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塞他嘴里,“你也没告诉朕你饿了,”所以不能怪他没说马车里有糕点。   温尧狠狠咬着嘴里的糕点,行吧。   吃完糕点,马车就进了宫,因上头坐的是皇帝本人,马车直接就走到了承明殿。   温尧正事没说完,秦宴也不打算放他走,让人传膳,叫他一块儿吃。   刚刚才吃过糕点喝过茶水肚里已没多少空余的温尧:“……”   他怀疑秦宴想搞他,并且还有证据。   偏秦宴还贴心的给他夹了肉,催他快点吃。   温尧一瞬间有了打爆他狗头的想法,虽然他不敢。   这顿饭注定是有人吃得高兴,有人吃不下,温尧全程给秦宴摆脸色,秦宴怡然自得,当没看到。   饭后,温尧觉得到自己拿捏秦宴的时候了,结果秦宴叫了两个人来,当着温尧的面吩咐那两人去给白氏下药,还要温尧点头后才放人走。   温尧:“……”   今天也是暴君姓狗的一天呢。   噼里啪啦一顿说,也不管秦宴有没有记住,温尧就直接跑了,接下来几日他都不想再见狗皇帝了!   直接跑路的后果就是,他被长青宫的人给堵了,温尧那位老熟人杜嬷嬷对着温尧一个手势,“薛昭仪,太后娘娘有请。”   杜嬷嬷身后除了宫女和内监外还有侍卫,显然,就是绑他们今儿也要把温尧绑到长青宫去。   温尧暗骂了声晦气,交待身后跟着的内监,让他回栖霞宫跟红月说一声他晚些再回,就跟着杜嬷嬷等人走了。   薛太后消息灵通,叫温尧来为的是薛盛远被秦宴罚的那顿板子。   薛太后知道那顿板子打下去后对薛盛远颜面影响有多大,她叫温尧来是同他做交易的。   “只要你说服皇帝,让他免了左相的那顿板子,哀家可以起誓,从今往后绝不再为难你。”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薛太后把温渝和薛清若也加上了,“包括你娘和妹妹,哀家一视同仁。”   温尧听完,笑了,“太后娘娘,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第二十章   二十章   第   温尧说话逐渐硬气。   而惯来是做施舍者一方的薛太后显然没想到温尧敢这么跟她说话。   求?   她这辈子求过几个人?   敢让她求的人,哪怕是她曾经跪过的人,如今都早已成了白骨。   薛太后眼中浮现一丝阴霾,“你当知道,哀家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温尧点头,“知道,并且已经领教过了。”   这话也正好提醒了薛太后,她是收拾了温尧,自己却也被秦宴狠狠将了一军,到现在百姓提起她这个太后都是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   薛太后面容阴郁,冷冷地盯着薛尧。   她没再开口,是她身后的杜嬷嬷站出来了,杜嬷嬷看着十分不悦,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提醒温尧,“薛昭仪,太后娘娘是在同你做交易,不是在求你。”   温尧轻啧一声,“可是这个交易我不想做。”   “你就不怕……”   “不怕,”温尧打断杜嬷嬷的厉声呵斥,“但我知道,太后娘娘不会蠢到现在就杀我。”   就算薛太后真不管不顾要杀他,他相信他的新靠山,还没从他嘴里挖到全部赚钱方法的秦宴也会出手的。   不论是救他,还是在他死后把姓薛的全部摁死,薛太后这一出都是损失惨重。   而他那位还没能到盛京的儿子,也可能永远都到不了盛京了。   温尧甚至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让肃王到不了盛京,他不在,这边这些姓薛的还能蹦跶个什么劲儿。   温尧觉得一会儿可以去跟秦宴说说。   按捺住心中喜悦,温尧继续跟薛太后口头交锋,“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何选择。”   局面反倒变成了温尧威胁薛太后必须得求他了。   这让薛太后的脸色难看至极,起身凝视温尧,“好,好,好!”连着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咬牙切齿。   薛太后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你别忘了,除了你,你身边的人有一个哀家能动一个。”   薛太后回头看了眼杜嬷嬷,“去,把栖霞宫那个宫女给哀家带来。”   能称之为温尧自己人,与他亲近的宫女也就只有一个红月了,从他红月到了栖霞宫一直忠心耿耿,将他放在心上,连后面秦宴赐给他的两个宫女都比不上。   “连一个宫女都不放过,太后娘娘何时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了,还是说凭太后娘娘如今的能耐,也只敢针对一个宫女。”   温尧眼神轻蔑,语气嘲讽,完全看不上薛太后的行为。   这话的确是激怒了薛太后,不过她很快又平静下来,“哀家要收拾什么人,轮得到你来说话。”   “宫女,不过是刚开始,薛尧,你今日就好生看着,哀家是怎么让这个宫女死的,她今日的下场来日便是你的。”   宫女无权无势,若是上面无人庇护,宫内主子要她们的命从来就是一句话的事,薛太后满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压根就没拿宫女当回事,她要的只是温尧妥协。   “太后,红月是皇上给我的人,今日她在长青宫挨一板子,明日薛相就会多挨一板子。她挨一巴掌,明日我会让她亲自打在薛相脸上。不管是鞭子铲子什么折磨人的物件,明日我都会原封不动地奉还在薛盛远身上!”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尽管跟我赌。”   交易什么的,温尧不想再谈,转身就往外走。   薛太后恨恨地看着他,却没拦。   她从自己的影卫口中得知,皇帝在薛尧身边安排了人,若想动薛尧就得跟皇帝的影卫碰上,现在还不是时,她得忍。   而温尧出了长青宫,没回栖霞宫,又跑去承明殿了。   承明殿内,秦宴正在和他的心腹大臣议事。   李长英并拦他,温尧冲进去就跟秦宴告状,“皇上,太后娘娘又要杀人了!”   他语气中还带着愤怒,人也直愣愣的往秦宴跟前冲。   也因为他,原本兴高采烈展望着未来的大臣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温尧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再看一圈周围的人,顿时整个人都麻了。   “我…你…这,”最后温尧崩溃似的喊了一声:“李公公,你怎么不拦着我啊。”   秦宴欣赏了会儿温尧变脸,觉得还挺好玩,眼见着人想跑,秦宴才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跟使唤小狗似的,偏偏当着这些大臣的面,温尧还不好驳他面子拒绝。   没提他突然闯入的事,也没说薛太后,秦宴则是把他介绍了个在场的大臣,“这是朕的昭仪,朕提到的那些生财之道皆是出自他之口。”   大渝穷,满朝文武都知道,户部尚书赵钱峰是秦宴的人,平日里抠抠搜搜,没少被人骂。   他没也少对自个儿夫人说自己是个不孝子,自从到了户部,家里祖宗怕都是给人来回问候了个遍,但没办法啊,再骂他也拿不出银子,国库就是摆设,空的连老鼠都不愿意钻。   骤然听到这么多生财之法,赵钱峰激动地嘴角就一直没合拢过,他才不管想出这些法子的人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还是皇上的后妃。   秦宴身为皇帝也没必要为了一个男后妃骗他们这些心腹大臣,那说明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于是赵钱峰立马上前拍了温尧一通马屁,把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生生让温尧觉得自己待在秦宴后宫太委屈,他应该去户部为大渝朝发光发热。   而工部的人也不甘落后,毕竟这位男昭仪提出来的那些法子中都脱不开他们工部的影子,都得靠他们工部的人去做,如果昭仪来了工部,他们在昭仪的带领下做出几样震惊朝野甚至是天下的东西,看谁还敢说他们工部在六部里是垫底的。   马屁谁不会拍,当初科举时他们就没少拍皇帝和考官的马屁,连先皇那样可以称之为昏庸的人他们都能拍得出彩,薛昭仪这样的财神爷就更不在话下了。   于是,温尧被轮番上阵的马屁拍的通体舒畅,甚至想当场跟秦宴商量让他去当官吧,后宫不适合他。   在他投去目光时,秦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好的,温尧瞬间冷静下来,仇还没报呢,那么多事没解决,胡思乱想什么呢。   温尧还敲了下自己被彩虹屁吹飘了的脑袋。   “行了,”秦宴出声制止,“说正事。”   拍马屁活动被迫停止,这些大臣们站好听吩咐,只不过脸上表情喜气洋洋,仿佛要过年。   秦宴告诉温尧,“朕方才已经将你提到的那些法子都吩咐下去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补充,温尧想了想说,“工部可以多招一些民间的能工巧匠,不用什么官职,只要给工钱就行,干活的时候让他们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能守口如瓶的,等东西做出来投入使用后就多给一笔工钱当做奖励;当然,若是违反了规定,你们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户部这边,可以跟一些干净的商户接触接触,先卖肥皂,卖油。等之后玻璃出来了,可再来个招商会,想来竞争分一杯羹的商户自然会捧着大把的银子来。”   赵钱峰和工部的人对视一样,知道这位昭仪实在不容小觑。   两方谢过他指点,见皇上没其他吩咐就准备退下。   但刚动就被温尧叫住了,“诸位大人,你们如今位高权重,说实话,想再往前走一步也挺难,钱财诸位也是不缺的。”   “我只是想请诸位多替子孙后代想一想,你们到头了,他们可还没开始呢。诸位放心,你们替皇上替百姓办事,皇上自然不会亏待诸位的。”   几位大臣敛了敛神色,又齐声道谢,然后才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温尧命运的后脖颈就被拿捏住了,背后传来秦宴的嗤笑声,“胆子见涨啊,都学会替朕恩威并施了。”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秦宴手掌的温度清晰传递过来,温尧下意识扭动想要摆脱他。   “痒,你别捏了……”温尧小声求饶。   但秦宴不听,温尧有些恼火,“都说别捏了,你还动!”   温尧伸手去拉他,秦宴的大手充满掌控力,拉扯间,温尧的耳垂都红了,让他越发不高兴,秦宴碰了下他耳垂,像烫手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轻咳一声,无视温尧幽怨的目光,转移他注意力,“太后又做什么了?”   提到这个,温尧就更生气了,“你什么毛病啊,在跟大臣商量正事还不让李公公拦住我别进来,要是机密让人听去了怎么办?”   幸好来的人是他。   但是,还是让他丢人了。   看着炸毛的温尧,秦宴心情不错,甚至还勾唇笑了笑,“因为朕猜到你会回来,特意不让李长英拦你的。”   只是没想都来的这么巧,他以为会再晚点。   温尧:“???”   秦宴道:“因为朕料到太后会找你,而你会再来找朕。”   温尧:“……”   “你上辈子是算命的吧,什么都知道。”   吐槽完,温尧又继续问,“然后呢,我来找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秦宴想起回宫的马车上,温尧说自己是他的依靠,他说:“既然朕是你的依靠,那自然就要为你撑腰了。” 第二十一章   秦宴给温尧撑腰的结果就是,红月完好无缺的从长青宫回了栖霞宫,李长英亲自去长青宫接的人。   同时,也是明晃晃的告诉薛太后,温尧确实去告状了,秦宴还吃他这一套。   所以薛太后不敢赌,万一秦宴真听温尧的耳边风,把一个宫女受的惩罚都施加在薛盛远身上呢。   薛家的脸丢不起,并不年轻的薛盛远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所以薛太后只能妥协。   与之相比的就是温尧得意洋洋的在秦宴面前炫耀,“看,我赢了。”   秦宴道:“你应该去那个女人面前说。”   他目光有些深沉,让温尧辨别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从用的称呼来判断,哪怕是高兴的时候他对薛太后依然厌恶至深。   温尧直接上手抓住秦宴胳膊,撒娇耍赖似的摇头,“我不,我就要在你面前说。”   秦宴视线落在自己胳膊处的手上,张开手掌虚空晃了下,到底没将其推开。   而他不知,妥协从来是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无数次。   温尧高高兴兴的从承明殿离开,天已经暗下来了,穿过宫道路过御花园再走过长廊,伴着宫灯中昏黄的微光,他回到了栖霞宫。   与他入宫那日像极了,只是方向不同,心情不同。   那次是小命都难保,如今却是生机明确。   安抚过红月,温尧洗漱睡下,忙碌却是收获颇多的一日,让他十分满意。   ……   次日,养足精神的温尧起了个大早,把早膳搬到了栖霞宫大门口吃,他在等薛盛远下朝后去长青宫领“赏”。   不过他没看到薛盛远倒先见到了薛家的另一个人,薛清婉。   温尧也没觉得意外,秦宴告诉他,还有三日,肃王就能抵达盛京,薛家必然也收到了消息,薛清婉也该出来活动了。   薛清婉是来帮薛盛远谈条件的,她不笨,很清楚自己父亲一顿板子挨下去会为她带来多少影响。   薛清婉也从不掩饰自己想嫁给肃王的心思,她几乎是薛家为肃王而生的,从小便被当做未来皇后培养。   如果没有秦宴,她早在三年前就嫁给肃王,早当上皇后了。   所以薛清婉恨透了秦宴这个拦路皇帝,现在也恨透了站在皇帝那边的温尧。   除了母亲,没人知道当初让薛尧替嫁的主意是她出的,因为她早看出母亲想除掉温氏母子,她还知道父亲其实也恨透了薛尧,所以她给了母亲一些暗示,男扮女装替妹入宫,最后死在入宫途中,计划是极好的。   只可惜出了差错。   也让他成了薛家的祸患,薛清婉有些担心父亲怪罪母亲,又担心母亲怪她,或把她出主意的事说出来,那会让父亲厌恶她,也会让肃王殿下觉得她太恶毒,薛清婉不想事情变成那样,所以她来找薛尧了。   薛清婉人如其名,十分的温婉,规矩仪态更是上佳,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更别说她还有一副不俗的容貌,也难怪被称为盛京第一美人。   同温尧见了礼,就乖乖站在旁边等温尧继续吃早饭。   温尧挑眉,礼貌询问,“吃了吗?没吃可以来点。”   与她的优雅相比,就显得极为粗俗。   薛清婉轻轻摇头,“多谢昭仪,婉儿已在家中用过早膳了。”   音量不高不低刚刚好,声音甜的很,相当悦耳。   温尧并不知薛清婉在他入宫甚至差点丢了小命的下毒事件中有什么功劳,他只是不喜欢薛清婉,一直不喜欢。   这位高贵温婉的薛家嫡出大小姐就是一朵上好白莲,温尧和薛清若曾经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他和薛清若是被薛清婉和她那两个哥哥欺负着长大的。   许多事他都记忆犹新,比如被推到水池中,不会水的他快要淹死时才被下人捞出来。   比如他和薛清若的房间遍布蜘蛛老鼠。   比如薛家下人在薛清若起夜时装鬼吓她。   又比如借着捉迷游戏将他锁在库房,一天没东西吃,临到头还要被诬陷是进去偷东西的。   而迎接他的自然是一顿暴打。   他和薛清若的童年并不快乐,是温渝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护着他们活下来的。   所以,哪怕是派个薛家下人来也比薛清婉来好啊,她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会给她面子。   既然薛清婉说她吃过了,温尧就不管她了,自己慢悠悠的吃,吃完等人来收拾好,反饭桌变成了茶桌,温尧悠的靠着椅子上喝茶晒太阳,反正薛清婉不说话他就不开口,时间嘛,他有的是。   薛清婉显然不习惯这样的落差,毕竟从前都是她将薛尧兄妹俩呼来喝去的。   日头高照,薛清婉开始着急,怕再拖下去长青宫那边就该动手了。   她咬咬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昭仪,婉儿有一事相求。”   温尧手指拍打着桌角,给了薛清婉一个眼神,“哦?还以为薛小姐是来栖霞宫蹭太阳晒的呢。”   薛清婉神色一窒,心中生出浓浓不悦,脸上倒是镇定如常,“昭仪说笑了,婉儿是不敢打扰昭仪用早膳。”   “嗯,”温尧点了点头。   然后薛清婉等了半响,也没等来温尧说第二个字,她满眼的不可置信,这就没了?   “昭仪,”薛清婉唤了他一声,当做提醒。   “怎么?”温尧反问,“是因为我没夸你,所以不高兴了?”   温尧轻轻一笑,“可这难道不是本就该如此吗?”   薛清婉表情一变,有些维持不住,但心里就算再不满,她也只能憋着,并且还要再次提起自己有事求温尧。   温尧一杯茶喝完,有些昏昏欲睡,“你这效率不行,求人求半天连要求什么事都没说,真等你救人,尸体估计都凉了。”   温尧意有所指,薛清婉绷不住终于破功,提高音量斥责温尧,“你胡说,”她爹爹才不会有事。   温尧掏掏耳朵,抬手安抚薛清婉,“别吼别吼,不好听。”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事,想我帮忙也行,只要你把那些年你对我和若儿做过的事自己去经历一遍,我立马去找皇上求情。”   “我甚至还能跟你做个保证,让皇上以后再也不这么“赏”你爹了,如何?”   听到温尧要算旧账,薛清婉霎时白了脸。   人做过的亏心事总会记得的,哪怕有时候坏事做太多忘了,可到关键时刻被人一提醒也总能想起来。   薛清婉便是如此,她对付薛尧和薛清若的时候从未自己沾过手,但再干净的手也掩饰不了她的心黑、脏。   温尧将薛清婉的反应看在眼中,脸上笑意更盛,他起身绕着薛清婉走了一圈,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你来求我,你凭什么来求我,就凭你曾经对我们兄妹俩的欺辱之恩吗?”   “谁给你的自信?”   薛清婉脸色愈发惨白,“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年龄小不懂事。”   “哦,原来年龄小就可以为所欲为啊,真可惜,我现在长大了。”温尧的语气十分遗憾。=   然而下一刻,他手就探到了薛清婉的脖颈处,“我想了想,觉得不甘心,我现在有皇上当我的靠山,是不是也能为所欲为?”   薛清婉紧张起来,惊恐的看着温尧,脚想往后退。   她刚动,温尧的手就捏住了她脖子,“薛清婉,你不懂事时对我和若儿造成的伤害我记得一清二楚,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我不太舍不得放过你呢。”   薛清婉脖子又细又嫩,温尧掐起来毫不费力。   而且柔弱的千金大小姐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掌控凌虐的快感。   好在温尧并没有变态,在薛清婉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快吓哭了时,温尧松开了她,“我不杀人,但你今日必须得还我一笔曾经的账。”   温尧扭头问红月,“宫内能找到老鼠吗?蜘蛛也行。”   红月并不过问温尧想做什么,只回答问题,“要去寻,如果要的多可能没那么快。”   成吧,温尧遗憾的表示,“看来的薛大小姐只能跳池塘了呢。”   温尧仰头摊手手掌感受了下阳光,“天儿比当年我被推进水池那次暖和多了,你捡便宜了。”   “红月,前面带路,”温尧吩咐。   红月走上前对薛清婉做手势,“薛小姐请。”   薛清婉不肯动,温尧只好请红月等宫女帮忙。   薛清婉的丫鬟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拉薛清婉,同时还对温尧说,“四公子你不能这么做,小姐从小身体就弱,她受不住的。”   温尧拍拍丫鬟肩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就是你推我下水的,放心,你也跑不了。”   温尧说完,目光冷下来,一挥手,“全部拉走。”   栖霞宫的人都是李长英送来的,至少表明上全是自己人,温尧的吩咐他们无敢不听。   于是,薛清婉主仆被强行带去池塘边,路上这两人没少喊薛盛远和薛太后不会放过他的。   温尧只能提醒薛清婉,“你这样喊是会招来其他宫妃瞧见我恶毒逼你跳池塘的事,但运气好点你还能招来宫中巡逻的侍卫,他们见着湿身的薛家大小姐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你。”   “你猜,过几日就到的肃王殿下知道自己未婚妻浑身湿透被别的男人从水中抱起来,还会娶你吗?” 第二十二章   左相薛盛远派人当街刺杀薛昭仪,皇上震怒罚了薛盛远一顿板子这事,在秦宴的授意之下,一夜间,皇宫人尽皆知。   宫里的派系可不完全都是薛太后和肃王的人,有的是薛家对头。   于是,一大早,去往长青宫的必经之路上就聚集了好些个内监宫女,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   而他们的主子也没闲着,借着晒太阳赏花的由头纷纷出动,到了御花园。   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来领罚的薛相没等到,倒等到了他的一双儿女,准确点说是庶子绑了嫡女。   嫡女口中还在大喊大叫,然后被庶子几句话威胁过后成了哑巴。   有宫妃好奇让人去打听,有宫妃摇着扇子看戏,还有人漠不关心坐到池边喂鱼,心思各异,但聚集了这么多花花绿绿的美人,御花园的景是美了。   温尧并不在乎她们到底怎么想,又或者纯粹只是想看热闹,跟恶霸似的,把薛清婉给推到了池边,但凡有人来问,温尧就让人回,他是要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原本有心想插一手帮帮忙让薛家欠自己一个人情的妃子,也默默转开眼,当没看到。   “丫鬟先下还是你先下?”温尧摇了摇薛清婉身上绑着的绳子。   绳子是后加上去的,因为薛清婉太不老实,温尧怕她伤到自己人。   “不要,薛尧,我知道错了,我会补偿你的,你放过我吧,我也不替爹爹求情了。”   温尧嗤笑一声,说:“曾经我也求过你。”   “可是没用啊,”反而更惨了。   “我不记得了,我没对你做过什么,都是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会……”   “去你的吧!”温尧不想再听薛清婉任何的辩解,一个用力,直接将其推入了水中。   落水声与薛清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温尧走向了薛清婉的丫鬟。   温尧笑着轻声告诉她,“我来报仇了。”   下一刻,丫鬟就去池塘中跟她主子作伴了。   薛清婉走的身娇体弱大小姐风,自然是不可能会水的。   丫鬟倒是会,但她身上有绳子绑着,温尧要她上她就得上,要她下她就得下,完全被控制。   栖霞宫的人都来了,内监和宫女各一拨,各拉一条绳,听从温尧的口令动作。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在这么多人面前折腾薛清婉主仆,让不少围观者心头发颤,当然,觉得他恶毒狠辣的人也不在少数。   温尧并不在意,他无需什么好名声,更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他,这只是他迟来的复仇而已。   纵然太阳大,可池塘里的水早上依旧凉得很,不过就喝两口茶的工夫,薛清婉就有些受不住了,连呼救声都开始变小。   温尧冷漠地瞧着,片刻后吩咐,“把薛清婉拉上来吧。”   而丫鬟看着还行,可以多泡会儿。   浑身湿透的薛清婉一上来就吐了两口水,冷的浑身发抖,面色惨白,虚弱到随时能厥过去。   “红月,包一下,至少让咱们的薛大小姐能竖着出宫,方能体现我们栖霞宫的待客之道。”   红月是有准备的,非常贴心地替自家昭仪善后。   “薛昭仪好生能耐啊,这是要当众行凶?”一道嘲讽的声音在温尧背后响起。   温尧回头,是有段日子没见过的谢盈霜。   温尧道:“行过凶了。”   谢盈霜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们薛家人可真有意思,姑姑杀侄儿,庶弟杀嫡姐,可真是一脉相承。”   “多谢贵妃夸奖,的确是跟太后娘娘学的,”送上门的借口,温尧自然照单全收。   谢盈霜表情一僵,没想到温尧这么不要脸,什么话都敢应。   谢盈霜质问,“薛尧,你这样做,就不怕薛家人秋后找你算账吗?”   她觉得想这个薛尧的胆子实在大,竟敢这般明着跟薛家对着干,就是她,背靠谢家都还要避让薛太后三分,那个老女人太狠了。   温尧低头看自己的脚,然后回答谢盈霜的问题,“那也要薛家能找我算账才行啊,毕竟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不是吗?”   如果不是薛盛远那顿板子逃不掉,温尧也不会现在就动薛清婉,比如上次白氏来,都只是跪一跪就平安走了的。   他没那么蠢。   见谢盈霜这么关心他,温尧也礼貌性的回问,“贵妃娘娘的手好了?”   “你!本宫就知道是你做的!”提到这个,谢盈霜就绷不住了,开始咬牙。   “贵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还贵妃娘娘送我的礼而已。”   谢盈霜被他气红了脸,怒吼一声,“薛尧,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伤本宫。”   温尧如实回答,“已经伤过了。”   “等着瞧,这笔账本宫迟早跟你算。”   温尧勾唇,笑得有些轻蔑,“可贵妃娘娘不是已经跟我算过了吗?”   昨日的刺杀,秦宴说不是薛盛远做的,他就认真回想了仇大到能要他命的仇人,除开薛家,也就剩一个谢盈霜了。   谢盈霜眼神闪了闪,像意外中夹杂着点心虚,不过很快敛去,只说了句,“本宫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没能要了他的贱命。   温尧摇头,“不可惜,贵妃娘娘知道昨日我是同皇上一块儿出宫的吧,既然我都能猜到是贵妃娘娘所为,那你觉得我们那么聪明的皇上能不能猜到呢?”   谢盈霜面色顿时变得阴沉,眼睛狠狠盯着温尧,吐出几个字,“温尧,你找死!”   温尧道:“我是不是找死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但你做的蠢事却得承担后果,对,还可能牵连到谢家,”温尧上前,靠近谢盈霜,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心成为弃子。”   秦宴也许会念旧情,但得看什么旧情。   秦宴皇位还没坐稳,谢家这个外戚就开始飘了,也真是,没点逼数。   谢盈霜被温尧一句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她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说她不会成为弃子,说谢家不可能放弃她?   谢盈霜出自谢家,她最是清楚谢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有她知道,皇帝表哥从未喜欢过谢家,谢家所谓的站队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谢家自己上赶着而已。   哪怕在外人看来皇帝表哥给足了谢家和她脸面,但实则……   谢盈霜甚至不敢去想那个真相,她也不过是谢家自欺欺人的一员而已。   谢盈霜被刺激的有点狠,突然抱头冲温尧大喊一声,“不可能!”   “薛尧,我跟你这个下贱的庶子不一样,你等着,你迟早会栽在本宫手里,到时本宫要你生不如死!”   “哦,”温尧反应平淡,“你有病吧。”   “有病就去请太医,趁你还是贵妃赶紧看,不然等你身份发生点什么变化,可就想看都没机会了。”   现在温尧说的每一句话对谢盈霜来说都是刺激,她甚至想动手一爪子挠死温尧。   不过被她的宫女拦住了。   另一边,薛清婉的宫女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温尧回头叫内监将她拉起来,“今日到此为止,让她们出宫吧。”   “放肆,薛尧,你好大的胆子!”   人没走成,薛太后带着薛盛远气冲冲的来了。   “还挺快,”温尧小声念了遍,然后看向另一边,果不其然,看到了秦宴的身影。   也是,他把动静搞这么大,加上这宫里爱打小报告的人向来多,宫里最大的两尊佛齐聚御花园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薛太后对薛清婉的态度可跟对温尧完全不一样,她疾步上前走去看薛清婉,关切的询问她怎么样了。   又立马叫人请太医来,这不仅是她娘家侄女,更是她未来儿媳妇,可不能出什么事。   而薛清婉这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看到太后和她爹,眼泪哗哗的流。   “太后,姑姑,你要给婉儿做主啊,婉儿,婉儿……”   说不下去的时候就以抽泣替代,可把人给心疼的。   薛太后叫人把薛清婉扶起来,转头就想找温尧麻烦,但温尧多机灵啊,眼看着秦宴走近,麻溜的跑过去接人,啊不,告状。   他指着薛盛远,“皇上你看,薛相去了长青宫根本没领罚,他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   同样也怒气冲冲打算紧随薛太后要骂温尧的薛盛远气焰瞬间降下去了。   薛太后也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两回事,你休要狡辩。”   同时她质问秦宴,“皇帝,婉儿本就体弱,他还将人强行推下水,这是想要婉儿的命啊,这么多后妃都看见了,皇帝今日必须得给哀家一个说法。”   秦宴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看起来楚楚可怜还奄奄一息的薛清婉身上。   问:“这也是朕的后妃?”   薛太后冷脸,“这是哀家的侄女,是薛相的嫡女。”   “哦,那个本该送入宫给朕当后妃的女人,薛相这是想通了,所以今日特意给朕把人送入宫来?”   薛盛远突然有些慌,含含糊糊地辩解,“皇上,这,不是……”   也无需他说完,秦宴抓住了关键点,“原来不是想当朕的女人,那她为何在这儿?”   秦宴随手点了几个后妃数给薛太后和薛盛远听,“看,此处除了太后和进宫来领罚的薛相,其他全是朕的女人,哦,还有男人。”   秦宴语气突然凌厉,“薛相,你告诉朕,她为何会出现在朕的后宫?!” 第二十三章   “她是哀家让人请进宫的!”   薛太后松开薛清婉,走过来与秦宴对峙。   薛太后眼中带凶,看样子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自己说一不二的地位。   与她相比,秦宴就轻松多了,“既如此,人怎么不在太后宫里,反而跑到朕的御花园来了。”   “朕倒是不知,朕的后宫到了外人可随意出入的地步。”   “不是,不是我想来御花园的,是昭仪他强行绑着我来的,请皇上明察。”   柔柔弱弱薛大小姐适时为自己喊了个冤,人都虚弱到要厥过去了,叙述自己被害倒口齿清晰。   温尧主动承认,“确实是我把人拖来的,至于为什么,咱们薛大小姐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温尧手一摊,“反正我是不怕事情闹开的,届时也好叫整个盛京的人都知晓知晓咱们第一美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被威胁的薛清婉脸又白了几分,整个人越发地摇摇欲坠,眼泪更是说流就流,嘴里也一直喊着,“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温尧给了她个白眼。   然后就发现薛太后在瞅自己了,不等对方开口,温尧就主动进攻,“太后娘娘是不是想听?”   温尧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讲,周围其他人也翘首以待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都是自家人,薛太后岂能不知道温尧兄妹二人小时过的什么日子,只不过在她看来,庶子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死了也无所谓,自然不会在意薛清婉兄妹等人怎么欺负他们。   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一旦传出去了……   “够了!”薛太后脸一冷,低喝一声,“自你进宫,这后宫就没安宁过,当真是个祸患。”   “皇上,你打算继续放纵他……”   “啊~”太后话没说完,就被温尧的一句高声感叹给打断了,他笑盈盈的看着太后表示,“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下我进宫的原因了。”   温尧又去抱秦宴的胳膊,“皇上,我记得你下旨是让薛家送个女儿进宫的吧,结果你看现在,”温尧抓着秦宴的手让他摸摸自己平坦的胸部,“变成儿子了。”   “你说左相大人他是不是男女不分啊,如果不是存心要犯欺君之罪的话,很可能他自己也是女扮男装,皇上你不好奇吗?”   看着冲自己眨眼的温尧,秦宴觉得他可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   但他自己也很想看看薛盛远的反应,于是配合地点头,“好奇,所以昭仪打算做点什么?”   温尧道:“怎么能是我做什么呢,自然是左相大人脱光了自己以证清白啊。”   薛盛远被温尧这一套一套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样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也顾不上皇上会不会让他罪加一等了,当即就冲过来怒呵温尧一声,“逆子!混账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尧嗤笑一声,“左相大人,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一大群人气冲冲地跑来找我麻烦,若非皇上来了,只怕依照太后娘娘的性子,我此刻已命丧黄泉了。”   “哦,也可能是左相大人动手,毕竟当街刺杀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想必在皇宫里杀个人一样轻而易举。”   薛盛远被压制的太惨,薛太后不得不再次站出来,冷哼一声道:“牙尖嘴利。”   温尧点头承认,“太后娘娘今儿又不是头一回见识我的牙尖嘴利。”   的确不是,而且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不但总能戳人痛处,还能把人气个半死。   原本想训斥他的薛太后顿时改了主意,“来人,把这心肠歹毒的玩意儿给哀家拖下去,哀家不想再看到他。”   薛太后出门自带打手,她一开口就立即有人上前抓温尧。   在这之前,秦宴动了,他抬手揽住了温尧的腰,冷着脸提醒薛太后,“太后,朕还在呢。”   薛太后立即道:“哀家这是在替皇上除去祸患,皇上这是要拂了哀家的好意不成?”   这一开口,就不再是什么温尧推薛清婉下水的事了,而是秦宴和薛太后针锋相对的较量。   “朕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教训!”   秦宴看着薛太后,一步不让。   此刻已经不是三年前了,他也过了处处需要忍耐的时候。   更何况薛太后要动的人,如今可是他的大功臣,若他连真正的自己人都护不住,这皇位他也快坐到头了。   薛太后被秦宴的话气得心口一窒,连着喘了两口粗气,“好,当真是好的很!”   “如今皇帝怕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进言了。”   温尧很想替秦宴反驳,那倒不是,他只是纯粹不想听你这个老巫婆的话而已。   秦宴道:“太后说笑了,该听之言朕自然会听,”言下之意,你说的都是屁话,他不想听。   然后又把薛太后给气着了。   温尧就近戳戳秦宴的腰,小声问他,“你说她会不会晕过去啊,你把人给气晕了,明天上朝会不会有人指着你鼻子骂你不孝?”   说是小声,其实也不太小,至少离得近的薛太后是能听到的,她甚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接着她就听到了秦宴的回复,“无妨,既然太后身子这么不好,正好取消寿宴,让她好好在长青宫修养。”   “御医们医术精湛,想来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定能让太后好起来。”   这就是要软禁的意思了。   调养一年半载还说人御医医术精湛,得亏没叫哪个御医听见,指不定人就想给你下毒。   温尧觉得自己是可以被称为牙尖嘴利,但秦宴这人吧,他嘴毒。   惹不起,惹不起。   薛太后胸口起伏更加明显,人往后仰了仰,倒没晕过去。   等了片刻,薛太后平静下来,对秦宴说,“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怨,怨哀家不是你生母,怨先帝让要哀家当太后。如今你宁愿为个男人也要跟哀家作对,哀家真不知是福是祸。”   “哀家管不了你了,也不想管了,回宫吧。”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番感叹,透露出的信息和要表达的意思都不少。   说秦宴因为自己不是秦宴生母,秦宴才不给她面子,先帝对她宠爱,临死还要留下旨意让她当太后,抢了本属于秦宴生母的位置,所以秦宴心中怨她。   接着又说秦宴为了个男人跟她作对,是要把温尧往祸乱朝纲祸国妖妃的路子上扯,估计等着消息传开,朝中大臣上折子参他呢。   嗯,还给自己架没吵赢,强行挽了下尊,不至于太丢脸。   薛太后领着人来势汹汹,走时吾儿伤透我心,什么便宜没赚到,还叫人狠狠嘲讽了一通,这波着实不划算。   她走,薛清婉等人自然要跟着走,不然温尧可能又要折磨她。   温尧左看右看,发现这么久了,薛太后让人去请的御医还没来,别说,就这个速度,温尧都信了秦宴说的治个一年半载才能治好的话。   正想跟秦宴吐槽呢,就见路过的薛盛远瞪了他一眼,这就让温尧很不高兴了,他只能微笑着提醒对方,“薛相,回了长青宫别忘记领罚啊。”   还跟秦宴提建议,“皇上,是不是得派个人过去监督?免得嗯……”   这未尽之言意思可太明显了。   薛盛远恨得都想倒回来把温尧给掐死。   偏秦宴这会儿十分像个昏君,温尧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当场就点了名,“李长英,你往长青宫走一趟。”   身为秦宴最为信任的内监,李长英这一去,薛盛远的屁股至少得脱层皮。   当然,还是比当众脱裤子验清白好,薛盛远会庆幸的。   庆幸是不可能庆幸的,薛盛远只恨不得将温尧剥皮抽筋,生吞活剐了。   薛太后一行人一走,其他瞧热闹的后妃们也跟着散去,这会儿到长青宫附近转转,兴许还能听到左相大人挨打时的惨叫声,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事,她们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还不如换个地方瞧热闹。   当然,也有人没走,比如谢盈霜。   谢盈霜死死的盯着秦宴放在温尧腰间的手,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薛昭仪,人都走了,你还不从皇上怀里出来,青天白日的,不知羞耻!”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说出来的,可见她有多不满。   温尧露出惊讶的表情,“呀,谢贵妃你还没走啊。”   温尧不仅没从秦宴怀里出来,甚至还抓着他的手往上搭了搭,好让秦宴搂的更紧些,同时不好意思的冲谢盈霜笑,“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走了呢。”   “要不贵妃娘娘还是先走吧,你在这儿看着我跟皇上亲热,我会不好意思的。”   谢盈霜气红了脸。   温尧继续,手往秦宴脸上摸,“皇上也不想有人打扰我们,对不对?”   秦宴皮笑肉不笑地打配合,“对。”   谢盈霜这回是气红了眼,完全没想到秦宴会这么顺着温尧。   她跺跺脚,不甘心地唤了秦宴一句,“皇上,您当真被这个狐狸精给蛊惑了吗?”   秦宴看她,眼神透着冷漠,“贵妃无事就走吧,朕不喜有旁人看着。”   谢盈霜咬唇,直接落了泪,然而秦宴没有一点软化的意思,表情甚至开始有了厌恶。   谢盈霜再不甘,也只能带着她的人走了,边哭边走。   见人走远,温尧高兴的推开秦宴的手,准备从他怀里出来。   却不想,秦宴突然抓住他,手一抬温尧下巴让他仰头面向自己,温尧听见他问:“昭仪不如同朕说说,要如何与朕亲热?” 第二十四章   秦宴深邃的双眸中含着笑,哪怕温尧知道他是在说笑,可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停了一拍,他挥开秦宴的手, “别闹,你又不喜欢男人,亲什么亲。”   秦宴似乎对捏他下巴这事十分执着,刚被挥开手又伸回去了, “谁告诉你朕不喜欢男人的?”   温尧震惊!   秦宴眼神放柔,泛着微光,低声询问, “来,告诉朕,谁说朕不喜欢男人的。”   被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了惑人的味道,犹如阵阵涟漪袭来,使温尧耳朵发烫。   他觉得这样不行,一个用力跳离秦宴的控制,然后手胡乱挥舞比划掩饰自己的慌张, “我…你,他…你喜欢男人还往后宫塞这么多女人,你有病啊。”   嗯,说完这话,温尧感觉自己的气势又回来了。   秦宴看着自己还保持着掐温尧下巴动作的手,轻轻笑了, “你说的对,朕的确有病。”   “而且朕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男人。”   方才那点缱绻亦是玩笑,瞬间消散殆尽。   温尧察觉他情绪的转变,皱了皱鼻子,又走回去安慰他, “我不该骂你的,我就是被你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了,有些激动。”   不管是最开始穿书,还是后面灵魂回归,温尧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活命,报仇,哪有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   而且在他看来,秦宴跟他是同路人才对,不然也不至于放着满后宫的美人不碰,一心搞事业。   就确实挺意外的。   “皇上,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骂你,也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温尧很想抽自己两巴掌,让你为了气人说什么亲热,就不能用的法子吗?   秦宴似乎已经从那种伤感的情绪中抽离,他友情提示温尧, “你还骂过朕狗皇帝。”   温尧: “……对不起,我错了。”   “嗯,既如此,那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朕?”   秦宴说着,往前迈了一步,再一次捏住了温尧的下巴。   温尧: “嗯?嗯嗯?”这个跳跃好像有哪里不对。   温尧瞪眼, “你不是在生气吗?”   怎么地这个意思像还是要亲热啊。   秦宴如实回答: “生过了。”   所以来要补偿。   温尧读懂了他的意思,然后觉得好像被驴了。   这货也是个演技派!   呵呵,温尧冷笑, “补偿啊,我亲你一口你敢要吗?”   秦宴显然比他脸皮更厚,点点自己的唇, “来。”   温尧垫了垫脚,但没凑过去,怂了。   秦宴催他快些,温尧动了动嘴,在心里骂他。   “是不是又骂朕是狗皇帝了?”秦宴一眼就猜出他在想什么。   “没有!”温尧矢口否认。   秦宴道: “无妨,朕觉得有就是有。”   温尧朝天翻个白眼,竟然还是个霸总皇帝。   “账朕给你记下了,还有你没亲朕的这一口,朕也给你记下了,爱妃往后慢慢还。”   说完,他终于松开了温尧被捏红的下巴,背着手带着他一群内监侍卫跟班走了,看背影就知道,心情很不错。   温尧揉揉下巴,但他心情不好啊,这都叫什么事儿,堂堂皇帝竟然演他!   温尧自言自语, “我的善良果然喂了狗,”嗯,狗皇帝也是狗。   不过他又很快振作起来,今天不仅收拾了薛清婉一顿报了个小仇,还打赢了薛太后跟谢盈霜两场胜仗,十分有必要庆祝下。   温尧手一挥,叫上自觉退远了的红月等人, “走,咱们回栖霞宫做好吃的去。”   ……   薛盛远这顿打到底没逃过,挨完打也理所当然的告了病假回家养伤去了。   左相挨打这么有趣的消息自然也如风一般飞遍了满盛京,百姓还好,薛盛远位高权重,家里还出了个太后,百姓就算议论是悄悄的,并不敢太过。   但薛盛远的同僚们,尤其是跟他不对付的官员,那才是有多大声就笑多大声,一句句嘲讽薛盛远的话要翻来覆去说好几遍。   就连薛盛远自己这一派的官员心中也有了想法,担心皇上要着手收拾左相了,这一顿打兴许只是个警告。   那到时候他们岂不是也逃不了?   夺位尚未开始,已经有人生了惧意,如果薛盛远或者肃王做不出什么有利反击,局面对他们可谓相当不利。   有反应快,能直接接触到肃王的官员当即就派人去给肃王送信,请他加快速度入京。   青州驿站   秦肃这一路进京住的都是驿站,他是在做给秦宴看,证明自己现在十分顺从,并无反心,他不想秦宴赶在前头对他动手。   他的目的是秦宴麻痹大意后,他好一击即中,要了秦宴的命,永绝后患。   就如当年的太子那般。   秦肃其实一直没想明白,自己明明连太子都能除掉,结果却败在了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手中,打的他措手不及。   而且如他想杀秦宴那般,他知道秦宴也是想杀自己的,只不过他本就有自己的势力,还有母后和薛家撑腰,初登大宝的秦宴并不能立马除掉他,便只能将自己打发去封地。   如今三年过去,他们都不一样了。   看完盛京送来的信,秦肃冷笑, “他这是在警告本王啊。”   在秦肃看来,秦宴哪里是在打他舅舅板子,而是在打自己的脸,也是在告诉自己,左相他能动,自己他一样能动。   秦肃指着信上薛昭仪的名字问送信之人, “这个薛昭仪又是何许人?”   婉儿可是他定下的女人,秦宴后宫区区一个昭仪就敢动他的女人,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秦肃眼中逐渐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回王爷,此人是薛家庶子,薛尧,当初相爷为代替薛大小姐送入宫的人。”   “哦,原来是他啊,倒叫本王意外的很,”这事秦肃是知道的,秦宴盯上了薛清婉,薛家不可能不告诉他。   “可本王怎么记得舅舅在信中说过,会让这个庶子死得干干净净?”秦肃询问身边心腹,确认自己没记错。   心腹点头, “左相大人的确在信上说过。”   如今看来人不仅没死,反倒成了大麻烦。   秦肃将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其慢慢化为灰烬,面上依旧带笑, “有意思,那就让本王去会会他好了。”   秦肃并没有加快进京的速度,依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在第三日抵达盛京,然后入宫给秦宴请安。   而在这三日内,养伤中的薛盛远还跟谢家交一次锋。   谢盈霜母亲匆匆来后宫走了趟,然后谢贵妃就开始闭门谢客了,谢贵妃那刚到手没多久的掌宫之权也要交出来。   薛太后是想接回去的,但秦宴没答应,人到了栖霞宫。   温尧听到秦宴要让他掌管六宫,整个人都懵逼了,温尧严重怀疑秦宴想搞他。   许是察觉到温尧不乐意,秦宴搬出薛太后, “怎么?你还让她管着后宫,想什么时候打你板子就什么时候打你板子?”   温尧呸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薛太后她管不管六宫都能打我板子,跟这玩意儿没关系,”温尧指着摆在桌上的凤印。   “嗯,”秦宴承认,并且表示了遗憾, “可惜你不肯亲朕,现在朕还不能册封你为皇后,不能让你成为天底下第二尊贵的男人,所以……”   “你要不接凤印替朕管理六宫,朕也打你。”   “艹!”一种绿色的植物。   温尧愤怒, “狗…秦宴你不做人!”   “嗯,因为朕是狗皇帝,”秦宴话接的十分自然。   温尧: “……”   他暴躁地起来围着秦宴转圈, “你到底想干嘛?”又是提自己不亲他,又是册封皇后,最主要的是还想打他,温尧百分百断定,狗皇帝绝对有大阴谋。   但秦宴不答,只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温尧甚至在他眼中看出了温柔。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搓搓胳膊, “你有事儿就说行不行?你不知道你的表情和你的眼神很分裂吗?”   对比起来还非常可怕。   “好,”秦宴似乎就在等他这话, “秦肃今日会到。”   温尧死鱼眼, “然后呢?让我替你结束了他?”   “不,你不行,”虽然是陈述事实,但这话听得温尧想锤爆他脑袋。   他义正言辞的告诉秦宴, “皇上!请你记住,你是在求我办事!”   “求人就有求人的态度!”   跟上次气定神闲的对薛太后说这话时完全不一样,今儿的温尧十分暴躁。   当然,可能主要原因是觉得秦宴不会跟他生气,就稍微放肆了些。   秦宴的确也不计较温尧的不敬,把人逗急眼后,终于说起了正事, “他会来找你,朕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地站在朕这边。”   “如果能顺便气一气他就更好了,”秦宴补充道。   温尧眨眼, “就这?”   秦宴点头, “就这。”   温尧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但秦宴却真的没再提其他要求了。   温尧慢慢放下心来,坐到秦宴旁边,哥俩好地拍拍他肩, “放心放心,秦肃跟薛家一伙的,我跟你才是自己的人,朋友的敌人也是敌人,我怎么可能为了他背叛你。”   “至于气,这个不好说,主要看临场发挥。”   但温尧觉得,只要对他没有人身威胁的时候,他发挥一般不错。   “好,”秦宴回答的很矜持,但温尧听出了他的高兴。   温尧晃晃腿,生出八卦之心, “咋地,秦肃有啥你没有的魅力,你觉得我会弃明投暗到他那边去?”   秦宴目光沉沉,没完全回避这个问题,也没多说,只道了句, “大概生来便比朕命好吧。”   哎哟,说这种话,多半都有一个凄惨的童年。   温尧看着在偷他肉干吃的秦宴,虽然没人仔细提过,但一句不受先帝喜爱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温尧大胆的把爪子伸向秦宴脑袋,呼噜呼噜毛, “做人,不要太迷信,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看他现在就不如你,以后也会不如你的。”   “我掐指一算,他死的还比你早,你宽心。”   秦宴瞅他,把温尧翘起来的几根手指掰下去, “朕不信命。”   如果信了,他早死在冷宫之中了。   温尧也猜到了,秦宴就是心情不好,来自己这儿找安慰的。   皇帝,孤家寡人的皇帝,也挺惨。   心善的温尧决定留他吃顿饭。   至于肃王已经进宫,在承明殿等着给皇上请安的消息,秦宴压根没听到。   中午温尧给秦宴炖了个大猪蹄儿,要用双手抱着啃那种。   秦宴面无表情,心里觉得这可能是来自温尧的报复。   虽然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温尧绝不会承认的,自己捧着猪蹄吃的倍儿香,边吃还边描述味道, “啊,又软又糯,一入口就化了,真香。”   “诶,你快点吃啊,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温尧吃的那么香,秦宴是很心动的,温尧做的吃食虽然没御膳房那么精细,而且口味还重,但有股子烟火气,秦宴很喜欢,平日也没少来蹭饭。   就是这么吃猪蹄,确实不太雅。   李长英在后面询问, “皇上,可要奴婢帮忙用刀切一切?”   在栖霞宫吃饭时,秦宴都是不用人伺候的,今儿也是这猪蹄儿块头实在大,李长英才会上前询问。   “不用,”秦宴拒绝了,手伸向了猪蹄。   温尧看到他的动作顿时眉开眼笑,拿自己的猪蹄跟他碰了下, “来,干个猪蹄,咱们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痛快一场。”   秦宴想,这个人总能在猪这件事上豪气冲天,但是这个人,又似乎理所当然。   这顿饭也确实吃很的痛快。   秦宴从栖霞宫离开时,都已经快到申时了。   秦肃也在承明殿外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   秦肃觉得是下马威,收到消息的薛太后心疼儿子,已经在来找茬儿的路上了。   不知秦肃已经在承明殿外等了许久的秦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温尧搞的鬼,不过深得他心就是了。   等了近两个时辰的秦肃被秦宴几句话打发走,秦肃还顺便把来给儿子撑腰的薛太后一块请走了。   等到了长青宫,没等薛太后说出那些心疼的话,秦肃就先发问了, “今日皇上回承明殿之前在何处?”   薛太后在宫内眼线遍布,于她来说,秦宴的行踪从来不是秘密,杜嬷嬷出门去走了趟,回来便道: “回王爷,在栖霞宫。”   “栖霞宫,”秦肃道: “就是那位薛昭仪的寝宫吧。”   他望着薛太后,叹息一声, “母后当初怎么就把这样的人物拱手送到别人手里去了呢?”   薛太后听着这话有些不满,加上她在温尧那里吃过亏,提起这个人就来气,便板起脸道: “你是在责备哀家不成?”   “儿臣哪里敢责备母后,”秦肃三两步走到太后跟前,冲她笑了笑, “儿臣只是在感叹这个薛昭仪的本事而已。”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三年未见,儿臣十分想念母后,母后这些年可好?”   秦肃飞快转移话题,几句话就把在生气边缘徘徊的薛太后给哄开心了。   但问及她过的如何,话题就不得不又扯回温尧身上,薛太后直言, “那就是个扫把星,从他入宫,别说哀家,便是薛家也无一日安宁。”   秦肃: “儿臣听说了些,倒是我们从前低估他了。”   “哼,”面对亲儿子,薛太后也不摆什么太后的架子,说话也没端着,将自己对温尧的憎恶表现的明明白白, “哀家只恨当日动作没快点,没将他直接打死。”   秦肃安慰薛太后, “母后不急,他如今应该是皇帝的心头好,咱们不让他死,抢过来更好。”   对于从秦宴手里抢东西,秦肃得心应手。   虽然三年前的皇位让他栽了,但这次他势在必得。   秦肃道: “母后放心,这个薛尧用处大着呢。”   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秦肃眼神有些冷,只是没让薛太后看见。   他在西南的财路让秦宴给铲了,皆因那一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盐。   往后可能还不止西南,那雪白的新盐到哪儿,那里就会沦陷,从今往后想靠盐引敛财是再无可能了。   他入京就看过所有的消息,秦宴不可能突然变出盐,必是有人指点,可他身边也就多了一个薛尧。   秦肃不得不怀疑这个薛尧有问题。   薛太后对温尧恨之入骨,一点不想留他,不过儿子刚回来,她也不愿因为一个庶子跟儿子起争执,母子俩再次默契的略过温尧说起了其他事。   温尧可不知道他被人给惦记上了,他正在替薛太后的寿宴确定最后的流程,还去了趟御膳房看菜,定上菜顺序。   虽然可能到时候也没多少人吃,但问题却是一点都不能出。   随着各藩王入京,薛太后的寿辰也临近。   这期间秦肃每日入宫来见薛太后,都会顺便路过栖霞宫想见一见温尧。   只是温尧忙的连秦宴都没时间搭理,怎么可能见他。   待到薛太后生辰这日,温尧也好好打扮了番,穿的男装,坐在秦宴下首。   望着满殿的人,温尧问秦宴, “皇上,你觉得今日这个寿宴能顺利结束吗?”   秦宴不答反问, “爱妃觉得呢?”   温尧说: “我觉得不会。”   ————————   尽力了,只能写出这么多,这张留言有红包,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秦宴开场,说了几句祝贺薛太后的话,接着便是各藩王们上前献贺礼。   藩王态度不一,有敷衍的也有殷勤的,从态度与贺礼的价值能轻易判断出,有多少人投靠了秦肃。   秦宴只淡漠地看着,什么都没说,顺他者可生,逆他者那就看命了。   温尧瞧着薛太后堆满笑意的脸,觉得实在没劲儿。   什么寿宴,不就是想趁机收一波礼,再同秦宴炫耀炫耀己方势力有多庞大吗?   一群傻子,温尧吃着果子,默默地想。   既没本事又没脑子,一不能把秦宴从皇上踢下去,二把秦宴给得罪了,算账的时候就是些被推出来挡枪的炮灰。   温尧撇嘴,没意思。   一直关注着他的秦宴突然问, “无聊了?”   温尧点头, “嗯,你以前当皇子的时候参加这种寿宴也是这个样子?”   秦宴顿了片刻才道: “朕以前不配来参加这样的寿宴。”   一个被皇帝厌恶,彻底遗忘在冷宫的皇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可怜,”温尧怜惜地看着他道。   “还行,过去了,”现在得他们求着朕让他们有机会来。   两人专心说话,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哪怕再小声,可秦宴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有一个看他们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一多,自然成了全场瞩目。   当原本得意之极的薛太后发现秦宴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后,所有的得意尽数化为了怒火。   然后展开了攻击, “皇上和薛昭仪是对哀家有什么不满吗?”   听到这话的温尧立马就想点头,何止是不满啊,都恨你恨得要死了。   面上却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还有些害怕。   秦宴也皱着眉,觉得不解, “太后何处此言?”   薛太后自然不好说自己精心安排的炫耀好戏被无视了,只冷着脸道: “哀家怎么觉得这满殿也就薛昭仪一人能入皇上的眼,方才诸王给皇上请安,皇上都没听见。”   请安只是附带的,献礼才是目的,即便秦宴看着,也没给过反应,又不是才无视。   分明就是借机挑事而已。   但温尧有招治她,薛太后话音刚落,温尧就满脸无辜地解释道: “可皇上是在询问臣妾关于太后寿宴的安排啊,皇上如此关心太后娘娘您,怎么您还责怪起他呢?”   真是清纯又无辜,宛如天山白莲。   成功把薛太后给噎住了,毕竟这话听到她耳里就成了皇帝关心她,她却不识抬举的挑皇帝的刺。   生生叫人看了笑话。   薛太后脸色更冷了,手扶着椅子像要起身骂人。   秦肃见状不对,急忙端起酒杯岔开话题, “皇上孝心一片,让臣十分感动,臣不在盛京这些年多亏皇上在母后跟前尽孝,臣敬皇上一杯。”   薛太后未能发作,只能憋屈忍下。   秦肃敬酒,秦宴并未说什么,只遥遥举杯,然后小抿了一口,当喝了他这杯敬酒了。   接着让温尧开始下一个流程,献礼到此结束。   温尧拍了拍手,一群舞姬上来献舞,走的是往年老路子,并无甚新意。   薛太后又不是温尧在乎的人,自然不可能想着为她寿宴添彩,不出错不搞事都是他有道德。   舞也没多少人看,这会儿就到了敬酒,拍马屁露脸的环节了。   温尧愈发觉得无聊,他小声跟秦宴商量, “我能出去逛逛不?”   温尧瞄了眼坐在最外边帘子后薛清婉的位置,觉得自己兴许还能去看场好戏。   寿宴上是有女眷的,只不过都坐在帘后,不出来表演才艺的话就没露脸的机会,但人多嘴杂,出身显贵的人家并不会在这种时候推女儿出去,万一出点差错全家都会成为笑柄。   出身不显贵的,压根进了不宫,所以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男子的主场,年少气盛的儿郎们出来吟诗作对,再舞剑对决,以求能入皇上的眼,为自己博前程。   “去吧,”秦宴点头,确实没意思极了,但他不能走,倒也没拘着温尧。   温尧高兴了,带着红月几人悄悄的旁边溜了出去。   他一走,一直注意着他的秦肃也借着要去更衣的名义紧随其后出了大殿。   接着是全身心注意力都在秦肃身上的薛清婉,一前一后,十分迫不及待。   与她同坐的一名贵女嗤笑道: “这么上赶着,生怕别人不知她薛清婉是肃王童养媳似的。”   虽然被其母骂了句不要胡说,但薛清婉这样不知羞地追着男人跑,确实让人瞧不上,还有妇人趁机教训女儿不要学。   薛清婉自是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肃王殿下。   薛清婉走的很急,一出门就撞见了好像在寻找什么的秦肃。   她俯身行礼, “见过王爷,王爷安康。”   对于薛清婉,秦肃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很早就知道这人会是自己未来妻子,他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和体贴。   秦肃回头虚扶了一把, “表妹无需多礼,怎么出来了?”   薛清婉自然不可能说是追着他出来的,而是找了个借口, “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   薛清婉主动挑起话题, “王爷方才在找什么,可要婉儿帮忙?”   “哦,不用,就是好像瞧见一只猫,结果眨眼就不见了,所以想找看看。”   秦肃当然不是在找猫,他是追着温尧出来的,结果那人一出门就没了影,越发让秦肃好奇了。   薛清婉温柔一笑, “那婉儿陪王爷一起找,婉儿许久未见王爷,十分…想念王爷。”   含羞带怯,再配上昳丽的容貌,很是养眼。   秦肃眼神闪了闪,应了声好。   两人去找猫,对话也没停,不过多是薛清婉说,秦肃偶尔答一两句。   躲在柱子后偷看的温尧失望的叹气, “还以为会多激烈呢,没想到就这。”   红月他身后笑, “昭仪在想什么,这可是皇宫,况且今日太后寿辰,那么多官员都在,若真闹出什么事,薛大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温尧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薛清婉的敌意,他笑道: “那不是正合我意吗?”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做点什么,正巧今儿人齐,也许还能让皇上给他俩赐个婚。”反正温尧是巴不得他们锁死的。   另一边的找猫二人组找半天连猫毛都没一根,柔弱的薛大小姐走累了,两人找了个亭子歇脚,秦肃打发人去端茶奉点心,自己与薛清婉聊起了温尧。   当薛尧这个名字从秦肃口中说出来,薛清婉瞬时红了眼, “王爷提他做什么?是觉得婉儿被他欺负的还不够吗?”   薛清婉委屈到都开始闹脾气了,秦肃自然要哄的,哄完才开始说缘由, “他如今是皇上信任之人,本王觉得他大有用处,所以想多了解下,比如如何才能让他屈服?”   听到屈服二字,以为他是要对付薛尧,薛清婉心情由阴转晴,轻拭眼角告诉秦肃, “以前他姨娘和妹妹在府里时还好拿捏,如今怕有些难了。”   “人在何处?”秦肃问, “本王是说薛尧的姨娘和妹妹。”   薛清婉道: “父亲打听过,被送去恭王府了,父亲也让人上门去要过人,但恭王护的很严,说都是皇上的吩咐,如果薛家想要人,就进宫请皇上下旨。”   薛盛远刚挨了板子,薛家哪敢为了一个姨娘和庶女再触怒皇上。   “有消息就好,既是薛家的女儿自然还是回薛家的好,”秦肃轻声道,已然在算计着什么。   “其实……”薛清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秦肃温柔一笑, “婉儿有话尽管说,你知道的,本王不会怪你。”   一句话撩得薛清婉心花怒放,满眼都是面前这个人,便也真不再有什么顾忌,开了口, “本是上次入宫时婉儿用来与他做交易的,只是还没说出口,他就……”   薛清婉知道有些事反复提及反而会让人反感,于是带了句就适可而止略过这点,继续道: “清若妹妹已经十四,到了相看人家的年岁,婉儿便想着将来可以让清若陪着婉儿一起…”   薛清婉话没说完,但害羞的看了秦肃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想让薛清若跟她一起嫁给秦肃,她做正妻薛清若做妾。   薛清婉还一副为了妹妹好的样子, “清若妹妹庶女出身,将来也很难找到好人家,若跟着我一起,好歹有个照应,我自然是不会难为自家妹妹的。”   没有女人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可肃王殿下身份不一般,如今是王爷将来会是皇帝,身边迟早会围着很多女人,这些白氏同她说过,薛清婉也在难过了很久后决定接受事实。   她想着,既然改变不了王爷身边会有其他女人的事实,何不自己替他挑人,这样既能显得她这个正妻大度,又能很好的掌控其他人。   薛清若就是她为王爷预备的第一个妾。   她能完完全全地拿捏她,尤其是在薛尧入宫开始与薛家作对后,薛清婉这个想法愈发强烈,她想让薛清若知道,就算有个当男宠的哥哥,也一样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倒是个好主意,”秦肃低低笑了起来。   有个妹妹成了自己的妾,要拿捏薛尧就容易多了。   秦肃很满意,手搭上薛清婉的肩,准备夸她,这时一阵拍巴掌的声音响起, “好,很好,非常好,一个敢说一个敢应,畜生都比不过你俩。”   秦肃把自己身边人打发走,为的就是从薛清婉口中套话,再者他知道秦宴不会在皇宫动他,所以连贴身侍卫都没有,倒方便了温尧等人偷听。   温尧身边还有两个会功夫的宫女,他自己听不见的,两宫女听得一清二楚,全转述给温尧了,然后温尧就气炸了。   秦肃和薛清婉显然也没想到还有人偷听,秦肃还好,只是觉得计划失败,想拉拢人更麻烦了,薛清婉却是直接白了脸,上次温尧怎么收拾她的,她还全部记得,她再也不想感受一次差点被淹死的滋味了。   温尧只冷冷看了眼薛清婉,没说什么,然后视线落到秦肃身上,笑了,冲他竖起大拇指, “肃王殿下,牛批!”   温尧才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继续道: “回去问问你祖宗,他们答应你娶我妹妹吗?”   “畜生!”   温尧又赠送了他两个字,并未做什么过激行为,带着人走了。   秦肃眉头越皱越紧,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抓着薛清婉肩膀的手紧了紧,捏的薛清婉有些疼,只是她看到秦肃脸色不好,没敢出声叫痛。   秦肃问: “薛清若和温氏为何会去恭王府?薛清若当真是你们薛家的女儿?”   “我,我不知道,”薛清婉无措地摇头,不知肃王为何这样问。   秦肃松开薛清婉,沉着脸道: “先回去。”   然后就不管薛清婉,自己快步去追前头的温尧。   温尧走的很快,越走越气,心里盘算着一定要送这对狗男女一份大礼。   ……   大殿中,舞姬已经换了一拨,还有人弹琴伴奏,温尧这回没再悄悄摸摸走边上回去,而是带着人从正中间穿过,身上凝聚了全部人的视线。   很好,温尧挑唇,径直走向秦宴,且边走边开了口, “皇上,方才臣妾看见肃王殿下和薛家大小姐在外面的亭子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臣妾觉得这样私相授受不太好,不如皇上赐婚他们二人,成全了这对有情人吧。”   在场众人吃惊,薛太后站起来说他放肆,温尧全当没听到,只直勾勾地看着秦宴继续说: “对了,肃王殿下还想纳臣妾的妹妹为妾,皇上您看……”   “皇上,您听臣解释,事情不是薛昭仪说的那样。”急急忙忙跑进来的秦肃为自己辩解。   然而想去拦温尧的秦肃连温尧衣角都没碰到,就迎面被恭王狠狠扇了一巴掌,伴随巴掌声落下的还有恭王的斥骂: “畜生!” 第二十六章   全场震惊,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眼张着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恭王把肃王给打了,还骂他畜生?   实在太叫人意外,难以相信了。   秦肃自己也不敢相信,捂着脸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最先回神的还是心疼儿子的薛太后,她愤怒起身质问恭王, “恭王你在做什么?”   随着薛太后开口,其余人跟着回了神,接连有人站出来指责恭王, “恭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再是长辈你也不能随意打骂肃王殿下啊。”   “正是,肃王殿下何错之有,被你当众打骂,这是故意想害肃王殿下丢脸不成。”   “恭王殿下,太后娘娘和皇上还在呢,便是肃王殿下犯了错,也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责备他吧?”   你一言我一语地都在说恭王不配对肃王动手。   “好了!”坐在上位的秦宴出声呵止。   “朕的皇叔,也轮不到诸位来指责,”秦宴冷着脸,说这话时明显透着不悦,一句话就把刚才跳得起劲儿的人堵回去了。   偏秦宴还不打算放过他们,继续说道: “恭王叔是长辈,如何教训不得肃王?”   皇上都要称一句长辈的人,何时肃王能说不了。   这叫方才出面指责恭王的人脸色很是难看,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呐呐认错。   薛太后本也想骂恭王没资格教训肃王,但秦宴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公然跟他唱反调,只能忍着火气道: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随便打骂晚辈,不知我儿是如何得罪了恭王?”   始作俑者温尧举手, “这事我知道,”温尧看着薛太后笑, “因为肃王畜生不如,想让我妹妹给他做妾。”   此时众人还不知肃王要一个庶女给他做妾怎么就畜生不如了,偏恭王抬起手,蠢蠢欲动地又想打人了。   一句句畜生加上那一巴掌让秦肃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截住恭王要落下的巴掌, “恭王叔至少该告诉侄儿为何不能纳薛家庶女为妾?”   恭王面色凌厉, “因为她不姓薛而是姓秦!”   秦肃怔了怔,而后瞬间白了脸,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他并非一定要纳这个妾,却将本该是自己堂妹的人算计进去了。   他也可以纳妾,但千不该万不该,打自己堂妹的主意。   堂堂王爷,做出这种不顾人伦之事,叫他的脸往哪儿搁,又让旁人如何看他。   他还想以后登基为帝,可连自己妹妹都想娶的人,凭什么叫百姓看的起。   一句姓秦,也让其他人议论纷纷,本就不支持秦肃的大臣就扯开了嗓子说他不顾伦理,枉顾祖宗礼法,做法实在叫人不耻。   这些话听得秦肃脸色越发惨白,他往后退开两步,喃喃解释, “我不知…本王不知她是……”   恭王冷笑, “你当然不知,你尚未娶妻就开始饥不择食的惦记着纳妾,前脚抱着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后脚就想纳妾?肃王殿下是想享齐人之福吧,可真是好生能耐!”   巴掌打了,畜生也骂了,再次开口,恭王更是丝毫不给秦肃留情面,每句话都在往痛处上戳。   “放肆!恭王,你就算是叔叔,也不该如何苛责晚辈,况且薛家的女儿何时开始姓秦了?”薛太后听不下去了,再次出言为秦肃说话。   事关女儿,恭王如今在意的很,疯狂想要弥补缺失十几年的父爱,听到有人想让他女儿做妾,头都想给对方揪下来,更别说这人还是秦肃这个女儿的堂兄了。   听到薛太后的话,恭王毫不客气的回怼, “怎么,本王有个女儿也得同太后娘娘禀报,你不许就不能有吗?”   恭王就是个闲散王爷,不争权势,也不与人结怨,甚至可以说幽州那个封地,秦肃和薛太后还欠着他人情,他没指望着这两人报恩,但对方若想恩将仇报的话,那他也就不想再当只病猫了。   薛太后又被噎了下,面色愈发难看,今日本是她的寿辰,是她向秦宴耀武扬威的日子,结果现在人人都能堵她话,刺她了。   薛太后道: “哀家不管你有没有女儿,也不想管,只是你乃皇室血脉,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能姓秦的。”   薛太后想起了一些旧事,关于恭王和温渝的,再结合温渝母女离开薛家后就住进了恭王府,薛太后便猜到了些什么,她觉得是恭王依旧对温渝那个女人有意,顺带认了薛清若当女儿。   今日薛盛远也来了,哪怕屁股还痛着,见面就有人笑话他,但他不得不来,一来是薛太后的生辰,薛家必须得撑这个脸面,二则是怕今日不来,往后就没位置能让他来了。   只不过那顿板子着实让他有些怕了,今日格外安分,既没奉承薛太后又没主动站出来替肃王说话,俨然成了个透明人。   只是此刻,薛太后给他使了眼色,薛盛远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他起身冲恭王行了一礼,然后道: “王爷,下官的妻女便是离了家也依旧是我薛家的人,还请王爷不要认错了人。”   恭王看了薛盛远一眼,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妻女?本王的妻女何时跟你姓薛的有关系,妄想攀附她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温尧早坐回了秦宴下手,听到恭王的话,同秦宴感慨, “恭王叔这战斗力挺强啊。”   秦宴神色淡淡, “也很难收场。”   说到底这事,恭王和温渝做的不对。   哪怕不是在今日爆发,将来薛清若的身份也会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也有损她名声。   但在温尧看来,名声不能当饭吃,而且等薛盛远横刀夺爱,薛太后从中作梗,以及温家被害的真相大白后,一切都会变得。   薛盛远还欲与恭王争辩,恭王视线落在他和太后身上,笑了, “太后娘娘,左相大人,当年你们的所作所为本王可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当真要本王说出来给在座的都听一听吗?”   薛太后面色一僵,可又不甘认输,冷声道: “哀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行的端坐得正,恭王既然想说那就说,不必以此来要挟哀家。”   “好!”恭王大叫一声, “本王当年请先帝赐婚本王与温家嫡女,先帝白日还答应的好好的,可晚上不过宿在薛太后宫里一晚,次日……”   “够了!”   薛太后厉声呵止恭王的话,她到底是个女人,脸皮还没厚到将她和先帝床笫之间的事拿来当众让人谈论,更何况还有她吹枕边风的事   当年计谋得逞,薛太后是得意,可如今她贵为太后,再提到她曾经那些不堪的手段,又让人如何看她。   她年轻时候没少被骂狐狸精,生气的同时还有些引以为傲,但这不代表她现在还能接受有人如此骂她。   恭王眼神不屑, “既然不干净就别出来说大话,本王是敬重太后娘娘的,可如果太后娘娘实在要为难本王,本王也不介意做点什么。”   比如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高高在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曾经是个在御花园就敢勾引皇上的浪荡货。   薛太后闭了闭眼,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压制回去,而后看向秦宴道: “哀家乏了,这寿宴就由皇上帮哀家主持吧。”   薛太后要走,恭王趁机问薛盛远, “左相呢,你想听吗?”   薛盛远怕的事比薛太后还多,尤其是温渝是温家人,如今又多了个温尧在宫中成了备受宠爱的后妃,一旦事情败露,他会尸骨无存的,薛盛远怕得要死。   他自然是不敢听的,恭王也知道他不敢。   于是他又问, “那就告诉本王,本王的妻女到底与你有何干系?”   什么妻女不妻女的,完全不重要了,薛盛远现在心里就只剩一个想法,除掉他,他要立刻马上除掉恭王。   薛盛远低头,嘴里说着不敢,而眼中尽是狠戾。   这一低头,就让其他人唏嘘不已,还有人觉得如今的薛家就像纸老虎,一撕就烂,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当然,他们对于薛盛远的妻女成了恭王妻女这事还是很好奇的,好些人计划着回去好好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决完了这两个麻烦,恭王视线又转到秦肃身上,神情讽刺的说道: “你也就配娶薛家女。”   秦肃的目光又冷了冷,极力控制着自己,才忍住没将拳头挥出去。   今日的事他记下了,来日,他必会一一清算!   而看够戏的秦宴,自觉作为一个体贴的皇帝,怎能没有一颗成人之美的心呢。   秦宴清清嗓子,朗声道: “既然肃王与左相嫡女两情相悦,又郎才女貌,朕便成人之美替你二人赐婚吧,李长英,拟旨。”   好好的寿宴完全变了样。   秦肃哪怕不满不愿却不敢不接着赐婚圣旨,因为这样不仅是欺君之罪,还会得罪薛家,他母后也会不高兴。   只不过,想到他现在的难堪皆是因为薛清婉提议让薛清若给他做妾而起,秦肃对薛清婉再没了丁点喜爱之情。   他完全没管在他后面的薛清婉是否回了大殿,也不在意那些女眷用何种眼神看她,只平静地谢过秦宴赐婚,一个王妃之位而已,他给就给了,其余的就再无可能。   倒是薛尧,秦肃深深看了托着脸笑容满脸的人,这个薛家庶子可比薛清婉那个嫡女聪明且有用多了。   看来他还是得想办法将人拉拢过来。   当然,软的不行他不介意来硬的,不能再用身边人做威胁,那就用他自己的命好了。   秦肃看了眼规规矩矩候在一旁的舞姬一眼,接过圣旨退下了。   也是这时有个混在其中的舞姬突然起身与秦肃擦肩而过,手持匕首直指温尧而去。   ————————   周六凌晨就不更了,改成周六晚上九点更,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   匕首来的太快,温尧还侧着脸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秦宴身上,压根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当众刺杀自己。   他还想跟秦宴夸一夸恭王的战斗力,就被秦宴抓了一把,接着就听见他厉声呼喊, “来人,抓刺客!”   舞姬敢来刺杀也会点功夫的,一下没刺中就跟秦宴交上手了,温尧胆战心惊的躲在秦宴身后骂娘,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又冲他来。   但这显然只是个开始,在侍卫冲进来之前,又有一个舞姬朝温尧来了,她眼神凶狠,好像杀掉温尧是她唯一的目标。   温尧吓得到处乱窜,大殿内也因为出现刺客而乱成了一团。   这群舞姬像全员刺客,就连秦肃都参与进了这场战斗。   在秦肃抓住一个舞姬的时候,一枚暗器擦着温尧脸颊飞过,见了血。   秦肃手一抬,拧断舞姬脖子。   秦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快速解决了围攻他的几个舞姬后吩咐侍卫, “杀,一个不留!”   活口没什么用处,既然自己来送死,那自然要成全她们。   他过去查看温尧的情况, “怎么样,还伤哪儿了?”   脸上虽然说个小伤口,血一直往外渗,并以极快的速度凝成了黑色的血珠。   温尧摇头,抬头去碰脸受伤的位置, “没其他的伤,就是脸好疼啊。”   秦宴一把抓住他的手,脸色有些难看, “别碰,你中毒了。”   温尧: “艹!”   他这个暴脾气,秦宴叫人去请御医,温尧就琢磨着要不要去给他下毒的人补几刀。   他忍不住委屈地向秦宴抱怨,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又招谁惹谁了啊,为什么老是盯着我不放呢?”   秦宴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只安抚他, “放心,朕会让御医给你解毒的。”   只是血珠里越来越黑的血,秦宴开始担忧,也许这次的毒并没那么简单。   正巧,徒手解决完最后一个舞姬的秦肃也走了过来,询问秦宴, “皇上没事吧?”   秦宴偏头,看了秦肃片刻,才说: “朕无事。”   他没在秦肃脸上看出任何异常。   “那看来只有昭仪受伤了,”秦肃似笑非笑地望着温尧。   温尧本就心头冒火,秦肃还来嘲笑他,于是整个人就炸了, “是啊,就只有我受伤了,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儿子王八蛋在背后搞的鬼,头都给他打掉。”   他目光凶狠的瞪了秦肃一眼, “就算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我祝他断子绝孙,肠穿肚烂半身不遂走路吃屎睡觉喝尿母猪上树早见阎王&^%^&^*……”   温尧一口气骂完自己所有的问候存货,累得有点喘。   也成功震惊全场,身上凝聚了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   大概他们都没想到会有人会这么多骂人的词吧。   又直白又动听,杀伤力十分之大。   至于粗俗什么的,呵,在心里说说就好,不然他们怕薛昭仪把这套话用在他们身上。   而秦肃也肉眼可见地黑了脸,他现在才意识到薛尧骂他畜生,畜生不如实在是给他脸了。   秦宴倒听得爽,甚至还笑了笑,夸奖他, “精神不错,还是先看御医吧,等抓到幕后指使,朕就按你说的办,让他们付出代价。”   温尧点头,被红月等人护着去看御医,走之前还不忘冷哼一声,至于哼的是谁,他不知道,反正谁心虚算谁的。   秦肃平复的很快,话虽然难听,但又不是说说就能成真,如果这样的话,那秦宴早被他咒死了。   他对秦宴说: “皇上这后宫倒是收了个有意思的人。”   秦宴难得认同他的话, “的确很有意思,说来朕还得感谢薛相把人送进宫,不然朕就得跟你抢薛家嫡女了。”   认同的同时,还不忘记呛秦肃一句。   于是,秦肃刚恢复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秦宴不再理会他,看向这乱糟糟的大殿,对来赴宴的人说, “今日就散了吧。”   没有刺客还好,来了刺客谁也不想继续掺和这麻烦事,巴不得赶紧回家。   众人跪下谢恩,待秦宴离开后,便纷纷出了宫。   刺杀的舞姬死了,薛昭仪还受伤了,皇上却没追究任何人,这事怎么看都不寻常。   就是已经知道幕后指使是谁一样。   秦宴进了旁边御医为温尧治疗的厢房,进门后他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温尧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看起来十分的痛苦,御医在一旁愁眉苦脸的摇头叹气。   秦宴加快了脚步, “怎么回事?”   屋内瞬时跪了一地人,秦宴皱着眉,点了御医的名, “你来说。”   御医神情更加紧张,连忙给秦宴磕头, “请皇上恕罪,臣…无能。”   “什么叫无能?”秦宴提高音量,俨然已经有了不悦。   御医哆嗦着解释, “昭仪所中乃鸠羽之毒,此毒是有七中剧毒之虫炼制而成,一旦见血便会立即侵入五脏六腑,若无解药必…必死无疑。”   “不可能,他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秦宴一口否定御医的话,明明温尧出门时还精神的很。   秦宴手一指一直跟着温尧的红月, “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红月忙道: “出门时昭仪精神确实还不错,但进了屋后他便说有些不舒服,接着就开始出汗,奴婢们扶昭仪躺上床,他就昏过去了。”   御医进门也没多久,刚把完脉确定了温尧中的是什么毒,还没来得及让人去请皇上,秦宴就自己来了。   秦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朕要你救他,他活你活,”他无情地下着命令。   “李长英,宣御医,所有人!”   他没说要人命,但都知道,如若人救不回来,便是死到临头。   跪着的御医大着胆子问秦宴要凶器, “鸠羽之毒难解的原因在于除制毒之人,旁人都不知道用是的哪几种毒虫,但凡试错,就会立即要了中毒者的性命,臣只能大胆一试。”   秦宴看了眼床上似乎十分痛苦的温尧,问御医, “他还能支撑多久,你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制出解药?”   “这个臣…”御医支支吾吾给不出准话。   秦宴心中的怒火又开始滋生,御医也做好了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但等了半响却没见动静,他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就见皇上闭上了眼,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治好他!”最后秦宴也只留下了这么句话便转出了门。   他没靠近去看温尧,因为不敢,因为他太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   后来的御医们也引起逃过一劫,只是从这屋里遗留下的肃穆气息便知道,事情棘手的很。   秦宴回承明殿,路上李长英请示, “皇上,可要封锁昭仪中毒的消息?”   “封锁?”秦宴反问, “有用吗?”   能在宫中安排这么多刺客,还有胆子在寿宴上动手的,又能有几人。   “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请皇上示下,”李长英道。   秦宴自嘲一笑, “接下来啊,自然是死人了。”   至于死谁,那就看谁够狠。   李长英心头一惊,有些猜测,但又不敢相信,只能试探地问, “可玻璃完没还全制出来,昭仪兴许……”   秦宴回头,冷冷地注视着李长英, “你认为朕要放弃温尧?”   这是秦宴第一次称呼这个名字,说明即便真相未明,他也信了温尧不是薛尧,不是薛家人。   只是此刻的温尧并不能知晓。   李长英垂头,不敢回答。   秦宴说: “连你都这么想朕,难怪他一直叫朕暴君,”这话说的平淡,又很是讽刺。   李长英意识到自己会意错了,慌忙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是奴婢不会说话,奴婢这就掌嘴。”   李长英说完举起巴掌就往自己嘴上打,声音响亮,一听就知道打得有多狠。   秦宴并未多看他一眼,只道: “起来吧,朕不怪你。”   皇帝从来就是孤家寡人,他不能奢望有人懂他,也不能让人懂他。   他是皇帝,要无人能猜准他的心思才对。   之后的一路,除了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静到让人害怕。   秦宴回了承明殿,唤出暗卫吩咐, “去,让人制鸠羽之毒,随意制,不留解药。”   谁要动他的人,他就让谁付出更惨的代价。   承明殿内,透出了带着杀意的寒气。   而与此同时,后宫各处也纷纷收到了温尧中毒,恐命不久矣的消息。   其他人如何反应不知道,但薛太后和谢盈霜是高兴的,恨不得仰天大笑的高兴。   谢盈霜笑得当场就褪了个镯子赏给来报信的宫女, “可知晓他还有几天活头?”   宫女摇头, “御医不曾明说。”   虽然不知温尧的具体死期,但知道他必死无疑,谢盈霜已经很满意了, “跟本宫斗,他还嫩了点。”   “去,仔细盯着,若是人死了立马来告诉本宫,本宫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宫女领命退下,春茗上前两步替她斟茶, “娘娘即将大仇得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谢盈霜优雅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他反将本宫一军,算计薛家来对付本宫和谢家,本宫可能轻易饶了他。”   “春茗,替本宫找些人,等他被送出宫时,本宫要用。”   虽没明说,但春茗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春茗道: “娘娘放心,一个死人而已,咱们必让他死后也难安。”   谢盈霜咧开嘴角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就等着那个下贱庶子死了。   此刻的长青宫,薛太后亦是笑容满面,边吃着宫女喂到嘴边的果子,一边与同样喜气洋洋的杜嬷嬷说话。   “倒是全了哀家的心愿,若让哀家知道是谁做的,哀家必然重重有赏。”   杜嬷嬷也不知是谁做的,只能猜测, “兴许是谢家呢?上回当街刺杀一事,谢贵妃可是被皇上禁足了,还交出了掌管六宫的大权。”   薛太后也说不准,吩咐道: “那让人去查查。”   “上回还敢在哀家面前呈威风,不过眨眼间就死到临头,哀家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不过早些死了也好,今日他让哀家和肃儿颜面扫地,便是没人动手,哀家也不可能放过他的。”   薛太后再吩咐杜嬷嬷, “让人盯紧些,若皇上的好昭仪实在痛苦,不妨给他帮帮忙,让他早日解脱。”   “是!”杜嬷嬷应的飞快,她可一样也盼着人死呢。   这宫里还没几个人让她吃过亏,这笔账她记得清楚着。   只是心头又难免生气一丝担忧, “娘娘,奴婢看皇上挺在乎他的,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算又如何,人救不回来,他就是杀光了背后的人,一样只能得到一具死尸。”   但薛太后说完,又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想起薛尧的仇人好像没那么多,尤其是还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   薛太后猛地坐直身体,神色严肃起来, “去,去查,查清楚那些舞姬到底是谁的人?!”   ————————   本来写好了,结果忘记定时了,不好意思。 第二十八章   秦肃在等秦宴来求他,他不信以秦宴的聪明猜不到这下毒刺杀之事是他所为,除非他毫不在意他那个给他立了大功的昭仪。   可没想到召见的消息没传来,传来的却是薛太后身子不适疑中鸠羽之毒的消息。   秦肃当场捶了下桌子,询问报信的侍卫, “消息可属实?”   “禀王爷,属下只知消息是从长青宫传出来的,真假不知,早朝过后,皇上去长青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他刚走长青宫就命人去请了御医,然后长青宫就被封了。”   “备马,本王要进宫,”秦肃攥紧了拳头,眼神透出凶狠,什么真假,这分明就是秦宴放出的诱饵。   一路上秦肃表情都很严肃,沿路从宫中内监和宫女递来的消息中,他确认太后就是中了鸠羽,这鸠羽之毒,只有制毒药者方可知怎么制解药。   秦宴就是在逼他,逼自己交出解药,逼自己跟他做交易,除非自己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死。   秦肃是直接冲进承明殿的,秦宴在批阅奏折,时不时狎一口茶,看起来十分悠然。   秦肃怒目而视,并不行礼,张口便骂, “疯子!秦宴你这个疯子!”   秦宴放下奏折,弯了弯唇角, “朕就是个疯子,这事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   “皇兄可喜欢朕送你的这份大礼?”他笑意盈盈地询问秦肃。   秦肃气息粗重, “你别忘了,母后是太后,倘若让人知道是你将她害死的,你让满朝文武,让天下百姓如何看你?”   秦宴点头, “好问题,可薛昭仪也是你嫂子,你毒嫂子便不怕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唾骂了?”   “他不过是个昭仪,是个下贱的庶子,皇上以为除了你,能有几个人在意他是的死是活!”   “有朕在乎就够了!”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一个朕抵得过千千万万个你,一个薛尧便也胜过千万个薛太后!”   他在陈述温尧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秦肃除开心中的震惊,不可置信,只剩下满腔的愤怒,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大渝迟早要毁在你这个疯子手中。”秦肃气红了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暴躁。   与之相比的便是秦宴的平淡, “无妨,待到毁了那天再说。现在皇兄该想想到底要保谁。”   李长英适时进来回禀消息, “皇上,人已至左相府,只等皇上下令。”   秦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又想做什么?”   秦宴好心替他解答, “你以为朕让人制毒,只打算毒一个人?”   秦肃脸一白,意识到了秦宴是什么意思,脚沉重地退后一步,望着秦宴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觉得疯子都不足以形容这人。   他不仅疯,他还足够狠,暴戾。   秦肃突然苦笑出声, “本王现在明白为何三年前会败在你手上了,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本王却败在你一个冷宫皇子手中,比起心狠手辣,是本王输了,是本王输了啊。”   秦肃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满满的不甘,甚至还有几分凄凉。   “你的确输了,以后,你也不会是朕的对手。”   “好了,皇兄该做选择了,”秦宴换了本奏折批阅。   秦肃沉静下来,质问秦宴, “若本王谁都不选呢,无论你用多少人来威胁本王,可本王偏偏就要那薛尧死,你又当如何?!”   秦宴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依旧平静,回答他的问题, “不会如何,只是让这世间多些亡魂而已。”   “秦宴!你如此残暴,就不怕将来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秦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着,皇兄提前与阎王爷联络过,这就知道朕死亡后会下地狱了?”   就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秦肃觉得难以忍受,而原本该他这样的,该他看着秦宴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求自己给薛尧解药。   秦肃想不明白,怎么跟计划中完全不一样。   他提出要求, “我要见薛尧,我要跟他说话。”   “可以,”秦宴答应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五日,温尧从最开始的不舒服,出汗发烫到现在已经完全昏迷不醒,全靠御医的药暂时拖着,御医说最多还能撑两日,两日后若还没拿到解药,便是神仙也难救。   秦肃看见温尧时,他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还有呼吸,当真像极了一个死人。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脸颊消瘦像被吸干了精气,嘴唇手指发青,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真的命不久矣了。   秦肃看着人,又笑了, “皇上,你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这个薛家庶子,因为他能帮你造盐,能帮你稳固江山吧。”   “哦,不,应该还有别的,本王听说最近盛京出了样叫肥皂的新东西,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争着抢着买,朝廷的国库也多了好大一笔税银,这也是薛尧想出来的吧。”   “你看,你做了三年皇帝,国库一穷二白,还不如一个薛家庶子三言两语出的几个主意,就帮你解决了这天大的麻烦,你舍不得他死,他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可你看,他现在离死不远了呢,你想要解药,本王当然可以给,三日后,本王一定给你,如何?”   不论是言语还是神情都充满了挑衅。   秦宴转头,突然笑了, “朕说过,他死了,有的是人给他陪葬。”   “朕猜皇兄是想拉拢朕的昭仪吧,那不知太后和薛相是否曾告诉你,他们一个差点把人打死,一个险些将人毒死,薛尧得是个多傻的傻子才会与你狼狈为奸?”   “那又如何,”秦肃全然不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不是没死嘛,可这次不一样,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就算你是皇帝也一样护不住他。”   “不急,咱们慢慢等,等到第七日,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会醒来,本王相信他会自己作出选择的。”   秦宴能威胁他,他自然能威胁秦宴,冷静下来的秦肃很快思索好对策,他的优势就在于薛尧会比其他人先死,秦宴比他更迫切的想要拿到解药。   秦肃越过秦宴往外走,只给他留下一句话, “秦宴,本王等你来跪着求我,就像当年那样。”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擦过,却最击人心。   秦宴仿佛没听到般,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替温尧擦脸擦手, “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性子越发冷了,今日与秦肃的那番较量,说的话比之前几日加起来还多。   宫人依次退下,秦宴盯着温尧看了半响,也只说了句, “朕也不知与你说什么。”   那些什么会好起来,让他睁开眼醒过来的话,他当年对着躺在他面前的母妃说过,只是没有任何回应,只留给他一具逐渐在掌心凉透的尸体。   从那以后,秦宴便再不叫人醒来了。   他知道不会有人听他的话,他也唤不醒任何人。   “前头你初入宫时朕说过你命大,那这次再命大一回,你不是奉行有仇必报嘛,到时你自己去报仇,朕调人给你用,朕行一次善,不与你做交易了。”   “昨日盛京城外的大和尚入宫来看过你,他说你是大渝的生机,是天下百姓的希望,命不该绝,朕想着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的该是真话吧。”   “好了,朕再等你两日,你安心睡,不论结果如何,朕都会让人付出代价的。”   疯子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况且本就是一直想铲除的人,不如就借机都收拾吧。   在薛太后中毒的当天下午,左相薛盛远也中毒了,次日,薛家大小姐肃王未婚妻遭殃,并无医可看。   秦宴不在封锁长青宫,允许宫人自由出入,杜嬷嬷心急火燎的出宫去了肃王府,求肃王想法子救薛太后。   杜嬷嬷告诉秦肃一个从御医口中说出来的消息, “御医说,若无汤药吊命,娘娘熬不过三日。”   与此同时,左相府的人也来了,同样是求秦肃救人。   秦肃不由想起自己在秦宴面前放的狠话,苦笑起来,不坐上龙椅,就永远棋差一招要被秦宴掣肘。   秦肃两方的人说: “回去吧,本王会处理此事。”   他不能向秦宴妥协,不然就彻底输了。   杜嬷嬷等人离开后,秦肃招来幕僚,下人却在此时来报, “王爷,宫中的人站在门外。”   秦肃想起,昨日李长英向秦宴禀报,说人到了左相府门口,只等下令,看来今日是轮到他了。   秦肃手一挥砸了全部茶杯,这还不够,他开始摔花瓶,屋内有什么摔什么,不过片刻,已是满屋狼藉。   秦肃赤红着双眼质问幕僚, “难道本王就非得向他服软不可吗?”   “难道本王就只剩这一条路可走吗?”   “难道本王就永远都得棋差他一招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过是个从冷宫出来下贱货,凭什么现在能骑在本王头上!”   幕僚并未被秦肃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他只陈述自己关于此次事情的应对之法,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解药得给。”   “只是给什么样的解药,可以由王爷说了算。” 第二十九章   “皇上,昭仪醒了!”   秦宴刚下朝,就有人急急忙忙的冲到他面前禀报温尧醒来的事。   秦宴先是心头一喜,接着又意识到温尧的醒来代表着什么,让他的心直直往下沉。   温尧人现在就住在他的承明殿偏殿,秦宴大步向前,同时开口问道: “秦肃呢?”   “回皇上,肃王殿下今儿一早就在殿外候着了,还说带了解药。”   等到承明殿,秦肃就笑着迎了上来, “皇上,臣来给您的好昭仪送解药。”   秦宴无视他,直接进了温尧住的屋子,温尧看着醒来似乎有一会儿了,自己捧着汤在喝,嘴里还同红月嚷嚷, “反正都要死了,死前我总得做个饱死鬼吧。”   然后又问御医, “御医,我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有多长啊,我还想啃两个猪肘子来得及吗?”   御医很是犹豫, “这个……”   刚进门的秦宴: “……”心可真够大的。   还有后头跟进来的秦肃,闻言直接笑了起来, “皇上,您的这位昭仪果真有趣,不仅你舍不得他死,本王也开始舍不得了呢。”   “放心,本王承诺过皇上的解药一定会给。”   他甚至越过秦宴,自己快步走到床边,笑吟吟的给温尧问好。   温尧醒来第一句话喊的是饿,第二句则是问哪个刁民想害他,他已经从红月口中得知刺杀是秦肃安排的,毒抹在了暗器上,他从脸被划破到现在马上翘辫子全都是因为秦肃这个王八蛋。   人还敢跑他面前来,温尧想当场就把汤泼他脸上。   但由于舍不得汤,温尧便直接冷下脸,怒道: “滚!”   “昭仪别生气,本王可是来给你送解药的。”   温尧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秦宴走了过去,他其实有些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怕当真留不住人,他并不敢肯定秦肃会在解药这件事上耍什么花招。   温尧将汤一口闷完,见秦宴也站到了床边,冲他露出笑脸, “你来了,”跟对秦肃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秦宴点头, “感觉怎么样?”   温尧摸摸肚子, “饿,不过估计没时间吃了,要不让他们都下去,趁我最后还有力气跟你单独说说话,也许我还能想起几个赚钱的法子。”   秦宴手指着秦肃, “他有解药,你不会有事。”   温尧切了声, “有是有,那他也不会给我啊,毒就是他下的。”温尧才不会对这种人抱希望。   秦肃可算找到机会插话了, “解药本王会给,只不过得看你敢不敢吃。”   秦肃掏出一个瓷瓶,在温尧眼前晃了下, “这里头装着的便是解药,也只有这一枚,不过本王让人添了点东西。”   秦肃说着凑近温尧耳边, “吃完这解药,从此你就会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像畜生一样随处发情,永远都离不开男人。”   温尧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被秦肃挡住了, “别激动,其实这药原不是给你准备的。”   秦肃说着,看了秦宴一眼,虽没明说,但温尧知道,这是秦肃用来对付秦宴的药。   他并不怕秦宴听见, “本王哪舍得一剑就结束了他的性命,本王得让他跟他那个下贱的母妃一样,在冷宫里,被人活活……”   “你有病吧!”不等他说完,温尧便愤怒的吼出声打断他的话。   吼完,温尧还抬头想去安抚秦宴,却见他满脸平静,似乎完全没将秦肃的话放在心上般。   他只盯着那瓶药,秦宴查过,也试探过,解药确实只有一粒,因为多的都被秦肃亲手毁了,这一粒里面加了东西,温尧若不吃就得死,若是吃了……   秦肃的话是很难听,也戳得他足够疼,但也让秦宴松了口气,至少能保住温尧的命。   只是他并不能替温尧做决定。   温尧冲秦宴眨眨眼,问他, “皇上,咱们再做个交易,我给你干活,你保护好我成吗?”   “不用交易,朕会护好你。”秦宴道,语气郑重无比。   “好!”温尧喊了声,先是狠狠地瞪了秦肃一眼,满脸都诉说着等好了老子要捶爆你狗头的意思,接着一把夺过秦肃手中的瓷瓶,倒出唯一的一粒解药吞进肚里。   温尧说到做到,吃完就动了,将被子一掀,直接盖在秦肃身上,又喊人来给自己帮忙,摁着他就开捶。   秦肃猝不及防,没想到温尧发作这么快,又被缠在被子中,毫无还手之力。   秦宴没动,只看着活力满满,像浑身都有使不完劲儿的温尧,轻轻笑了。   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人活着就好。   秦肃能算计他,他难道就能轻易放过秦肃吗。   秦肃的有恃无恐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朝中有薛太后和薛盛远支持,还因为他的手能触及到地方,地方上有许多官员是薛盛远门生,他们一下令,很多地方都会乱。   而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秦宴不在乎名声,也可以轻易杀了秦肃这些意图篡位的人,可他不能让大渝乱了,亦不能让那么多百姓无辜枉死。   那边等温尧捶人捶累了,他坐着喘气活动手腕,还可怜巴巴的望着秦宴, “我想吃肉,大肘子,大猪肘子,两个。”   秦宴不自觉弯了嘴角, “好,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李长英都不用秦宴开口,连忙叫了个小内监让去御膳房传话。   那边秦肃也终于挣开被子起来了,眼睛嘴角都留下了痕迹,隔着被子都能被打伤,足以见温尧是把剩下的全部力气都使上了。   “昭仪恩将仇报的还挺快,心眼儿比女人还小,不愧是马上要做女人的人。”   温尧再次举起了拳头, “看来你今日没打算竖着走出去了。”   秦肃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原本是该这样的,不过后来本王想通了,你不死本王也不会死,因为你中的这淫毒,本王也有解药。”   秦肃笑了两声,然后越过秦宴,径直出了门。   秦宴并未让人拦他,他相信秦肃很快就会回来的。   “给昭仪把脉,”秦宴吩咐御医。   听了那么多辛秘的御医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没了脑袋,哆哆嗦嗦爬起来把脉,琢磨着若今日能活着出承明殿,明儿就辞官。   药效没那么快,温尧的身子依旧虚,只是多了一丝生机。   御医说还得养着,至于肃王提到的什么淫毒,御医却是没诊出来。   秦宴揉了揉眉心, “下去吧。”   他并不堵谁的嘴,但若有人敢说,那就等于送自己上路,他可以挨个成全。   御医收拾好箱子,忙不迭地跑了,其余伺候的人也恭敬退下,屋里只剩温尧和秦宴两人,方才那股子精气神散去,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又挺虚弱的。   温尧摸摸自己下巴,叹气, “我都饿瘦了。”   他又盯着秦宴的脸仔细瞧了瞧, “你好像也瘦了挺多,怎么,没我在,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了?”   温尧笑嘻嘻,秦宴本是想点头的,但迟疑片刻后改了口, “政务繁多,忙了些。”   温尧表示: “我不信,而且你话也少了。”   “朕何时话多过?”秦宴反问。   那倒也是哈, “但我就是觉得你不对劲,你为了给我拿解药,跟秦肃做了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交易?”   “没有,”秦宴摇头否认, “朕给太后还有薛家父女都下了毒,还有秦肃,只不过他中的毒不是鸠羽,能解。”   温尧竖起了大拇指, “你厉害,是个狠人。”   “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不给他们解药,等他们死?”   “你想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吗?”秦宴征求温尧的意见。   温尧点头, “挺想的,要不咱就这么办?”   秦宴提醒道: “若薛盛远就这么死了,当年温家的事就会死无对证。”   温尧笑了, “怎么,你还指望那老东西会承认不成?”   “铁证面前,他不敢不认,也不能不认,你让朕去寻的人,已经有线索了。”   当年那个把温尧从大火中带出来的将士,乃温守裕的亲卫,他将温尧交给温渝后,温渝便让他逃走了,人得活着,将来才能出来作证。   “那就再等等吧,让他死得更明白一些,现在死只死他一个,太亏了,温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总得付出什么,而且也方便你抄家,他这些年可没少捞钱。”   即便薛盛远不主动捞,下头也有人捧着大把的钱往他荷包里送,抄个家还能肥肥国库。   “好,那就听你的,朕先留着他们。”   但活着可以,秦肃用在温尧身上的手段,他必会一一还回去的,不如就先拿薛太后开刀好了。   一个淫乱后宫的太后,秦宴低头,没让温尧看见自己那嗜血的目光。   决定了薛太后的命运,温尧要的大猪肘子也送来了,还有一碗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   李长英上前说道: “御医说昭仪刚醒,尚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粥和这些小菜正合适。”   温尧瞪圆了眼睛,指着肘子怒问, “那这个肘子呢,你们端来做什么,给我饱眼福的吗?”   秦宴坐到了桌子另一边,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 “无妨,朕替你吃。”   温尧: “……”   “汝人否?”   “朕是狗皇帝,”这话秦宴已经说的非常顺口了。   温尧: “……你赢了。”   他开始盯着肘子下粥,咬牙切齿的吃,秦宴倒是悠然的很。   一桌坐着,对比十分鲜明。   就是没吃一会儿,有人匆匆来禀, “皇上,长青宫的消息传来,太后娘娘病重,怕是要…要不行了。”   这话刚说完,秦肃就冲了进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秦宴,原本或许是愤怒,是质问,但最后都变成了祈求,他膝盖一弯跪在了秦宴跟前, “臣恳请皇上准许御医为母后治病。”   与先前离开时的得意截然不同。   秦宴微微笑了,问秦肃, “你拿什么求朕?” 第三十章   求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温尧在没服用解药之前,秦肃可以在他面前放肆地嘲讽他,可以拿他母妃的事来戳他伤疤,而他什么都没说。   温尧看着脸色铁青的秦肃,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让你刚才得意,让你搞刺杀给老子下毒,还特么想用淫毒来控制老子,现在打脸吧。   温尧给秦宴帮腔, “是啊,肃王殿下打算用什么来做这笔交易呢?”   “你想要什么?”秦肃咬牙切齿地把主动权交回秦宴手上。   要什么这个问题,秦宴决定从薛太后下手时,他便已经想好了。   秦宴: “朕要一份名册,一份薛盛远门生的名册。”   薛盛远曾在各地做过主考官,后又成了左相,可谓是桃李满天下,门生无数。   他不用教那些人什么,只需对方称他一声老师,再让对方借着自己左相门生的身份抬高自己,那些人便自然归到了他麾下,为其办事。   只不过,人虽多,却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只有通过考验才能真正成为他的心腹,秦宴要的便是这份心腹门生名册。   知道了具体是哪些人,他才好下手啊。   而秦肃如果把名册交出来,无异于自断其臂,也就少了太多能与秦宴抗衡的优势。   这些人,是比薛太后还重要的存在。   便看秦肃是想要娘,还是要势了。   秦肃怒目: “皇上,事情不要做太绝!”   秦宴接过李长英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也提醒秦肃, “薛家也该要来人了,左相死了,皇兄觉得,所谓的左相门生还有几人能为你所用?”   因为薛家与秦肃一体,所以才默认薛盛远的门生也是秦肃的人,可若他们中间出了点岔子,那事情就难说了。   “一半,”秦肃开始讨价还价, “我给你一半的名册,你将解药给母后还有薛相和婉儿。”   秦宴扔了帕子,催温尧吃饭吃快点, “都凉了,吃了就去歇着。”   “那朕也告诉皇兄,做人不能太贪心。”   “一半的名册,是指朕已经查到的那一半吧。”   秦肃猛地仰头,显然并不知秦宴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线索。   秦宴起身,漱完口,跟秦肃打商量, “这样吧,你把另一半的名册交予朕,朕替你保两个人,至于保谁,你自己定。”   三个人,一个是贵为太后的生母,一个是能助他上位的丞相舅舅,还有一个未婚妻表妹,薛清婉在其中看着最不起眼,可却是薛家会站队秦肃的关键。   薛家需要这层姻亲关系来与秦肃捆的更紧,毕竟薛盛远已经老了,薛家之后的兴盛要靠薛清婉的两个哥哥来维持,薛家防是的秦肃被薛家扶持上位后翻脸不认人舍弃薛家。   当然,就算多了层姻亲关系,秦肃还是可能过河拆桥,但薛清婉嫁给秦肃后,薛家也不会让她干吃白饭,总得握点什么在手中,让秦肃轻易不能废了她和薛家,算是多一层保障。   若没了薛清婉,薛家可不见得会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扶持秦肃。   三者,舍其一,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优局变劣局,秦肃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一种想杀人却不得不极力忍耐的表情上。   秦肃凄然一笑, “秦宴,你总是比我心狠,难怪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秦宴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朕比你疯,比你狠。”   不过,秦宴看了看温尧,还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至少朕手上未曾沾过亲人的血。”   “皇兄,太子死后,你夜里做过几回噩梦?”   秦肃刷地白了脸,事情是他做的,他从不否认,他无数次想过,除掉太子后皇位就是他的,所以在杀太子这件事上他脑中演练过很多次,也计划了许久,最后他成功杀了太子,却依旧没能如愿登基。   只是,他自己不否认,却不敢让旁人在他面前提这事。   而现在,秦宴当着他的面质问,秦肃心头狂跳,忍不住回想起太子刚死时,他夜夜从梦中醒来的事。   太子仁善,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根本就不适合当储君,更不适合为帝,但他待下面的兄弟姐妹都不错,尤其是秦肃这个从小被薛太后要求跟太子亲近的二弟。   大约太子到死都没想到,对他下手的人会是秦肃吧。   秦肃看见了秦宴脸上充满讽刺的表情,强行稳住心神,反问回去, “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本王从未想过手上只沾他一人的血,太子又算什么,不过是本王登基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而已。”   他对秦宴陈述, “你也是!”   秦宴点头, “朕知道,可你没那个本事。”   话音落,门外有人进来禀报, “皇上,左相夫人持令请见。”   “不见,”秦宴拒绝。   同时秦宴抬手示意秦肃, “好了,该你做选择了。”   “三个人,”秦肃直接起了身,伸出三根手指, “本王三个人全部都要救,名册我现在就写给你。”   秦肃开口吩咐让人去准备笔墨。   温尧拉拉秦宴袖子, “咱们要不得寸进尺点?”   温尧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我在憋坏水,秦宴觉得很有意思,这是跟没中毒之前一样鲜活的温尧,于是秦宴顺从地问: “怎么个得寸进尺法?”   “抄他老底!”温尧大手一挥,觉得可以趁机把秦肃给一网打尽,彻底摁死。   温尧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就像当时秦肃在他耳边说那些难听的对秦宴极具侮辱的话时一样,秦肃听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秦肃很想提醒下这二人,自己还在,也都听见了。   心里又觉得难怪薛家要舍弃薛尧这个庶子,实在是忘恩负义之辈,但凡他不与秦宴那么亲近,又或者不与薛家作对,自己也不会对他下手,秦肃觉得自己那淫毒下的还轻了,他就该让这个低贱的庶子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男人。   说话的两人是不知道秦肃心里在想什么的,秦宴听到温尧的话笑了起来,并且表示: “朕也很想,不过他估计不愿意。”   还告诉温尧, “无妨,慢慢来。”   秦肃这次借着贺寿的名义回盛京,就没打算再回去,他忍了三年,觉得时间差不多,已经不想再等了,想直接夺位。   而秦宴,也从未想过让他离开。   内监取来了纸笔,秦肃提笔便要写,墨滴刚落下,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秦宴, “你知道的人有哪些?”   秦宴道: “你全部都写下来,朕算你一半的功劳。”   秦肃: “……”   “噗”温尧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神特么一半的功劳。   但他觉得秦宴干得漂亮!   秦肃人在屋檐下被迫低头,只能恶狠狠地冲秦宴说: “你最好说到做到。”   秦肃写得还挺快,他写的同时,温尧就坐在旁边跟秦宴商量怎么对付他,完全当他不存在,气得秦肃好几次都差点把笔捏断。   等他写完,拿给秦宴过目,秦宴眼中闪过犀利的冷光,人比他想象中的还多,还有些竟是他觉得可以任用提拔之人。   上面的人虽不全部是真的,但也假不到哪儿去,普通的地方官怎么配让秦肃这个堂堂王爷记住。   秦肃补充, “左相告诉本王的就这些,你可以自己去查,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李长英,传御医为太后和薛相诊治。”秦宴吩咐。   李长英领命而去,秦肃冲秦宴伸出手, “解药!”   “解药没有,”秦宴正视着秦肃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目光解释, “朕当初没想过你会拿出解药,所以命人制毒时更未想过要制解药。”   “秦!宴!”秦肃咬牙切齿的喊。   看着他如此反应,秦宴心情不错,微微一笑, “皇兄不必担忧,有御医在,既能吊命,解药也很快会制出来的,你且回去安心等着。”   “你!”   秦肃继续咬牙, “好,很好,这笔账本王记住了。”   秦肃一甩袖,转身出了门。   他一走,温尧就高兴的站起来欢呼, “皇上,你牛啊。”   还冲秦宴招手, “你过来,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值得抱一个庆祝下。”   他也不管秦宴同意不同意,直接把人往身边拽,脚踩上凳子抱着秦宴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哥俩好的使劲儿拍他肩。   秦宴: “……”   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庆祝,以及,如果时间再早些,温尧敢这样对他,脖子都给你拧断。   不过到底不是之前了,他下意识多出许多纵容,即便温尧一点也没把他当皇帝,但他也没想过要治温尧的罪,甚至连斥责都没有。   待他松开自己,秦宴就把人摁回床上让他歇息,伸手探了探温尧额头,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记得说出来。”   温尧现在兴奋的很,丝毫没觉得哪不舒服,他拽着秦宴袖子问他,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在给薛太后的解药里加料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薛太后知道自己中了淫毒后的反应,以及再打一次秦肃的脸。   “嗯,”秦宴微微点了下头,说: “朕是答应了要给解药,可却没说给什么样的解药。”   薛太后,他除定了!   ————————   大家冬至快乐 第三十一章   温尧解完毒之后就开始活蹦乱跳,精神好很的。   他好了后,秦宴还开恩让温渝母女入宫来看他,原本温尧是打算自己去恭王府的,但秦宴怕秦肃再趁机生事要害他,所以没答应。   薛盛远因为中毒,所以没空去找恭王麻烦,自然没机会把人要回薛家。   至于其他人,薛太后寿宴当日他们可就见过了恭王的厉害,那是个连肃王都敢打的人,他们这些大臣哪敢对其指指点点或是议论薛清若的身世。   更何况恭王背后还站着皇上呢,皇上因为薛昭仪中毒,整日冷着一张脸,仿佛看谁都不顺眼,弄的朝臣人人自危,生怕被砍脑袋,相当安分。   于是薛清若就这样过了明路却无人敢指摘的情况下成了恭王之女,当今皇上的堂妹。   薛清若如今还改了名,叫秦姝,是恭王很多年前就取好的。   当年说若生是的男孩儿就叫秦修,女孩儿叫秦姝,只是一道圣旨就全成了变故,那两个藏在心里的名字他也未曾告诉过温渝,直到如今,总算有机会了。   薛清若,应该说是秦姝,她对自己的新名字也喜欢的紧,最主要的是恭王对她的态度,就是她曾想过许多次的父亲该有的样子。   恭王说等大局落定后,他便来求秦宴给他和温渝赐婚。   大约在自己心上人身边,又被当成宝宠着,温渝看着更加鲜活了。   温渝还将自己所知道的当年覆灭温家那场大火的真相都告诉了秦宴,还给了秦宴一个联系温家旧部的信物,方便秦宴派人查探。   温家没有反心,唯一的儿子还成了秦宴的妃子,自己也跟了姓秦的,温渝觉得反正他们家这辈子跟姓秦是的分不开了,既然分不开,就干脆合得再彻底一点,温家旧部剩的人不多,但总能帮上忙。   待三人离开,温尧开始在床上打滚,灵活得像个猴儿。   秦宴在旁边瞧着,总觉得应该搬颗树来让他爬。   “你这到底是高兴的,还是憋着了?”秦宴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从中毒到现在解完毒,前后小半月过去了,温尧一直被拘在屋里,嗯,哪怕活蹦乱跳也是在屋里活蹦乱跳,秦宴不肯放他出去。   他心里在害怕,怕又有人要害温尧,怕他再次出事,便想将人藏在屋里,让谁都不敢来触及。   还有一点是,秦肃说自己下了淫毒,御医也诊出来了,却解不了,因为温尧在入宫时也中过一次毒,正好与新的淫毒融为一体,即使秦肃拿出淫毒的解药,也解不了温尧所中之毒。   秦宴怕毒性发作,他想到那些从秦肃口中说出来宛如诅咒的侮辱之言,就更怕了。   淫毒发作,温尧媚态丛生的样子让人瞧见,往后会被人轻看。又或者有胆大包天的侍卫对他下手,原本只是小小的害怕,却因为他想了太多可能,变成了恐惧。   深藏于心。   秦宴不许温尧出门,他想看温尧第一次毒发是什么反应,毒发时也方便御医来把脉诊断,研制解药。   温尧被困久了,可不憋的慌,连在床上撒泼打滚这种事都能玩好久。   滚到力气,温尧把自己摊平,眼神幽幽地看着秦宴,反问: “你说呢?”   秦宴让人倒了杯水,递到温尧手上,无视他的幽怨,并且提议道: “既如此,那就再替朕想几个赚钱的法子吧。”   温尧咕咚咕咚喝完水,翻了个白眼, “你前儿不是才要走几个吗,又来,真把我当财神爷了?”   秦宴含笑点头, “还请财神爷不吝赐教。”   温尧瞅着他,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坏坏的笑容, “你求我啊。”   “嗯,朕求你。”   现在的秦宴就跟没脾气似的,格外好说话。   温尧还鸡蛋里挑骨头, “要有诚意。”   “那我求你,求求咱们温大财神给口饭吃。”   温尧挠着下巴,勉强接受了, “行吧,财神爷这就赐教赐教你。”   现在用海水晒出来的盐已经运往各地,百姓都能吃到平价盐了。   制出来的肥皂也不少,前头被盛京的达官贵人还有百姓疯抢了一波,都没往外地运,温尧便提议让秦宴派人到各地方办肥皂厂,专做肥皂售卖,这样既能给百姓提供更多干活挣钱的机会,还能发展养猪业。   总之,温尧时刻不忘养猪之事。   还顺便提供了个用猪毛制作刷子的法子,软一些的能用来做牙刷,硬的可以做来刷衣服鞋子,用处多的很,不愁卖不出去。   再接着就是榨油了,工部的费心琢磨了一整月,造出了可以榨油的机器,加上之后大豆丰收,豆油很快便卖开了。   对如今肚里缺油水的百姓来说,豆油自然是比不过猪油的,但猪油猪肉都贵,百姓吃油向来抠抠搜搜,经常一大锅菜出来,连点油花都见不着。   这豆油是没猪油好,可胜在便宜又方便,拿缸子装了回去就能用,每顿多放些,菜吃起来味道就不一样了,人身上也更有力气,很快就深受百姓喜爱了。   榨豆油之事,朝廷并未包揽,而是采取了外包方式,让商户们来竞选承包给某个州府县城供豆油,榨油的工具由商户从工部购买,再由朝廷的人将榨油方法教给商户们,商户们可以到地方去开榨油坊,售卖豆油。   当然,竞选是要给银子的,还要给朝廷交税银,包出去后,朝廷等于坐着收钱。   工部一下赚回大笔银子,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在六部之中地位节节攀升,把工部每个人喜的,都想给温尧供个牌子每日拜他了。   至于朝廷为何自己不做这榨油生意,一是油运输没盐方便,二是需要大量的人来管理,一说到管理,就容易出事,别到时候又是养肥了贪官瘦了朝廷。   第三点则是因为油有替代品,百姓并不非豆油不可,若那些商户高价贩卖豆油,生意只怕也做不走,商户做生意是想赚银子的,不会傻到做赔本买卖。   而且商户那么多,他们不行,后头大把等着补上来的,有竞争才有压力,才会越想做好。   而朝廷想要拿捏这些新上来的普通商户也容易,至少前头几年不会出太大的事,等过后,秦宴把秦肃收拾完了,自然有时间回头来收拾这些不懂事的。   最后剩下的就是制作玻璃了,这个技术要求高,而且温尧不仅想做整块的玻璃,还想让工匠们吹出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琉璃来,然后专卖有钱人,换大笔银子入国库,银子一多,就能开始修路了。   便是温尧现在同秦宴提的水泥。   水泥配方温尧背的可熟,噼里啪啦一顿说,又给秦宴科普起了要想富先修路的至理名言,而且路修好了,打仗也方便,到时候如果边境起战乱,派兵增援也方便。   还能缩短城与城之间的距离,商户走商,百姓往来都更加便利。   秦宴自然是信他的, “等明年吧,工部说琉璃已经有进展了,等过年时,朕可以赏一些给大臣们,得了好,他们自然就肯掏银子了。”   再过两个月便要过年了,现在安排人去研究制作水泥,明年上半年大量生产,下半年招工铺路正好。   温尧还畅享了一把路修好后,他就能吃南边的水果,沿海的海鲜,各地的土特产,并十分郑重的拍秦宴肩膀叮嘱, “一定要修路,修好路!”   “知道了,”秦宴无奈,都开始摸不清他这个昭仪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见温尧乐滋滋,秦宴又送了他一个好消息, “太后已经服下了解药。”   温尧立马来劲儿,扒着他问, “你加了什么料?”   秦宴说: “一种惯用在青楼女子身上的淫药。”   那药还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千人斩,青楼女子真正能接客的时间就那么几年,凑够所谓的千人,不是染病死了,就是被打发去接最下等的客人,碰上有真心想娶她们的,把攒的赎身银交出去,再找人嫁了的也有,去削发做尼姑的也有。   这种淫药上不得台面,官府也查的严,并不许青楼的人用,若被诊出女子服用了千人斩,轻则让青楼关门,重则斩首。   而千人斩的奇特之处在于,服用之人永远觉得不满足,便有人戏称这千人斩该叫“要了又要”。   温尧觉得秦宴对这千人斩过分熟悉,便又听秦宴说, “那个女人会死在男人身下。”   温尧看见他眼中有浓厚的恨意,脸上却露出了快意的表情,就好像他曾经见过那样的画面,而现在是在复仇。   温尧不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被秦肃提及过的秦宴生母。   温尧没有去深想,只拍着巴掌叫好, “好!就该用这种药对付那个老巫婆,她当时可差点打死我,还有她儿子,接连两次给我下药,这笔账咱们必须跟他们算!”   “对了,你让人盯着长青宫呗,刚开始的时候咱们不管她,等她胆子大了,开始无所顾忌,在最享受的时候咱们带一波人去抓她个正着,看她怎么辩解。”   温尧一脸坏笑,觉得自己出了个极好的主意,说不定他们在外面等着,薛太后就在里面浪叫,再一群一起冲进去,那场面,光是想想他就高兴的咧嘴。   秦宴原本想过问温尧会不会觉得他这样做太狠毒,但听到温尧明显是配合的话后,突然就笑了,眼中戾气褪去,在温尧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微微碰了碰温尧的手指,轻轻说了声好。   只不过温尧没想到的是,他没等到薛太后淫毒发作,自己却先开始了。   ————————   给我隔壁的新文《我自愿守寡后》打个gg,求个收藏呀,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温尧是被一股口干舌燥的热意唤醒的,他浑身发烫,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什么,时不时吞咽下口水,却依旧抵不住从心里发出来的热意。   起初掀了被子,凉意袭来有片刻舒缓,但很快又有更多的炽热袭来,温尧那时还睡的迷迷糊糊,便下意识拉扯自己的衣服,睡觉时本就只穿了一层亵衣,衣襟拉开便裸了半身,只是毫无作用,身体反而叫嚣着要更多。   温尧察觉不对,强迫自己睁了眼,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自己热红的胸膛,一摸滚烫。   手抚上脸,同样烫的惊人,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艹!”   温尧这会儿再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红月,红月,快去叫皇上来。”   温尧自个儿下床灌了杯冷水,又拍着门让红月去喊人。   最近他门外日夜都有人守着,就连秦宴不放心他,都直接在栖霞宫住下了。   只不过他这屋里摆不下两张床,温尧也不好跟秦宴同床共枕,只好委屈尊贵的皇上去住了隔壁偏殿,温尧当时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甚至产生了种秦宴对他情深义重的感觉,十分之感动。   红月在外头应了声,少时秦宴便到了,温尧已经热的有点迷糊,却依旧听见了秦宴让人去请御医的声音。   秦宴一进门,温尧就冲他扑过去了,手搂着秦宴的脖子,嘴里喊热。   “秦宴,我热…”   他不叫皇上,而是直呼其名,灼热的呼吸打在秦宴颈间,让秦宴甚至也觉得有些热。   温尧脸颊绯红,双眼朦胧,似乎因为实在热的难受眼中还闪着泪光,与平日秦宴见的温尧截然不同,像只勾人的小狐狸。   秦宴回头看了眼,李长英极有眼色的关了门守在门外。   “去床上坐着,等御医来给你诊治……”   温尧不肯, “热…秦宴,我难受…”   大约是真难受,性子都变了,蹭着秦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   秦宴怕他力气不足勾不住自己脖子会摔着,秦宴便伸手托住了他的腰,温尧就干脆只用一只手搂人,另一只手开始拉扯自己好不容易重系好的衣服。   同时垫着脚把胸膛往秦宴嘴边凑, “你给我吹吹。”   这样的温尧让秦宴有些招架不住,偏对方还一脸巴巴等着,又乖又勾人。   他不动,温尧就拿手催促着拍他。   秦宴觉得顿时觉得这哪是什么昭仪啊,简直是他祖宗,他只好先顺着温尧的意思对着他胸膛吹了几口气,吹完正打算劝温尧回床上去躺着,就听温尧说: “好舒服,我还要……凉快!”   秦宴: “……”   他心中生出疑惑, “你这到底是毒性发作还是喝醉了?”   温尧脑子都快被身里散发出来的灼热烧成浆糊了,哪还能分辨他的话,完全靠本能行事,就逮着秦宴蹭,反正不给吹气,他就使劲儿蹭。   既像撒娇闹脾气要东西的小孩子,又像蛮不讲理的小妖精。   秦宴觉得自己都快起火了。   他只好一边吹着哄着,一边将人带着往床边走。   刚要把人往床上按的时候,李长英在门外敲门, “皇上,御医到了。”   “进来,”说话的同时,秦宴将温尧塞到了被子里。   恨不得把自己全身扒光的人哪可能乖乖待在被子里,秦宴手一松他就爬起来了,于是李长英领着御医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温尧使劲儿往秦宴身上蹭的画面。   李长英识趣地低头,请御医过去。   御医也没比李长英好哪里去,恨不得自己是个瞎眼的才好。   “先忍忍,等御医把过脉就能开药,就不难受了。”   温尧不说话,就只是往秦宴身上贴,觉得他身上更凉快,而且还有股好闻的味道,当然,手也不老实,全靠秦宴抓着才没把衣服全扯了。   “过来把脉,”秦宴吩咐御医,语气和对温尧说话时截然不同。   御医战战兢兢上前,心里暗叹今天倒霉,之前值夜的同僚都没碰上薛昭仪发作,偏叫他碰上了,真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这个脉越把他越心惊,似有似无的毒仿佛与薛昭仪融为一体,脉搏强劲有力,薛昭仪这身子骨比自己还强壮的多。   御医都想哭了,都诊不出毒,他怎么给开药啊。   偏偏薛昭仪这样子,一看就是中了什么催情药发作后的迹象,若是不解,人就会被活活烧出毛病来。   御医小心翼翼的提议, “皇上,不如让薛昭仪泡泡冷水?”   “朕宣你来就是让你教朕给人泡冷水的?”   语气不怒自威,吓得御医当即就跪了, “皇上恕罪,臣…臣无能,实在诊不出是昭仪体内的毒该如何解啊。”   “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催情药,只要泄出来就没事了。”   御医微微抬头见秦宴冷着脸,只得继续补充, “这泄催情药一是可以泡冷祛燥热,待过后喝一碗姜汤驱寒即可。至于第二种,则是需要与人交,交合。”   御医这回是完全不敢去看皇上了,皇上的妃子,需与旁人交合才解催情药的药性,这不是解药性,这是要命啊。   “不对,不对,臣还需再把把脉,”御医突然想起薛昭仪中的是毒,便是要泄药性,怕也不是寻常的交合。   他再一诊,发现果真如此,这药性得让薛昭仪在男子身下承欢才能解,完全就是用来折辱人的。   但御医又觉得欣喜,至少他能保住命了,他连忙道: “皇上可帮昭仪解药性,臣这里有玉露膏,可不伤昭仪之身。”   御医麻溜的从箱子里翻出了他口中所说的玉露膏,还打开给秦宴看了眼,雪白的,带着清香。   御医解释道: “这是御药房惯常备着的,想着后宫的娘娘们可能会需要。”   哪曾想,娘娘们没用上,这头一盒倒给位男昭仪了。   在给出了更好的解决之法后,御医胆子也大了些,提醒秦宴, “皇上,昭仪现在烫的厉害,需要尽快泄火,晚了怕是要伤身,还请皇上……”   “臣告退。”   话不敢说完,御医提着箱子赶紧出了门。   秦宴没叫人拦,他怀中的温尧嘤咛一声,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彻底被折磨得没甚意识了。   秦宴一时有些无措,若让温尧泡冷水,他是不愿的,如今这样的大冷天,水凉的彻骨,而且也不知要泡多久才能起效,再是强壮的身子骨也经不起长时间泡冷水,这还只是第一次,总不能回回都让他泡。   至于给温尧找个人,脑子刚生出这个念头就立马被秦宴给否决了,他不可能看着别人碰温尧,男人女人,都不行!   察觉到温尧的一只手始终抓着自己,再想起他那点深不可见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思,秦宴眼中浮现极强的占有欲,从得知这人与薛家无关,又或者说从知道他被薛家针对开始,他便再未对其生过一丝一毫的不喜。   “李长英,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来打扰!”秦宴心里念着自己要这个人,嘴已经开始吩咐李长英守门了。   门外传来李长英领命的声音,秦宴将温尧放在床上除去了他的衣衫。   秦宴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朕上回骗你了,朕不喜欢女人,但喜欢你。”   “乖,朕替你解毒。”   衣衫件件落下,温尧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凭着本能往秦宴身上贴,两具炽热的身躯交缠,越靠越紧。   口中传出舒服的低喃声,秦宴一句没听明白,却觉得高兴,因为温尧正在用身体的反应告诉自己,他很满意。   玉露膏带出了满室的芳香,床上人影晃动,带起红色的帘子,像新婚之夜。   然后一夜未眠。   起初还是解药性,到后面就变成失控了,温尧自个儿也爽了,倒没脸骂秦宴在占他便宜,毕竟这个毒总得有人解,算下来秦宴还是他恩人。   至于说什么解药,温尧才不信,这可是小说世界,作者能轻易让你解了毒,解完了她写什么?   所以他其实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原本是恨不得把秦肃大卸八块的,但现在看到身边的人是秦宴,他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接受。   但他以前好像是个直男?   哦,不对,他没喜欢过谁,男的女的都没有,嗐,保持两辈子的处男之身就给秦宴了。   大概跟人的性别没什么关系,可能就是不讨厌这个人。   至于喜欢,温尧自己也不知道,往后再看吧,这毒又不是只解一次。   就在某些事情上,他也挺想得开的。   温尧拉过秦宴的手, “我腰痛,你快给我揉揉。”   同时还有些埋怨, “你是不是憋太狠,攒了二十年的劲儿全用来折腾我了。”   秦宴一脸餍足,手给温尧揉着腰,唇角也挂着笑, “若不用力些,怎么替朕的昭仪解药性。”   “更何况,后面不是你缠着朕说还要的吗?”   揉着腰的手继续往下,摸到了温尧的腿,火热的手掌抚过,温尧感觉自己又快烧起来了,秦宴嘴上还不饶人, “昨夜,你就是用这双腿勾着缠着朕的腰催促朕的。”   温尧脸一红,索性破罐子破摔, “下回还用这双腿缠你!” 第三十三章   温尧中毒后就一直留在了承明殿内,后来解了毒,朝中便有人说后妃不该长居皇帝寝宫,不合规矩。温尧也不甚喜欢承明殿冷冰冰的感觉,就搬回了栖霞宫,结果,秦宴就跟到了栖霞宫去,隔日上朝的时候还问朝臣,他夜宿后妃寝宫合规矩了吧?   大臣们自然无话说,于是安分了几日。   但之后秦宴夜夜宿在栖霞宫,这就让人坐不住了,皇上临幸后妃没问题,就算养个男妃在宫中,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顶多就是皇上好南风,名声不好听。   可独宠男妃一人,问题就大了!   尤其是这日早朝,秦宴还来得有些迟。   一些朝臣相互对过眼神,开始提议劝谏。   薛盛远还没来上朝,如今这朝堂上官职最高的除了皇室宗亲,便是右相徐槐了。   “皇上,臣有本奏,”徐槐率先出列。   徐槐亦是老臣,只不过他比薛盛远聪明,徐家从不站队,只忠皇上一人,为扶持他与薛盛远在朝堂上抗衡,秦宴用他用的也挺顺手。   秦宴开口, “准!”   “启禀皇上,如今皇上后宫空虚,中宫无主,也无子嗣,老臣以为,皇上当尽快选妃立后,诞下皇子,好让这偌大的江山后继有人。”   徐槐领头,之后接连站出好些大臣来, “右相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为皇室留下血脉乃皇上之责,臣也附议。”   附议的人多,声儿也越来越大。   秦宴面色不变,只等他们说完才笑了声, “怎么,开始管朕床上的事了?”   徐槐道: “臣等不敢,只是皇上登基三年还栖下无子,怕是会引人议论,惹人生异,为江山稳固,还请皇上选妃立后。”   秦宴: “朕后宫有多少女人,你们应该比朕还清楚,她们是怎么入的宫,你们同样比朕清楚,这些不够,还想往朕后宫塞多少人?”   他们什么都清楚,最清楚是的秦宴压根就没碰过那些女人。   反倒是那个薛家庶子,一个男人把皇上给迷了眼。   有人站出来说: “皇上既不喜欢如今的后妃,何不再另选些能入皇上眼的人,如此定能尽快为皇上诞下皇嗣。”   女人就是能让人随意挑选的货物,是生儿育女的工具。   秦宴冷了脸,直接问: “那朕若不呢?”   前头说话的大臣被这话给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言语。   有大臣站出来帮腔, “皇上,臣等也是为大渝着想,祖宗基业万不可断了传承啊。”   “便是皇上不愿再选新人入宫,也请皇上雨露均沾,万不可只独宠一人,还是个男人。”   最后几个字声音不大,倒也刚好能让人听见。   秦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冲着昭仪来的。”   目的说出来了,皇上也接了话,便等于将事情摊开来说,于是进言之人增多,但重心只有一点,皇上非是寻常人,倘若独宠一男子,不仅会给自己招来骂名,薛昭仪也会被人说是祸国殃民的妖妃,遭天下人唾骂,皇上既宠爱薛昭仪,必不想让他背上如此骂名的。   不提让秦宴杀了温尧,也不提什么逐出宫去,只让他分出点雨露给其他后妃,听着甚是通情达理。   以至于秦宴听着,觉得自己不给这些朝臣一个交待,都说不过去。   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听完这些大臣高度统一的各抒己见,秦宴弯起唇角笑了。   “朕觉得诸位爱卿说得对,”秦宴肯定了他们的话。   但站出来提议的众人看到他的笑容,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朕的确不喜欢那些个后妃,所以不如,就都遣散了吧。”   “李长英,拟旨!”   秦宴给出沉重一击,让先前提议的众大臣瞬间变了脸色,立马跪下求情。   秦宴依旧听得漫不经心,等他们连哭带唱说完后,他才敲了敲龙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诸位爱卿是一定要朕按你们说的办了。”   “朕是你们的傀儡?还是你们觉得朕不配坐这个皇位,该由诸位爱卿来?”   秦宴语气平淡,像是在与人唠家常般,可听在这些大臣耳里,就像催命符。   一众人冷汗涔涔地磕头喊着不敢,就连原本没有站出来提议的大臣也跪下了。   秦宴冷笑, “这便不敢了,朕这万里江山可还要诸位来管理呢,胆子这么小可不行。”   “臣等有罪,请皇上责罚。”   这回再开口,话也变了。   秦宴起了身, “既然不敢,那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少管朕床上的事。”   他走下台阶,没说退朝,只留下了一句话, “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了。”   又激得众臣一身冷汗。   春闱,意味着会有几十上百人入朝为官,朝廷的官职就那么多,有新人上,自然就得有人走。   皇上不缺人用,不是非他们不可。   待李长英喊完退朝,他们恭送皇上离开后,这些人纷纷凑到右相徐槐身旁,询问他该怎么办。   新人送不进去,宫里的后妃也要被遣散,难不成真让皇上后宫只留一个男昭仪?   倒是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两人,瞧着那群后怕得不行在着急想对策的大臣,冷笑起来。   赵钱峰道: “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管到皇上后宫去了。”   工部尚书摇头, “不识抬举,井底之蛙,凭昭仪的本事,随便从指缝中漏点东西便可富可敌国,就百姓现在吃的平价盐,若让他们知道那晒盐之法是昭仪想出来的,个个都得把昭仪当祖宗供起来,看谁敢说昭仪是狐媚子。”   完了,他又压低声音小声同赵钱峰说, “不过昭仪缩在后宫着实有些委屈了,他那么聪明的脑子,奇特的想法,就该来我们工部。”   “呸,什么工部,要来也该来我们户部,他可是财神爷转世,”赵钱峰不服。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一个说工部好,利国利民,一个说户部好,国库没钱寸步难行,说得好像温尧就不当后妃真要来做官似的。   倒把其他人正在商讨怎么阻止皇上下圣旨解散后宫大臣给惊到了,有人疑惑发问, “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争让那位男昭仪去工部还是户部?”   “还提到了盐和油,要不去问问?”   百姓把细如沙白如雪的盐称为雪盐,现在百姓提起盐就是夸皇上夸朝廷的,他们这些大臣自然知道这雪盐有多重要,以及影响有多大。   还有那豆油,开始还有人嫌弃不如猪油好,可吃上一段时间,同样没少夸,如今在盛京卖油的商户更是赚得满盘钵,就连那些酒楼饭馆,甚至路边摆摊卖吃食的生意都好得不行,那么好吃的油炸货,谁不喜欢呢?   就连他们也没少吩咐家中厨子做了解馋。   怎么现在听来这么重要的两样东西竟然都跟那位男昭仪有关?   之前提议皇上选妃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厚着脸皮去同赵钱峰两人搭话。   同样想把温尧当祖宗供起来的两人哪那么好说话,自然得先阴阳怪气一番才会告诉他们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妃昭仪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且不说朝臣这边听到那雪盐和豆油都是温尧的想法后是怎么个反应,就说秦宴这边,说下旨就下旨,李长英得了吩咐去各宫宣旨,秦宴自己则直奔栖霞宫,去告诉温尧这个喜讯。   结果到了栖霞宫被告知温尧在补觉,他吩咐了,谁都不见, “尤其是皇上您,”这是红月替温尧转达的原话。   现在也就温尧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秦宴摸摸鼻子,心想,昨晚温尧可不是这个态度,就连今早都还说要用腿缠着自己呢。   秦宴问红月, “他可有发烧,难受?御医来看过吗,怎么说?”   红月回道: “已经请御医来看过了,也留了药膏,御医说药性已解,并未伤及昭仪的身子。”   “昭仪是在用过早饭后睡下的,怕得等午后才能醒来。”   秦宴道: “那朕先去给看看他。”   说着他就要进门,正巧有个内监匆匆跑来禀报, “皇上,谢贵妃听闻圣旨后,要上吊自尽,请皇上去看看吧。”   内监是谢贵妃宫里的人,着急得不行。   秦宴瞥了他一眼, “朕记得圣旨才刚下,谢贵妃这么快就找好白绫了?”   “这……”内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秦宴又问: “你亲眼看到谢贵妃上吊了?”   这话内监能回答上来,他连忙道: “是,春茗姐姐见怎么都拦不住贵妃,这才吩咐奴婢来请皇上的,”内监说完又给秦宴磕了个头, “还请皇上快些去看看贵妃娘娘吧,奴才怕晚了就…就出事了。”   “不急,”秦宴笑了笑, “朕与昭仪说完话就过去。”   秦宴径直进了门,屋内的温尧不知是不是被说话声吵醒了,视线正巧与秦宴对上。   “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秦宴上前走到床边,手自然的搭在了温尧腰上。   温尧被他捏的很舒服,拿眼睛斜他, “你这动作未免太熟练了些。”   秦宴表示: “嗯,早上捏过了,熟能生巧。”   “还困吗?”秦宴又问。   温尧摇头, “你们在外面说什么?谢盈霜要自尽?”   “她宫里来人说的,朕下了道圣旨,她一时想不开。”   “什么圣旨?”温尧眼中充满了求知欲,十分好奇什么样的圣旨能把谢盈霜逼到要自尽。   秦宴没答,反而指着自己的脸说, “亲朕一口,朕就告诉你。”   温尧: “……”男人学坏可真快啊。   但他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吗?   温尧勾勾手指, “你靠近些。”   秦宴很听话,眼中蕴含着笑意。   温尧突然上手,把秦宴的嘴捏成了个小鸡嘴,快速在他嘴上亲了口,亲完还表示, “男人亲什么脸,要亲肯定是亲嘴啊,没出息。”   秦宴眼中笑意越发明显,且十分配合, “你说得对,朕下次一定改。”   温尧咳嗽一声,摆出正经脸不让秦宴看出自己那点害羞, “好了,现在可以说你下的什么圣旨了。”   秦宴欺身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温尧脸贴着脸,他道: “朕在圣旨上说,要封你为皇后。”   未给温尧任何反应的机会,秦宴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说完了,朕来要奖励了。”   温尧咕咕叽叽几次想说话都没找到机会,最后被秦宴亲了个气喘吁吁,觉得自己腰又要痛了。   秦宴放在他腰间的大手也越发灼热,让觉得难耐。   他动了动,一度产生了怀疑,总不能是淫毒又发作了?   秦宴也察觉到了他的反应,低声笑道: “你看你也想要朕,朕的皇后果然非你莫属。”   温尧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秦宴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又亲亲他说: “没有,只是朕想它有。”   ————————   来了,今天有点晚,不好意思 第三十四章   两人腻歪完,温尧也终于从秦宴口中知道他到底下了道什么圣旨了。   听秦宴说要遣散后宫,温尧其实算不上多意外,他入宫第一晚,在洞房花烛夜时他演戏装梨花带雨时,他就发现了秦宴极其厌恶那样,不知是小时留下的阴影还是有因为他憎恨的人曾经这样做过。   他后宫之人有一半是被人送进宫的探子,用来监视他的眼线,如今好些,秦宴不搭理她们,身边可用之人也更多,这些人在后宫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刚登基的时候,那些送来的女人没少使绊子,生各种幺蛾子,什么装病巧遇送补汤自荐枕席的,除去这种小打小闹的,还有安排人搞下毒刺杀,或者弄什么巫蛊之术的,秦宴是杀过好些人,加上自己一心扑在政事上才换了后头的安宁。   至于那些他让人送进宫的后妃,也是为牵制跟他不对付的朝臣,那些人没薛家大胆,乖乖送了女儿入宫,秦宴没碰过,只要不生事乖乖在后宫待着,他谁的麻烦都不找。   但,非要跟他对着干,那自然是另外的下场。   秦宴不喜欢他后宫这些女人,温尧知道,即便没有自己,这些人迟早都是要出宫的,当然,横着出宫还是竖着出宫就不一定了。   秦宴很在乎他的皇后,心里也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温尧。   温尧倒没评价秦宴这样做对不对,只看着他笑了会儿,倒把秦宴自己笑得不好意思了。   便催着温尧继续睡着,他则要去其他宫看看。   就在两人腻歪的这会儿工夫,遣散后宫的圣旨已传到了每一位后妃耳中,有好几个来报自尽的,请秦宴去看看,也有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准备出宫的,当然,更多的人聚集在了长青宫,请薛太后给她们拿主意要说法。   薛太后因为中毒的事心里可憋着火呢,今日这后宫总归是不会太平静。   秦宴最先去看的人是谢盈霜,都耽误快半个时辰了,说上吊自尽的人还被宫女拉着,脖子都没往白绫上挂。   “娘娘不要啊,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娘娘若不想出宫,就去求求皇上,皇上一向怜惜您,会收回圣旨的。”   宫女们苦口婆心的劝,看着一个比一个担忧。   而谢盈霜使劲儿伸长了脖子把脑袋白灵里钻,可就是钻不进去,眼早就红了,两颊挂着泪痕,带着哭腔道: “你们不要拦着我,表哥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话一出又是一堆娘娘不要。   李长英宣完圣旨又跟回了秦宴身旁,就在院中陪着秦宴冷眼瞧着谢贵妃主仆几人唱戏。   别的不说,这假的让李长英都想帮忙找个台阶给对方下,他请示秦宴, “皇上,可要奴婢上去劝劝?”   秦宴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残忍的很, “不必,就让她吊,朕就在这儿看着她何时能吊上去。”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谢盈霜一众人听见。   谢盈霜早早就派了人在路上守着,一看到秦宴往这边来,便立马回来禀报,然后谢盈霜站上凳子握着白绫跟几个宫女一起唱戏。   谢盈霜原本想着只要人一来,劝她几句她立马就会下去,也就没想过要上吊得逼真些,至少把脑袋伸进白绫做足样子。   结果秦宴人来是来了,却毫无劝说之意,甚至连门都不进,只站在院中看戏。   谢盈霜在宫女的配合下勉强装着,也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看着秦宴那么冷漠无动于衷的样子,僵持了会儿,谢盈霜终于忍不住,手一甩开白绫自己跳下的凳子哭出了声。   她走到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的秦宴面前,控诉他, “表哥,你当真好狠的心!”   “你明知道我心悦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进宫的,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却这么对我……”呜咽声更大,似乎每一声都是对秦宴的控诉。   秦宴反问, “所以呢?”   三个字,问回谢盈霜所有问题。   “所以你也该心悦我,让我留在宫内陪伴你,表哥,你难道真的不明白,这满后宫也就我一个爱着你的。”   “那又如何?多几个爱朕朕有什么好处?少几个人爱朕,朕是会死吗?”   “你爱朕,朕就得爱你?呵!”   秦宴笑了声,极具讽刺。   也让谢盈霜那张脸难看至极。   “可我是你的贵妃啊,你当真就这么狠心让我出宫?连一条活路都不准备给我?”   谢盈霜开始诉苦, “表哥,你刚登基的时候有多难你忘了吗?你忘了是谁最先站出来支持你辅助你,是我们谢家啊!如果没有谢家,表哥你……”   秦宴不说话,只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就让谢盈霜说不下去了。   秦宴还问, “怎么不说了,说说谢家这些年都替朕做过什么,说来让朕仔细听听。”   谢盈霜不敢再言,谢家这些年做了什么呢,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外家人,仗着宫里有个当贵妃的女儿,欺男霸女,招摇过市,强占百姓田地,贪污受贿,哪样没沾过。   秦宴早就想动谢家了,遣散后宫总不能真只送几个女人出宫回家。   谢家表面风光,书香门第也装得极好,可里子真正什么样,谢盈霜再清楚不过,若非如此,她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谢家安排人当街刺杀温尧。   谢家被养肥,心也大了,他们也想顺他们者昌,逆他们者亡。   谢家这条路走不通,谢盈霜换了个路子,楚楚可怜的望着秦宴, “表哥,你忘了姑姑也是谢家人吗,她若是九泉之下知道你这么对自己的表妹,她也会……”   “死,或者滚!”   谢盈霜被秦宴截断了话,并给来了极重的警告,整个人也散发出冷厉的杀意,视线落在谢盈霜身上,只有冰冷,看不出一丝感情。   连李长英都忍不住骂谢贵妃实在愚蠢,胆敢在皇上面前提已故的太妃娘娘,还敢说她是谢家人,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秦宴话一出,立马就有侍卫上前拔刀对准了谢盈霜, “贵妃娘娘,请!”   谢盈霜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全然没想到秦宴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当然想不到,若还记得曾经谢家是如何对他们母子的,今儿便不可能把秦宴生母搬出来说事。   谢盈霜双腿发软,一步都迈不开,她祈求的看着秦宴,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在秦宴的注视下竟发不出声了。   李长英知道他现在对这位前贵妃娘娘厌恶至极,出声催促侍卫, “带走,快些带走,直接送到宫门外去。”   然后又一指其他宫女, “一块儿带走,别死在宫里让人晦气。”   侍卫得了吩咐,自然是直接上手抓着谢盈霜离开,谢盈霜被吓得身上出了汗,背脊发凉,走出好远才缓过来点,然后就开始挣扎,喊着表哥说知错了,想让秦宴开口留下她。   秦宴充耳不闻,带着人与她擦身而过,径直去往下一个要自尽的妃子处。   李长英不想让秦宴再听到什么糟心话,立马就打发了人前去报信,只需把谢贵妃这边发生的事一说,倘若还有敢闹的,那今儿就只能横着被抬出去了。   结果是都挺惜命,不自尽改为收拾包袱了,秦宴心里根本没她们,别说假装自尽,便是真死了,也不见得会多看她们一眼。   这边事毕,那头长青宫就差了人来寻秦宴,说薛太后请他去趟长青宫,有事相商。   秦宴没去,直接让人出宫去找秦肃, “叫秦肃来把他的人带回去。”   不带的话,那就自个儿承担后果了。   温尧在睡觉,秦宴就去批了会儿奏折。   大约是他太没将薛太后放在眼里,让薛太后在那群来求她的后妃面前失了面子,想要扳回一城的薛太后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找秦宴了。   然后…   被挡在了承明殿外。   薛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冷脸斥道: “一群没根的下贱东西,你们也敢拦哀家,滚!”   不能拿秦宴如何,下头的内监就成了她撒气的对象。   骂的还是他们最忌讳的事,让拦人的内监脸色十分难看。   说话的语气也更硬了, “太后娘娘,皇上吩咐过,他在处理政务,谁也不见!”   谁字咬得格外重,意在提醒她这位太后在皇上眼中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你个狗东西,也敢这么跟太后娘娘说话,来人,把这个下贱玩意儿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掌嘴!”薛太后落了下乘,她身边的人自然要站出来替她找回威风。   杜嬷嬷叫人动手,只不过她刚说完,守在门外的侍卫就齐齐过来持长。枪对准了他们。   “动手者,杀无赦!”   领头的侍卫高喝一声,长青宫的人哪还敢做什么。   杜嬷嬷顿时比薛太后还憋屈。   屋内,秦宴吩咐李长英, “去,杀几个人。”   秦宴清人并未清干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杀鸡给猴看,今儿正好能用上。   李长英接过秦宴递来的纸,上头写了两个名字,他看一眼,连忙去了。   秦宴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不过片刻就听到了门外的惊喊声,以及薛太后怒不可遏的呵斥声。   还有李长英回应的声音, “皇上有令,命格外娘娘今日就随肃王殿下一块出宫,若是不肯,这便是下场!”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鲜血还是滚烫的。   薛太后在李长英提到秦肃皱起了眉,秦肃回了盛京,反方便了秦宴拿捏他,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些女人已然无用,薛太后也不想再为她们费什么口舌,嘴上说让她们赶紧出宫,暗地里却给杜嬷嬷使了个眼色,叫李长英看到了,李长英便知,这些人活不过今日了。   一群女子又哭又闹地被拖走,而薛太后没动,她问李长英, “若哀家今儿非要见皇上呢?”   李长英微笑着回, “那太后娘娘可能就见不到入宫的肃王殿下了。”   这个见不到就有说头了,可以是今儿看不到,也可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都取决于秦宴。   薛太后冷着脸与李长英对视, “倘若哀家今儿要硬闯呢?”   李长英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后您可以试试。”   薛太后眼中的杀意已经藏不住,竟还真要叫人动手,李长英就不同了,他直接让侍卫们退下,给薛太后指了个位置, “太后,意图谋害皇上者,不论是谁…”他对着自己脖子抹了下。   薛太后要硬闯,也得能活着。   外面很快没了声,李长英进来恭敬站到秦宴身边,如今的皇上,哪是谁可以轻易拿捏的呢?   哦,不对,还有栖霞宫那位,皇上估摸着要送上门心甘情愿的让人拿捏。 第三十五章   秦肃入宫后没去见秦宴也没去见薛太后,反而去了栖霞宫,要见温尧。   就这些日子,他知道不少与温尧有关的事,温尧给秦宴出的那些主意,温尧母子三人在薛家受的委屈,甚至包括薛盛远千辛万苦瞒着的关于温尧的身世。   便清楚地知道温尧绝不会与薛家合作,两边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越是这样,秦肃就越想拉拢他,他若登基,这个人太有用了,秦肃可以肯定,温尧在他手里绝对会比在秦宴手里用处更大,他也会用的更好。   所以, “本王想跟你做一场交易。”   秦肃看温尧如是说道。   “你的淫毒发作过吧,秦宴把你当做女人,让你在他身下承欢,他如此侮辱你,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温尧睡够了起床,正窝着喝汤呢,就听人禀报秦肃来了,要见他,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温尧便没让人拦。   温尧听到他的话,点头, “的确有想法。”   秦肃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把不满说出来。   温尧如他所愿,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这便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秦肃脸僵了下, “倒让你失望了。”   “当然,”温尧答的毫不犹豫, “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二傻子,我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中毒,也知道皇上是在救我。”   “所以你的挑拨,只会让我觉得蠢。”   “无妨,”秦肃倒也稳得住, “只要你肯投靠本王,你怎么说都可以,甚至包括你的仇,本王也轻易能帮你报。”   终于说到正题了,温尧挑眉, “说说,我什么仇。”   秦肃笑, “你与薛家的灭门之仇。”   “消息倒很灵通,”温尧没多意外,毕竟是励志要做皇帝的人,总得有点本事。   “怎么样?”秦肃问, “只要你点头,本王立即帮你解决了你的仇人。”   温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也没立马拒绝,只道: “那你先把薛盛远杀了吧,证明下你的诚意。”   “不止薛家,本王还寻到一些人,”秦肃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温”字。   那是温家旧部才会拥有的令牌,温渝想让秦宴联系的便是这些人,看样子被秦肃这个王八蛋抢了先。   “本王手上人不多,只请回来十余人,端看温公子要不要点头了。”   拿温家旧部的性命来威胁他。   温尧不由好奇, “你除了玩威胁算计,还会点其他的吗?”   “计不在多,好用就成,本王不逼温公子现在就答应,等明日吧,明日你给本王一个答复就成。”   “哦,对了,本王给你带了礼的,”秦肃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温尧面前,   一小撮头发,以及几个还带着血的指甲盖。   “看看,可还喜欢?”   温尧变了脸色, “你有病就去治,少来恶心人。”   秦肃很满意温尧的反应,笑容逐渐灿烂, “温公子怎能说对你们温家忠心耿耿的旧仆恶心呢,他们听了该多心寒。”   “本王从他们口中问出些消息,说你们温家有许多故人,时隔多年依旧惦记着温家,想为当年温家枉死之人讨个公道,人家一片苦心,温公子总得给他们个机会不是。”   秦肃沾着茶水,用手指在桌上写字,一个又一个姓氏,温尧都知道。   “其实他们还好,都是些老骨头,死了也不可惜,主要是他们的后辈,那些个几岁的小娃娃又稚嫩又脆弱,手指轻轻一碰,命就没了。”   秦肃又拿出了一个长命锁,上面刻着一个“赵”字,秦肃说: “本王昨日还见过那小娃娃,甚是聪明伶俐,乖巧可人。”   “死了多可惜啊,”秦肃拖着长长的音感叹。   温尧眼神凌厉起来, “秦肃,你注定会输。”   “哦,温公子不如说说本王如何会……”   “来人!”温尧几乎与他同时开口。   门外守着的红月等人瞬间推门而入,秦宴送来的那两个宫女警惕地看着秦肃。   温尧起身远离秦肃,在秦肃泰然自若地注视中下令, “绑了,送去见皇上!”   两个宫女立马上前,秦肃是会功夫的,只不过并未反抗,像笃定温尧和秦宴都不能拿他怎么办。   甚至还提醒温尧, “你可要想好了?本王若少一根汗毛,必有人送一条命,尤其是那个小娃…”   “砰!”   秦肃话没说完,温尧抓起茶杯就照着他脑袋扔,扔的十分精准,当场就流了血。   “你放心,小娃娃的父亲会跟你算账的。”温尧凝视着他,眼中泛着凶狠。   血顺秦肃眼角落下,他没办法擦,便舔了舔嘴角, “温公子,你会来求本王的。”   “求你妈个屁!”温尧心头火起,又开始问候他。   “带走!”温尧手一挥,自个儿先出了门。   宫女抓着秦肃跟在身后,温尧气鼓鼓,连身上的痛都忘了。   半道上还碰见好些个提着包袱要出宫的前后妃,都震惊的看着他们,只不过看温尧那凶巴巴的样子,也没人敢上前打听。   与他相比,秦肃看起来就悠闲多了。   等到了承明殿,门外拦人那套已经取消,温尧畅通无阻地进了殿内。   见到秦宴,温尧立马将愤怒变成了委屈,开始跟秦宴告状, “皇上,肃王殿下说我不配陪在你身边,他说我身份卑微,长的丑又是个男人,说我会耽误你,他…他让我滚出去宫去。”   温尧跺跺脚,几步上了台阶去抱秦宴胳膊, “可是人家舍不得皇上,人家不想出宫。”   说的同时还噘嘴,眨巴眼。   秦宴: “……”   秦肃: “……”   这么点路走过来就染病了?   当然,秦宴还是很配合的,他将温尧拉到自己怀里坐着,眼神冰冷地质问秦肃,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朕的人?”   秦肃扯着脸皮冷笑, “本王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说这些没用的话。”   “嗯,”温尧在秦宴怀里点头, “刚才的确都是我编的,他说的是让我跟他,就连那个毒药都是他故意下的,想让我毒发后跟他…我,然后……”   反正话不说完,暗示到位就行。   秦宴身上散发的冷气明显多了些,温尧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   “畜生!”秦宴看着秦肃,吐出两个字。   这对秦肃来说,真是极具侮辱,上回恭王打他骂他的事,秦肃可还没忘。   而且事情还传到了民间,百姓也没少骂他。   秦肃沉下脸, “告状,温尧,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听到温尧这个称呼,秦宴瞳孔缩了缩,明白秦肃这是知道温尧的身份了。   温尧得意的歪头, “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告状都没地儿告啊,畜生!”   两人坐在上面,秦肃在下面站着,说话时还要抬头,就直接矮了一节,加上两人张口闭口的畜生,让秦肃十分难堪,先前的悠然已经消失大半,只觉得胸中有股火不停往上窜。   温尧的告状还没停,把秦肃真正跟他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告诉了秦宴, “连孩子都能用来做威胁,说畜生都是抬举他。”   秦宴倒一点不意外他的手段,这是他们母子二人的惯用手段。   秦宴讥讽, “秦肃,这么多年你依旧没长进,跟你那个娘一样,手段肮脏下作。”   “那又如何,有用就够了,”秦肃丝毫不以为耻。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得听朕的。”   秦宴并不与他争辩太多,直接吩咐李长英, “先关了吧。”   至于何时能放,怎么才能放,秦宴都没说。   秦肃立马道: “你敢!”   “秦宴,若本王今日不能出宫,明日这盛京必将血流成河!”   “是吗?”秦宴轻蔑一笑, “那不如等着瞧。”   侍卫们入殿抓人,秦肃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可这是承明殿,由不得他!   人很快被带走,李长英又得了个新差事,温尧将长命锁交给他, “去赵将军府上走一趟,问问这是不是他家孩子的。”   “对了,去传个消息,若盛京明日出事,必是肃王所为。”   温尧歪着头想想,又跟秦宴说, “把薛盛远召进宫吧,跟他说秦肃想要拉拢我,愿替我铲除薛家为我报仇。”   薛盛远信不信,信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怀疑的种子能埋下就行。   秦宴点了头,让李长英去办。   人一走,温尧就从秦宴腿上下来了,伸手去揉屁股,有些委屈, “疼~”   秦宴有些好笑,起身将拦腰抱起往后面的床榻走去, “方才不还挺厉害嘛,这就疼了。”   温尧也不害羞,勾着秦宴脖子反驳, “那我昨晚也挺厉害呢,”现在的疼就是厉害的代价。   “倒也是,”秦宴觉得很有道理。   他来了,秦宴也就不去忙了,温尧躺着他就坐着,两人说话。   温尧问: “之前秦肃给你的那份名单你查清楚了吗,有多少是真的?”   秦宴道: “大半都是真的,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往各地去了。”   等地方上的钉子一拔,剩下的就是幽州和暗中投靠秦肃的武将了。   真要刀兵相见时,文臣用处反而不大,等秦肃再无可用之人,那些文臣秦宴转头就能收拾。   温尧说自己的想法, “何必要给他造反逼宫的机会,他手下的兵也是大渝百姓,除了他的亲信外,其他都是被迫无辜卷入其中的,他们也身不由己。”   但偏偏逼宫之战,死得最多的就是那些身不由己之人,他们没有选择,前进和后退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也只能拼了命的来挣一条活路。   秦宴摸摸温尧的脸, “朕知道,朕只杀该杀之人。”   若不是为了将隐患一举铲除,他何必要留着秦肃等人。   他忍了这么多年,也忍够了。   见他心中有成算,温尧也不再多说什么,脸在秦宴掌心蹭了蹭,温尧打了个哈欠, “又困了。”   秦宴让他躺好, “困了就睡。”   温尧也不客气,说睡就睡,眼一闭就去见了周公。   秦宴守了他会儿,继续去批阅奏折,在天黑前见了入宫的薛盛远。   被折腾了两回,薛盛远在秦宴面前恭敬了许多,只不过对秦宴说的那些肃王要拿薛家换温尧投靠之事持怀疑态度。   他爱信不信,秦宴说完就让他走。   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薛盛远生疑,他迟疑片刻后提出要求, “皇上,臣想见肃王殿下一面。”   “可以!”秦宴答应的很爽快,让李长英安排人领他去。   秦肃直接被关在了皇宫之中,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牢中后,秦肃气大的很。   见薛盛远来,便立马道: “你倒来的快,你与秦宴做了什么交易?让他肯放本王出去。”   秦肃等着他开门,只不过薛盛远两手空空,并无开门的钥匙,而他身后也没人,引得秦肃直皱眉。   薛盛远解释, “王爷,皇上并未与臣做交易,是臣收到消息想来看看王爷,王爷放心,臣会在外面替王爷周旋,待外面乱起来,皇上自然会放了王爷的。”   “呵,”秦肃当然知道,只还是不悦。   薛盛远便又劝他忍耐,最迟明日,只要早朝上有人提及,迫于压力皇上也会放人的。   秦肃只道今日是他大意,待出去,他的计划也该提前了。   秦肃又交待了薛盛远一些事,薛盛远全都答应了,只不过在准备离开时,他又问了句话, “皇上说,王爷意除薛家拉拢薛尧,敢问王爷,此事可是真的?”   秦肃皱起了眉,立马否认, “本王绝无这样的想法,温尧与薛家孰轻孰重,本王心里清楚。”   薛盛远听见他称呼是的温尧,说明他知道了薛尧的真正身份。   薛盛远突然笑了, “王爷消息果真灵通。”   原本他不信皇上口中所说的交易,现在倒有些信了。 第三十六章   薛太后到天黑后才知道自己儿子被秦肃给关了,当场就在长青宫狠狠发了顿火,秦宴如今越来越猖狂,他们母子也越发的被动。   薛太后气冲冲的要去问秦宴要人,被身旁的杜嬷嬷给劝住了。   “娘娘,白天皇上都避而不见,这会儿过去只怕还是见不到人,”天黑了,打发人的由头都是现成的,就说秦宴歇下了,太后又不敢硬闯。   “这样下去不行,哀家得想个法子挫挫他的威风,”知道今儿没办法把儿子带出来,薛太后换了思路准备对付秦宴。   杜嬷嬷给她出主意, “娘娘,如今满后宫就剩下薛昭仪一人,皇上不是把人留在承明殿就是自己连着几宿歇在栖霞宫,可见对其十分在意。皇上不好对付,咱们不如从他下手。”   “若薛昭仪死了或者出点事,皇上必然会伤心,再让朝中的大臣找些事,让皇上想顾头便不能顾尾,如此一来,才好趁机……”杜嬷嬷比了下手势。   薛太后思索片刻,觉得可行,她道: “若秦宴直接病死,倒省得动用武力了,也能让这盛京的地少沾点血。”   “他不是怜惜百姓嘛,费尽心思弄什么油盐给人吃,那就正好为百姓舍身,会有人记住他的。”薛太后说着,嘴角笑意加深。   她让杜嬷嬷附耳过来,嘀咕几句, “让人去办,哀家要尽快看到他的尸体!”   薛太后对温尧的恨意可一点不比对秦宴的少,她屡次在温尧面前的失了面子,温尧还屡次坏她好事,最主要的是,他帮着秦宴同她与秦肃作对,这些账,薛太后一笔一笔全都清楚记着呢。   她恨温尧,杜嬷嬷同样恨不得他去死,见太后为除掉这人都开始动用底牌了,杜嬷嬷就止不住的激动,这回,温尧必死无疑!   温尧可不知自己的小命又被人惦记上了,天越发冷,他从下午上床后就再没下来过,连晚饭都是在床边的矮桌上吃的。   吃完就催着秦宴去沐浴,然后来给自己暖被窝。   反正都已经这样那样了,暖个被窝算什么,以后在床上滚的次数多着呢,温尧如今胆大,使唤起秦宴这个皇帝来得心应手。   秦宴也很配合,洗就带着一身热气就过来给他暖床了。   他身体很好,人跟个火炉似的,一上床温尧就他怀里钻。   秦宴拍拍他屁股给他提醒, “老实些,你身子受不住。”   温尧察觉到了什么,一边摇着头念叨, “孽根呐,”一边把手往下伸, “你说你火怎么这么旺呢,昨儿不是才用过吗?”   秦宴张口就借用他之前的话, “憋太久了。”   温尧嗤笑一声,骂他活该,手却没停。   并在秦宴打算礼尚往来的时候拒绝了, “我可没你这么壮实,怕弄多了会亏。”   他可不想英年不行,多丢脸啊。   “不会,朕让人给你补,”秦宴贴心的表示。   温尧: “……”可真够贴心的。   然后泄愤似的加了点力道,秦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把温尧往怀里一搂, “下手这么狠,小心下回朕不能给解药性了。”   温尧乐, “下回的事下回再说呗,反正现在你在我手里,我说了算。”   他起了坏心,非要捉弄下秦宴,男人从来都是最懂男人的。   秦宴在心里给他记账,等下回他肯定全找回来。   澡白洗了,还让人来换了次被褥,秦宴火没那么旺后就抱着温尧睡觉。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不仅身子是暖的,连心也是。   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成了他的人,他就不可能放手。   温尧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知这人在思索怎么彻底圈住自己。   ……   次日,温尧醒来的时候秦宴已经去上朝了,外面寒风大作,看着是要下雪的样子。   温尧窝在暖阁内舒舒服服吃完早饭,准备等秦宴下朝后跟他提一提出宫的事。   他从入宫到现在就出过一次宫,非常想出去逛一逛,还能看看他姑姑和妹妹。同时也能去了解下百姓对预防寒冬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之前被拘在栖霞宫的时候,他给秦宴提了下火炕的事,他不会做,只能大概描述是什么样的,秦宴回头就安排工部的人去研究了。   等工部研究出来后,再召一些穷苦百姓来学手艺,学好了去给人盘炕,既能赚点过年钱,得了火坑的人家也能舒舒服服过个冬。   今年能做的事不多,等明年秦宴收拾了秦肃等人,他恢复温这个姓后,便也不打算困在宫中,要出去干活了。   米虫虽好,可现在远没到享受的时候,还是趁年轻的时候跟秦宴一块多干点活,争取以后老年生活更好过。   温尧想得很好,结果秦宴上朝半天没回来。   他让人去打听了下,得知大臣们吵得正凶呢,一时半会儿估计退不了朝。   “哦,”温尧道: “那就去吩咐御膳房,替诸位大人们也准备一份午膳,既然要吵架,那就吵个痛快。”   温尧自己也跑了趟御膳房,天冷,打算搞个羊蝎子火锅叫上秦宴一起吃,一边吃一边围观大臣们吵架,也算人生一乐事了。   如今宫中除了秦宴和薛太后,就剩温尧这一个正经主子了,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受宠,御膳房的人还是能使唤动的。   朝堂上说的就是秦宴关押秦肃的事,朝中不少大臣都站在秦肃那边,还有些个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就一直拿什么血脉说话,让秦宴不要做出这种弑兄之事,说这是先帝不愿看到的,更会为世人所诟病。   秦宴没说为什么关人,但大家都清楚,有人帮秦肃说话,自然也有人站在他这边,两边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待口干舌燥时,还有内监来送了一次茶水。   到中午觉得疲倦饿了,温尧正好带着御膳房的人出现给他们送午饭,十分贴心。   他自个儿跟秦宴到龙椅背后去吃整锅端来的羊蝎子,边吃边冲秦宴眨眼睛,秦宴多聪明的人,自是一眼就看出他想做什么。   温尧小声道: “让他们吵,等再晚些你就退朝,反正秦肃今儿是不可能出来了,甚至明天还能继续吵,直到事情有个结果为止。”   “放心,朕不会让他出来的。”既然都动了手,他怎么还可能放虎归山。   热腾腾的羊蝎子下肚,秦宴坐回龙椅继续听大臣们争辩。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开始飘起了雪花,秦宴便以担心一会儿雪大耽误他们回家为由,退朝了,秦肃的事容后再议。   站在秦肃这边的大臣没办法,聚在一起出宫,商议明日要怎么才能把人要出来。   走着走着他们才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薛相,你怎么走这么快,与我等一起啊。”   薛盛远回头应了声,却没等人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   这时有人道: “薛相今日好像有些奇怪,似乎一直没怎么替肃王殿下说话,难不成王爷被关,真有什么隐情?”   “不可能有隐情,长青宫连夜传出来的消息,王爷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去见了皇上的男昭仪一面,人就被关了。”   “狐狸精,我就说那是个狐狸精,皇上还为他遣散了后宫,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在朝堂上与那群莽夫争辩,就该去找那个狐狸精,让他去请皇上把人放了不就得了。”   其余人像看傻子一样看这人, “太后差点打死他,王爷还给人下过毒,那薛昭仪是得多傻才会去帮肃王殿下求情,你来上朝能不能把脑子也带上!”   “那薛昭仪是薛家人,何不找薛相走一趟?”   “他若真把自己当薛家人,又怎么可能站在皇上那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让肃王殿下被关起来不管了?”   “当然要管,不过最该管的人都没说话,我们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这人说的是薛盛远,显然是对他今日的沉默不满。   “行了,少说两句,薛相应该自有打算,没有王爷和太后,薛家……”   话不用说完,大家都没明白,若秦肃和薛太后倒下了,薛家又能撑多久?   “先回家,肃王殿下的事明日再说。”   一众人就此散开,心里各有想法。   没薛盛远在中间周旋笼络,少了颗定心丸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尽心。   这些人说的话,各自的反应很快就传到了秦宴耳中,没成想昨日一刺激薛盛远,今儿竟收到了这样的好消息,出乎意料,但值得庆祝。   秦宴决定去告诉他那位好皇兄,这些支持他的人的反应。   温尧跟他一起,反正气人这事他在行。   路上,温尧想起之前秦肃还未回京时,秦宴来找自己,让自己一定要站在他这边。   温尧跑到秦宴前面,在地上重重跺出两个脚印, “你看,我站你这边的,说到做到,秦肃那种王八蛋连你一节手指头都比不过。”   “嗯,”秦宴嘴角蕴出笑意, “朕信你。”   温尧又走回他旁边,用胳膊肘拐他, “你担心我会倒向秦肃,是因为他从小就抢你东西吗?”   秦宴沉默片刻后才说: “大概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我。”   温尧点头,手抓住秦宴胳膊, “你说得对,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就像这皇位一样。”   “就像你一样,”秦宴补充。   温尧赠送了他一个笑容, “我大方,允许你这么说。”   秦宴便觉得这迎风刺骨的雪都开始变得暖和。   当然,这完全是他的错觉,到了关押秦肃的地方,温尧第一个冲了进去,实在太特么冷了!   然而地牢中更冷,黑暗,阴森,带着浓厚的铁锈味儿,不知是真的铁还是血流了太多。   他们见到秦肃时,秦肃正裹着一床棉被坐在草堆上。   许是一夜没睡,人看起来憔悴许多。   温尧好心建议: “还是睡吧,熬夜会早死,别等那些人还没把你救出去,你就先自个儿猝死了,不划算。”   秦肃冰冷的目光投来, “放心,你们死了,本王也不会死,今日你们来看本王的笑话,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得跪着求本王!”   “不至于不至于,”温尧摆手, “你说话又不好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是好心来给你传达消息的。”   温尧完全不卖关子,一口气把薛盛远的态度,和那些站在他这边朝臣的反应全说了。   接着期待地看着秦肃,想看他有什么反应,明儿可以找机会跟那些大臣们说说。   两头挑拨,效果一定会更加显著。   温尧的小心思直接摆在了脸上,秦肃从进了这地牢便在反思,他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想去拉拢温尧。   他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给了温尧解药。   哪怕当初不救任何人,他也该让温尧死!   秦肃眼中杀意剧增,秦宴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冷脸与秦肃对视。   “你若想现在就死,朕也可以成全你。”   “这地牢,没有朕的允许,无人能进,朕说你活着你就活着,朕若说你死了,那你就只能彻底烂在这里头。”   “秦宴!”秦肃怒呵, “你若敢动我,我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已经动过了,”秦宴用温尧曾说过的话来怼他。   秦肃因为愤怒涨红了脸,半响后冷静下来,视线落在温尧身上, “那就走着瞧!”   阶下囚脾气还这么硬,没救了没救了,温尧摇头晃脑地拉着秦宴离开,反正把秦肃给气到了他就高兴。   因为下雪,今日天色暗得更早,他们出去时天已经黑了,雪也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温尧心情好,就一路踩着雪回去。   没想到的是,到了承明殿,又收到了另一个好消息,李长英来禀报, “皇上,昭仪,长青宫传来消息,太后发作了。”   发作,什么发作,自然是淫药啊。   温尧看向外面纷纷落下的雪花,觉得当真是天公都在作美啊。 第三十七章   皇宫是不缺男人的,虽说伺候的都是去了势的内监,可宫中还有侍卫,那些经过精挑细选的侍卫,个个年轻,又身强力壮,定能让薛太后满意。   而且,以她的身份,想在后宫中召见几个侍卫又不算什么难事,如今宫中人还少,若非特意派人盯着,还真不见得能知道长青宫发生了什么。   头一回,秦宴自然当做不知道,哪怕长青宫格外的热闹。   千人斩药性特殊,一旦发作便接连不断,只需再等几日,薛太后就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到那时……   温尧几乎是掰着手指数日子,等着那天到来。   朝堂上,就要不要放秦肃出来这事吵了好几天,秦宴实在有点听烦了,干脆罢朝一日,带着温尧出了宫。   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连下了三日,地上积雪厚到能盖住人脚脖子。   但盛京的大街上却比往年少了很多乞丐。   因为卖肥皂赚了银子,秦宴按温尧说的拿出来去永州这样的边城买了许多羊毛。   成人乞丐被朝廷召集去学了盘炕,到其他州府赚银钱去了。   未成人的小孩儿则被聚集在一块清洗打理羊毛,再有朝廷织工做成羊毛围脖,手套,袜子等。   今年时间太赶,来不及做成什么毛衣背心,只能做小件,先赚一些钱,至少能让付出了劳动的人填饱肚子。待明年,羊毛纺织加工业就能稳定下来。   为此,还增加了好些无品级的小吏,既是为朝廷分忧,又是新的工作岗位。   温尧拉着秦宴东瞧西逛,还时不时冲人打听家里有没有盘炕,被问到的人连连点头,夸起了这火炕的好处。   主意是温尧出的,他自然知道火炕的好处,与人聊得十分投机,并张口就夸起了皇上英明。   关于这点,百姓也是认同的,直言他们遇上了一位明君。   温尧瞧着旁边的秦宴,丝毫不心虚, “那是,为民着想的皇上才是好皇上,皇上才登基三年多,就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之事,将来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更好过。”   “可不,前儿还有人说皇上是暴君,连自己亲哥哥都关,我当时就骂了他,皇上要真是暴君,早下令将这些人说他是暴君的人砍头了,怎么可能给他在外面胡言乱语的机会。”   “嗐,那是皇上的家事,咱管不了也没资格管,只要皇上能让我们老百姓日子过好日子就成。”   “皇上又不是不讲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关人,指不定就是那位肃王殿下存了反心。”   后头这话是温尧压低了声音说的,对方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还是关了的好,太后可是肃王亲娘,听说她连自己侄儿都要杀,那肃王是她亲生的,怕也是个心狠的,要是让他成了皇上,咱们老百姓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被温尧带的,后头说话的人也一口一个咱们老百姓了。   “对,咱们跟着皇上走,听皇上的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听说皇上准备明年修路呢,既能赚工钱,将来出门还方便,多好。”   古代但凡施工做点什么,对百姓来说就成了去做苦役,一是干活辛苦,做一回苦役去半条命;二是没有工钱,监工还苛刻;三则是他们不知施工能为自身带来什么好处,从来都是上头一道命令下来,地上衙门贴个公告,然后下头的差役就挨家挨户去收银子抓人。   时间一长,百姓提到服役便抗拒很的,对朝廷是怨声载道。   就连方才跟温尧相聊甚欢的人都变了脸色, “先帝在位时才修过路,怎么现在又要修了。”   温尧立马替秦宴说话, “老兄,别担心,咱们皇上可是明君,哪能干以前那些折磨百姓的事。”   “可是服役也太遭罪了,吃不饱睡不好的,要人命啊。”   “那也是,毕竟是苦力活嘛,不过等明年圣旨一下,看看上头怎么说,到时咱也能知道皇上是真的明君,还是装出来的。”   这话一出,凑着一块听热闹的百姓觉得十分有道理,随同一块儿出宫的李长英等人却是冒了一身汗。   也就昭仪敢这样说了。   温尧敢这样说自然是心中有了想法,他要替秦宴扬名,替朝廷扬名,百姓的看法就非常重要。   等明年秦宴下旨修路,就会在圣旨和公文上将所有的条条框框写好,包括什么每个州府所负责的路段,修路人数,工钱工期等等,都会由专人核算后写在上面。   事情一旦开诚布公,想从中动点什么手脚就难了。   还要派专人去巡查,如果哪个地方没按要求执行,就会被彻查。   温尧想让秦宴告诉那些人,大渝能人多的是,想当官的人也多的很,做不好就只能等着被换下来,朝廷不是非他们不可。   有竞争,有压力,他们才会尽心。   一群凑热闹的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决定等明年再看。   找了个借口,温尧功成身退,与秦宴一块进了家酒楼。   秦宴问他: “在你眼中,朕有这么好?”   温尧反问, “难道不好吗?”   秦宴给他提醒, “朕杀人成性,至今有人传言,朕当年是杀父弑君才当的皇帝。”   “哦,我又没看见,”温尧无所谓的表示。   “我只信我自己眼睛看见的。”   “那你看见了什么?”替他倒了杯热茶。   经常在栖霞宫用饭,秦宴现在已经习惯了吃饭时不用人伺候,反而还经常顺手帮温尧倒茶盛汤什么的,格外顺手。   温尧喝下一口热茶, “舒服,肚里一下就暖和了。”   他道: “看见你是个穷光蛋,需要我这个下凡的财神爷拯救。”   那倒是,秦宴笑起来, “为感谢慷慨的财神爷,朕今儿请你吃好的。”   温尧抖抖自己两个空荡荡的袖子, “你不请,我就得被押在这儿洗碗了,冬天的水那么冷,手冻的通红,还会生冻疮,到时候两只手肿成猪蹄……”你舍得吗?   “正好,朕有日子没吃肘子了。”   温尧: “……”   他怒吼, “话没说完呢!”   秦宴含笑抬手, “那爱妃继续。”   继续个屁,温尧翻过一个大白眼, “也就是我,一个男人,不需要你说什么心疼喜欢的甜言蜜语,哼!”   秦宴低头,凑进他耳边悄声道: “人多,朕不好意思,回去说给你听。”   “你想听多少都行。”   啧,男人。   温尧摆摆手, “那暂时先放过你一马,回头说不好听再跟你算账。”   秦宴听他保证,一定会说好听的。   然后晚上他就听到了,还听了一整晚。   因为很不巧,他们逛完街回宫没多久温尧又毒发了。   御医诊脉的结果还跟之前一样,无药可解。   然后皇上只能亲身上阵一边说哄人的甜言蜜语,一边解毒。   每次动两下就停下问温尧话好听吗,非得他服软说好听秦宴才能给他个痛快,一晚下来,温尧耳朵红得都快掉地上了。   男人啊,较真儿起来真的很禽兽。   次日,温尧又躺平了。   也是这日,朝中终于不再吵架,因为出了事。   赵将军才几岁大的孙儿从屋里被人抱出房顶,当着他的面摔断了腿。   摔完那人就自尽了,只给赵将军留下一句话,说这只是个开始。   从皇上派人将长命锁送回来时赵将军便知道肃王盯上了赵家,他不仅增加了府中防卫,更是给孙儿身边安排了人昼夜守着,却没想到还是叫肃王的人得了手。   肃王一派的人听闻这个消息,知道王爷是自己出手了,只要再多出几次事,不必他们说什么,皇上为保全他的人,也会放了肃王。   而忠心于秦宴的人则在骂傻子,皇上本就没打算放肃王,如今自己还将把柄送上门来,别说放人,皇上直接砍了肃王脑袋都可能。   于是这日的朝堂格外沉默。   秦宴也没多问什么,只给了赵将军一个承诺, “等来日抓到幕后凶手,准许你监斩之权。”   一开口,就是要秦肃死。   让本来觉得这次能威胁到皇上的大臣不禁打了个寒颤。   事情好像变得越发棘手,局面更不利了。   一群人想找薛盛远商量对策,薛盛远却提出想见见温尧。   秦宴替温尧拒绝了, “他不想见你,但朕准你再去见秦肃一面。”   见秦肃做什么秦宴没说,但他知道薛盛远心中清楚。   薛盛远在这一刻觉得皇上好像得知了一切,又像全盘尽握于手,只等找个合适的理由,给他们最后一击,然后全部铲除。   薛盛远并未猜错,秦宴的确只是在等人,等消息了。   快过年了,他不想今年过年再看到自己讨厌的人。   薛盛远并没有选择,他去见了秦肃。   极致的愤怒过后,秦肃反而冷静了下来,见到薛盛远就问: “今日情况如何?”   薛盛远并不知肃王被关在这地牢中还能给外面的人下令,他如实转达了朝堂上的情况。   “呵,监斩,看来本王还是太过仁慈,本王就该让人把那小东西摔死!”   “不过无妨,秦宴的走狗中可不止赵家一户有小娃娃。”   薛盛远本来想劝此时动手不合适,可转念一想,皇上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已经与肃王绑死,如果肃王败了薛家必亡,只有肃王成了,薛家才有生机。   正好让肃王去搏一搏,他也要另做准备了。   “王爷安心,臣已经通知了几个暗线,待他们动起来,皇上若不想生大乱,就一定会放了王爷你。”   “不,”秦肃另有想法, “要乱起来,越乱越好。”   这样秦宴才会知道自己的厉害。   “让那些人以抓本王同党的名义杀人,多杀一些。”   薛盛远瞬间明白过来肃王这是要做什么,眼中闪过锋芒, “是,臣这就去安排。”   知道这是秦宴的地盘,两人商议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除他们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为安薛盛远的心,秦肃还在他离开之前提了提薛清婉, “让婉儿别担心,待大局定下,本王就会迎娶她过门,尊她为后。”   薛盛远自然是替女儿谢过肃王厚爱,并表示了一番女儿很思念王爷。   薛清婉到底有没有担心或是思念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说有那就是有。   随后,薛盛远匆匆出了地牢,秦肃盖好被子,悠然的闭眼睡觉。   然而这晚的实际情况却跟想象的不一样。   秦宴收到的消息是,薛盛远让次子带着长孙在城门关闭前悄悄出了城。   而薛盛远收到的消息则是,有位对肃王忠心耿耿的大臣在家门口摔断了腿。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的早朝,格外平静,因为什么都没发生。   昨儿早上赵将军的孙儿被人摔断了腿,晚上就有大臣摔断了腿,实在有些巧合。   若今早哪家的小孩儿被杀,晚上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人就会死,他们不敢赌。   他们是支持肃王争权夺位,但那是为了让自己和家族获益更多,更加地位高权重,并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比起所谓的权势富贵,自然是命更重要。   还有另一个让他们害怕的原因,那位摔断腿的大臣今日告假不能上朝,接下来干活也没什么指望,皇上表示,伤筋动骨一百天,特意下令让那位大人在家好好养伤,转头就把他手上的事安排给了别人。   说是暂管,可谁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现在是暂管,以后就是接管,那位大人不仅断了腿,连官位都得丢。   如此一来,就让他们更不敢造次了,今天是这人,难保明天就不会是他们。   他们说得好听是朝中重臣,位高权重的,但皇上若铁了心要收拾你不用你,你能怎么办?   他们可没肃王那本事,能造反篡位。   秦宴甚至还准许了一位大臣去见秦肃,毕竟有些事自己说秦肃不会信,还是让他自己的人说更好。   秦宴并不在意秦肃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反正秦肃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例如,他在散朝后,让李长英去了趟左相府,给薛盛远传了句话: “若有一个百姓死于你们无故引起的纷争,那朕便杀一朝中大臣为其陪葬!”   临走之前,李长英还送上了一枚薛家二公子最爱戴的玉扳指。   据秦宴过后收到的消息,说李长英前脚离开,后脚薛家大公子就扮成下人离开了左相府,大概是在找机会,学其弟出城离京吧。   只可惜,薛家还欠着温尧的灭门血仇呢,秦宴怎么可能让他们走。   过后,秦宴又派人将薛家离家出走的大公子给送回府上了。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那一瞬间薛盛远便明白,自己和肃王一派人早就在皇上的监视之中,他们就是跳梁小丑,被秦宴玩弄于股掌之间。   薛盛远整个人瞬间便颓下来,肩上犹如压着千斤重担。   待人走后,白氏便哭出了声, “老爷,这可怎么办呐。”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年初不是还说等肃王殿下回京,事情就能成了吗?”   刚被送回来的薛家大公子薛允脸色同样难看的很, “爹,地方上那些人呢,让他们动起来啊,不然,咱们就真的没希望了。”   肃王被关,皇上知道他们薛家的一举一动,其他那些大臣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能靠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闹出动静,来缓解盛京局面的焦灼。   薛盛远都气笑了, “人?哪还有什么人?”   “肃王去招惹那个小贱种,以毒换毒,最后将所有人都写上了名册才换来你爹我和婉儿的命,否则我早死了!”   这些事只有薛盛远和肃王知道,他们怕说出来,会让其他人担心,自己乱了阵脚。   可不说,现在他们也无路可走了。   薛允脸一白,张着嘴半响不知怎么接话。   白氏哭得更伤心了, “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啊,给咱们一家找条活路。”   薛盛远沉着脸,他不想要活路吗,等事情结束,死的第一个就会是他,可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都是薛尧那个贱种,如果没有他撺掇皇上,又处处与我们薛家作对坏我们的好事,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爹,叫宫里的人把他杀了吧。”   白氏赞同地表示, “对,杀了他,他死了,事情就好办了。”   “好办?”薛盛远冷笑出声, “皇上为了他遣散后宫,连谢家的面子都不再给,你们还看不出来他在皇上心里有多重要。”   “是毒没下在你们身上,所以这么快就忘了肃王招惹那小畜生的下场?”   肃王只毒了温尧一人,可皇上还回来的却是三个人。   要杀温尧倒容易,可温尧一旦死了,谁敢保证皇上不会发疯似的直接屠了薛家满门?   那就是个疯子,在薛盛远看来,皇上比肃王可疯多了,手段还狠,睚眦必报。   薛盛远心里甚至还有点可惜,怎么皇上不是从太后肚皮里出来的,倘若薛家要扶持的人是他,那会有如今这样窘迫的局面。   薛允和白氏愁眉苦脸,薛盛远也沉默下来。   这时,薛清婉走了出来。   她显然听到了薛盛远他们之前的对话,上前微微屈膝行礼, “爹爹。”   薛盛远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叹了口气, “外头冷,出来做什么。”   薛清婉道: “爹爹,女儿想为家里分忧。”   薛清婉是惦记着嫁给肃王,想要做皇后,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肃王能成功登基,薛家地位尊崇无人能比,而不是如今这样很可能被满门抄斩的局面。   “爹爹,一开始送薛尧进宫就是个错误的,既然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何不拨乱反正,回归本位,女儿愿进宫将薛尧换回来。”薛清婉说的一脸坚定,好似为要这个家做出重大牺牲。   薛盛远苦笑一声, “拨乱反正,那也得皇上愿意拨,你已与肃王有了婚约,不论生死你都是他的人,旁的便不要多想了。”   “可女儿不想死!”   不仅不想死,甚至还有些埋怨,如果当初被送进宫的人是她,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也许,她已经是皇后了。   却全然忘当初是谁死活不愿进宫,才有了替嫁之事。   “女儿想活着,”薛清婉道: “爹,让女儿进宫吧,等女儿讨得皇上欢心后,爹再向皇上表忠心,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太过为难薛家的。等到女儿诞下皇子,我们薛家便能东山再起。”   薛允觉得可行,开口替妹妹说话, “爹,婉儿可是盛京第一美人,哪有男人不好色的,皇上也是男人,婉儿必然很快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就连白氏听着都有几分意动,毕竟在他们看来,男人好色,凭薛清婉的长相,要勾住一个男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唯独薛盛远心里有苦难言,一是因为当年的温家旧事,二是皇上对薛家的憎恶。   当年发生在冷宫的事,薛太后是主谋,他是帮凶,皇上对薛家人之厌恶,绝不可能因为一个薛清婉有所改变。   便是当初温尧顶着薛清若这个名字进宫时,依旧险些丧命。   如今想来,其实一切早有瞄头,皇上那么厌恶薛家人,恨不得赶尽杀绝,怎么可能会因为与太后斗法去救温尧,怕是那时就对温尧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薛盛远越想越深,好半响才被薛清婉唤回神,他听见薛清婉说: “爹爹是不相信女儿吗?”   薛盛远摇头, “不是不信,是……无用。”   说出这两个字时,薛盛远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因为皇上跟薛家的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薛家的希望还是在肃王身上。   薛盛远抬脚往外走, “我入宫去见太后,你们安心在家。”   薛清婉想入宫的想法没被薛盛远认可,有些生气,而白氏则依旧发愁,拉着薛允唠叨, “也不知你弟弟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路上顺不顺。”   薛允想起那枚被李长英送来的玉扳指,心里一样发慌,顺是不可能顺的,很可能人又被抓回了盛京。   但嘴上却宽慰着白氏,如今局面劣势,他得保证不让家里乱起来。   薛家这边发愁,宫里温尧和秦宴可高兴的很。   从长青宫传回来的消息说,长青宫最近越发热闹了,进里面的侍卫也更多,显然太后娘娘大发神威,越战越勇。   温尧和秦宴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让太后娘娘的好儿子亲眼目睹下太后与人酣战的盛景。   再做个鲜明对比,儿子关在暗无天日,寒风彻骨的地牢,亲娘躺在奢华的长青宫内享用男人,场面一定很好看。   正巧这时,李长英进门禀报, “皇上,宫门处传来消息,说薛相入宫求见太后。”   薛盛远有先帝亲赐的令牌,无召也可以入宫觐见薛太后。   “来的好啊,”温尧拍着巴掌笑。   秦宴心情也不错,吩咐李长英, “让人去长青宫做好准备,再命人将秦肃从地牢带出来,朕成全他,让他们母子相见。”   “是,”得了命令的李长英忙不迭走了。   而温尧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秦宴, “别的不说,就你这气人的本事,我都甘拜下风。”   让儿子和弟弟去看亲娘/姐姐与人厮混,人间鬼才。   秦宴手直接揽过他腰, “嗯,一会儿看他们变脸,会更好看。”   有些账,从今日就开始开始算了。   待李长英来回话说都安排妥当了,秦宴才牵着温尧出门,秦肃被铁链捆了手脚,在门外等着。   看到两人牵手出来,秦肃张口就是一句: “恶心。”   温尧丝毫不在乎,笑吟吟的表示, “放心,一会儿还有更恶心的。”   “哼,不知廉耻,”他现在对温尧是丝毫没了招揽之心,只恨不得他立马就死。   骂完,秦肃抬手将手上的链子撞得叮当作响,目光转向秦宴, “你这是怕了我吗,怕我逃还是怕我对你动手?秦宴,你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哎哟,”温尧替秦宴解释, “他是怕你看到一会儿的场景太激动,防止你气得杀人,都是为你着想。”   “至于逃跑,我们敢放你出来,还担心留不住你不成?”   “你要敢跑,铁定成刺猬。”   温尧说完就催秦宴走快点,他太迫不及待想看接下来的场面了。   秦肃不知这两人在卖什么关子,但他赌秦宴不敢拿他怎样,走得特别放心大胆。   直到他发现他们是要去往长青宫,秦肃知道秦宴对自己母后恨之入骨,他去长青宫准没好事,不由开始心慌。   “秦宴,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秦肃质问。   秦宴没理他,温尧冲他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让秦肃越来越不安。   他想往回走,但被人押着,根本回不了头,他被侍卫强行推到了长青宫。   长青宫门外,还站着个薛盛远。   秦肃皱眉,问他, “你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薛盛远给秦宴行完礼,尴尬的看了眼温尧才回答秦肃的问题, “是下官自己入宫的,求见太后娘娘。”   秦肃越发觉得有问题了,没等他再问是不是出事了,就被侍卫推着一块进了长青宫大门。   再穿过花园,最后停在了一扇房门前,那是薛太后的卧房。   里面传来了高昂的吟叫声,一听就能听出是薛太后的声音,她嘴里喊着舒服,同时催促人快些。   秦肃顿时拉下了脸,薛盛远也听的心惊肉跳,哪还有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张嘴想喊话提醒,却见秦宴回头看了他一眼,薛盛远识趣的闭紧嘴巴。   “啊啊…”又是两声娇喘,薛太后在夸人勇猛。   秦宴指挥人开门,他对秦肃和薛盛远二人说: “里面看的更清楚。”   房门打开,淫靡的气息扑面而来,衣服散落一地,从门扔到了床头。   屋内硕大的床上躺着三个人,两男一女,薛太后被一前一后夹在中间,满脸享受沉溺其中。   床帘未放,无遮无盖,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侍卫听到门口动静,再看清站的是什么人后,立时白了脸,慌乱的想要抽身,却被彻底陷入情欲的薛太后拉着不放。   秦宴捂着温尧的眼睛不让他看这么脏的场面,然后问秦肃: “皇兄可喜欢朕送你的大礼?”   ————————   确实快要结束了。 第三十九章   秦宴曾经也收到过这样一份大礼,是当年还是贵妃的薛太后命人将他带到冷宫去看的。   他的母妃正在冷宫中被几个侍卫强迫,那些畜生一样的男人将她围在中间,肆意羞辱折磨,任凭她怎么挣扎怒号都摆脱不了。   她还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小小一个,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   不堪其辱的她一头撞死了台阶上,死不瞑目。   那也是秦宴第一次杀人,他刚刚十岁,在冷宫过了几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个头比同龄的秦肃小很多,却拿着比自己身子还长的刀杀了所有欺辱他母妃的人。   那日的冷宫血流了一片,那时秦宴才跟着师父学了半年功夫。   过后除了他,除了那几个幕后指使,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他们只知谢妃在冷宫自尽,那些侍卫看护不力,被赐死。   而秦宴搬出冷宫,终于过上了点像人过的日子,没受到任何惩罚。   他知道,那只是他父皇不想让人知道真相,想要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所以用把自己牵出冷宫这样的法子来掩盖事实,也是堵自己的嘴。   秦宴早慧,他清楚自己那时不是薛贵妃等人的对手,但他要为母妃报仇,所以一直刻苦练功,一直忍着,筹谋,直到他父皇病重,秦肃杀了太子,而他半路杀出,摘了秦肃原本到手的帝位。   先帝不是他杀的,他答应过母妃,不会沾至亲之人的血,所以他陪着那老东西熬,熬到他不甘心的咽气闭眼。   “秦肃,你喜欢这份大礼吗?”秦宴又开口问了句。   问的同时,他自己耳边仿佛也响起了当年的那句: “贵妃娘娘让奴婢问三皇子,可喜欢这份生辰贺礼?”   是的,他母妃死的那日,是他十岁生辰。   “秦宴!”秦肃双眼发红,手中铁链被他舞得叮当作响。   温尧在旁边提醒他, “唉唉唉,别激动,你没看到你母后多享受嘛,现在还拖着那两个侍卫不肯让他们走呢。”   温尧自觉是个成年人,脏是脏了点,但哪有什么不能看的,于是强行挪开了秦宴的手,看完哇了声,并称赞薛太后厉害。   现在见秦肃气得恨不得杀了秦宴的样子,那自然是要站出来帮自己人。   “对了,你看着你娘这样恶心不,想吐吗?”   “嗐,这都不算啥,要是我们再晚几天带你来看,屋里可就不止三个人了,这些日子以来,长青宫的声音就没断过,太后娘娘可真是风韵犹存,老当益壮啊。”   温尧搁这儿胡乱用成语,嘲讽值拉得满满当当。   秦肃一下就转眼看向了温尧,眼神杀气十足。   “本王当初就该弄死你!”   温尧笑,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你自己作的孽,你看你不给我下毒,你娘怎么会中毒呢?哦,还有薛家的人也因为你遭了殃,不然你也不至于为了解药把自己手下的人名册贡献出来。”   “如果你没在给我解药里做手脚,下什么不该下的毒,”温尧抬手,带出个请的手势, “你娘也没这享受男人的机会。”   “所以说,肃王殿下功不可没,是吧,左相大人。”他还顺便把薛盛远也给拖下水。   薛盛远是全然不知怎么接话,他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便直了眼,在外头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糟了,可没想到屋里还不止一个男人。   薛盛远满脑子都是,皇上会不会治薛太后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然后牵连薛家。   本来就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个女人不帮着想法子替他们解决困境竟然还来添乱,薛盛远才是气得最想撸起袖子进去打人的。   不,应该是杀人。   可他得忍着,这事肃王能干,他不行,皇上随时随地都在抓他的把柄,他不能自己送上门。   薛盛远一言不发。   秦肃只死死瞪着温尧,怒骂: “贱人!”   温尧张口便反击, “比不得你娘。”   “来人,泼醒太后,”有温尧帮他出头吵架,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就好。   李长英早早派人过来准备,长青宫原本的宫人全被带走了,就连薛太后的暗卫都已经被处理了,现在外面全是秦宴的人。   刚吩咐完,便有两个内监提着冷水冲进屋子毫不犹豫的将水泼到了床上。   两桶冷水,薛太后再怎么样也该清醒了。   她第一反应是出声斥责, “放肆!”   接着又开始喊杜嬷嬷, “杜嬷嬷,哀家不是让你守好门谁也不许来打扰哀家吗,你怎么看门的。”   等说完,看到身边两个没被她抓住的侍卫着急忙慌的下床找衣服穿,薛太后才察觉到情况不对。   一摸自己的脸,全是水,床上也是,但最可怕的是门口站着的人。   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给自己套了一层遮盖在身上,跪到地上砰砰砰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秦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只瞧着薛太后。   那眼神,像极了她当年去看谢妃尸体时的反应。   薛太后心里一咯噔,终于慌乱了,她抓起被子盖住自己,哪还有先前的淫乱放荡,只浑身发抖,从头凉到了脚。   “哀家,哀家……”   她想说话,却也只哀家了个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说出来。   因为她发现不止秦宴,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哥哥全都用一种让她觉得害怕的眼神在看着她。   让她连骂秦宴的话都说不出口。   秦宴看着这样的薛太后缓缓笑了起来, “那道圣旨,从今日起就无用了。”   “什么圣旨?”温尧好奇。   连薛盛远都看了过来,唯有秦肃,在跟他亲娘大眼瞪小眼。   “自然是封她为太后的圣旨,不然你以为朕会容得下这个女人,”秦宴点了几下温尧的鼻子,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薛太后死的心思。   不用温尧问,秦宴便主动解释了, “先帝将传位圣旨交给朕之前,与朕做了个交易,他要朕尊这个女人为太后,直到她死为止。”   “朕也提了个条件,她若无错,朕可以不杀她,但是她若是自寻死路,朕就绝不会留她。”   “如今她做出这种对不起先帝的丑事,你说,朕还怎么好留她。”   “还不是你算计哀家的!”薛太后听清楚秦宴的话,像是找到了反击的点,立马冲她怒吼。   温尧不甘示弱替秦宴回击, “那也是你儿子动手在先,他下毒时可没想过你。”   秦宴也给她提醒, “药性发作时,你也没让人请过御医,而是直接叫了侍卫与你厮混。”   “但凡你心里有父皇,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母后,儿子对你太失望了。”   秦宴说完,秦肃竟又补了句。   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母后是这种浪荡不堪的女人。   对父皇一点都不忠。   即便是解药性,从头到尾只要一个人就够了,他也好替她开脱,这一切都是秦宴害的。   “母后,父皇驾崩前一直念着你,费心为你我筹谋,这便是你的回报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自己儿子质问,责备,薛太后瞬间白了脸,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温尧偏头与秦宴对视,没想到秦肃还挺在乎他那个爹的。   不过也是,到死都在为他们母子筹谋,多少有点感情。   而且谁见到自己亲娘与两个男人混战,都会接受不了吧。   极度的愤怒过后,秦肃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问秦宴, “你想怎么处置她?”   “那还用,自然似是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娘是个什么……”   回答他是的温尧,不过温尧话没说完就被秦肃一声怒斥, “闭嘴,本王没问你。”   秦宴是个相当合格的撑腰人, “他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秦肃闭了闭眼, “你给她一个体面,算我求你。”   秦宴冷笑,当年谁又给过他母妃体面呢。   但反应最激烈的却是薛太后,她指着秦肃, “你在说什么?你要哀家死?”   “肃儿,你还记不记得哀家的身份,记不记得哀家是你什么人?你竟然要哀家死,你…你当真…”   薛太后气得面红脖子粗的,恨不得掀开被子走过来狠狠甩文秦肃几巴掌。   秦肃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母后,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秦宴设下的局,他就是要你死,他要报仇,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他想将你做的这些事昭告天下,让你身败名裂人人唾骂,你难道想连死都不得安宁吗?”   “哀家不想死,没有谁能要哀家的命,来人,快来人,杜嬷嬷,人在哪儿?”   薛太后冷着脸开始呼救,只是半天,没有一个人应她。   秦肃接着劝: “母后,早就没人了,儿臣的人没了,你的也没了。”   “你体面些。”   被自己儿子一句一句劝着让她去死,薛太后哪还忍得住, “体面,哀家要什么体面,哀家只要活着,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哀家真是白养你白为你操心那么多了。”   “不过是睡了几个男人,谁敢说哀家的不是,当年在冷宫,谢舒颜那个女人睡得还少……啊!”   话未完,薛太后突然惨叫一声,起初众人还没明白她怎么了,直到血从她眼睛渗出来,他们才注意到,薛太后的眼睛被一枚暗器扎烂了。   是秦宴自己动的手。   薛太后惨叫着喊她的眼睛,还在骂伤她的人。   秦肃露出担忧的神色,但到底没进门去看她。   然后他听见秦宴在他耳边说: “她不是朕的血亲,所以朕能杀她。”   “你放心,她不会体面,朕要她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朕要让她扒光了斩首,让她的尸身悬于城门,朕要她尸骨无存!” 第四十章   秦宴透出来的杀意太明显,薛太后更清楚自己做的那些陈年旧事,知道秦宴不会放过她,一时间,整个人身子就软了,半倒在床上,睁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肃呐呐地张着嘴,似乎想求情。   然而秦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道: “别急,下个就是你。”   至于薛盛远,秦宴看了眼,这个人不用他来处理,他爱妃的仇可以亲手报。   秦宴牵着温尧要走,温尧笑着冲薛盛远等人挥手, “左相大人,您等着啊。”   薛盛远藏在袖子中的手抖了抖,只觉得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把这个小畜生给杀了呢。   秦肃跟他一样后悔,总觉得温尧死了,就什么都会不一样。   秦肃被押回地牢,薛盛远出宫,那块先帝赐的牌子还被收了,以后再想随意进出宫是不可能了。   两人走时脑子都有些浑噩,感觉像是回去等死。   秦宴向来说话算数,他说要薛太后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离了长青宫便吩咐李长英去办这事了,旁的不说,至少得先把薛太后的风流韵事先传出去,这样后头薛太后被游街斩首的时候,才会有更多人来看,才会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秦宴不怕人骂他不孝,那又不是他的娘,有什么不孝的。   更何况薛太后干的可不止找男人这一件事,曾经那些在长青宫死于被她打死的人,都是她的罪证,还有谋害他母妃。   当年的事不好再提,秦宴没打算将自己母妃的事再牵扯进来,仅那些能说的,也已经够薛太后死上个几回了。   薛太后也被关进了地牢,就在秦肃对面,据说叫的歇斯底里,一张口不是哭喊就是在骂秦宴和温尧。   等到再晚些,千人斩的药性发作,她最近习惯了男人的身子哪里忍得住,便开始勾引起地牢的守卫,那放浪的模样叫秦肃看了个清清楚楚,对薛太后再没了一丝不忍。   后悔也多加了一层,他当初就不该换什么解药来救这个女人,也不至于自己被秦宴拿捏成这样,还丢尽了脸。   他怎么有这么个肮脏下贱的娘。   秦肃闭上眼,不肯再看这边一眼,即便到了第二天薛太后被人拖出去游街,他依旧一句话没说,无论薛太后怎么喊他,他都没反应。   秦宴让人去散播了消息,街上百姓都知道了,更别说朝中官员。   上早朝时有人也提过,觉得那到底是太后,事关皇家颜面,希望秦宴能从轻处置,给薛太后一个体面。   而更多的人则是沉默,站在秦宴这边的人知道这回薛太后要死,还挺高兴的,毕竟那也是个麻烦,成日在后宫给皇上找茬儿。   站在秦肃那一边的,是真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求少说两句,回头皇上不杀他们,能保住一条命。   毕竟以如今情形来看,哪还有什么篡位成功的可能。   薛太后都这样了,肃王还能好哪里去。   还有那薛盛远,今儿直接告病假,都没来上朝。   最近外无大事,民间无灾无祸,日子过的充实,都欢欢喜喜盼着过年呢,所以早朝也就上的格外沉默。   秦宴并不喜欢,他不想朝堂成日提的都是后宫那些事,朝廷官员的心思要放在为民造福,为大渝安定上。   于是秦宴没理会那些说要从轻处置薛太后的,反而新颁布了一条律令,往后的朝堂,只议国事。   嗯,反正就是,薛太后死定了,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皇帝的独断专权大概就体现在这个地方吧。   薛太后去游了一天的街,被百姓的臭鸡蛋烂菜叶子砸的浑身污秽,然后又被带回来了。   第二日接着去,同样一身脏污的回来。   再是第三天,薛太后从开始的乱吼乱叫见人就骂到第三日时已经变成了麻木。   第四日,守卫来开门时,薛太后都没像之前那般挣扎,她知道自己躲不过。   只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是要送她上路的,守卫端了一碗粥给她, “吃吧,吃完好上路。”   “上路?上什么路?”薛太后原本麻木的眼珠子转了转,察觉到不对。   没等守卫说什么,她便厉声道: “你们是要哀家死?”   “你们谁敢?哀家可是太后,你们谁敢动哀家一下,哀家让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像突然神志清醒般,薛太后反应激烈,一直在骂守卫,还将送来的白粥给踢洒了, “狗东西,一群下贱的奴才也敢哀家面前撒野,哀家要杀了你们,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守卫们对此面无表情,只当是她临死前最后的挣扎,还是无用的挣扎,等薛太后自个儿骂累了,就把枷锁往她脖子上一套,拉出了牢房。   对面的秦肃也被带了出来,他满脸阴沉,一眼也没多看薛太后。   薛太后骂他不孝,觉得秦肃也要跟着自己一块被砍头,觉得他活该。   但骂着骂着她就哭了起来说不想死,让秦肃去找秦宴求情,说完觉得求情不行,又催着秦肃赶紧造反, “杀了那个小贱种,哀家当年就该把他和他的贱人娘一块弄死。”   薛太后恶狠狠的磨牙,其模样反应哪还有什么名门闺秀,太后的样子,跟那些人人憎恶的泼妇差不多。   “那倒不是,皇上没说今儿要砍肃王殿下的头,只说今儿是他生辰,送他一份生辰礼。”   听到生辰二字,秦肃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   只不过守卫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将人堵了嘴,在套住头,只在眼睛处剪开两个洞,以便他看的清。   母子两被带出地牢,然后送出了宫,去往西城的菜场斩首。   一个被按在了铡刀之下,一个被蒙着头押在人群之中。   周围是百姓此起彼伏的谩骂声。   铡刀落下,一股鲜血溅出,染红了地,也染红了秦肃的眼。   他在心中想,秦宴做的可真绝,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   若这话让秦宴听见,秦宴一定会告诉他,他从来都只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秦宴和温尧也出来了,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一幕,秦宴心中松了口气,却并未觉得有多高兴,即便狠狠惩治了那个女人,也要了她的命,让她身败名裂人人唾骂,可那有怎样呢,他母妃活不过来。   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只剩白骨。   温尧抓着秦宴的手,在他掌心中挠了挠, “看,咱们大仇得报。”   “这老妖婆当初那么凶,现在不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等回去你就把她给废了,什么太后之位,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东西,说她是畜生都抬举她了。等她一废,正好就把你娘从太妃重新册封为太后,往后我多叫几声母后给她听。”   秦宴听着温尧的话,本来想说自己母妃并不稀罕什么后位,她估计也不乐意给先帝当皇后,但听到温尧说他要叫母后,秦宴便当场改了主意, “好,都听你的。”   不是给那老东西当皇后,而是自己这个儿子给她挣的太后之尊,两者是不一样的。   见他答应了,温尧便拉着秦宴的手往外走, “今儿报了仇,还解决了个大麻烦,怎么也得庆祝庆祝,咱们去吃好吃的。”   反正对温尧来说,庆祝就是吃,想吃什么吃什么,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到撑。   秦宴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庆祝,任由温尧拉着他往外走。   今日天气不错,无风无雪,还出了太阳,虽没什么暖意,但到底叫人觉得高兴。   温尧钻进一个胡同里找了家小饭馆,叫了一桌子菜,他和秦宴是吃不完,但跟着来的人不少,每个分分,就能吃到好多种菜,吃了个满嘴油,眉开眼笑。   秦宴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就觉得为什么要不高兴呢,他大仇得报,他母妃泉下有知,也一样会高兴的。   后面的情况便反过来了,成了秦宴拉着温尧在街上闲逛,满街的凑热闹,看了杂耍,甚至还去看了人斗鸡,若不是时节不对,还能看到斗蛐蛐的。   在回宫之前,两人还去恭王府蹭了顿饭,温渝看到温尧可高兴了,自己下厨收拾了一桌子好吃的。   秦姝与温尧也有说不完的话,活泼又欢快。   除了说恭王对她有多好之外,还说自己结交了好些朋友,都是入冬后设宴请她去玩认识的。   从前在薛家时,她是庶女,白氏不在乎她,薛清婉怕她抢风头,别说赴宴,连门都没出过几次。   如今成了恭王之女,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想巴结她的人可多着呢。   刚开始出去的时候也有人明里暗里地嘲讽她,说她是她娘偷人生下来的。   秦姝也不还嘴,只拉着人要对方来恭王府当着她爹娘的面再把话说一遍,前前后后吓了几回人,就没人敢在她跟前嚼舌根了。   秦姝也因此交到了几个对胃口的闺中好友,她全都献宝似地说给温尧听。   温尧也替妹妹高兴,小姑娘没像书中那般背负那么多的仇恨,也不用吃多少苦,虽然做不成大女主了,但这样也挺好。   温尧把她狠夸了一段,小姑娘可高兴了,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还不肯让温尧走。   最后温尧是被秦宴黑着脸强行拉走的,并在心中表示,以后一定要少来恭王府。   温尧笑嘻嘻地问他, “吃醋了吗?”   “是不是吃醋了?”   “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到难以自拔?”   秦宴想,他确实难以自拔,便点头道: “对,毕竟每回都是爱妃你推着朕拔出来的。”   “啧,”温尧骂他, “流氓!”   “不过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儿上,允许你流氓一回。”   秦宴便笑了,说: “那朕一定让你每天都心情好。”   温尧又骂他, “大流氓!”   不过嘴角却是含着笑,反正秦宴流氓的时候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正好凑一对。   ————————   祝大家明年财源滚滚! 第四十一章   谢家   谢盈霜自从被遣散出宫后,谢家便没安宁过。   谢盈霜很清楚秦宴对谢家并无什么好感,不仅因为谢家这几年来做的那些霸占民田贪污受贿之事,还因为谢家曾经抛弃了谢妃。   当年谢妃被先帝打入冷宫,谢家怕被牵连,便迫不及待的跟谢妃撇清了关系,谢妃被关入冷宫后想法子让人给谢家送过信,想让谢家出些银两疏通下宫人,让其对秦宴多照顾几分,毕竟那时秦宴还小,冷宫寒苦,谢妃怕秦宴在冷宫活不下去。   谢家面上是答应了,也的确入宫塞了银子,但做的却是落井下石之事,让人“好好关照”谢妃和秦宴。   在冷宫吃冷饭馊饭是常事,但好歹一日三餐,有得吃。可被谢家打点过后,谢妃和秦宴母子两人,一日竟只有一餐,更过分的时候两日甚至三日才有一餐,是要活活将两人饿死。   谢家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被打入冷宫的谢妃辱没了谢家门楣,本就不该活着了,早些死了也好。   第二个原因则还是因为怕谢妃牵连谢家,觉得人一死,先帝总不至于赶尽杀绝。   而他们想让秦宴跟着一块死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怕秦宴长大后报复谢家。   吃的不够,那些馊饭被谢妃全让给了秦宴,是不好吃,可总比没得吃好,至少能活着。   而为了不让自己母妃饿死,秦宴钻狗洞出冷宫去偷吃的,皇宫的人向来欺软怕硬,一个被赶到冷宫的皇子,又被谢家特意交待过要给他点教训,所以秦宴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什么挨打,钻胯是家常便饭,每日被那些内监宫女欺负够了,他就能讨到一口别人剩下的吃食带回去。   谢妃知道儿子是为了让她活下去,也知道自己是儿子唯一的依靠,所以什么都能吃,只要能活着就行。   母子两过了一整年饥肠辘辘的日子,直到谢妃曾救过的一个侍卫升了统领,靠着对方时不时地接济才好过些。   那些日子太苦了,所以秦宴十岁还不如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儿高,不过至少活着,后面还可以跟着侍卫习武。   至少活着,是那段时日里,秦宴和他母妃最常说的话。   但好景从来不长。   无论是在谢家看来,还是在当时薛贵妃看来,这母子两的命都太硬了,他们不喜欢这样的。   谢家打算把事情做得再绝一些时,薛贵妃出手了,然后不堪受辱的谢妃自己一头撞死,秦宴出了冷宫,过上了人过的日子,不受宠,可也是个皇子。   在秦宴登基的时候,谢家曾无数次庆幸,当年不是他们先动的谢妃,不然秦宴肯定第一个就会拿谢家开刀。   毕竟当年那些侮辱过他的宫女内监还有侍卫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便是提前死了的也叫秦宴给挖坟扬了骨灰。   谢家为自保,在秦宴刚登基的时候积极站队,把女儿送进宫,以此来讨好秦宴。   起初是很小心谨慎,可随着秦宴不断封赏谢盈霜,让她成了后宫唯一的贵妃,还对谢家委以重任,谢家觉得秦宴需要依靠谢家来坐稳皇位,意识到了自家的重要性后,心就大了。   心一大,胆子也跟着变大,再做起某些事来,自然也就放开了手脚。   在秦宴忙着跟肃王一派人斗来斗去时,谢家已经敛了数不清的家财,养了好多人,护卫,杀手,还关照着下头有用的官员,企图成为第二个薛家。   直到一道圣旨下来,把谢盈霜这个贵妃遣散出宫,谢家人才开始意识到皇上并未有多在意他们。   谢盈霜闹着让父亲祖父在朝堂上联合人给秦宴施压,让他把遣散后宫的圣旨收回去。   才刚计划好,秦肃就被关了,朝堂上吵的都是跟放不放肃王有关的事,谢家人压根没开口的机会。   原想着等肃王的事情过了再提,可没想到秦宴竟然要斩了薛太后,还不让在朝堂上提国事以外的事。   这个时候,谢家也反应过来了,连薛太后皇上都说杀就杀,其他人还有谁他动不得?   自以为做事很小心的谢家也慌了,开始思索怎么躲过皇上的这轮清算。   “杀了薛尧!”   整个谢家,只有谢盈霜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一定要杀了薛尧,若不是那个贱人,表哥绝不会遣散后宫,都是因为他!”   谢盈霜现在只想重新入宫,继续当她的贵妃。   她知道谢家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但又总忍不住想,表哥屡次册封她,满后宫只她一人是贵妃,独有的尊贵,表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她。   只不过如今被薛尧那个狐狸精贱人迷了眼,只要除掉薛尧,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看着家里其他人担心的不行,谢盈霜更加意识到自己贵妃之位的重要性,她迫切的想要回宫,只要她坐稳贵妃之位,表哥就会看在她的面上,对谢家从轻处置。   她也会让家里人改正错误,不会让表哥为难的。   不知是不是秦宴毫不留情将她赶出宫,谢盈霜受了些刺激,脑子里每日想的都只有这两件事,杀温尧,回宫当贵妃,再装不下其他。   “要不试试看?”谢父向自家老爷子,也就是谢盈霜的祖父提议。   谢老爷子是大渝朝有名的大儒,学生众多,向来清高。   他自己不沾染钱财之事,但也不会拦着家里人,毕竟他的清高需要足够的钱财来维持,这偌大的谢家也需要一代代地传下去,总得在有机会的时候多积累些家业。   只不过事到临头,让他来处理这些他眼中的俗事,他便不耐烦。   板着脸道: “有把握就去办,可别再像当年那样了。”   他说的是当年下手太慢,没让秦宴死在冷宫的事。   谢父应了声, “爹放心,儿子早不是当年了,”他觉得当年他还是太心软,现在绝不会了。   更何况要杀的不过是个挡他们谢家路的外人,为何要心软。   事情就此定下,谢父去安排人,同时交待女儿好好养身子,回来没多久,整日不是哭就是闹,哪有之前娇艳,重新入宫也难得皇上喜爱。   “女儿知道了,劳爹爹为女儿操心了,”想到薛尧即将死,谢盈霜觉得自己不用养,现在就好得很。   谢家计划着对温尧下手,温尧这边也在跟秦宴商量,下一个是秦肃还是薛盛远。   秦宴摇头,说不急, “朕答应过母妃,所以不能杀秦肃。”   温尧眨眼, “总觉得你在憋什么坏水。”   “爱妃果然懂朕,”秦宴扬起嘴角,他最近很爱笑。   “那爱妃不如猜猜,朕想做什么。”   温尧道,这还不简单,借刀杀人呗。   秦宴: “不,朕准备让他们自相残杀。”   手段不新鲜,好用就成。   温尧对此十分好奇,拍拍秦宴胳膊, “展开说说。”   “朕只需对薛盛远说,让他给朕办件事朕便给他薛家留个后就成。”   薛家如今走投无路,全死和能活一个,薛盛远知道怎么选。   秦宴现在不动这些人,就是在折磨他们,明知头顶有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而在刀没掉下来之前便要一直提心吊胆,薛盛远如今就是这样。   “为了留下薛家血脉,杀一个让他们薛家陷入如此境地的人,薛盛远为什么不愿?”   秦肃又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在外面有人,只是之前忌惮秦宴的反击才暂停了对官员家中孩子下手的事,可如果得知薛盛远要杀他,秦肃难道会坐着乖乖等死?   他现在是斗不过掌握全局的秦宴,可不见得就拿不下薛家。   双方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秦宴就可以坐收渔利。   温尧听完表示, “果然是坏水。”   “那这两人不动,你打算朝谁下手?”   “朕先带你见个人,见完再告诉你。”秦宴起身,拉着温尧出门。   人被带进了宫,一同而来的还有温渝,温尧立马就猜到了对方身份,那个当年将他从大火中抱出来的温家亲卫。   十七年过去,对方已然老了。   满脸皱纹风霜,两鬓已白,双手粗糙还有裂口,看着日子过得极苦。   对方在看到温尧的时候,惊讶过后便红了眼, “小公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小人赵升给公子请安。”   温尧上前扶人, “快快请起,赵护卫你是我的恩人,该我谢你才对。”   温尧拱手,对着赵升郑重一拜。   赵升忙说不敢,铁血汉子快哭得不能自已。   他情绪激动,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小人当初离开盛京的时候遭人追杀,被砍了好几刀后滚下山崖,幸好被崖下的一对老夫妻救下。没成想刚养了几日伤,追杀的人又来了,老夫妻为小人丢了性命。”   赵升提及往事,满目悲伤。   温尧他们听着,都没插话,赵升所说如同身体表现出来的那般,很苦。   他隐姓埋名,居无定所,从不敢在一个地方长住,就怕有追杀找到他,还会牵连无辜之人。   这些年赵升一直是孤身一人,全靠打猎为生。   他一直关注着朝廷的消息,盼着薛盛远早死,盼着有朝一日温家旧事能重见天日,还温家一个公道。   秦宴的人找他,也是费尽了力气,既不知寻人的方向,又怕被薛盛远的人察觉,所以从年初找到入冬才有消息。   如今人来了,证人有,待还在边关的温家旧部入京,便是真相大白之日,是薛盛远的死期!   “要过年了,还有半月。”温尧说。   秦宴握住他的手, “来得及,朕说过不会让他们过年,就不会。”   温尧偏头朝他笑, “我信你。”   他再等半个月,世上便再无薛尧,只有温尧。   温尧跟温渝说了会儿话,送她和赵升出宫后,温尧想起自己之前问的那个问题。   “所以,下一个人是谁?”   秦宴眼睛看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事,他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谢家。”   ————————   元旦快乐!!! 第四十二章   温尧看着拿着刀子可劲儿往自己跟前送的宫女,觉得秦宴应该好好整顿下后宫,把用不到的宫女和内监还有那些嬷嬷们也给遣散清理了。   不然这见天地来刺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真的很烦人。   这是温尧这两天内第二次被刺杀了,上回是个内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藏到了他床底下,如果不是秦宴最近都跟他一块儿睡,温尧觉得自己就该交待了。   内监嘴里还藏了毒,没等人问就自己自尽了。   而现在,他不过是来御花园看看梅花顺带赏个雪,就又被人拿刀子捅,温尧觉得就没他这么惨的穿书者。   最离奇的是,他除了被欺负,竟没有任何金手指,简直见者伤心闻着落泪有没有。   好在身边随时跟着人,宫女很快被拿下了。   温尧都懒得问对方是谁派来的,交给秦宴送他的两个宫女, “你们处置吧,”他就不管了。   温尧转身离开,红月继续跟着他, “公子,还要继续摘梅花吗?”   不知何时起,温尧身边人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公子,不再是先前的昭仪,温尧挺喜欢。   “摘,多摘点下来,晚上我泡澡用,”反正他闲来无事,时间多的很。   等温尧摘够了梅花,李长英来了,来给温尧传信的, “温公子,皇上说今儿想吃鱼。”   温尧翻了个白眼, “我是他厨子吗,他想吃就找御膳房做去啊。”   李长英赔笑, “皇上夸公子您厨艺好呢,他就爱吃您做的,说是里头包含了公子对皇上的倾慕之情。”   他倾慕个屁!   温尧觉得自己更多的时候就是想睡他。   虽然可能也有那么一点感情吧,温尧想,毕竟总睡,还是很容易出感情的。   “知道了,让他忙完早些过来,不然凉了不好吃。”男人嘛,总是心口不一。   说完,温尧就提着篮子往栖霞宫走,说起来他自己也馋鱼了,尤其是酸菜鱼,最近也不知怎地,就爱吃酸辣味儿的。   等他撸起袖子将酸菜鱼做好,又随手炒了个豆芽,秦宴就到了。   温尧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怼, “端过去。”   豆芽是因为有了火炕,百姓种出来的,正好给这没什么蔬菜可吃的寒冬添一道菜,如今在外头卖的很是火热。   御膳房的厨子们也发了不少豆芽,天天吃肉上火,温尧就让红月去御膳房要了些来。   秦宴笑着将盘子接过,低头同温尧说: “辛苦爱妃了。”   温尧横他, “你低个屁的头啊,显得我很矮似的。”   温尧敢保证,他绝对有一米七五,秦宴就比他高半个头来着。   秦宴顺手揽了温尧肩膀一块同他往屋里走,靠近他耳旁耍流氓, “爱妃最近有些暴躁,是朕夜里不够卖力,没帮爱妃将火泄完吗?”   温尧才不承认自己暴躁, “我不是一直这样说话吗,”他拍开秦宴的手,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先给自己来了碗酸菜鱼汤。   这汤是用鱼头炖出来的,即便加了其他调料,也一点不影响它的鲜,在这寒冬腊月来一碗,幸福翻倍。   秦宴有样学样,喝一口就开始夸温尧手艺好,饭桌上早没了什么规矩。   就是自己人,是最寻常的夫妻,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不用顾忌对方的身份。   温尧觉得这才是对的,而秦宴很喜欢,也很珍惜,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日子,从前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日子。   现在一因为有了温尧,他好似什么都有了。   秦宴看温尧的目光充满了甜蜜,像含了糖。   温尧拿胳膊肘怼他, “你别搞的这么黏糊,有什么东西都快溢出来了。”   “那自然是朕对爱妃的喜欢,”秦宴接的毫不犹豫。   温尧嫌他油腻,同时又挺受用。   男人嘛,谁不喜欢甜言蜜语。   等吃得差不多了,温尧提起自己在御花园被刺杀的事, “你先前白养了那么多人,还尽是给别人养的,太亏了,你看能不能想法子把他们花的银子给要回来?”   温尧不仅能赚钱,他还挺能抠。   秦宴对他顺从的很, “那回头朕让人算笔账,算好了就去要,给不出就去找他们主子。”   总归他知道人都是谁送来的,主子很好找。   温尧投去赞赏的目光, “这才对,还有那些用不上的人,查一查,总不能继续白养一批杀手,”专门来刺杀他,温尧提起都觉得委屈。   “朕知道了,”他忙着前朝的事,倒把后宫给忘了,又让温尧陷入了危险中,是他不对。   温尧想想, “要不我来审吧,反正我没事干。”   “好,”秦宴无有不应。   他还提到一件事, “先前长青宫的杜嬷嬷,朕手下的人从她口中问到一个消息,说那个女人还有一步暗棋,在死之前她已经下了令让来对付你。只不过杜嬷嬷也不知暗棋到底是谁,朕会让人在后宫仔细查,你也要谨慎些。”   温尧: “……”   顿时就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甚至还想摔碗, “她有病吧,老巫婆,我到底哪儿值得她费尽心思地针对了。”   温尧气得拿筷子直拍桌,然后骂薛太后神经病。   秦宴安抚他, “没事,有朕在,朕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温尧表示: “我不急,我只是很生气,”气到恨不得让那个老巫婆再死一次。   如今薛太后的尸体和脑袋都还在城墙上挂着,秦宴说会让她悬尸于城门处,自然说到做到。   等来年夏天,人晒干了,才好挫骨扬灰。   秦宴想着要不要去问问秦肃,如果秦肃肯说,他可以考虑给薛太后留半个全尸,毕竟现在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了,想完整肯定不行。   “别了,”温尧看出他想法,给否定掉, “他现在就剩一条命,你却是有软肋的,不划算。”   万一秦肃还动了什么别的心思,或者将计就计干掉自己,那秦宴还不得疯,说不定就给秦肃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温尧道: “我自己留心些就是,只要我不出宫,算来算去也就是宫里这些人。”   外头的人想要进来太难,不说宫中那么多随时随地巡逻的侍卫,就是秦宴的暗卫也不会允许,等把钉子除掉,他再出宫干活也不迟。   秦宴点头,决定听温尧的,然后又说起水泥研究的进展,前几日工部的人铺了一截路,昨儿干了,今早时工部的人就高高兴兴上了折子。   水泥可以开始大量生产,玻璃这边也不差,秦宴掏出个粉色的琉璃猪给温尧, “朕特意吩咐让人做的,就只有这一个。”   温尧: “……”   一个白眼,又一个白眼,温尧板着脸说,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还有证据。”   “你才是猪,还是粉色的猪!”   秦宴说: “那倒没有,只是想起了爱妃夜里的时候,”秦宴低声说给他一人听, “又白又粉,腰也软,朕……”   温尧一筷子酸菜塞他嘴里,有什么话不能晚上说,非得在饭桌上说,真是,真是有伤风化,哼。   温尧哼他一声,秦宴嘴角笑意更甚,表示, “朕下午不忙。”   温尧感觉自己脸有烫,但嘴上气势不能输,他说: “好巧,我也不忙。”   大冬天的,就适合在床上这样那样,管他白天晚上。   如今都不用什么淫毒发作,两人就能胡天胡地很久。   待天黑,爬起来吃晚饭,秦宴正好听人禀报谢家的事。   “谢家已经开始转移家财了,只今儿一日就悄悄从府里运出三大箱银子。另还有不少珠宝玉器,属下潜入谢府中搜寻过,搜到了这些。”   暗卫递上来一大叠的地契,有在盛京周围的,还有别的州府的,温尧过来加了下数量,感觉至少两个皇宫起。   “人呢?”秦宴问。   “人还没动,据属下探听到的消息,他们还想让谢盈霜重新回宫做贵妃。”   “他们在想屁吃!”秦宴还没说什么,温尧就暴躁开口了。   说完,又凶巴巴的看着秦宴,秦宴格外受用, “爱妃放心,朕只有你,这后宫不会再有其他人。”   温尧道: “当然,我想说的是她还想来吃咱们家的粮,花咱们家的钱,做什么春秋大梦。”   至于秦宴还敢动别的心思,温尧往他那自己才使用过的位置瞄了眼,给你剁掉!   秦宴下意识动了动腿,虽然温尧话没说出来,但身为男人,都懂。   秦宴立马表忠心, “朕一定会替爱妃守好家财的,绝不许任何外人觊觎。”   所以谢家,就到此为止了。   秦宴叫来李长英,将那一叠地契给他, “送去刑部,告诉他们,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如果不处置,那就等着朕收拾他们。”   “是,”李长英应声,知道这话一出,谢家是再没任何活路了。   “钱,”温尧可劲儿戳秦宴肩膀, “搜刮的民脂民膏,记得让人全找出来,到时把地契还给那些百姓时,再给些补偿,好歹让他们有银子买种子。”   谢家是块大肥羊,温尧想着银子一半进国库,另一半可以用在百姓身上,比如搞搞水利或着肥料之类的,得让他们田地里增产。   温尧也不跟秦宴掰扯了,跑去写自己的计划。   秦宴见他这么急,觉得谢家的银子应该快点到位,不能让爱妃等,所以又多交待了李长英几句, “让刑部动作快,抄家也要快。”   接着又吩咐暗卫, “把先前运出去的那些银两,全送到宫里来。”   两人领命去办,原本还能多存在那么几日的谢家,今儿不巧撞在了枪口上,几乎是一夜覆灭。 第四十三章   “放开我,本宫可是皇上的贵妃,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敢碰本宫一下,本宫就让皇上砍了你们脑袋!”   抄谢家之前还要做一件事,那便是将谢家人全部收押入狱。   那一叠地契,加上谢家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罪名被证实,秦宴直接判了谢家个满门抄斩。   没留丝毫情面,谢家的所作所为也不值得他留情。   刑部派人来谢家抓人时,谢家叫喊连天,男人喊着冤枉要见皇上,女眷一边哭一边说跟她们没关系,她们什么都没做。   谢盈霜这位入宫当过贵妃的要与众不同些,这会儿还把自己当作是贵妃,张口闭口就是要杀人。   领头之人听到谢盈霜的话后笑了起来, “皇上如今可没什么贵妃,罪犯谢盈霜胆敢冒充贵妃,是想让本官将你就地正法吗?”   谢盈霜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不可能,本宫就是皇上的贵妃,是表哥亲封的贵妃,你们谁敢动我!”   她用力挣脱抓她的人,看着倒挺有气势。   “呵,即便皇上封你做过贵妃,那也是过去了,皇上早已下旨遣散后宫,你如今只是谢家的一个罪犯而已,休要胡乱攀关系。”   领头之人不欲在与她废话,直接一挥手, “堵住嘴,带走。”   谢盈霜一听这话又激动了, “别过来,你们谁敢碰我,表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甚至还抽了一把侍卫的刀拖着威胁周围的人。   “嘿,”领头人不高兴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呢,皇上要真在乎你,会把你遣散出宫吗?你们谢家会被判满门抄斩,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安分点还能少吃点苦头,不然……”领头人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在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发出“啪”的响声,吓得谢盈霜当场扔了手中的刀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你们谢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皇上早就想处置你们了,你谢盈霜竟还敢让人去刺杀昭仪,你还盼着皇上给你撑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带走。”   侍卫再次抓人时,谢盈霜倒没挣扎,只是眼泪跟发了洪水似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果然是薛尧那个贱人,本宫没做错,本宫就该杀了他,他死了表哥就会重新迎我入宫了。”   “薛尧!本宫好恨,好恨当初为什么没能除掉…”   “闭嘴吧你,”一个侍卫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坨臭袜子直接塞在了谢盈霜嘴里, “还想杀昭仪,信不信现在大人就杀了你,什么玩意儿。”   “可不是,昭仪那么好的人,既会晒便宜的盐又会榨油,还教了百姓养猪的法子,多好的人,轮得到你们谢家这种狠毒玩意儿来骂,你们才是畜生,呸,骂你们谢家是畜生都是抬举。”   油盐这些东西便宜下来,最受惠的就是百姓,侍卫说是当差的,可在官员中也只是最底层的,没多少俸禄,家里一样要为柴米油盐发愁。   油盐的价格降了,家里的菜滋味都足了很多,猪肉一多,家中隔三差五的就能吃顿肉,这日子可比从前好太多了。   更别说今年冬天家中盘的火炕,外头卖的羊毛袜子手套这些,可叫他们今年过了个暖和的冬日,受了益的,谁不念昭仪的好。   秦宴没想过要贪温尧的功劳,他出的主意,便该他的。   他有心让温尧的名声传出去,让工部户部那些人在人问起时就多提提温尧的名字,知道的人再一传,几乎如今盛京人都知道温尧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事。   嗯,户部和工部又蠢蠢欲动想让温尧出宫做官,觉得在宫里当后妃没前途,看他现在还只是个昭仪就知道了。   这些事温尧是不知道的,他掰着手指在数日子,总觉得秦宴要食言。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薛盛远和秦肃都还活着,”温尧看着秦宴道。   秦宴道: “不是朕食言,是日子过的太快。”   温尧: “……真是好有道理。”   他竖起大拇指称赞秦宴找的好借口。   秦宴也伸出大拇指对准温尧的,盖了个章, “快了,别急。”   温尧说: “我不急,主要是怕你急。”   他抬手摸摸秦宴眼下的黑眼圈, “都快成国宝了。”   年底了,秦宴本来要忙的政事就多,成堆成堆的折子,什么地方政绩,边关驻防,甚至还得去祭祖,可不就没多少时间睡觉。   更何况他还得安排人去地方收拾薛盛远门生留下的烂摊子,查秦肃隐藏在暗中的势力,简直在把自己当神仙熬。   好在幽州那边有恭王可以帮忙,不用秦宴管。   秦宴将温尧抱进怀里,头抵着他肩,闭上眼嗅着颈间的清香, “薛盛远答应了朕的条件,算着时日,他该动手了。”   而秦肃那边,秦宴自然是给他递了话的,他直接将目的摆在明面上,就是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秦肃和薛盛远即便清楚却不得不接招。   “今日不忙,陪朕睡会儿,晚上温家旧部就该到了。”   温尧本想劝他日子不必这么赶,但想想又没说,是赶了些,可未必做不到。   秦宴既是在替自己,替他复仇,也是在解他自己的心结。   关于秦宴从前的事,关于谢妃的旧事,秦宴没有告诉她,大概以后也不会说,温尧也不想问,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他那个时候就是不在,没有陪他度过最难的日子,所以问了有什么用。   他说的同情心疼也只能说说,他没经历过,无法跟秦宴一样感同身受,而且如今的秦宴也不需要什么同情心疼了。   他又何必让秦宴再剖开伤口,流一次血呢。   温尧只需要记得自己在认识他的时候,秦宴就已经坐稳皇位,不再有任何人能欺负他,是个运筹帷幄能治理好大渝这万里江山的皇帝就行了。   这个时候的他,强大,温柔,眼里只有自己。   是他喜欢的样子。   过去,就过去了,改不了,就当不重要。   方才说让自己陪他睡觉的人这会儿已经呼吸平稳的睡过去了。   温尧试着把人拉到背上背他去床上睡,结果…没背动。   温尧: “……”   我穿书的金手指呢,我为什么这么废?   温尧想自闭。   背不动,温尧只好就让人在软塌上将就着,自己辛苦点,给他当枕头了。   一当就是一下午,温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秦宴睡足醒来,先道了声爱妃辛苦,然后就说要给他补偿,搂着人亲。   亲着亲着手就开始不规矩,温尧拍他, “不是说晚上要见人嘛,别乱来。”   那些人算来都是长辈,是在他爹手下做事的人,亲近点自己应该叫叔叔伯伯,怎么也得留个好印象。   “放心,不乱来,朕就摸摸。”   摸个屁。   温尧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秦宴就诶了声, “爱妃,你的腰……”   温尧疑惑, “我腰怎么了,不好摸了?”   温尧定定看着他,大有秦宴敢说是,他就一口咬死他。   “不是,朕觉得好像比之前粗…不是,更软了些,肉肉的,手感更好了。”   温尧瞪圆了眼, “你才肉,你全身都是肉,”温尧自个儿在腰上捏了一把,义正言辞的表示: “我这是为了过冬做的准备,春天一到,它自然就没了。”   秦宴配合的点头, “嗯,爱妃说的对,朕很喜欢。”   秦宴估摸着是自己说手感更好了,温尧才没咬过来,现在也很好哄,让他不由在心里称赞自己的机智。   温尧哼他一声,决定快速略过这个问题,不然他会忍不住一直想,甚至还会琢磨减肥什么的。   “我饿了,去吃饭。”   “好,”秦宴起身, “吃完正好见人。”   晚上的菜有温尧喜爱的猪肘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秦宴说他腰粗的影响,温尧对一向爱吃的肘子都没了兴趣,甚至看到还有点反胃。   温尧狠狠瞪了秦宴几眼,秦宴识趣地没去动肘子,温尧吃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   已经非常有夫管严的趋势了。   吃完饭,温尧剥了个酸橘子,一边吃一边跟着秦宴去承明殿,温家旧部其实下午就入京了,不过那会儿秦宴在歇息,便没人来打扰他们,一行人先去恭王府见了温渝,等秦宴醒来后才下令传他们入宫。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温尧是个个热泪盈眶,同他说话时还特意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温尧。   温尧其实一个都不认得,但看着这些人这么多年还记得温家的人,眼睛也有些热。   从来真情最难求,温家说不上对他们有什么恩,只是他们从前追随的人而已,十几年了,他们依旧还在乎着。   温尧朝他们郑重一拜,道了谢。   “温尧谢诸位叔伯还记得我爹娘,记得温家,谢诸位叔伯愿为温家奔走,温尧铭记于心。”   “小公子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是当初没有大将军,我们这些人早死了,大将军才是我等的恩人。如今看到小公子长大成人还过得很好,我们以后也有脸下去见大将军了。”   “对,不过还得把薛盛远那个狗东西给收拾了,畜生,如果当年不是大将军照顾他,救他命,那狗东西早让蛮子给砍成七八块了。”   “呸,畜生玩意儿,等把他脑袋砍下来,老子还要踢爆他的狗头。”   提起薛盛远这些人都愤怒的很,恨不得现在提刀去把他砍了,再来个千刀万剐。   秦宴并未阻拦他们发泄心中的愤怒,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道: “且再等一晚,明日就该出结果了。”   温尧看秦宴,他并不知秦宴做了什么。   秦宴只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薛盛远不动,他会帮他动,薛家可不是他的血亲,要杀要剐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其他人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皇上说让等,他们等着就是,反正薛盛远那老东西也跑不了,这回来盛京,他们可是什么证据都准备好了,就连薛盛远当初让放火的人都在。   那些人也不傻,知道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薛盛远过后肯定要灭口,所以放完火就跑,多数都被杀了,只剩下一个跑得最快,愣是没让薛盛远的人抓到他。   放完火,薛盛远急着赶回盛京冒领功劳,觉得那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留了两个人搜查,便没管了。   他们这些人驻守边城,回来的迟,那把火已经把将军府烧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什么都没寻到。   这放火的人还是在薛盛远走后他们救下的,这么多年一直关着,就为有朝一日能带回来作证扳倒薛盛远。   都是有心之人,温尧又道了一次谢,然后才将他们送出宫。   这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街上好多地方都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四五处房屋走水,地上又添了好多血,百姓们门窗紧闭,谁也没敢冒头来瞧热闹。   秦宴在等各方的消息,没什么睡意。   温尧摸着自己好像真粗了些的腰,同样没睡意。 第四十四章   温尧夜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少吃些,不然胖起来真不好减,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就开始干呕想吐。   温尧: “……”   他怀疑自己的身体有灵魂!   温尧拍着胸口自个儿哄自个儿, “不至于不至于,以后少吃点就行,不用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呕……”   秦宴今天走的早,着急去处理薛盛远和秦肃的事,这会儿并不在。   红月一边给温尧拍背顺胸口一边倒水给他漱口, “公子这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让人去请御医吧。”   红月说完就要喊人,温尧拦住他, “没事,可能是昨天吃太多没消化,有点闷着了,吐出来就好了。”   温尧漱完口又喝了杯温水,对红月说: “今天早上吃些清淡的,有酸汤也行,用酸汤压一压。”   红月点头让人去御膳房传话,同时笑道: “公子最近的口味像极了有身孕的妇人,若非你是男子,都要惹人怀疑公子是不是有孕了。”   温尧: “……”   一大早别说这么可怕的事。   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怀孕,绝不可能怀孕!   但这肚子刚多了肉,又吐又想吃酸的,温尧自己都有点虚。   他问红月, “你知道女子怀孕后,肚子摸起来是软的还是硬的?”   “这…”红月摇头, “奴婢也不知。”   “不如奴婢去找人问问?”   温尧连忙摆手, “别,我就随口问问,不要搞得我真有身孕了一样,我可是男人。”   “那奴婢去泡些解腻的茶给公子喝,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好,”温尧让她忙,自己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往肚子和腰上摸,人一旦生出了怀疑就会变得可怕,并在怀疑中越陷越深。   秦宴中午来陪温尧吃饭的时候就见手摸着自己肚子发呆,走过去把自己的手覆上去, “爱妃这是对肚子上新添的肉爱不释手了?”   秦宴一点都不老实,开始是摸肚子,摸着摸着手就到腰上了,温尧被他摸得有些痒,就扭了扭,转移话题, “事情怎么样了?”   秦宴坐下,半倚在榻上,把温尧往自己怀里一搂,说给他听, “昨儿死了很多人,薛盛远的长子没了。秦肃那边,藏在暗中的钉子被薛盛远拔掉了大半。朕刚让人将消息传给秦肃,他这会儿大概在牢里发疯。”   当然,死了大儿子的薛盛远大概也在发疯。   秦宴道: “朕今日会让人把薛盛远的次子和孙子送回府,接着就看他与秦肃谁的动作更快了。”   被斩首和死于曾经的自己人之手,这种感觉和愤怒是不一样的,所以接下来的自相残杀会愈演愈烈。   “嗯,”温尧只盼着过年,压根不在意薛盛远家死了谁,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才好。   他问秦宴, “那你答应薛盛远的,你打算留薛家的谁?”   秦宴比了个三, “他不是还有个庶子,留他便是。”   薛盛远妾室多,可真正活下来的庶子庶女,算上温尧和秦姝总共才三个,结果这里面两个跟他屁关系都没有,所以真正的庶出就一个。   那还是白氏为给自己留好名声开恩留下的,不然除了她自己生的嫡子嫡女,其余的一个都不会剩。   白氏做得绝,不是等孩子生下来再弄死,多是刚怀上,薛盛远那些妾室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产了,女子只要小产个一两回,后头想怀都怀不上,所以薛盛远后院格外干净。   如果薛盛远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最后只能留一个庶子,他和白氏大概能气得当场翘辫子。   不过温尧也觉得该留庶子,身份摆在那儿,注定没有前面两个嚣张跋扈,都是曾经在薛清婉兄妹手下讨生活的人,温尧对他曾经那个三哥倒没多讨厌,但也没感情就是了。   “不急,看他能不能活下来,”秦宴总觉得长子被杀,会将薛盛远夫妇狠狠刺激一番,这个庶子的命难保。   但温尧觉得,那人能活下来。   当年白氏说他们庶出的命贱,怎么糟践都能活下去,温尧倒庆幸自己命贱,不然哪有现在看着仇人死的机会。   “嗯,”他在秦宴怀里蹭了蹭,有些犯困。   秦宴笑他, “朕昨晚可没折腾你,是不是你自个儿在梦里想朕,所以没睡好。”   屋里暖和,人这么躺着就容易犯困,加上温尧昨晚确实没睡好,眼睛越来越模糊,都没听清秦宴说的什么,随口道: “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砸砸嘴,直接睡着了。   秦宴失笑,也没急着去用饭,就陪着他午睡。   他昨晚也没睡好,事情在按预想的走,白日便可放松些。   与栖霞宫的平静相比,地牢里,秦肃的反应的称得上是在发疯。   墙上沾了血迹,是他手捶墙留下的,此刻手还在滴血。   这地牢内并没他的人,不管他怎么捶墙生气也不会有人劝说安抚,手流血也不会有人管,只要他不死就行。   不,应该是,死了正好,省去皇上让人动手的步骤。   他自尽了,秦宴也不算违背他母妃的话。   “来人!”秦肃哐哐揣着牢门, “来人,告诉秦宴,本王要见他,如果他不来,本王要他后悔一辈子!”   “老实点,皇上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吗?”   “混账东西,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等本王出去了,一定要你的狗命!”   大概生来尊贵,学不会当阶下囚,即便只能任人宰割,狠话照旧脱口就能出。   守卫拿刀敲了敲牢门, “老实点,皇上要召见你时自会见你,不想见你,你吼破喉咙也没用,想想你那个娘,当初可也是你这样的反应,结果呢,尸体现在还在城门处挂着呢。”   秦肃顿时双眼猩红,伸出手就要来掐守卫的脖子。   守卫人在外面还能让他给拿捏了不成,抬手就拔刀, “肃王殿下,小人的命可没你尊贵,一命换一命怎么也不亏。”   刀抵着秦肃脖子,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要秦肃的命。   秦肃浑身都泛起了杀意,松开守卫脖子后竟然徒手来夺刀,守卫没提防他会这么做,还真叫他把刀抢了去。   然后秦肃把刀从下面伸出牢门外,横刀从守卫腰腹划过,守卫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任谁都没想到。   秦肃冷冷看着聚集在牢门的守卫,没再动手,只说: “告诉秦宴,本王要见他。”   出了事,这些人也不敢瞒,上报后,消息也就传到了秦宴耳中。   秦宴正好睡醒,应该说是给温尧吵醒的,因为他饿了。   “诶,真不愧大反派,”温尧嘀咕道,这种人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不然就等着被反杀吧。   秦宴没听明白,拉着温尧去用膳, “吃了再去。”   “嗯,”温尧点头,秦肃哪有吃饭重要。   中午没早上那么清淡,不过温柔对肉还是有些腻,他觉得自己果然受影响了。   人为什么吃了会胖呢?   实在令人苦恼。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秦宴,但这货一天吃这么多,肘子整个整个的啃,完全没受影响啊。   人比人,气死人。   出于某种很不爽的报复心理,温尧一直在给秦宴夹菜,专挑吃了能长肉的。   秦宴无奈又好笑,乖乖地吃了,然后还得说, “爱妃你不胖,刚刚好,谁都没你好。”   “而且你什么样朕都喜欢。”   温尧理所当然地说, “我当然是最好的,所以最好的我给你夹菜,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   秦宴埋头苦吃,不敢说话。   反正一桌子菜,最后大半进了秦宴肚里,下午有的消化了。   吃完饭,两人溜溜达达的消食,顺便去见秦肃。   走着走着,温尧想起一件事, “今年过年,你打算宴群臣?”   他还记得温家的事完没还。   秦宴道: “提前一日,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自有人准备。”   “哦,那就行,”温尧对这个没兴趣。   “你说我明年去哪里干活好?要不去监督修路?还能研究下水利什么的,陆路发展了水路也不能落下。”   秦宴握着他的手,温尧温热的指尖在他掌心活动,秦宴说: “修路要去很远,你舍得离开朕?”   温尧张口就来, “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先立业再成家,虽然离的远但我肯定会想你的。”   呵,没良心的。   秦宴伸手掐他脸, “那你同朕说说,怎么个立业法,又要如何成家?”   温尧空着手一挥,豪情万丈, “那自然是让这天下太平,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努力让你当个千古一帝,最后我来娶你啊。”   温尧仰头,甜甜地笑着。   秦宴说他, “野心不小,还想娶朕。”   温尧反驳, “那咋地,还不能娶了,虽然你是皇上,身份尊贵,但我差哪儿了吗,我可是睡过皇上的男人!”   很有道理,秦宴觉得无法反驳。   “对,你一点不差。”   温尧满脸得意的小表情, “那是,你得庆幸我眼光好,能看上你,等着吧,我迟早给你个名分。”   秦宴任由他放着大话,心情很好。   便是这冬日久不见晴也依旧明朗。   温尧的牛一直吹到地牢,进到里面味道让他有些难受。   “我又想吐了,”他觉得自己今儿格外娇贵。   “那先回去,请御医,”秦宴说着就要转身。   温尧背过身干呕了几下,没吐出什么来,不过好受点,便摇头, “没事,先进去,事说完咱们就走。”   秦宴见他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在见到秦肃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有话直说,”语气也不好。   秦肃现在同样不会跟他客套,他直接提条件, “放我出去,我不会再跟你争皇位。”   秦宴冷笑, “你有什么值得朕信的?”   秦肃道: “我现在只想杀姓薛的,不想跟你争了,你若不信,尽管用手段控制我。”   温尧在旁边说, “姓薛的果然不受待见,啧。”   秦肃看了眼温尧,神色有些冷,就是从他身上自己棋错一招,变成了现在的满盘皆输。   秦宴说: “放你不可能,但如果你想杀薛家人,朕可以成全你。”   秦肃拧眉,知道他没憋好主意,不过还是问了, “你想怎么做?”   “朕把薛家人放来这牢中,你自己看着办。”   “秦宴!”见他把自相残杀这样的招用得这般直白,秦肃忍不住怒了。   “你别忘了,我是你皇兄,你不能杀我。”   秦宴点头, “没忘,所以朕不会动手。你大概可能忘了,除去薛盛远,你还有一拨仇人。”   “谁?”秦肃问。   “自然是死在你手中的亡魂,秦肃,你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太子。”   “他是太子,怎会没有追随者,即便你杀了薛盛远,依旧会有其他人来杀你,所以这个地方,你除了死,一步也不可能迈出去!”   ————————   是的,没错,我们都知道有个人有了,但他自己不知道2333 第四十五章   秦宴不仅没放秦肃出去,还顺便好心的转达了下他对薛家的敌意。   大儿子死于自己一直支持的人手下,现在那人还想灭自己全家,薛盛远的反应可想而知。   虽然他明白这是秦宴在挑拨离间,可人的愤怒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尤其是杀子和即将迎来的灭门之仇。   薛盛远也不是没想过,若自己一开始不跟皇上作对,早早杀了温尧那个贱种,再提前将温渝和所有温家旧部一网打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反正再差也不会被抄家灭族。   然后再跟现在的局面做个对比,薛盛远就是整夜整夜地后悔。   他费心尽力的为秦肃筹谋,为其培养下属,供给他金银钱财,连最疼爱的女儿都留着要嫁给他,最后却换来个秦肃放弃争皇位也要杀他的结果,薛盛远如何能忍。   于是夜,便又不太平了。   温尧在床上滚来滚去地表示,果然夜黑风高好杀人,就是很耽误别人睡觉啊。   秦宴为防生变故,并不敢睡下。但他不睡,温尧最近习惯了被窝里有人,自己躺着总觉得冷飕飕的。   他冲在屋里转圈的秦宴招手, “不然你来床上躺着等?”   秦宴走过来摸了摸温尧额头, “吵着你了?朕等下去偏殿。”   “没有,”他实话实说, “没你我睡不着觉。”   这话让秦宴听的很高兴,然后就跟翻白日的账, “也不知谁说要离了朕跑去监督修路呢。”   温尧丝毫不心虚, “那不是说说嘛,男人,谁没长一张嘴呢。”   不管甜言蜜语,还是吹牛说大话,温尧表示,这是必备技能啊。   不然怎么在自己男人面前立足!   他可理直气壮了。   秦宴其实生不出太多的情绪,大约是生来便冷血,小时候只想自己和母妃活下去,后来变成了恨意,只想着报仇,遇到温尧后又多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心悦爱慕的感情,但依旧很少。   温尧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总让自己说好话给他听,时不时就逗自己,秦宴笑的次数便多了,还学会了夸温尧可爱。   虽然温尧经常把男子汉大丈夫挂嘴边,但你要夸他可爱,他一样照单全收,不会有丝毫不好意思。   就像现在,秦宴也觉得他可爱极了,便低头亲了亲他, “对,爱妃的嘴又软又甜,很好亲。”   温尧表示, “我也这么觉得,允许你再亲亲。”   温尧还想说,亲完上来陪他睡会儿,秦宴已经覆上了他的唇,让温尧所有的话都只能咽回去。   温尧扭着腰,想着要是走火了他可以换个位置,多动动,就能把肉给减下去了。   但秦宴没给他机会,外头出事了。   有暗卫来禀,说盛京突然冒出了一群匪徒,一半去了左相府,另一半去了恭王府,因为都知道皇上现在最在意的昭仪亲娘和妹妹在恭王府呢。   “艹!”温尧怒了,什么心思都没了,一个翻身就要下床,中间还把没来得及抬头的秦宴鼻子撞了下。   秦宴揉着鼻子把人摁回去, “别担心,恭王府有人守着,朕会让人随时禀报,你就别起来了,小心着凉。”   秦宴还记得温尧之前想吐的事情,不仅把人摁了回去,还多加了床被子压着他。   温尧: “……”彻底被束缚。   “朕出去看看,”把人困住后,秦宴同温尧说了声,自己出了门。   也不知是不是秦肃白日被他的话吓着了,今晚倒十分有破釜沉舟的意思。   去薛家是杀人,去恭王府则是抓人,秦宴对恭王这个叔叔勉强算是有些亲情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而温渝和秦姝母女两人对温尧又格外的重要,秦宴在乎温尧,自然也不会让她们死。   所以抓三个人来换一个人,是可行的。   这大概就是秦肃派人去恭王府的原因。   秦宴抬头看天,无星无月,一片暗沉。   他吩咐面前立着的暗卫, “派人去恭王府盯着,情况不对就给他们传句话,太子故人在地牢会他们主子。”   若无事,那自然最好。   但太子故人也是要去见秦肃的。   一个想着要图谋篡位的人,秦宴知道他有底牌,杀他没那么轻松。   比如今晚突然冒出来的匪徒,连他都没查到,如果不是自己白日恐吓,晚上薛盛远又逼的急,秦肃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把这些人放出来用呢。   也许秦肃手里的人还不止这些。   毕竟有个疼爱他的先帝,不仅给他在朝堂上留了人,在军中安插了人,就连宫中护卫,内监,宫女,全都有,秦宴还不知先帝是不是也给他留了暗卫。   都是儿子,天差地别的对待。   好在他从母妃被打入冷宫后就再也没期待过什么父子亲情。   “乌漆嘛黑的,风又大,在外面站着干嘛,进来啊。”   秦宴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背后传来了声音。   他回头,就见温尧裹着被子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秦宴觉得自己什么情绪都没了,又吩咐了暗卫几句,果断转身走向了温尧。   他一把将温尧连人带被地抱起往床边走, “不是说了不许下床吗?”   “许你在外面吹冷风,就不许我下床?”温尧伸手指戳秦宴的脸。   “就说秦肃那王八蛋不简单,但也没那么麻烦,只要他死了,剩下那些人群龙无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嗯,朕知道,”秦宴道: “只是更想将隐患全部铲除,”就像秦肃之前急急忙忙杀了太子善后却没做好,以至于现在就要承受太子旧部的报复。   他不想犯这样的错,秦肃除了一条命没什么可威胁的了,但自己不一样,他有了在乎的人。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咱们活着的人还能让他一个死人给怎么着。”   被放到床上后,温尧也不放秦宴离开,勾着他脖子让他同自己一块儿躺下,伸手抚平秦宴眉心, “你就是愁太多,这样会老的快,小心到时还年轻貌美的我嫌弃你。”   秦宴眼神变了,变得危险,他腾出手捏住温尧的嘴,既好气又无奈的说: “你怎么就长了张嘴。”   温尧叽叽咕咕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好看说话又好听,为什么不能长,温尧用鼻子哼哼他。   秦宴怕他难受,自己先松了手,然后说: “朕无事,只是在想先帝给秦肃还留了什么。”   温尧发现,秦宴几乎没称呼先帝为父皇,可见心中是恨的。   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恨也应该。   温尧便问秦宴, “你杀了多少先帝留给秦肃的人?”   因着谢家让藏在宫中的眼线刺杀温尧,温尧整顿后宫,死了一批,也遣散了许多人,如今后宫真没多少人了。   “很多,”秦宴道, “朕登基借着报仇的名义,杀了很多人。”   “那应该没剩什么了,”可能唯一的潜在危险就是薛太后留下的那颗暗棋。   “嗯,无事了,睡吧,朕陪着你,”秦宴也觉得自己愁太多,便决定不去想了,过了今晚再看。   温尧虽然白天睡了一觉,不过这么晚也困了,打着哈欠,裹好被子闭上眼就睡着了,十分迅速。   引得秦宴捏他鼻子, “像小猪一样,”尤像自己送他的琉璃小猪。   夜有些漫长,快至天明时宫外才有消息传来。   暗卫禀报道: “丞相府如今只剩三人,薛盛远和薛清婉以及那位薛家庶子,肃王的人全军覆没,包括去恭王府的。”   “恭王安排了很多护卫,肃王的人并未能伤恭王妃和郡主分毫。”   “地牢那边呢?”秦宴问。   另一名暗卫开口: “太子旧部死了好几个,肃王重伤,太子旧部说想见皇上,他们想让皇上下令将肃王斩首,以谋害太子的名义。”   秦宴想了片刻,问道: “秦肃能撑过去吗?”   这个问题暗卫回答不了, “属下不知。”   秦宴说: “那就等秦肃死了再谈斩首的事吧,”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动秦肃,但死了可以下旨砍头。   他这么一说,暗卫便明白了, “是,属下会盯紧地牢。”   这个年,会过的很好,秦宴想。   天色大亮时,夜里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一些还未完全褪去的血腥味。   李长英来禀, “皇上,薛盛远求见。”   如今的情形,薛盛远已当不得一声左相了。   秦宴知道薛盛远为何要见他,吩咐李长英, “告诉他,明日朕会让他来赴群臣宴,让他自己想好留薛家的谁,不想留的那个带入宫。”   人,他今日是不会见的。   李长英领命而去,屋内响起了温尧的干呕声。   秦宴立马转身进屋,就见温尧扶着床吐得天昏地暗。   “来人,宣御医!”   红月等人也赶紧进来伺候,等温尧吐过收拾干净,又漱完口,有气无力地躺在秦宴怀里, “秦宴,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秦宴抓着温尧的手紧了些,安慰他, “兴许是吃油腻或者着凉了,御医开几剂药吃完就能好。”   “不是这个,我是想说,这有没有可能是秦肃给我下的毒留下的后遗症。”   “得了什么假孕症?”   温尧摸着自己有点硬的肚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不像是普通长肉该有的反应。   指不定就是那毒害的,瘤子冒充孩子,还让他吐! 第四十六章   御医来把脉的时候,温尧和秦宴都有些紧张,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御医。   结果御医越把脉脸上的表情越一言难尽,匪夷所思。   吓得温尧脸都白了,不会吧,不会他肚子里真的长了个瘤子?   这年头的医术可不见得能割瘤子。   温尧委屈的想哭,还催御医, “怎么样,您给个痛快话行吗?”   秦宴见御医这反应,心中的担忧加深,板起脸吩咐, “有话直说,不要遮遮掩掩。”   御医也很为难, “皇上,这不是直说的问题,是臣也不知该如何说啊。”   因为经常来给温尧把脉,御医已经跟这位昭仪和皇上都很熟了,只要没事,皇上一般不杀人。   幸运的是,昭仪身子骨挺结实,毒对他没甚影响,所以御医也活的挺好。   但是今儿这个脉搏就过于奇怪了,昭仪堂堂男子,他竟诊出了喜脉。   御医甚至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他小心提议, “皇上不如再请几位御医过来一同给昭仪诊脉看看?”   秦宴眉头一皱,问温尧, “除了想吐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尧摇头, “没啊,能吃能睡的,”就算肚里真是瘤子,他都觉得应该是良性的。   “哦,不对,还有点腻肉,”连以前最喜欢吃的肘子都不想吃了。   温尧丧着脸,对御医道: “您直说吧,我扛的住。”   这样要说不说吞吞吐吐的,反而叫他难受。   御医一咬牙一闭眼,躬身道: “臣医术不精,竟从昭仪的脉象上诊出了喜脉,请皇上昭仪责罚。”   说完,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反而是温尧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同秦宴说: “果然是假孕症!”   “王八蛋秦肃,他这么害我,我一定要亲自去揍他一顿。”   秦宴也不相信,男子怎会诊出喜脉,他拧着眉问御医, “你确定没诊错?”   御医道: “回皇上,臣不敢欺瞒,臣诊出来的确实是喜脉,”所以他才不敢说啊。   “男子怎会有孕,荒谬!”   温尧叹着气,把手伸出来, “您再诊诊,说不定只是肚里长了个什么东西造成的假象而已。”   这时旁边的红月插了句话, “公子最近的口味也有些奇怪,过于贪酸,便是吃果子也要酸口的。”   虽然也吃辣,不过总体还是酸得更多。   秦宴想到昨日出门前,温尧吃完饭还剥了个橘子,吩咐红月, “去剥个酸橘来。”   红月很快剥好了橘子送来,秦宴先让在场的人都尝了口,每个人都酸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但给到温尧吃时,他就完全变成了享受, “挺好吃的啊,哪里酸了。”   御医心想,得,这胃口也像极了有孕的。   秦宴自己也吃了,一样酸的难以忍受,但看温尧吃津津有味,甚至还想再来一个时,觉得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   他看向御医, “你说喜脉,多久了?”   “两月有余。”御医道。   秦宴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两个月前,温尧淫毒发作,他替温尧解了药性。   那时御医说温尧脉象特别,淫毒无药可解。   而最近两人时不时就滚到一起,好似药性已经有些日子没发作过了,只是两人都没在意。   “李长英,去宣院判,”秦宴心里有了猜测,吩咐李长英去办事。   温尧听到时间,没别的想法,就觉得这喜脉假得挺真。   当然,也觉得自己麻烦更大了,他在心里默默祈求,院判是个医术高明的,能诊出点别的病,这样才好下药。   喜脉实在难搞,能吃的不是打胎药就是安胎药,打胎伤身,安胎怕把瘤子越养越大。   院判来的很快,把完脉跟后的反应跟前头那个御医如出一辙。   温尧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   他抓着秦宴的手紧了紧,嘤,害怕……   秦宴盯着院判, “直说。”   院判开口就是, “皇上恕罪,臣医术不精,恐是诊错了。”   “也是喜脉?”秦宴问。   听到也字,院判看了看旁边的下属,知道前头已经医术不精过了,沉重道: “是。”   “那就再仔细给昭仪诊诊脉,若要开药也照常开。”   温尧听到秦宴的吩咐,一时也不知他到底是信了这么荒唐的说法,还是放弃了为自己治疗。   御医们也不知道说什么,老老实实重新给温尧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昭仪身子骨结实,无需开药。   颇有点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温尧莫名绝望。   秦宴威胁了两位御医一番,让他们闭紧嘴巴,不该说的不要说,才放人走。   之后又冷冷看了屋里其他人一眼,李长英等人都非常有眼色地保证天打雷劈也绝不会将事情往外传。   “退下吧。”   房门关上,屋内剩下温尧和秦宴两人,面面相觑。   温尧想说话,却被秦宴吻住,让他难以开口,直接温尧快喘不过气才将人放开。   然后温尧便看到了他眼中十分清晰的笑意,他本来还想问这是不是临终前跟自己来个一问告别,但看他在笑,温尧就把话憋回去了。   “尧尧,朕很高兴。”   秦宴平常都爱妃爱妃地叫他,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唤他名字。   温尧迷惑, “你高兴个啥?”   秦宴手放在温尧肚子上, “这里,有个你和朕的孩子。”   温尧: “……”   他伸手摸了摸秦宴脑门, “没发烧你也说胡话,怎么比我还不靠谱,”他一个穿书的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呢。   秦宴道: “你仔细算算日子。”   第一次怎么没的温尧还是记得的,因为年轻,第一次过后也很频繁,然后一算吧,温尧就发现,格外的巧合。   “再想想你这几日的反应。”   温尧神情变得呆滞,手肚子上戳了戳,这特么就是穿书大神给他开的金手指?   以前没听过有这种先例啊???   总不能是入宫时女扮男装引起的吧?   要了命了。   温尧抱头狂叫,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狗屁金手指!”他并不想要!   秦宴将他圈回怀中安抚, “没事没事,朕会陪着你的。”   “陪个屁,又不是你怀的!”温尧持续暴躁。   “就当是朕怀的,你陪着朕好不好?”   温尧翻白眼,腰一挺, “拿去拿去。”   没等秦宴有什么动作,温尧就推开他,自个儿倒去床上,裹着被子开始自闭,不是假孕症吗?   不是瘤子吗?   为什么瘤子变成孩子了?!   这比当初和秦宴滚床单难接受多了。   金手指也给得太大了些,唉。   秦宴过来看他,被温尧赶走, “你让我自己冷静会儿,我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件事。”   不是瘤子自然是好的,可是怀孕,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不说,这古代生孩子要命啊,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这孩子都不知道从哪里生。   至于说堕吧,温尧并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想法。   他使劲儿在床上滚了两圈,就很烦。   秦宴没走,他看的出来温尧是真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对他来说意料之外的惊喜,但对温尧来说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吓。   而自己能做的事只有陪着他,直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出生,落地。   “秦宴,”温尧从被子里冒出个脑袋喊人。   秦宴立马出现,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尧摇头, “没有,只是有点烦。”   他问: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当然想,”秦宴想也不想的回答, “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他情绪一向来的快也去的快。   温尧坐起来, “成吧,先这么着,等过一个月看肚子会不会变大,到时候再请御医来把脉,如果还是喜脉,我就认了。”   来自温尧最后的挣扎。   “好,都听你的,”秦宴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坐在床边温尧理了理被他滚乱的头发,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温尧答的飞快,并掀开被子要下床,管他是瘤子还是孩子,都得好好养着!   秦宴叫人传膳,见温尧又活泼起来,微微放了心。   他家尧尧性子直,却又可爱的紧,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早膳依旧清淡,不过有他想喝的酸汤,温尧把自己喂饱,送走要去忙的秦宴,自个儿又前往御花园折腾花。   这个时代娱乐生活太少,再加上现在宫里人少,温尧也就能跟秦宴和身边的几个宫女说说话,实在无聊的很。   他想着,若真的是孩子,生下来好像也不错,至少在他没长大之前可以尽情的玩孩子。   也不枉费自己挺大肚子又吐又痛的怀他生他。   十分擅长自我调节的温尧已经开始畅想有孩子的美好未来了。   红月跟着在温尧身边,有些担忧, “公子,您没事吧?”   温尧回头,给了她个笑脸, “没事,我好吃好睡的能有什么事,放心。”   从被安排到栖霞宫,红月便对他忠心耿耿,在温尧眼里就是自己人,温尧不仅觉得自己没事了,还好好的安抚了红月一顿,让她少操心。   红月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便也松了口气,只是盯着温尧更加小心了。   她想,万一公子肚里真的有了龙子,那便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温尧这时也没想到,正因为红月的小心,自己才能保住小命和肚里的孩子。   而这会儿他正高高兴兴地在祸害御花园里的山茶花。   ……   除夕的前一晚,群臣宴   该来的人都来了,不愿来的人也来了。   所有的前尘旧事都会在这一天做个结。   温尧坐在秦宴身旁,看着跟随薛盛远一起进来的薛清婉,笑容有些讽刺,即便是最疼爱的女儿,也依旧比不过给薛家传宗接代重要。 第四十七章   许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薛家的噩耗也太多,薛清婉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即便精心装扮过,依旧能看出憔悴,眼睛也是红的,显然没少哭。   薛清婉与温尧的视线遥遥相对,原本的忧愁伤痛尽数转化为恨意,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将温尧撕碎,让温尧偿还她娘和哥哥嫂嫂还有侄儿的命。   她恨温尧除了觉得薛家如今发生所有事都是因为温尧引起的外,还恨他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如若当初进宫的人是自己,如果现在备受宠爱的人是自己,薛家依旧是从前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薛家,娘和哥哥们都不会死。   死的只会是温尧和他那下贱的姑姑与妹妹。   是的,薛清婉现在知道了温尧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今晚是被爹爹推出来送死的,因为爹爹说他当年做了错事,现在温尧来复仇了。   但薛清婉不觉得她爹爹有什么错,是温家无能才会连一场大火都躲不过,况且即便爹爹不灭温家,看不惯温家的人那么多,迟早温家人也会被害死,爹爹只是下手快了些而已。   薛清婉不觉得她爹爹有错误,亦不甘心自己就此送命,所以今晚她也是有备而来,她得活着,并且当上皇上的宠妃!   薛清婉知道现在没有其他人敢保他们薛家,她也看不上那些人,她从前想嫁是的要做皇上的肃王,如今肃王不行了,她要嫁的就是已经坐稳皇位的皇上。   只要她入宫,温尧一定会死在自己手上。   带着这样的信念,薛清婉在狠狠瞪了温尧一眼后跟着薛盛远在位置上落座。   一袭红衣,衬得薛清婉整个人格外明艳,身上香气萦绕,路过时周围还能嗅到余香,倒叫不少人频频看她。   有人一边感叹的确是个美人的同时又一边惋惜,红颜薄命,这么美的人儿就要香消玉殒了。   也有人遗憾,薛家把皇上得罪太狠,犯下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果不然,他们还能出手护一护薛清婉这个美人儿,留着做个妾也是极好的。   就像当年薛盛远待温家大小姐那般。   当然,他们不会犯薛盛远那样愚蠢的错,毕竟像薛盛远那般蠢的人真不错,不仅头上多了顶绿帽子,还白给别人养儿养女十几年,如今还被养子反咬一口,只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们只是想多个暖床的妾而已,旁的再无可能。   薛清婉的有意为之加上在场一些人的反应都温尧看在眼里,他转头跟旁边同样无聊的秦宴说, “你今儿艳福来了。”   “还有,这朝廷里酒囊饭袋太多了,是该换一批新人了。”   初入官场的新人胆子总归是没那么大的,都是混成老油条后才会越来越贪,越养越肥,但为什么要把他们养到那一步呢,科举三年一次,前头不行的人就换新人顶上,等未来读书人多了竞争只会更大,完全不缺有才之人用。   他们想贪,想为自己谋利那也得有机会。   不杀人,只贬官,再来个家族之人永不录用就能震住一堆人。   当然,这个前提是秦宴皇位坐的稳,不然被震住的可能就是秦宴了。   “嗯,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了,你上回同朕说的那些官场准则很好,明年正好用来做考题。”   至于艳福,秦宴连眼神都没给薛清婉一个。   在秦宴看来,薛清婉的某些行为像极了薛太后,又狠又毒,多看她一眼都觉得会脏自己的眼。   温尧见他不接艳福的茬儿,便笑他, “你可真是勤政爱民。”   秦宴把他手拉过来握着, “不,朕只是心有所属。”   这话好听,温尧给了他你很识趣的眼神,嘴角多了抹笑意。   随着让皇上都等久的薛家父女落座,这群臣宴便正式开始了。   李长英在旁边高唱: “开宴传膳”   群臣宴就是皇上嘉奖群臣,说些勉励的话,然后吃吃喝喝看看歌舞。   嗯,但凡皇上是个好色的,这晚一过,宫里就能多几个后妃,毕竟献歌舞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美人,还有各家小姐出来献艺。   像秦宴这种试图把群臣宴变成讨债宴杀头宴的皇上并不多。   李长英话落,便有一长排的宫女进来布膳,御膳房今儿也是花了心思的,皆是御厨们的拿手好菜,既好看又好吃。   也不知是不是秦宴特意吩咐过,上到温尧面前的菜跟其他的不同,都是他爱吃的,皆是酸辣口。   温尧还没动筷,红月就上前来夹菜, “公子,让奴婢先给您试菜。”   温尧本想说不必这么小心,但又想到薛太后还有一颗不知藏在哪儿的暗棋,以及自己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就答应了。   “那你少吃点,有事马上叫御医。”   温尧嘴也不馋了,决定等等再说。   他这会儿也没别的想法,只想在抓到薛太后留下的那颗要害他的暗棋后,要揍得对方连妈都不认识。   上位坐着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人注视着,许多人都将宫女为昭仪试毒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想,皇上对昭仪果然重视。   也有些人轻视温尧,觉得他堂堂男子以色侍人,不知羞耻,看过去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当然,这种行为一般会被骂没脑子,蠢货才会在这种时候对一个宠妃持这种态度。   岂不知昭仪只要吹吹枕边风,皇上就能直接罢了他们的官,甚至要他们的命。   先帝就没少做过这种事。   秦宴自然察觉到了那些人的态度,眼神轻飘飘扫过,叫人激起一身冷汗。   默默收回视线的同时又觉得后怕,如今这位皇上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传膳结束,接着便是舞乐,坐在角落里的乐师奏乐,一群衣衫单薄的舞姬进来献舞。   席间众人开始举杯对饮,随着舞乐声起,场面逐渐热闹。   也有人上前来给秦宴敬酒,秦宴手下只有忠臣能臣,并没有什么宠臣,所以这些大臣向来都是毕恭毕敬。   不过来敬酒的,秦宴都喝了,还对这些大臣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做了点评,夸的批评的都有。   主意是温尧出的,毕竟官场上的人就喜欢这一套,觉得自己做的事能被皇上看见,入了皇上的眼。做好事实事的就会更加积极有动力,而那些做了不该做的事被敲打后也会更谨慎小心,好处肉眼可见。   朝廷本就有年终考评,如今只是换了个形式,把以前写在纸上的用嘴说出来,秦宴便采纳了,然后发现效果非常好,连着几个大臣被夸后,其余的人连看歌舞的心思都没了,排着队等上去敬酒听夸呢。   当然,也有些一年到头尽想着怎么帮肃王造反的大臣此刻心里发慌,他们上去敬酒,只怕皇上嘴里说出来的可能没一句好话。   但不去敬酒也不行,别人都去了,他们这样就成了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如今肃王没指望,他们自己也失了帝心,实在是心里苦。   前头酒敬完了,剩下没去的都是人面面相觑,两头难。   “活该!”温尧看着一群或低头降低存在感或左顾右盼的人吐出两个字,接着就欢快吃起了面前的菜。   秦宴没说什么,这些人来或不来,他都不会再用,现在表态关系到的也只是他们的生死,以及家族后辈。   舞姬换下一批,变成了剑舞,舞剑之人身姿灵动,容貌上乘,瞧着分外诱人。   温尧都看得很起劲儿,时不时侧头跟秦宴夸一句好。   他这权当在看春晚了,并且觉得明年如果没人搞事的话,还可以多排些节目,春晚嘛,那必须精彩好看。   嗯,外头还要放点烟花,放点灯什么的,把过年的热闹气氛烘托起来。   偏偏这让人叫好的时刻有人不长眼,一名大臣走上前膝盖一弯跪在了秦宴面前, “皇上,臣有罪,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另一个不长眼的则是薛清婉了,觉得被舞剑的舞姬抢了风头的她起身想提出表演才艺,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叫请罪的人给彻底打乱了节奏。   所有人都知道,请罪意味着今晚这群臣宴才真正开始。   李长英挥挥手,让舞姬和乐师都退下,场面静了下来。   秦宴给温尧夹了一筷子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菜, “这个好吃,你尝尝。”   然后才问跪着的大臣, “爱卿何罪之有?”   许多人屏住了呼吸。   跪下的大臣哭道: “臣先前遭奸人蛊惑,与乱臣贼子走的近了些,臣如今悔恨不已。”   “哦,遭何人蛊惑?乱臣贼子又是谁?你又做了些什么对不起朕和朝廷的事?”秦宴并不打算放过他,非要他一点点说出来。   大臣先前或许是假哭,但听了这话后就是真想哭了, “臣,臣……”   臣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秦宴便看向其他人, “这样吧,朕给诸位爱卿一个选择,主动上前把该招的都招了,朕就许诸位的家人一条活路,要是冥顽不灵,那朕只能让诸位全家都不好过了。”   此言一出,好些个大臣白了脸,还有随同一起来的家眷不够稳重直接叫出了声。   秦宴说完又继续给温尧夹菜,就仿佛他那番话不是想要人命,而是劝人吃某个菜一样。   温尧等了等,见没人动,只好帮秦宴劝说, “各位大人,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清楚,皇上听到后面只会越听越生气,后果也就可想而知,所以早点说,有优势。”   这话很有道理,温尧一说完就有人付诸了行动,上前跪下道: “皇上,臣有罪,臣检举左相大人与肃王勾结,要密谋造反,臣被他们蛊惑,险些酿成大祸。”   接着就开始说自己做的那些事了,敢在最开始站出来的,大约都是参与其中,事没做多少,跳的却挺高那种。   而真正做事的,平常反而低调,他们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有一就有二,开了头,所有的罪恶就开始显露人前,有些秦宴查到了,有些藏得太深,他也毫不知情,眉头跟着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   叫下头认错的忐忑不已,叫不敢去认错的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也才意识到,真正的皇权,没那么容易被颠覆,而皇上想要杀他们,却轻而易举。   跪了一群人,能说的敢说的都出来说了,剩下不敢的,秦宴没问,也没管,他视线落在了薛盛远身上, “薛爱卿可有要辩解的?”   薛盛远仿佛老了一大截,身子也被压垮了,整个人佝着背,哪还有从前身为左相时的自得意满。   薛盛远正要开口,薛清婉却迫不及待地抢了先, “皇上,臣女父亲冤枉!”   秦宴厌恶的表情直接摆在了脸上, “拉出去!”   他不想听任何薛清婉替薛盛远说的辩解,更无意跟她说半句话。   这个结果完全在薛清婉的意料之外,她脸一白, “皇上?”   看着有人来抓自己,薛清婉连忙道: “皇上,您难道不该问问臣女原因吗?”   温尧叹气, “关你屁事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插嘴,虽然你这样的行为成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但你命没了。”   温尧说完耸耸肩,表示十分高兴。   李长英还补刀吩咐侍卫, “堵上嘴。”   于是,薛清婉再没能说出一句话,人带去了殿外,那身红衣倒正好与血相配。   至于为何确定人死了,因为侍卫再进来时,众人看见了剑上的血。   虽然死的潦草,但大快人心,温尧又多吃了一块肉,今天他不腻了。   即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疼爱的女儿死了,薛盛远还是有些承受不了,身子一偏,竟一头栽到了大殿中央。   没人来扶他,只等了好半响,他自己又爬起来跪好,俯身叩首, “臣知罪。”   语气沉重,像了无生意。   但这还不够,他犯下的罪完没说还。   这时坐在恭王身边的温渝突然起身, “皇上,臣妇状告薛盛远在十七年前谋害前镇北大将军温守裕,火烧温家满门之罪,臣妇恳请皇上彻查当年旧案,还温家一个公道,让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尧也起身,走下台阶,弯膝下跪, “前镇北大将军温守裕之子温尧,叩请皇上彻查温家失火案,杀凶手,还温家公道!”   没等人纠结温尧真正的身份,被请回来的温家旧部也纷纷出列上前, “臣请命,彻查温家失火案……”   “臣请命……”   一个接一个,殿内跪了满地的人,他们等真相,等真正的杀人凶手伏法,等了十七年! 第四十八章   十七年前,一场大火将镇北大将军府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在外围留下了几个鞋印和一柄弯刀。   鞋印是北狄人穿的战靴独有的样式,弯刀亦是北狄人惯用的兵器。   于是那场大火便被潦草定位敌军入城偷袭,致镇北大将军府满门惨死。   而后,薛盛远打着为温大将军复仇的名义,将已被击溃的北狄军残杀殆尽,接着,班师回朝成了有功之臣。   被先帝重赏,提拔,一直到坐上左相之位。   战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死于一场大火,连尸骨都没了,着实窝囊,从他以后再没几个人提起他。   连镇北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女都成了薛盛远的妾,不仅窝囊,温家还成了笑话。   温渝给薛盛远当妾,不少人在背后笑她没骨气,贪生怕死,丢尽了温家的脸。   窝囊的,错的都是温家,薛盛远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从未有人想过那把火是他放的,也没人敢想。   有先帝深爱的薛贵妃撑腰,薛盛远可谓是真正的风头无两,权倾朝野。   秦宴初登基时,他也给秦宴找了不少麻烦,就连皇宫都起过火,只是秦宴一向警醒,才没不明不白地死在火里。   那也让他知道,薛家不除,他此生难安。   秦宴励精图治,手段强硬,快速掌握了朝政,同时打压薛盛远,给自己挣出了一条活路。   他在之前就能将薛家人尽数除掉了,但秦宴没动,他不仅要薛家人死,还要他们死得遗臭万年,等他们死后,所有人提起薛家都要吐口痰呸一声那种。   赵升作为当年目睹火灾,还是将温守裕唯一的血脉从大火中抱出来的人,他痛斥着薛盛远当年的罪行,压抑了十多年的恨,终于在今日说出来了。   在场其他的大臣和家眷也个个惊得不行,他们只知道薛盛远是肃王的人,一心支持肃王谋反来着,完全没想到,在十几年前他就犯下了那么大的罪行。   这种人,便是千刀万剐都不够。   也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位薛昭仪是薛家庶子却深得皇上宠爱,原来他与薛家毫无关系,而是温家后人。   温守裕这个名字时隔多年再被提及,又有许多武将站了出来,替温家说话,请皇上彻查当年旧事。   到后面,哪怕是不相干的文官们也站了出来,别的不说,至少能卖昭仪一个好。   秦宴视线落在直挺挺跪着的温尧身上,沉吟片刻后开了口,不是叫温尧起身,而是问薛盛远, “薛盛远,谋杀镇北大将军,致其全家惨死一事,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盛远知道温尧不会放过他,他以为等自己死后,当年他做的事才会被公之于众让天下人唾骂,但没想到,温尧要让自己死都死不安宁。   薛盛远腿有些跪不住,身子一直在颤,两旁还有女眷们小声的议论声,都在骂他心肠歹毒猪狗不如,薛盛远又想起自己当年让人放完那把火,得知温家人全都死绝后的心情,无比地畅快,没了温守裕那个拦路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现在,要死绝是的变成了薛家,飞黄腾达的又变回了温家。   薛盛远呜咽一声,拳头捶了捶地, “报应,都是报应。”   薛盛远道: “臣无话可说,火是臣让人放的,温家的人也是臣害的,臣罪有应得。”   薛盛远话刚说完,就一口血吐了出来,嘴里喃喃重复着: “罪有应得,臣罪有应得……”   神志已然有些失常。   秦宴起了身,冷冷看着他, “既罪有应得,那便画押伏罪!”   有人呈上薛盛远的罪状,送到了他面前。   那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他所作所为写的清清楚楚,内监提醒他, “薛大人,画押吧。”   不用印油,薛盛远沾了血的手颤抖着按在了上面。   然后再也坚持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人晕了过去。   秦宴并未吩咐人传御医,甚至都没人去扶他一把,就任他蜷着身子躺在哪里,脸沾着他自己吐出的血。   “薛盛远既已认罪,当年温家失火案,朕便会昭告天下,还温大将军,还温家一个公道。”   秦宴下去把温尧拉起来,又看向其他人, “至于你们这些想换个皇帝效忠的,朕也成全你们,让诸位去陪你们想效忠的人。”   “押下去!”   随着这冷冰冰充满威严的三个字落下,一大群侍卫进门押人。   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喊冤,也有求饶的,边上好几个随着自家相公入宫赴宴的女眷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还有些没敢站出来的,被秦宴视线扫过, “朕给过众爱卿机会了,既然你们不想要,朕也只能成全你,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给朕押入大牢!”   人是早就定好的,便连座位都有区分,抓人很方便。   既是要抄家灭族,那自然是来多少抓多少。   有人想说什么,秦宴先开口堵了他们的话, “晚了,现在朕不想听任何辩解!”   李长英适时出场提醒侍卫们, “堵住嘴,动作快些。”   一个接一个人被拉下去,大殿内瞬间空旷了许多。   这会儿剩下的差不多都是自己人了,只不过这群臣宴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哪怕没牵扯到其中的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些惊吓,温尧道: “今年就先散了吧,等明年再好好办。”   秦宴点头, “既如此,那就散了吧。”   剩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皇上要起人命来真是毫不手软,好在身边还有个能劝住他的昭仪。   温尧过去跟姑姑和妹妹说话,让她们别害怕,秦宴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今晚抓的那些,皆是该死之人。   温渝笑了起来, “我怕什么,咱们温家大仇得报,高兴还来不及呢。”   “今年晚了些,等来年,姑姑带你去给你爹娘上香,把这大喜事告诉他们。”   温尧点头, “好,到时候我带皇上一块儿去。”   不仅大仇得报,还多了个儿婿,有必要告知下。   秦姝仰头叫了声哥, “你也别怕,我得了空就进宫来看你,陪你说话。”   “皇上虽然看起来凶了点,但人挺好的。”   温尧笑, “你哥我不比你清楚,放心吧,我不怕他。”   “你们出宫小心些,免得有人狗急跳墙会做些什么。”温尧叮嘱姑姑和妹妹。   温渝道: “放心吧,姝儿她爹都安排好了,再说,还有那么多人陪着呢。”   “那就好。”   温尧又去向赵升等温家旧部道了谢,十几年的仇恨,今日终于有个说法了。   皇上虽然没判薛盛远怎么死,但就他那样,反正也活不了几天,而且皇上可不会对薛家人心慈手软。   谢过他们,温尧还挨个去向方才帮忙说话的大臣们道了谢,虽然事局已定,但他们愿意站出来,也是有心了。   人都走后,温尧才去找秦宴,打了个哈欠, “困了。”   “只是困,有哪儿不舒服吗?”   温尧不满, “我是那么娇弱的人吗,御医都说了,我身强如牛,能有哪里不舒服。”   他手下意识摸到肚子上,也不知肚里那小东西的影响,最近觉都多了。   “困了,那就回去睡吧,”秦宴拉着他往外走。   薛盛远依旧躺在地上未醒,秦宴回头看了眼,李长英立马叫人, “抬走抬走,赶紧擦干净,别脏了地。”   秦宴就问温尧, “你想如何处置他?”   “跟老巫婆一样吧,正好让他们去城墙上作伴。”   “好,”秦宴给了李长英一个眼神,李长英连忙跟着去安排。   明儿就是除夕,宫内已经提前布置了起来,出了大殿,能看到外面到处都是灯笼,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他还看到外面地上那滩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血,是薛清婉的。   尸体已经被抬走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血。   书里的重要女配,死法潦草。   温尧忍不住想,秦宴幸好不是什么小说里的男主,不然就他这个快手杀人法,作者一定写不长。   温尧很高兴,路上见着个石子都能踢好一会儿。   秦宴一直握着他的手未曾松开,并未说什么话,两人慢慢走回栖霞宫。   而两人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暗卫来禀, “皇上,肃王没了。”   嗯,重要男配,死法也很潦草。   秦宴抬眼,暗卫立马详禀, “那些与肃王勾结意图谋反的人被关进地牢后,有的人见到肃王,受不了刺激,冲动之下动了手。”   秦肃本就重伤在身,哪还能经得起折腾,更何况受刺激还不止一人,你一拳我一脚的,人就这么生生被打断了气。   大概谁也没想到,先帝最宠爱的皇子,一个能与秦宴争皇位的人,最后竟是这么个死法,还是死于他曾经的自己人之手。   死了啊,死的好。   秦宴吩咐, “那就传朕的命令,斩首吧,就当给太子的人一个交待。”   “就明日。”   暗卫领命而去。   秦宴转头伸手碰了碰温尧的眉眼, “看,朕没有食言。”   温尧笑着点头, “嗯,明儿除夕,那我下厨做饭给你吃,咱们一起过年。” 第四十九章   昭和三年的除夕,有人欢乐,有人忙碌。   这一日,刑部大牢人满为患,户部财源广进,菜市场有人被斩首,城墙上添了新尸体。   不知情者议论纷纷,知情者胆战心惊。   这个年,注定有许多人过不安稳。   与之相比,皇宫便平和多了,因为没一个主子在。   温尧想着自己前世的习俗,除夕祭祖上坟,这一年解决了太多烦心事,有必要去告慰下亡人。   反正除夕是吃年夜饭,他们出宫去拜祭了长辈再回来做饭也来得及。   大渝朝皇帝的妃子,除了陪葬者,只有皇后能入皇陵,其他后妃都没资格,秦宴生母当年死的还不光彩,就更不可能进皇陵了。   她就葬在京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坟包,一块石碑,每年来祭拜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宴当年的侍卫师父,一个便是秦宴了。   他会在自己生辰那日来,陪着谢妃说说话。   秦宴的侍卫师父在秦宴登基后便辞官了,之后去向不知,他让秦宴不必寻他,秦宴便没寻过,只每年来看望母妃时能看到她坟前的香和纸。   温尧还叫上了温渝,也去拜祭下他自己的爹娘,以及温家其他长辈们。   温尧爹娘说是坟墓,其实只是个衣冠冢,那场火太大,尸体被烧焦,根本分不出来是谁,自然也无法根据身份下葬,那些尸体一直留在边关,并未送回盛京,哪里有人照看。   衣冠冢也修得简陋,葬在温家祖坟葬的那块地,有温家的下人守着,香火未断,杂草也除得干净。   温尧先陪秦宴去拜祭了谢妃,然后才来的这边。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许多话说,可真看到那冷冰冰的墓碑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们给了他生命,他却一眼都没看见过他们。   这样的情绪让温尧有些难受,又更恨薛盛远那王八蛋了,温尧觉得哪怕他死了,被悬尸暴晒也一样难解自己心头恨意。   他最后也只磕了三个头,余下的话全是温渝说给兄嫂听的。   温渝又哭又笑地将话说完,人却是比从前轻松了很多。   回去时她告诉温尧, “从前,我都不敢来见他们,我报不了仇,既怕他们说我没用,又怕他们不让我报仇,担心我过的不好。”   “今儿,我终于敢来了。”   温渝眼中泛着泪,抓住温尧的手拍了拍, “姑姑谢谢阿尧,咱们温家幸好有你。”   温尧摇头: “姑姑,是我该谢你,如果不是那些年的照顾隐忍,我早就没命了。”   温渝说: “不一样,这是姑姑的责任。”   温尧想开口,被温渝抢了先, “事情已了,不提这些了,你和皇上的事姑姑也跟你爹娘说了,他们不会怪你的,你自个儿喜欢就成,什么都别怕。”   温渝擦干眼泪,轻柔的笑了起来, “也别去理那些闲话,你并未辱没咱们温家门楣。”   温尧回以笑脸, “姑姑放心,那些话传不到我耳中。”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不长眼地跑到他跟前讨嫌。   “那就好,有皇上护着你,你爹娘也会安心的。”   温尧反驳道: “那我也保护他啊,我可给他出了好多赚钱的主意。”   温尧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才没吃软饭。   回宫路上,他并未跟秦宴坐同一辆马车,不知那边恭王也在和秦宴说他们的事。   恭王担心的是,秦宴没子嗣,将来皇位不知传于何人。   先试探了下秦宴有没有再选妃的意思,在他拒绝后,便改了口,让秦宴早些准备起来,现在是没人说什么,过几年,那些官员肯定会故态复萌,他得想好法子提前堵住那些人的嘴。   秦宴却是想到了温尧肚子里的小东西,摇了摇头道: “不急。”   同时也给恭王透露了些自己的想法, “朕不需要连朕后宫都要管的官员,大渝不缺人用。”   温尧同他分析过,之所以世家大族太难对付,是因为他们将绝大多数的资源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还通过各种关系来稳定自己的地位,导致这些世家盘根错节,动不得,杀不净。   但当绝大多数人都拥有了读书的机会,那局面就不是世家大族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   因为最多的人,永远是平民百姓。   秦宴要用的就是那些平民百姓,世家大族能用则用,不能就换。   恭王听出他的意思了,叹息一声, “路不好走啊。”   历朝历代谁没想过把世家大族彻底压下去呢,可最后国都改姓了,那些世家大族却依旧屹立不倒,活得好好的。   秦宴漫不经心的目光透出坚定, “总得走走。”   他还有他家尧尧那个宝呢。   恭王见他主意已定,又道: “那皇叔也给你帮帮忙,等过完年,你给我安排个差事。”   他如今家中有妻女,也不能只做个闲散王爷了。   秦宴道: “恭王叔不说,朕明年也有事要拜托你,到时候你别怕辛苦就成。”   恭王笑笑, “当年幽州那么苦我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苦。”   “说到幽州,有件事差点忘了,”恭王掏出一封信递给秦宴, “查到点东西,秦肃之前在幽州有个妾,怀了身孕,是在秦肃离开幽州后才发现的,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若是个姑娘倒好安置,可若是儿子,还是个麻烦。”   秦宴拆开信看了眼,然后又装回去递给恭王, “没什么好麻烦的,找人养着就行。”   不留在亲娘身边,不被野心勃勃的人利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能有多大威胁。   倘若他长大后真生了不该有的野心,秦宴相信自己的孩子也能应付。   他和尧尧的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自然都会聪明伶俐手腕强硬,有他庇护着平安长大,还不至于那么点威胁都解决不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恭王道: “那等生出来再做安排,本王会让人盯紧了他那个妾室,不叫她乱跑。”   马车入了城,先到恭王府,恭王留他们在府上用饭,一起过年。   反正回了宫就他们两人,倒不如留在恭王府,人多热闹。   秦宴倒是在哪儿都可以, “那朕问问尧尧。”   恭王听到他对温尧的称呼,也没别的,就是稍微有点牙疼。   想他年轻时同他家阿渝都没这般称呼过。   秦宴这边还没去问呢,温尧就已经先下马车,跑过来招呼他下车了, “快下来,姑姑说今天在恭王府过年,吃完饭咱们再回宫。”   他又凑近些跟秦宴说, “在这儿也是我做饭,肯定都是你爱吃的。”   秦宴总觉得这话像在哄孩子,而自己就是被哄的那个孩子。   有些好笑,不过自然还是顺他家爱妃的意。   秦宴下了马车,两人跟恭王他们一起进门。   温渝一到家就招呼了起来,恭王府人也少,今儿多了温尧和秦宴,倒是能多添几分热闹。   至于规矩不规矩的,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简单吃过午饭后,温尧便撸起袖子带着人一块儿准备做晚饭,温渝和秦姝还有红月等人帮忙。   恭王和秦宴两个帮不上忙的,就坐在亭子里一边钓鱼一边下棋,大冬天的也是不嫌冷。   这般悠闲,又充满了烟火气的日子秦宴是没有过的,但挺好,他很喜欢。   忙忙碌碌一下午,快天黑时,一道道菜被摆在桌上,温尧给菜全取了名,什么大富大贵,大吉大利,节节高升之类,哪怕他现在什么都不缺了,但钱和好事谁会嫌多呢。   在这个时代被人说功利说俗气的名字,在温尧心里就是最好的祝愿。   菜都是他做得拿手好菜,辛苦了一下午,味道自然不言而喻,秦姝已经在思索怎么把人留在家里了。   温尧也吃得一本满足,时不时还看秦宴一眼, “怎么样,这手艺不比你的御厨差吧。”   秦宴给盛汤, “这件事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也是,每次啃肘子你都很积极。”   秦姝在旁边听到了,凑过来问, “哥哥,什么肘子?”   温尧就给她比划形容, “猪肘子,个头这么大,做成酱肘子特别好吃。”   然后手一指秦宴, “就他,这位皇上……”   “咳咳…”秦宴咳嗽两声,不许温尧说,他堂堂皇上用手抱着猪肘子啃,说出去有损他的英明。   在温尧以外的人面前,秦宴还是要面子的。   至于伺候的人,秦宴相信,他们不敢说。   温尧笑他,正想着要不要拆他台,突然“砰”的一声想响,外面有人在放烟火。   抬头望去,满天星火,灿烂夺目。   秦姝立刻拉着她娘要站出去看,外面看的更清楚。   从前被困在薛家时,她过年时最期待的便是除夕这晚的烟火了,她不能出门,这烟火带给了她许多期待和美好。   今年能出去了,但她依旧喜欢看烟火。   恭王自然是妻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温尧和秦宴也去凑热闹。   比温尧在现代看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烟花差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这些人,他总觉得这烟火要比往年看的更胜一筹。   不过仰头看了一刻钟,温尧脖子就疼了,打算回去坐着看。   他转过身,正要迈步,红月却先一把将一颗石子踢开了。   温尧看了看四周,皆是平坦的青石板,打扫得干干净净,那颗石子就显得格外突兀。   只不过他没说什么,过去坐着看完烟火,便同秦宴一起回宫。   路上他提起石子的事, “总算露出马脚了。”   那颗石子对之前的他来说没什么,摔了便摔了,总不至于要命。   可他现在肚里揣了个小东西,倘若真的是个小娃娃,一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动手的人显然也猜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用这种小手段来试探自己。   但今日能跟着出宫的都是信任之人,是他觉得的自己人,温尧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秦宴敛去眼中冷光,将人搂进怀里,安慰道: “不急,先回宫看看,也许不是你我身边的人呢。”   至于意外,秦宴没想过,哪会有这么巧的意外。   却没想,回宫后,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们。   尚未步入栖霞宫,门额处一支箭就突然朝温尧脑门射了过来。   红月在身后喊着公子小心,秦宴揽住温尧抱着他避开,险险躲过了那支直奔他来的箭,温尧脚在落地时又踩到一颗石子,不慎崴了脚。   他忍着没喊痛,想看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   秦宴已然动了怒,冷声吩咐人去搜查。   包括藏在暗中的暗卫都出动了,却什么可疑人都没发现,只在栖霞宫的门额上发现了一把弩,是早就放在那里的,用丝线固定,连着某处,只要机关被触动,弩射出来的箭就能立马要温尧的命! 第五十章   “是我们身边的人,还不止一个,”温尧肯定地告诉秦宴,他所猜测的暗棋身份。   他指着门额上放弩的位置, “这个人必然对你我都极其熟悉,不是时常与我们同进同出就是在能时常看到这个位置,不然那个弩的位置不会刚好就对准了我。”   和秦宴一起走时,温尧的习惯就是走秦宴左手边,而且会先他一步迈进栖霞宫大门,那根连着弩的线也是温尧自己踩断的,布置这一切的人对他熟到连他每一步会踩哪儿都清楚。   弩或许是之前扫尘时就放上去了,可线必须是今天才牵的,如果要与他们一同出宫就来不及布置机关,但人如果没出宫,那恭王府出现的那颗石子就不对了。   红月将地上的那颗石子捡起来,又拿出在恭王府捡到的石子做对比,发现两颗石子都打磨得很光滑,显然不是路边随便捡的。   原本那颗石子她是想踢走就算了,不过看温尧觉得不对劲,便又去捡回来带在了身上。   红月道: “奴婢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扔石子过来。”   “当时朕和昭仪身后站着哪些人?”秦宴问。   红月想了想回道: “有李总管和奴婢,还有青莲并两个侍卫,以及王府伺候的两个丫鬟。”   红月说完就立马跪下了: “公子,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不会谋害公子,如若奴婢对公子有二心,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起誓,李长英等人也慌忙跪下了。   李长英正要开口,被秦宴冷声打断, “起来,你们是也不是,朕自然会查清除,不管是谁,朕绝不轻饶!”   说完,便一把将温尧打横抱起进屋。   李长英等人连忙起身跟上,还走在了前面,生怕还有什么机关暗器。   好在后面都没什么意外,李长英在床附近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甚至连门窗都去查看过,回来禀报, “皇上,都没问题。”   红月则在检查温尧屋里的摆设,还有衣服熏香之类的,她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有两身衣服上的香味不对。   秦宴吩咐, “拿给御医看,屋内有问题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温尧靠坐在床上想,这才是正经的宫斗手段,像先前那些打打杀杀,都太猛了。   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还挺会苦中作乐的。   秦宴抬手摸摸他脑门, “吓着了?”   温尧摇头, “不至于,只是今年有点霉,希望今天就能将人抓出来,我要将所有的霉运都留在今年,明年全是好运。”   秦宴道: “朕让他们连夜审。”   算来算去,其实也就那些人,要审也快。   秦宴一句话,除了留在屋里的李长英和红月,其余人全被带走了。   如果那边审不出来,秦宴视线落在红月和李长英身上,剩下的就更好判断了。   两人倒没慌乱,因为是不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人前脚被带去审问,后脚御医就来了。   温尧只是崴了脚,不严重,用药膏揉一揉,养两天就行。   御医把脉后又说并没动胎气,让皇上和昭仪放心。   秦宴是放心了,温尧听到胎气两个字,面无表情的耷拉着眼,他还是没习惯。   温尧没事,红月便拿着两件香味有异的衣服上前, “劳您看看,这衣服上面是什么香。”   御医接过闻了闻,一闻就皱眉, “这件上面染了麝香。”   又指着另一件道: “这件浸过引蛇草汁。”   这两件衣服是温尧最常穿的,他没有什么穿过就扔的不良习惯,柜子里也没做几件衣服,反正有穿的,能穿出门就行。   所以这个动手脚的人对他很了解,也很会选衣服。   麝香的功效不必说,都听过有孕之人不能用。   而引蛇草,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引蛇的,冬日蛇虽少,可不见得没有。   倘若引来的是毒蛇,咬他一口,恩,又是个要命的玩意儿。   “烧干净!”秦宴冷下脸,已经动怒了。   接着吩咐御医, “过来开药,还有,仔细查查这屋内屋外,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御医又给温尧诊了脉后,开了一贴安神药,然后被红月领着在屋内到处查看,李长英则去屋外搜查。   秦宴在床边守着温尧,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总有人觊觎你。”   温尧: “……这两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而且也不是总有人,一直都是那几个,找出来就没事了。”   接着温尧轻拍肚皮, “御医也说了我没事,我这身强体壮不说,胆子还大,一点没被吓着。”   “嗯,要不要睡会儿?”秦宴问。   温尧叹气,被刺杀的人是自己,结果秦宴比他紧张多了, “行吧,那我睡会儿。”   温尧滑入被子里,秦宴给他掖了掖被角,人也没走, “朕守着你。”   温尧以为本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不知是被窝里太暖还是真的累着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秦宴直到他睡熟,才叫了红月过来守着,自己去看审讯情况。   “问出来了吗?”   暗卫提了两个人出来,指着那个内监说, “弩是他装的,”又指着另一个宫女道: “恭王府的石子是她扔的。”   内监是栖霞宫很是得用的小内监,以前还经常帮温尧跑腿打听消息什么的。   而宫女,秦宴就熟了,人还是他安排给温尧用的。   没理会内监,秦宴看向宫女, “青莲,呵,那个女人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连朕手下都能插进棋子来,你的目标是杀昭仪?”   青莲和其姐青荷是秦宴安排在温尧身边保护他的人,如今倒成他自己把凶手送到温尧身边了。   “那个女人打是的要让朕愧疚一辈子的主意?”   青莲跪着,一言不发。   秦宴眼中闪过利光,伸手一指同样跪着的青荷, “她不说你来说吧。”   暗卫在旁边补充: “青荷今日并未随行出宫。”   这就像摆明说了两姐妹都参与其中,宫内的那个机关跟青荷脱不了干系。   秦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敲着,半响没开口,屋内寂若无人,气氛低沉得让人胆寒。   突然,秦宴伸手,指向那个内监, “杀了他。”   “不呜呜呜……”要杀内监,反应最激烈的反而是青荷,只不过她刚说一个字,就被自己妹妹起身过去捂住了嘴。   青荷摇头挣扎, “不要,皇上,这一切都是奴婢让他做的,与他无关,青荷愿以死谢罪,求皇上饶他一命。”   “杀!”秦宴冷声,语气不容置疑。   同时还告诉青荷, “你可以跟着一起死。”   看着暗卫刀都举起来了,青荷还喊着不要,甚至想推开妹妹过来阻拦。   秦宴看了青莲一眼, “放开她。”   青莲犹豫片刻,松了手。   青荷过来夺暗卫的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内监却突然起身劈手抢过另一名暗卫的刀抵在了青荷脖子上。   暗卫退下,并未阻拦,若非皇上示意,他手中刀也不会轻易被抢走。   见自己姐姐被挟持,青莲忍不住了,开口质问, “王八蛋,你想做什么?”   就是跟温尧待一块儿的时间有些久,张口就令人熟悉。   内监却是扬起嘴角笑了,指挥青莲, “杀了皇上,我就饶你姐姐一命,如何?”   青莲这会儿不急了,反而骂道: “你有病吧!”   她又横了自己姐姐一眼, “听见了吗,他要杀的不止公子,还有皇上,就这种没根的玩意儿,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青荷神色没了前面的着急,只剩下悲戚, “你说过你只是要完成太后交给你的任务,只想杀公子而已。”   “蠢女人,骗你的也信,狗皇帝杀了太后和肃王殿下,我要他的狗命!”   话音落,他手一动,那把用来挟持青荷的刀就朝秦宴飞了过去。   秦宴坐在原处,纹丝未动,连眼都没眨一下。   刀只飞到一半,就被人挡了回去,青莲冲她的傻姐姐喊, “让开!”   青荷目光闪了闪,没让,却是接住了刀, “我自己来。”   然后反手用刀劈在了内监头上。   变故就在一瞬间,内监脸上的得意尚未完全褪去。   内监身子往后倒,青荷捏着刀接住了他, “你不该想要杀皇上。”   将人放在地上后,青荷转过身跪地请罪。   秦宴夸道: “戏挺好,情也深。”   “知道得也多。”   话音落下时,青荷猛然抬头,满脸诧异。   秦宴也懒得再问, “杀了吧。”然后便起身要走。   “皇上,奴婢没有背叛您!”青荷为自己辩解。   秦宴回头问: “那是谁背叛了?”   “红月,还是李长英?”   青荷不语。   “说不出来,那就杀。”   然后没有任何停留,径直除了门。   秦宴双脚迈出门槛,房门一关,屋内便乱了起来,最先动的是青莲,不是冲着她姐姐而去,而是指向了她身旁那名没了刀的暗卫。   青荷看向自家妹妹,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的?”   青莲没理她,持刀进攻,就连那名暗卫也没想到,青莲会冲自己动手,但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反击,精挑细选从无数刀尖上活下来的人,即便没有兵器,依旧难缠。   好在屋内并不止她一人,暗卫很快被擒住,青荷苦笑,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皇上也早就知道了吧?”   青荷自己抬起双手,让青莲绑她, “我不愿与你姐妹想残,我也不愿负他,就这样吧。”   青莲正想说什么,却变故突生,那名被抓住的暗卫嘴里朝着青莲吐出一枚暗器,等青莲反应过来想提刀挡已经来不及了,但暗器却并没有射中她。   青荷挡在了她面前,暗器穿透脖颈,青荷看着暗卫缓缓闭上了眼。   暗卫在一瞬慌乱过后,咬碎了藏在牙后的毒药,赴了黄泉。   半刻过去,房门重新打开,血腥味飘出,青莲上前复命, “皇上,谋害公子的凶手皆已诛杀。”   秦宴回头看了眼, “三个人,比朕想象的还多。”   “看来朕的暗卫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有人在背后领命,秦宴换了方向,回去看他家尧尧。   温尧睡醒,已经是半夜了。   等知道青荷和那个暗卫还有内监的纠葛,默了默, “感情线还挺复杂。”   “都没看出来,青荷也是个演戏的好苗子。”   他喜欢她,他和她相互喜欢。   虽然那个被利用的内监也不无辜就是了。   温尧也没想到自己身边还藏了这么多薛太后的人,尤其最重要的那颗棋子还夜夜听他和秦宴的墙角,知道他肚里有个孩子的事。   还能勾引他身边的宫女背叛他和秦宴,棋走的可真好。   唯一庆幸的是,红月没有背叛他,而姐妹花中也还有有一个自己人。   恭王府落下的那颗石子不是想害他,而是提醒。   温尧没了睡意,盼着天亮,黎明到来,他新年运气一定会好的。   温尧:坚定的目光jpg。 第五十一章   昭和四年春,宫里发出了一道修路的圣旨。   接着,户部和工部相继出了公告,工部是关于修路的章程,修哪里到哪里的路,距离多远,怎么修,需要什么材料,包括预算,损耗,需要召集多少修路的人手,每人工钱,还有日常要准备的饭食开销等,全计算好,写了出来,还有修成后什么样子的,也画了图出来。   户部这边则供给工部所需,做实际核算,替工部做采买,等正式修路,户部也要派人跟进,看看那些钱银,用料是否落到了实处。   由恭王召集人手,总揽修路一事。   除恭王外,上面还写了工部户部两边负责的官员名字,各自管辖的范围与具体事宜等。   详详细细盖着工部户部印章的告示贴满了盛京各处,边上还配了个识字的小吏专为前来看告示的百姓解释,诵读告示内容。   百姓们也是头一回见朝廷出这么长的告示,贴了好几页,都快占了人家半面墙,叫人惊奇又惊讶。   而且上头说了修路的好处,也提到不是服役,全凭百姓自愿,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拿,工钱一月结一次,若是不想做了,提前七日告知管事,待月底结了工钱就能回家。   从告示贴出,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将贴告示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惊讶过这告示的详细外,更多的人在讨论修路带来的变化,以及要不要去修路。   京都有钱人多,可穷人更多,工钱按天算,一家人出一个壮劳力,修上半年路就能赚到供全家人一年开销的钱,可让好些人心动不已。   而且据说这告示不止帖在盛京城内,城外的村子也有差役专门送去,还有离盛京最近的青州府,要修的第一条路就是从盛京修到青州府的,两边都会出人,所以人手肯定不缺。   得知要去修路还得先去报名,有人问清了报名地点,急急忙忙就跑了。   有人来有人走,告示前人就没少过。   人群中,有一人看完告示,连声道: “奇了!”   周围人问什么奇了,他也没说,自顾自的乐了起来, “感情我遇到贵人了啊。”   “不过贵人说的对,皇上可真是个明君。”   周围人觉得这才是个奇怪人,继续讨论自己的,也不再搭理他。   至于说皇上是明君这事,倒是共识,皇上是杀人,过完年,菜市场的血就没干过,杀了多少人可想而知。   但皇上杀的都是官员,好多都是曾经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百姓不仅不害怕,反而会拍着手叫好,那种人,就该杀。   自言自语念叨的人退出人群,咧嘴笑得很开心,如今的日子,有盼头啊。   这人正是去岁冬日温尧在街上随便遇到的闲聊者之一,他一直记得温尧说的话,皇上是不是明君,看今年修路的圣旨就知道了,如今看到告示,他便信了那话,皇上就是明君。   明君向来敢说,敢做。   今年还有春闱,各地举子正月尚未过完便进了京,如今春闱未开始,那些举子们自然也是要凑这修路告示热闹的。   虽然对这份详细的告示看法不一,但能考上举子,本就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从这告示里也揣摩出不少关于当今皇上的想法,这是位眼里揉不得沙子,喜欢做事实的帝王。   有心思灵活的,都开始想今年的考题会不会与这修路之事有关了。   有心之人都知道,皇上刚杀了一大批人,多的是官位等他们去填补,他们若抓住了这次机会,那不久后的朝堂就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在举子们摩拳擦掌盼着春闱快些到来时,皇宫,温尧摸着自己越发硬的肚皮叹气。   长肉是不可能了,瘤子也不可能,因为除开肚子在长大,他哪儿哪儿都好。   御医们把脉也说胎相稳得很。   温尧能怎么办,只能认命的接受穿书大神赐予的金手指,认了肚里的是个孩子。   叹完气他便忙了起来,他到底不是女子,这孩子将来出生就是个大难题,他得为自己和肚里娃的小命做准备。   温尧预计这个孩子只能剖腹出来,那在这之前,就得好好研究医术,让御医们把熟练度加满,提高存活率。   温尧开始筹备把消毒酒精提取出来,把无菌手术室弄出来,还有什么羊肠线缝制,因为拿的不是医妃穿越本,温尧解的并不多,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告诉御医们,让他们去做实验研究。   能提高医术,能治病救更多人,御医们自然乐意学习。   而且,他们也在担心温尧将来生产的问题,倘若到时出一点差错,皇上肯定要砍他们脑袋,赌不起赌不起,只能趁还有时间,想好怎么保着昭仪和他肚里的孩子活下来,同时让自己活下来。   温尧去年的出宫计划因为肚里多出的小东西被打乱,便继续给秦宴当军师,想方设法要盘活市场经济,搞好民生,让百姓忙碌起来把日子过好,让官员忙碌起来,没功夫搞事。   里外上下一片和谐。   二月底,春闱结束,朝廷多了一批进士。   三月初,殿试结束,朝廷多了一批年轻官员。   有人带着目标去了地方,有人留在盛京开始接手前任留下的摊子。   修路那边也很顺畅,恭王亲自坐镇,下头官员责任到位,谁都不敢怠慢。   来干活的百姓既有工钱拿,又不用被当苦役使唤,干得好的还有能多个一两文钱的奖赏。   朝廷不仅给捐银子修路的富商们在路边立了功德碑,还在一些路边的石壁上涂了水泥刻了修路人的名字,说是要让往后走这条路的人知道,路是谁修的。   拿钱干活是应该的,可若还能留名,还是好名,谁不乐意,消息一传出,都铆足了劲儿在干活。   还有消息传出,不仅这水泥路要修遍整个大渝,以后还会通水路造大船,修桥,让百姓往后出门可以走近路,他们干完修路的活还能接着去做别的活,只要人勤快肯吃苦,不缺银子给他们赚。   如今无战事,银子不算富足,但也能供应上,因为玻璃的确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东西。   除夕那晚,盛京街上出现了一盏盏琉璃灯,还有一套套颜色各异的十二生肖摆件,可吸引了好多人的眼球,第二日这些琉璃物件就传开了。   也是这时,盛京出现了一座装了琉璃窗的宅子,那亮堂的屋子一下就入盛京官员和富商们的眼,他们既想要这样亮堂的宅子,又明白这琉璃是皇上想卖了换银子的,那自然是立马捧着银子去买琉璃。   卖琉璃的银子除去税银,余下的都没入国库,直接交由户部拨去修路。   那边花,这边供,倒是正好。   一片欣欣向荣,瞧着是越来越好,日子便也过的飞快。   昭和四年六月末,皇宫多了个刚出生的婴儿。   红彤彤的,还皱皱巴巴,被温尧一边嫌弃一边抱着舍不得松手。   还跟旁边连手都没沾过的秦宴感叹, “孩子十八就当爹了。”   秦宴眼巴巴的看着,说: “孩子二十多岁的爹也想抱抱。”   温尧摇头, “等我抱够了再说,”谁让娃是他生的呢。   至于抱够,是不可能的。   ————————   完结啦   等我休息几天再开始写番外,最近双开天天熬夜,已经秃了TAT 第五十二章   过完年,温尧收到了一封从宫外送来的信,是薛家仅存的那位庶子请人带给他的。   红月在旁边验过毒,确认信没问题后才敢送到温尧手上。   信的内容很短,大概就是说他要离开盛京,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具体去何处没写,看着像以后也不再联系往来的意思。   但让温尧高兴的是,这位薛家庶子说,他打算改姓,随他生母姓。   温尧看完就躺平了,嘴角止不住地笑意,爽了!   薛盛远费尽心思要给薛家留个后,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舍弃了,最后却让一句改姓,让薛家彻底断子绝孙了。   也不知薛盛远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   哦,不对,尸体还没进棺材呢,顶多就是从城门口诈个尸?   但脑袋都分家了,显然也不可能。   温尧前后晃着椅子,没别的,总之就是爽啊。   他把信递给红月, “让人送去给皇上看看。”   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一定要积极分享。   “然后再告诉御膳房的人,今天中午我要吃干锅鸡翅,记得叫皇上中午也来栖霞宫用膳,”好事不仅要分享,还要庆祝。   红月自然应是,不过传话和送信让其他人去的,红月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温尧身边,丝毫不敢松懈。   其实从去年薛太后布下的那颗暗棋被拔掉后,这宫内上下全换成了秦宴的人,再无人敢对温尧动手。   只不过红月谨慎,又念着她家公子现在是两个人,她得时刻守在温尧身边才能放心,其他人红月都信不过。   如今整个后宫就温尧一个主子,秦宴派了人将栖霞宫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对他同样担心的很。   倒是温尧自个儿心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有太阳了就出来晒晒太阳,去御花园薅花,或者去御医那边看看一众御医们剖腹产的学习进展;没太阳的时候就窝在屋里看话本睡觉,或者跟秦宴说闲话,聊聊朝中的事,聊聊民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大约是快乐都是相同的,信送去没多久,秦宴就来了栖霞宫,即便他在极力压抑了,可温尧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秦宴坐到温尧旁边,没立马说信的事,而是将手放在温尧肚子上摸了摸, “他听话吗,可有闹过你?”   温尧把他手拍开, “他还没到四个月,动什么动!”   “那就再等等,”秦宴也不恼,手又伸过去碰了碰温尧。   温尧这回没再推开他,只跟秦宴说起信的事,秦宴道: “看了,这样更好,从此大渝就彻底没了薛家,朕十分高兴。”   当然,秦宴也觉得那个薛家庶子是个聪明人,又或者他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和他娘出气。   薛家的人,除了嫡系外,秦宴并未赶尽杀绝,像薛盛远后院的姨娘,让人挨个查过了,没欺负过温尧的,没做过坏事沾过人命的,秦宴都留了她们一条命,薛盛远那个庶子的姨娘便是其中一个。   这封信多少有点报恩的意思。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很满意。   在用过午膳后,温尧还让人把信送出去宫去给温渝和秦姝看,温尧觉得这应该算一份极好的贺礼,新婚贺礼。   大局已定,该处置的人已经处置完了,恭王便向秦宴求了赐婚圣旨,他和温渝会在三月成亲,等成完亲,恭王就要在盛京和青州府来回奔波监督修路了。   秦姝也会正式入皇室族谱,秦宴郡主的封号都给她拟好了,就等温渝和恭王成亲后下旨。   而温渝收到信果然很高兴,还埋怨温尧送的太迟,若是赶在午饭前面送来,她说不定还能多吃一碗饭。   虽然饭没吃成,温渝还是在哥嫂的灵位前添了一炷香,告诉他们这件大喜事。   至此,薛家无人,她的仇恨也已了。   往后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   又过了三个月,恭王带着一封信入宫,说是幽州那边送来的,秦肃的那个小妾生了个女儿。   恭王道: “天遂人愿。”   不是儿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他那个小妾许是被吓到了,说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想跑,瞧着是不想养这个女儿的意思。”   秦宴道: “那就另外给安排户人家收养,再查一查秦肃那个小妾,没问题就随她便,有问题,恭王叔就让人处置了吧。”   “好,”恭王答应下来。   温尧在旁边多说了句, “恭王叔去信让给找靠谱点的人家,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要不然,可能就又是另一本大女主复仇的故事了。   “行,我会安排妥当的。”   这个潜在麻烦没了,他们又能松口气了。   到了晚上自然少不了庆祝一番的,这回吃是的鱼。   据专家说,吃鱼能让小孩儿变聪明,温尧完全不承认是自己想吃了,全推到是肚里已经能动的娃身上。   秦宴表示: “你如此用心良苦,等孩子出生后会感谢你的。”   温尧丝毫没有羞愧感, “那必须的,”他对这娃这么好!   瞧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秦宴低声笑了起来,给温尧眼里夹了块鱼肉, “那你多吃点。”   温尧吃得美滋滋,自从不孕吐后,他胃口就很好,吃嘛嘛香,还有整个御医院随时为他诊脉,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闪失。   吃完再去御花园里溜达溜达,既活动了还可以顺便跟秦宴培养感情。   主要就是悄悄打个啵,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幼稚很的,又甜甜的,跟吃了蜜似的。   溜达完,又牵着手走回去,温尧突然问秦宴: “我这么聪明,一定是我娘在生怀我的时候吃了很多鱼。”   秦宴配合地点头,完全不反驳。   “但我聪明得太过分了,你就没怀疑过?”   秦宴继续点头, “有,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我也有。”   “就像你从未探究过我的过往一样,我也不会彻底将你剖开,让你完整的展示在我面前。”   “我们可以都将过往藏好,余生赤诚相见就足够了。”   温尧拍他一把,轻骂: “流氓,谁要跟你赤诚相见。”   秦宴捏捏温尧的爪子, “见得还少了,有本事待会儿就别让朕伺候你。”   温尧甩头拒绝, “那不行,这是你的义务。”   慢慢行至栖霞宫,温尧回头看了眼两旁昏黄的烛灯,又看看牵着自己手的人,说: “秦宴,除了你最开始误会我是薛家人掐过我脖子外,其余的你都挺好的。”   秦宴捏他鼻子, “还记仇。”   温尧: “我就记,记一辈子!”   “那也好。”   “这样朕就一辈子在你心里了。”   ————————   明天还有一章给尧尧儿子的番外,一个还没有名字的可怜娃 第五十三章   温蹦蹦是温尧和秦宴的独子,生下来就被立为了太子。   然而,他直到满周岁上玉蝶时才得了个大名,叫秦烁。   偏偏他自个儿还不太认这个名,他两个爹都管他叫温蹦蹦,下头伺候的人叫他太子,所以秦烁是谁,跟他温蹦蹦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温尧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娃已经五岁,都可以去幼儿园上大班了。   五岁的孩子还可以换掉开裆裤满皇宫的招猫惹狗,并祸害御花园的花花草草。   虽然温蹦蹦自己从不承认他小时候穿过开裆裤。   也不知是不是温尧怀着他的时候老喜欢跑去御花园薅花,温蹦蹦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且做的更绝,看到草就一把抓,一副势要斩草除根的样子。   看到树也想拔,只是碍于力气不够,没成功,但被伺候的人抱着,把树上的花给薅秃了。   最后,花交给伺候的宫人送去他自个儿的屋子,然后亲自带着草回栖霞宫找温尧献宝。   捧着鲜嫩的青草,温尧面无表情的笑纳了儿子的心意。   给亲爹送草的儿子,也是头一回见,温尧跟他打商量, “下回能换点别的吗?”   温蹦蹦从小就聪明,主要是他两个爹都不太靠谱,一个从小喜欢玩儿他,比如在他刚能自己站起来时,一根指头把他戳倒,等他又费劲巴拉站起来时,又一根手指把他戳倒……   又或者拿点磨牙饼干放在另一边,逗小狗似的把他招过去让他拿,等他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走过去,不靠谱的爹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反正他吃奶的劲儿都用光了也吃不到饼干。   然后另一个爹也喜欢玩他,倒不会戳倒他,而是在他被戳倒他后用手指摁着他肚子让他起不来,翻不了身。以及抢他的饼干吃。   他俩还闲,一天天的,半天干正事,剩下大半天逗儿子。   不会说话的温蹦蹦,字面意思的苦不堪言。   后来,长大些的温蹦蹦不想继续当可怜的玩具,就越来越惊了,甚至学会了察言观色,察他一个爹的言,观他另一个爹的色,父子三人一对二地开始斗智斗勇。   可怜的娃,从小就这么惨。   好在温蹦蹦继承了温尧的心大,还被温尧教很的会自我安慰,他现在就是个小人儿,斗不过两只大狐狸是正常的,没必要气馁,在相互捉弄的过程中十次里有一次他占到便宜了就够了。   反正他以后会长大,又不可能一直吃亏。   确定爹是真的不喜欢连根拔起还带着土的青草,温蹦蹦就高兴了,点头说: “好啊。”   然后第二天,温尧就收获了一份更大的礼物。   他的家被拆了。   就那种二哈拆家似的拆法。   因为他那十分争气的儿子,给一间屋里关了猫,另一间屋里关了狗,还不许人照顾。   栖霞宫内猫狗对嚎,然后满屋子撒野,结果很明显,温尧的羽绒被撒了一地,凳子被撞倒,花瓶也遭了殃。   温尧这天有事出宫了一趟,回来收到这样的惊喜,顿时怒发冲冠,大喊一声: “秦烁!”   语气听起来非常生气。   就是好半响,后头才传来一个十分疑惑的声音, “爹,秦烁是谁?”   “父皇的亲戚吗?”   温尧: “……”   温尧的火被一盆冷水浇的格外彻底。   “你不知道秦烁是谁?”他回过头盯着儿子问。   温蹦蹦还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温尧只能说: “幸好你还记得你父皇姓秦。”   秦宴应该会高兴吧?   温蹦蹦表示: “应该的。”   温尧一时被噎得语塞。   但好奇娃儿还在追问, “爹,秦烁到底是谁啊?”   温尧冷漠脸, “是我儿子。”   温蹦蹦惊得蹦了起来, “不是,爹你说过你只有我一个儿子的。”   看他着急,温尧乐了, “我又生了个,刚生的,你不高兴吗?”   温蹦蹦确实不太高兴,小小的娃,十分深沉的叹了口气, “生都生了,就当多了个弟弟吧,我忍着点。”   “还挺大方,”温尧捏了把他的小脸。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温蹦蹦斜眼看他爹, “听名字就是啊。”   温尧用眼神把自己这聪明的傻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了番,笑着承认, “你说的对,的确是个弟弟。”   “既然你认了弟弟,记得给弟弟准备份礼物,晚上送他。”   温蹦蹦答应了,带着伺候自己的人去屋里翻箱倒柜找东西。   找着找着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看过别的妇人怀娃娃,都是会大肚子的,我天天见我爹,没看他肚子大过啊。”   温蹦蹦觉得自己可能又被他爹给忽悠了,东西一丢,带着人跑去找温尧讨说法。   “爹,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他气势汹汹的迈进门,就看到他正对着另一个男人,也就是他不知何时过来的父皇笑的前俯后仰的, “小屁孩还说自己天下第一大聪明,竟然连自己大名都没记住,太好笑了。”   一进门就听到这话的温蹦蹦整个人都呆住了。   秦烁是他大名?竟然是他大名?   他竟然还有个大名?   他不是就叫温蹦蹦吗?   温尧看着儿子那傻呆呆的样,笑的更欢快了。   皇宫人少,除了忙正事外,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逗儿子成了温尧每日最大的乐趣。   小时候人小什么都不懂,是个乖巧软和的玩具,长大些后能记事,又跟着开始读书,还学会了反击,便更有意思了。   温尧还挺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儿子犯蠢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不要抓紧多笑会儿。   秦宴现在被温尧带的,在逗儿子这事上,两人半斤八两,都一样,只不过在嘲笑儿子的时候多少会收敛点,不会像温尧这般笑的那么大声。   只是这件事着实超出了秦宴的预料,他也有些忍俊不禁,冲呆滞的儿子招手, “烁儿,过来。”   温蹦蹦回神,小小的脸上满是怨念,走近控诉两个爹, “你们这样过分了啊!”   然后又伸手去摇晃温尧, “别笑了,爹你再笑,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生,我不笑,不笑……”温尧怕把人逗太过,强行忍着,就是肩膀一抖一抖的,一看就知道没忍成功。   秦宴一把搂过儿子,搓了搓他的脸, “不高兴了?”   温蹦蹦摇头, “如果爹给我道歉的话,我就高兴。”   他和两个爹有约定,谁错了谁就道歉,但都是他道歉多,很难碰到两个爹给他道歉,所以温蹦蹦也想抓住机会。   这脾气,跟温尧简直是一模一样。   温蹦蹦见秦宴不说话,手拍了拍他胳膊, “父皇,给我撑腰不?”   秦宴问: “用我今晚滚回承明殿睡觉来换吗?”   有人在人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在人后却是个可怜巴巴连夜里睡觉地方都不能自选的人。   如今的一家之主是谁,不言而喻。   温蹦蹦继续劝, “父皇,就当是为了儿子,你稍稍牺牲下。”   “成吧,朕答应你。”秦宴开口。   温尧也正好平复下来,没再接着笑了,冲温蹦蹦伸出手, “过来。”   温蹦蹦从他父皇手里转移到了温尧手里,然后催温尧, “爹,快点道歉。”   温尧很干脆, “对不住蹦蹦,爹错了,不该笑话你。”   温蹦蹦这回满意了,在温尧怀里扭来扭去地直乐。   并对温尧说: “你放心,我记住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温蹦蹦这个名字。”因为他两个爹都只爱叫这个名字。   温尧点头附和, “我也更喜欢你这个名字。”这可都是他父爱的结晶。   温蹦蹦这个名字来源于小孩儿生下来后爱吐泡泡,口水泡泡破了后还带响的,啵的一声。   温啵啵不好听,温尧就拍板叫他温蹦蹦。   至于大名,肯定是要跟秦宴姓的,没办法,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姓很重要。   秦烁这个名代表的其实就是小孩儿身上的责任,人还小,温尧和秦宴并不想让他有那么多的压力,所以叫的一直是小名。   当然,如果没今天这出乌龙,他们还真不知道这娃竟然连自己大名都没记住。   温尧同儿子碰了碰额头,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咱有得选。”   不闹腾的时候,温蹦蹦还是挺乖的,跟两个爹也亲近,来回在他们身上腻歪。   他顺便还帮秦宴求了个情,让温尧不要赶他父皇回承明殿独守空房,怪可怜的。   温尧刮了下儿子鼻梁, “行吧,那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答应你了。”   虽然他本来也没想赶人走,入秋了,需要个人暖被窝。   反正仔细算算就知道,秦宴被赶去承明殿独自睡觉一般是夏天居多,因为温尧嫌浑身热的像火炉。   秦宴也没少为这事说温尧用完就丢,像个无情的负心汉。   温尧一挑眉,第二年又多让他在承明殿睡了三天,于是,秦宴闭嘴了。   温尧:家庭帝位jpg。   ……   随着一天天长大,秦烁这个名字依旧没多大用处,秦宴和温尧还是唤儿子温蹦蹦,其余的人称呼他太子。   秦烁成了他的自称,比如去祭天的时候,什么上香的时候,他都得说我,秦烁。   很多秦烁就忍不住想,幸好他有两个名字。   不会完全被什么太子,皇上这样的称呼所取代。   他两个爹都是能耐人,在他继位之前就已经替他铺平了路,也让他,还有让所有和他一样的同龄人,后头更小的孩子们,从一出生就看到了个完全不同的大渝。   但从小就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大聪明的秦烁也不觉得自己会差,他有两个爹教,还有好多大儒武将当老师,他学会了一大箩筐的东西,秦烁知道自己一定能坐稳龙椅,守好这繁荣江山的。   他会不负所望。   ————————   完结啦,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2022我会勤快点,更隔壁《我自愿守寡后》写完后,就开始写种田文,争取明年能写三到四本。   咱们隔壁或者下本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