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后我富可敌国   作者:假酒喝了头疼   简介:   祁秋年穿越了,死了,又重生了。   上辈子刚穿过来,手握空间,身怀异能,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个落后的时代,结果没多久就让他吃了个闷亏。   这让他意识到,在士农工商的时代,他一介商贾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带着半数身价投奔了当初的皇位热门人选三皇子,结果落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一介商贾,要如何挑战皇权?   所以他给自己换了个更坚实的靠山。   七皇子晏云澈,是大晋朝的佛子,虽然无缘皇位,但身份地位崇高。   重要的是七皇子不杀生,这个靠山好,妥妥的,祁秋年放心的开始了他的复仇大计。   三皇子暗箱操作,在民间大肆敛财,用这些钱财疏通底下官员,暗中养兵,成为他称帝的根基。   祁秋年搞不来朝堂上那一套尔虞我诈,但是做生意他在行啊。   但凡三皇子那些狗腿子在涉猎的生意,他都要去插一脚。   上一世,三皇子的舅家每年夏天靠卖冰赚得盆满钵满,他反手就免费教百姓如何制冰。   上一世,三皇子的外家手握造纸工艺,让纸张价格居高不下,他转身就搞出性价比更高的纸张,草纸,宣纸,甚至是彩色的信纸。   上一世,三皇子底下官员通过运作,揽下兴修水利的工作,贪污大笔工程款,这一世他提前捐出善款,做出水泥,组织民夫修建。   ......   几番复仇打脸,直接断了三皇子的臂膀,再无称帝的可能。   有佛子做靠山,慈善也没少做,最后依旧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身价,祁秋年成功实现了最初的咸鱼梦。   只是他没想到,那位纤尘不染的佛子还俗之后,会为了他,坠入红尘。   晏云澈画得一手好丹青,画笔落在祁秋年的胸膛,画笔下的莲花开得绚烂,他确认,即使这人心口不一,他也要带着这人沉沦这人世间。   祁秋年不知道的是,晏云澈从小就有读心术,他的所思所想,基本上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至于为什么是基本,而不是全部,晏云澈也想不明白。   其他人的心思,他都能读个一清二楚,但偏偏这个爱财如命的小商人的心思,他经常都只能读一半。   祁秋年:“这七皇子长得比南风馆头牌还好看,要是能......”拐回现代出道,当个花瓶也能爆红。   晏云澈:“???”要是能什么???   祁秋年:“这七皇子身材真好,要是能.......”穿西装举铁,那应该很帅。   晏云澈:“???”   他在自己的脑补中,渐渐红了耳根子。   嫉恶如仇又爱财如命的卷王,本质上却是个咸鱼的受。   对什么都很佛系,但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佛子攻。   阅读指南:   1:末穿古,没有夫郎,不生子,1v1,s c。   2:有金手指,有空间和木系异能,但木系异能用处不大。   3:前期种田,赚钱,打脸,后期基建。   4: 非正经朝堂权谋,全文轻松爽文路线,攻的佛子身份非常规设定,是真和尚。   5:弃文不必告知,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一米五五的作者跳起来就给你一个么么哒。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秋年 ┃ 配角:晏云澈 ┃ 其它:甜文,基建,打脸,年下   一句话简介:复仇,打脸,赚钱,搞基建。   立意:即使是身处逆境,也要逆流而上。 第1章 进京   八月盛夏。   不算平坦的官道上,如同蚂蚁搬家似的行驶着一长串载满货物的马车,为首的看着倒像是哪家富人老爷的座驾。   驾车的圆脸小厮,扯着袖子胡乱擦了一下额头上汗珠,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   “公子,前面有个凉茶铺子,小的去打听一下到京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马车内缓缓传出一道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去吧大源,让后面镖局的兄弟们也歇会儿。”   大源走远之后,马车里的人才悠悠从柔软的乳胶床垫上坐起身,漂亮的狐狸眼还泛着没睡醒的生理性泪花,勉强及肩的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再配上一身T恤短裤,慵懒又随性,与马车外的环境格格不入。   马车四个角落里的冰鉴也融化得差不多了,马车里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燥热,就连原本睡着枕头上的大白猫都蹭到了冰鉴旁,睡得四仰八叉。   祁秋年一抬手,凭空出现一罐冰可乐。   呲啦一声,易拉罐被拉开,充足的气泡声给炎热的夏日带来几分清凉。   咕咚几口,睡意也清醒了几分,只是日夜兼程地赶路,眉目里终究是带着几分疲累。   祁秋年再一抬手,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从马车的各个缝隙中鱼贯而入,像是某种神秘的能量,这绿色的能量直奔眉心,刚一触碰到皮肤,便消失无踪。   而眉目中的疲累瞬间就舒缓了几分。   原本睡得四仰八叉的大白猫顿时一跃而起,把祁秋年还没来得及吸收的能量全部吞吃入腹。   大白猫似乎还不满足,夹子音奶声奶气的蹭着祁秋年。   祁秋年将胖猫抱入怀中,“煤球别闹,今天就这么多了。”   名为煤球的大白猫哼哼唧唧,却也不再闹腾,安安静静地缩在铲屎官怀里。   “公子。”大源忙活一阵又回来了,“凉茶铺子那边有几个贵人见了小人的鞋子,说是想跟您认识一下。”   鞋子是祁秋年出发前送给大源的,是一双后世的行军靴,普通人或许也只当是塞外的皮靴,但有眼力的就能看出这鞋不一般,至少这鞋子的工艺是目前达不到的。   临近京城,祁秋年并不意外他们会碰到见多识广的富人权贵,但他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这条进京的路,他不是第一次走了。   这凉茶铺子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除了行商和普通百姓会在此处暂时落脚之外,那些所谓的贵人,都应该更乐意去前面五里之外,更符合他们身份的驿馆去歇脚。   只是上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上辈子,事情也不能凭经验来一概而论。   祁秋年压下心中的疑惑,拉开改造过的马车车窗,往凉茶铺子那边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眼中汹涌的恨意便蔓延开来,无数的回忆再次冲刷他的脑海。   上辈子,不,应该说是上上辈子,他原本家境殷实,身上还带着家传的随身空间,日子过得也潇洒。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出国留学的时候,末世突然降临,先是极限天灾,然后再是动植物变异,部分人类也因此拥有了异能。   祁秋年也算是个幸运儿,觉醒了木系异能,虽然杀伤力不足,但是种植上,却如虎添翼,和一帮留学生抱团取暖,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回到家乡。   只是可惜,中途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同学,要不是祁秋年还有随身空间这一道保障,他也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回家。   可是依旧是迟了一步。   他的家人没死在天灾里,也没死在动植物变异里,是死在了自家亲戚的算计里。   得知真相之后,他几乎痛不欲生,再次辗转一年多,终于找到了那帮吃人血馒头的凶手,趁着月黑风高,他给家人报了仇。   此后,他带着一整个空间的物资和家人的骨灰,想找个无人的海岛养老,却不曾想,船翻了,一睁眼,就穿越到了古代。   这个时代说好也不好,但是比起危险丛生的末世,那也要好得太多了。   祁秋年秉承着即来自则安之的心态,由于他是身穿,在渔民救他的时候,他往海里丢了几个集装箱,让渔民帮他一起打捞了上来,索性他就给自己编了一个来自海外的身份信息,说是船被大浪打沉了,飘到这里来的,所以顺利落户。   集装箱是渔民们看着打捞上来的,里面具体放了什么东西,外人也不知道,刚好给他的空间做了掩护。   偶尔拿出来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人家也当是从那个铁皮集装箱里拿出来的海外物品,即便是有人好奇,却也没多少探究的心思。   当然了,祁秋年很低调,除了买田地,雇用了村民帮他种土豆和红薯还有辣椒之外,他平日里就在城里支了个小摊儿,卖海鲜烧烤,也不跟大酒楼争抢生意,卖完就收工。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一个乡下小地主给盯上了,他在乡下买的田地,雇佣村民耕种,给的报酬比较丰厚。   结果就因为这样,他就被村里的地主视为眼中钉,那地主的女儿是县令小妾,那枕边风一吹,就把他吹进了大牢。   县令随便给他按了一个罪名,不经审问,直接关进大牢,也庆幸那县令贪财,在他说出可以献出‘琉璃杯’之后,直接就把他放了。   从那天起,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士农工商的世界,他一个最底层的小商人,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一个九品芝麻官都能随意欺压他。   要如何改变,这是一个问题。   祁秋年之前是理科生,大学还是学的金融,想在这个时代考科举,位极人臣,那短时间内是没什么指望了。   他等不起。   揭竿起义?他也不是那块料,而且皇帝也不算昏庸,百姓的日子也过得去,根本没有起义的理由。   思来想去,他决定给自己找个位高权重的靠山,只需要每年给靠山一笔孝敬,自己就当少赚点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于是他多方打听,三皇子晏云耀,深得皇帝宠爱,在民间也颇有贤德的美名,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皇帝就该是这个三皇子了。   想通之后,他带着半数身家,还有高产量的粮种,投奔了三皇子,除了每年要他八成收益的孝敬之外,其他的也算顺利,三皇子虽然没有重用他,却也给了他应有的庇护。   直到后来,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另外的几位皇子开始崭露头角,皇位争夺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祁秋年之前虽然在三皇子麾下,却并没有进入权力中心,但耐不住他钱多,脑子又好使,在关键时刻被吸纳进入了三皇子的幕后。   那身份好听点是幕僚,难听点就是韭菜。   又恰逢北方蛮夷起兵,几个大聪明幕僚提议三皇子代父亲征,是为了得到兵权的支持。   说得冠冕堂皇,他是为了民心,也为了稳定北方将士的军心。   可北方蛮夷个个骁勇善战,三皇子只有纸上谈兵的经验,麾下幕僚也没有军师的智谋,接连败了几场,军心溃散。   这场大战,要是真的彻底败了,别说靠山了,就连那座荒芜的边城都逃不过被屠戮的结局,祁秋年不忍心百姓生灵涂炭,一咬牙,把黑。火。药给弄了出来。   想到这,祁秋年的眸中恨意更加浓稠了。   在冷兵器时代搞出黑。火。药,确实给了古代人不小的冲击,而那场大战也因此大获全胜,打得北方蛮夷俯首称臣。   至于祁秋年的结局,就是庆功宴上,一杯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毒酒,连带着,一直跟着他的大源还有煤球也惨死在三皇子手下。   死后他才知道,他的各种本事,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性格,早就遭到了三皇子的忌惮。   所以火药的功劳不可能给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卸磨杀驴,这不是三皇子第一次这么做了。   他带着恨,死不瞑目,结果没想到他一睁眼,又回到了被县令关进大牢的时候。   这次,他依旧拿了两个没什么卵用的漱口杯贿赂了县令,回家之后,他就赶紧收拾了东西,把地里刚成熟的土豆红薯都挖了起来,连夜找了镖局送他进京。   上辈子的血海深仇,祁秋年不可能当他没发生过。   煤球的胖脑袋蹭了蹭祁秋年的脖颈,像是在安抚他快要爆炸的恨意。   祁秋年整理好情绪,换上一身符合这个时代的打扮,“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些贵人。”   凉茶铺子外,停着几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几十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护在四周,就是不知道那马车里坐的是谁。   祁秋年目不斜视,抱着猫就过去了。   他微微欠身,带着几分笑意,“诸位,听我的小厮说遇见几位贵人,如今一见,果然是贵不可言。”   三皇子晏云耀站起身,“哪有什么贵人,不过是外出游历的普通人罢了,方才听你这位小兄弟说公子是商人,现在瞧着,公子倒像是读书人。”   祁秋年心中冷笑,【呵,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面上不显,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了后方马车里方传来一道猛烈的,带着探查的目光。   祁秋年顺势看了过去,没忍住眉心一跳。   怎么是他? 第2章 初遇   士农工商,阶级分明的时代。   祁秋年这辈子要报仇,自然是做了周密计划的,别的他不擅长,只会做生意,但哪怕是他把这个世界的钱都赚完了,也未必能扳倒一个封建社会的皇子。   所以要复仇,还有一个环节很重要,他得要给自己重新找一个位高权重的靠山。   他要找的是七皇子晏云澈,   皇子和皇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这个七皇子晏云澈,是大晋的佛子,说通俗一点,这个皇子他是个和尚,法号悟心。   上辈子祁秋年刚知道还有皇子出家做和尚的时候,还挺诧异的,后来了解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名叫大晋的国家,开国皇帝就是个和尚。   那开国皇帝原本就是个庙里长大的和尚,在他二十岁那年,方丈放他下山去游历,他见人世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他在一个黎明即起的时间顿悟,他的佛学,似乎救不了人世间的苦难。   自那以后,他放下佛经,拿起了屠刀,揭竿起义,打下了大晋江山,称帝之后,励精图治,国家日渐强大,百姓生活也渐渐富足。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想要再次出家,常伴青灯古佛,可是他正值壮年,治理国家的本事也不错,几个皇子都还年幼,大臣和妃子们怎么会同意他去出家?   就连天下百姓都不同意这个好皇帝去出家做和尚。   后来还是有位大臣提议,不若让一位皇子替父出家,为大晋江山,也为天下黎民百姓祈福。   期限是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就可以还俗。   开国皇帝一想,这不错啊,他自己也是当了二十年的和尚,于是就把这规矩定了下来,每一代都必须有皇子出家做和尚,为天下苍生祈福。   但是从那之后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出过家的皇子就跟皇位无缘了,还俗之后封王,进一步再封为国师,执掌皇家祭祀祈福等。   皇子无缘皇位,这是皇子的母家外戚都是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前几代的皇子都是拼命想逃脱这个出家的命运。   而如今的七皇子却不同,上辈子祁秋年就听说过,七皇子三岁的时候出显佛性,然后以三岁之龄,自请出家。   这其中,必然有祁秋年所不知道的皇家秘辛,但他无处深究。   但和尚好啊,和尚不杀生,投奔七皇子,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日日都活在算计里。   祁秋年还记得,上辈子七皇子还俗之后,被老皇帝赐了最富庶的封地,哪怕是最后打仗了,七皇子的封地都还好好的。   他想着,等报了仇,以后再跟七皇子去封地养老。   妥妥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见到七皇子晏云澈。   显然,刚才马车上传来的目光,来源就是那位佛子悟心。   祁秋年上辈子和晏云澈有过几次交集,但他总觉得晏云澈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于是也没有深交下去。   这辈子决定投靠七皇子,那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至于上辈子七皇子看他的眼神略显奇怪,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大概是他半长不长的头发吧?   祁秋年可没有什么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这种思想,他嫌热,经常把头发减到齐肩,能勉强束发就行,这对于古代人来说,确实是比较难以接受的。   如此想来,七皇子这个古代和尚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他,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祁秋年一转身,就和马车上的人打了个照面,都说光头和寸头才能检测一个男人真正的颜值,那晏云澈的长相无疑是俊美的。   俊美二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晏云澈的容貌。   用妖冶或许更合适,起因便是晏云澈眉心有一道十分浅淡的疤痕,疤痕呈现出浅粉色的状态,而那疤痕并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多了几分绮丽。   祁秋年到现在都还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晏云澈,他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哪里是高僧,明明就是妖僧啊。   如今再次相见,祁秋年想法依旧不变,[这佛子真的比那些南风馆的头牌还好看,要是能拐回现代,送到他家娱乐公司去,哪怕是当个花瓶都能爆红娱乐圈。]   晏云澈:“......?”要是能什么?   刚这么一想,祁秋年就发现马车里的晏云澈看他的眼神又变得十分奇怪。   还未细想,一旁的三皇子晏云耀就开口说话了,“此乃高僧悟心,不知公子可否听说过?”   祁秋年回神,表情自然,借坡下驴,“在下初次进京,还未曾听说过,不过在下对佛法深感兴趣,不知贵人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心里却想着:【把高僧与南风馆放在一起相比,实在是亵渎了,抱歉抱歉。】   晏云耀还没说话,马车的车门就已经打开了,晏云澈从容下车,目光中也没有了探究。   “阿弥陀佛,施主对佛法感兴趣?”晏云澈一开口便如那西方梵音,神秘又庄重。   祁秋年一个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听说佛前献花,修得来世美貌,大师的前世怕是在佛前种了一片花海?”   晏云澈:“……”   晏云耀也难得从自己七弟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语两个字,倒也是稀奇。   他笑着,“悟心大师的容貌确实堪比谪仙,公子的言语艺术更是高超。”   这个时间线,皇子们也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而晏云澈这个佛子本就无缘皇位,对晏云耀不构成什么威胁,所以这会儿看着两人还挺和谐。   但祁秋年心里清楚,晏云耀根本就没憋什么好屁,晏云澈母妃的外家以前的官位并不高,甚至晏云澈母妃的位份也不高。   只是前几年西北边疆入侵,大晋连失几座城池,是晏云澈的舅舅还有外祖父临危受命,一举收复疆土,用军功挣了个爵位。   如今,晏云耀对晏云澈和颜悦色,无非是想得到武将在朝堂上的支持罢了。   祁秋年心中冷嗤,【晏云耀你个狗东西,就想诓骗善良单纯的小和尚。】   晏云澈:“......?”   此刻他也不禁怀疑,面前这位容貌姣好的小商人是否也拥有读心的本领,甚至,这小商人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今日是刻意接近?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决定静观其变。   祁秋年当然不会读心。   晏云耀也没有这个技能,所以不知道祁秋年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祁秋年面带笑容,“鄙姓祁,祁秋年。是个做美食的小商人,先前都在沿海那一带讨生活,前段时间无意得罪了一位大老爷,这才不得已收拾包袱跑路,想来京城谋个出路。”   真假参半,他说得也冠冕堂皇,时不时还叹息两声,“京城总归是天子脚下,想来治安定然是比小地方要好得多。”   晏云耀听见他是做吃食的商人,顿时就对祁秋年失了大半的兴趣,但温润贤德的伪装已经成了面具,所以他依旧面面俱到的与祁秋年掰扯。   试图探查出对他有利的东西,他可还记得,这人小厮脚上那双鞋,必然非同一般。   祁秋年倒也沉得住气,面对仇人也面不改色,【车里拉的都是土豆红薯,亩产两千斤以上,怎么可能告诉晏云耀这个狗东西。】   他上辈子就是带着土豆红薯做了投名状,他一个小商人才勉强入了晏云耀的眼,而晏云耀也因为‘发现’高产量粮种,一时之间在民间声名大噪。   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功劳落在晏云耀的头上。   他耐下性子,“先前就是做海鲜烧烤的小买卖,现在准备去京城做点别的吃食,暂时以素食为主,应当是市面上还没有的菜色。”   素食?   晏云耀直接没兴趣了,一听就是没有什么档次的小食店。   而晏云澈此刻却震惊到难以附加,亩产两千斤的粮食?   那红薯土豆闻所未闻,但这是他从面前这个小商人心里读出的内容,那必然不会是假的。   祁秋年再次感受到佛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滚烫又灼热。   他忍不住开口,“大师,你这般看着我,是有什么深意?”   晏云澈回过神,“阿弥陀佛,贫僧只是看施主怀里的霄飞练颇有几分灵气。”   霄飞练是白猫的雅称,出家人不打诳语,祁秋年便没多想,“煤球是我在海边捡来的,确实亲人又活泼。”   听到一只猫的名字叫煤球,晏云澈的额角都抽搐了两下。   晏云耀总觉得自己插不进两人之间的氛围,这种感觉好生奇怪。   他琢磨了一下,伸出手,“白猫的名字叫煤球,可见猫主子也是个有趣的性子。”   话音刚落,他的手还没碰到祁秋年怀里的猫,就被煤球打了一套组合喵喵拳,那双手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   身后的侍从见此,立马围了过来,想捉拿这只猫刺客,而煤球身姿灵活,从祁秋年怀里跳了下去,转身就窜入了茶摊后面的草丛,不见踪影。   祁秋年:【煤球干得漂亮!】   他表情略显着急,“在下替煤球给贵人赔个不是,煤球从前被人欺负过,一般不让陌生人抚摸,方才贵人突然伸手,煤球怕是吓到了。”   这意思就是说是你自己吓到了猫咪,可就别怪小猫咪动手咯。 第3章 城外   晏云耀的表情五颜六色,这里若是只有他自己的人,面前的小商户,即便不是被大卸八块,那也要剁了他的双手。   可偏偏晏云澈这个和尚在这里,完全不好出手。   晏云澈看了一眼晏云耀,念了声佛号,“本就是未开化的狸奴,无心之过罢了,三哥请勿动怒。”   如此,晏云耀也只能咬着牙,“无妨,小伤罢了,不碍事,犯不着为一只畜生大动肝火。”   说罢,他抬手一挥,“马车可修整好了?还不赶路?”   语气里明显是带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怒气。   侍从们战战兢兢,“是,马上就能出发了,主子。”   晏云耀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只剩晏云澈和祁秋年四目相对。   祁秋年像模像样的行了个佛礼,明知故问:“不知大师在何处挂单?日后可还有机会与大师一同探讨佛法。”   晏云澈:“阿弥陀佛,施主不去寻你的...煤球。”   到现在他依旧无法理解一只白猫的名字叫煤球。   祁秋年哈哈一笑,“无妨,煤球会自己回来的。”   顿了顿,他继续追问,“大师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晏云澈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取下手中佛珠,又说了个地址,“施主的素食餐厅开业,可送一张帖子过来。”   祁秋年心领神会,有时候成年人交流,不用把话说得太满,彼此理解就够了。   【想来也是,即便晏云澈是佛子,三岁就住在了皇家寺院,但依旧不能忽略他皇子的身份。】   晏云澈又怔了怔,这人对他们的了解或许不止于此。   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告辞。”   两人分别之后,大源才瑟缩地走了过来,“公子,煤球挠了那个贵人,咱们进京之后,不会被穿小鞋吧?”   祁秋年粲然一笑,语气笃定,“不会。”   至少短时间内三皇子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三皇子虽然人面兽心,但表面功夫做得好,不至于为了一只猫大动干戈,否则也不会在民间有个贤德的美名了。   甚至那三皇子根本就不会把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商人放在眼里,估摸着转头就忘了。   眼瞅着三皇子一行人的马车走远,煤球终于从草丛里窜出来,灵活地跳上了祁秋年的怀抱。   “煤球真厉害。”他说着,又偷偷给煤球喂了一点异能。   煤球哼哼唧唧,舒爽地摊成了一团猫猫饼。   眼瞅着看不见前面的马车队了,祁秋年这才开口:“大家休息好了吗?我们也该出发了。”   离京还有几十里路,紧赶慢赶,也没在城门落锁前进门。   不过也无妨,从南边一路北上进京,风餐露宿,这都到门口了,也不差这一宿了,一行人都利索地开始安营扎寨。   用的都是祁秋年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帐篷。   不过祁秋年在马车上没下来,帐篷还不如他改装过的马车车厢呢,随便从空间里拿了点吃的垫肚子,找了个耳机戴上,看平板上下载的电视剧。   没一会儿,大源儿就来敲门了。   “公子,张莫大哥说想见见您。”   张莫,镖局的老大,一个话不多的糙汉,一路上也算尽职尽责。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张莫的想法,于是便下了车。   “张大哥可是为了帐篷而来?”   张莫糙汉脸憨笑了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祁公子果然聪明,就是不知这帐篷作价几何?”   祁秋年无数次庆幸自己被渔民救上岸的时候丢了好几个集装箱在浅海,如今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拿出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   他带着笑,“张大哥说笑了,这些帐篷都已经是用过的了,如果张大哥需要,直接拿去便是。”   张莫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能占便宜。   祁秋年:“张大哥也不必客气,这一路上还多亏了大哥如此费心,更何况在下还有事情要拜托张大哥帮忙,这几顶帐篷,便当成是谢礼了。”   如此一来,张莫没了拒绝的理由,“祁公子尽管说。”   “也没什么大事,张大哥知道,我在南安县还有几分薄产,日后我不在,张大哥可否帮忙看护几分。”   “没问题,哥儿几个肯定帮你看好了。”张莫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这镖局原本就是前些年从边军里退下来的,各个都有几分拳脚功夫。   如此,这帐篷的事情就说定了,明日进了城,找好住处之后,张莫便带着帐篷返乡。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这帐篷差点儿被人强取豪夺。   天刚亮,一群人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浑然不知外面围了一圈儿的人,对着花花绿绿的帐篷,指指点点。   有普通百姓,但更多的却是守城的官兵。   张莫倒是警惕,拉开帐篷的拉链先出来了。   “诸位围在这里是为何?”   有位看起来颇为富贵的中年男人,语气颇为和善:“小兄弟,你们这是帐篷吧?为何从未见过这种材质的布料?还有你方才拉开的锯齿形链条是什么?”   张莫抱拳,“这是主家的帐篷,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至于刚才拉开的链条,主家说就叫拉链。”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个穿着城防官兵制服的年轻人就站了出来,看样子应当是个小官儿,不是普通的守城官兵。   “谁准许你们在此处安营扎寨的?”   语气十分不屑,甚至还带着几分凶戾。   城门外从来都没有禁止入城的百姓休息,除了他们这一队人马,还有其他的行商或者是百姓。   这小官不管别人,偏偏来找他们,来者不善啊。   民不与官斗,张莫也懂这个道理,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官爷,我们主家是要进京做买卖的商人,昨日在路上耽搁了,没赶上进城的时间,不得已才在城门外休息。”   大源也在这时候挤了进来,他颇为圆滑地拉住官兵的袖子,在他人看不到的时候,塞了一锭银锭子过去。   “官爷,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准备收拾东西进城了,您行个方便。”   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地头蛇索要好处的,大部分都能用点小钱化解,可面前这个官兵显然没看上这十两的银锭子,不过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他先是招呼手底下官兵去检查了一下马车上的货物,得知都是些吃的和衣服这一类的东西之后就没了兴趣。   睡得昏天黑地的祁秋年也听到了响动,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啧了一声,又换了一身比较华丽的衣服。   京城,权贵聚集地,先敬罗衣后敬人。   刚准备下车,琢磨了一下,他又把昨天晏云澈给他的佛珠戴在了手上。   “不知发生了何事?”   祁秋年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曾经在现代养尊处优二十来年,一身的贵气还有他本身不俗的样貌,都让现场的人安静了一瞬。   为首的官兵也怕惹上权贵麾下的商人,语气顿时和善了不少。   “你们这些帐篷来历不明,进京之后怕是会引起百姓的不安。”他大义凛然地,“这样吧,你们把帐篷留下,收拾东西进城去吧。”   大源和张莫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些人的目的会是帐篷。   祁秋年却不意外,他不在乎这几顶帐篷,当初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国外,仗着有空间,零元购了不少好东西,就说这帐篷,空间里至少还能拿出上万套。   但,不在乎,不代表他喜欢这种被人欺压的感觉。   略微思索了一下,取下手中佛珠,“官爷,帐篷事小,但没经过……的同意,怕是不好。”   他用手指了指上面,意思就是说他在京里也是有背景的,于是他又道:“不若官爷帮忙送个手信,让在下问一问上面的意思。”   官兵看着他手中的佛珠,一看就不是凡物,而且还颇为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权衡之下,他又问:“送手信?什么地方?”   祁秋年面不改色地把昨天晏云澈给他的地址说了出来。   几个官兵顿时退后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商人,再看了看他手中的佛珠。   几人打了一阵眉眼官司,为首的官兵才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们。”   大源和张莫眼神中都是敬佩,“公子,您说的那是什么地方?”   祁秋年但笑不语,那是开国皇帝专门给出家的佛子修建的行宫。   官兵走了,人群散去,只剩了最开始那个中年男人。   “鄙姓王,王程,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不知这位公子是要进京做什么生意?”   难怪他会对帐篷的材质感兴趣了。   祁秋年知道这个王程,布匹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更是前一代的布匹皇商,他们家有一种绸缎,专供宫里的贵人,曾经风光无两。   只是前几年突然被人比下去了,还被撸了皇商的名头,如今更是被禁止做高端绸缎了,只能做普通绸缎以及普通布料生意。   至于把王程比下去的那家绸缎庄,呵,祁秋年可熟了。 第4章 买房   那绸缎庄,说好听点,是三皇子妃的嫁妆,但实际上,那也是为三皇子敛财的工具罢了。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祁秋年笑着,“我们是南边来的,刚进京,琢磨着想做点吃食的生意,若是顺当了,日后也想发展一点别的生意,到时候还请王老板多照顾。”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王程留了个地址,祁秋年也招呼众人收拾东西进城。   刚才的佛珠亮了相,进城门的时候倒是十分顺利,只是官兵们对他们多了几分探究的眼神。   “公子,我们先去找客栈?”   祁秋年挥手,“劳烦张大哥先看着货物,我带大源去寻个住处,到时候几位兄弟也好修整一番再返乡。”   张莫佩服祁秋年的面面俱到,拍着胸脯保证货在人在。   祁秋年抱着煤球,带着大源自如穿梭在京城的街巷里,他没去找客栈,直奔京城的官方牙行。   客栈人多眼杂,他们带的东西不起眼,却很重要,所以不如直接去找个固定的住所。   官方的牙行多少是有些眼高于顶的。   祁秋年也不计较这点小事儿,直接说了个地址,“这地方的宅院可在出售?”   那是他上辈子住的地方,小三进的院子,地理位置也合适,也住习惯了,要是这辈子能再买回来,那最好不过了。   更何况,那宅子还有个小秘密。   大源有些诧异,公子第一次进京,为什么会对京城如此熟悉,不过他是一个合格的小厮,绝对不会对主家的事情多嘴多舌。   牙行的小吏见他如此熟悉京城,也收起了傲慢的语气,“公子怕是早就打听好了吧?那院子确实在售,前些日子才修整过,公子买下,今日便可入住了。”   祁秋年还是让小吏带他去那宅子看了一圈,讨价还价一番,直接买了下来。   三进的小宅院,六千两银子,跟上辈子一样的价格,饶是祁秋年不差钱,也狠狠地心疼了一把。   过户手续顺利,房契到手,大源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前在村子里,要是听说哪家人有六十两银子的存款,那都得是村里的大户了,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住进六千两银子的宅院。   他越来越觉得,当初把自己卖给公子是他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了。   宅子是被修整过的,牙行还送了门匾,祁宅。   祁秋年多花了些银钱,让牙行小吏找人帮忙买一些生活用品,还有柴米油盐。   小吏看着他们几大车的货物,琢磨着,“公子,可要买一些仆人?我们牙行是正规的,奴仆都是家世清白的人家,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卖身为奴,都是调教好的,带回家就能做活儿。”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他来自后世,人口买卖,确实不在他三观之内,但是来到这个时代,他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也只能暗自叹息。   上辈子,他就是不想买什么奴仆,和员工都是签的劳动合同,结果没想到也在奴仆手里吃了暗亏,几个做生意的秘方被泄露。   “选两个机灵的小厮,两个做饭洒扫的婆子,一个识字的账房,再来四个护院,能做些体力活的。”   小吏忙不迭去选人了。   大源噘嘴,颓然,“公子,可是我伺候得不满意了?公子为何还要买两个小厮?”   祁秋年rua了一把大源的脑袋,大源虽然是他买回来的,却情况不同,平常他也是当个弟弟,帮忙跑跑腿,做点轻松的小事就差不多了。   特别是上辈子大源拼死护主,这辈子他对大源也更好了几分。   “让你做祁宅的管家,买回来的人都归你管,这还不好?”   大源瞬间就笑了,“好的公子,小的肯定把家里管理得滴水不漏。”   他家中贫寒,家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小妹,父母重男轻女,大哥也是个拎不清的。   他父母最开始想把小妹卖给祁公子当小妾,祁公子没同意,结果没想到父母转头就把小妹卖给了村里的地主做小妾。   那地主都五十岁了,比他爹还老。   他爹娘还说要拿卖小妹的钱给他和大哥娶媳妇儿,大哥二十多了,还没娶妻,于是便不吭气。   但他却不同意,他和小妹的感情好,完全无法接受小妹去给那地主做小妾,听说那地主还有打骂下人的习惯,那完全就是个火坑。   幸好他发现得早,于是便去求了祁公子,自卖为奴,让祁公子把他小妹赎了回来。   如今小妹安置在祁公子在南安县的宅子里,成了祁公子的丫鬟,平常就给那宅子打扫收拾一下,不用再受爹娘的搓磨。   想到这,大源就更尽心了。   祁秋年笑着,“我好话说在前头,做管家,你得先识字,我特意买了个识字的账房,日后你就跟他识字算账吧。”   大源更高兴了,读书识字,在他眼里都是大户人家才能学的,普通百姓要读书,更是要砸锅卖铁,如今公子轻飘飘地一句话,他以后就能读书识字了。   大源感动得眼眶红红,“公子,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祁秋年颇为欣慰,大源今年还不到十七岁,上辈子他也让大源读书识字了,后来帮他把生意管理得不错,可见也是个可塑之才。   安顿下来之后,张莫和镖局的一帮兄弟,休整了两天就出发返乡了。   祁秋年没急着去见晏云澈,在京城里做出忙忙碌碌寻找商铺的假象。   京城的商铺可不比小地方想买就买,京城买商铺,除了要人脉,还得要大量的金钱去疏通。   更何况,前几日碰到的了晏云耀的爪牙,是那天在城外凉茶铺子见过的,估计也在背后使了坏。   一时半会儿,他这商铺,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   祁秋年不差钱,但不想做冤大头,更何况,他还需要一个合理且让人说不出错的理由,才能去找晏云澈。   如今,便正好。   里里外外打理得差不多了,祁秋年才写了拜帖,亲手做了几份素食点心,然后带着佛珠,去了佛子的行宫。   极乐苑,听起来似乎不太正经。   开国皇帝是和尚出身,如今的百姓也大多信佛,极乐,便是西方极乐的意思。   佛子出家,那都是在皇家寺院,但皇家寺院并不在京城,所以京城得要有佛子的行宫,毕竟佛子他依旧是皇子,回京得有个住的地方。   极乐苑坐落在京城的内环,离皇宫很近。   越是靠近,祁秋年越是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气势和行走路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哪怕是穿着宫女装的小宫女,走路都是四平八稳,目不斜视。   祁秋年收回打量的目光,走到极乐苑门口。   极乐苑连守门的都是佛家居士,“施主请止步。”   祁秋年规规矩矩行了个佛礼,拿出佛珠,“此前受悟心大师邀约,今日略带薄礼,前来赴约。”   居士回礼,“施主请跟我来。”   祁秋年心中诧异一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佛珠。   是了,定然是佛珠的缘故。   就是不知道这串佛珠到底有什么讲究。   极乐苑处处禅意,空气中都弥漫着寺庙中独有的气息。   “施主的素食餐厅开业了?”晏云澈头也不抬,手中拿着画笔,慢条斯理地给纸上的锦鲤点上了眼睛。   一条绚烂又梦幻的锦鲤跃然纸上,像是瞬间就有了生命力,灵动非常。   祁秋年怔了一瞬,他倒是不知道晏云澈居然画得一手如此好的丹青。   收回视线,躬身行礼,“草民拜见七皇子殿下。”   在大晋,除了正式场合,平日里普通人见了官,见了权贵,也不必下跪,只需要躬身行礼就好。   但此刻,祁秋年态度十分端正,直接一揖到底。   他看不见晏云澈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一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有些如芒在背的错觉。   祁秋年:【果然,跟皇室打交道就是辛苦,怎么还不喊免礼?腰都给撅酸了。】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过后是一声免礼。   “此处没有七皇子,只有悟心和尚,施主不必拘礼,请坐。”   祁秋年顺杆儿就往上爬,念着佛号行了个佛礼才坐下。   说不客气就不客气,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在下也是进京之后才知道悟心法师原来是当朝七皇子,今日拜访,不由得惶恐。”   【这么说应该没毛病,妥妥的,之前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晏云澈敛下探究,“施主还没回答贫僧最开始的问题。”   素食餐厅开业了吗?   祁秋年扭捏做出几分为难的模样,“应该就快了,届时肯定会通知大师。”   晏云澈略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之后便没了响动,只剩下画笔落在画纸上的细微声响。   祁秋年:“......?”   【按照正常情况,晏云澈看见我的表情,不应该会问一句‘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这样才好把话题开展下去,一言不发,是几个意思?这和尚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第5章 拜访   晏云澈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不管这小商人接近他是什么目的,但这性子倒by郁阎。是有些可爱。   再瞧他眉目清明中虽然带着几分狡黠,却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静观其变吧。   先前他在祁秋年心里读到的亩产两千斤的土豆红薯,他已经派人去查了。   只是路途遥远,现在还没有音讯传回来。   若真有此等高产量的粮食,天下疾苦便能少上三分,不急,且再听听这小商人心里的想法吧。   祁秋年叹息:【我就想做个小生意,找个靠山,日后不受欺压,怎么就这么难呢?难不成真要现在就把土豆红薯交上去?】   因为上辈子的事情,他还是有些顾虑的。   他知道晏云澈肯定会去查他的底细,他不怕查,他就是要引晏云澈去查,去查了才知道他手里的筹码到底有多么重要。   到时候,双方的主动权便不一样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祁秋年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一份土豆泥,一份拔丝红薯,还有一份香酥玉米烙。   祁秋年说得直接:“在下也不瞒悟心大师了,素食餐厅开业,遇到一些困难,今日想来大师这里寻个出路,这是素食餐厅的几道招牌菜,还请大师评鉴一下。”   全素食,就连用油都是植物油,祁秋年还是很靠谱的,知道和尚不能粘荤腥。   晏云澈也不客气,挨个尝试了一下,口感有些惊艳。   他原以为如此高产的粮食,恐怕适口性会不尽如人意,却不曾想,口感居然如此软糯香甜。   “为何会想要开素食餐厅?”这是晏云澈品尝过后的第一个问题。   基层的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荤腥,常年茹素,野菜瓜果,跟和尚也差不了多少了,而富贵人家,餐餐皆有不同的荤食,再佐以两道素菜,便是一餐了。   即便是礼佛的居士,吃素也能在家中解决,或者去寺庙吃斋饭。   而祁秋年却要在京城这个权贵聚集地开一家素食餐厅,到底是为什么?   受众群体又是哪些?   他看着面前这几道所谓的招牌菜,如果说是菜,不如说更像是点心,如果只是开一家点心铺子,似乎才说得过去,而偏偏祁秋年说的是餐厅。   祁秋年笑得微妙,“大师是怕我的素食餐厅亏本?门可罗雀?担心我的生意?”   他为什么要开素食餐厅,一来,他要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主打的就算别人没有,只有他这里有,菜式新颖,食材独特,再把菜品的口味把控好,就连装修风格,他也要特立独行。   而高端消费群体,日日都是荤食相伴,偶尔换一下口味也未尝不可。   一家别开生面的素食餐厅,再来一些养生,养颜等噱头,未必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二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末世几年,动物变异,虽然寻常的鸡鸭牛羊猪肉都还能吃,但是那口感,简直是挑战人类的味觉极限。   当初祁秋年跟着一群留学生辗转回国的路上,为了不暴露空间的存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去,现在想起来都还想吐,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办法吃荤食。   当然,只有水产除外。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陆地上的动物的口感都变了,只有海产的口味没变易,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会选择去海岛避世的原因了。   所以说,祁秋年开这家素食餐厅,除了做生意,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的一日三餐。   他道:“本身我自己也喜欢吃素,大师若是担心生意问题,不若先点评一下面前这三道菜。”   晏云澈也没真关心他的生意问题。   “口味尚可,定然会有人喜欢。”晏云澈又问:“这三道菜是什么食材做的?为何从前不曾见过。”   来了来了。   主题来了。   祁秋年正色,“我原是海外归来的,往祖上数十代,前朝动乱时,全族逃亡海上,后来几经风波辗转,意外流落到海洋的彼岸定居,如今我这一脉只剩我一个人了,家训有言,若是有办法,一定要回归故土。”   这话算是真假参半,如今大晋还没有先进的航海技术,最远也不过是去倭国,大洋彼岸,现目前的技术,还很难达到。   他也不怕晏云澈深究。   他继续道:“我在海上辗转两年多,几月前才回到故土,只是可惜,海船沉没,我也是被出海的渔民救回来的,而这些食物,都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让渔民从海里打捞上来的。”   说这些,也算是给晏云澈交个底。   他指着面前的三道菜,“这分别是土豆,红薯,以及玉米,目前都是大晋还没有的食物,可以做菜,也可以当作是主食。”   至于产量,他不准备说,晏云澈去查过就知道了,而且,就算他现在说了,晏云澈这个古代人也未必相信。   要知道,大晋如今的农作物,大米小麦大麦,产量也就在两石到五石左右,算下来也就是两百多斤到六百来斤。   而土豆红薯玉米,亩产两千斤,都是很保守的估量了。   哪怕是上辈子,他带着这些粮种投奔晏云耀,晏云耀也是派人去他之前住的小山村调查过的。   晏云澈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   他面色不改,心底却难掩惊诧。   自三岁起,他因为顽皮,在佛像上磕破了眉心,自此就拥有了读心的本领。   到如今,也已经有十八年了。   可是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上次在凉茶铺子,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当时却没细想,只当是自己没听清。   如今来看,必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了。   晏云澈不得不再次审视祁秋年,这小商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蹊跷和秘密?   半晌之后,他不动声色,“天色不早了,施主请回吧。”   祁秋年:“.......?”   【吃了我的东西,也不说给我解决一下问题?】   晏云澈这会儿都不用去读他的心,那小表情,就差把想法写到脸上了。   这人倒是有趣,简单的情绪都藏不住,可见也不是城府深沉之人。   “餐厅的事情,会有人去寻你,你且安心回家吧。”   祁秋年放心了,即便是他准备把晏云澈当成靠山,也更希望是合作共赢的方式,而不是像前世,他成了晏云耀的下属,哪怕是开店做生意,也打上了三皇子的标签。   “如此,在下便先回去了。”祁秋年起身行礼,“明日我再来拜访大师。”   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晏云澈笔下的锦鲤。   “大师画的锦鲤活灵活现,在下手中还有一些上好的颜料,我不通丹青文墨,如今倒是给我的颜料找到了合适的去处。”   【希望您老人家拿了我的好处,也多给我一些庇护才好啊。】   回答他的是晏云澈的轻笑。   祁秋年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笑了?笑了?是笑了吧?上好的颜料就能让他这么开心的吗?】   有些难以置信,主要是他没想到晏云澈笑起来更好看了,笑声更是让他耳根发痒。   思想瞬间抛锚:【这样一个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就连笑声都如此蛊惑人心,也不知道喘起来会是怎样的光景,可偏偏他是个和尚,啧。】   晏云澈:“......???”   再一抬眼,便只看到了祁秋年离开的背影。   从背影中,他竟然还看出了几分遗憾。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晏云澈只觉得迷雾茫茫,却也觉得更有趣了。   祁秋年这边刚回家,就有人找过来了,送来的是一张商铺的房契。   那人也没多说什么,留下房契就离开了。   祁秋年满意极了,他是没想到晏云澈居然给了他朱雀大街的商铺。   那条街,说是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繁华的地方也不为过了,此前他根本没想过去朱雀大街买商铺,那里商铺通常都是天价,更别说这是个三层楼的商铺。   之前应该是做酒楼生意的。   果然啊,七皇子即便是和尚,那也不是不通庶务只会敲木鱼的小和尚。   祁秋年美滋滋,立马找来大源,“前些日子让你联系的工匠如何了?”   大源拍着胸脯,“都安排好了,就等公子的商铺了。”   祁秋年把房契拍在他手上,“去安排吧,小管家,餐厅的装修,让他们务必按照我的图纸去做,哪怕是多花些银钱,也不能退而求其次,明白吗?”   “明白。”大源也是个行动派,去书房揣着设计图就找工匠忙活去了。   商铺的事情搞定了,装修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祁秋年也没闲着,他忙着去极乐苑跟晏云澈探(培)讨(养)佛(感)法(情)。   当然了,培养的不是所谓的世俗情感。   他是想要两人的合作关系更加稳固一些,每天过去,都得送点儿小玩意儿。   要么是从空间里翻出来的颜料画笔,要么是他亲手做的素食点心等等。   态度亲昵,却不谄媚。   晏云澈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开始有了变化,就连他去极乐苑,都不用居士通报带路了。 第6章 将军   以前是他说十句,晏云澈回一句,现在偶尔也能你来我往聊上几句了。   “施主给贫僧送了如此多美食,今日便留下了一同用饭吧。”晏云澈第一次主动邀请,“只是斋饭粗浅,不如你送来的精细。”   祁秋年:【贫僧?你可不贫,这么大一座宅院。】   “吃得惯,我早就想尝尝了。”祁秋年嬉笑着应答。   如果不是背负仇恨,他原本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熟悉之后,性格难免跳脱。   晏云澈眉目里多了几分纵容,显然也是看清了他的本性。   只是不知道祁秋年隔三差五就在在心里骂晏云耀,还骂得如此之狠,到底是有什么仇怨?   斋饭正上桌,外面却有居士急匆匆跑过来。   “大师,战小将军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剑眉星眸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精气神里都带着喜悦。   “云澈。”   晏云澈起身行了一礼:“小舅舅。”   战止戈刚想说什么,又见到有外人在,“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怎么称呼?”   他说这话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猜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了。   祁秋年起身,对着这位将军行了一礼,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他也认得面前的年轻人。   战止戈,战国公世子,是晏云澈母妃的胞弟,也是晏云澈的小舅舅。   晏云澈原本还有个大舅舅,战云霄,十年前战死了,而战家的爵位,也是国公爷和战云霄在十年前的战场上打回来的。   如今,战家就剩了战止戈这一个男丁了,前些年隐瞒身份偷摸去了军营,也给自己挣了个军功,如今也被人称为战小将军。   只是后来被战老将军揪了回来,勒令他结婚生子之后才能去打仗。   晏云澈因为佛子的身份,无缘皇位,所以前世晏云耀并没有把晏云澈当作是对手,反而试图拉拢战家,结果却不尽然。   要说晏云耀如今在民间有个贤德的美名,朝堂上也不乏拥簇,但却没有什么武将的追随。   祁秋年当初决定投奔晏云澈,战家也占了一部分的因素。   他缓缓道:“既然大师有客来访,在下今日便先走了,下次再来寻大师一起探讨佛法。”   晏云澈抬手让他坐下,“今日之事,也与祁公子有关,坐下一起听一听吧。”   祁秋年暗喜,看向战止戈,“战将军刚从南安县回来?”   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先前,祁秋年也跟晏云澈交了底,说清楚了粮种的来历。   如今,就看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聊了。   晏云澈和战止戈交换了一个眼神。   战止戈坐下,开门见山:“祁公子想要什么?”   祁秋年也很淡定,筹码都摆出来了,就看接下来的博弈了。   只不过,目前他的要求很简单,“我就是一个小商人,没背景,战将军去查粮种的时候,想必也查了我的来历,以及我为什么要离开南安县来京城求发展的原因。”   战止戈略微颔首。   小商人的背景确实很简单,他也找过当初把祁秋年从海里救上来的渔民求证,以及那些如同小房子一样的铁皮大箱子。   突然上京的原因,看起来也很简单,得罪了乡里的地主,被县太爷欺压关进监狱,献出琉璃杯才被放了出来。   一切都很简单明了。   可是战止戈是个将军,还是个有头脑的将军,正是因为太过于简单明了,这才有问题。   而晏云澈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小商人要他们的庇护,这必然不假,这都是他这段时间在祁秋年心里读到的。   但唯一不解的,就是祁秋年似乎和三皇子有极大的深仇大恨。   其中缘由,竟然找不出丝毫的端倪。   祁秋年继续说,“粮种交给你们,我想要的,就是在京城安安稳稳地做生意,当然了,我奉公守法,不做奸商。”   战止戈沉默了一下,“祁公子难道就不知道这粮种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他亲自去问了祁秋年雇佣的佃农,产量得到了证实,而且第二批也已经种下去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丰收了。   亩产三千斤上下,种植方式也不难,几乎完全足以改变整个大晋的底层百姓的命运。   如果这个小商人大张旗鼓,以献宝的名义,说不定还会上达天听,皇帝给他的赏赐,绝不止经商庇护这么一点。   财宝,权势,都有可能得到。   战止戈不由得怀疑祁秋年的智商。   晏云澈想的倒是不一样,这段时间他跟祁秋年接触得不少,看得出来祁秋年天生就缺乏对皇权的敬畏。   但并不意味着祁秋年对皇室不了解。   直接说要给皇上献宝,这宝估计还没献上去,就得被高官权贵暗箱操作了,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功劳,眼红的权贵必然不会少。   如今来看,祁秋年找上他们,似乎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少,他是个和尚,对于权力和物质本身就没有追求,更是无缘皇位,但是身份地位却摆在了明面上。   哪怕是皇权更替,他国师的身份是不会变的。   不得不说,晏云澈确实离真相很近了。   祁秋年也叹息,如果上辈子就直接找了晏云澈,估计最后也不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战将军,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些粮食对大晋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选一个合适的合作的对象,粮种给你们,功劳给你们,我只需要一个庇护。”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三个都是聪明人。   祁秋年起身行礼,“如此,我便回家静候佳音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的素食餐厅快开业了,到时还请大师和将军来捧个场。”   祁秋年走了之后,战止戈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人有些小聪明,小滑头,虽然目的性很强,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云澈,你怎么看?”   晏云澈思索片刻,“小舅舅不若去查查祁秋年和三皇子背后是否有什么仇怨。”   战止戈一怔,“云澈为何这么想?”   目前查到的消息,祁秋年和晏云耀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额...除了在凉茶铺子三皇子被祁秋年的猫抓了那次,然后祁秋年买商铺的时候,被三皇子的狗腿子暗中阻挠了一番,之后都没有交集。   晏云澈也无法解释,他读心的本领,这天底下除了他,就只有他的母妃知晓。   事关重大,读心术的事情,也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读心术,其实是一种很恐怖的能力,即便是再亲密的关系,始终都有无法言表的秘密,但是这些秘密在读心术面前,等于暴晒在了阳光之下。   若不是如此,他母妃也不会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毅然决然地把他送出皇宫,皇宫是一个会吃人的地方,后宫里更是尔虞我诈。   他的读心术要是被人知晓,他在宫里估计都活不到现在。   祁秋年和晏云耀的仇怨,他读不到,这是最大的蹊跷,但晏云耀背地里是什么人,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晏云澈不解释,战止戈也不问了,他虽然是晏云澈的小舅舅,但也就比晏云澈大了两岁,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长辈威严的。   “行了,事情我会让暗卫去调查的,绝对不打草惊蛇。”战止戈说,“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北方的旱灾怕是已经控制不住了。”   这高产量的粮食,似乎来得正是时候。   晏云澈;“我今日要进宫一趟。”   无论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祁秋年想要的庇护。   祁秋年回家之后,就要忙着素食餐厅开业的事情了。   有时候他都在想,以前在小说里看过那么多的穿越者,有的直接造反,自己当家作主,有的走科举之路,也有经商的,但好像也没有人是开素食餐厅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公子,餐厅的大致装修差不多了,玻璃窗也安装好了。”   说到玻璃窗,大源都心惊不已,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就安装在餐馆里当窗子,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被人打碎了,得多心疼。   祁秋年可不心疼,他当初在国外零元购的时候,见什么就收什么,直接收了个玻璃厂。   他空间是无限大的,至少,他从没感受到过空间的边际。   所以玻璃这东西,碎了就碎了。   不过,餐厅里安装玻璃,必然会引起权贵的注意,玻璃窗的来历现在说不清,日后恐怕得开个玻璃厂,也幸好玻璃的烧制工艺并不难。   不急。   “库房里还有不少,把宅子里的窗子也换上吧。”古色古香的院子虽然漂亮,但大白天屋里都没什么光线,他实在是不喜欢。   大源高兴应声,“对了,张莫大哥来信,问下一批土豆红薯要不要帮我们运过来。”   张莫和一帮镖局兄弟之前返乡的时候,祁秋年就让张莫帮忙看着一点,别让人给偷了。   祁秋年摆摆手,“很快那些土豆红薯就不属于我们了。”   大源挠了挠脑壳儿,不明所以,不过他也不追问。   招呼工匠忙活去了。   祁秋年也没闲着,他要给厨子培训一下。 第7章 开业   厨子都是买回来的,也是为了以防菜谱泄露。   先让他们熟悉了菜品,再让他们根据菜单,一次又一次地操作,直到祁秋年满意为止。   好歹也是过了二十来年好日子的人,舌头可刁钻着呢,他说可以了,那就没有问题,他说不行,那就只能继续练习,完全不达标的,只能留着帮厨了。   再有,就是准备菜品的事情了。   上一批土豆红薯怕是留不下多少,估计基本上都得上交留作粮种,虽然他空间里还有几吨,但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太多。   所以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食材的料理是每日限购的,也是变相性地让百姓先了解到这个食物的存在,提高他们的接受程度。   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还是很信奉权贵的,要是权贵都喜欢吃,到时候朝廷推广种植的时候,底层百姓的接受度也会提高很多。   毕竟产量这东西,没几个人亲眼见过,难以服众,让农民们把自己赖以生存的田地,换成别的农作物,百姓心里没底,接受度就不会太高。   上辈子三皇子晏云耀推广的时候,就遇到不少的困难,到第二季才极速好转起来。   这次,怎么也得推广得快一些,至少这都是权贵爱吃的,农民们至少可以期盼种出来卖给权贵。   祁秋年心中也有一把算盘。   除了这三样,他的菜品也不能少,素食餐厅,不能真让人吃个简单的炒青菜,水煮白菜。   像是各种在这个时代都比较难得的山珍,其实也就是各种菇类,大部分都是可以自己培育的,其余的,也找了人去找山民或者猎户收购干货。   还有些蔬菜,都是种植快熟的菜品,刚来京城的时候就让大源在城外找庄户种下了。   山珍有了,海味也不会缺,当然,也都是素的海产干货,从南安县那边收过来的,之后张莫的镖局也会继续给他们送货。   这些东西看起来不算起眼,但他有后世独特的烹饪方式,再加上把菜名都往高端上取。   不愁开业的噱头。   忙完了厨子和菜品的事情,还有店小二,但他也只是简单提点了几句,根本不用再刻意培训。   上辈子,他虽然没开素食餐厅,但也做了别的餐饮行业,想过要店里的服务走海x捞的路线。   但结果发现就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这个时代,还是在京城,能出来高消费的,那可都是真的大爷。   哪个店小二敢得罪这些大爷?   所以适当的培训,让店小二不会失礼,不会怠慢顾客就好,但也不能太过于谄媚,能随机应变就好。   他现在也是有人罩的了。   诶嘿,背靠佛子,说不定还得加一个战国公世子,这背景妥妥的,宵小想闹事也得掂量一下了。   良辰吉日。   宵禁刚过,京城四方街道,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百姓闻声而动,原以为是哪家接亲,却没想到这敲敲打打的队伍却不是迎亲的队伍,是一家名叫食之禅的素食餐厅开业。   为首的,是一位穿青衣的男子,手中举着个木牌,木牌上有字有图案。   京城里识字的人还是挺多的。   《朱雀街,食之禅素食餐厅开业大吉》   上面的图案‘画’得也精美,是百姓们从没见过的画风,就跟真的似的。   这可都是祁秋年用打印机弄出来的海报,幸好他的设备都安装了本地驱动,没有网络依然可以使用。   百姓们交头接耳,兴致高昂。   “这素食餐厅是什么意思?还有餐馆只卖素菜的?”   “啧,这日日吃素,还用得着去餐馆吃?”   “怕不是斋饭堂?”   “你看下面还写着进店有惊喜。”   “什么惊喜?”   “总归素食餐厅,应当是不贵的吧。”   “想什么呢,开在朱雀大街上,怕不是只有贵人才吃得起了。”   ……   一位颇为富态的老饕,咂咂嘴,敢在朱雀大街上开素食餐馆,有点儿意思啊。   “走,咱也去凑个热闹。”   走出小道,才知道这开业有多么热闹。   舞狮在前方开路,后面是锣鼓队,还有不少穿着统一的店小二手里拿着彩色的纸张在挨个发放。   老饕也挤了过去,“小兄弟,这是什么?”   店小二笑眯眯的,“这是一两银子的代金券,去咱们食之禅消费超过一两银子就能使用了,无论您消费多少,都可以抵用一两银子。”   老饕琢磨了一下,“那若是我就消费了一两银子零一个铜板呢?也能抵用?”   “当然了。”店小二拍着胸脯,“咱们老板说了,做生意,诚信为本,不过一次只能用一张。”   京城虽然是权贵聚集的地方,但也多得是普通老百姓。   一两银子,他们都拿得出来,但这代金券不是相当于白捡的吗?   就像刚才那老饕说的,他们去消费一两零一个铜板,能吃一两银子的东西,却只付一个铜板。   没见过这种营销方式的。   “小兄弟,来给我一张。”   “也给我一张。”   “我家人多,能不能多给我几张?”   ……   店小二从容应对。   京城的四方街道,都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舞狮,锣鼓,一路热热闹闹,终于到了朱雀街上。   到了朱雀街,才知道什么是盛大。   寻常有商铺开业,也就是在店门口放一放爆竹,门匾上挂上红布,没见过这阵仗啊。   只见今日的朱雀大街,铺上了红毯,红毯的两侧,都摆满了花篮,而花篮的尽头,是一座用红布包裹起来的三层楼房。   前段时间,他们路过这里,外面也用了东西遮挡,说是在装潢,可这一夜之间,外面的遮挡全部换成了红布,餐厅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是一点都看不见。   四方的舞狮,终于聚集到了餐厅之外,百姓们也围了好大一圈儿,比那庙会还热闹。   只是从去年开始,夏日的温度就居高不下,这都九十月了,还热得不行,这会儿虽然才刚天亮,摩肩接踵的百姓也逐渐感受到了燥热。   这还不开门?有的百姓都准备打道回府了,可是外围又不停地有凑热闹的百姓涌过来,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这时候,锣鼓声落,舞狮摆好阵型,祁秋年这个老板才从幕布后面,缓步从容地走出来。   一身华衣锦绣,身姿挺拔。   任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俏郎君。   只不过,这俏郎君的肩头上,蹲坐着一只圆滚滚的大白猫,大白猫脖颈上还戴着一个可爱的红兜兜,使得祁秋年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喜庆。   说到煤球,祁秋年也挺无奈的。   进京之后,或许是一路奔波,猫咪也会累,所以前段时间,煤球都不跟他出门,基本上都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醒了就吃他的豪华猫饭。   就这段时间,整只猫又胖了一圈儿。   今日要开业,祁秋年也起得早,刚准备出门,煤球就跳他怀里,不肯下去了。   不得已,只能给煤球打扮一番,带着他一起来见证他们的猎杀时刻了。   是的,今日不光是食之禅开业的日子,同样也是他反击的第一步。   祁秋年调整好情绪,对着百姓们拱手行礼,笑容和煦:“让诸位久等了,在下是食之禅的老板,鄙姓祁,今日食之禅开业,感谢诸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   规规矩矩地说了一些场面话。   底下也有人问代金券,问素食餐厅卖什么,祁秋年也都以一定对。   “那什么时候揭牌匾?”   就在这个时候,长街尽头,僧佛开道,为首的小僧高声:“佛子悟心,前来庆贺食之禅开业,恭祝食之禅生意兴隆。”   哗~这无异于往滚烫的油锅里又加了一把火。   百姓们窃窃私语。   食之禅这么高调地开业,还是开在朱雀大街上,原本就有不少人猜测这食之禅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没办法,能在朱雀大街做生意的,幕后老板,没有一个不是王公贵族的。   可是他们把京城里的权贵都猜得差不多了,独独没有人猜到过会是佛子悟心。   这佛子,怎么会和一个生意人扯上了关系?   晏云澈念了声佛号,面对百姓揣测的目光,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做到了面不改色。   没办法,答应了小商人要给他撑腰,土豆红薯的事情,皇上还没给个准信。   但开业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要出面露个脸的,总不能真叫这小商人的素食餐厅开不下去。   原本这场面他是交给了战止戈这个小舅舅,结果没想到小舅舅还是这么不靠谱。   十几个武僧开道,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不光晏云澈没想到,祁秋年也没想到。   他猜到了晏云澈今天肯定会来,却没想到晏云澈这么个平和低调的性子会用这么高调的出场方式。   这样也好。   嘿嘿,这不就是侧面告诉大家,佛子很重视他吗?   “大师,请上前。”祁秋年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把晏云澈请到了台前。   话音刚落,长街的另外一头,马鸣风萧萧,战止戈骑着战马,高调祝贺食之禅开业大吉。 第8章 梦幻   战止戈那架势,感觉他不是来庆贺餐厅开业的,反而像是来杀敌的。   瞧着,百姓都躲得远远的。   祁秋年:“……”   【这战将军原来这么...这么6的吗?】   虽然读不懂什么是6的晏云澈也感受到了祁秋年心底的无语和好笑。   佛子出场,战止戈再出来,百姓也不显得多么意外了,都知道战国公府是佛子的外家。   被震慑到的祁秋年还是客客气气的,“战将军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   战止戈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明明是充满肃杀的将军,私底下的性格却有些跳脱。   他先是手欠的rua了一把煤球,“你这猫倒是喜庆。”   煤球喵呜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也没伸爪子挠人。   显然猫咪也是能感受到善恶的。   煤球像是突然觉得铲屎官的肩膀也不是很安全,左顾右盼之后,噌地一下跳进了晏云澈的怀里。   晏云澈颇有些惊讶,却也稳稳地接住了,他还记得那日煤球对着晏云耀打了一套组合猫猫拳的事情。   祁秋年笑着,也忍不住调侃:“煤球喜欢长得好看的年轻人。”   晏云澈:“祁老板说笑了,色即是空罢了,吉时差不多了,可以揭匾开业了。”   祁秋年乐呵;“现在就准备。”   大源送上两条红绸,红绸中央扎了一朵大红花,大红花上又捆着缎带。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祁秋年和晏云澈一人牵了一边的红绸,而锣鼓和舞狮也在这个时候继续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画面,怎么瞧着有些像是新郎新娘拜堂?战止戈的表情略微诡异。   祁秋年:“还请战将军往旁边站上一步。”   现场的环境太过于吵闹,战止戈没听清,反而更靠近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祁秋年和晏云澈两人同时扯开了围绕在餐厅之上的红绸。   刷的一下,一座崭新的,别开生面的餐厅出现在百姓的面前。   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被红绸堆了一身的战止戈,战止戈能面对千军万马,却奈何不了这软啪啪的绸缎。   手舞足蹈,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滑稽,店小二们赶紧围上去解救了战止戈。   喜庆又热闹,武将也不拘小节。   战止戈回头看着这座餐厅,同样难掩惊讶。   食之禅与其他酒楼的装修,可谓是天壤之别。   朱雀大街上的酒楼,那是一家比一家豪华,恨不得让人一看这就是高端消费场所,直接让普通老百姓敬而远之。   而食之禅……众人一时半刻居然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整座餐厅的外观以月光瓷白为基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从来没见过外观如此梦幻的小楼。   小楼外,藤蔓,鲜花围绕,窗口处还隐隐飘散着虚无缥缈的烟雾,衬托得整座餐厅美妙得不似人间建筑。   无人知晓那些藤蔓和鲜花是何时攀爬绽放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座小楼所吸引了。   有人眼尖,看到了一扇又一扇的玻璃窗,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表达自己的难以置信。   过了一会儿,他哆嗦着,扯了扯旁边人的衣服。   “诶,兄弟,你看见这餐厅的窗子了吗?那是琉璃?”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半点儿底气,怎么会有人把琉璃摆在人来人往的餐厅呢?   这要是不小心碰碎了,可没几个人能承担得起。   这大抵又是一家给权贵作消遣的地方吧?   不少普通老百姓已经望而却步了。   看到玻璃窗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凭着餐厅的外观以及琉璃窗,众人几乎就已经断定了这位祁老板的财力必然雄厚。   朱雀大街那些酒楼被派出来打探情况的探子也震惊得不行。   光说这用琉璃做窗户,还是每个窗户都安装了这种透明无色的琉璃,这就是他们酒楼比不上的了。   相比之下,他们那些富丽堂皇的酒楼,似乎在此刻落了俗套。   祁秋年略微有些享受百姓们新奇的目光,诶嘿,后世的花园餐厅风格,现代人都能喜欢,抓住古代人的眼球,这还不简单吗?   他转过身,“悟心大师觉得如何?”   语气里有几分得意。   晏云澈虽有震惊,却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只说了一句很是耀眼。   祁秋年知道他性子寡淡,也不在乎他夸奖的话太少了。   食之禅能得晏云澈说出耀眼两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祁秋年也回首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藤蔓和鲜花,都是前段时间他让大源去各处收回来养着的。   不拘名贵花草,有很多都是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但只要色彩搭配和谐,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中途他也用木系异能养护过几次,所以才能长得这么好。   这食之禅素食餐厅的外观,百姓们欣赏得差不多了,也把大家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有人高声叫嚷,“老板,能开门让我们进去见识见识吗?”   祁秋年笑着回应,“这是自然的,不过在正式营业之前,鄙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晏云澈和战止戈的出场都已经把排面做得如此漂亮了,他也得高调回击才行。   他道:“首先,感谢诸位的捧场,前三日营业期间,不管大家是否进店消费,都可以在门口免费领取一杯冰镇的蔬果汁,蔬果汁养颜健康又通便,老少咸宜,希望大家能喜欢。”   这话说得漂亮,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也是个大方的老板,百姓叫好称赞。   可接下来,祁秋年的话,才是让现场所有的老老少少都惊掉了下巴,哪怕是混迹其中但权贵子弟也惊诧不已。   “今年夏季炎热,如今虽然入秋了,但气候居高不下,所以开业这一个月,但凡进店消费满五两银子的,本店都免费赠送一盆冰块。”   哗~!   这比火上浇油更上头。   炎热夏季里的冰块,对于后世的现代人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古代人来说,那可比金子都贵。   一盆冰块,在三伏天能卖到几十上百两银子,而且有钱还未必能买得到。   那可真的是有权势的王公贵族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这京城总共只有四家卖冰的铺子,背后靠的都是三皇子的舅家。   寻常商户百姓,或者家中富庶一些的,夏天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想去买盆冰来凉快凉快,人家客客气气地请你进去,但是到最后,还真不一定卖给你,除非你舍得花两倍三倍的银两。   他们要做的都是官老爷的生意。   可是寻常人家要自己挖一个冰窖,那也不值当耗费精力和财力。   多半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从去年开始,北方大旱,连带着离北方不算远的京城也热得不行,冰块更是卖出了天价。   就这样,京城里还供不应求呢。   人群中,有个年轻人神色闪烁,然后匆匆挤开人群,悄悄离去。   祁秋年看在眼里,呵,这才是刚开始呢。   丢下了重。磅。炸。弹,食之禅素食餐厅正式开门营业。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和战止戈先进了门,让大源领他们上三楼,“大师,将军,楼上已经给二位准备好了美食,请尽情享用,在下要失陪一会儿。”   他得留在楼下坐镇,晏云澈和战止戈让他先忙。   紧接着,大门外的百姓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有序地进入了餐厅,在进入餐厅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梦幻般的桃源世界。   餐厅里,环绕着各种鲜花,开得娇艳欲滴,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和花朵的芬芳。   白色的餐桌和花朵装饰的椅子,错落有致地摆放,还有吊兰秋千,柔软的卡座沙发,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一地,让整个餐厅都给人一种舒适而浪漫的感觉。   而每一张餐桌之间都有屏风隔断,再拉上纱帘,就可以形成独立区域,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客人之间的隐私。   特别是在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那些闺中小姐,掌家夫人,富家太太,后院姨娘,想出府寻个休闲的地方太难了。   就好似这天底下都是为男人而建立的。   这家餐厅似乎更偏向于女性顾客?这是不少顾客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但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   餐厅的另外一边,风格与之遥相呼应,但一看就是那些文相公,武郎君会喜欢的风格,充满诗情画意,却不失野性和浪漫。   是的,祁秋年有过上辈子的经验,特意把餐厅区分了男客区和女客区。   店小二们有条不紊地招呼着进门的顾客落座,厚厚一本菜单上几乎还原真实的菜品的图案,又让一众人震惊不已。   有人高声问,“我准备差人回家请妻女过来,像我们这种一家人坐哪一方合适?”   都不用祁秋年回答,店小二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二楼还有雅座,都是独立的包间,只是二楼包间有最低消费,分别是十两银子到一百两银子不等。”   最开始凑热闹的中年老饕琢磨了一下,“那三楼呢?” 第9章 贵宾   这就问到重点上了。   店小二恭敬答道:“三楼是专为本店高级贵宾所设立。”   话音刚落,三个穿着不俗的年轻人就在一群小厮的拥护下走了过来。   为首的,拿着折扇,端着一派风流的模样,“小二哥,快领我们速速去三楼罢,这素食餐厅虽然美轮美奂,但一楼属实是有些吵闹。”   店小二笑着,“抱歉,您还不是本店的高级贵宾,现在没有权限上三楼。”   为首的还没说什么,另外两个年轻人就站了出来。   其中一个气势汹汹,“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承平侯家赫三小公子,我二人虽比不上赫三公子身份煊赫,但皆出自颐山赵氏,这还算不得贵宾吗?”   哦,这是俩世家子弟,还有那赫三小公子,三皇子的外公不知道第几个儿子的儿子。   店小二不慌。   “几位公子当然是本店的贵宾……”   店小二的话没说完,颐山赵氏的公子哥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还不快带我们上去。”   店小二微笑致歉,“抱歉,三楼只开放给高级贵宾,公子们不妨听小的把话说完,三楼包间稀少,所以要上三楼,得有一个限制,只要在本店充值一万两,就能成为超级贵宾。”   “什么?一万两,你这不就是一个卖素食的餐馆吗?什么菜要一万两?”颐山赵氏的公子怒喝。   有些下不来台。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手中还是比较宽裕的,三五好友把酒言欢,花个几十上百两银子那是常事,偶尔也会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但是一次性拿一万两出来吃饭,会被大家长打断腿的。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陪赫三小公子来探查情况的。   毕竟.......京城里那四家买冰的铺子,可都是赫家的。   两人都有些犹豫,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赫三小公子。   赫三小公子纹风不动,他姑姑是当朝皇贵妃,表哥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说不定还是以后的太子。   他受人巴结吹捧习惯了,即便是要充值那一万两,那也不可能是他花钱。   就在这时候,另外的店小二高声招呼,“王程王老爷,恭喜您成为本店的高级贵宾,您请三楼上座。”   一时之间,颐山王公子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王程,“那不就是个卖布的,家中无权无势,他都有资格上楼,为什么我们不能。”   这京城就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王程确实是个卖布的,也是在京城那日祁秋年遇到的那位布匹商人,前一任的布匹皇商,京城里有人认得出他,也正常。   更何况,撸了他皇商名头的,也是那承平候赫家背后的势利。   店小二微笑解释,“王老爷是因为充值了一万两银子,所以才能上去。”   他也不等这赵公子继续发作,直接对着其他顾客解释。   “这一万两,绝对是物超所值,自您充值开始,食之禅每出新品,都能直接送您府上,让您优先尝鲜,而且这一万两的充值,并非是直接送给食之禅,是您之后来食之禅的消费,都可以从这一万两里扣除,扣完为止。”   听了店小二这么说,不少围观的公子小姐都理解了,那一万两的充值也算合理。   只是这素食餐厅,一万两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有的人刚才也看了菜单,菜单上明码标价,虽然不算便宜,但是对他们来说,三五两银子一道菜,也算不得什么。   店小二继续说,“还有,这夏日炎炎,食之禅每日都会免费送一盆冰块到您府上,不拘您是来店否消费,而且是每年的夏天,只要我们店还开在这里,只要您还是我们的高级贵宾,我们定然会送到您府上。”   除了夏天,冬季也有另外的福利可以敬请期待。   当然了,一万两用完之后不续费,就没有这个福利了。   祁秋年这边,跟王程打了个招呼,“感谢王老爷捧场。”   进京之后,他也抽空去拜访过王程,两人还挺聊得来,这次开业,他自然也送了请帖过去,只是没想到这王老爷这么给面子。   王程脸上笑嘻嘻,“不过是一万两银子,鄙人虽无权无势,只是个卖布的,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话意有所指,气得那颐山赵公子脸色都青了,哪怕是赫三小公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祁秋年也乐呵,“王老板请上三楼上座。”   这王程,确实能算上个无权无势,但他祖上几代人都是做布匹生意的,曾经能做到皇商,底蕴还是很深厚的。   哪怕是当初三皇子那一脉暗箱操作赢了王程的贡品绸缎,撸了他皇商的名头,也不敢彻底把人按死了。   王程颔首,今日见到佛子和战国公世子前来捧场,更让他觉得当初决定跟祁秋年结交是一件十分正确的事情。   继王程之后,来凑热闹的老饕,也咬咬牙,充值了一万两银子。   那老饕家中倒是有点儿背景,但是在赫三小公子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眼看着两个比他们身为地位都低的人上楼了,赫三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能给了赵公子一个眼神。   大小两个赵公子也暗自苦了脸,“你先让我们上去,我让小厮回去取钱。”   店小二不放行,“公子,店里定下了规矩,还请您遵守,您这么高贵的公子,定然不会为难我这个打工人吧。”   打工人这词,他还是跟老板学的呢,感觉特别贴切。   围观群众里不乏高官子弟,世家公子,指指点点,不能真在大庭广众为难一个店小二吧?   人家开店有自己的规矩也正常,又不是强制性的充值,三楼不行,不是还有二楼的雅座吗?   二楼还挺实惠的,不会连这个钱都拿不出来,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吧?   赵公子脸都火辣辣的。   在这京城里,别的地方不说,就说这朱雀大街的酒楼,就算不给他们赵氏的面子,那也得给承平侯府一个面子。   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店小二来为难他们了。   祁秋年见状走了过去,“公子切莫动怒,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赵公子想到这老板背后的佛子和战止戈,气焰收了不少,“我们要去三楼用餐,你这店小二拦着不让我们上去。”   “原来如此。”看了一阵热闹的祁秋年装作不知道,转头问店小二,“你没和公子们解释清楚高级贵宾的事情吗?你怎么做事的?回头扣你工钱。”   店小二也机灵,忙不迭求饶,“老板啊,我都解释清楚了,不信您可以问其他的顾客,他们可都听见了。”   “哦?解释清楚了?”祁秋年故作不解,“那既然解释清楚了,还不请三位公子上楼?”   赫三小公子和两个赵公子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样子这个小老板还是挺识时务的。   但祁秋年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的笑意僵硬在了嘴角。   “既然充值了,就得按照我们的高级贵宾的规制去接待,还不赶紧去给三位公子登记住址信息,下午把冰块给人家送过去。”   转头,他又对三个人笑着抱拳,“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充值了?一位充值,日后带好友上去都是可行的,但冰块却只能送一家,还请告知店小二,登记入册,以免怠慢了。”   店小二苦着脸,“不行啊,老板,他们没有充值。”   “哦?没有充值?”祁秋年故作诧异地回头看着三个人,“这...没有充值的话...如果您三位非要上去,还请告知家中信息。”   意思就是说,你不充值就非要上去,还报上家名,在场人都知道你们的身份,那不就是以权欺人了吗?   三人脸上都火辣辣的。   赫三公子还是有些顾虑,前些日子他才被外祖父敲打过了,不能给三皇子表哥惹麻烦。   他们要是闹起来,丢的不只是承平侯府的脸,丢的也是三皇子的脸。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其中一个赵公子本身性格就比较火爆,挥着拳头就准备给祁秋年一点教训。   刚挥拳,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禁锢住了手腕。   晏云澈听见响动,从三楼下来了。   他捏着赵公子的手腕,“颐山赵氏?”   赵公子脸都白了,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疼的,他原以为,这个老板就是不知道靠什么东西巴结上了佛子罢了。   赫三公子在这里,佛子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没想到佛子真的会替这个老板出头。   紧随其后的是战止戈,他可没这么好的脾气,拎起赵公子的后脖颈就把他丢到大门外去了。   “老子最烦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公子哥了。”   大门口哎哟一声,却不是赵公子的声音,是一副好独特的公鸭嗓。   公鸭嗓揉着腰,旁边还有两个小太监搀扶着走进来,“是谁惹了战小将军呀?发这么大脾气,咱家替您教训他。”   “华公公怎么有空出宫了?”   华公公轻咳两声,“咱家是来宣旨的,祁老板,还不快跪下接旨?” 第10章 圣旨   华公公,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祁秋年知道土豆红薯交上去,肯定会得到皇帝的赏赐,只是没想到会在食之禅开业的时候过来。   锦上添花也不过如此了。   但祁秋年没想明白一件事情,上辈子他也得到赏赐了,只不过是个小太监过来宣旨的,这次怎么换成华公公了。   祁秋年没和这个华公公打过交道,但也有所听闻,这个华公公是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的近身小太监,一路陪着皇上,就连宫里的娘娘见了华公公,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说直接点,华公公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能得罪了。   祁秋年没想明白,却也恭敬跪地,“草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南安县男祁秋年,漂洋过海为大晋带来新品种的粮食……功不可没……特封祁秋年为南安县侯,赐京城府邸一座,钦此~”   祁秋年猛地一抬头,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那圣旨的意思就是把土豆红薯摆在明面上,包括产量也说得清清楚楚,说他功劳太大,破例给了一个爵位。   虽然是个县侯,也没有实权,甚至在爵位里都快排到最末等了,但这却是实打实可以世袭的爵位,直接让他从最末等的商籍身份,一跃成了士族。   上辈子的圣旨可不是这样的,只简单几句,说他献宝有功,赏赐了一些财宝,然后就没了。   没人知道他献了什么宝。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土豆红薯是他带来的,只知道三皇子外出游离,偶然间在一个商人那里发现了这种高产量的粮食。   功劳都成了三皇子的,被人称赞的也只有三皇子,说三皇子慧眼识珠。   那时候,三皇子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而这次……   祁秋年几乎控制不住侧头去看晏云澈,这必然是晏云澈从中做了什么。   晏云澈倒是很淡定,显然祁秋年的爵位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华公公那一张原本就颇为喜庆的脸上带着笑意,“祁小侯爷还不接旨?”   “臣,接旨,谢主隆恩。”   从草民到臣,中间只相差了一道圣旨。   大源也懂事,赶紧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过去,“我们家侯爷请公公喝茶。”   语气里都是激动,啊啊啊啊,他原以为跟着公子能进京长见识,能做公子的小厮,现在做管家,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公子投奔佛子,又在各个权贵之间周旋,游刃有余,他原以为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   可没想到他家公子居然一跃成为侯爷了,那他以后就是侯爷府的管家了,嘿嘿,嘿嘿。   华公公也不推拒,“小侯爷别忘了进宫去谢恩呐,皇上对侯爷口中的海外很感兴趣。”   “是,谢过公公的提点,待我把店里的事情交代清楚就立马进宫面见升上。”祁秋年也难掩激动,即便是他有晏云澈做靠山了,但县侯的身份定然能为他的复仇之路上添砖加瓦。   至少,日后正面对上三皇子,看在他爵位的份上,未必敢轻易对他下死手。   送走了华公公,食之禅的大厅又热闹了起来。   “那红薯土豆,是否就是菜单里的菜品?”   “真的有亩产两三千斤的粮食?”   “我父亲是大司农,前些日子是听说有百姓进献了几样特殊的粮种,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高产量。”   “就是不知道这味道怎么样啊。”   “这还不简单。”有人高声招呼,“小二,把你们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份。”   瞧着价格也不贵,菜单上的图片看着也精美。   食之禅,在京城彻底火了。   前有佛子和将军亲自来捧场,后有圣旨特封爵位。   有人眼红,但更多的人都围过来恭维了几句,而赫三小公子已经带着两个赵氏公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祁秋年看在眼里,却也不在意,一一礼貌应对前来庆贺的顾客们,这又得到了众人的赞扬。   虽然得了个爵位,他很高兴,但是他心里清楚,这里是京城,粮种的事情,交代出去这么久了,皇帝今天才派人来宣旨,其中必然是有深意的。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在这里,事事都是局,人人都是棋啊。】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这新晋小侯爷倒也是个心思通透的。   看着他被一群年轻人围住,无法脱身,只能开口问了一句,“侯爷是否要准备进宫面圣的事情?”   是了,这才是大事情。   特封了侯爷,还钦赐了府邸,必然是要进宫面圣谢恩的。   总不能皇帝封了一个县侯,连县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诸位,失陪一下。”祁秋年礼貌拱手,“在下要去准备进宫的事情,诸位在这里吃好喝好,每桌都赠送一份招牌菜,感谢大家的惠顾。”   到底是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场面上绝对让人说不出错。   三楼。   祁秋年,晏云澈,战止戈相对而坐。   “大师,战将军,这县侯?”   晏云澈还没说话,战止戈就哈哈大笑起来。   “祁公子,不,祁小侯爷安心就是,口感丰富,产量又这么高的粮食,皇上给你一个爵位,这是你应得的。”   祁秋年也瞬间想明白了。   上辈子是三皇子以他自己的名义把粮种上报到皇上那里去的。   就像百姓所想的那样,是三皇子慧眼识珠,那么他这个商人和粮食的来历,在皇帝的面前,那就无足轻重了,能得一些财宝的赏赐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次不同。   必然是晏云澈和战止戈操作了一番,直接用他的名义进献给皇帝的,所以皇帝看到的就是他,而不是晏云澈或者战止戈。   当然了,在京城,在皇室,晏云澈和战止戈在此事上未必没得到什么好处。   如此,是最好结局。   三人闲谈了几句,战止戈也提点了几句进宫需要避讳或者注意的事情。   吃了个午饭,晏云澈回极乐苑,战止戈也回府了,祁秋年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去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要趁热打铁,也不宜让晏云澈他们陪他一起进宫。   只是这次进宫,也没有那么简单。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从晏云澈和战止戈把东西交上去,时间已经不短了,皇帝必然也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他来自海外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今天食之禅开业,也搞出了大的阵仗。   他准备带点儿东西进宫。   琢磨了一下,挑选了一套看起来还不错的红酒酒具,酒杯,醒酒器,整整一套,找了大源,安置在了锦盒里。   最后,祁秋年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篮子的红果子,还有种子。   番茄,也叫西红柿,能做菜,也能当成水果吃。   番茄是许多穿越者前辈都忽略的一个农作物,经过后世培养的番茄,亩产能达到一万斤左右。   产量远超过了土豆红薯还有玉米。   但番茄有个最大的弊端,保存时间太短了,更是无法作为主食。   不过这也没关系,就当给百姓的餐桌上增添一点颜色吧,现在献给皇帝的时机也正合适。   反正食之禅已经在卖白糖番茄,哦,不,餐厅里卖的是雪里红,嘻嘻。   总要让餐厅里卖的,而外面还没有的食材逐步过个明路。   “公子,您一个人进宫能行吗?”   临近宫门口,大源双腿都在发颤,皇宫,对他来说,是个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他跟着公子来到京城,陪公子去过几次极乐苑,极乐苑离皇宫很近,能远远地看一眼,也曾经幻想过里面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真要进去,这就让大源这个村少年有些畏惧了。   祁秋年如今大小也是个侯爷,出门带个随从小厮,很正常,但大源胆子小,他也不勉强。   他拍了拍大源的肩膀,“那你回食之禅吧,今天开业,我怕老余忙不过来。”   老余,就是最开始买回来给家里做账房的,读过书,是亲戚犯罪被牵连成为奴籍,祁秋年看他有几分本事,就让他暂时去食之禅做掌柜了。   大源也跟着他读书识字。   宫门口,侍卫询问了两句,显然也是知道今天多了一个侯爷,态度恭敬地带他进了宫。   宫里,又是一轮接一轮的通报,祁秋年觉得自己的脚都站软了,这才见到上午来宣旨的华公公。   “哎哟,小侯爷,陛下方才在忙北方旱灾的事儿。”华公公还是那一张喜庆的脸,“让侯爷久等了,快跟咱家一起进去吧。”   一词一句,都带着玄机。   祁秋年略带感激地谢了华公公,华公公直接带他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祁秋年就窥到正前方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威严,肃穆,这是他对皇帝的第一印象。   “臣,祁秋年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结结实实地跪地磕头行礼,即便是祁秋年不喜欢这种跪来跪去的礼仪,也无法在这个时代反抗规则。   过了有一阵,或许也没多久,帝王才缓缓开口,“南安县侯平身吧,过来些,抬头让朕瞧瞧。”   祁秋年瞬间幻视嬛嬛,一头黑线。 第11章 帝王   祁秋年的五官样貌和气质都是无可挑剔的,比起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皇帝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祁秋年看他表情,都生怕他下一秒就说要留牌子。   幸好这皇帝没有这个癖好。   “赐座。”皇帝也从龙书案走了出来,坐到了祁秋年的对面,瞧着脸色还挺亲切。   “听华公公说爱卿还带了礼物进宫?”   刚落座的祁秋年又不得不站起来回话,“臣给陛下带了一套水晶琉璃杯,还有一种既可以当菜吃,又能当水果吃的果子。”   这种对规矩半懂不懂,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皇帝笑了笑,“坐下吧,别紧张,不用站起来回话。”   祁秋年复又坐下,华公公也在这时候从外面把祁秋年带的篮子和锦盒送了进来。   锦盒打开,水晶琉璃熠熠生辉,篮子里的番茄也惹眼的很。   “这果子瞧着可真新鲜。”华公公直接送到皇帝跟前,“陛下您瞧,红彤彤的,看着喜庆。”   皇帝对锦盒里的红酒杯不怎么感兴趣,倒是伸手拿了个番茄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从前没见过这种果子,也是从海外带回来的?”   “是,这种果子叫番茄,也叫西红柿,酸甜口感,寻常吃法也很简单,切片,撒上白糖即可,这是冷吃,热吃可以同鸡蛋炒在一起,或者做汤也可以,直接生吃也没有问题。”   “听着不错。”   华公公立马会意,“老奴这就去让御膳房做出来给陛下尝尝。”   老皇帝乐呵呵地,“倒是显得朕贪嘴了。”   华公公立马轻拍自己的脸颊,“是老奴僭越了,是老奴贪嘴,想着给陛下试菜的时候能尝尝这没见过的番茄。”   “去吧。”   华公公走了,御书房就又剩祁秋年和皇帝四目相对了。   总不能让皇帝找话题聊天,人家皇帝就等着他自己说说呢。   祁秋年心中叹息,主动找话题,先是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航海的风险,以及他九死一生才回到大晋。   可千万别让老皇帝心血来潮让他研究航海技术。   然后又像模像样地说了一些海外的情况等等,老皇帝听得认真,时不时也问上一两句。   气氛看着还算和谐。   但上位者的心思最是难懂,祁秋年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他干脆就不去猜了,擅自揣测圣意,不是他一个升斗小民会做的事情。   只需要表达出皇帝想知道的,多的就不说了,但也得让皇帝看到他的价值。   很快,华公公带着御书房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把餐食送到了御书房旁的小餐厅里。   “走吧,陪朕也尝尝这海外来的果蔬。”   华公公亲自试毒,先是银针,又是亲自品尝,吃了赞不绝口。   “陛下,可得了个好东西,酸甜口的,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儿,华公公没有中毒的迹象,这开始才给皇帝布菜。   “确实不错,冷吃开胃爽口,热吃香甜。”皇帝只每道菜尝了一两口,剩下的也没浪费,“给潇妃送去吧。”   潇妃,武将家里走出来的女子,潇洒的潇,陛下钦赐的字,也是晏云澈的母妃。   晏云澈出生的时候,也只得了一个婕妤的位份,后来是战家屡立战功,之后又为皇上生下了最小的儿子,十三皇子。   前朝后宫分不开,这才升了个妃位,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和皇贵妃,潇妃也位列四妃之一。   “爱卿送来番茄,应当不只是为了让朕尝鲜吧?”   祁秋年头皮一紧,“回皇上,番茄的产量其实远高于土豆红薯和玉米,好好侍弄,亩产万斤都不是问题,只不过番茄不能做主食,保存时间也太短了。”   有利有弊。   皇帝听了也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   祁秋年又道:“臣那边还有些种子,虽然不一定高产,但是慢慢推广出去,也能丰富百姓餐桌,只是当初大船被海浪掀翻的时候,有些种子泡了水,不一定能种出来,臣正在逐步实验。”   如此,皇帝又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辛苦爱卿了,若是有需要,可去找大司农一同商讨。”   “谢陛下恩典。”   祁秋年偷偷抹汗,跟皇帝打交道也太累了。   老皇帝揣测他底牌露得差不多了,这才换了个话题。   “爱卿有大才,为何不去科考报国,反而去经商?”   祁秋年无语,心一横,“实话跟陛下说吧,臣并不喜欢朝堂上那一套,但无论是经商,还是做官,甚至是种田,都是为皇上办事,能帮皇上把事情办成了,这也不拘身份了。”   表达出自己并不贪慕权势,又暗戳戳的拍了个马屁。   但这却是他真实的想法。   幸好他这个县侯没有实权,他是真搞不来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到时候别说复仇了,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某个官,某个王爷公主什么的,小心脑袋不保。   有个侯爷的身份,没有实权,但方便他行事,刚刚好。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没想到爱卿是个实心眼儿的家伙。”   说罢,随手扯下身上的玉佩丢了过去,“日后得空,来宫里坐坐,与朕报告一下你的那些种子。”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谢陛下赏赐,臣一点尽心尽力。”   “赐你的府邸可还喜欢?”   “臣还未来得及去看。”祁秋年顺道拍个马屁,“想来陛下赐的府邸,定然是极好的。”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听说爱卿与佛子关系不错,府邸便换个地方吧,极乐苑旁边的宅子还空着。”   不管老皇帝的话又有什么深意,祁秋年都只能领旨谢恩。   跟晏云澈住近一点也好,方便他抱大腿。   日后跟三皇子正面对上,哪怕三皇子派人来暗杀他,也得掂量一下隔壁的极乐苑。   嘻~进宫一趟,收获不错。   刚想到三皇子,就有小太监来通报,晏云耀过来了。   祁秋年暗骂了一声晦气,“臣今日便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爱卿也留着吧,此事也与你有关。”   祁秋年迅速头脑风暴了一阵,又悄悄骂了一句操他大爷。   现在朝堂上跟他有关的,也就是粮种推广的事情了,皇帝该不会把这个事情交给三皇子去推广吧?   他差点儿忘了,如今晏云耀在民间有个贤德的美名,皇帝也器重他。   狗日的晏云耀。   不行,这辈子不能再让晏云耀得到这个功劳了。   晏云耀进御书房,看到祁秋年却并不意外,显然,他也是把祁秋年摸了个透彻。   也后悔过当初在凉茶铺子太过于轻视。   祁秋年也面不改色,躬身行礼,“臣参见三皇子。”   三皇子亲切地扶起他的胳膊,“县侯不必多礼,本宫还要替天下百姓多谢县侯带来的粮种。”   这人惯会做戏,祁秋年心中厌恶,却也耐下性子和他周旋。   “能顺利将粮种呈送到圣上面前,悟心大师也功不可没。”祁秋年一脸感激。   并且暗戳戳地捅刀子,“悟心大师当初不嫌在下一届商贾,愿意与在下结交,臣自是感激不尽,臣想献宝,却没有门路,入京之后,也只能找上佛子。”   晏云耀袖子里的拳头都捏紧了,他如何能预料到这个商人居然有如此高产的粮食?   皇帝也在此刻适时开口,“朕准备将粮种推广的事情交给三皇子,爱卿熟悉粮种的种植,日后你二人也当多在一起商讨。”   果然如此。   不过祁秋年有上辈子的经验。   “不知殿下准备在何处推广?如今粮种有限,怕是不能一次性全国推广。”   晏云耀:“江南土地肥沃,本宫准备将所有的粮种全部送到江南,再从江南一步步推广到全国。”   “这......”祁秋年抬头看看皇帝,又看了看晏云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爱卿有话但说无妨,这粮种既是为了天下百姓,自当选用最合适的推广方式。”   祁秋年拱手,“陛下,江南土地确实肥沃,寻常稻米,其他地方只能亩产两三石左右,江南却能产五石左右。”   皇帝和晏云耀都点了点头。   晏云耀说,“正是如此,本宫才决定在江南种植,说不定还能再增产几分。”   祁秋年摇头,“殿下可能不曾了解过,江南多水田,而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农作物都是喜旱的农作物,若是单独让百姓开垦旱田,怕也是枉费心力,而刚开垦的旱田,地里的肥力怕是不足。”   皇帝脸色一凛,如此看来确实是费力还不讨好,更是劳民伤财。   他不是个不事生产的皇帝,寻常农户,侍弄家中田地就已经很辛苦了,余下时间或许还要去做工赚钱,根本没有多少余力去开垦旱田。   而这三种粮食,百姓们更是没有见过,即便他贵为帝王,若非是多方确认,也无法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高产量的粮食。   如此想来,去江南推广粮种,这方法简直是愚蠢。   一时之间,皇帝落在三皇子身上的眼光都带上了一些审视了。   祁秋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12章 潇妃   其实三皇子晏云耀本身并没有什么大才,不过是养了一堆幕僚和他这种有钱的韭菜罢了,而他本身又是个喜欢贪功的人。   所以的政事,无论是投入他麾下的官员,还是他养的幕僚,但凡是他们想出来的法子,最后都会变成晏云耀彻夜不眠而钻研出来的办法。   如果非要说晏云耀有什么长处,那肯定是演技了。   呵,贤德,晏云耀标榜自己贤德,就差把贤德写在自己脸上了,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束缚住了他自己。   至少短时间内,‘贤德’的晏云耀不敢直接撕破脸皮。   祁秋年已经有了大致的解决办法。   他拱手,“陛下,现如今,大部分地方已经入秋了,粮食的种植,季节并不合适,急不来这一时半刻的。”   老皇帝点点头,祁秋年说得很有道理,也幸好土豆红薯和玉米只要保存妥当,短时间内不会腐坏。   皇帝略微琢磨了一下,“依爱卿之见,粮种从什么地方开始推广会更好?”   祁秋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臣...刚回到大晋不足半年,对国土的地区特点,风俗地貌都还不算特别了解,待臣回家好好研究一番,争取早日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老皇帝嗯了一声,又安排了两个官员,让他们辅助祁秋年。   祁秋年虽然不揽权,但也绝不会让推广粮食的功劳落在晏云耀身上。   晏云耀脸色不太好看,半月前他就知道有这粮食了,他当初没能争取把祁秋年吸取麾下,与这粮种失之交臂,这就已经让他很难受了。   但推广粮食,他势在必得。   他提前揣测了圣意,又跟麾下幕僚商讨过后,暗中运作了一番,这才让父皇有意把推广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去江南推广,也是他和一众幕僚商量出来的结果,却没想到直接被祁秋年彻底否决了。   恐怕这会儿父皇也动摇了吧。   祁秋年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上辈子他只负责上交了粮种,推广的事情是晏云耀一手促成的,也确实是去了江南。   今天他说的这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中途可走了不少的弯路,‘贤德’的三皇子不可能强迫百姓种植,最后第一季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尝试。   到最后还是第一季种出来,百姓亲眼所见,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才彻底推广开来。   要让皇帝彻底改变主意,换人推广,很难,但他今天让皇帝动摇,能争取到时间,这就足够了。   粮种,确实是他的敲门砖,但到底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大概也没有回到原世界的可能性了,多多少少还是想让这个世界发展得更好一些吧。   所以粮种的去处,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不过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办不成,还得去找晏云澈商量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过来,说潇妃娘娘又晕倒了。   皇帝蹭的一下站起身,面露急色。   倒不是说他对潇妃是什么真爱,但战家如今在武将里,举足轻重,他身为皇帝,理应对潇妃重视一些的。   皇帝一边往外走,一边厉声问:“请太医了吗?”   “已经请了,方才佛子也进宫来给娘娘请安,还吃了陛下送来的新鲜美食,结果没一会儿就头疼晕倒了。”   祁秋年心里一个咯噔,皇帝也吃过番茄,皇帝都没事,那就代表食物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并不排除送过去的途中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无论如何,这番茄都是他送进宫的。   于是便急匆匆地跟了过去,皇帝也没说什么。   七拐八绕,终于到了潇妃的寝宫。   潇妃此刻已经醒了,靠坐在贵妃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太医正在针灸。   “爱妃如何了?”   潇妃勉强笑了笑,“还是老毛病罢了,怎的又惊动了皇上?还劳皇上跑这一趟,臣妾罪过。”   皇帝亲切的坐了过去,“还是太医院那帮家伙没用。”   祁秋年走在最后面,他是外男,不适合进寝宫,只能留在外面。   转身晏云澈打了个照面,也不敢多说什么,挤眉弄眼地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可算是把心吃到肚子里去了。   【晏云澈的母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略微靠过来一些,“母妃她,这确实是老毛病了,当年生我胞弟时落下的病根儿,时不时就会头疼难忍,大多数休息一阵就能缓解,不算严重,却折磨人。”   祁秋年点点头,听着有点像是偏头痛。   偏头痛在后世,其实也没有一个很合适的治疗方式,只能通过治疗和药物来缓解,几乎是无法根治的。   【我那边倒是有特效止痛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呀。】   晏云澈猛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便稳了下来。   “皇兄。”一个模样和晏云澈有三分相似的小皇子小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母妃没事吧?”   晏云澈颔首,“旧疾发作,已经醒来了,承安可又是逃学了?”   抱着书袋,落在最后面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回佛子,十三皇子没有逃学,是刚下学就跑回来了。”   祁秋年心中啧啧两声,【宫里的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呀,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四书五经。】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介绍,“这是贫僧的胞弟,十三皇子。”   祁秋年躬身行礼,“臣见过十三皇子。”   晏承安让他不用多礼,“你就是皇兄前些日子说的那位拥有奇思妙想的商人?”   祁秋年无奈又好笑,“是,臣确实有些奇思妙想。”   十三皇子,晏承安,今年还不到十岁,是战家立功封爵后出生的。   可见,老皇帝把前朝后宫的平衡术玩得很六。   晏承安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是皇帝老来得子了,也是唯一没用云字辈取名的皇子。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皇帝平日里对晏承安也多几分属于父亲的宠爱,而不是对皇子的培养和教导。   正因如此,即便皇帝日益衰弱,但晏承安年纪还小,不管是晏云耀,还是其他皇子,都没把他当成是对手。   最多是不让其发展起来罢了,就让他做个安乐的小皇子,在看战家的份上,日后给个不错的封地,这就不错了。   室内,潇妃还在和皇帝闲聊,说的也是今日尝到的番茄,潇妃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过了没一会儿,皇帝就派人出来通知祁秋年,让他再送一些番茄进宫。   祁秋年自然应了。   又过了一阵,皇帝政务繁忙,先离开了,潇妃也像是缓过来了,在偏殿和两个儿子,还有祁秋年都说了一会儿话。   可是没多久,潇妃就又招呼了宫女给他矫按头部,显然是又不舒服了。   祁秋年犹豫了一会儿,“娘娘,恕臣斗胆,您的头痛症是否多发于生理期?”   “生理期?”潇妃其实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曾经又出自武将之家,并不如其他后妃那么柔弱,眉目中有几分英气和潇洒。   祁秋年尴尬道:“就是葵水期。”   他一个男的,跟一个妃子说什么生理期,一旁伺候的老嬷嬷就直接恼了,“大胆,你一个外男,岂可将...污秽之物说出口?”   潇妃抬手制止了老嬷嬷,她看祁秋年的年纪,也就是当成个晚辈,而且她也没有感觉到冒犯。   “小侯爷是知道这种头痛症?”   “在我家乡,有一种病症,叫做偏头痛,多发于女性,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女性,引起头疼的原因很复杂,但大多是发生在生理期,或者是睡眠不好,头部受凉的时候。”   潇妃略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   她都被这头痛折磨十来年了,月月都要发作几次,今年更是严重,偶尔还会痛到晕过去。   要不是病情加重,她也不会想办法让晏云澈提早回京。   二十年出家的时限还没到,还不到还俗的时间,但她知道,若是她发生意外真的醒不来了,承安还得要云澈才护得住。   想到这,她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母妃不必忧心。”晏云澈虽然是一身佛衣,是大晋的佛子,但他也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他道:“儿子会想办法的,宫里治不好,便去找宫外的神医。”   祁秋年犹豫了一下,先没说自己有药的话,毕竟止疼药也不能根治,只是能让人在发病的时候轻松一点。   琢磨了一下,他还是偷偷给潇妃输送了一点木系异能。   木系异能对于植物生长有大作用,还有点治疗作用,但不多,只能说暂且缓解,维持得了一段时间不发作。   至于止疼药,他准备找机会交给晏云澈,把用量用法,以及吃药的禁忌和副作用都先说清楚,具体用不用药,还是看他们自己选择。   天色不早了,祁秋年这个外男该出宫了。   晏云澈同他一起出宫的。   “侯爷若是不介意,便坐贫僧的车架回去吧。” 第13章 搬家   祁秋年略微挑了一下眉毛,不太明白晏云澈为什么突然要送他回家。   却也没拒绝,跟晏云澈一起上了马车。   极乐苑离皇宫很近,但晏云澈还是让车夫绕路先送祁秋年。   祁秋年琢磨着,“大师,粮种推广的事情,不知您如何看待?”   晏云澈似乎料到了他会问,“北方干旱,这三种粮食却又喜旱,想来北方是个不错的地方。”   什么叫默契?   祁秋年这会儿突然感觉心情特别畅快,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人,如此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人逢知己,不过如此了。   他道:“今日三皇子有意将粮种送到江南去推广。”   聪明人交流,一句话就够了。   晏云澈了然。   且先不说会去江南推广能预想到的那些困难,就说江南本就富庶,大多百姓都安居乐业,并不缺少果腹的食物,晚一年种植,也不碍事。   而北方,从去年就开始干旱,无论多大的权力,在天灾面前都显得十分渺小,北方的百姓等不起了。   前些日子,还听说已经饿死了不少人,灾民闹起来了,说是已经开始迁徙了。   如果明年再没有改善,北方怕是彻底要乱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一批又一批的赈灾粮到底送到哪里去了,大晋前些年没有战争,也没有灾难,国库还算充盈,拨下去的救济粮和救济款,明明都是足够的才对。   送到哪里去了,晏云澈有数,祁秋年心里也有数。   等等,得再等等,复仇的事情急不来,一个真正的猎人,是一定,也是必须要沉得住气的。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回到了祁宅。   临下车,祁秋年又回过头,“皇上赐我的府邸从城南换到你极乐苑旁边去了。”   晏云澈抬眼,“何日搬过来?”   “尽快吧。”祁秋年说,“好歹是皇上钦赐的府邸呢。”   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晏云澈软和神色,“有需要帮助的,可来极乐苑寻我,或是去战国公府。”   祁秋年怔了一下,说了声好。   祁宅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不绝于耳,是在盘算今日食之禅的进账。   大源叽叽喳喳的,欢呼声都快起波浪号了。   祁秋年看得可乐,“就这点儿出息?”   大源嘻嘻,“公子,不,侯爷,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祁秋年无奈,随手扔了个金锭子给他,“呐,给你的奖金。”   大源笑嘻嘻的,又把金锭子给放回箱子里去了,“公子对我已经很好了,不愁吃穿,每月还是月钱,这些已经足够了。”   而且侯爷还让他读书识字,让他学着管理生意,学习如何与权贵打交道,这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他不贪心的。   到底是个小少年,祁秋年也没勉强他收下,转而道:“下次张莫他们过来送货,你问问看,他们再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把你小妹送过来吧。”   进京是为了复仇,要不是他一个人盘不动这一堆事情,他是一个人也不想带过来的,同样也是怕万一。   万一像上辈子那样,自己护不住他们怎么办?   祁秋年是个现代人,并不会觉得大源他们卖给了自己做家仆,他就可以随意支配他们的生命,更不希望他们任何人为他牺牲。   说他妇人之仁也罢,但仇恨并不能彻底抹除他曾经长在红旗下的二十年的根正苗红。   有的底线,一但破了,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如今,他是个大小也是个县侯了,府里多一个丫鬟也不显眼,也不至于有人去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   更何况大源的小妹,他也见过,是个挺朴实的小姑娘,在绣活儿上颇有几分天赋,说不定过段时间能帮得上忙。   能和小妹团聚,大源这下比刚才数钱还高兴。   “对了,侯爷,食之禅赠送的冰块,明天可能就不够了,还要再做一点吗?”   大源是目前唯一知道硝石可以制冰的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仙法呢,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祁秋年点点头,“此事务必你亲自去做,不能泄漏,记住了,送冰的活动,一定不能断,明天店里,再推出几款冰品。”   务必要造成一种他们冰块存活十分丰厚的假象。   他就看三皇子的狗腿子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大源知道公子肯定是要做什么大事,但公子不说,他也不问,只需要把公子交代的任务好好完成就行。   “对了,侯爷,今天有个什么郡主咨询玻璃窗的事情,我没有直接回绝,让她过两日再来问。”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再有人问,你就说过些日子,我会专门开一家店卖玻璃,这几日你抽空,去城外买地,空地就行了,或者有人卖农庄,你也试着接触看看。”   目前他们餐厅里的菜品,都是靠自己培育的,负责培育的工人,也是买回来的,信得过,当然也少不了祁秋年偶尔过去‘看’一眼,所以生长得都不错。   只不过,目前都是租用京城周边百姓的田地,不是长久之计。   啧,京城的土地,着实不好买呀。   以前还不急,但现在皇帝让他研究种子,他再怎么都得要有自己的农庄才行,还得修建几间厂房,后续的发展都用得上。   最重要的……北方旱灾,往外逃的灾民,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次日,祁秋年忙活着搬家的事情,毕竟是皇帝钦赐的府邸,而他大小也是个县侯,确实要有一座像样的府邸才像话。   先前进京买的这座小三进的院子,多少也有些不符合他目前的身份了,他不在意,但未必不会被其他人看轻。   虽然是侯爷,却也没有根基,没有底蕴,所以门面上得看得过去。   幸好他放在空间外面的私人物品并不多,进京之后也没有添置什么大件物品,不到半日,就让小厮奴仆们都搬了过去。   下午就有人来拜访,祁秋年都暂时推拒了。   “侯爷,老宅子要卖出去吗?”   祁秋年摇头,“不卖,留着吧,以后有用。”   而且那座宅子里的小秘密,他一直没去挖,先不急。   搬了家,祁宅变成了祁府,门第在此刻便不一样了。   之后这段时间,祁秋年偶尔去食之禅转转。   装修风格新颖,食材菜品特殊,还有进店消费就送一盆冰块的噱头,再加上大家对祁秋年这个县侯的好奇,总之食之禅的生意是上正轨了。   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他也抽空去找了老皇帝给他安排的两个官员,都是熟悉大晋国土以及地域特色的老头子了,祁秋年也像模像样的跟他们讨论了一阵。   心里有数,却一直没跟他们定下章程。   关于粮种第一次推广的地点,已经在朝堂上吵起来了,据说上吵了好几天了。   祁秋年很满意。   晏云耀现在虽然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但朝堂上却不是他的一言堂。   其他几个皇子虽然不如晏云耀这么得宠,至少在朝堂上也有几分人脉,都想着为以后铺路呢。   亩产几千斤的粮食,把这粮食推广出去,明眼人都能看到这是名垂千古的功劳,是个人都想分一杯羹。   祁秋年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收拾了两瓶专门治头痛的特效止痛药出门。   转个弯儿,就到了极乐苑。   晏云澈大概是身份特殊,很少活跃在大众眼前,每次祁秋年来找他,都没走过空门。   门房的居士对他又客气了几分。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身份转变带来的感受真的很奇妙。   “侯爷终于得空了?”晏云澈还是在池边作画,这回没画锦鲤了,画的是花海。   别说,画得还挺有意境。   祁秋年总觉得在他话里听出几分责怪,这感觉怪怪的。   他不由得讪笑了两声,“上次得知潇妃娘娘的头痛症和我见过的偏头痛很相似,就回去找了药,这不,今天就给你送过来了。”   祁秋年附上用法用量和药效,又告知了可能出现的副作用。   虽然后世经过大量实验,药品安全稳定性都很高,但毕竟是西药,古代人没吃过。   “总之,是否用药,还是得看大师和潇妃娘娘,你们自己作决定。”   不能长期吃,留着应急也好。   其实祁秋年也有别的想法,如果能偶尔见见潇妃娘娘,他偷偷灌输一些木系异能,只要把握得好,未必还会发病。   但是可惜,他是个外男,频繁出入后宫,那是不可能的。   晏云澈也有自己的考量,过了一会儿,他说了一句看似毫无相关的话。   “肃北州府的太守赵育,颇有几分能力,也受百姓爱戴。”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肃北是发生干旱的北方州府之一,却也是灾情控制得最好的一个州府。   赵育,他上辈子也有听闻,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子出身的进士,之后被外派做县令,政绩不错,一步步升到了太守的位置。   太守,大概就跟后世的省长差不多的角色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朝堂上争吵的这么厉害,不知这赵育是哪一派的?” 第14章 赫家   祁秋年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上辈子他没活到老皇帝去世,所以最后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当上皇帝,他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他琢磨着:【既然晏云澈说赵育靠谱,那就应该没问题,推广粮种的事情可以交给赵育,但首先得让我知道,赵育是谁的人吧,但这话要怎么问呢?我现在的身份问出来,好像有些奇怪。】   这不是他一个刚进京不久的商人能问出来的问题。   晏云澈浅笑,自顾自地解释:“赵育忠君爱国,没有世家背景,也不曾加入哪位皇子的派系之下。”   如果非要说赵育在朝堂上有什么关系,那大概和他的外祖母有几分关系。   当年赵育进京赶考,还没到京城就丢了盘缠,外祖母刚好去城外的寺庙祈福,赵育没了盘缠,也恰好借宿在那间寺庙。   遇到了,他外祖母也就顺手帮了一把,那赵育也是个有良心的,也懂得感恩。   战国公毕竟是武官,文官和武官也不适合过多来往,所以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没有接触,但逢年过节,赵育都用自己妻子的名义给战国公府送了节礼。   祁秋年满意了,“这就好。”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但在此之前,他并不想卷入其他皇子的派系纷争。   赵育是保皇派,还和晏云澈的外婆有几分恩情关系,正合了他的意。   至于推广的事情,要如何落到赵育头上,既然晏云澈提出来了,那必然已经有安排了。   他就不插嘴了。   他在琢磨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策划案给递交到皇帝面前去。   在此之前,他得要先回家修建个暖房才行。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再有一个月,京城就会极速降温了,连带着北方,连续两年的大旱也即将彻底结束。   他要培育的种子,也不能等到明年开春。   再则,他店里的蔬菜供应,冬天没有暖房也不可行,幸好现在的侯爷府够大,还空得很。   特别是后院,寻常都是什么夫人小姐姨娘住的地方,他是跟这些无缘了,所以在后院里先修几间暖房也不是问题。   剩下的,就交给大源去买地建厂房了。   还有,食之禅送冰块的事情,必然已经引起了赫家的注意。   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   结果还挺快,至少比祁秋年预料的要快很多。   祁秋年从晏云澈这里离开之后没几天,赫家底下冰铺子的负责人钱隼就找上门来了。   这钱隼明明只是赫家的家仆,但那眉目里的高高在上却毫不掩盖,即便赫家是侯爷,他也是侯爷。   啧,祁秋年心中呵笑,侯爷和侯爷之间确实是有区别,人家是有实权的伯爵,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县侯,但钱隼这就是个下人,也敢来他这里摆脸色?   祁秋年在凉亭底下坐着,一边吃着冰淇淋,一旁还有小厮打扇,就让那钱隼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说话。   钱隼脸色不太好看,都知道他是承平侯赫家的人,寻常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说上茶请坐,也要给几分薄面,不至于让他晒着太阳说话。   可是一想到,祁秋年这个县侯虽然没有根基,爵位比不上承平侯,但背后的佛子和战家却不能忽视。   他强忍着,能屈能伸地挤出个笑脸:“祁小侯爷,贵店一直赠送冰块,可真是慷慨,也可见侯爷家底儿丰厚啊。”   进店消费满五两银子就能送一盆冰块,而食之禅里的菜品,便宜的也要半两银子一份,再加点儿招牌菜什么的,多的不说,随便消费个十几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些顾客即便是不那么喜欢素菜,都要去食之禅消费一点,为的就是那一盆冰块。   有的贵人身份地位不合适亲自去,还有些月银少的庶子庶女,还会吩咐府里的小厮丫鬟去消费,小厮丫鬟去食之禅消费了,同样能把冰块带回去。   要知道,在冰铺子,五两银子是买不来一盆冰块的,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还有那些不差钱的,直接充值一万两成为高级贵宾,不管去不去消费,每天都有店小二穿着统一的制服,按时把冰块送上门。   这一招可真是绝啊。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往年能用上冰的人家,也就是那些。   现在这些人全都找各种理由去了食之禅,他们冰铺子已经几天没开张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受北方干旱影响,京城也很热,可是再热又能如何?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冰窖里的冰还剩不少,等到了冬天,卖给鬼吗?   剩下的冰要是卖不出去,今年卖冰的收益至少比往年少三成,到时候,他也得吃上面的挂落。   这不,前两天上面已经派人下来敲打他了。   所以他左思右想,这祁侯爷是八月才进京的,这些冰块必然也是在周边各处收回来的。   毕竟是个侯爷,在皇上面前还热乎着,又背靠佛子,不能用以往对付小商户的办法。   他想着这祁小侯爷要送冰,就让他送,但冰块的存货未必足够,他想着干脆就便宜些,把赫家的冰块全部卖给祁秋年。   也省得存在冰窖里卖不出去,他没办法交代。   钱隼试探性地拍了几句祁秋年的马屁。   祁秋年并不搭他的茬,“钱掌柜今日过来,是不是在店里充值了,店小二没给你送冰块过去?钱掌柜是来告状的?放心,本侯爷一定给你做主,定然不会绕过贪墨冰块的店小二。”   钱隼脸色更难看了,“不,不是,小的哪里拿得出一万两银子去充值。”   祁秋年故作诧异,“哦?那钱掌柜到底是为何而来?”   钱隼也不卖关子了,“侯爷,您要送冰块,这是大善事啊,但今年太热了,想必冰块存货不多了,小的今日过来,是为了跟您谈一笔生意。”   祁秋年挑眉,“谁说我存货不多了?”   钱隼心头一梗,全京城夏季的冰块生意都被赫家垄断了。   当然了,还有些小暗坊,比如说凉茶店这一类的,他们偷偷在冬天储存冰块,不过那都是自家使用,是不敢拿出来卖的。   三皇子殿下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所以那些小门小户储存的那点冰块,只要不拿出来卖,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前两日也派人去调查过那些小暗坊,没发现什么异动。   至于那些家中有冰窖,不需要买冰的权贵,不是王爷就是公主,他们经营冰铺子这么多年,心里也是有数的,这些人不可能把冰块卖给祁秋年。   祁秋年那么大量的冰块,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也很迷惑,最多的猜测就是从京城周边的城镇运过来的。   这样的话,路上损耗就极大,成本也极高,不可能大量储蓄。   他一直笃定,这位祁小侯爷定然是为了在京城立足,送冰块无疑就是赔本赚吆喝。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食之禅的冰块储蓄就不劳钱掌柜费心了,暂目前还是够用的。”   钱隼咬了咬牙,“小侯爷,小的就直说了,如今我们冰铺子还有些存货,可以给您一个实惠的价格,我……”   祁秋年抬手打断他,“本侯刚才就说了,食之禅的冰块还足以支撑今年的赠送。”   他颇有几分苦口婆心:“你也是熟悉这个行当的老人了,现都十月了,左右不过再热这一段时间,而且赠送冰块是食之禅的开业活动,就一个月的时间,算算时间,也快满一个月了。还有些是赠送高级贵宾,等天凉了,高级贵宾那边自然有冬季福利。”   无论怎么说,他都要表达给对方,他们冰块储存量极大。   潜台词就是:我有存货,天都要凉了,你还想把冰块买给我,不是把我当冤大头吗?   确实有这个想法的钱隼气得颤抖,只能愤然离去。   祁秋年优哉游哉,哼着小曲,撸着煤球。   煤球进京之后,是越来越胖了,“少吃点吧你,再胖下去,我都要抱不动你了。”   煤球不满的喵了一声。   祁秋年继续欢乐撸猫,可是第二天一早,原本去给食之禅开门大源就着急忙慌地跑回来。   “不,不好了,侯爷,食之禅门口被人泼了脏水。”   祁秋年起身,“走,随我去看看。”   只不过在大源没看到的地方,祁秋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风风火火赶到食之禅门口,门口被泔水泼了一地,散发着浓浓的酸臭味,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百姓。   见到祁秋年来了,百姓们神色各异,却也不敢说什么。   祁秋年看着眼前的景象,带着几分怒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源也气愤得很,“侯爷,我一大早过来就看到了,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们食之禅好好做生意,也没得罪人啊。”   这时候,一个百姓递上一张纸条,“祁,侯爷,这是刚才有个小乞丐送过来的。”   只见,纸条上写着一行字:这是第一次。   这是一个警告。 第15章 画画   字条上的字迹规规矩矩看不出太多的痕迹,纸张也是寻常的黄麻纸,找不出有效的线索。   祁秋年气愤握拳,“走,报官去,我们堂堂正正做生意,门口却被人泼脏水,还写信警告我们,这是京城,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百姓神色各异,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今天食之禅还开门营业吗?冰块还送吗?”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定然是要正常做生意的,冰块也照常送。”   他招呼大源,“等会儿官兵过来看过之后,你就找人把门口打扫干净,喷上香氛,另外,今天耽搁了开门营业的时间,让贵客们久等了,所以今天进店消费的,每一桌都送一份冰淇淋。”   人群中有人在喊祁小侯爷大气,但更多的却是心照不宣的对视。   食之禅背靠佛子,做生意也算公道,平日里店小二服务态度也好,除了开业那天,没让赫三小公子上三楼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得罪人的迹象。   唯一有可能得罪人的,就是无限制的送冰活动了。   百姓心中也有一杆秤,同样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店小二去报了官,官兵一听是食之禅门口被泼了脏水,也没敢怠慢,只是来了之后,了解完情况,就开始打太极了。   “祁小侯爷,此事我们定然会如实报告给大人,记录在册,之后逐步侦查,只不过这泼脏水的宵小是半夜来的,估计不太好找啊。”   显然,官兵心中也有一杆秤,同样也有自己的猜测。   现如今,谁不知道食之禅开业之后无限制的送冰活动呢?得罪了谁,这不言而喻。   至于为什么只是泼脏水,有人猜测是底下人偷偷干的。   这事儿给搞得,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合适,双方都是权贵,都不能轻易得罪了。   但也幸好,事态不算严重,等过些时间,他们就回复这祁小侯爷,确实没抓到人,这就差不多了。   祁秋年也不在意他们究竟能不能抓到人,按照流程把事情交代清楚,又让大源给几个官兵塞了点碎银子。   这事儿,表面上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过几天,坊间就逐渐开始有了传言,什么传言,不言而喻。   只能是赫家不满祁小侯爷送冰块的开业活动,底下人为了给主子出气,去食之禅泼了脏水。   为什么都传是赫家的下人做的,而不是赫家人或者三皇子做的,这事情有讲究,平民百姓哪里敢妄议权贵呢?   总之,这传言是愈演愈烈。   传到晏云澈耳朵里来的时候,那罪魁祸首正在他面前煮茶。   祁秋年府里最近在搞装修,一是冬天要到了,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而恰好他也要修建暖棚,于是干脆就想着把屋子里都建上地龙。   敲敲打打,乒乒乓乓的。   “佛子大人,我可是来您这儿找清净的,您不会赶我走吧。”祁秋年在晏云澈面前是越发没脸没皮了。   好在晏云澈也不在意这个细节,反而颇为享受这人带给他那种真在平等的态度。   佛说众生平等,可他此前却从未见过。   他睨了一眼坐没坐相的祁秋年,“粮种的事情如何了?”   祁秋年嗯了一声,“大致的章程是有了,还有些细节要完善一下。”   【现在可不能交上去,现在交上去,推广粮种还是有很大概率会落到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头上。】   他在等一个时机。   正好,现在的季节并不适合种植,朝堂上也还在争论不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等这个时机。   晏云澈不管他心中碎碎念,“头痛的特效药很好用,服药半盏茶就能有效缓解。”   “这就好。”祁秋年说,“如果吃完了,可以再来找我拿。”   他空间里的时间的恒定的,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子,拿出来就是什么样子,所以不会有过期的顾虑。   但是那药,拿出来就只有不到三年的保质期了,所以一次性不能给多了。   晏云澈颔首,“上次小侯爷赠我的颜料还没用过,不知道小侯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权当是止痛药的谢礼了。   祁秋年来了点兴致,“佛子大人要专门给我作画?嗯...这得让我好好想想啊,画什么好呢?”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佛子大人画一幅自画像,或者人体肖像,谢谢。】   晏云澈听不懂什么是人体肖像,但听得懂自画像,觉得这小侯爷的思维是越发的离谱了,一个人的画像岂可随意送给他人。   可他又无可奈何,毕竟他总不能去管他人心中的想法吧,而且人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祁秋年毫无察觉,并且开始发散思维。   【前一任佛子还俗之后,也就是现在的国师,那国师很低调,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但好像听说是成了亲的……】   晏云澈听他想法越来越离谱,立马打断,“小侯爷在想什么?”   祁秋年回神,“没,没什么。”   他语气里有几分遗憾,“佛子如果愿意的话,给我画一幅食之禅的画像如何?”   祁秋年是个母单,重生回来,心中也满是复仇,其实也没考虑过什么个人问题,只是没想到会晏云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相处起来很舒服,对方好像很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而且长得是真他妈好看啊,禁欲的表象下藏着几分不羁。   很难得遇到如此对自己胃口的人。   他还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好感,还是对朋友之间的那种知己难得的珍惜。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总不能引得佛子为他破戒,更何况,这里是古代,一个落后原始又规矩森严的地方,两个男人.......   晏云澈再次没能完全读懂他的想法,却也答应了要给他画一幅食之禅的画像。   祁秋年高兴,“到时候我就把画挂在食之禅的大厅里。”   琢磨了一下,“礼尚往来,过些天,我也给佛子送上一幅画。”   晏云澈,“是食之禅菜单上那种图画?”   “是哦。”祁秋年:“佛子就不好奇那图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吗?而且每一本菜单的图片都还一模一样。”   有顾客好奇,但祁秋年给他们的解释是商业机密,人家也就没有继续打听的理由了。   他也不奇怪晏云澈这个画手会对此好奇。   晏云澈:“那图似乎并不是画出来的,虽极其逼真,却也失了灵气。”   有些像是那些拓印出来的书本,字迹规整,却没有风骨。   祁秋年感慨佛子的聪慧,“确实不是画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晏云澈也不追问。   好奇心点到为止。   这种舒适的相处方式,让祁秋年更为舒心了,谁不想有这种分寸感十足的朋友呢。   晏云澈,“食之禅门口的事情,你做得有些草率了。”   祁秋年知道这人肯定是看出来了,那脏水分明就是他自己泼的,可这盆脏水究竟是泼在了食之禅的门口,还是泼在了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身上,百姓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就足够了。   他也不解释,他和晏云耀迟早是要正面对上的,早一些让晏云澈心里有数,也是好的。   晏云澈又问了一句,“是为何?”   晏云耀固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始终读不到祁秋年和晏云耀到底有什么仇怨,就连战止戈派出去的暗卫,也查不出所以然。   唯一可以勉强当作是解释的,就是当初欺压祁秋年的那个县令和晏云耀麾下的一个官员有几分姻亲关系。   可是根据他对祁秋年的了解,祁秋年并不会因此就对晏云耀恨之入骨,毕竟这关系也扯得太远了。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纯属私人恩怨,且此仇必报,佛子也不必追问了,我只问一句,若是真让三皇子即位,对天下百姓,真的是好事情吗?”   晏云澈沉默不语。   故而,他也是明白的,晏云耀人面兽心,心中也并无大才,甚至没有容人之量,对天下百姓来说,这样一个帝王并不是好事情。   可他是佛子,注定了无缘皇位,他对那个位置也并不感兴趣。   也幸好现在皇帝陛下还不算年迈,其他的皇子也在成长当中,未来,谁说得准呢?   至于祁秋年要给晏云耀使绊子的事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可伤及百姓和无辜之人。”   “这是自然。”   谈话达成大和谐,双方都很满意。   京城外,从北方逃难过来的灾民已经开始聚集了。   京中的百姓怕城外的灾民带了什么疫病,这些日子都很少出门,京中权贵多,守城的官兵也不能放灾民们入城。   灾民没办法入城,都只能在城外的空地上驻扎。   有些权贵商贾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善,都在城外设置了粥铺,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不例外。   如今看着,灾民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直到一场寒流,席卷京城。   京城几乎是直接从夏天步入了初冬,百姓身上也穿上了薄袄,食之禅送冰活动,也在此结束。 第16章 上朝   祁秋年等的时机,到了。   他收拾了一番,带上自己的策划书,准确来说,是奏折,在入冬的第一个大朝会上,第一次穿上朝服去上朝去了。   宫门口,上朝的大臣对他这个县侯发出了好奇的目光。   这个新晋的县侯,平日里也不跟京中权贵走动,有人送拜帖上门,也都被客客气气地拒之门外,此前也没来上过朝。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祁秋年面不改色地和周围的大臣们寒暄,也不管人家是哪一个派系的。   他乐呵呵的,“本侯也是第一次上朝,诸位大人可要看顾下官几分,别让下官在大朝会上出了丑。”   即便没有实权,却也是个侯爷,大臣们也只能耐下性子,认认真真地指点了他几句。   祁秋年一脸感激,氛围一片和谐。   但他更希望等下在朝堂上也能这么和谐,他都有些担心几个年纪大的会被气出毛病。   太监宣传的声音尖细刺耳,祁秋年跟着大臣们鱼贯而入,碰到许久没见的战止戈。   战止戈没在军营,在京中领了个闲职,平时也不上朝,只在大朝会的时候来走个过场。   碰到祁秋年,他想到前两日和晏云澈的对话,了然于胸,于是也朝祁秋年微微颔首示意。   祁秋年回眸一笑,挺好,今天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   朝堂上,百官山呼万岁,祁秋年的位置在中间靠后,皇帝刚喊平身,就见到了祁秋年。   “南安县侯今日是第一次来上朝吧。”   祁秋年站出来回话,“回陛下,此前陛下让臣研究粮种推广,臣与几位熟悉大晋国土的大人和大司农商讨过后,终于有了些不成熟的想法,来上朝也是为了跟诸位大臣们商讨一番。”   皇帝来了点兴趣,“爱卿且先说说看。”   祁秋年也不费口舌,直接把自己的策划书递交了上去,“章程都在这里面了,陛下不妨先看看。”   百官神色各异。   华公公亲自下来把奏折接了上去。   皇帝刚打开,就被这满篇的思维导图给晃了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奏折。   怎么还有在奏折上画图的?   可细看之下,才知道这图形的精妙之处。   通篇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每一条线路,都有具体的实施规划,以及可能发生的风险和困难,还有后续的处理方式。   再细看,其中甚至包含了如何安置灾民,如何灾后重建。   百姓,官员,甚至是府兵,通通都需要动起来,物尽其用,人尽其用,最后面,居然还有预测的大致预算。   以工代赈,这四个字让皇帝彻底折服在这篇奇特的奏折之下。   这县侯,他封得不亏啊,是个有大才的人。   上位者,从不喜形于色,百官也猜不透皇上是否满意。   过了一阵,皇帝才合上奏折,“祁爱卿主张去北方推广,诸位爱卿如何看?”   有大臣立马站出来,“陛下,臣认为此法不妥,北方旱灾已经持续两年了,虽然这三种粮食都喜旱,却也不能完全脱离水的灌溉,因此,在北方推广,不妥,实在是不妥。”   皇帝嗯了一声,没表态,又了问其他大臣的看法。   有大臣说,还是三皇子此前的推广地方更合适。   江南推广,已经被否决了,三皇子也换了个地方,主张去岭南府推广。   岭南,是个几乎没有冬天的地方,一年可以种两季粮食,而且水资源充足,多年无灾无难,听起来确实不错。   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争论,也基本上偏向了岭南。   祁秋年站出来,“这位大人,岭南多瘴气,土地肥力不足,百姓同样是水田为主,去岭南推广,开垦旱田,这是必然的结果。”   又官员回答,开垦旱田虽然辛苦一些,但他们提出了免税三年,百姓的接受程度会好一些。   祁秋年继续说,“但是岭南的土地无论如何开垦施肥,都不是最适合土豆红薯的种植土地。”   土豆红薯,其实用沙田是产量是最高的。   祁秋年:“北方虽然经历了两年的大旱,但北方原本就以旱田为主,土地也多为沙地和黑土地,地质是最适合种植这三种农作物的,若是好生照顾,亩产再翻一倍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臣们又围绕着若是北方明年继续干旱的问题展开了争执。   祁秋年也不慌,一一应对。   他的策划案里,除了推广的方式,还有水车引水,打深井的办法,图纸他都画好了,就等皇帝点头了。   缺水灌溉?不可能。   而且,祁秋年知道,旱灾已经彻底结束了,明年北方风调雨顺,这些图纸无非就是给皇帝吃颗定心丸。   三皇子原本已经稳坐钓鱼台,可是见到祁秋年舌战群儒,已经有官员被祁秋年说服了,他开始慌了。   晏云耀站出来,“祁侯,北方推广,听着确实合理,但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北方此前灾情严重,大多百姓都南下寻求生存,如今的北方已经十室九空了,田地根本无人种植。”   他像是找到了巨大的漏洞,几个晏云耀派系的官员也针对这个问题,极尽反驳,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岭南更好,无非是花费力气去开垦旱田这一个困难罢了。   祁秋年不反驳,拱手对着皇帝,“陛下,百姓故土难离,若是有了活路,他们必然也是愿意回到家乡的。”   整个受灾的北方,区域何其广泛,但终归是有赈灾治理妥当的州府,粮种有限,初次不可能全北方推广,定然是要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集中种植。   策划案里也写清楚了,以工代赈,缓解赈灾的压力,让灾民们通过劳动去换取食物,而不是躺着等赈灾的清粥维持生命。   百姓心中有了盼头和希望,那自然也就有了动力。   皇帝把他们的争吵都看在眼里,过了许久,他才抬手制止,然后让华公公把他的策划案交给了丞相。   “诸位不妨先看看祁侯的奏折。”   大臣们开始传阅,但凡看过之后,都找不出任何的漏洞和可以反驳的地方。   朝堂上,终于是安静了。   晏云耀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也曾递过帖子去祁秋年的府邸,结果被府邸装修的理由给退回来了。   后来又发生了食之禅被泼泔水的事情,他也怀疑是他底下人去干的,也就没有理由去请祁秋年去他的皇子府商讨,怕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结果没想到,这祁秋年突然就憋了个大招出来,防不胜防。   晏云耀盘算着,这策划案确实不错,但即便是要去北方推广,这事情也得落到他头上去。   但这办法是祁秋年提出来的,他此刻贸然提起,恐怕会让朝臣觉得他急功近利。   他有限的头脑智慧想不出合理又合适的办法,只等下朝之后,去找幕僚商讨。   大朝会上,去北方推广种植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毕竟没有人能拿出比祁秋年更好的策划案了。   至于谁去推广,还没有定论。   下朝之后,祁秋年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   “侯爷,陛下有请。”   原本就刻意放慢脚步的祁秋年,立马跟着小太监一起去了御书房。   皇帝还没换下朝服,手中还拿着策划案品读,并且爱不释手。   天知道,他每天要在奏折里看到多少的废话和马屁,要是所有官员都如此上奏,他每天批阅奏折的时间都能少两个时辰。   “爱卿来了,平身,赐座。”   “谢陛下。”祁秋年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口喝了宫女送上了的茶水。   皇帝脸带笑意,“爱卿第一次上朝,感受如何?”   祁秋年苦了脸,“若非粮食推广事关重大,臣更愿意直接把奏折送到陛下的御书房来。”   潜台词就是他不喜欢朝堂上的氛围。   皇帝哈哈大笑,“爱卿是最了解这三种粮食的人,所以朕有意让爱卿跑一趟北方,爱卿以为如何?”   祁秋年连连推拒,他不爱权势的人设不能崩了,“陛下,您可就绕了微臣吧,您看我细皮嫩肉的,北方又冷又干燥。”   “你啊你啊。”皇帝并没有因为他的推拒而生气,反而像是更满意了,语气里甚至多了几分对晚辈的纵容感。   祁秋年起身,“陛下,这策划案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对土地的要求,如何施肥,除草除虫,甚至是农家肥改良,灌溉方式,都有了,大晋人才济济,定然有比臣更合适的官员。”   皇帝忽而又换了个语气,“爱卿真当不知这推广粮种是多大的功劳吗?”   祁秋年像是吓到了,瑟瑟发抖了一会儿,又突然傻乎乎地嘿笑了两下,“臣因为上交粮种,得了个从前都不敢想的县侯爵位,这已经足够了,臣不贪心的。”   此刻他和皇帝,颇有些大源和他的相处方式了,这对话也有几分熟悉。   皇帝又是无奈笑了两声,“那以你之见,派朝堂之上何人去推广,更合适?”   明晃晃的试探。   祁秋年叹息,这伴君如伴虎,真不是说着玩的。 第17章 赏赐   祁秋年这次并没有拿出他和朝堂官员不熟,不知道推荐谁的说法去搪塞皇帝。   他生活在京城里,还是热乎乎的新晋侯爷,哪怕是再怎么不关心朝堂政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装傻可以,但不能真的傻。   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儿,“微臣之前跟大司农接触过几次,大司农对土地和庄稼的了解比微臣还要更多,而且为人十分朴实,如果非要让臣推荐人选,臣觉得大司农就很好,或者,陛下有其他人选,臣也建议把大司农带上。”   皇帝并没有表态,转而他又问起了其他种子培育得如何了。   其他的种子,基本上都是果蔬这一类的,产量或高或低,不能做主食,但都是大晋目前没有的,皇帝虽然不重视,但也分出了几分关心。   祁秋年:“陛下,这天气突然凉了,臣之前就在府邸里修建了几间暖房,冬天也能在暖房里种植,过两月就会有结果了。”   皇帝若有所思,“这暖棚可否大规模建设?”   祁秋年点点头,旋即又摇头,“陛下,只要不差钱,大规模建设是可行的。”   至少目前百姓是用不起的,没有推广的价值。   如此,皇帝就没了多少兴趣,只让他帮皇庄也建两间暖棚。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时候,别说普通百姓家里了,宫里都不一定天天有新鲜的绿色蔬菜。   去给皇庄修建两个暖棚,谁出钱?皇帝没说,但祁秋年还是应了。   反正马上要办玻璃厂了,也不差皇帝这点。   皇帝又问:“此次爱卿献计有功,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   祁秋年犹豫着没说话。   皇帝又问:“爱卿是哪一年生的?似乎还未曾婚配?可有心仪的姑娘?”   祁秋年瞬间就起了一身的冷汗,他可不想被皇帝支配婚姻。   “陛下,臣今年二十三岁,不曾婚配,但其中却有原因,臣不爱红颜爱蓝颜,却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没遇上合适的,若以后找到了,臣还希望求陛下一纸赐婚。”   民间有南风馆,可见这个时代对两个男人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大多数这个时代的男人好像就只剩下传宗接代这么一个用处。   他们的大家长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孙子有男妾或者去南风馆风流,但没有人会光明正大娶男妻,也没有正经人家的男子愿意承认自己屈居人下承欢。   好男风,说好听点,算个风流雅事,说难听点,就是上不得台面。   只可怜了那些女子。   祁秋年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性取向,着实震惊了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几个字也打消了他刚升起的某些想法。   皇帝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罢了,既然爱卿如此说了,日后遇到合适的人,朕定然为你们赐婚添礼,爱卿不妨想想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刚才犹豫着没说,结果让皇帝想给他赐婚,祁秋年顿时就后悔了,此刻他也不装了。   “臣想买下或者租用京城两里之外的那一片空地和山地。”   先前大源去咨询过了,那些地界都是公家的,不让买卖,但他要大规模建厂房,总不能在京城里找宅基地改建吧?   农庄倒是找到合适的了,是一个官员要外派了,准备出售底下的庄子,价格也谈得差不多了。   就差厂房的选址了,他是真没想到京城周边的空地这么难买,不是公家的,就是某个王爷公主皇子的私产。   皇帝好奇他买地的用处,祁秋年也毫不保留地说了个清楚。   那块空地东边临河,西边临山,他开设玻璃厂以及玻璃的衍生物品的厂房,那个位置都正合适,而且还有空余,之后要研究别的东西,再建厂房也有地方。   再则离京不远,京里的普通老百姓想去他厂里上工,路程也刚好,周边的村庄也离那里不远。   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明明是有大才之人,却成天想的都是与民争利。”   这话显然还是把士农工商的阶级摆在了层面上。   本来官员是不能经商的,别人家的生意,要么是夫人儿媳的嫁妆,要么是旁支亲戚的生意,心照不宣罢了。   但他这县侯没有实权,家中也没有其他亲人了,而且是先做生意再成了侯爷,倒也没人说什么了。   祁秋年傻笑,“陛下,这钱,要流动起来才有价值,存在口袋里并不会让钱变多,但是把钱流动起来,受益的绝不止商人。”   皇帝默念钱要流动起来才有价值这句话,有几分道理。   “罢了,那块地你拿去用吧,赏你了,朕也想看看你能把生意做出什么花样来。”   “臣,谢陛下赏赐。”祁秋年高兴得不行。   白捡了一块地,这皇帝还挺大方的。   当然了,他也清楚,这是皇帝笼络人心的一种方式,因为他让皇帝看到了他的价值。   如今,这个平衡刚刚好,他有佛子做靠山,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上几分话。   从皇宫离开的时候,祁秋年的脚步都轻盈了几分,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   马车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没回家,走了两步,去了极乐苑。   战止戈也在。   “战将军,佛子。”祁秋年语气欢快,“陛下把城外两里路的那块空地赏赐给我了。”   战止戈不明所以,那块空地很大,有时候京城军机处还会把刚入营的小士兵拉过去拉练,但除此之外,他看不到那片空地还有什么别的价值。   一眼荒芜,杂草都没几根。   祁秋年笑着,又把他对皇上的解释跟战止戈说了一遍。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嘛。”祁秋年说,“军营拉练也不差那一个地方。”   “说得也是。”战止戈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转而说起了今**堂上那一纸别开生面的奏折。   “祁小侯爷还真是奇思妙想,你是如何想到这么画图的?”   条理清晰,语句分明,一看就十分清楚明了。   祁秋年:“在我长大的地方,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时候,是不允许汇报里有废话出现的,他们更喜欢简单直接的,一步到位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每句话都藏着什么玄机。”   事实也证明,类似的工作汇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以及上下级的理解能力。   实际上,祁秋年的策划案也并不算百分之百的完善,硬要找漏洞的话,也是能找得到的。   只是今**堂上的那些大臣没见过这种方式,缺乏类似经验,短时间做不出比他更好更完善的方案。   战止戈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他是武将,虽然自小也学四书五经,但他最讨厌的就是文官那一套说来说去半天说不到重点的话术。   “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在军中普及。”战止戈说,“到时候还请小侯爷去战家军指点一二。”   祁秋年毫不犹豫就应了,战止戈的性格很有趣,该正经的时候十分可靠,闲暇时,他也能卸下包袱。   聊完了今**堂上的事情,又说起了城外聚集的灾民的问题。   皇帝此前已经拨下去了一部分赈灾款项,也有权贵商人去城外施粥,灾民人数也在可控制中,目前还算平和,没有人闹事。   但这气候突然急剧下降,灾民们暂时不缺吃的,但是北方干旱极热,他们逃难过来,根本就没有带御寒的衣物。   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入冬,白日还算好,灾民们能抱团取暖能坚持,晚上也有人去周边捡柴火取暖。   但这都取决于真正的严冬还没到来。   可是离寒冬却不远了,并且还源源不断的有灾民聚集到京城。   到时候灾民越来越多,权贵商人也不可能一直施粥,再加上没有御寒的厚衣服,怕是要乱。   战止戈就听了个说法,灾民求佛子开坛向苍天祈福,他今天来找晏云澈,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晏云澈对此没有表达什么意见,原本这事情是该国师去做的,也就是上一任的佛子,但国师年纪比皇帝还大了,这两年除了皇家祭祀之外,已经不出山了。   百姓找他这个佛子开坛设法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也是下一任的国师。   晏云澈吩咐极乐苑的居士们去准备了,算是把这事情给应承下来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他有上辈子的经历,其实最后灾民还是没乱起来的。   这也多亏了‘贤德 ’的三皇子。   上辈子三皇子也派人去城外施粥了,后来冷得受不了,灾民里也有小领头人,可能曾经是村长或者里正这种角色。   他们想到三皇子在民间贤德的美名,于是组织了一批胆子大的灾民,聚集在了三皇子施粥的地方,祈求三皇子给他们一条活路。   周边还有其他权贵施粥的摊子,那么多人看着,晏云耀受名声所迫,不可能完全不作为,于是就搜刮了他们这种底下的商人,去买了厚实的布料全部送给了灾民。   名声全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赚了,他们出钱出力的商人,连个屁都没捞到。 第18章 布料   不是说非要得到灾民的感恩或者是一个好听的名声,但祁秋年就是看不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这副德行。   这辈子,晏云耀即便是没有他这个有钱的韭菜,但也不缺人给他送钱,所以不能再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抢先一步了。   告别了晏云澈和战止戈,祁秋年没回家,去找了王程。   王程家里世代都是做布料生意的,而且跟他同样和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仇。   “侯爷今日怎么得空来看老夫了。”王程显得很惊喜。   祁秋年进京之后和王程有些交集,王程在食之禅充了一万两,也是对他的示好。   双方有来有往,表面了自己结交的态度。   祁秋年也没废话,“王老板那边可有废弃,受损,甚至是卖不出去的布料?本侯愿以成本价收购。”   王程也是个聪明人,“确实是有一批存货,还有一部分泡过水,根本卖不出去的,这两日正想着跟侯爷联系,想着能不能把这批布料送给灾民,让灾民也多一些取暖的东西,就怕侯爷嫌弃那是废弃的布料,没想到侯爷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有这个态度是好事情,但祁秋年也不可能真让王程无偿捐献出来,这些布料在京城可能卖不出去,但是送远一些,那些乡镇,怕是要遭到哄抢的。   毕竟王家布料的质量,是通过几代人验证的,在百姓心里还是很有口碑的,哪怕是有瑕疵,他们也不介意,毕竟这都是有钱人穿的布料。   他们买回去,心灵手巧的小妇人,裁剪拼接,做成衣服,根本看不出问题。   虽然赚不到大钱,但也不可能分毫不赚。   祁秋年想了想,王程家大业大,不合格的布料怕是不会少,直接拿钱买?   他马上要建厂招工买原材料,食之禅赚的钱刚好够预算,要买布料,只能动空间里的老本了。   空间里的老本,是他在末世洗劫了一个金行存下的,也是他最后的退路。   如果真的有一天出了什么问题,威胁到了他的生命,佛子都保不住他,他就逃到深山里去,找人修建一个宅子,吃老本过一生。   所以老本是能不动就不动。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我能去王老板的纺织厂看看吗?”   王程虽然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如此跳脱,但他还是起身,“若是小侯爷不嫌麻烦,现在就可以带小侯爷去参观。”   祁秋年颔首。   一路去了京郊,还没进门,就听见纺织机那唧唧复唧唧的声音。   “小侯爷请。”王程并不担心祁秋年是来偷师的,纺织技术民间也有,他们布料质量好,也是因为他们的纺织女的技术好,都是百里挑一选拔出来的。   祁秋年看了一圈,心道果然,还是旧式的纺纱机,纺织速度很慢,几天才能出一匹布料。   走了一圈,王程把他带去了正厅休息。   “侯爷觉得如何?”王程还是很满意自家纺织厂的,像这样的纺织厂,他们王家在全国有上百家。   即便是如此,他们王家的布料还是在全国供不应求,哪怕他们家现在没有了皇商的名头,但百姓依旧认准他们家的布料。   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最基层百姓中受欢迎的棉布,麻布,棉麻,他们都有。   祁秋年却露出个微妙的神情,“王老板,如果我有一种纺织机,能提高目前纺织效率的八倍左右,那王老板……”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面前的王程就蹭地一下站起来,目光中全是激动,“侯爷此话当真?”   八倍的效率,也就是以往织一匹布料的时间,以后可以织八匹布料。   王程都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王家有了这种纺织机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想到祁秋年这个侯爷的奇思妙想,想到他源源不断送出来的冰块,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侯爷,若是真有这种纺织机,我愿意给出王家两成利润,为期三十年,绝不背恩忘义。”   祁秋年有些心惊,他原本是想拿珍妮纺织机做出个交换,换王程手里的瑕疵布匹,瑕疵布匹不怎么值钱,如果王程能再给点钱买图纸,那就更好了。   独独没想到王程愿意拿出两成的利息给他做交换。   生意遍布全国,甚至是出口到草原部落的王家,两成利润,这得是多大的诚意?   很心动,但祁秋年没有草率地答应,“王老板是想造出来自用,还是直接做纺织机的生意?”   王程下意识地就想回答,这肯定是留着自用了,但随即一想,却也觉得不妥。   新的纺织机造出来,必然会引起同行的注意,甚至是眼红嫉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能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世。   说破大天去,那也就只是个机器,只要把零件搞清楚,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就能慢慢摸索出来。   所以,与其把纺织机造出来独享,等着日后被泄漏,还不如直接拿出来做生意。   王程考虑了半晌,试探性的开口,“小侯爷,王家可以做纺织机的生意,既然这是祁小侯爷提供了,纺织机的生意,老夫可以给侯爷六成,不知侯爷以为如何?”   六成收益,依旧诚意十足。   祁秋年还是摇了摇头,这天底下的布庄就只有那些,开启了工业革命的珍妮纺织机,说白了也是大件器械,按照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造价不会低,卖价自然也水涨船高,大多数普通百姓还是用不上。   受众群体,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布庄,而这纺织机也并不是消耗品,一台能用很久,说不定还能送你走。   所以,纺织机生意的持续性很低。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王老爷,今年军营的冬衣,是不是还没做?”   每年国家都会批资金给将士们做一件冬衣,而今年入冬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人们都没反应过来。   王程:“确实是还没做,但这做冬衣的生意,说实话,对我们这种商人来说就是个赔本赚吆喝,前两年京城周边军营的生意都落到了三皇子妃的布庄上。”   三皇子妃的布庄,身份本就贵重,不用去花费打点,多少都能赚一些。   至于其他边防军营,基本上都是就近原则,在军队驻扎地附近找布庄或者成衣坊合作,王家布庄也有几家和边军有合作。   “若是本侯想要你把今年全国军营的冬衣生意都收揽过来,你可能做到?”   王程的眼神有些诧异,却也读懂了祁秋年的意思。   他不由得苦了脸,“侯爷,即便是有您说的纺织机,能提高八倍效率,但布织出来,还得裁剪,制成衣服,这花费的时间不会短。”   根本来不及。   祁秋年也差点儿忘了,这个时代什么都靠人力,没有机械的辅助,短时间要做出大晋上百万大军的冬衣,根本就完不成。   他叹息着,“本侯可以想办法,把战家军的冬衣生意给你,再给你一台可以提高百倍效率的缝纫机图纸,你可能做到?”   王程今天都惊讶得麻木了,八倍纺织速度,他还能相信,这百倍效率的缝纫机,他是根本不敢想。   “侯爷,若是能让在下先见识一下那缝纫机,在下或许有办法。”   王程也颇为骄傲,“老夫不但在全国州府都有布庄以及成衣铺子,还与其他布庄组织了一个布料商盟,战家军三十万,集结几家之力,定然能在严冬把冬衣做出来。”   每年都有发冬衣,将士们的旧衣服都能继续穿,所以都是比着新年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把衣服发放下去,当作是给将士们的新年奖励。   祁秋年要的就是这个。   “王老板,你今日便可以安排下去了,明日你带上两名制衣工人来我府上,定然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王程有些心潮澎湃,“那纺织机生意?”   祁秋年也不故弄玄虚了,“本侯之前想的就是让你和其他布庄一起联盟,现如今,这联盟已经有了,本侯希望你把这联盟壮大,就用这纺织机即可。”   王程瞬间了然,加入联盟的,就能购买纺织机,天底下的布庄都可以加入,但有一家除外,呵!   如此一来,新仇加旧恨,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王程对祁秋年行了个大礼,“侯爷,此事若是能顺利,日后侯爷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   祁秋年这次没跟他客气了,当然说了句好,复仇路上多一个盟友,自然是好事情。   接下来,两人还是商讨了一下纺织机和缝纫机生意的后续。   纺织机,近几年是不准备做老百姓生意了,但缝纫机却是可以做的,祁秋年都还记得他母亲说过,缝纫机在七八十年代,那都是能充当嫁妆彩礼的重要角色。   在这时代,定然也能受到欢迎。   其中的利润,祁秋年最后只要了三成。   两人分别之后,王程火急火燎地就去安排去了,不到半天时间,就集结了大批量的工匠,还有可能用到的原材料。   而祁秋年转身又去找了战止戈。 第19章 制衣   “你想要战家军今年购置冬衣的生意?”   战止戈略感诧异,“小侯爷又想进军布匹成衣的生意了?此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非是我个人。”祁秋年说,“我有个友人,他想做这生意,我也参了一股。”   他也没瞒着,把王家的身份交代清楚了。   战止戈琢磨了一下,“那王老板已经有准备了?制了多少出来了?本将军也得先看看样品,前几年那都是什么狗屁冬衣,轻轻蹭一下就破了,有的冬衣里面居然填充的都是芦花。”   芦花没有棉花保暖,料子的质量也差,但那都是三皇子妃名下的生意,将士们敢怒不敢言。   战止戈愿意卖祁秋年一个面子,但战家军才是他们的根基,他得要为三十万将士负责。   祁秋年颔首,“这是自然,明日将军有空可以来我府上坐坐。”   珍妮纺织机,他只有图纸,但是空间里确实有几台古董式的缝纫机,他准备拿一台出来,让王程拿去研究。   工艺技术不算复杂,研究透彻之后,直接复刻就行了。   第二天,王程一大早就带着两个纺织女工过来了。   “侯爷,现在开始?”显得是有些急了。   祁秋年:“王老板也别急,还有个贵客没到,我们先说说废弃布料的事情。”   王程按捺住心里的急切,“那些残次品,老夫昨日就通知下去了,如今要做军营生意的话,恐怕腾不出手去给灾民做御寒的冬衣,所以老夫想着,直接给灾民布料,让他们自己做。”   逃难来的灾民多,而寻常妇人姑娘基本上都有几分制衣的手艺,灾民们也不追求好看美观,能多一件衣服保暖,就已经很不错了。   祁秋年满意地点点头,“先收拾出来吧,本侯想想办法,还得去弄一些棉花填充物。”   光是单衣,在严冬顶不了太多的用处。   王程自然应好,“其他州府也有灾民逃过去,虽然没有京城这边多,但老夫也做主让底下人把废弃布料都拿出来安置灾民,还有联盟里的那些布庄,想必也愿意出一份力,这消息估摸着几日就能传过去。”   祁秋年眼前一亮,他能想办法解救京城外的百姓,确实是没有那个能力把所有逃难的灾民都顾及到。   果然,多一个盟友就多一份力量。   至于天高路远,王程要怎么传递信息,他不操心,能把生意做到全国,自然有他们独特的传信方式。   “本侯替灾民们先谢过王老板了。”   “侯爷客气了。”   王家也算是个仁商了,但凡是天灾人祸,都能看到王家出钱出力的影子。   战止戈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随后还跟着看热闹的晏云澈。   两人心中对王程的印象分都不错。   祁秋年招呼两人,语气十分熟稔,“二位早安呐。”   王程跟两人行了礼,祁秋年也不耽搁时间了,带着他们去了偏殿,偏殿里放着一台他们从没见过的机器。   祁秋年问两个女工:“哪位制衣的速度要快一些?”   其中一位站了出来。   祁秋年说好,“那边有布料和针线,你现在就去做衣服,就做最简单的款式,用你最快的速度。”   女工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祁秋年说的,开始裁衣。   祁秋年又带着另外一个女工去了机器那边。   他是不会用缝纫机做衣服的,但基础原理,和如何操作,他是知道的。   简单讲解了几句,那女工就试着上手操作。   晏云澈和战止戈,还有王程,都在一旁看着。   当他们看着缝纫机用极快的速度把一块布料锁边,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他们虽然不通女红,但也能大致明白,这一块布料锁边,需要不停地穿针引线,一盏茶的时间能做完,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刚才,就发生在顷刻间。   女工起初还不太熟练,走线有些歪歪扭扭的,稍微熟悉了一会儿地操作,立马就顺畅了起来。   女工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找了布料,先是通过剪刀裁剪出衣服的雏形,然后就用缝纫机开始操作。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件简单的书生袍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反观最开始制衣的女工,如今才缝好一个袖子。   王程张大了嘴,祁秋年望过去都能看到他扁桃体了。   “咳,王老板觉得这个缝纫机如何?”   王程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昨日祁秋年说可以提高百倍效率,他半信半疑,但事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这还是女工不太熟悉操作的前提下。   战止戈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王家布料的质量是经过百姓验证的,他也信得过。   “能否现在就做一套冬衣出来?”   祁秋年:“这边有棉花,可以做,将士的冬衣我也有些想法。”   他拿出一张图纸,“按照这个款式做吧。”   现如今,大晋的衣服款式有些华而不实的感觉,而将士们用不上,冬衣上更是不需要绣花盘扣,保暖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祁秋年觉得,用后世东北大棉袄的款式给将士们做冬衣就刚刚好。   款式简单,实用性也高。   女工看了一下图纸,“确实精妙。”少了很多耗时的工序。   “那就动手吧。”   女工颔首,裁剪衣服,填充棉花,她都已经很熟练了,从前都只能一步步慢慢做,现在可以同时进行。   一炷香的时间,一套棉衣棉裤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最开始做衣服的女工也已经停手,小心翼翼地围过来了。   针线的密实程度比手工缝制还要紧密几分,填充物中间也加了针线隔断成一块一块的,如此一来棉花也不会在衣服里乱跑了。   战止戈爱不释手,“行了,回去等消息吧,只希望之后的棉袄也能有这个质量。”   王程立马拱手保证,“这是自然,一定不辜负战小将军和侯爷的提携。”   缝纫机被王程抬回去了,从前能做到皇商,手底下的能人巧匠,肯定比他手里的更多。   忙完了这一遭,祁秋年也没歇着,灾民们等不起。   每天的温度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听说河里都已经结冰了。   他空间里倒是有棉花,但也不能直接这么拿出来,得想想办法。   祁秋年琢磨过后,去了食之禅。   食之禅的生意是越发稳定了,特别是在降温过后,市面上蔬菜开始减少,生意是更红火了。   “哟,祁小侯爷今天怎么想着过来看看了?”   说话的是大司农的儿子孙礼,如今在国子监读书,经常约三五同窗来食之禅聚会,祁秋年之前去找大司农探讨粮种的事情,也跟孙礼接触过几次。   挺活泼的一小公子。   祁秋年笑着招呼他们吃好喝好,他就是来随便转转。   孙礼也乐呵呵地,“小侯爷,明年还送冰块吗?明年要再送的话,我有一好友,想充个贵宾。”   开业第一个月的送冰活动结束之后,就只送超级贵宾的,但天凉下来,人家府里也说不用送了,等着看超级贵宾的冬季福利是什么呢。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既然说了要送,只要贵宾们还需要,就一定会送货上门,不过,你那好友也不必为了冰块急着充值。”   “需要,夏天人人都热,再多的冰都不够。”   两人闲聊的时间,有个不起眼的顾客,悄悄买单走人了。   没两天,祁秋年就听到赫家冰铺又在挖冰窖了,听说挖了好几个大冰窖。   稍微琢磨了一下,大概能猜到钱隼的脑回路,从前他们冰块卖得贵,做权贵生意,但现在京城权贵有一半都悄悄来他这里充贵宾了。   客户少了一半,钱隼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普通人的生意一起做了,但卖给普通人就不可能再卖出从前的价格了。   只能低价走量,以求把收益维持到从前的水准,否则他不好跟赫家交差。   祁秋年呵笑,“大源,你去把我们开业请的戏班子叫来,让他们再进城走两圈儿。”   喊了两声,没听见大源跑过来回话,这才想起大源已经出门了。   大源最近在忙着城外建厂的事情,还去灾民里招了不少的劳动力,也招了些妇女给他们做餐食。   钱和材料都不缺,工人们也愿意加班加点,更何况他们还包一日三餐,餐餐都能看到肉,虽然可能就一两片肥肉。   但这是他们从前在村里过年都未必吃得上的伙食了。   所以厂房的雏形基本上已经有了。   而其他权贵也有样学样,或许也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又或者是看过祁秋年那份奇特的奏折里以工代赈这四个字。   城外灾民的劳动力廉价,他们也招了些去给庄子里建房或者是做别的苦力,没有肉,也能给几个大馒头。   再加上城门口源源不断的热粥,灾民们动起来之后,目前的情况还在可控之中。   而在百姓心中,祁秋年这个侯爷已经有了几分美名。   就在钱隼挖好冰窖,开始招工从冻河里挖冰的第二天,戏班子们又敲锣打鼓,举着牌子在京城里热闹穿堂。 第20章 募捐   百姓们又被吸引住了视线,纷纷围了过来。   “小侯爷又要搞什么活动了?”   店小二们又不停穿梭在人群里解释。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后日带上一坨棉花到城门口去,大坨小坨无所谓,新旧也无所谓,没有棉花,有鸭绒鹅绒,或者羊毛也行,只要洗干净的都可以。”   “带这些东西作甚?”   店小二们又解释,“侯爷现在急缺保暖的棉花,总之,棉花也不是白拿大家的,侯爷为大家准备的报酬定然是不会让各位父老乡亲们失望的,甚至还能终身受益。”   百姓也能想得到,祁小侯爷紧缺棉花,大概是为了城外的灾民,前几天也有人见到了小侯爷和王家布庄的当家人频繁来往。   所以他们猜测,应该是小侯爷找王家买了布,然后现在缺填充物,他们京城周边并不盛产棉花,大多数棉花都是边疆那边拉过来卖的。   总之,短时间要买足够给灾民御寒的棉花,不容易啊,想必也是因为这样,侯爷才想着让大家一人捐献一把棉花吧?   百姓们深思,一坨棉花,不拘大小,也不拘新旧,说实在的,这里是京城,哪怕是小乞丐都能拿出一张旧棉被。   从棉被里抠一坨棉花出来,也不影响自己取暖。   谁家都不缺这一点。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说。   “想来侯爷也是为了做善事,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啥钱,也没啥能力,就算想帮忙也没处使劲,城外的灾民,也是咱们大晋的子民,不说别的,出一把旧棉花还是可以的。”   又有人接话。   “食之禅的店小二也说了侯爷不会白要咱们的棉花,我准备把我小时候的旧棉衣拆出来。”   “算我一个,我小孙子去年冬天的襁褓也没啥用了,被小孙子尿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家里人也嫌弃,不如再拿热水洗洗,送给灾民,洗干净了也能用。”   “也算小女子一个。”   “还有我。”   ……   百姓们闻声赶来,听完消息之后,又匆匆离去,都在琢磨自家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帮一帮灾民们。   天灾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还流离失所,马上就要下雪了。   从前没有人组织过这样的行动,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地单独闯入灾民堆里,如今有祁小侯爷带头,他们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在这一刻,他们甚至都没有细想祁小侯爷到底会给他们准备什么样的报酬了。   消息传到祁秋年耳朵里来的时候,还是不免被百姓们感动了一把,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   其实他之前想的,无非就是能收多少算多少,反正也不会有人去计数,到时候他就可以从空间里倒腾一批棉花混在一起。   复仇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但是灾民他也是真的想安置。   在末世前,他们祁家也能算得上小说里写的那种豪门世家了,每年都会花费不小的金额做慈善,这是他们家的传统。   哪怕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想到这,祁秋年略微惆怅了几分,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京城的初雪,刚好就在百姓们一人一兜子棉花,聚集到城门口的这一刻。   细雪不沾衣,却带来了寒冷,昭示着京城正式步入了冬季。   晏云澈也在今天开坛设法,为灾民祈福。   祈福的地点,就在京城的城门之上。   经幡飘动,风马旗伴随着雪花,随风飘散。   晏云澈一身如雪的僧衣,恍若与这天地间融为一体,木鱼敲打的节奏和诵经的梵音,给人们带来了安宁与祥和。   城门外的灾民,三五几人的就这么依偎在一起,安静地聆听着佛子的诵经声。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没有了饥饿,也感受不到寒冷,目光里全是虔诚,希望灾难赶紧过去。   祁秋年没什么宗教信仰,他从前只能说尊重他人的信仰,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信仰带给人们的力量。   茫茫天地间,僧衣似雪,祁秋年的心尖上似乎也开出了一朵信仰的佛莲。   一个时辰的祈福时间,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晏云澈从蒲团起身,对百姓们施了个佛礼,百姓们这才像是回到了人间。   此刻,城门外,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应了祁秋年邀约,来送棉花或者羊毛的京城百姓,另一边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灾民。   晏云澈下了城楼,和祁秋年打了个招呼,“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都妥当了,佛子不用操心。”祁秋年笑着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了晏云澈的身上。   “本就风大还下雪,城楼上更冷,佛子也别嫌弃是我穿过的,先暖暖身子。”   祁秋年义正词严,“佛子替苍生祈福,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薄薄的僧衣,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但从小就体热的晏云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冷的话就去马车上等着,我得先把布料和棉花分发下去。”   晏云澈微微颔首,却也没回马车,准备等祁秋年一起。   祁秋年站上提前搭好的高台,大源递上个大喇叭。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是南安县侯,今日把大家集结在这里,天寒地冻,感激大家前来赴约。”   他也没绕弯子,“前些日子,本侯与王家布庄达成了协议,现在王家布庄愿意将库房里的残次品和存货,全部捐献给北方的朋友们。”   灾民人群里发出热烈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他们可不嫌弃什么残次品,有穿的就不错了。   祁秋年抬了抬手,让他们先别急,安静听他说。   “可是目前只有单薄的布匹,不足以抵御寒冬,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大批量收购棉花或者其他保暖的填充物,只能找京城里的百姓帮忙了。”   灾民们的目光都望向了另一边聚集起来的京城百姓,他们的穿着干净整洁,从形制上,也能判断出百姓里也有身份高低,但此刻无论是什么身份的,手里都提了个大包。   就算自己没提包的,都让身后的小厮丫鬟抱着呢。   几乎没有见到空手而来的。   祁秋年对百姓们拱手行了一礼。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论诸位今日带来的是新棉花还是旧棉花,或者只是一把羊毛,本侯都替灾民们先在此先谢过了,稍后,本侯为大家准备的酬谢,也定然会让大家满意。”   没有人问酬谢到底是什么,哪怕是最基层的百姓。   他们走出城门才知道,原来灾民们都这么的可怜。   瞧那一个个的,瘦得头脱相了,头发也干燥发黄,站都站不稳了,哪怕是京城里的小乞丐也没有可怜到这个份上的。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侯爷大义,今日我们花家琳琅阁带了五十斤棉花,明日会有人再送来一批针线,定然能用得上。”   花家,是做首饰生意的,生意不温不火,但这人也聪明,知道在这个时候自报家门,变相性地给他们家琳琅阁打了个广告。   祁秋年也不在意他的小聪明,反而很是欣赏。   有人紧随其后,“我们余家书画坊,今日带来了三十件旧棉袄,希望北方的朋友们不要嫌弃。”   越来越多的人自报家门,有商人,有学子,有官家夫人小姐,到最后晏云澈也掺了一脚。   “极乐苑自愿捐赠棉被,棉衣若干,希望与北方的施主们患难与共,灾难总会过去的,坚持下来,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灾民那边,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呜咽的哭泣声,没一会儿,哭泣的声音就连绵一片。   泪水里有感动,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祁秋年也有点眼眶子泛红。   他继续对百姓说,“稍后诸位可以排队进入本侯准备的幕布后面,一百人为一组,你们带来的棉花就放置在篓子里就好,酬谢的东西,需要你们亲眼去看,本侯保证,绝对不让大家失望。”   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哪怕是百姓们不关心什么酬谢,此刻也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祁秋年这会儿又说了,“只希望大家看过之后先不要说出去,京城里还有很多百姓没来过,你们回去只需要告诉大家,酬谢定然物超所值,甚至惠及后人就好。”   这酬谢还能惠及子孙后代?   百姓们更好奇了。   祁秋年:“城外聚集的灾民很多,今天的捐赠或许不足以给每人都换上棉衣,但本侯相信,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众志成城,再加上陛下批下来的赈灾粮,这个冬天,我们一定能带北方的朋友们熬过去的。”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京城里那些中二又热血的公子哥儿首当其冲,“我们先来,让我们先去看看侯爷准备的酬谢。”   晏云澈吩咐底下的和尚居士跟着祁秋年的家仆和食之禅的店小二们一同维持秩序。   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那一张漆黑的幕布后面。   没一会儿,幕布后面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呼,惊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第21章 赈灾   又过了一阵,那些组队来的少年公子面色中带着新奇和不解,神情恍恍惚惚,脚步虚浮地走出幕布,朝着祁秋年拱手行礼。   “侯爷,今日此番,是我等受教了,感激侯爷的谢礼。”   祁秋年回礼,“只希望各位公子先不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才好,本侯就靠着这个秘密吸引百姓们过来捐赠呢。”   为首的公子笑了笑,“侯爷大义。”   有人好奇,“这位公子,我们也带棉花来了,能先跟我们说说吗?”   那公子拱手,“就像侯爷说的那样,物超所值,惠及后人,诸位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等你们亲眼瞧见了才会相信。”   好奇心在此刻拉满。   一批又一批捐赠的百姓进了幕布,连绵不断地惊呼,让整个现场都热闹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在和朋友打赌,若是自己进去之后没尖叫,让友人请他吃饭云云。   但无一例外的,但凡从幕布后面走出来的人都对祁秋年行了个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有人问起,他们也都缄口不言,让他们亲自进去看。   王程也带了一帮家仆过来帮忙,连他儿子都带过来了。   “王士棋见过侯爷,侯爷如果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祁秋年也没跟他客气,现在就缺人手呢,“等下你负责记录,发放出去布料和棉花吧。”   捐赠这边进行得有条不紊,灾民这边的工作也要开展下去。   祁秋年又站上了高台,拿起了大喇叭,“北方的朋友们,有会做衣服的,先举手给我看看。”   在场的,几乎所有女性都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其中还混迹着颤颤巍巍的几个女童。   她们心里也清楚,侯爷给他们送来了布料和棉花,但做衣服还是得他们自己来,所以会做衣服的,肯定能先领到布料和棉花。   早一刻领到布料棉花,家人就能少受一刻的寒冷。   祁秋年略微数了数,不太够,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会制衣的,等会儿来前面登记排队,一个人制衣需要多长的布匹,多少棉花,大家心里也有数,你们也是辛辛苦苦相互扶持着从北方走过来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多领,更不要浪费。”   那些女子妇人们从没感受过自己有如此重要的一天,急急忙忙地就跟着指引去排队了,不会做衣服的,都目光热切的看着她们。   有一个孤家寡人的汉子,“侯爷,像我们这种不会做衣服的怎么办?”   祁秋年:“目前会做衣服的人数就这么多,她们肯定是先紧着自己和家人,等他们给家人做完了,我会安排她们再给你们做衣服,也不是无偿的,会有一点微薄的报酬。”   其实也可以把会做衣服的统一集中起来,做一件发一件,但这样会影响那些妇人们的工作情绪,工作的时候还要担心家人什么时候才能领到棉衣。   这样的安排,没人不满,甚至还热情地去找自己相熟的朋友,希望朋友家里做完了,可以先帮他们做。   他看着人群中还有些老弱妇孺,“今天募捐上来的还有些成衣和棉被,虽然大多是旧的,但都洗干净了,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小孩可以先来登记领取。”   这时候谁还敢嫌弃。   他们一路走来,突然就降温了,路上冻得不行,连死人的衣服都扒下来穿上了。   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京城百姓口中的旧衣服跟他们概念中的旧衣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们甚至在那些旧衣服上看不到补丁。   不会做衣服的男子们也没闲着,有人去帮忙维持秩序,有人去不远的山林找木材,找干草,找回来搭建棚子或者生火当柴烧。   城门外终于是彻底热起来了,灾民们眼中再没有前些日子那种看不到希望而混吃等死的迷茫。   全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赈灾方式,就连官员们也没见过这样的方式。   不到两个时辰,城外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去。   皇帝嘴唇翕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人拾柴火焰高,实在是个妙人。”   转身,“华伴伴,笔墨伺候。”   他要把祁秋年这种赈灾方式落实到其他州府去,其他州府收容的灾民没有京城这么多,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这赈灾方式实在是太奇妙了。   从前有灾情,都是靠国库支撑,国库要是吃紧,就想办法搜刮富商,全都是不情不愿的。   现在祁秋年让他看到了另一个角度和方向,大晋有这么多百姓,发生灾情,需要赈灾粮的时候,即便是每户人家都只捐献一把米,那都能让灾民们活下来。   妙啊,实在是妙啊。   一整个下午,老皇帝都在仔细品味,期间还不停有暗卫入宫汇报进展情况。   华公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是陛下您慧眼识英才,这回可真真是得了个人才呀。”   皇帝也有些感慨,给一个商人封赏一个没有实权的县侯,确实对得起进献粮种的功劳了,这人有智慧,平日里却很低调不揽权,也没有结党营私四处走动。   听闻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佛子的极乐苑,偶有风声传来,都是两人在探讨他听不懂的佛礼和作画。   皇帝对七皇子这个儿子的感官也是十分复杂的,无欲无求,比那些得道高僧还像和尚,佛子每一代都有,晏云澈也是唯一一个在三岁的时候就去出家的。   往前数几代,哪一个佛子的母家不是各种想办法逃避出家的命运?   甚至还有人是十五六岁结婚生子之后再去出家的。   可晏云澈这个儿子不同,三岁没先学会三字经,却先学会了佛经,据说是不小心在佛像上磕破了脑袋,这才初显佛性。   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了,老皇帝也记不清细节了,只有晏云澈眉心的红痕佐证了这一切。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十九年了,再有一年多,佛子也该还俗了。   如今他膝下的几个儿子都还没有封王分封地,太子之位也没有定下来,老皇帝觉得他也该把这个事情提上日程了。   就是这太子的人选,让他始终确定不下来。   “报~”探听消息的暗卫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回禀皇上,现在京城里几乎一半的百姓都开始活动起来了,还有官家小姐带着自家的丫鬟,主动去城外给那些家中不会做衣服的灾民裁剪衣裳。”   不止是如此,就连那些青楼的姑娘,南风馆里的小倌儿,都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有人家中没有闲置的棉花棉衣,他们也带了草席或者是干草,帮助灾民们搭建棚子,不受风雪侵害。   皇帝眼中带笑,连连点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全**动,光听汇报他都能感受到这场活动的意义。   “传朕口谕,让战止戈带兵去城外维持秩序,以保这场全民活动能顺利开展,顺便,华伴伴你再去组织宫里的太监宫女,不当职的,都他们也动起来,编草席,或者搓麻绳都行。”   都是用得上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可以安置灾民的地方,也不能放他们进城,必然是要在城外搭建临时庇护所的。   华公公赶紧忙活去了。   城外正缺人手呢,战止戈带兵过来的时候,祁秋年就知道效果达到了。   “战将军,你来得可真是及时。”祁秋年拉着他就走,“战将军,你先留几个在这边维持秩序,留几个帮忙搭建棚子,剩下的帮我去河里挖冰块。”   战止戈,“侯爷要储蓄明年的冰块了?”   平时这么做,倒也无伤大雅,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好假公济私。   祁秋年还没说什么,路过的人就笑得微妙,“战将军,侯爷不是为了储蓄冰块,是为了给灾民们搭建冰屋。”   冰屋,听起来就冷得不行,怎么住人?   北方的灾民更有经验。   “冰屋的保暖性其实比草棚更好。”   战止戈这才招呼人马,赶紧去帮忙挖掘冰块,有北方汉子带头。   就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的时候,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带着人来了。   祁秋年下意识地就反胃,却也不得不跟他周旋。   大老远他就小跑着,边跑边喊,“三皇子殿下,殿下。”   所有人都被祁秋年的声音吸引住了,哪怕是手里还在忙活,都支棱着耳朵关注这边的情况。   “祁侯爷。”晏云耀端出一派温润贤德,“本宫在府里听闻侯爷的举动,大为感动,特此带了家丁过来帮忙。”   祁秋年也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太好了,正缺人手呢,有没有会针线活的?或者有会裁剪布料的也行?现在最缺做衣服的人了。”   晏云耀心头一梗,他带来的都是家丁,全是男的。   现如今有几个男人会穿针引线做衣服的?   不远处,有人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不会做就别瞎搞,布料很珍贵的。”   那位被嫌弃的,身上穿的就是三皇子府家丁的衣服。 第22章 硝石   那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祁秋年在脸上挂上了尴尬的表情,又转头问晏云耀:“那有没有会搭建棚子的?或者会编织草席?要么带上斧子去山上砍柴吧,这些都缺人手呢。”   晏云耀又是一梗,他三皇子府里的家丁,怎么会做这种粗活儿?   有倒是有几个,却也不多。   而且去山上砍柴,谁还看得到他家丁活跃在灾民之间?谁还看得到他的功劳?   祁秋年妥妥拿捏,又问了几个问题,而晏云耀带来的人,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百姓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都有了想法。   这三皇子不是向来以贤德著称吗?   前些日子,除了在城门口施粥,好像也没有别的举动了。   今天京城有一半的人都活动起来了。   人家侯爷的家仆店小二,还有极乐苑的居士们,战将军带来的将士们,甚至是王家布庄的亲儿子,他们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甚至连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也自发带着丫鬟给他们裁剪布料,哪怕是帮老太太穿针,都没闲着。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呢。   三皇子这时候才带着人过来?来晚了不说,还带了些啥也不会的人过来?   是过来凑热闹的吧?   而且听说三皇子妃名下也是做布庄生意的,可今日没有一块布料是三皇子妃家的。   其实他们也不清楚,三皇子妃名下的布庄大多只做最高端的绸缎,每一匹都是天价,受权贵追捧,怎么可能拿出来给灾民们做衣服?   低端的布料,他们还留着做军营的生意呢。   一时之间,三皇子的形象在灾民心中大打折扣,得了个也不过如此的印象。   祁秋年这边,似乎也绞尽脑汁,“这样吧,殿下,让您带来的家丁去架几口大锅,烧热水供给灾民们吧,灾民们冷得不行,有一杯热水取暖也好。”   听着还像话,也活跃在灾民们的面前,晏云耀赶紧安排家丁去忙活了。   “那本侯也先去忙了,招待不周,殿下恕罪。”   晏云耀不知道的是,听到他和祁秋年谈话的人并不多,但百姓和灾民们看到的就是三皇子带来了一大帮的家丁,和祁侯爷讨论了半天,最后却做了七八岁幼童都能做的烧水的工作。   一时之间,这印象分又大打折扣。   祁秋年忙活了一阵,安排妥当之后,就去找晏云澈了。   晏云澈也没回府,在城门外的马车上休息。   “佛子大人。”祁秋年探进去一个脑袋,见他闭着眼睛在打坐,“是累到了吧?累到了就回府休息吧,这边没啥大事,我能处理得过来。”   闭目养神的晏云澈睁开眼,“侯爷不回去?”   在他的见闻里,即便有什么重大事件,赈灾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事情,都是上头的人挥斥方遒,让底下的人去忙活,他没见过祁秋年这样的,   明明是个侯爷,却活跃在灾民群里,偶尔还去帮忙搭把手,给老妇人穿针,给搭棚子的民夫递锤子。   而且,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在祁秋年心里听到什么累,或者别的什么不满的情绪,满心想的都是要如何把这个事情顺利进行下去。   这人也属实有些奇怪了,天下商人皆爱财,祁秋年也不例外,可他却又愿意为了灾民如此慷慨。   祁秋年笑着,“大家也没有这样的工作经验,我总要在这里看着才能放心,万一发生意外情况,我也能及时处理。”   晏云澈颔首,对他行了个佛礼,“贫僧替灾民谢过侯爷。”   “你都替他们谢多少回了?咱俩这关系,也就别客气了。”祁秋年顺道就坐他身边去了,又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   “诶,我说,我的佛子大人,你们自称就只能是贫僧吗?”   他的话题实在是太跳脱了,晏云澈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并不喜欢他人靠得这么近。   祁秋年继续说,“每次听你说贫僧,我总觉得出戏,额……就是十分有违和感。”   “老衲?”   冷不丁地,祁秋年像是听到一个地狱级别的冷笑话,笑得他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快蹭到晏云澈身上去了。   “晏云澈,悟心大法师,七皇子殿下,你今年几岁啊?自称老衲?那你还不如自称贫僧呢。”   欢乐得有些忘形,居然直呼姓名,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好在晏云澈向来淡然,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称呼,至少,他并不在意祁秋年对他直呼姓名。   他面不改色地,“老衲今年二十有二。”   “噗~!”祁秋年又笑得不行,“你比我还小一岁多呢。”   要算上上辈子那几年,还不止小一岁呢。   [22岁,放后世,也就是大学毕业的年纪,这个年纪自称老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澈听着他略显猖狂的笑声和心里又只读到一半的心里话,无奈摇头。   这人的秘密太多,却也很难让人产生反感的情绪。   等到祁秋年笑够了,晏云澈这才又开口问了个问题。   “你给百姓准备的酬谢到底是什么?”   他也好奇。   祁秋年倒是忙忘了,“你还没去看呢?”   他借着从怀里荷包掏的动作,从空间里拿了一小块硝石出来,“认得这个吗?”   “芒硝制成的硝石,药房里有,可降火消肿,润燥通便。”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是硝石。”   下一刻,他拿起马车里的茶壶,往杯子里倒里一杯水,把硝石扔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晏云耀的瞳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的震颤,他此刻可以理解那幕布后面的惊呼声了。   不可思议。   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即便是冬日,这不可能在这么快的速度内结出冰晶,而此刻他却亲眼见证了一杯茶水变成冰坨子的过程。   是硝石,如此廉价的东西却有如此大的作用。   他抬眼看着祁秋年,真是个奇妙的人。   而前段时间食之禅源源不断赠送的冰块的来历,此刻也明了了。   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查不到祁秋年的冰块是从何而来,却没想到人家居然可以自己把水变成冰。   “怎么样?神奇吧?”祁秋年洋洋得意,“用硝石,就可以把水变成冰,而且硝石还能反复使用,只不过有个弊端,硝石做出来的冰块不能直接食用,得用其他器皿隔开,这些都跟百姓说清楚了。”   “确实是终身受益,惠及后人。”   祁秋年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从前还有人说高级贵宾送冰活动,哪怕充值一万两,那也是亏本的,说他傻。   现在看呢?   到明年,冰块将是最不值钱的消暑之物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被赫家知道后会如何,呵呵。   我还等着看好戏呢,听说钱隼又挖了几个大冰窖,又招了好多人挖冰,等这个消息传到钱隼耳朵里的时候,希望他们不要觉得白忙活了一场。   不,不会白忙活。   现在城外还缺大冰块坐冰屋呢。   嘻嘻。】   祁秋年心中的狡黠没能瞒得过晏云澈,但他不打算干涉。   天价的冰块,赫家每年疯狂捞金,确实该整治了。   “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晏云澈这会儿也不自称贫僧和老衲了。   祁秋年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一些大夫过来义诊,冬衣不可能一两天做完,现在又下雪降温,灾民怕是受不住。”   而且现在百姓们都活动了起来,深入灾民群众,祁秋年有些担心会传染感冒。   疫病他不担心,上辈子就没有发生过疫病,怕的就是风寒传染。   晏云澈明了,“明日就会有大夫带着预防和治疗风寒的药物过来义诊。”   祁秋年笑着,也对他拱了拱手,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那本侯也替灾民们先谢过佛子的大恩。”   晏云澈眼中弥漫笑意。   接下来这几天,事情发展得都很顺利,祁秋年每天一大早就出城,天黑了再回府,凡事亲力亲为。   直到这天。   祁秋年正在和药童们混在一起熬制板蓝根。   这是预防风寒的好东西啊,也便宜,又有药商捐赠了一大批,再配置一点别的药材,熬制出来,每人喝他两大碗。   暖胃暖心又能预防风寒。   可就在这个时候,两名将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民夫急匆匆地冲过来,“大夫,大夫,快来人,这有人受伤了。”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赶紧凑了过去,“这是咋回事?”   只见那受伤的民夫头上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胳膊也曲折成了一个健康人体难以达到的角度。   可见,是手臂骨折了。   祁秋年也赶紧走了过来,让老大夫立马医治,他认得这些人,都是去挖冰修建冰屋的,“发生什么事情?这是械斗?”   抬人回来的将士赶紧回话。   “侯爷,我们原本在河边挖雪凿冰,但是那边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挖雪凿冰,那边人觉得我们抢了他们的冰,先是起了口角,争吵了几句,然后就突然打起来了。” 第23章 受伤   整个京城,现在顶着风雪在挖雪凿冰的,除了他们这些要修建冰屋的,那就只有赫家的冰铺子了。   祁秋年有些气愤,招呼老大夫,“大夫,您赶快给伤员治疗,好药都用上,务必把人治好了。”   说完,他又赶紧安抚民夫,“你放心,大夫会治好你的,后续的安置,还有你的家人,你都不用担心,我侯府都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民夫,也是灾民之一,他别的不会,只有几把力气,只能跟着大家去挖冰造冰屋,也想出一份力,可没想到会跟人打起来。   被砸到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流了那么多血,这种程度的伤,在他贫瘠的见识里是不好治的,他是难民,没钱找大夫,他都已经认命了,只是担心自己的老娘该怎么办。   可是侯爷现在不嫌他身上脏,握着他手,告诉他,一定会治好他,还会帮他安置家人。   民夫直接来了个猛男落泪,“以后我三虎子的命就是侯爷的了。”   祁秋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会没事的,安心养伤。”   老大夫也给了肯定的回答,“放心,不是多大回事,脑袋上的伤口就是看着严重而已,包上金创药,几天就结痂了,就是手臂骨折会麻烦点,几月都不能使力气,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修养好了都不成问题。”   有了老大夫的保证,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又赶紧安排几个将士,“麻烦几位兄弟再帮个忙,去把刚才械斗的人都抓过来,本侯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几个将士也没穿军服铠甲,穿的也是便利行动的便服,听了祁秋年的命令,也没有违抗,赶紧招呼兄弟去抓人去了。   人群中,有人偷偷离开。   没一会儿,几个壮汉就被将士们五花大绑地捆了回来,连带着刚才参与争斗的民夫也被带了过来。   “侯爷,那边跑了几个。”将士们也吐槽,“那些个像猴子似的,抓都抓不住。”   祁秋年:“跑了的就先不管了,先说械斗的事情吧,谁先说,到底是谁先动手的?为什么要打架?”   被五花大绑的几个壮汉都不说话,民夫们也不说话,现场就这么沉寂着。   祁秋年也不急,“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本侯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但你们什么都不说,本侯就只好把你们送到官府去了。”   官府,无论是百姓还是灾民,都是敬而远之的地方。   有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转了转眼珠子,在地上咕涌了两下挤了过来,“侯爷,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挖不够冰块,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们吧。”   祁秋年像是不解,“你们是哪家的?是你们先动的手?”   “不是我们先动的手,我们主子是承平候赫家旁**壮汉也怕风头正盛的祁秋年,更怕被送进官府,他们也知道,主子是不会来救他们的。   情急之下,说话不过脑子地,直接把家门给报了个清楚。   估摸着,也是有想要震慑祁秋年的意思在里头。   京城百姓心道果然如此。   城外忙活几天了,也没见到承平候派人出来帮什么忙,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反而还来添乱。   一时之间,百姓们对承平侯的印象更差了。   祁秋年像是十分公道,“本侯不管你是哪家的下人,现在问的是谁先动手,总要有个对错。”   民夫里有个小伙子扑通一下就跪了,“侯爷,是我先动的手,三虎子是为了帮我才受了伤,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您安置贱民的家人。”   还在治伤的三虎子挣扎着起身,扯着嗓子就喊,“侯爷,这事情怪不上二狗,是那些杀千刀的,说我们灾民又脏又臭,脚踩在雪地里都是污染了环境。”   有人起了头,其他民夫也鼓起勇气开始补充,   “不止是如此,他们说我们灾民就该去死,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说我们住在城外,把京城都熏臭了。”   “还有,他们说,他们说……”   那人支支吾吾地,祁秋年眉头紧皱,“他们还说什么了?”   “他们说我们还不如京城里的小乞丐,说侯爷给了我们一点好处,我们就挣着做侯爷的狗,还说侯爷也就是运气好,否则就只是个低贱的商人,只配给他们主子提鞋。”   一旁的将士也佐证了几个民夫的说法。   哗!民夫的话,就如同冷水进了油锅。   无论是百姓,还是灾民,通通都怒了,对着几个壮汉指指点点,忍不住唾骂,有那种胆子大的,把承平候都给骂进去了。   祁秋年也恼怒叹息,“可以说我是商人,但商人并不卑贱,没有商人,北方的人们如何买得到南方的商品,南方的百姓如何尝得到北方的特产?”   是这么个道理。   有个衣着光鲜的小姑娘站出来,“祁小侯爷的县侯爵位是皇伯伯特封的,你们几个贱奴居然胆敢这么侮辱侯爷,侯爷脾气好,本郡主可没那么好的脾气,来人。”   那位略显刁蛮可爱的郡主,带着自己的护卫直接把人揍成了猪头,百姓一片叫好声。   这还没完,那郡主又说让侍卫把这几个壮汉全部送到承平侯府去,让承平候府给个说法。   那冰块生意,说是承平候旁支亲戚家的,但谁不知都一直都是承平候在给冰铺子撑腰?   就在这时候,三皇子晏云耀在侍卫开出来的小路里姗姗来迟。   “发生何事了?怎的还有人受伤了?”晏云耀还是那一副做派,“快,去我府上把那一支老参送过来。”   往常碰到类似的情况,他这么处理的话,都能得到百姓抚掌称赞,高呼三皇子仁义。   可这次,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人群中似乎没有他想听到的欢呼声。   “三哥。”小郡主是老皇上胞弟的女儿,有几分得宠,平日里有些嚣张,但却是善良的,“是赫家的狗奴才把挖冰的民夫打伤了,你不也不管管,那些狗奴才不来帮忙安置灾民就算了,还来添乱。”   报信的人已经把事情说了,晏云耀当然清楚,所以他才来,承平候赫家,那是他母妃的娘家,也就是他外公家。   打伤的不过就是一个灾民,凿冰是祁秋年这个侯爷安排的,双方都是权贵,一般都会卖个面子给对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没想到祁秋年还没说什么,这个小郡主也要来掺和。   这事情不能善了了。   晏云耀唤来自己的侍卫,“本宫定然会给民夫主持公道,这些狗奴才欺上瞒下,仗势欺人,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他心里清楚,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包庇这几个人,反正就是几个低贱的奴才罢了。   相反的,他还要加重处罚,以表自己对民夫的看重。   这回百姓里有人叫好了,晏云耀满意了,可他没注意,大多数都保持着沉默。   百姓们互相打着眉眼官司,谁不知道承平侯是三皇子的外公?   三皇子前几天带来的人,现在都还只做着烧热水的活儿呢,有灾民去问能不能在水里加一把盐,还被那些家丁给吼了几句。   都知道现在雪还没能冻结实,只能去河里挖冰盖冰屋。   不少捐赠过棉花的百姓的脸色更是微妙,冰块,在明年夏天那可就不值钱了,这赫家冰铺还费心费力去挖冰,怕不是故意的吧?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说三皇子和承平候这一派的,都没有去捐赠过棉花。   不少百姓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三皇子今天这般凶狠地惩罚了那几个壮汉,也是在做戏吧?   还有的百姓想起来前段时间食之禅门口被人泼泔水的事情,不也传言是赫家不让人家侯爷送冰了吗?   三人成虎,五人成章,没人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祁秋年把百姓的反应看在眼里,其实也不是三皇子派系的官员没有来捐赠,只不过来的都是些小辈,有的甚至就打发庶子庶女来走了个过场。   他虽然对百姓说先不要把酬谢的事情说出去,也不知道那些小辈是如何想的,但硝石的事情迟早会传到三皇子耳朵里。   今天这械斗的事情,就以三皇子罚了几个壮汉五十大板,又给受伤民夫赔了一点医疗费,草草了事。   百姓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满的,没听那些壮汉骂得多恶劣吗?不过碍于三皇子的身份,受害者也收了钱,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晏云耀带着人走了之后,小郡主凑过来,“小侯爷放心,要是那赫家以后来找你麻烦,本郡主替你做主,早就看赫家冰铺子不顺眼了。”   祁秋年笑了笑,“放心,郡主,我虽是只是个县侯,却也是陛下特封的,如今我也没做错什么,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呢。”   灾民们感动得稀里哗啦,这侯爷真好啊,有人打听到侯爷在两里外修建厂房,不少灾民都自发过去帮忙去了。 第24章 处罚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修建厂房,之前本来就招了很多灾民,现在他频繁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有人说起这事儿,那也不奇怪。   灾民们自发过去帮忙,他还是很感动的,   他想了想,“去帮忙的那些北方朋友,也不能让他们做免费劳动力,酬劳就照旧吧。”   大源感慨,“侯爷,您也真是太善良了。”   多那么些工人,每天还管饭,就没见过这么慷慨的老板。   祁秋年笑了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嘛,工厂早点完工,也能早日投入生产使用,也能早点儿赚钱。”   大源连连说是,“还是侯爷想得周到,对了,王程老爷来问,缝纫机研究出来了,不眠不休的生产,如今数量可观,王老爷想送两台去城外,帮灾民做衣服。”   “可以。”祁秋年不意外,最老式的缝纫机工艺不算复杂,王程本身就做这一行的,能工巧匠多着呢。   至于王程来请示他的意见,也正常,缝纫机本就是他给的,还赶工在做战家军的冬衣,担心将士和灾民也要分个先后。   少两台缝纫机,不妨碍给将士们做衣服的进度,却能缓解城外灾民制衣的压力。   “行,那小的去说一声。”   “等等。”祁秋年想起个事情,“顺便去城外招工,招一个会读书识字,精通算学的,如果他有家人可以带上一起。”   大源不明白,“侯爷,现在老余在食之禅做得挺好的呀。”   他跟着老余识字,私心上自然有些偏向老余的。   祁秋年笑了笑,“你倒是有良心,食之禅让老余做掌柜还兼职账房,但我们厂房要动工生产,也得有个账房。”   大源咧着嘴笑,“得叻,小的马上去安排。”   “你亲自去做。”祁秋年有些严肃,“如果遇到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带着妻子和一个半岁的婴儿,你直接给我带过来,此事不能声张,也不能告诉他们是我特意要找他们。”   大源又不明白了,怎么侯爷还了解这么多细节,连人家孩子只有半岁都清楚,以前认识的人?   那干嘛不直接去找呢?   好在大源向来都是话不多的少年,侯爷不说,他就不问。   大源走了之后,祁秋年呼出一口浊气,老友啊老友,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坐一起喝一杯。   上辈子,老友.......   “在想什么?”来串门的晏云澈打断了祁秋年的思绪。   祁秋年回神,“佛子大人今天怎么得空来我府里坐坐了?”   【嘻~是不是想我了。】   不是祁秋年有什么旖旎的心思,纯粹就是他在熟人面前的本性就是这么贱嗖嗖的,这话不好说出口,说出口就像是在调戏人家佛子,只能在心里乐一乐。   晏云澈权当没听见他的心声,刚坐下,煤球这只大白猫就跳上了他的膝盖,团吧团吧躺下了。   “嘿,煤球你这个颜狗。”祁秋年都无语了。   但凡他带煤球去极乐苑,或者晏云澈来他府上,煤球必然就赖在人家身上了。   家里的家丁都碰不到他一下,哪怕是大源,也得拿好吃的哄了又哄,才能摸两把。   还真是个颜狗,谁叫晏云澈是他见过的颜值天花板了呢。   晏云澈伸手rua了一把煤球身上那厚实的肉感,也不把煤球撵走,反而换了个姿势让煤球躺得更舒服一些。   【佛子大人还是个隐藏猫奴呢。】   “今日皇上在早朝上大发雷霆,还罚了承平候和晏云耀。”   显然佛子大人并不想讨论关于颜狗猫奴的话题。   “哦?”祁秋年瞬间就来了精神,他估摸着这几场大戏排下来也差不多了,“罚什么了?罪名是什么?”   “三皇子德行有亏,罚禁足闭门思过一月,承平候御下不严,罚俸半年。”   瞧着轻拿轻放,都没伤筋动骨,但祁秋年十分满意。   一位以贤德著称的皇子,现在以德行有亏的罪名被罚了禁足。   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还不止如此,赫家冰窖里的冰全部充公,用来给灾民们修建冰屋。   费钱费力,结果给灾民做了嫁衣,哈哈哈,祁秋年又大笑了三声。   想必晏云耀和承平候也已经知道硝石的事情了吧,他都有些好奇两人得知消息时的脸色。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他现在能去狂奔三十里。   总之,祁秋年复仇的第一仗大获全胜。   但他也清楚他和晏云耀的战争正式开始了,以后行事得要更加小心谨慎,他没怕,反而越加兴奋。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可他就是想要看着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点一点地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一步一步地远离他最想要的皇位。   猫捉老鼠,从来没有一口咬死的。   值得高兴的事还不止如此,粮种推广的圣旨拖了这么久,今天终于下来了。   与他们预想的一样。   明年开春从肃北州府推广种植,由肃北太守赵育全权负责,大司农从旁辅佐及教导农户。   所以现在还有三个问题。   第一,等到明年开春之后,除了自愿留京讨生活的,必然要安排其他灾民们北上返乡,总不能一直滞留在城外,或者居无定所成为流民吧?   第二就是返乡的盘缠怎么办?总不能让灾民们在回程的路上饿死。   第三就是留在北方没有逃难的百姓,等开春才能播种,还得等粮食成熟,这期间,大概能挖点野菜果腹,却不是长久之计。   要百姓种田出力,总不能不给人家吃饱吧?   综合算下来,还需要不少的赈灾款。   “陛下也在操心这个问题,这两年发下去的赈灾粮已经不少了,但却像是个无底洞。”   其中的蹊跷,大家心里都有数,赈灾粮发下去,层层剥削,经手的官员没几个是清白的,落在灾民那边的就所剩无几了。   赈灾粮被贪污是大罪,可依旧有人敢做,一来是他们有保护伞,二来,实在是粮食发下去,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粮食被雨淋了,路上翻车了,被山贼抢了,往粮食里头加点泥沙来置换,或者以次充好。   到时候谁能查得清楚?   一两斤粮食不值钱,但大批量的粮食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   【要防止赈灾银被贪污,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不太好办,如果只是防止赈灾粮被贪污的话,倒是有一个笨办法。】   晏云澈抬眼,“侯爷有什么想法?”   “嗯?”祁秋年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晏云澈,“你平时的奇思妙想多,你从前生活的地方,有类似的处理方式吗?”   祁秋年这回点了头,“是有个笨办法,往赈灾粮里加麦麸米糠。”   晏云澈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米粮里加了麦麸米糠,就是口感不太好而已,灾民们饿到连草根树皮都吃过了,还在意麦麸米糠吗?   而且,那些穷苦人家的百姓,本就舍不得浪费,通常都是把米糠碾磨细碎,混着粮食一起吃的。   不至于在灾难当前还计较国家发的赈灾粮里有米糠。   至于如何防止赈灾粮被贪污,这就简单了,市面上的主粮,基本上就是大米麦子这一类的,要么是脱壳卖的,要么完全是没脱壳的。   穷苦老百姓确实会自己把米粮和米糠混合在一起吃,但市面上却没有粮商会这样混着卖。   而米糠麦麸都细碎,想要完全从米粮里挑出来,那几乎也不可能。   此后,如果有哪家粮商买的粮食里面混了米糠麦麸,那基本上就是赈灾粮无疑了,在往上查就容易了。   晏云澈再次感慨,“小侯爷的思维果然奇妙。”   简单一句话,就解决了千年难题。   祁秋年有几分得意,“也不敢居功,都是从前的见闻罢了。”   这促狭的小模样。   两人就着细节又讨论了一阵,结果没一会儿战止戈也来了。   走路风风火火地,进门都带着雪花。   “硝石制冰的事情传开了,听说三皇子气得把书房都给砸了,有幕僚去劝,还被赶出来了。”   祁秋年笑得特别大声,实在太畅快了。   “这鬼天气,热的时候又热得不行,冷的时候又让人遭不住。”   “快来坐,喝杯热茶暖和一下。”祁秋年招呼他。   战止戈看着围炉煮茶的两人,闲适安逸,他轻啧了一声,“还是你这侯爷府舒服,改明儿我也把国公府修上地龙。”   祁秋年笑他,“不是说武将都不怕冷吗?”   战止戈捶他一拳,“不怕冷,也不能忽视天真的冷。”   说着,他还叹息,“也不知道西北战家军的将士们今年怎么过。”   棉衣还得等一阵,到过年才能发下去,将士们去年的旧棉衣根本不顶用。   “军营里没火炕吗?”   “火炕?”战止戈眼中带着迷茫。   祁秋年都傻了,“你们连地龙都能做了,不知道火炕是什么?”   战止戈无奈,“我知道火炕,但造价太高,军营里人也多,军费不足。”   祁秋年脱口而出,“那咱就自给自足呀。” 第25章 噶蛋【倒v开始】   自给自足,说得容易。   战止戈又叹息,“就算要自己修建火炕,那也得要有材料才行。”   人力不花钱,修建火炕的砖块得要花钱买吧?   每年的军费就那么多,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都是他们战家自掏腰包补贴,根本没有余钱去修建火炕。   说个实在的,战家虽然是国公,爵位都做到头了,但实际府上的收入并不算富裕,比起很多京中权贵都不如。   祁秋年还他一拳,“那咱们就自己烧砖呗,那么多将士,也不是整天都在训练,总能抽出时间。”   战止戈的目光锁定祁秋年,“所以你会烧砖?”   “会啊。”祁秋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这个时代的工艺难以发展起来,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多数掌握一门技术的人才,都把技术捂得严严实实的。   哪怕是教徒弟,都要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最终导致技术难以传承,更难传播。   烧砖也是一门技术,大多都是家传技术。   而这个时代烧的砖还是难度更高一些的青砖,而不是红砖。   青砖确实更坚实牢固,但红砖也不差,后世建房,哪怕是高楼大厦,也多用红砖,现在烧红砖砌火炕,完全绰绰有余。   祁秋年拿来笔纸,“我给你写一个红砖的烧制方式,怎么挖砖窑都给你写上,都是简化过后的,操作起来不难。”   至于要砌火炕,更简单了。   战止戈拿着祁秋年写好的秘方,激动得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件事给落实了,让将士们也少受点冻。   祁秋年见他如此,“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你不如想想将士们还缺什么,看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战止戈还真就立马坐下来了,“缺粮饷。”   祁秋年:“……”   大晋已经近十年没有大战了,偶尔各个边境有摩擦,那都是小打小闹。   国库还算充盈,但每次将士们要粮饷,总能找借口一拖再拖,也不是皇帝不给批,扪心自问,这个老皇帝虽然在功绩上没有太大的建树,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   只不过管钱的是户部,那户部尚书是个之乎者也的老顽固,平日里就最不喜欢武将打打杀杀那一套。   每次拨款都要找各种理由,现在不打仗,要不了那么多粮饷,前几年甚至还主张裁军,反正又不打仗,没必要养上百万大军。   那次是武将前所未有的团结,没有人同意裁军。   总之,最后的结局是不裁军,但军费是缩了又缩,现在将士们勉强只够一个温饱。   这也是个千古难题啊。   祁秋年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但也看过那么多的古装电视剧,不管是哪个电视剧,但凡涉及朝堂的,都有军费不足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忆华夏近现代历史上是如何解决的,有个大概的记忆,缺少了些细节。   他嘴唇翕动,反复念叨,“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战止戈抬眼与晏云澈对视。   晏云澈此刻又模模糊糊地读到一些片段,这让他对祁秋年身上读不到的信息有了些想法。   他似乎,读不到祁秋年曾经的事情,也就是从海外回来之前的事情,他是几乎都读不到。   过一会儿,祁秋年想着,“等开春,你来我这里领一些红薯送去边境,让将士们自己开垦一些田地种植,这三种粮食,红薯是最容易种植的,而且红薯藤还能当个蔬菜吃。”   而西北的土质也适合。   战止戈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你这边还有多余的粮种?”   不是都上交了?只留了一小部分供给食之禅的生意。   祁秋年:“我家里的暖棚已经种上了,开春给你一批不成问题。”   他说到这里,战止戈和晏云澈都没忍住笑意。   他们从没见过在自己的府上开垦田地来种田的权贵,他们还听说这人有时候还亲自下田播种除草。   要说面前这人,行为习惯确实是太特立独行了,但又实在是让人反感不起来。   祁秋年摊手,“我这府邸,这么大的占地面积,家里的下人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就我一个主人家,这么大的宅子,我也住不过来,还不如物尽其用。”   战止戈表示佩服,“那你日后成婚了怎么办?到时候的侯爷夫人乐意你种田?”   祁秋年尴尬,“我这府邸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女主人了。”   【毕竟老子天生就喜欢男人,要是这种情况还去结婚生子,那不是畜生行为吗?】   战止戈不解,刚准备开口,晏云澈就打断了他。   “侯爷再说说这军营种田的事情。”   祁秋年点点头,“除了种田,你们其实还可以养猪,给将士们添点荤腥。”   后世的军营里还养猪呢,养得白白胖胖的。   战止戈却摇了摇头,“在权贵眼中,猪肉算贱食,腥膻味太重了,百姓大多荤腥确实都来自猪肉,但养猪的人却不多,养猪还不如养鸡鸭,能下蛋,还能杀了吃肉。”   那猪养上一年,去了猪下水,就百八十斤肉,还浪费粮食去养,不值当。   军营里也一样,费那个心思去养猪,将士们宁愿去山里打猎。   祁秋年挥手,“那你们是没找对喂养的方式,小猪在出生十五天左右,给小猪去势,去势你们懂吧?就是把蛋噶了。”   战止戈和晏云澈这个和尚都下腹一紧。   祁秋年继续说,“噶了蛋的小猪,精力就没有那么旺盛了,吃了就躺,半年就可以出栏,养到两三百斤都没问题。”   “此话当真?”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虽然我不爱荤腥,却也不是从来不吃肉,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猪肉才是餐桌上常见的肉食,那边都是这么养猪的,而且刚才说的红薯,那红薯藤,梗子老的那部分,人没法吃,用来喂猪就刚刚好。”   养猪加种红薯,红薯藤能喂猪,猪粪经过发酵,能给田里施肥,相辅相成。   这个法子虽然不能全面解决军营缺粮饷的问题,却能极大地改善将士们的伙食。   “另外,我也不知道你们军队能不能做生意,那红砖易烧,质量不比青砖差,造价也低。”   点到为止就够了。   战止戈若有所思,当天晚上就整合资料给西北战家军送去,祁秋年的大恩,他先记下了。   晏云澈第二天也进宫去跟皇帝商讨在赈灾粮里添加米糠麦麸的事情去了。   祁秋年继续家里蹲,他是个南方人,京城的气候更接近北方,他受不了这冻。   也幸好城外灾民大多都安置妥当了。   有部分决定留在京城讨生活的,都在皇帝派下来的人的安排下,分化之后加入了京城周边的村庄了。   还有些干脆就加入权贵的农庄,成为佃农。   同时,因为祁秋年工厂招工的事情,而三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罚了禁足,其他权贵也担心皇帝下一个就找他们开刀,于是争相效仿,在城外掀起了一股招工的热潮。   大部分都是短期工,多是卖劳动力为主。   还有些祁秋年就不怎么能理解了,有的人居然直接卖儿卖女,或者自卖为奴,宁愿去权贵家里做下人。   明明皇上已经在城门口贴了告示,等开春天气回暖,就会安排他们返乡。   或许也是苦得太久了,灾民们在城门外滞留这么久,他们见到的那些丫鬟小厮的日子都比他们从前过得好,每年还给做几身新衣服。   他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那几顿饱饭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普通农籍变成奴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主家可以随意发卖转手,就算是打杀了,没人知道就算了,被官方知道,也就是个罚款的问题。   奴仆和权贵相比之下,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奴仆的死活。   祁秋年找来大源,让大源去灾民堆里劝说一下那些准备自卖为奴的,让他们多考虑考虑,也说说其中的利弊。   可大源不理解,“侯爷,你看我卖给您做小厮,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太多了,他们给其他权贵做奴仆,只要不犯错,日子也不会比从前过得差。”   祁秋年:“……”他说不通,世界观差异太大了。   “对了,侯爷,您之前让我找的书生,我应该见到了,他是不是脸颊上有一道疤?”   祁秋年顿时一惊,“对,是他,人呢?”   大源挠头,“他带着妻女跟灾民待一起,好像没有出来做工的打算,小的也不能直接去他面前问他要不要来做账房吧?”   特别是来应聘账房的人本就不少,侯爷让他谨慎行事,他也不好区别对待,只让下头的小厮多看顾了几分。   祁秋年犹豫了一会儿,“你带我去看看。”   可他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到城外的时候就听见有争执的声音。   祁秋年抬眼望去,为首的便是他上辈子的好友,苏寻安。   此刻的苏寻安,比他上辈子初见的时候还狼狈,身边不见他妻子的身影,怀里抱着个女婴哇哇大哭,他想要进城,却被官兵给拦住了。   糟了。 第26章 老友   祁秋年赶紧下了马车,故作淡定地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因何吵闹?”   守城官兵最近也对祁秋年这个侯爷熟悉了,可是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不好办呐。   为首的官兵出来解释。   “侯爷,这位灾民非要进城,但现在有规定,除非进城做工,在我们这里有记录的,其他人都不让放进去,属下也没办法。”   祁秋年暗中咬牙,这些官兵纯粹就是包庇。   他是再清楚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了。   上辈子,他认识苏寻安的时间还要更晚一些,那时候,苏寻安差点儿就带着襁褓中的闺女跳河了。   他碰上了,就收容了父女俩人,后来发现这苏寻安本事不小,也就重用了几分,熟悉起来之后,祁秋年发现他和苏寻安很聊得来。   久而久之,也算个知己好友了,借着一场大醉,苏寻安才道出自己心中的仇恨,也说出自己为了复仇,是刻意接近他的。   他并不介意苏寻安的刻意接近,因为他知道苏寻安也别无他法了。   这苏寻安还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农家子出身,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赋,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后来家中老人相继离世,因为守孝,科考就耽误了好几年。   直到去年孝期结束,这才再次去参加科考,以他的学识,不说争个解元,那定然也是榜上有名。   结果没想到居然名落孙山。   他瞬间就意识到是自己的科考成绩被人调包,他也聪明,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去闹,能在科举中调包考生成绩的,那背后关系定然是不一般。   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暗中调查。   只可惜,他人脉有限,经验不足,被对方发现了马脚。   对方原本见他是无权无势的农家子,农家子缺少见识,就算这次没考过,也多半会觉得自己发挥失常,下回再考一次罢了,所以起初并没有下杀手。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结果没想到苏寻安对自己的学识极有自信,还敢去调查,要是真让他考上了,。狱严日后到金殿上闹事,那还得了?   于是那边就准备造就几场意外,杀人灭口。   苏寻安也聪明,察觉到对方准备动手之前,他当机立断,直接刮花了自己的脸,容貌有损,那这辈子是与科举无缘了,降低了对方的警惕性。   恰逢北方旱灾越发的严重,灾民们聚集在府衙闹起来了,直接打砸了府衙,他趁乱溜进去,终于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科举舞弊的证据,除此之外,还有收受贿赂等证据。   他怕官官相护,根本无处申冤。   他想着,证据丢失,对方肯定会查,到时候恐怕难逃杀身之祸,于是就带着妻女乔装打扮,混在灾民堆里,一同进京。   他想找机会告御状。   他带着妻女,还要躲避那边的搜查,所以走得慢,是最后一批进京的灾民。   毕竟是农家子,家底儿并不丰厚,到京城的时候,盘缠早就用光了,他们大人还能忍一忍,可闺女才半岁。   所以上辈子苏寻安凭着自己精通算学,去一户商人的农庄做了一段时间的账房,早上去,晚上回,还能带一些食物给妻女果腹。   可没多久就出了事情。   与今日一样。   祁秋年刚进京的时候就想过派人去找苏寻安,或者暗中护送苏寻安进京,可他了解苏寻安的谨慎,如果贸然接近,怕是会打草惊蛇,最终适得其反。   只能等苏寻安进京之后再安排。   他只知道苏寻安上辈子来得晚,具体时间却不清楚,让大源去找,就是想让苏寻安来他这里,他也能庇护他的妻女,告御状的事情也能慢慢筹划。   也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这一世的苏寻安没有急着出来找工作,但妻子的遭遇,似乎逃脱不了。   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你可会算账?”祁秋年继续装作淡定的模样,“本侯要招一个账房。”   苏寻安抱着闺女,砰地一声就跪了,“侯爷,在下从小就精通算学,曾经也有过一个秀才功名,请您务必要收下在下。”   看得出来,他也是在强忍。   祁秋年挥挥手,让大源给官兵们塞了点银子,“这人我们带走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放行了。   祁秋年:“你跟我来吧,孩子也带上。”   苏寻安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跟祁秋年上了马车。   马车上有暖炉,祁秋年拿了一张毛毯,“给孩子裹上吧,别冻坏了。”   这时候,苏寻安突然便再也忍不住了,在马车里结结实实地跪下,“侯爷,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苏寻安因为太过于着急,说话颠三倒四。   他们是前几日才到城外的,今日一早,城外来了个小厮,要给府里的小少爷招聘一位奶娘。   说是原本的奶娘这几日得了风寒,家中小少爷不能没有奶喝,就短期招一个奶娘,等原本那位奶娘病好了就结束。   那小厮还说,每天就喂两餐,其他时间小少爷可以吃别的东西,上午马车接过去,天黑之前送回来。   小厮的态度也诚恳,甚至还带了滋补的汤药,让他们先喝,能下奶再跟他走。   他妻子性情良善,想着那位小少爷已经能吃别的东西了,估摸应该有一岁左右了,再加上对方给的酬劳很丰厚,除了有银子可以拿,还有滋补下。奶的汤药。   他们的闺女才半岁,只靠赈灾粮,妻子根本没有多少的奶水,他们不在乎银子,但是权贵人家中下奶的汤药,确实让他们太心动了。   他妻子上午喝了那汤药,没一个时辰就涨得不行,小闺女也总算是饱餐了一顿。   如果顿顿都有这汤药,她给那位小少爷喂两次,还能有多余的给自家闺女吃。   到午后,那小厮过来看了情况,还耐心询问他们身体是否健康,几番确认,又见了他们的闺女,才决定聘请他的妻子。   他原本想跟着一起去的,官兵拦着不让进城,那小厮也再三保证天黑前一定送回来,甚至还写了一纸聘用书。   于是他只能抱着闺女在城门外等着,结果他就听到几个小厮在不远处闲聊,右相冯家的小儿子,十三岁了还要喝人奶,羞死人了。   他瞬间就如同被浇了一瓢冰水,今天来的那位小厮就叫冯三。   家奴,家生子,运气好的话,是会被主家赐姓的。   而那聘用书上,也写的是冯家招聘奶娘,根本没写孩子多大,毕竟谁也不会去关注一个喝奶的孩子到底是一岁还是半岁。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不到十三岁的少年还要喝母乳。   祁秋年一边听,一边让大源去找战止戈和晏云澈,他虽然是个侯爷,但对方是丞相。   冤家路窄,那右相的女儿还是三皇子妃。   他搞不定。   他上辈子只知道苏寻安妻子进城做工遇害,其中细节却不曾细说,毕竟是人家的伤痛,他也不好追问。   可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这么无耻。   十三岁了还喝奶,这他妈简直就畜生不如。   “走,我们现在就去丞相府。”祁秋年让车夫赶紧驾车。   右相府邸,门口守卫森严,祁秋年没那么多时间递交拜帖去虚与委蛇,直接带着家丁就要硬闯。   侍卫赶紧拦住他们。   祁秋年这个侯爷风头正盛,侍卫也认得他,“不知侯爷因何要闯右相府邸?”   那侍卫看着祁秋年身后跟着的青年人和怀里的婴儿,也大致猜想到了是为什么。   他们虽然也同情那位年轻的妇人,但职责所在,不可能放行。   祁秋年不跟他们废话,“把一个时辰前接进去的奶娘送出来,本侯立马就走。”   这时候,上午那位小厮冯三也出来了,一改上午温和的态度。   “侯爷,这聘用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相府只是聘用了一位奶娘,并无做错什么,更何况,再等一会儿咱们家少爷喝完奶,就能送那位妇人出来了,侯爷何不再等一等?”   无耻,太无耻了。   祁秋年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十三岁的公子哥,在这个时代,都是可以被安排通房的年纪了,这个年纪还喝母乳,若是人家乳娘自愿的,他也不说什么了,也顶多在背后骂一句变态。   可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没有明确告知,明显就是欺诈。   苏寻安的妻子也才双十的年纪,要她给十三岁的少年喂奶,那无疑是欺辱了。   祁秋年拿出气势,“若本侯今日非要闯呢?你们能奈我何?去皇上那告我去吧。”   他招呼带来的家丁,“都给我闯,谁敢拦的,都给我打,出了任何事情,本侯爷担着。”   侍卫们心里也苦,但依旧不能放他们进去,否则他们就要遭殃了。   双方人马就在相府门口打起来了。   晏云澈和战止戈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都给我住手。”战止戈严肃起来还是有点儿吓人的,他两脚就踹翻了门口的几个侍卫。   晏云澈也站到了祁秋年身旁,撑腰的意思十分明显。 第27章 撑腰   那小厮冯三被揍成了猪头,哆哆嗦嗦拿着聘用书过来,“佛子,战将军,小的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的,没做错什么呀,相爷今日不在府中,不若等相爷回来了再说。”   等丞相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晏云澈,“此事是你们未曾提前说清楚,有错在先,且十三岁少年还喝母乳,本就有悖人伦,还请速速将人送出来。”   战止戈懒得跟他们废话,“本世子揍过的纨绔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你们现在不把那位妇人送出来,那可就别怪我以后见你们小少爷一次就打一次。”   嚯,这战止戈比纨绔还嚣张,但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和底气。   守门侍卫都有些动摇,不说祁秋年这个没有实权的县侯,就说佛子和战国公府,他们都得罪不起。   可是那小厮冯三却依旧拦着不让,“不,不行啊,小的要是放您几位进去了,小的今天也就没命了呀。”   这时候知道装可怜了,但没用。   祁秋年也懒得费口舌了,一手刀下去,直接把冯三给劈晕了。   战止戈眼前一亮,“身手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祁秋年好歹也是个富二代,从小就学近身格斗术,以求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自保,后来在末世,那两年也历练了不少。   只不过,这点功夫拿到战止戈面前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祁秋年:“战将军别开我玩笑了,赶紧进去找人吧。”   战止戈颔首,随手揪了个扫洒的婆子,“带我们去你们少爷的院子。”   那婆子哆哆嗦嗦地指了一条路,“从这儿过去,再走过两道拱门就到小少爷的院子了。”   话音刚落,苏寻安就抱着孩子冲了过去,祁秋年他们也只好赶紧跟上。   小院儿外面还围着一群侍卫,见人过来,都有些拿不准主意,砰的一下给跪了,啥也不说,就堵在小院门口。   “让开。”晏云澈的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侍卫趴伏在地上,“悟心大师,不是小的们不愿意让开,但小公子有令,今日谁进了这门,我们都得完蛋。”   这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祁秋年和战止戈对视了一眼,战止戈记了祁秋年对战家军的恩情,两脚踹翻侍卫,强行踹门闯了进去。   小院刚开门,就听见打砸声,以及女子的哭闹要寻死的声音。   苏寻安一听就立马回应,“娘子,我来救你了。”   又是砰的一声,院子里的房门被踹开,“是谁打扰小爷吃饭,活得不耐烦了?”   战止戈可不惯着他,揪过来就绑绑揍了两拳,直接把人给打懵了。   “出什么事儿了。”由远到近地,传来一道不算温柔,却十分年轻的声音。   “夫人。”侍卫们赶紧行礼。   显然,这就是右相的夫人了。   冯夫人朝他们盈盈一拜,“大师,将军,今日因何要闯我相府?这说出去,相府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娘啊。”那小少爷顶着乌青的眼睛,“他们打我呜呜呜。”   冯夫人脸色难看,也心疼自己的儿子,“悟心大师,战将军,你们硬闯丞相府,还打伤我儿,究竟有何居心?”   晏云澈站出来,“冯夫人,此事若闹到陛下面前,且先不说对错,就说贵公子这……癖好,怕是对你们相府名声有碍。”   冯陈氏自然知道自家乖儿子这么大还喝奶确实有些羞人,但从前找的奶娘都是买回来的,就算有人听到风声,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前几日那奶娘被宝贝儿子给弄死了,如今京城也没有那么多刚好产子的穷苦妇人卖身为奴,消息灵通的专业奶娘户,也没人敢来他们相府做奶娘了。   这才不得已把目标瞄向了城外的灾民,原本想着就是个农妇,没想到居然能惊动三位贵人。   听说是祁秋年这个狗屁县侯非要给那农妇出头,冯夫人投过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祁秋年才不在意,只是觉得这冯夫人好像太年轻了一点,瞧着最多三十岁,这右相也四五十岁了吧?   战止戈凑过去小声道,“是续弦,原配夫人才是三皇子妃的母亲,后来得病走了,右相就娶了这个比他小将近二十岁的商户之女,生了冯生,也就是里头那个狗东西。”   那冯陈氏娘家虽然是商户,背景却也不简单,冯陈氏的父亲算是弃官从商的典型,而她父亲也是右相父亲的弟子门生,这也是右相为什么会娶一个陈氏这个商户女做续弦。   要说这关系,确实有些复杂。   右相娶了算是自己师弟的女儿,师弟成了自己的岳父,也是不要老脸的典型了。   但谁叫那时右相家里都是些文人,家中生意经营不善,官场上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得维持日常的锦绣体面,就缺给他们送钱的冤大头。   商户女做续弦也算门当户对了。   还有个问题,   右相的父亲是老太师,更是皇帝的太傅,在当朝文人之中很有声望,所以三皇子如今在朝堂上有不少文臣追捧,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祁秋年有些恍惚,从前有些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算是懂了,比如说三皇子妃的嫁妆为什么会是布庄,还能把王程的皇商撸下去,商场上的争斗,这显然是利用了陈氏这边的资源。   祁秋年摇摇头,原本是冤有头债有主,但也不得不忽视古代的姻亲关系的利益共存。   他的复仇计划还得再调整调整。   苏寻安怀里的娃娃又哭了起来,打断了祁秋年的思绪。   战止戈佯装又要动手揍人,“还不速速将人送出来。”   那冯夫人想到还在禁足的三皇子,也不敢太嚣张,只能叫人去把人带出来。   苏寻安的妻子泪眼盈盈地叫着夫君,跌跌撞撞往他怀里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是吓坏了。   “娘子,可有受伤?”苏寻安心疼极了。   他瞧着娘子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要是那畜生真的做了什么,即便是死,他也要为他娘子报仇。   苏肖氏噙着泪摇头,她刚进相府就被婆子领去沐浴了,婆子说他们灾民身上脏,不能这样出现在小少爷面前。   她也想着贵人家确实是讲究卫生,也就没有多心,之前北方干旱又连续几月风尘赶路,身上确实埋汰,就好生洗了个澡,耽搁了一点时间。   洗完澡,婆子还拿了干净衣服给她换,虽然是旧衣裳,但很暖和,说是前一个奶娘的衣服,衣襟还做了特别的设计,方便喂奶,也不用脱衣服。   紧接着又有丫鬟给她送了营养的补汤,温声细语地让她多吃点。   当时她还想感动于自己遇到好主顾了。   却独独没想到她要喂奶的对象居然会是一位十多岁的少年,她当即就要不从,说要离开,可房门都锁上了,根本无处可逃。   出乎意料的是,那冯生并没有直接找人强迫她,反而极其恶劣地跟她说他从小到大换过的奶娘已经几十个了。   做得好的那些,最后都给了银子,放她们出府过好日子,要是那些不愿意的,脾气倔的,最后都没好下场。   还说上一个奶娘原本做得好好的,最近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不肯吃下奶的汤药了,他直接将人那啥给咬掉了,流了好多血,最后是活活疼死的。   一番威逼利诱,苏肖氏依旧不从,那冯生这才发了脾气,砸了屋子里的花瓶。   祁秋年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的,所以苏肖氏除了耳朵受了污染,并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   祁秋年听着就恶心,看着那肥头大耳的冯生,差点儿吐了。   没心情跟他们继续拉扯。   祁秋年扶起两人,“走,先跟我回府,之后的事情,我们回去再慢慢说。”   那冯生不想放人,还想闹,被冯陈氏拦住了,那冯生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看着祁秋年。   祁秋年被他盯得一个恶寒,忍不住偷偷扔了一堆木系异能过去。   他的木系异能来自世间万物的生机,他自然也可以抽掉冯生的生机,只是杀伤力太弱了,他等级不够,顶多是让冯生一场小病。   【狗日的死变态,跟晏云耀一伙的都他妈是死变态,恶心,祝你早点儿见阎王。】   回了侯爷府,他让大源先安置了苏寻安夫妻,又给他们弄了些衣服和食物送过去。   “大源,你让他们先好好歇息,别的先不要管,万事有我们在。”   在回来的路上,苏寻安担心会连累到他,毕竟是闯了右相的府邸,也没有根基和实权,苏寻安原本是想带着妻女逃走的。   想到上辈子,他也算是了解苏寻安的本性,无论是性格还是性情,都跟他臭味相投,先让他们安心住着吧。   要是离开侯爷府,那一家三口怕是活不过明天早上。   书房里,祁秋年,晏云澈,还有战止戈,三个人面面相觑。   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不能善了了。   古往今来,还没有县侯带着佛子和将军硬闯丞相府邸的案例,而且他们还把丞相的儿子给打了。 第28章 罚俸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他们三个为灾民打抱不平,整治了一个变态纨绔,解救了一个无辜妇人免受欺辱。   可这并不能掩盖他们确实是硬闯了丞相府。   救人事小,硬闯丞相府才是大事情。   一边是无足轻重的两个灾民,一边是朝堂上仅次于左相的右丞相,右相的嫡长女又是三皇子妃。   这个时代总喜欢把人分个三六九等,灾民的命贱,比不上权贵的一根手指头,这事情要传出去,恐怕其他权贵都要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做了件蠢事儿。   可他们三人,问心无愧。   这事儿,如果走正常程序,大概是要对簿公堂的,就看到时候怎么说了。   他们闯丞相府,确实不对,可丞相府也有错在先,隐瞒年龄那事儿,也确实做得不厚道。   可偏偏,那小厮冯三还写了聘用书,白纸黑字,也是给了钱的。   具体是否把那狗屁小爷的年纪说没说清楚,双方都可以各执一词,没有强有力的证人。   幸好,那冯三喝奶的事情并不光彩,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晏云澈脸上带着几分无语和无奈,“说实在的,贫僧活了二十来年,还是第一次如此嚣张。”   战止戈顿时就笑了。   祁秋年也没忍住,他人印象中清冷高贵的佛子,居然也有动怒的一天,对那个丞相夫人施压的时候还挺飒。   三人再次相视一笑。   “小舅舅,此事恐怕要你去走动一下。”晏云澈开口还是为了祁秋年。   他是佛子,除非是造反或者是还俗之前杀人放火破戒,否则没人能耐他如何,更不可能定他的罪。   战止戈也还好,战国公世子,自己也有官职,战国公府和底下武将都会保他。   所以他们三人中,最危险的还是祁秋年,一个没有实权的县侯罢了。   这县侯封下来这么长的时间了,在城外赈灾之前,来祈福送拜帖的,身份地位都不如祁秋年。   那些位高权重的,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   反倒是这次城外赈灾大活动之后,又是免费教硝石制冰,这些所谓的贵人才对他稍微有了几分好印象。   战止戈想了想,“放心好了,如今祁小侯爷赈灾有功,又是慷慨解囊,安置灾民,又是让灾民再就业,还提供了粮饷防贪污的方法。”   即便是冯丞相非要较真儿,那皇帝也不可能不保祁秋年。   毕竟就算要罚他,城外的灾民们第一个不同意,皇帝不可能不考虑民心。   而且真要把冯丞相小儿子十三岁还喝人奶的事情捅出去,丢脸的还是冯丞相。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反正是搞不来朝堂上那一套什么权衡利弊,尔虞我诈的,咱也别搞那一套受害者有罪论了,反正我觉得我们没做错什么。”   “明知会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做?”晏云澈再次审视起了祁秋年。   他知道祁秋年本性善良,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天的举动确实是冲动了一些。   祁秋年能怎么说?   说苏寻安是他上辈子的生死之交,而且跟他一样和晏云耀那个狗日的有仇?   哪怕没有今天这事情,苏寻安科举成绩被调包的事情,也跟晏云耀那个狗日的脱不了干系。   “无非是刚好遇到了。”他淡然回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晏云澈看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悲。   次日,右相冯良果然在朝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一番,只字不提晏云澈和战止戈。   口口声声讨伐的都是祁秋年目无尊卑,行为乖张放肆,仗着皇上陛下的几分宠爱就目无法纪等等等等。   罪状数了十好几条。   皇帝老神在在的,打了一阵太极,又说冯丞相管教不严,冯生有错在先,罚了冯生抄经书百遍,然后不轻不重地罚了祁秋年三个月的俸禄。   消息传到祁秋年这里来的时候,他还惊讶得不行。   “我还有俸禄?”   他这侯爷都做了小几个月了,没领过俸禄啊。   晏云澈跟他解释,“县侯,食邑一县,你是南安县侯,严格说来,南安县的税收都该是归你的。”   不过皇帝没给他实权,只担了个县侯的名,所以这食邑的事情,恐怕到时候会有水分。   毕竟南安也算大县,又是靠大海,每年进贡的珍珠啊,海盐税,农税商税,这些加起来,一年的税收并不算少。   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完全不眼热,这种情况,朝堂上也不算少见。   祁秋年摊手,无所谓啦,罚俸禄而且,他又不靠这个过日子,而且一个县的税收再多,能有他赚的钱多吗?   相反的,他觉得他真要拿了这税收,反而是个烫手山芋,皇帝现在能让他安安稳稳做生意,这就够了。   至于那冯生只被罚了抄经书一百遍,轻拿轻放,祁秋年也没办法,只希望他大病的时候还能继续抄书,嘿嘿~   毕竟苏寻安妻子还没受到实际上的伤害,哪怕是后世,这些行为也只能被判定未遂。   再则,在权贵眼中,有的甚至还在用美人盂,美人纸,喝奶这事儿虽然有点变态,却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   祁秋年叹息。   “那一家三口还在你府上?”晏云澈问。   祁秋年:“那苏寻安有几分才智,以前还是个秀才,因为破相了才没法继续科举,我打算留下当个账房。”   说着,他还自嘲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底下都是些草台班子,大源是进京之后才开始学认字算数的,食之禅的掌柜还是个被连累的罪奴身份,我总要给自己培养几个心腹。”   晏云澈颔首:“你有安排便好,若是缺人手,可以去找战止戈,今年又退下一部分老兵,年后怕是要进京投奔战止戈了。”   祁秋年诧异,“还有这事情?”   “战家军这些年之所以屹立不倒,军中团结一致,就是因为我外祖父曾经承诺过,若是在战场上牺牲,战家负责安置他的家人,若是受伤身体残缺,战家负责养老。”   战家在京城外的好几个农庄,安置的全都是牺牲将士的家人以及残兵,靠种田为生,他们再补贴一部分,日子也能过得去。   甚至战家背后各处的产业,都有残兵或烈属的影子。   还有的家属不愿意拖累战家,都是一次性拿了补偿就离开。   这些年西北没什么大战,小打小闹,战家还能维持。   只是有一批入伍早的,身上没什么品级军功的,如今陆陆续续也到退下来的年岁了。   两年前有一队老兵红着脸来问战小将军能不能给他们找个活儿干,没钱都无所谓,能有一口饭吃就行了。   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从军之前是乞丐是流民,离了军营,根本不知道去哪儿。   战止戈也想办法把这些老兵给安置了。   有了这个先例,陆陆续续的又来过几批,人数也不算多,都属于无家可归的类型,否则也不可能厚着脸皮来麻烦战家。   一帮大老粗,十几岁从军,家里也没人了,离了军营,除了去做苦力,根本想不到合适的谋生手段。   而做苦力也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有钱权的那些人,哪怕是招个护院,也得是卖身为奴,人家才肯收,否则他们还怕退伍将士们有拳脚功夫,担心他们嗜主。   可堂堂战家军的将士,哪怕是退伍了,又怎么可能去做家奴?   祁秋年理解,现在没有什么退伍安置费,底层百姓能做的工作也少。   “这事你等我仔细琢磨一下,过些日子给你们答复。”   晏云澈说好,又问:“今天可要去食之禅?”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祁秋年不明所以,“想吃食之禅的素食了?府里也能吃,有个专门做素食的小厨房,锅碗瓢盆都没沾过荤腥,放心吃,不用特意去食之禅。”   晏云澈浅笑一声,让随从居士把东西拿了出来,“前些日子答应过你的。”   要给食之禅做一幅画。   祁秋年眼睛都亮了,这段时间忙,他几乎都忘了这回事了。   “让我康康。”祁秋年动作温柔地展开画作,只是一眼,他就被深深地迷住了,几乎再也挪不开眼。   他之前也想过,用传统画风来画比较新潮的食之禅会是怎么样的碰撞。   但他的艺术细胞和想象力实在是太过于贫瘠了,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会是这样的。   充满了梦幻的浪漫主义,他甚至都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一位和尚画出来的画作。   百姓常说食之禅的装修风格像仙境似的,可面前这幅画,才像是一座虚无缥缈的仙宫。   “晏云澈,你也太厉害了。”祁秋年发自肺腑地表扬及感慨。   晏云澈眉梢流露几分笑意,“侯爷满意便好。”   而跟着晏云澈一起来的居士,却如同见到了什么惊天画面。   首先,这个佛子也太没大没小了,居然直呼佛子的姓名,其次,佛子居然没有生气?   这都能治这县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了吧?   魔幻,现在的画面比画上还要魔幻三分。 第29章 炫耀   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祁秋年细细欣赏了这幅食之禅的梦幻画作,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画得这么漂亮,我都舍不得挂到食之禅店里去了,万一客人给弄花了,我得心疼死了。”   晏云澈也不怎么在意,“都随你自己。”   祁秋年犹豫了一会儿,“不行,这么好看的画,放家里也没人欣赏,我还是得挂出去,你等等,我去找一个合适的画框。”   说完,他就从会客的正厅跑了出去。   风风火火的,晏云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可乐。   诚然,看着自己的画作被人喜欢,珍视,这种感觉还是很让人愉悦的。   祁秋年这边,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狂翻空间里的物资,他是记得有画框的,就是得拿出来看看尺寸。   翻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兴致勃勃地把画框抱着跑回了会客厅。   水晶玻璃画框,完全不影响画作的画质。   “来帮忙,把画裱起来。”祁秋年招呼晏云澈,“这样就不担心被刮花损坏了。”   晏云澈;“你不担心画框损坏?”   在识货人眼里,或许画更珍贵,但凡夫俗子说不定会觉得外面的玻璃画框更值钱。   就好比,每天都有不少顾客去食之禅都是为了去欣赏玻璃窗的。   祁秋年:“等我城外的工厂开起来,玻璃可就不值钱了。”   他会造玻璃,晏云澈似乎也并不奇怪,只道:“京城里的琉璃阁,背后之人也是晏云耀。”   祁秋年愣了一下,两辈子了,他还真不知道琉璃阁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产业。   晏云澈解释,“寻常明面上的生意不算出格,但琉璃生意不同,通常一盏琉璃杯都能卖出天价。”   祁秋年懂了。   这种太过于暴利的行业,不适合皇子搬到明面上来做,只能暗中捞钱。   之前的赫家冰铺子虽然也是暴利行业,但概念上还是不同的,那虽然跟三皇子有关,但名义上却是赫家旁支的生意。   祁秋年若有所思,“放心,我有办法应对。”   琉璃和玻璃,本质上也算同一个东西。   他之前想的是做低端生意,最好是全民都能用上,也没想过跟其他琉璃商人正面刚,觉得没必要把人都得罪死了。   但是现在知道京城的琉璃阁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产业,他就有了新想法。   先不急,厂子都还没完全竣工呢,正式要做生意,还得有一段时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食之禅,把佛子大人的画给挂上去,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顾客们炫耀了。   都不说晏云澈的画到底画得如何,就凭他这身份,想求画的人都不知凡几。   “佛子大人要跟我一起去吗?”   “去走走吧。”晏云澈没拒绝,“正好去尝尝食之禅这两日上新的菜品。”   食之禅基本上保持十天左右就要上一道新的菜品,虽然原食材还是那些,但烹饪方式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碰撞。   现如今,祁秋年也在琢磨,要赶紧把自己带过来的种子都培育出来,才能保证食客们的新鲜感。   马车在食之禅门口停下,祁秋年刚下车,就见到食之禅门口停满了马车。   哟,这天气越来越冷,下雪也没减少食客们的热情。   从账单上看,这段时间的生意还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来,也是因为冬季缺乏蔬菜。   走进大门,不停的有人跟他们打招呼,一个是新鲜热乎的县侯,一个又是佛子。   他们的身份太好认了。   祁秋年拱手:“大家也不用这么客气,吃好喝好,本侯今天也是来转转,顺便挂一幅画。”   挂一幅画,顾客们都没多大的兴趣,毕竟食之禅里面好多画,画得都跟真的似的。   可是当祁秋年把裱好的画框搬出来,还是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宾客。   “这,这画的是食之禅,天呐。”   “你们看,落款是悟心大师,佛子大人居然送画了。”   “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啊。”   “能理解嘛,小侯爷为人真诚热情又善良,佛子大人慈悲为怀,两人能成知交好友,也正常。”   ……   祁秋年炫耀的小心思达到了,直接让人把画挂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一挂上去,旁边那些原本的装饰画瞬间就失了颜色。   就像晏云澈曾经说的那样,那些画都没有灵魂。   好在这幅梦幻的食之禅又给那些装饰画镀上了另外的光环,它们如同众星,将月亮衬托出来。   顾客们也停下筷子,欣赏食之禅的点睛之笔,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祁秋年看够了,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走吧,佛子大人,我们去三楼用膳。”   晏云澈颔首,说实话,他在城墙上开坛祈福的时候都没这种感受,夸奖声太大,他也会难为情。   两人刚抬步,从楼上下来的顾客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是一位充了一万两的超级贵宾,好像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哥。   “侯爷,佛子。”公子哥风度翩翩,“在下是御溪杨氏的,今日巧逢二位,不胜荣幸。”   祁秋年扯了扯嘴角,这文绉绉的,“你好你好,今日吃得如何?”   杨公子回之一笑,“一切都好,只是……”   他支支吾吾地,祁秋年:“杨公子但说无妨。”   杨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小侯爷,先前充值的时候说了夏季每日都有冰可以送,如今侯爷慷慨,教了我们用硝石制冰,想来,明年也不需要送冰了。”   周边的食客也拱手道小侯爷大气。   像硝石这种虽然不算常见,但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东西,他们此前却从没想过这东西居然可以把水变成冰。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必然会握在手里,以此谋利,绝对做不到像祁秋年这么大气,现在满城的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的。   有的人已经在琢磨了,这消息传得慢,他们是不是可以去远一些的州府,等夏天制冰赚钱呢,就算赚一两个月的钱都不是小数目了。   还有的已经去外地收购硝石了,从前硝石也只算是一味药材,京城就这么大,药房里的存货并不多。   祁秋年也拱手回礼,“诸位不必客气,当初说好了的,是诸位慷慨解囊帮助灾民渡过难关,相比之下,本侯这硝石制冰的法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有人高呼侯爷谦虚大气。   那杨公子也拱手,却说的是另外的话题,“小侯爷,当初充值的时候说过冬季也会有其他的福利,不知…… ”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杨家可以不要冬季的福利,但能不能请求小侯爷卖一点蔬菜给在下,家中有一长辈,年老体弱,不便出门,但日日离不得蔬菜,现如今入冬,蔬菜更是千金难求。”   他慢慢说着,往年他们家温泉庄子,冬季也会在温泉附近种一些蔬菜,但今年入冬太突然了,秧苗一夜之间都冻死了。   虽然后来补种了,但也需要时间去生长。   祁秋年理解,他的蔬菜能供给食之禅这么多的食客,除了他有暖房之外,还有他的木系异能,生长速度比寻常的要快几分。   再加上他空间里还有存货,偶尔偷渡出来一部分,除了大源这个傻乎乎的即便是觉得奇怪也不会多问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杨公子提出要购买新鲜的蔬菜,其他的食客们也纷纷表示自己也想买,哪怕贵一些也无所谓。   而且摸着良心说,冬季了,食之禅的菜价居然一点儿都没涨价。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供给食之禅,他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卖新鲜蔬菜,那就不太合适了。   需求量太大了,他丝毫不怀疑京城权贵们的购买力。   “这样。”祁秋年说,“原本是给大家准备好了冬季福利的,只不过先前忙灾民的事情,厂子还没办起来,产品也还没生产出来,既然今日大家提出来了,也都更想要蔬菜,本侯想个折中的办法。”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   祁秋年;“原本的冬季福利先搁置一下,我来教大家发豆芽吧,黄豆绿豆都可以,三五天就能吃。”   “豆芽?可是菜单里的银丝芽?可这银丝芽与我们之前见过的豆芽都不一样啊。”   祁秋年脸上挂着笑意,现在确实已经有豆芽了,但就跟蝌蚪似的,一两厘米那么长,口感也不太行,必然是发豆芽的方式出了问题。   而他的豆芽几乎都能生长到十厘米左右,口感清脆爽口。   祁秋年说,“按照我的方式,发出来的豆芽,都能达到食之禅的水准,本侯见好多食客都是熟面孔,所以诸位也应该知道这豆芽的价值,不知用豆芽来作冬季福利,大家是否满意?”   杨公子想了想,“三五天就能吃?那培育的条件呢?”   这话问到重点上来了,他们听过侯爷家里是有好几个暖棚的,还给皇庄也建了几个暖棚,听说造价不低呀。   如果这豆芽的培育需要暖棚,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用不起的。 第30章 人选   如此一来,这豆芽当成冬季福利,如同鸡肋,不少人都在琢磨,要不然还是等侯爷的厂房建起来,等原本的冬季福利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但祁侯爷出手,应该是不差的。   不是不想要豆芽,实在是他们建不起暖棚呀。   祁秋年笑着,“豆芽确实需要一定的温度才能生长,但条件也并非苛刻,家里即便是没有地龙,也该有灶房吧,一斤豆子,基本上能出五斤左右的豆芽,就只需要盆那么大一点的地方。”   嚯,他这么一说,食客们的眼睛都亮了。   祁秋年继续说,“稍后本侯便把发豆芽的步骤写下来,贴在门口,让大家都可以看,至于高级贵宾,本侯再送一个种豆苗的方法,豆苗和豆芽是有区别的,稍微复杂一点,用的豆子也不一样,但口感会更好。”   豆芽不需要土,但豆苗还是用土培育会比较好,而且豆苗怎么都算是绿色蔬菜了。   原本的高级贵宾觉得这发豆芽的法子让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没法突出他们的高级贵宾身份了,但是又多了一个没听说过的豆苗,大家瞬间就满意了。   光听豆苗这个苗字,他们就能想象到绿油油水嫩嫩的蔬菜了。   两种可以在家里培养的冬日小蔬菜,啧啧,这侯爷还真是不藏私。   不少公子哥都在准备安排让家里的仆人过来学**不能让他们这些主子亲自去种植吧?   太失身份了。   除了极个别个人感兴趣的想要试试。   祁秋年看在眼里,“诸位派家丁或者庄子上的农夫来学都是可以的,之后想要传播出去也没有问题。”   有人好奇,“小侯爷,你把秘方都教给我们,就不怕影响食之禅的生意吗?”   祁秋年莞尔轻笑。   除了豆芽豆苗,其实还有韭黄,韭黄算是韭菜的变种,种植不需要光线,保持好温度,冬天在家里自己培养,完全没有问题,吃完一茬还有一茬。   他准备等过段时间再教,或者等明年再说。   至于食客们的担忧,他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他除了这些培育简单的蔬菜,还有暖棚里正在培育的种子,各种蔬菜瓜果都有,一年四季都不会缺少蔬菜。   更何况,他本来也是想要逐步把这些东西传播出去的。   不说虚伪的造福百姓这种话,就为了方便他自己而已。   等市面上都有了,也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了,能买着吃,谁还想自己动手呢?   晏云澈也想让极乐苑的居士来学习一下,居士与和尚们冬季的食物太贫乏了,基本上都是咸菜配清粥。   出家人确实不重口欲,但多几样新鲜蔬菜并不出格。   祁秋年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你想吃就来我府上,或者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晏云澈,“并非是贫僧个人,是府邸里的居士与和尚们,还有我出家的寺院。”   “那行,你直接找人来我府里学吧,大源都会,让他教。”   “如此,便先谢过侯爷了。”   “佛子也太客气了。”   围观的食客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祁秋年大方的举动再次在京城掀起了风波,就连宫里都惊动了。   听说有娘娘亲自发了豆芽给皇帝送过去,那水水嫩嫩的,不沾一丝泥土,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瘪了瘪嘴。   明明是他把这方法传播出去的,老皇帝怎么不给他赏赐点金银财宝?   好在他也就是想想,原本就没想过要以此谋利。   终于得了空,祁秋年去找苏寻安了。   苏寻安一家三口被他带回府邸之后,请了大夫过去,也送了一日三餐。   为了让苏寻安能安心住下,他偶尔也让大源送了几本账簿过去,让他帮忙核对。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表现得过分的热络。   即便是上辈子的好友,但这辈子才初识,而他又了解苏寻安背负仇恨的警惕。   保持距离,慢慢接触才是最合适的。   今日是祁秋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来找苏寻安。   见面也没说别的,只问他们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苏肖氏因为惊吓过度,回来就高热生了一场大病,小闺女也病恹恹的,都让大夫开了药调理,食补也没缺。   今日看着,面色都好了不少。   苏肖氏抱着小闺女给祁秋年磕了个头,“民妇谢过侯爷的救命之恩了。”   祁秋年让她赶紧起来,他是受不住有人对他跪来跪去的,总觉得要折寿。   刚这么想,旁边的苏寻安又扑通一下给他跪了。   祁秋年,“你这是作甚?起来说话吧。”   “侯爷大恩大德,在下没什么可以报答侯爷的地方,只想问侯爷留着在下,究竟所为何事?只要不是谋财害命,反道败德,在下愿以死效劳。”   果然是个聪明人呀。   祁秋年留下苏寻安,除了看着前世的情分之外,确实是有要事需要苏寻安这个聪明人去办。   他沉默了一下,“本侯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过些时日,等你和妻女都修养好了,搬去我另外一座宅子住着,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另外一座宅子就是祁秋年赴京刚买的那座,那宅子里埋着一个秘密,需要有人去挖掘,也需要有人去办。   而苏寻安,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没几日,苏寻安就带着妻女搬过去了,祁秋年派大源给他送了个信,让他一个人的时候打开。   那座宅子,此前是户部底下一位官员的府邸,而那位官员却因为贪污受贿,已经畏罪自尽了。   事情就发生在几年前。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验,光靠听闻,祁秋年也不敢相信那位官员其实是无辜的,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那位官员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到死都没把证据交出去,甘心赴死。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他把证据交出去,皇帝彻查了此事,他或许可以逃过一劫,但总有一天逃不过暗杀,若他孤身一人,也就罢了。   当时,他的家人都被拿捏住了,他不可能不顾家人的安危,所以情急之下,他将那一本证据分成了两份,一份在宅子里埋着,一份在他儿子手里。   祁秋年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上辈子大概两年之后,那位官员的儿子,改名换姓,科举考到了金殿上,被钦点状元,直接告了御状。   他那时候还住在那宅子里,最后还是官府带兵去他府邸挖另一份证据的时候才知道。   而这幕后之人,还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只不过到最后又是一个替罪羊被推了出去。   建渝州府,年年水患,户部每年都会拨款,兴修水利,安置灾民,虽然水患不止,但年年也就那两月时间的水患,百姓安置妥当,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可那年堤坝突然崩塌,洪水淹没了好几个村庄,死了好多人。   这事情瞒不下来了,皇帝派人彻查,才知道建渝州府的水利工程全部是豆腐渣工程,往年都是运气好才没有溃堤。   朝堂震怒,皇帝派亲信彻查,最后查到了户部头上,最终,替罪羊就是那座宅子的主人。   这么大的贪污罪,前朝都得诛九族,但大晋开国皇帝是和尚,心怀慈悲,特意修改了这一条,除非谋逆,死罪不可祸及家人,只被判了流刑,那官员的儿子才有机会中途假死脱身。   否则,上辈子也根本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这辈子,祁秋年之前就盘算好了。   他派苏寻安出去,同样也是因为苏寻安跟晏云耀有仇,到时候如果能找到那位官员的儿子就更好了。   上辈子他有所听闻,那人大致也就在建渝州府那一带活动,改了个名字叫仇恩。   祁宅里。   苏寻安等妻女睡下之后,才披上衣服去了书房,大源送来的信,他下午就阅后即焚了。   此刻他不得不再揣测一下祁秋年这个侯爷的目的。   信里让他去后院的桂花树下挖东西,挖到了再考虑是否合作。   究竟要挖什么?还让他一个人悄悄地去挖,绝不可惊动他人,哪怕是妻女都不能说。   他不确定去挖了桂花树是否正确,是否会影响他的复仇计划。   实际上前些日子他住在侯爷府,无数次地想把自己手里的证据交上去,可是他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祁秋年是否完全可信。   他太害怕了。   如果身份暴露,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护不住他的妻女,他不敢去赌。   同样的,也怕连累到祁秋年,从这段时间的见闻来看,祁秋年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侯爷。   一直到后半夜,苏寻安才像是下定决心,悄悄去了后院,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桂花树。   黑暗中,他暗自呢喃着,“先挖出来看一下,如果不能做,就埋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祁秋年悄悄勾了勾嘴唇,不愧是上辈子他愿意用心去结交朋友。   祁秋年不需要一个胆子大的盟友,也不需要一个学识好的属下,他需要的是苏寻安的这一份谨慎。 第31章 诚意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在朝堂上的关系错综复杂,根基深厚,想要彻底扳倒晏云耀,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很有可能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现目前,以他们的能力,只能一步步拔掉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爪牙,断了他的后路。   谨慎,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苏寻安挖出铁盒,敲开之后,借着雪夜的月光看了,他欣赏了一会儿旧友震惊的目光,这才从黑夜中悄悄回了府邸。   第二日,祁秋年哪里都没去,躺在府里的阳光房里喝茶看书。   阳光房里种了不少花草,即便是寒冬,木系异能加持,依旧如春茂盛,花香宜人。   中午晏云澈来了一趟,就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大事情,闲聊了几句,只是离开的时候,居然把煤球给抱走了。   这让祁秋年感觉怪怪的,晏云澈这大中午过来,总不能就是为了拐走小猫咪吧?   他也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苏寻安是傍晚才来的,眼眶子都带着乌青,怕是一天一夜都没睡。   “先坐吧。”祁秋年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直奔主题,“本侯的诚意如何?”   苏寻安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来,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也不嫌烫嘴。   祁秋年也不急,他知道苏寻安现在更怀疑他的目的性了,他不怕被苏寻安的怀疑和猜忌。   如今他们也只能算得上初识,没有上辈子的情义,所以在目前这种关系里,情义并没有利益可靠。   只有他们利益相关,有着相同的目标,才能让合作关系更稳固,他不怕苏寻安不开口。   半晌之后,孙寻安终于下定了决心,“侯爷要我做什么?”   祁秋年没有正面回答,“我要晏云耀永世不得翻身,贤弟以为如何?”   苏寻安震惊祁秋年的大胆,也惊诧于祁秋年这个侯爷对他称呼贤弟。   沉默在空气中的花草茶的香气里。   过了许久,苏寻安终于放下了茶碗。   “寻安以为很好,既然祁兄给了愚弟这么重要的东西,愚弟也不能没有表示。”   苏寻安拿出自己从北方一路藏过来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的是科举舞弊的证据,以及收受贿赂的账本,还有往届科举舞弊来往的信件。   有一部分是有私章的,这份证据算是强有力的,让涉事官员落网是不成问题的,这些官员暗里都是三皇子麾下的。   这是苏寻安的诚意。   但是有一点,祁秋年心里清楚,苏寻安也清楚。   即便是他们现在就上金殿告御状,晏云耀这个皇子会受影响,但必然不会伤筋动骨,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科举舞弊的事情与晏云耀有关系。   最后被推出去的,可能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从前,苏寻安觉得能还他一个公道,他能继续科举就够了,现在仔细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把三皇子得罪了,即便他继续科举,日后恐怕也是难以在朝堂上生存。   要是能一次性能把晏云耀这个人面兽心的皇子扳倒,那似乎更有成就感。   放任这么一个皇子以后登上皇位,对百姓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祁秋年毫不怀疑,如果苏寻安能顺利科举考到金殿上的话,必然又是一代权臣的诞生。   但现在,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祁秋年虽然知道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但还是打开仔细看了一遍,“难为贤弟了。”   “不知祁兄如何打算?”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与其挨个告发,不如一举歼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祁秋年拿出几张密密麻麻的图纸,“我要贤弟去一趟建渝州府,借着买田需要挖沟渠的理由,顺道修补建渝州府几处的堤坝。”   他指了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必须加固,也就是说,农田必须买在附近,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其余标记的几处,你选择性修补。”   当年,水患贪污的事情曝光,那位无辜小官被罚了之后,建渝州府的水利重新整修过,这兴修水利也是大功德一件,非常容易在民间累积声誉,被晏云耀亲自揽了过去。   结果三皇子一脉的官员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那水利工程是修了,但用料极差,也多亏前些年建渝州府风调雨顺,能维持那几年已经很不错了。   但在明年夏日,一场持续半月的暴雨会直接让前几年才修的水利溃堤,建渝州府的百姓民不聊生。   上辈子,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个幕僚恰好在建渝州府,反应迅速,做了紧急修补,又安置了灾民,联合当地官员只手遮天,把整件事情瞒了下来。   有部分风声传到朝堂上,也被晏云耀用那半个月暴雨的理由给掩盖了过去。   毕竟天高皇帝远,谁也没有亲眼见到溃堤,半个月的暴雨,引发山洪也不足为奇。   甚至,因为晏云耀的属下反应及时,居然还被褒奖了。   上辈子祁秋年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晏云耀亲自来找他要钱,冠冕堂皇,要修建水利,所以紧急修补的费用几乎都是他出的,他也亲自去跑了一趟。   选择性修补的那些地方,虽然都发生了水患,但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让苏寻安实地考察之后再做决定,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不会拿百姓的生命去开玩笑,那些必须修补的地方,都是上辈子造成惨剧的地方。   但他不可能全部修补了,他要是全修补了,还怎么让豆腐渣工程大白于天下?   这其中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从长计议。   苏寻安看过昨晚挖出来的账本和证据,心里也了然。   “侯爷有心了。”苏寻安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水患,但款项被贪污那么多,想必那水利工程必然不抗造。   所以他猜想祁秋年还是为了百姓。   祁秋年挥手,“也别叫我侯爷了,我虚长你两岁,还是叫名字吧,总觉得和你一见如故,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已经是至交好友了。”   “祁兄说笑。”苏寻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平和,却又有一种桀骜。   他不太能看懂面前的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和他一样,都和三皇子有仇。   这就够了。   “还是说正事吧。”祁秋年:“虽然买农田是个幌子,但农田也不能浪费了,你应该听说过我来自海外,在我们海外有一种稻谷叫杂交水稻,亩产两千斤都不是问题,但这种水稻是需要特殊培育的,种子我会交给你,但培育的事情,需要你去研究。”   苏寻安眼睛都亮了,他是纯粹的农家出身的学子,每年私塾放田假的时候,他也会跟家人一起下地,能明白粮食对百姓的重要意义。   他又想到即将要去北方推广的土豆红薯还有玉米,他几乎都要怀疑祁秋年是不是佛祖派来拯救大晋的。   祁秋年又拿出一本书,“这本书跟你们现在的书不一样,排版字体都有差距,但应该能看得懂。”   这本书是讲杂交水稻培育的,是他去掉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文字信息之后,通过扫描,重新复印装订的,就是忘了转换字体。   苏寻安略微翻看了一眼,联系上下文,确实能无障碍阅读,“是祁兄从海外带回来的书?为何字体缺胳膊少腿?或者说海外的帝王需要避讳的字居然有这么多?”   很多新字的造就,多一笔少一画,都是为了避讳皇家。   祁秋年摇摇头,“并非如此,寻安仔细看,这些字体其实是简化过后的,称之为简体字,简体字笔画少,能大大降低百姓学习文字的难度。”   苏寻安觉得这简化实在是精妙,这让他想起家乡村里的孩子,当时父母相继离世,他守孝在家,村长提议他在村里办个私塾。   他也教了一些孩童,简单的算数,识得常用字三千,可小朋友们简单的字学得快,复杂一些的字,往往要学好多天,转头说不准又忘了。   若是字体都简化成书中这般,确实能降低不少的学习难度,百姓识字率必然会增加。   只是,很难,他作为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自然知道简化文字在那些老学究那里是行不通的,这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说回正事,“你也见过挖出来的账本了,那只有一半,关于另外一半,本侯有消息,也在建渝州府那一代,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找到他,接近他,试图合作。”   苏寻安明白,“愚弟必不负所托,只望祁兄在京中能多看顾愚弟的妻女,大恩不言谢。”   祁秋年诧异,“你不带弟妹和小侄女儿一起去?修建水利,培育水稻,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建渝州府离京城千里之远,短时间内应当不方便回京。”   苏寻安摇头,“正是因为路途遥远。”   他才不放心妻女同他一起颠沛流离,如今他和祁秋年利益相关,在建渝州府的事情办成之前,把妻女留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之前,为兄再送你一份礼物吧。” 第32章 爬墙   祁秋年准备找时间给他们拍一张全家福,把照片印出来,也能解一解夫妻二人的相思之苦了。   苏寻安不知道礼物是什么,只微微颔首,“愚弟想近日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祁秋年却不急,“寻安,此事不急这一时半刻,等过完年再出发也不耽误。”   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苏寻安一个人去办,必然要给苏寻安配上几个合适的手下,战止戈那些退下来的老兵就合适。   再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还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他的目光凝重,“这件东西比我们聊过的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还需要你自己去学习操作。”   苏寻安也正色起来,“寻安定然守口如瓶。”   祁秋年沉默了一阵,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带着苏寻安去了书房,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东西叫电报机,通过电磁波传递信息,至于什么是电磁波,我也不好跟你解释,总之,这东西能把信息传递千里之遥。”   当初国外灾情混乱,各州拥兵自重,他趁乱偷偷去了某个研究所,把他们的仪器全部搜刮了,其中就有电报机。   电报机是不需要信号基站的,而且这是高功率的电报机,再加上古代没有各种电子信号的干扰,所以才能传播这么远。   他算了一下京城到建渝州府的距离,绰绰有余。   恰好,他手里还有太阳能蓄电池,所以这东西即便是到古代还是能用。   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大了,而且必须保密,路遥车马慢,日常通信也未必安全,所以他们必须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通讯方式。   苏寻安在听到这东西能把信息传播到千里之遥的时候就震惊得难以复加,难怪会如此慎重了。   这东西,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估计又是一场动乱。   而祁秋年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苏寻安再次感慨这种信任。   他也亦然,将心比心。   这种感觉很难以言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就像祁秋年说的那样,说不定他们上辈子就是至交好友了呢。   祁秋年见他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拿出一本小册子,然后开始讲述电报机的操作,以及摩斯密码。   书房里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总之,你在离开之前,最好就把这摩斯密码给学会,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操作不难,难的还是那长长短短的摩斯密码,以及字母。   这对苏寻安来说,无疑是一场新知识的洗礼,三观都差点儿要重塑了。   “这电报机还是留在侯府吧。”苏寻安说,“我白日里过来学习,晚上再回那边,也稳妥一些。”   祁秋年挥挥手,并不是很在意。   “其实这东西,你要是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那纯粹就是一块废铁,所以只要你不说就行了,再则,那宅子就住了你们一家三口,你在家里学习,在离开之前,也好多陪陪妻女。”   苏寻安感慨祁秋年的细心,“愚弟定然不负期望。”   祁秋年想了想。   “等会儿我让大源的妹子跟你一同回去吧,方便照顾你们的一日三餐,日后也能陪你妻女说说话。”   大源的妹子,小莲,是前几天才跟着张莫的镖局一同进京来的。   大源现在身上的事情多,天天都忙得不行,基本上都不在府里,小姑娘在侯府住着不自在,都没人能说上话。   还不如去祁宅,那边人少,而且苏寻安的妻子好像也是从村里出来的姑娘,应该能有共同话题。   苏寻安自然说好,再次感谢祁秋年的周到,如非祁秋年拿他当朋友,他都想以死相报这样的恩情了。   祁秋年找人招来了小莲,跟她说了这事儿,征询她自己的意见。   小莲立马就同意了。   侯府太大了,迎来送往的都是她从没接触过的贵人,她连端茶倒水都不利索。   而且她现在虽然是侯府的丫鬟,但因为她哥大源是侯府的管家,且深受侯爷的器重,其他的婆子家丁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反正那座祁宅离侯爷府也不远,她想见哥哥的时候,也能过来看看,当即就回去收拾了衣服,跟着苏寻安一同回去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祁秋年也放松下来了,唤了两声煤球,结果没影儿。   他这才想起煤球昨天被晏云澈拐走了。   起身想去找,转而又觉得煤球在晏云澈那边定然是安全的,也就转身回房,睡了个天昏地暗。   熬了一整夜,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睡醒之后,已经是半夜三更了,煤球就缩在他枕头旁边呼呼大睡。   外室的小厮听见响动,点了烛火,“侯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祁秋年挥手说没事,顿了顿他又问:“佛子来过了?”   “是,佛子大人傍晚的时候来了一趟,见您还在睡觉,他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他是不习惯有人守夜的,搞个小动作都不方便,今天恐怕是他睡太久,大源不放心,所以才安排了一个小厮在外间候着。   是有点儿饿了。   祁秋年在空间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桌零食,刚准备吃,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半夜吃东西好像有点儿孤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脑子不太清醒,他把东西重新打包装好,换了身衣服,偷偷出府,拐个弯儿。   去爬了极乐苑的院墙。   来得多了,极乐苑就跟他自己家里似的。   极乐苑的夜晚是寂静无声的,但空气中的檀香味依旧。   祁秋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味,他突然想到什么,在黑夜中从空间里拿出初见时,晏云澈给他的佛珠,紫檀木,与这极乐苑的气息极为相似。   他知道这串佛珠非同寻常,肯定很重要,提过要还给晏云澈,晏云澈让他收好就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佩戴过了,妥妥地安置在了空间里。   这会儿,他却鬼使神差地,又把佛珠套回了自己的手腕儿。   雪夜的月色下,修长纤细的手腕儿与佛珠交映成了美妙的画卷。   祁秋年乐了一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轻手轻脚的找到了晏云澈住地方。   门口有居士守夜,正在打盹儿,大半夜见到祁秋年,还吓了一跳。   祁秋年嘘了一声,“我就是睡不着,来找佛子赏雪景,不用去通报了,你们接着休息吧。”   居士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哪有人大半夜偷偷潜入他人府邸的?大半夜赏什么雪景?   要不是知道佛子和这位侯爷的关系好,他们差点都要喊捉贼了。   而且这侯爷怎么没大没小的,还不分轻重,如此不顾礼教?   哪有大半夜串门的?   他们实在是看不懂这侯爷的骚操作,只是看着祁秋年手腕上的佛珠,到底是没有阻拦。   祁秋年不管他们的腹诽,猫着身子,狗狗祟祟的轻轻推开了晏云澈卧房的大门。   雪夜有微光,借着月色,祁秋年又悄悄摸到内室,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食盒。   他准备去吓晏云澈一跳,嘿嘿~   还没嘿出声,他的脖颈便被人拿捏住了,窒息感并不好受,但身后是熟悉的气息,祁秋年也没慌。   “是我是我。”祁秋年拍开晏云澈的手,“你也太警惕了吧?我刚进屋你就发现了?还有,你是个佛子,要慈悲为怀,怎么能随便掐人家的脖子呢?”   一袭寝衣的晏云澈:“……”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了声抱歉,然后问他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培养感情的呀。】   祁秋年在心里皮了一下,然后嘿嘿傻笑,“我就是睡到半夜饿醒了,想找人陪我吃夜宵。”   夜色朦胧,晏云澈看着他手腕上那串熟悉却许久不见的佛珠,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是他心里话更准确,还是说出口的话才是真的。   烛火点亮了晏云澈的卧房,烛光影影绰绰,气氛也有些诡异。   祁秋年完全没有作客的自觉性,接二连三地从食盒里拿出小零食。   “有豆干,豆皮,海带,豆苗,藕片,狼牙土豆,辣条,都是素的,你应该能吃吧?”   从来没有大半夜起来吃过东西的晏云澈直接陷入了沉思,他都有点儿疑惑祁秋年为什么可以如此自在地大半夜闯入他的卧房,还自如地跟他介绍宵夜。   祁秋年这边还没完,“这里有橙汁,有可乐,还有热巧克力,要不要都尝尝?都是我家乡的饮子。”   半晌之后,晏云澈发出一声冗长又无可奈何的叹息,“我去换一身衣服。”   总不能穿一身寝衣会客,太失礼了。   “去吧去吧。”祁秋年并没有察觉失礼的问题,只觉得他穿一件单薄的睡衣肯定冷,“虽然你这也有地龙,但总感觉比我那边冷,是不是居士偷懒了?舍不得柴火。”   “不是,是我本身就体热,并不惧寒。”晏云澈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烛光下,修长挺拔的身姿若隐若现。 第33章 懂我【倒v结束】   祁秋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两声。   【罪过罪过,谁家正经人会觊觎佛子的美貌和肉。体,都怪这该死的雪夜和烛光。】   屏风里头,晏云澈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复又再往里走了几步,确保屏风不会透光,结果依旧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   “你先吃。”他忍不住开口   祁秋年恍恍惚惚地哦了一声,非礼勿视,垂头嘬了一口热巧克力,“热量炸弹就是爽啊,喝一口,感觉心情都舒坦了。”   转而,他又给晏云澈倒了一杯,“快来,热巧克力要趁热喝。”   甜腻醇香,回味十足,这是晏云澈对热巧克力的评价。   祁秋年听明白了,佛子大人是嫌弃热巧克力太甜了呢。   “再来一口冰可乐吧。”祁秋年热情招待,在晏云澈的卧房偏厅里反客为主,“可乐就是要冰的才好喝。”   【等开春,把可乐气泡水这种饮料也研究出来卖,应该不缺市场。】   可乐也很甜,这次晏云澈不再发表意见,但他觉得祁秋年想的没有问题,这名叫可乐的饮子口感奇特,特别是气泡感,一口下去,居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这样的饮子定然是不缺市场的。   祁秋年又招呼他,“尝尝这些小吃,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不过大多数里面都有辣椒,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习惯。”   对于和尚能不能吃辣的事情,并没有一个非黑即白的判定。   至少在他来大晋之前,原本是没有辣椒的,而辣椒说穿了,也只是一个蔬菜。   食之禅里面也有供应辣的食物,爱之者欣喜若狂,不爱者弃之敝屣。   从前倒是没有注意过晏云澈是不是能吃辣。   晏云澈面不改色,吃了一块狼牙土豆,佐证了和尚其实是可以吃辣椒的事实。   味道还不错,开胃又爽口。   “怎么样?这个辣度你能接受吗?”   “尚可。”   祁秋年看着面不改色的晏云澈,如果不是他狂灌了一口热巧克力的话,他差点儿就要信了。   他忍笑,“算了,你还是吃豆干吧,这是五香的,没有辣椒。”   到此刻,晏云澈总算是相信祁秋年确实只是单纯的来找人陪他吃夜宵的了。   总觉得有些无语和无奈,隐约还带着几分好笑。   这人的分寸感呢?大半夜的。   晏云澈也不再挑战自己的味觉,老老实实吃了一些没辣椒的小零食,口感确实丰富,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难得多了几分好奇,这祁秋年从前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国度里?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开口问。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那位苏施主和他的妻女,你安排去了老宅子?”   祁秋年点点头,随口回答,“毕竟他们是一家三口,住我家多少都有些不方便,他们也不自在,那边宅子反正空着,而且,我年后要苏寻安帮我跑一趟建渝州府。”   他隐去了修补水利的事情,把培育水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哪怕达不到后世两千斤的产量,能增产几分算几分,有袁老爷子的书在,哪怕是时代技术受限,至少达到亩产千斤是可行的。   晏云澈颇为意外,他意外的并不是祁秋年重用苏寻安,而是意外祁秋年对百姓做的那些事情,这高产量的水稻,一旦培育出来,受益最大的还是百姓。   爱财的商人,疏财的侯爷,让他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割裂感。   或许是深夜更适合谈心,他思索片刻,问出了很久之前就好奇的问题。   “你似乎对百姓抱有一种补偿的心态。”   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尽管他不想承认,想冠冕堂皇地说自己只是想让大晋发展得更好,让自己以后的生活能便利一些。   但是实际上他明白的,上一世他虽然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没有害过人,但他并不确定三皇子拿了他的银子,到底做过些什么蠢事儿。   是否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了那些无辜百姓的生活。   尽管,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每次派人来找他要钱的时候,多半是为了名声,要去撒钱做善财童子,彰显自己的贤德,百姓也确实有获益。   但谁又能说得清楚晏云耀到底在百姓身上花了多少呢?剩余的钱是不是又拿去暗处害人了呢?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太会演戏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死在晏云耀手上,他也不太能相信晏云耀居然是那么一个傻逼玩意儿。   重生回来,对百姓补偿的心态,他都藏得很好,可是晏云澈居然看出来了。   他没有因此感到害怕担忧,只觉得心里舒畅。   他意外闯入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从前二十年的生活,教育,让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举目无亲,心里还压着仇恨。   可此刻有人懂他,且尊重他,尽管这个人并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也并非是晏云澈读出来的,是晏云澈的切身感受。   “敬你。”祁秋年举杯,顺口扯了个谎,“我祖训有言,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应该共同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晏云澈不全信,但也举杯回敬,喝了杯中的可乐。   气泡充足,让晏云澈难得失态,打了个小小的可乐嗝。   “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笑得不能自已,总觉得现在的画面太割裂了,佛子大人喝可乐诶~   晏云澈的目光尽是无奈。   “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泡茶吧。”   晏云澈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夜深了,茶水影响睡眠。”   “好吧。”反正祁秋年也就是随口一说,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城外的灾民少了很多,都安置妥当了吗?可别再出什么意外。”   这几天他没怎么过问城外的事情,但战止戈还在城外维持秩序,祁秋年相信舅甥俩肯定聊过这个话题。   晏云澈颔首,“京城周边的寺庙安置了不少灾民,京城里之前有空置的善堂,接纳了一批孤寡老人和无人照料的孩童。”   还有周边的村庄,也在官员的安排下接纳了想要留下定居讨生活的灾民。   其余的,权贵们也自发安置了一部分,有的签了卖。身契,成了家仆,有的临时雇佣,做点苦力活儿,至少混口饭吃不成问题。   还有不少是去祁秋年的工厂应聘打工了,哪怕是不给工钱,他们也愿意。   所以目前看来,城外的灾民比之前少了很多,他们大部分都是等着年后返乡的,但冰屋和草席棉被,还有棉衣都已经逐步发下去了。   赈灾粮也没有断供,即便是没法出去做工赚钱的,都能维持温饱。   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饿死或者冻死人的情况。   还有晏云澈安排的大夫,也一直轮换留守在城外,有情况都立即医治,而治疗的费用,没让灾民自己掏钱,都是极乐苑出的。   至于别的州府,晏云澈也有听闻,皇帝把祁秋年赈灾的方式复刻了下去,也都进行得不错。   旱灾带来的流离失所,成了百姓们的守望相助。   祁秋年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要熬过去了。”   “托侯爷的福。”晏云澈举杯遥敬,“此前,若是没有闯丞相府的那一遭,侯爷必然又会得到陛下的赏赐。”   祁秋年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还是那句话,风头太盛,过犹不及。   吃饱喝足,他打了个哈欠,“给我找间屋子,今晚不想回去了。”   对于他的大胆和直接,晏云澈表示无奈,让居士带他去旁边的屋子,“早些休息。”   祁秋年后知后觉,“我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晏云澈:“.......侯爷不觉得现在说这个话已经太迟了吗?”   祁秋年没脸没皮笑得不行,“还是仰仗佛子大人对我的纵容,让我能完全信任我们之间的情义。”   要是普通朋友,他才不会大半夜找人吃夜宵呢。   他眨了眨眼,“晚安。”   晏云澈目送他进屋,这才招呼了居士进屋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   转而,佛子大人也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这么不着调,似乎也不错。   头一天睡得太久,祁秋年在极乐苑就当是睡了个‘午觉’,天刚亮的时候他就醒了。   耳边传来诵经声,屋里有热水,祁秋年简单洗漱了一下,循声找了过去。   是居士和尚们在做早课。   祁秋年没有打扰,也找了个蒲团在最后面跪坐下来,妄图洗涤一下自己的心灵。   可是他完全听不懂,注意力很快就跑偏了。   隔着人群,祁秋年一眼就看到了晏云澈的光头,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觉得佛子大人的头型都这么完美,枕骨圆润,后脑勺都与众不同。   一直到早课结束,晏云澈起身回头才看到祁秋年,“起这么早?”   他是有听闻的,祁小侯爷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要是没重要的事情,一般都要睡到日晒三竿。   祁秋年十分自然道:“昨天睡太久了,不怎么困,早饭吃什么?”   晏云澈:“.......”   睡前才吃了那么多?现在又饿了? 第34章 玻璃   幸好极乐苑并不缺他一顿早餐,清炒的豆苗配上糙米粥,健康又养生,就是清淡了点儿。   半夜吃了重口味零食的祁秋年表示很满意,清清肠胃也不错。   “今日得闲?”晏云澈陪他吃完,“不若带我去你的厂房参观一下?”   “可以啊,马上就要完工了。”祁秋年大手一挥,“走,现在就出发,等等,还是先回去一趟,把煤球带上吧。”   总不能一个冬天都窝在家里,小猫咪都得胖成球了。   煤球一大早发现枕头边上的铲屎官不见了,气呼呼的不肯吃早餐,祁秋年回去接他的时候,一边哄一边喂异能,小猫咪才傲娇的表示他原谅铲屎官了。   到了马车上,见到另外一个身上很好闻的铲屎官,小猫咪更开心了,喵呜喵呜地就蹭了过去。   祁秋年酸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煤球是你的小猫咪呢。”   晏云澈不搭话,揉了揉煤球越发厚实的皮毛。   小猫咪雨露均沾,又来蹭了蹭祁秋年。   正牌铲屎官终于满意了。   刚出城,就见到那一座座如童话般的冰屋,周边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这冰屋若非是用来安置灾民的临时住所,放到后世,都得是一个网红旅游打卡景点了。   只可惜,等天气回暖,这景象就看不到了,但也庆幸,等开春,这些百姓就能回家了。   京城离工厂并不远,出城两里路就到了。   冬日的天地辽阔,还在官道上,就能看见热火朝天的景象,民夫们喊着号子,妇人们在棚子里烧水煮饭,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整个画面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祁秋年关上车窗,“看着就差上房梁封顶了,本侯带悟心大师去参观一下?要不然大师再给我的工厂开个光什么的?”   晏云澈:“……”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   马车行至工厂的大门口,祁秋年带着晏云澈下了马车,煤球跟着跳下车,没走两步,又一个弹跳,缩进了晏云澈怀里。   地上冻jiojio,小猫咪才不要受冻。   祁秋年啧了一声,小声埋怨,“懒死你得了。”   “不碍事。”   不少的民夫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热情地给祁秋年和晏云澈行礼问安。   大多数都是灾民,他们心里记得呢,是小侯爷和佛子给了他们这一条活路。   还有部分是京城周边过来做工的,他们也感念小侯爷的仁义,从前出去打临工,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方的雇主。   从早到晚都有热水,想喝水就自己去倒,包的餐食也是大馒头,菜里面还有肉呢。   要是发生意外,受伤了也有大夫包扎上药,还不用给钱。   “在工厂不必这么拘谨。”祁秋年让大家免礼,“本侯就是带佛子过来参观一下,大家都忙活自己的去吧。”   大源在里头算账,听到声音也赶紧出来了,“拜见佛子,侯爷,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外头可冷得很,不如去办公楼坐坐。”   “就是过来看看,你带我们走走。”祁秋年让大源带他们进去。   一边走,他一边问进度,“还能有多久完工,后续开工的原材料,工人都找好了吗?特别是特殊生产线的技工。”   “最快还有五六日就能彻底完工了,工匠也都找好了。”大源这短短的小几个月,已经成长了不少,汇报起工作也一丝不苟。   他道:“有部分工匠是在灾民那边招的,您还别说,手艺人还真不少,也都签了保密协议,违反协议的代价是他们赔不起的。”   至于特殊生产线,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现在这一批技工都安置到宿舍里去了,平常也没闲着,都乐意帮忙干点杂活儿。   宿舍靠山脚下,当初祁秋年就是想着或许要安置灾民,最先建好的就是宿舍,   面积不大的两层小楼,都是联排的,跟七八十年代的房屋结构有些相似。   楼上几间小卧室可以住人,楼下是生活区域。   这些上下两层的小楼还是给技术工人,或者小领导住的,一家四五口人住一起也没有问题。   普通工人就是两人一间,面积比较小,但日常生活是能转得开的。   也是两层楼,分了男寝和女寝,以后如果表现好,升职了也能住连排小楼。   现在宿舍里面,除了招来的技术工人,就是平时来这里上零工的灾民,晚上也会在宿舍里面打地铺休息。   还有些不打算返乡的,也准备签了保密协议,留下做普工了。   这些连排的红砖小楼,从前都没人见过,面积自然比不上宅院气派,甚至是村里自建房的面积都不如,但新鲜感足够,大家的接受度也更高。   再则,大多数工人都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现在有住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祁秋年提点大源,“如果有机灵的,会来事儿的,你也给自己培养几个帮手,后续开工,还得要提拔小组长这一类的管理,先前把策划案都给你看过了,你心里要有数。”   大源连连点头,“还在观察呢,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后续小的都会统计起来给您过目。”   “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带佛子转转。”   晏云澈一直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不得不说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不管是他眼看着大源这个胆怯的村少年快速成长为祁府能担上事的管家,还是那一排排的小楼宿舍和即将完工的厂房。   走了一圈儿,祁秋年又带着晏云澈去了办公小楼歇息,毕竟佛子还抱着大胖猫呢,估计胳膊不轻松。   “感觉怎么样?我这工厂不错吧?”   “很好。”晏云澈不吝夸奖,“小侯爷管理下人也很有一套。”   祁秋年稍微得意了一下下,“我祖上都是做生意的,知人善任,也算是我们祁家的传统美德了,嘿嘿。”   倒是第一次听祁秋年说起自己的家人,晏云澈难免好奇多问了一嘴,“你的父母?”   祁秋年的眼神中带着温情与惦念,还有些难过。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是在外求学的时候,家中遭遇了天灾,原本我家中富庶,情况还好,后来有亲戚过来投奔,父母心善,留下了他们,结果没想到那些所谓的亲戚一开始就是想要谋财害命。”   那时候国家为了整合资源,修建避难基地,不少富商都捐献了物资,以求最先带家人进入基地避难,动植物变异,实在不是普通建筑能抵挡得了的。   他家父母原本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没想到那些畜生会害了他的父母,然后拿着父母的物资去了基地。   “节哀。”晏云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是我多言了。”   祁秋年微微摇头,“没关系,我来这里之前就给他们报仇了,一个没留,是不是特别残忍?”   “不算。”晏云澈这个和尚并没有说出什么以德报怨,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这种蠢话。   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   祁秋年心底一软,“都过去了,我该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或许他心底没那么难过,那时候已经进入了末世,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了,灾难横行,动植物变异。   即便是在那个世界活下来,未来也是受罪罢了。   祁秋年总想着,他都能穿越,他的父母未必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   而且,他总觉得,他能穿越和重生其实是和他们祁家的祖传空间有关系。   是的,他有空间,他父亲也有,所以他的猜测未必没有道理。   其中奥妙和真实性,他已经没法深挖了,只当是心中美好的念想。   先不说这个了。   晏云澈主动岔开了话题,“小侯爷的玻璃厂是准备做什么成品?”   寻常的琉璃多为观赏性高的摆件。   祁秋年笑得神秘,“当然是以实用性为主了,具体是什么,过两日给你送极乐苑去。”   “你倒是慷慨。”毕竟琉璃不便宜,与琉璃相似的玻璃的价格也该不低的。   祁秋年:“原材料不值钱,再说了,就我们俩的关系,还能用钱去衡量的吗?”   说得窝心。   晏云澈知道,这人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算纯粹,是为了在京城有个靠山,或者说是为了他从来都读不到的‘复仇’,但接触下来,才知这人确实值得深交。   “方才,我见着还有一栋小楼是才开始动工修建,那是准备做什么?”   “做学堂。”祁秋年说,“想要留住技术工人的心,除了一纸合同,福利自然不能少。”   那学堂就是给工人的子女准备的,家中只要有一人在工厂上班,直系亲属,都有两个免费的名额可以入学。   如果超出两个孩子,也只需要交很少一部分的费用。   而且不光是免学费,学杂费,笔墨纸砚也都由厂里包了,不算是一笔小费用了。   学堂只收十到十五岁的孩子,只用上三年,日后不说能有多高的学问,至少识字,算数,明理是没有问题的,此后也不用再做一个睁眼瞎了。   想要再往上学,考科举,那他就管不到了。   至于大人们,轮休的时候也可以去学,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反正也都是免费的。   晏云澈听明白了,不由得感慨祁秋年确实是太会拿捏人心了。   寻常百姓家里,想要读书识字,太难了,不光是束脩,书籍,笔墨纸砚的开销,一些龟毛的教书先生,还有诸多麻烦的规矩。   他的关注点也不止是如此,“子女?”   祁秋年瞬间明白,微微挑眉,“怎么?莫非佛子也认为女孩儿不能读书?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晏云澈轻笑,“佛曰,众生平等,在我看来,如今这世道,真正做到的,也只有你祁小侯爷一人了。”   祁秋年也回之一笑,“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条件的话,都应该去读书明理,孔圣人言:有教无类,我从来不会觉得女子不如男子,所以更不应该让女孩儿困在家里,她们也可以去做工赚钱,也可以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一辈子生活在深宅后院,困在灶房那一亩三分地。   说得是很有道理,但晏云澈却不怎么看好,“即便小侯爷做到如此,工人恐怕也未必愿意送女孩来读书。”   且先不说男女大防,半大的孩子,不分男女坐在一个学堂读书,是否有碍名声的问题。   就说现在半大的小姑娘,七八岁就该帮家里做做活儿了,日常烧水洗衣做饭,给家里减轻负担。   要是都送去读书了,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而且对于基层百姓来说,他们愚昧的思维,根本意识不到女孩儿读书的好处,只知道男孩儿读书以后能考科举,能光耀门楣。   女孩儿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最后不都得嫁人?   祁秋年扬眉,“工人必然会迭代更新,我的工厂也还会扩建,还有别的行业要做,以后的工人先从学堂里择优录用,而且,我的工厂可不止招了男人,女性岗位也是不少的。”   不止如此,他还和王程打了招呼,王家的布庄,如果以后需要招收织女学徒,也从学堂里优先选择。   因为珍妮纺织机和缝纫机,王程近些日子那是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感念祁秋年的恩情,招工这点儿小事儿,完全不成问题。   哪怕是让王程把学堂里的女工都招了,他也完全可以应得下来。   晏云澈眉目笑意荡漾,这人还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夫子可找好了?”   祁秋年点头又摇头,“灾民里找了个童生,刚开始教最基础的识字算数没问题,就是为人太迂腐了一点儿。”   那人听说要收女学生,虽然没有激烈地反对,但那表情也不太好看,显然也是不太乐意。   他想,如果那个童生不是沦落成灾民,还有家小要养活,恐怕都不会同意来这里教书,还只说了先教一年。   所以祁秋年也在犹豫,他并不喜欢这种读了一点书就高高在上的迂腐书生。   只是这夫子太难招了。   灾民里原本识字的就不多,有功名的那就更少了,祁秋年也不可能只要求夫子会识字,童生也算个基础门槛。   而且多数读书人都清高,不一定愿意做个教书匠,还是男女都有的平民学堂,大概是怕辱没了他们的身份?   但如果不去灾民里招人,去京城招人,那可就更难了。   京城里会读书识字的多,只不过但凡有点功名的读书人,都想继续读,考科举,以后做官。   学识实在是无法更进一步的,也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或者族中也早有安排。   根本轮不到他去招人。   晏云澈知道他的为难,思索片刻,“你可介意曾经的右相党?”   曾经的右相党?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皇子妃的娘家,右相冯良那一个派系的?   祁秋年刚听完就觉得感官不太好,不过晏云澈既然能提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劳烦佛子大人与我细说一下。”   “右相的父亲,是曾经的太傅,这个你已知晓,他门生众多,自然是有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   晏云澈要说的这个,是个没落士族的寒门子弟,叫瞿雁归。   瞿雁归读书的天赋不算高,但背负着重振门楣的重任,三十多岁了才吊车尾考上进士,不算迟,也还算是个热血的年纪。   天下学子都崇拜老太傅的学识,他也不例外,最终拜投在了老太傅门下。   结果时间长了,瞿雁归就发现自己与老太傅的理念不合,与冯良的为官之道也相悖,那人也正直,不肯妥协,自此展开了矛盾。   前有冯老太傅压着,后有右相冯良在朝堂上风生水起。   瞿雁归的官场之路并不顺利,最终没几年就辞了官,做了个田家翁。   喔,祁秋年了然,那是被职场霸凌了呀。   跟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派有矛盾的,都是他朋友,诶嘿~!   “只是,那瞿雁归也算是个世家子,虽然家族落寞了,但必然会有祖产,必然不缺教书先生这点钱,会同意来工厂里教书吗?”   “侯爷只需修书一封,把有教无类的话题与他探讨一番。”   祁秋年像是突然发现了华点,“你怎么这么了解?跟瞿雁归很熟?”   晏云澈:“几年前,瞿雁归辞官之后很颓唐,想过出家,来了我修行的皇家寺庙,短暂地接触过一些日子。”   原来如此。   祁秋年心里有数了,也不耽误,当天回府就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一封信。   写完了才记起,他不知道地址,晏云澈似乎也忘了说。   瞧,两个成年人闲聊的时候,凑不出一个脑子。   祁秋年也只得装好信封,转身出门,拜托晏云澈帮忙寄送一下。   这信寄出去,一直到年跟前,也没收到回信。   祁秋年虽然有些急,却也没有办法,实在是不行,他想想办法去外乡找几个穷秀才过来。   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他给六斗就是了。   咳,说笑了,他可以资助有天赋的穷秀才读书科举,让他们轮流给孩子们上课就行了,反正他也不要求这些书生能把孩子教成未来的文学家。   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问题。   工厂已经正式启动,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争取早日上市。   祁秋年在京中开的玻璃专卖店也在如火如荼地装修,如今他是侯爷了,在京城中购买商铺,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困难了。   同样是三层楼,后面还带一个可以住人的院子呢,改建成宿舍,以后营业员都能有个住的地方,上班也方便。   虽然不是开在朱雀大街上,却也是一条十分繁华的商业街,卖的也多为古代‘奢侈品’。   祁家玻璃专卖店,就叫这名,通俗易懂,除了卖玻璃制品,还承接私人定制玻璃窗以及玻璃暖棚。   这日,祁秋年正在店里组织工人安装展示柜,来了个小厮,穿得还挺华丽。   “祁小侯爷,我们家掌柜有请,请您移步去斜对面茶坊一叙。”   祁秋年抬眸,态度并不热络,“你家掌柜是谁?若是有生意要谈,也提前该约个时间,坐下慢慢聊。”   潜台词就是,你家掌柜请我,我就一定得去吗?   小厮躬身,“我家掌柜便是琉璃阁的卢老板。”   琉璃阁,背地里是晏云耀的产业,这一点,他上辈子都不知道,还是晏云澈前段时间告诉他的。   藏得够深啊。   祁秋年思索了一会儿,“带路吧。”   迟早都要对上。   这次他的玻璃专卖店对上晏云耀的琉璃阁,跟上次食之禅送冰活动对上赫家冰铺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他倒是要去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茶坊的雅间里,那位卢老板看起来大致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衣衫华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瞧着应该有几分外族人的血统。   “小侯爷。”卢老板规矩行礼,“今日是鄙人冒昧了,小侯爷恕罪。”   说罢,他就打开身旁的盒子,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金条。   祁秋年挑眉,“卢老板大手笔,是想要把我的玻璃专卖店买下来?”   “非也,今日请侯爷过来,也只是想同小侯爷合作一二,金条是给侯爷赔罪的。”   祁秋年坐下,也不搭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气氛有些沉默,过了许久,那卢老板才沉不住气了。   “祁小侯爷,不知贵店的玻璃是什么价格?”   也不等祁秋年回答,他继续说,“若是要订购食之禅的那种门窗,作价几何?”   这是来打听价格来了?   祁秋年琢磨着,琉璃和玻璃,也算是个同行了,打听同行的价格,不奇怪,但这么直接找上门的就奇怪了。   更何况,这卢老板背后还是晏云耀。   “卢老板还是有话直说吧,本侯不喜欢拐弯抹角。”   “侯爷爽快。”卢老板给他添了茶,“那在下也就直说了,我们商人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希望侯爷的玻璃专卖店也多赚些,赚个盆满钵满。”   嚯,这还是真的够直接的,就差直接把警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潜台词就是希望祁秋年不要把玻璃卖得太便宜了。   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把祁秋年放在眼里。   祁秋年也不在意,有谁知道卢老板背后是晏云耀呢?晏云耀不是要藏起来做幕后之人吗?   嘿,那他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他堂堂一个县侯,为什么要给一个‘低贱’商人的面子?   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祁秋年也拿出自己的气势,甚至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本侯想卖什么价格,还轮不到卢老板来说三道四吧。”   卢老板也沉得住气,直接把金条推了过去,“这是给侯爷的诚意。”   “不管你什么诚意,本侯爷想卖什么价格,都跟你没有关系,若是卢老板想给家里做全屋定制玻璃窗,本侯爷倒是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祁秋年大致能猜到晏云耀和卢老板的意思,他们是做琉璃生意的,自然能看懂琉璃和玻璃十分雷同,原材料应该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心里清楚,玻璃和琉璃的造价并不高。   从前琉璃能卖出天价,自然是占了个‘稀奇’,奇货可居罢了。   还有各种文人墨客,世家权贵的追捧,导致琉璃的价格是一年比一年高。   如果有更实惠,甚至品质又不输琉璃的商品,那自然是要撞一撞了。   从前不知道琉璃阁背后是晏云耀的时候,其实祁秋年并没有想过要去冲击其他琉璃商人的生意。   现在知道了,那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晏云耀那个琉璃阁,里面卖的琉璃不都是观赏性强的摆件多嘛?   祁秋年的审美经历过后世百花齐放的熏陶,见识过的摆件数不胜数,都要比如今的审美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除了摆件,还有各种成套的玻璃餐具,双层的镂空雕花茶具,甚至还能帮客户定制族徽,直接印在商品上面。   工艺虽然有点儿复杂,但祁秋年有一套需要用电的专业设备,装上太阳能发电机,基本上能带动。   能操作这个设备的,都是让大源买回来的工匠,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他要走的就是个奇货可居,然后又要比琉璃阁的价格低上几分。   甚至,祁秋年还弄了一个秘密武器,他相信,没有古代人能拒绝这个秘密武器。   除了这些,还有中端产品,属于普通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的,比如说镜子,从半个巴掌大小,到落地镜,还有功能性的放大镜,老花镜,近视眼镜等等。   窗户私人定制和暖棚定制,也不会价格离谱,属于中端消费,京城里富人多,也不会缺客户。   至于低端产品,属于是造福百姓了,价格定得很低,绝对物超所值。   别的先不说,就说八、九十年代风靡全国的保温瓶,甚至到他穿越前,还有不少家庭里在用呢。   他都还记得自己上初中住校的时候,几乎是人手一个保温瓶,内胆大约是五升左右。   滚烫的热水装在保温瓶里,只要不频繁打开,第一天几乎完全不会凉,第二天第三天也能持续保温,   总之,保温四五天到温水的程度,完全不是问题。   除了热水能保温,冰水也是一样的,只是效果会差一点。   普通百姓可不比富贵人家,平时想喝一口热水,那都麻烦得很,更多的都是直接喝生水,要么就是烧好热水,然后倒水壶里,不能保温,到最后还是只能喝冷水。   夏日还好,这冬日喝一口热水,真的太难了。   也庆幸,这个时代的医疗并不算十分落后,百姓也有常识,知道喝生水不太好,从前是没得选,以后有保温瓶,价格也不高,那多数人应当还是愿意去尝试的。   卢老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鄙人今日给家中预定一个全屋定制的玻璃窗,不知作价几何?”   如果知道玻璃窗的价格,应当大致能猜到其他商品的价格区间。   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祁秋年脸上来了。   他不慌,拿出商人嘴脸,“我们诚信做生意,私人定制,需要去贵府实地测量,方才我也答应了卢老板要给个折扣价的,如果卢老板诚心要定制,待会儿就让工人去测量,如何?”   卢老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   祁秋年伸手拿了一根金条,“这便当作是定金了,其他的款项在测量之后都会写进合同里,分两次付清,第一次是玻璃进家门,第二次是全部装订好,验收完成之后再付尾款。”   卢老板见他拿金条当定金,后续还有两次的费用,脸色好看了不少,他不怕祁秋年的价格贵,怕的是他太便宜。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祁秋年心情不错,这还没开业,生意就来了,赚谁的钱不是钱呢?   他得要去找测量工人好好说说,问一问卢老板要不要玻璃雕花什么的,价格给我往死里加,最好把羊毛都给他薅秃噜皮。   呵呵,能赚晏云耀的钱,那他可太开心了。   诶嘿,他要一边赚他们的钱,一边又要让他们无钱可赚。   算盘珠子打得叮当作响。   这种好事情,怎么能一个人偷乐呢?好事情,当然要找好朋友分享啦。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又带了一个测量工跟他一起去了极乐苑。   下一任佛子诞生之前,极乐苑都属于晏云澈的,好邻居呢,又这么关照他,他给晏云澈的门窗升个级,没毛病吧。   晏云澈看着风风火火的祁秋年,倒是没说出拒绝这种煞风景的话。   “心情这么好?”   祁秋年三两句把事情解释了一下,晏云澈笑他促狭。   “你就笑吧。”祁秋年摊手,“还有一面大镜子,明天会给你送过来,到时候又得借佛子大人您的势了。”   说着,他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先看看,感觉如何?与铜镜相比,有市场吗?”   小镜子清晰得几乎可以看得见脸上的绒毛,做工也精致,铜镜虽然清晰,但不如这玻璃镜通透。   如果镜子的形制有大有小,或者还能定制,想必京城里的小姐夫人定然拒绝不了。   晏云澈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借势,大一面镜子,几个人抬着穿堂过市,这小侯爷是让他给打广告呢。   “随你。”   晏云澈并不在乎。   翌日,大上午,街上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几个穿着统一的店员,抬着一面一米x两米的镜子,热热闹闹地走过街市。   也不是纯粹的秃镜子,镜子周边木质雕刻,莲花,禅语,相互交织,搭配起来,氛围感顿时就拉满了。   百姓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我的天,这是镜子吧?”   “哪有这么清晰的镜子?还这么大一面镜子?”   “这跟咱常见的那种磨出来的铜镜不太一样呀。”   “昨晚被冻蚊子咬的包都能看见。”   “瞧着,倒是和食之禅的玻璃窗有些相似。”   “嘶~这怕不是玻璃镜吧?这得多少钱啊?”   “啧啧啧,瞧着都买不起。”   ……   玻璃专卖店的营业员也开始行动了,“诸位父老乡亲,祁小侯爷的玻璃专门店,后日就要开业了。”   营业员们穿梭在人群中。   “玻璃镜有大有小,大的自然贵一些,像我手中这个,半个巴掌大镜子,不过也就十来两银子。”   有人一听,这么通透的镜子居然只要十来两银子,顿时就激动了。   又有店员高声,“大家可以来我这里领一枚弹珠,免费的,一人一颗,希望大家可以自觉,不要多领哟,如果领了不喜欢,还能拿去店里置换,一颗弹珠能抵用五两银子。”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要买别的,比如说买一块十两银子的小镜子,能用弹珠抵用五两银子,您只需要再付五两银子就够了。”   弹珠里面是做了彩色花纹的,阳光下璀璨生辉。   百姓们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从前,琉璃都是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可求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还是食之禅的窗户让他们开了眼界呢。   京城里确实有一家琉璃阁,迎来送往的非富即贵,他们更是敢都不敢进去,只远远地瞧过几眼。   如今祁小侯爷居然这么大方,这珠子虽然叫弹珠,但看着也是玻璃啊,而玻璃在他们眼里,跟琉璃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比琉璃更通透一些。   当即就有学子要为弹珠赋诗一首,甚至还想穿绳挂腰间作装饰呢。   多漂亮的珠子啊。   百姓也在议论,这一颗弹珠应当也不便宜吧?这居然也能免费赠送?   祁小侯爷也太大方了吧!   穿着统一店员们都背了好大一个兜子,里面全是弹珠,走动起来还有弹珠摩擦的声响。   “都别急,大家慢慢来啊,一人一颗,送完为止,记住了,祁家玻璃专卖店,后日后正式开业,欢迎各位父老乡亲们进店选购。”   人群中,有人问,“我买不起,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了。”店员态度特别好。   “您也别说买不起的话,寻常的玻璃制品在我们侯爷的店里不算昂贵,您可能只是暂时手里头困难,未来必然会发达,所以暂时银钱不趁手,买不起也没关系,可以先去看看,等发了大财再带回家。”   说得是真让人窝心。   不少人家心里都有成算,拿了玻璃珠,还能抵用五两银子,他们就先去看看,买个十两银子的玻璃镜,也算是照顾小侯爷的生意的。   这点小钱,他们京城百姓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们现在还感念小侯爷几乎无偿的教他们用硝石制冰呢。   等到明年,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用得上冰了,这是从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祁秋年又一次成了京城里的话题中心,而话题中心的祁秋年正在极乐苑,跟晏云澈一起喝茶呢。   也是在等镜子送过来。   门窗已经逐步开始安装了,顾及这里居住的除了晏云澈这个佛子,还有居士和尚,玻璃并没有雕花镂空什么的,都是最朴素的。   “到时候你再给室内安装一个窗帘,拉上窗帘能挡光,也能保护隐私。”   晏云澈略微颔首,“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透明的玻璃窗,透光,整个屋子里都亮堂了,又有一点不好,外头完全可以看清里面,对于含蓄的古代人来说,还是加上窗帘更合适。   他之前也在祁秋年的府邸里见过,窗帘加玻璃窗,简直是最完美搭配。   “你可以做双层的窗帘,一层透光的纱帘,拉上不影响光线,外头也看不清里面,再加一层厚的,可以挡光。”   晏云澈自然说好。   穿堂过市的镜子,终于在历经风霜之后,来到了极乐苑。   “镜子要放在什么地方?”祁秋年按照自己的常规思维问道:“放在卧房里,或者衣帽间,更衣室?”   晏云澈这个古代人并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在卧房里放那么一大面的镜子,也根本想不到穿上衣服之后还能在镜子面前臭美一下。   或者,还能在镜子面前做点什么不过审的事情?   所以他拒绝了祁秋年的提议。   “还是放在书房吧。”   祁秋年也没多想,更没在意,镜子这种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   “你放书房也行,后天就开业了,你来不?”   晏云澈犹豫了一下,“你请小舅舅了吗?”   祁秋年一愣,显然也是想起了战止戈在食之禅开业时的骚操作,餐厅开业,热闹一点也就罢了,这玻璃专卖店开业,风风火火的让马队来跑一圈?   得了,还是别了吧。   他弱弱的,“现在还没请,要不然不请了?”   晏云澈没忍住笑意,“罢了,还是请吧,前些日子他在城外安置灾民,不眠不休的,昨日才办完回了国公府。”   祁秋年也笑得不行,“等会儿我让人送镜子过去的时候,顺道送请帖吧。”   晏云澈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也是同我这一般的大镜子?京中还送了哪些人?”   “当然不是,这大镜子是要留着卖钱的。”   他说:“止戈兄的镜子只有你一半这么大,还有之前在城外仗义执言的小郡主,也跟止戈兄的镜子一般大小,之前食之禅的高级贵宾,送的是一尺左右的梳妆镜,这原本就是要给他们的充值福利。”   不知道为什么,晏云澈总觉得心里特别舒畅。   默了默,他又道:“恐怕你还得要送一面镜子出去,不能比我这一面差。” 第35章 进宫   还要再送镜子?还不能比这一面雕花大落地镜差?   祁秋年一头雾水,“这京城里,谁还有比我俩感情更好?值得我去送雕花落地镜的?”   可都是等着赚钱的呢,他又不是散财童子。   晏云澈揶揄:“你把陛下给忘了。”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是。   他骨子里天生就缺乏对皇权的敬畏,这种状态在这个时代是很恐怖的,幸好他足够清醒,有这个意识,每次见老皇帝,他都要三思而后行,到目前还没犯什么错。   只不过出了宫门,他就放飞自我了,这段时间,他也没去上朝,宫里也没通传过。   他培育其他种子的事情,华公公倒是派小太监来问过,他也送过几次新鲜蔬菜进宫。   这次送玻璃镜子的事情,确实是他太疏忽了。   玻璃跟餐厅的生意不一样,尽管他要跟琉璃阁打擂台,部分价格低于琉璃阁,但总归他还是个暴利行业。   而且,之前食之禅的高级贵宾他都送礼了,皇帝那边总不能不送。   “多亏你提醒我了。”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我刚好有一面镜子的镜框比较适合,我下午就给陛下送过去。”   要给皇帝送镜子,总不能派个店员过去,还是得他亲自去。   晏云澈笑他想一出是一出,“要我陪你一起进宫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就要点头,但转念又拒绝了,“你跟我一起,说不定陛下又要拉着我们聊上半天赈灾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吧。”   到时候他一个人,稍微寒暄几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开溜了。   晏云澈倒也没强求,“那我也正好进宫去探望一下母妃和承安。”   说到晏承安,祁秋年若有所思,然后看了看周围,鬼鬼祟祟凑到晏云澈身边,超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们家都没想过要让承安做皇帝吗?”   耳边的热气升腾,晏云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居然如此敏感,敏感到他差点儿忽视了祁秋年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侯爷慎言。”晏云澈略微往后退了一点。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就随口问问,这也没外人。”   他也是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总归不能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登上皇位,而老皇帝年纪不轻了,没几年功夫了,下一个皇帝也关乎到他以后的生活呢。   老皇帝总共十三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的嫡子,只是大皇子早夭了,二皇子也没听到任何响动。   甚至民间都没有任何关于二皇子的消息,皇后娘娘也很低调,是左相的亲妹妹。   按照朝堂势力来说,二皇子其实很有优势的,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至少祁秋年加上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位神秘的二皇子。   二皇子之后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据说比二皇子小了差不多快十岁,也不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帝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出生?   这种宫廷辛秘,是外头百姓都不可能知道的消息,他也不敢随便打听。   就说晏云耀这个狗东西,母妃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外家是承平侯赫家,皇子妃是右相嫡女。   不愧是皇位热门人选,他上辈子也就是看在晏云耀这个配置,再加上贤德的美名在外,所以他才会选择晏云耀。   啧,不想这么晦气的事儿了。   接着是四五六皇子,如今年岁都不小了,也都成家了,母妃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低,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姻亲关系和人脉。   未来也都是参与过竞争的,这些年在朝堂上也经常跟三皇子一脉作对,使绊子,有输有赢。   接下来就是他面前的晏云澈了,佛子,未来的国师,地位崇高,反正是跟皇位无缘了,除非他带着战家军造反。   也不是行不通,只不过晏云澈没有这个心思,战家也没有这个想法。   八皇子和九皇子,两个是双生子,母妃也是四妃之一,只不过那位静妃娘娘很低调,家中也是武将,两位皇子刚满十六的时候,就自请去了边关历练,这些年都没怎么回过京城。   上辈子也没听到这两位皇子有参与夺嫡之争,只是后来北方边境战乱,在军营里有过短暂的两次交集,不知道后期有没有投靠晏云耀。   然后是十皇子,是晏云耀的人,上辈子他后期见过两人密谋。   十一,十二,两人都才十五六岁,在朝堂上也算是刚崭露头角,如今还看不出什么帝王天赋。   然后就是最小的十三皇子晏承安了,还不到十岁,皇帝很宠爱这个最小的儿子,以后还有佛子这个国师哥哥,外家还有战国公。   怎么看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老皇帝现在看着身体还行,再撑个几年,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晏承安那时候十几岁,老皇帝给他留几个顾命大臣,辅佐几年就差不多了。   少年天子,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个例。   所以祁秋年今天才有这么一问,要是他们有这个想法,他也可以提前筹谋嘛。   朝堂上的事情他不行,从民生或者舆论上出发,这总没有问题吧。   晏云澈定睛看了他好久,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最终他也没说什么。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祁秋年瞬间理解,好了,他明白了。   低调嘛。   承安现在还小呢,物极必反。   下午,祁秋年和晏云澈一前一后地进了宫。   祁秋年这边,让四个人抬着大镜子,后面还有几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玻璃小玩意儿。   “华公公,好久不见呀,最近可好?”   华公公亲自来接他,“小侯爷折煞老奴了,宫里一切都好。”   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一字一句都是玄机。   祁秋年顺手送了一串玻璃手串和一面小折叠镜子过去,“这是给公公的小礼物,公公可不要嫌弃呀。”   华公公推拒了两下,还是收下了,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就是许久不见小侯爷了,心里还怪念叨。”   祁秋年明白了,略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宫人收点小礼物,都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无伤大雅,皇帝也不管这事儿,只要不是刻意拉拢或者套话。   还是御书房。   老皇帝在批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免礼,先坐吧。”   祁秋年刚屈下去的膝盖立马就绷直了,他可是太不喜欢这跪来跪去的礼节了,皇帝金口玉言,他当然要借坡下驴咯。   回头就找地方坐下了。   伺候在御书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噤若寒蝉,彼此交换眼神,这小侯爷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祁秋年注意到了,原本还算自在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他是不是起太快了?是不是得做做样子?   华公公面不改色,微微朝祁秋年颔首示意,表示问题不大。   宫女适时送来了热茶。   祁秋年也不客气,“陛下这里的茶就是好喝。”   “华伴伴,去给爱卿拿一盒茶叶。”老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听说爱卿近日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朕了。”   祁秋年讪笑,“都是托陛下鸿福,臣的玻璃专卖店马上也要开业了,今日进宫,来看看陛下,也是给陛下您送礼来了。”   老皇帝脸上带着笑意,“这么久不进宫,还以为你把朕这个老皇帝给忘了呢。”   祁秋年冷汗涔涔,强行找借口,“陛下恕罪,前些日子属实是太忙了,一边要看顾生意,还要顾及城外的北方百姓,但臣时常都惦记着您呢。”   好在老皇帝也没真纠结一个年轻俊朗的臣子到底有没有记挂他。   没那嗜好。   “礼物呢?不是给朕送礼来了?”老皇帝从书案后走出来,“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也托祁秋年的福,今年冬天,宫里也多了不少的新鲜蔬菜,就是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老皇帝有时候都在想,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比大晋更加繁荣富强?物产更加富饶?   可惜,大晋如今的航海技术有限,根本没办法抵达大洋彼岸。   也只能从祁秋年的口中窥探一二了。   还不等祁秋年说话,华公公就赶紧出了御书房,招呼底下的人把镜子给抬了进来。   镜框是黄花梨木的,刻纹很繁复,刻的是山海经里的神兽。   “陛下,您瞧,这镜子太清晰了。”华伴伴笑成花儿了,“老奴从没见过这样的镜子,这镜框也刻得真好。”   不说华公公这个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就说皇帝这也被镜子给惊讶到了。   祁秋年没有错过老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喜悦,比第一次他送那套水晶红酒套装要喜欢得多。   他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老皇帝还是不识货呀,之前那一整套水晶红酒杯,在后世,也是大几千才能买一套,反而是这种镜子,网上200块钱就能买到质量很不错的了。   镜子是装了立架的,老皇帝站在镜子面前,左左右右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风姿,时不时还感慨这纤毫毕现的镜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皇帝才叹息了一声,“老了呀,岁月不饶人呐。”   日日照铜镜,铜镜昏黄,看不清细节,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多皱纹了,这玻璃镜实在是太清晰了。   虽然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皱纹,但他还是欢喜的,当即就让人给他安置在了御书房里。   “还有些什么?”   祁秋年亲自打开锦盒,“有几面方便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还有玻璃跳棋,几个把件玩物,镇纸,首饰,要有一个放大镜。”   老皇帝一一看过去,做工确实精美,也是从前没见过的款式。   “放大镜。”老皇帝拿在手里比划,“不错不错,日后看奏折,也能看清楚了。”   祁秋年想着,老皇帝可能是老花眼了,“陛下,改日臣再进宫给您测量一下眼睛的度数,就是看您是不是看东西要拿远一些才看得清?”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皇帝说,“太医也来看了,人老了,大多数眼睛都有这毛病,怎么?爱卿这也有办法治好?”   祁秋年点点头,又摇头,“不是能治好,是通过眼镜,矫正视力,眼镜的原理同这放大镜类似,今日没送进来,也是臣不知陛下眼睛的具体情况,这眼镜还是需要订制比较好。”   老皇帝,“眼镜?”   “就是可以直接架在鼻梁上,不用一直用手拿着。”祁秋年大致解释了一下。   老皇帝听明白了,“那改日送来,也给朕测一测...你说的度数。”   祁秋年当然说好,“您再看看别的,要是有喜欢的,臣再给您送一些来。”   “这跳棋?”老皇帝还挺感兴趣了,每一方都有颜色不同的珠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玩儿。   祁秋年乖巧讲解,这跳棋,玩法简单,最多可以同时让六个人一起玩,把自己的棋子,根据跳棋的规矩,跳到对面的棋格里,就算赢了。   老皇帝也难得玩心大起,“来,华伴伴,爱卿,你们来陪朕玩两局。”   两个人也只能遵命,只不过祁秋年却突然注意到华公公有一瞬间的表情不自然。   他还没细想,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这老皇帝居然还是个臭棋篓子,这么简单的跳棋,还能悔棋,小学生都没他这么能耍赖的。   “这不对,刚才这颗红珠子不是放这里的。”   “等一下,朕刚才手抖了,下错了。”   “华伴伴,你这一步棋,不该这么走啊。”   ……   祁秋年:“……”   华公公:“……”   祁秋年暗中跟华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退让,让老皇帝连赢了三把,老皇帝这才放过他们。   “行了,朕就是过把瘾,把这跳棋给承安送过去吧,还挺有趣,小孩儿应该能喜欢。”   看得出来,老皇帝确实是宠爱晏承安,有好玩的都送过去,而且还是隔三岔五地就送。   也正因如此,其他皇子才没把晏承安当对手,因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玩物丧志的。   现在很显然的,老皇帝只想把晏承安培养成一个闲散皇子,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祁秋年想到今天和晏云澈的对话,心中也暗叹。   京城啊,繁华权利迷人眼,却也步步惊心,稍有不慎,那可能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命运。   老皇帝又依次欣赏了一下别的东西,“都不错,听说爱卿还经营玻璃窗的定制?”   祁秋年闻弦歌而知雅意,但也苦了脸,这老皇帝该不会想让他把整个宫里的窗户都给换了吧?   先前给老皇帝修的暖棚都没给钱呢。   不过那暖棚的玻璃是他自己带来的,反正他也是零元购来的,没什么成本,送了就送了;但现在的玻璃可都是用真材实料,一点点造出来的,还有人工费也不便宜呢。   转而,他又突然良心发现了,建工厂的场地都还是老皇帝送的呢,豪华的府邸也是老皇帝赏赐的。   啧。   可真要给全皇宫换玻璃窗,他还是会感觉肉痛。   特别是开业在即,订制门窗的客户必然不会少,到时候都供给宫里了,客户那边怎么办?   老皇帝给他脑瓜子个爆栗,“朕像是不给钱的人?每年都有一笔款项用于宫中修缮。马上过年了,年后再动工吧。”   而且也不是整个皇宫都要换,主要的几座宫殿换了就差不多了。   其他的后妃,要换窗子,就只有自己掏腰包了。   祁秋年尴尬讪笑,没想到被老皇帝给看出来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朕还不知道你,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祁秋年脑瓜子滴溜溜地转,“那臣就先谢过陛下照顾生意了,臣给陛下打个折扣,保准给您安装妥当,还包售后,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臣也给您换。”   “你啊你啊,朕瞧着你就来气。”老皇帝又给他一个脑瓜嘣,“脑子这么灵光,结果全想着那点铜臭气了。”   祁秋年见老皇帝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也就放松下来了,“陛下,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其实都可以用钱去解决,就比如说,这次赈灾。”   这话,后世的鸡汤呢。   老皇帝第一回 听这种言论,也颇为感慨,这可都是大实话呀,户部这几年收益都不算景气,再加上北方干旱两年,那赈灾钱粮都跟流水似的花出去。   他已经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活,总不能留个空壳子给下一个皇帝吧。   倒是这次,往赈灾粮里加了麦麸米糠,粮食贪污的情况大致是没了,粮食也省了不少,而加了麦麸米糠,赈灾的粥都浓稠许多,到现在都没人来禀报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些,老皇帝看向祁秋年的目光都和蔼了不少。   “赈灾的事情,爱卿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祁秋年顺口就说了,“没什么想要的,而且这次赈灾,臣其实没出什么力,布匹是王家布庄提供的,里面填充的棉花羊毛,也都是京城里的百姓捐献的,如果陛下非要赏赐,那就赏赐京城里的百姓吧。”   老皇帝点点头,颇为满意祁秋年不贪功的做派,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看人还是很准的,面前这个他特封的县侯,确实对名利权利都不热衷。   入京都几个月了,也不见他和任何权贵走得近,哪怕是这赈灾有功,免费教全城的人用硝石制冰,不少权贵都对他另眼相看。   可依旧不见他与哪一家过多接触。   除了佛子之外,哦,对了,还有个战止戈。   战止戈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看似沉稳,但内心也颇为跳脱,又因为和老七的关系,能和祁秋年合得来,也正常。   都是同龄人。   只不过,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祁秋年先前同他说喜欢男子,还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战家可就战止戈一个男丁了。   怕是不妥呀。   祁秋年可不知道老皇帝的思想跑偏了十万八千里,但只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咳咳,陛下,要不咱们来说说赏赐百姓的事儿?”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说不定是他多心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不少,那些个嫡子怕是不行,但庶子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显然,老皇帝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赏赐百姓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先不急。”老皇帝说,“大后日朝堂就放年假了,按照往年的规矩,宫里会举行宴会,犒赏百官,你也一起来吧。”   “遵命。”尽管祁秋年并不喜欢参加这种宫宴,但老皇帝发话了,他也只能遵从。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宫宴,应当能给玻璃专卖店拉不少的生意,嘿嘿,顺便也要探查一下朝堂上的情况。   晏云澈太佛系,他得不到太多的有效信息,而战止戈这个武将,大大咧咧,往往注意不到很多细节。   想要彻底扳倒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还得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宫宴是个不错的机会。   又陪老皇帝说了一会儿话,他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开溜了,老皇帝也还要批奏折,就没多留他。   祁秋年知道晏云澈也进宫了,但潇妃娘娘在后宫,没有传召,他也不好过去,只能先出宫了。   结果没想到,他才离开御书房没多久,就有个老嬷嬷追了过来。   “小侯爷,等等。”老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潇妃娘娘有请。”   祁秋年认得这个老嬷嬷,是上次在潇妃娘娘那边见过的,“嬷嬷,不知娘娘找臣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老嬷嬷说,“侯爷跟老奴过去吧,就在御花园,娘娘今日是见了佛子送来的小镜子,心里欢喜,想见见侯爷。”   祁秋年若有所思,“嬷嬷带路吧,本侯还没去过宫里的御花园呢。”   老嬷嬷想到这位小侯爷送进宫的特效止痛药,面上也和蔼了好几分,“冬季的御花园有些萧条,小侯爷可以等开春的时候,多来看看。”   “好哇。”祁秋年也不拒绝。   宫里很大,祁秋年跟老嬷嬷闲聊着到了御花园,除了寒梅绽放,其他的花草都枯萎得差不多了。   晏云澈也还在,“过来坐,不用行礼了。”   祁秋年笑着,想到今天他在御书房起身太快,还被几个宫女太监揶揄了,索性还是微微拱了拱手,“臣拜见潇妃娘娘。”   潇妃娘娘面上带笑,“祁小侯爷过来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你与云澈和止戈都是好友,本宫也当你是个晚辈了,无人的时候,不必拘礼客气。”   【多么温柔潇洒的女子,尽便宜皇帝那个糟老头子了,哎。】   祁秋年随心感慨,晏云澈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无奈。   “果茶,喝得习惯吗?”晏云澈问。   祁秋年表示当然可以,“此前经常去你极乐苑蹭茶喝,今日又来蹭潇妃娘娘的果茶,哦,对了,陛下也送了臣一盒茶叶。”   潇妃娘娘掩唇轻笑,“这果茶是太医院给本宫配置的,小侯爷若是喜欢,等下让嬷嬷也给你装几盒回去。”   长者赐不可辞,祁秋年欣然收下,又偷偷送了一波异能过去,然后才道:“方才娘娘说当臣是一个晚辈,那娘娘也不要叫我叫小侯爷了,总觉得怪怪的。”   “那你可有表字?”这是晏云澈问的。   祁秋年愣了一下,“在我家乡已经没有取表字的习惯了,娘娘和佛子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秋年吧。”   【我父母叫我年年,但我很难想象年年两个字从晏云澈嘴里说出来,还是秋年吧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在心里傻乐,没注意到晏云澈眸光中闪烁的揶揄。   三人坐在御花园的楼阁里闲聊了一会儿,等到了刚放学的晏承安。   晏承安规规矩矩行礼,到祁秋年的时候,他也拱了拱手,“承安在此谢过侯爷的特效药了。”   还有今天父皇送来的玻璃跳棋,他也特别喜欢,只不过母妃在这里,他也不敢说出口,担心母妃责怪他不务正业。   祁秋年连忙站起来,“小皇子不必如此,我与你哥是好友,也只是恰好有这种治疗头痛的药,当不起小皇子的大礼。”   “当得起。”潇妃娘娘亲自发话了,“当年,承安算是早产,我生承安便是在这个御花园里,那个冬日比今年还冷,头痛的病症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三言两语,里面包含的信息可太吓人了。   一个身怀六甲的娘娘,怎么会突然在御花园生孩子?还是早产。   祁秋年想到,当年是战家军纯属临危受命,一举收复西北八座被侵占的城池,把西北边关外的匈奴赶回老巢,自此俯首称臣。   战家也是在那时加官晋爵,晏承安也是那时候才有的,那时候的战家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引起各方的忌惮,宫里娘娘的算计,那也太正常了。   幸好战家从不拉帮结派,目前还没有引起老皇帝的忌惮。   哎,自古武将最怕功高震主,祁秋年有时候都在想,战止戈跟他一样的年岁,在这个古代世界一直没成婚,没有后代。   未必不是为了降低帝王的戒备。   这也太难了。   祁秋年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是真心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世界,没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晏云澈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不得不感慨祁秋年的聪慧,也生出一些不一样的念头。   祁秋年,不适合这个时代的规则。   他知道祁秋年进京最大的目标是为了复仇,就是不知复仇之后,他会去哪儿?   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潇洒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晏云澈想到祁秋年或许会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浮华的地方,心中就莫名地紧了一把。   这种感觉很奇怪。   晏云澈想不明白,只当是自己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小皇子放年假了吗?”祁秋年并不知道晏云澈想了那么复杂的东西,正跟晏承安闲聊呢,“有空的话,不如跟你哥去宫外玩两天?”   “祁小侯爷。”晏承安还是很有礼貌的,“既然您与家兄是挚友,便叫我一声承安吧,若是不介意,承安也称您一声祁哥。”   祁秋年笑着,“那好吧,承安,要去宫外玩几天吗,后天我玻璃店开业,去凑个热闹?”   晏承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妃,显然,十岁的孩子还不能自己做主。   潇妃娘娘的目光却投向了晏云耀,晏云耀微微颔首,母子俩打了一阵眉眼官司,潇妃娘娘这才松了口。   “去玩吧。”   于是,祁秋年一个人带着礼物进宫,出宫的时候,带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串宫女太监。   老皇帝听了这事儿,又派人追着过来,给小皇子送了不少日常用品。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这晏承安也算是独得恩宠了。   极乐苑除了俗家居士还有和尚之外,不能住普通人,所以晏承安就准备跟着祁秋年回侯府。   反正都是邻居,也没什么差别。   “诶,晏云澈,要不然你也去我那边住几天?”祁秋年突发奇想,“极乐苑的门窗要重装,整日里乒乒乓乓的,也打扰你清修。”   晏承安并没有在意祁秋年直呼亲哥的姓名,并且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狐裘围脖裹住的半张脸也红扑扑的,显然是很期待他难得出宫这几日的生活。   晏云澈承受不住亲弟弟的目光,没忍住rua了一把弟弟的脑袋,发丝柔软,心坎也是个柔软的。   祁秋年也越想越觉得可行,“我刚搬过来的时候,家里改装,我白日里都去极乐苑蹭吃蹭喝的,而且,承安第一次出宫,独自住在我府上,我也怕他不自在。”   “那我与承安住一个院子就好。”算是答应了。   晏承安和祁秋年来了个击掌,“今天没下雪,我们晚上可以在阳光房里看星星,吃烤肉。”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弄两个炉子,佛子大人单独一个。”   晏云澈笑意中带着些许无奈,“你们先回,我回极乐苑收拾一些东西。”   “那你快来喔。”晏承安已经下马车了,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祁秋年这座府邸,从前也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府邸,后院虽然被祁秋年拿去盖暖棚种田了,但主院还空旷着呢。   还有不少的厢房。   与其单独去整理一个院子出来,不如就跟他一起住主院。   祁秋年问晏承安是否介意,晏承安能出宫一次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会介意?   特别是他进到主院之后,看到主院里的一花一草,还有各种他从没见过的装饰,装修,当即就决定要住下来。   跟随而来的宫人们会意,在府里丫鬟的带领下,开始收拾主院的厢房。   祁秋年原本想带着晏承安在府里转转,结果前面来通报,王程求见。   是有正事,他差点儿给忘了。   晏承安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看出祁秋年的为难,“祁哥,我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转转的,你先去忙吧。”   “这......,要不然承安跟我一起去书房?”祁秋年提议,“书房里有大晋没有的书籍,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方便吗?”在晏承安眼里,书房都是很重要的地方,而且他也看出来祁秋年是有要事同那位王老爷商讨,他也在书房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祁秋年拉着他就去了书房,“没什么不方便的。”   顺口,他也吩咐了一下小厮,“等下佛子大人过来,也带他来书房吧。”   书房里,祁秋年抽了几本书给晏承安,都是后世小学初中的书籍,有课本,也有课外书籍。   这些书都是他去掉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文字信息之后,重新打印装订的,他原本是考虑到厂里的工人学堂,才抽时间整理了这些书。   结果没想到啊,到现在都还没招到教书先生,所以这些书暂时只能在他书房吃灰了。   现在拿给承安打发时间也好,“如果感兴趣的话,或者有看不懂的地方,等会儿可以来问我。”   晏承安乖觉地拿了书,坐在窗边,“祁哥先忙吧,我自己看看。”   王程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还带了自己的儿子王世棋,两人拱手行礼,“侯爷。”   转而又看到晏承安,“这位小公子是?”   “朋友家的弟弟。”祁秋年不打算多说,“王老爷和王公子今天过来,是为了窗帘的事儿?”   窗户定制,价格适中,京城里不会缺客户,窗帘也算是玻璃窗的衍生产品了,当然也要跟上节奏。   祁秋年不做布匹生意,又跟王程相熟,合作几次都十分愉快,这事儿,自然就落到王程这边了。   王程乐的脸都笑出褶子了,“窗帘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根据侯爷的建议,做出了好几个不同风格的窗帘,价位也有分区。”   祁秋年点点头,“后日我玻璃专卖店开业的时候,给你们留的专柜,你得找个靠谱的人看着。”   王程颔首,“所以今天我把犬子带来了,这事儿最开始就是他在安排。”   祁秋年能明白王程的意思,他和王程交好,合作也很愉快,到底是差了年岁,而王世棋只比他小几岁。   年轻人嘛,未来的发展空间更大,要是没有意外的话,王世棋就是下一任王家的家主了,王程现在是要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呢。   王世棋也在这个时候递上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做的一些款式,请侯爷过目。”   祁秋年接过来,翻看了起来,不得不说,王家父子俩都真的是做生意的料。   先前大晋也有类似的窗帘,但跟祁秋年概念中的窗帘完全不是一回事,纯粹就是一块布。   而真正的窗帘,他需要褶皱感,垂坠感,却又不能显得过分沉重,还得要有质感,特别是能去订制玻璃窗的都是有钱人,窗帘的档次绝对不能太差。   王程父子俩只在食之禅见过装饰用的纱帘,来他府上,才算是见到真正的窗帘,不过他的风格都比较统一,看着清爽。   但王世棋给的图册,却有不同的审美,几乎把各个年龄段,各个层面的顾客都顾及到了。   “做得很不错。”祁秋年也不吝夸赞。   在祁秋年眼里,王世棋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后世,这个年岁可能刚高中毕业,可是古代的十八、九岁,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叮嘱了两句,“后日早些过来。”   “是,侯爷。”王世棋很上道,“开业那日,侯爷店里可能忙不过来,我还准备带一些家丁过去帮忙。”   祁秋年点了点头,承了这个情。   王程这里开口,“侯爷,这次过来,主要还有两件事情,一个事,就是战家军的冬衣,已经全部做好了,也雇佣了车马和战小将军安排的将士一同送去边关了。”   祁秋年眼睛一亮,“这么快?”   三十万将士的棉衣,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他们接这个活儿的时间太晚了些,说实话,他都想过,可能要年后才能全部做齐呢。   王程带着几分得意和感恩,“还是多亏了侯爷提供的纺织机和缝纫机。”   纺织机,大大提高了织布的速度,而且质量比以前更加密实了,后来又听了侯爷的建议,制衣做成流水线工作。   前面的人裁布,下一个根据衣服的模版裁剪形状,再下一个用缝纫机做袖子衣身,再下一个填充棉花,最后把袖子和衣服拼接起来。   速度快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他王家布庄,遍布全国各地,集齐各地布庄的人力物力,通宵达旦地赶工,这速度不就起来了。   当然了,这次冬衣赚的不算多,前期投入的器械花费不少,本身冬衣定价也低,但缝纫机的名声可打出去的,而且通过赈灾,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王家布庄仁善了。   从前,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他们王家也没少出钱出力,可到最后还是没捞到什么好,反而还有人还觉得那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仿佛他们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似的。   可这次不同,用侯爷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潜移默化地让王家布庄在百姓心中有了不可替代的口碑。   经此一遭,各地布庄的收益都高了几成,百姓想买布做衣服,下意识想的就是他们王家的布庄。   第二件事情,就是缝纫机了。 第36章 拍照   最开始就说好了的,缝纫机是要拿出来做生意赚钱的,先前搬了两台去城外给灾民们做衣服。   缝纫机已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并且获得一致好评。   新鲜着呢,不少人都去王家的布庄问过,就等着上市了。   王程计算了生产成本,今天是来跟小侯爷商量零售价的。   “定一个中端的价位就差不多了。”祁秋年还是想让更多的人用得上。   只是古代生产力有限,每台缝纫机的成本就已经不算低了,卖得太便宜,亏本也实在不像话。   少赚一点,定一个中端的价位,小富家庭就能买得起,普通家庭咬咬牙,也能置办一台。   “质量方面,我希望王老爷要把控好,残次品就不要流入市场了。”这是祁秋年最操心的问题。   各种零件都是手工制成的,未必有机械出来的那么稳定精细。   王程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这缝纫机生意算是你我两家的,自然不会落了侯爷的脸面。”   瞧,古今人的思维,还是不同。   他想的是不要让百姓买到不好的产品,王程想的是质量不好会丢脸。   他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反驳,质量要是不过关,确实是丢他的脸。   “卖出去一台,最好配备一个质保卡,比如,一个月内就坏了,可免费更换一台新的,一年之内,有零件损坏,也能拿到店里去修,具体细节,王老爷可以再琢磨一下,反正就这个思路。”   王程若有所思,一边的王世棋也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有了这个所谓的质保卡,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顾客的黏性。   王世棋不由得想到食之禅的高级贵宾充值活动,与这质保卡,似乎有异曲同工的妙用。   这侯爷,真的太会做生意了。   一旁看书的晏承安听了几耳朵,“祁哥,要是顾客刻意损坏,再拿来换,这怎么办?岂不是要亏本了?”   祁秋年笑了笑,“当然是要排除人工损坏,如果是质量出了问题,厂家包退换,这是理所应当的,做生意要诚信为本,刻意损毁来闹事的,我们也不姑息,最好都在质保卡里写清楚。”   晏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世棋想了不少,“侯爷,不知您之前食之禅开业送的代金券难做吗?质保卡可否用类似的纸张。”   “我这里就可以做啊,反正是复印,也就是个模板的问题。”祁秋年随口就应承了,“你们商量好了之后,把模板写好,那我这里来印吧,纸张你们自己准备,最好是硬一点,质量好一点的纸,这次复印的费用就不收你们的了。”   王程和王世棋也没生分地说拒绝的话,拱手道了谢。   “那今日我们便先回去了,后续的事情办好,再来找侯爷。”   王家父子俩刚出门,晏云澈也来了。   “收拾东西要这么长时间呢?”祁秋年调侃他,“佛子大人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准备在我府邸里常住了?”   【最好就别回去了。】忍不住在心里口嗨了一句。   晏云澈已经学会自动忽视他满脑子不正经了,要说这人真对他有什么心思,可日常却没有任何的暧。昧,轻浮的举动。   他感受到的,也只有至交好友的信任。   “祁哥,七哥。”小豆丁晏承安仰着头,“你们来看这本书,好有趣。”   祁秋年转头一看,眼前一黑,脑子一下子就麻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是厚黑学。   成年人,特别是做生意的,看看这书,吸取一下经验,也正常。   可是十来岁的小朋友看什么厚黑学?   “承安,这书...不适合小朋友看。”祁秋年讪笑,“要不然祁哥给你换一本别的?”   晏云澈挑眉,难得看到祁秋年这么紧张,莫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书本?   想到这,他赶紧把书从晏承安手里抽了过来,快速翻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图画,也没有不可描述的文字。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也挑眉,“怎么?佛子大人以为这是什么?”   “促狭鬼。”晏云澈又翻看了几页,“为何承安看不得这书?”   遣词造句十分地直白,至于内容,在他看来大体还是很正常的。   祁秋年卡壳儿,“要怎么说呢,这书更适合大人看,小孩儿看是能看的,就怕被书里的三观带跑偏了。”   “无碍的,祁哥。”晏承安小脸十分认真,“承安分得出是非对错,只是觉得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有意思。”   “那好吧。”祁秋年想着,如果小承安以后的发展不凡,多学一些也不错,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比较早熟。   想了想,他又找了几本名著给小承安,“这些书都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如果感兴趣的话,都可以拿去看看。”   这几本书,都是没有转化过字体的,本来是留着自己打发时间的,也好叫他记得,他来自哪里,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这些书对你们来说,有点缺胳膊少腿,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晏云澈也拿了一本,“应当是可以的。”   他偶尔会看见祁秋年写字缺胳膊少腿,也问过其中缘由,是简化后的字体,正常阅读是没什么障碍的。   皇帝现在表面看着虽然想把晏承安培养成闲散皇子,但该学的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也是一样没差。   晏承安抱着书就不撒手,晚上围炉吃烤肉的时候,还一手捧着书呢。   祁秋年不爱让人伺候,星空下的阳光花园房里,就他们三个人,烧烤都只能自己动手。   “快点吃,等下凉了。”他提醒晏承安。   “喔。”小承安乖巧举筷,完全没看自己夹的是什么,一大块的虎皮青椒入口,辣了个满脸通红。   祁秋年赶紧递了一杯可乐过去,他笑得不行。“快漱漱口。”   晏承安也是看出来小侯爷是故意整他呢,完全生不起气,好有意思的一个人。   在这里,他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就好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弟弟。   难怪哥哥会和祁秋年交好了,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很轻松。   “承安,吃饭的时候不要看书。”旁边一个人一炉的晏云澈开口提醒。   晏承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书放下,祁秋年看了一眼封皮,哦,是猴子那本。   小孩儿能喜欢也正常。   晏承安认真吃东西才品味到今天的烤肉特别美味,是他从前都没吃过的。   转头,他又看着晏云澈的烤盘,“哥,你这烤的是什么?”   晏云澈也不知道,基本上都是新鲜食物,以前没见过。   祁秋年看了一眼,“苕皮,红薯的衍生产品,还有豆干,金针菇,口蘑,藕片,土豆片,玉米,年糕。”   晏云澈云淡风轻,手里的竹夹翻动食材,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晏承安看得有趣,“我也想试试自己烤。”   “行啊,别烫到了就行。”祁秋年多拿了个夹子出来。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第一次自己动手,兴趣正浓呢,烤好的第一块烤肉,送到了祁秋年的盘子里。   “祁哥先吃。”   祁秋年笑他,“亲哥在这里呢,你不给你哥烤?”   晏承安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哥哥不能吃荤食啊,素的还要再等等。”   顿了顿,他又好奇地问祁秋年,“祁哥,我怎么感觉你也更爱吃素?”   晏云澈也好奇这个问题,寻常人不都是觉得肉更好吃吗?   祁秋年没法说自己是因为吃了变异动物的肉,被恶心到了,甚至恶心出心理阴影了。   “大概是个人口味。”祁秋年说,“我也不是从来都不吃荤食,只是吃得少而已。”   晏承安无法理解。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爱吃素,正常,他小时候也这样,长身体呢。   说到长身体。   祁秋年上下打量了晏云澈,“你三岁出家就吃素,怎么还能长这么高?”   缺少蛋白质的摄入,还能长这么高,这不科学呀。   他自己有一米八,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不算矮个子了,但晏云澈这个和尚居然还比他高小半个头。   晏云澈:“幼时庙里养了两头草原上的花斑奶牛,牛乳是可以喝的,还有...云英鸡蛋。”   云英鸡蛋就是没有受精的鸡蛋,不算是小生命。   祁秋年恍然大悟,“我还以为跟生命有关的食物你都不能吃呢。”   “非也,像是蜂蜜,也是可以吃的。”晏云澈解释,“其实出家人不吃荤食是敬畏生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三净肉就可以,只是没人会去尝试。”   祁秋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净肉的概念,听晏云澈的解释,大致的意思就是不为自己而死的肉食。   打个比方,就是自然死亡,或者已经被其他生灵啃食剩下的。   “那你要试试吗?”祁秋年若有所思。   晏云澈摇摇头拒绝了,“若我去试了,那便不算是三净了。”   “好吧。”祁秋年也不强求,对他来说吃不吃肉都一样,他催促小承安,“快翻面,要糊了。”   “喔,好。”小承安动作麻利,给自己的哥哥夹了一块豆干,“放心吃,哥,这是你这个烤盘上的,没沾上荤腥。”   晏云澈看着糊了一半的豆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吃掉了,多少是弟弟的心意。   祁秋年笑抽了,“承安,你可真是孝死你哥了。”   承安小脸红扑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捂着嘴,偷笑。   以前每年就只能见他哥几次,虽然母妃日日在他耳边说,他有个哥哥,在皇家寺院出家修行,但每次见到,都不算熟络。   现在不同了,他真实感觉到自己有一个哥哥,哦,不对,他有两个哥哥。   跟宫里那些皇兄都不同。   “说正经的。”祁秋年:“玻璃专卖店开业,你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呗,也去见识一下我的秘密武器。”   兄弟俩都说好。   开业当日。   京城里,依旧是锣鼓喧天。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和小承安,早早地就到了店里,店里的员工们穿着统一的服装,都准备就绪了。   正式开门之前,祁秋年也在大门口说了些场面话,感谢诸位父老乡亲来捧场芸芸,又介绍了一下三层楼不同的分区。   一楼是普通玻璃制品,摆件,跳棋,镜子,还有暖水瓶等等,外头都摆上了样品,确定购买,店员会去库房里拿存货。   二楼是接待订制客户的,以及高端的玻璃摆件,饰品等等,价格不低。   三楼嘛,就是祁秋年的秘密武器了。   他看着百姓,“大家都见过食之禅的菜单了,想必也看出来菜单上的图案并非是画出来的,那图案叫做相片,是用设备将画面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打印,呈现到纸张上,所以理所当然的,菜品可以,人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如果大家不理解,可以这么想,就是把你照镜子的画面给留下来。”   底下围观百姓,窃窃私语,没见过这事儿啊,还能把人的样貌印到纸上?   祁秋年也想到曾经某个朝代的末期,相机刚传入宫廷,还被人誉为不祥之物,说是会摄走人的魂魄。   于是他又开口解释,“家中若是有人要远行,留下一张相片,也能寄托思念,其实这相片,就跟画像是同一个道理,只是画像是人画的,相片是仪器印出来的。”   大源赶紧拿出几个相框,“大家看,这就是我和我妹子的照片,我们老家是南安县的,这相片印出来,我们准备给老家的父母寄回去。”   有人好奇,拿过来看了看,栩栩如生,不是他们想象的僵硬别扭。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百姓没有排斥就好。   有人就问了,“这相片也是玻璃制品?我看着玻璃相框里的是纸张呀。”   祁秋年解释,“拍相片是不要钱的,换句话说,要钱的是相框,买相框就能免费拍一张相片,大家明白了吗?”   有人又问了,“拍相片的是什么仪器?也是玻璃制品?”   这还真不算说错了,相机的基础原理就是小孔成像,会用到玻璃,初中的知识了。   他有很多不同型号的相机,只拍照的话,用一辈子都绰绰有余。   但难免会有人对相机感兴趣,以后总要研究出来的,他记得他某个平板里有自制手工相机的科普视频来着。   相机做出来不算很复杂,差的是胶卷或者显像纸了。   祁秋年的秘密武器,直接勾起了大家的好奇,百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店一览了。   祁秋年也没有卖关子,揭了牌,正式营业。   百姓蜂拥而入。   他们原本想去三楼见识一下什么是拍照,结果一进门就被璀璨夺目的一楼给震惊在了原地。   四周的墙壁都有大小不一的镜子,错落有致,展览商品的柜台,也是全玻璃的制品。   店员们穿梭其中,开始揽客。   他们的薪水可是跟自己的业绩挂钩的呢,每开一单,他们都有提成,卖得越多,他们的工钱就越高。   近日闭门不出的苏寻安也带着妻女过来了。   “侯爷。”   “走吧,跟我上楼。”祁秋年招呼苏寻安,“答应了要给你一个礼物的。”   苏寻安已经想到礼物就是相片了,心里也很激动,幸好今天穿了新衣服。   苏肖氏也一样,得知自己的丈夫过完年就要去建渝州府,许久都不能回来,她心里是不舍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家男人的心里装着远大的抱负,她不能把夫君困在家里。   但是如果有一张相片的话,还能时时看到,她也能指着照片给自己的女儿说,照片上的,就是她的父亲。   三楼。   晏云澈和晏承安两兄弟,带着几日不见的战止戈,已经在等着了,他们这会儿正在参观三楼展示的各种照片。   有人像,有景物。远景,近景,特写。   酷爱作画的晏云澈心中颇为感慨。   原先他总觉得与实物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没有灵魂,可今日得见这些照片,才知是他自己太狭隘了。   老叟干涸的嘴唇,脸上的愁容,孩童清澈的眼神,天真无邪的笑容,花朵上的露珠,远山的日落云霞。   “怎么样?”祁秋年刚上楼,就对上了晏云澈的目光。   晏云澈面带笑意,“很好。”   若是从前他也有这么一张照片,在寺庙修行的时候,母妃也不至于思念难捱了。   只不过……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祁秋年。   “怎么了?”祁秋年一头雾水。   “呵~!”   祁秋年:“......!!!???”   【刚刚佛子大人是冷笑了吧?是吧是吧???这人设是不是不太对劲?我哪里做错了吗?】   晏云澈:呵~   苏寻安这边,带着妻女,又给晏云澈和战止戈跪下了。   当初硬闯相府救人的,还有佛子和战将军,他没有机会见到,也没有机会道谢。   如今,他们身无长物,甚至还借住在侯爷的宅子里,唯一能表达自己谢意的,就只有一双膝盖了。   晏云澈:“不必如此,起来吧。”   苏寻安怀里的奶娃娃咯咯笑了两声,气氛重回开业的热闹。   祁秋年招呼他们过去坐下,“喜欢什么风格的背景?要庭院楼阁,或者是山野树林都可以。”   相机肯定不能抱出去,只能在屋子里拍,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他订制了不少的背景布。   虽然看着有点假,聊胜于无嘛,就跟几十年前的照相馆差不多。   苏寻安夫妻二人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有些无措,不知道该选什么。   最后还是苏寻安在庭院和草坪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庭院。   “要是都喜欢,就都拍就行了呗。”祁秋年亲自拿着相机,“你们过去,摆个造型,站着,坐着都可以,随意一点,不要僵硬。”   夫妻二人原本感觉还好,没有紧张,结果刚站到背景布前面,一转身就对上了战止戈和晏承安的灼灼目光。   他们也很好奇这个神奇的相机呢。   还不止,窗边喝茶的佛子,视线也时不时扫过他们。   他们顿时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祁秋年笑得不行,“表情别这么僵硬,拍出来不好看,你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想一想开心的事情,比如……你们成婚那天?”   成婚那日......   苏寻安十五岁考上秀才,然后就和妻子定下了婚约,但那时他和妻子并没有见过面,婚约全是双方父母定下来的。   岳父是隔壁镇的货郎,家中条件比他好,如果他没有功名,妻子都算是下嫁了。   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因为守孝,婚期自然是耽误了下来。   他想过要去退婚,怕耽误姑娘的大好年华,但他的妻子肖玲儿却主动找了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与妻子见面。   肖玲儿见面就给了他一支发簪,没多说什么,只道会等着他。   他那时,便下定决心,今生的妻子非她莫属。   想到往事,苏寻安的脸颊也带上了幸福的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妻子,还有怀中的闺女。   肖玲儿被他看得脸色发红,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   襁褓里的奶娃娃也露出一个只有两颗小米牙的笑容。   祁秋年眼前一亮,用快门记录下了这一刻,“漂亮,这样就刚好,再换个背景图,你们这次坐长椅上吧,寻安左手搂着弟妹的肩膀,右手抱着孩子,很好,人生赢家就是此刻了。”   说得夫妻二人都不好意思了。   “让我看看。”晏承安踮起脚尖,“这玻璃里面就是刚才的画面,太神奇了。”   祁秋年也顺口解释了两句,“这是显示器,很复杂,但拍照很简单,其实是小孔成像的原理,嗯……我记得我前几天给你的书,有一本里面讲过类似的内容,感兴趣的话,可以回去再翻一翻。”   战止戈也颇为感兴趣,“给我也来两张?”   “可以。”祁秋年给他换了个滚滚黄沙的背景,有点遗憾,“要是你能穿一身铠甲,拍出来的效果应该能更好。”   “那下次。”战止戈等不及了,“现在先拍一张,给父亲寄送过去。”   行呗。   战止戈刚才还笑苏寻安紧张,这会儿自己站过去,莫名其妙的也开始紧张起来了,祁秋年让他动起来,抓拍,战止戈就差同手同脚了。   祁秋年勉强拍了一张能用的。   有点儿无语,“承安,要不然你和你舅舅一起拍一张?”   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晏云澈,你要不要一起,这照片要寄送到西北,你外祖父那边去。”   晏云澈想了想,还是站了过去。   三个人各站各的,跟三个木头桩子似的。 第37章 相机   这画面怎么看都搞笑得不行。   祁秋年:“……”   他嘴角翘得比ak还难压,最后只能强行指挥。   “这样,止戈兄,你站中间,左手牵着小承安,右手……胳膊肘架在佛子的肩膀上,姿态随意一点,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就当镜头不存在,就当你在和两个外甥玩闹。。”   战止戈僵硬照做,总体比刚好好了一些。   祁秋年又给小承安拿了**具书过去,“你拉着你小舅舅,这边微微垂头,装作看书,不要看镜头。”   小承安小鸡啄米点头。   这边晏云澈……祁秋年还真不知道给他摆个什么造型。   晏云澈还是一身僧衣,干净素雅,今日是来看热闹的,也没戴佛珠出门。   祁秋年背过身,假装从衣襟里拿出晏云澈送他那一串佛珠,递了过去。   “晏云澈,你……就假装在拨弄念珠,念佛经。”   晏云澈看他随身携带这串佛珠,神色复杂,闭上了双眸,轻念阿弥陀佛。   祁秋年快速将这个画面记录了下来。   “可以,还不错。”勉强能看,祁秋年也不能强求。   “你们再来几张单人的吧。”   晏承安最先举手,“祁哥,我要拍,我要拍。”   “可以,来吧。”小孩儿其实是最好拍的,特别是祁秋年更擅长抓拍,站,坐,跑,跳,他都能找到合适的角度,更何况小承安长得唇红齿白的,比后世那些小童星还帅气可爱。   他拍得兴致勃勃,到最后还是晏承安自己不好意思了,“祁哥,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祁秋年说好,又换了张背景图,“晏云澈,你也来,就像你平时打坐念经那样,这里没有蒲团,只有座椅靠枕,你将就一下。”   背景是一棵大榕树,画面里的晏云澈就坐在榕树下,参禅悟道。   明明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背景图,祁秋年还是有一瞬地看呆了。   【这和尚也太貌美了,闭上眼的时候,圣洁得像是在发光,居然有一种想突然亲过去的错觉,罪过罪过。】   晏云澈霎时红了耳根子,却也不敢睁开双眼。   他从前也只祁秋年心里不着调,可他还是第一次从他心里听到这么大胆的想法。   “祁哥,拍好了吗?”晏承安在催促,“我想看看。”   祁秋年回神,迅速按下了快门,深吸了一口气,“ 可,可以了。”   “祁哥,你耳朵怎么红了?”小承安转过头,“兄长的耳朵也是红的。”   晏云澈:“阿弥陀佛。”   祁秋年面不改色:“可能是窗户没关严实,耳朵冻住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等等,我见色起意,耳朵红了还能说得过去,佛子耳朵红什么?窗户真没关严实?还是我刚才的目光太灼热?】   晏云澈神色复杂地起身,去把原本关得严实的窗户又关了一遍。   小承安挠了一下脑壳儿,又看了一眼窗户,这不是挺严实的嘛?   苏寻安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觉得刚才的画面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神经大条的战止戈完全没注意到这段风起云涌,“你这照相机也太神奇了,有卖的吗?”   要是能买一台回去,以后打仗的时候,派出斥候去侦查情况,也能把实地的情况拍下来,方便他们作战部署。   不愧是天生的将才,因小见大。   祁秋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这几台相机都是从家乡带来的,以大晋暂目前的技术可能有点困难,之后有时间,我可以研究一下,只不过效果可能没我这个好。”   像素,清晰度,续航,那是不能强求了。   而且即便是能成功,最开始顶多是胶卷相机,还得想办法研究聚乙烯做胶卷。   战止戈若有所思,“如果研究出来,先给我来一台。”   祁秋年刚想点头,然后又突然想起,没电,还搞个毛线?   这要弄出个相机,要研究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祁秋年暗自叹息,“这还不一定能成功呢。”   晏云澈这边的清心咒终于念完了,“你手下可缺少擅长格物的能人异士?”   “缺啊,当然缺。”祁秋年期待的看着晏云澈,“佛子大人有这方面的人才介绍给我?”   晏云澈颔首,“年后应当能进京。”   祁秋年没问是什么人,当即就说了要把那人给他留下。   他就只有一个人,手里握的知识,迟早都是要传出去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他从来不怕被人学走了,然后来抢他的生意。   百花齐放,才是一个盛世应该有的模样。   哦,对了,只要别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学走就行了,哼,他祁秋年还是很小气的。   “对了,止戈兄,还有个礼物要给你,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现在就做了两个,你要觉得可行的话,再找我做吧。”祁秋年从三楼的小办公室里拿出两个长筒一样的东西。   战止戈的好奇心拉起来了,“这是个什么物件?”   祁秋年颇为得意,“止戈兄的目力如何?从这窗户看出去,能看多远?”   战止戈也颇为得意,“本将军别的不说,箭术是军中公认的第一,眼力也是非常人能比的。”   他指着窗外,“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皇宫玲珑塔的塔尖。”   祁秋年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那止戈兄能看到塔尖上被鸟雀拉了臭臭吗?白的还是黑的?”   众人:“......?”   祁秋年嘿笑,“将军再用这个望远镜试试看,筒身旋转伸缩,可以调节距离和清晰度。”   战止戈眉毛一挑,立马就意识到了望远镜的用途了,当即就拿来研究。   手上不停地调节距离,清晰度,没一会儿连呼吸都急促了。   显然,他看到了望远镜的价值。   这东西若是运用到战场上,必定能如虎添翼,不该叫望远镜,该叫千里目的。   小承安垫脚,“祁哥,我可以看吗?”   祁秋年顺手就把另外一个递了过去,一抬眸,就对上了晏云澈的目光。   【糟糕,把佛子大人给忘了,】   晏云澈敛眉,并不说什么。   祁秋年讪笑,“这望远镜,多半用于军事用途,我也不好做太多,也没打算用这个做生意。”   晏云澈颔首,“侯爷的顾虑是正确的。”   若只是在大晋流传,倒也罢了,但若是流传到周边其他国土,日后若有战,大晋的将士便多了几分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拿这个做生意,军中几个重要的人配备就差不多了,而且即便是要做这个生意,陛下也未必允许。   战止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祁兄,我又欠下你一个人情。”   祁秋年摆手,“做望远镜也是为了守卫边关的将士,不单是为了将军一人,将军若是要感谢我,不若把你们战家军退下来的老兵送到我这里来?”   战止戈诧异,旋即又想到肯定是他的大外甥说的,“祁兄,你帮我安置老兵,也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如何算是我给的谢礼?”   祁秋年让苏寻安过来,把年后要去建渝州府买田培育水稻的事情说了一下。   今天他也是有意让双方见个面,互相了解一下情况。   “这事情,我是交给了寻安,但还缺一些人手。”祁秋年解释说,“培育粮种,事关重大,我也不好随意雇佣农夫,需要信得过的人。”   战止戈大手一挥,“要多少有多少,不就是种田嘛。”   那帮愿意来投靠战家的老兵,都是无家可归的,能去祁秋年那边做出一番事业,那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都可以想象到,那高产量的水稻,一旦培育出来,在天底下会引起什么样的震荡。   祁秋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兵除了要帮忙种田,还要保护苏寻安的安全,以及去了建渝州府,一切行动调派,都听苏寻安一个人的,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大家。”   “这是自然。”战止戈还是很自豪的,“我父亲手下的战家军,都拥有铁一样的纪律,不会因为换了环境而改变。”   肖玲儿听到小侯爷还派了人去保护自家夫君,心里更感动了。   苏寻安也是如此,当即表忠心,“寻安定不负所托。”   不论是培育粮种,还是修补水利,甚至是寻找那位账本的主人。   他最近足不出户,已经把摩斯密码学得差不多了,就等年后出发了。   “不用这么严肃。”祁秋年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朋友,随意一点,哦,对了,我们今天是来拍照的,但照片要明天才能制作出来,到时候给你们送过去。”   小承安兴致勃勃,“祁哥,下次进宫能不能把相机带上,承安想给母妃拍几张照片。”   祁秋年当然说好。   别人不行,晏云澈的母妃还是可以的。   门被敲响,是大源。   三楼是分了三个拍摄隔间的,其他两个房间,都有人守着,也有两台基础的相机,操作的摄影师,都是培训过的家奴。   不说拍出什么意境,四平八稳地拍个平面照是没有问题的。   相机也是经过伪装的,外壳都用木料包裹起来了,只看得见镜头是玻璃材质的。   “侯爷。”大源在门外说,“有位公子一定要见您,说是想买相机。”   祁秋年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要打相机的主意,不慌,有对策。   “我去去就回。”祁秋年把相机给了晏云澈,“操作很简单,你们要继续拍照,也可以试试看。”   晏云澈拿着相机像秤砣,这东西居然不轻,外壳材质像铁,却又不是铁。   战止戈走过来,“我同你一起去吧,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京城虽然权贵多,但你也是个侯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遇到闹事的,直接丢出去就行了。”   祁秋年笑,“那就麻烦止戈兄了。”   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只是喜欢和气生财,也不喜欢太高调罢了。   转身进了另一个摄影隔间,一开门,哟,还是个熟人。   食之禅开业那天,不充值又非要上三楼的承平侯,赫家,赫三小公子,还有那两个狗腿子颐山赵氏公子也在。   这次,三人没有那么的颐指气使,反而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个礼,喊了声侯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祁秋年略微一挑眉,“不知三位公子找本侯爷有何事?是照片拍得不满意?还是急着要照片?不瞒公子,这拍了照,要把照片拓印到纸上,工序复杂,最迟也要明日才能送到贵府。”   赫三小公子站出来,“侯爷,在下是想买一台相机,侯爷尽管开价。”   哪怕是十万两,他也势在必得,这相机实在是太神奇了。   祁秋年:“非是本侯爷不愿意卖,只是公子买回去也不能用,这相机不是公子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走过去,把相机里的电池抠了出来。   “你看,缺少这个叫电池东西,相机就完全不能用了,而且,这个电池即便是卖给公子,至多能用三五天,这个东西有限,即便是本侯,也无法做出太多,堪堪维持店里的使用。”   那赫三小公子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战止戈凶煞地站在祁秋年身边,表情戏谑。   赫三小公子硬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了进去,上回在食之禅被丢出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可不想今天再被丢出去一次。   祁秋年也带着虚假的笑容,“若是没别的事情,本侯就先失陪了,等会儿还要进宫给陛下拍照,耽搁不得。”   潜台词就是,皇帝都没有相机,你一个没有官爵的公子哥莫非还想强买强卖?   赫三小公子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祁秋年转身出门,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才开业,若是小公子喜欢拍照,可以多拍一些,拍十张,本侯爷送一张,相框的大小,公子可自行选择。”   大源聪明,瞬间就理解了侯爷的意思,当即就把最奢华的几个相框拿了过来,摆在明面上。   呵呵,普通的相框,只要几十两银子,买一个相框,可以免费拍一张照片,京城大多数百姓都还是能消费得起的。   而且照片里不限人数,全家人一起拍都是可以的。   再说大源拿出来的这些相框,全部是店里的精品,一个相框至少都是上百两银子,最贵的那个得要三千多两银子了。   赫三小公子皮笑肉不笑,“那就谢过侯爷了。”   现在还能怎么说?说不拍了吗?那不是也丢脸?   更何况,他只是挺喜欢这个照片的,把他拍得特别俊朗,身姿也特别挺拔。   赫三小公子都发话了,两个颐山的赵氏公子,自然只能把这钱给认下了。   没办法,开春之后要春闱了,他们也要参加科举,虽然拿不到很好的名次,但中一个同进士还是能行的。   之后要派官,他们还等着赫三小公子给他们引荐三皇子殿下呢。   祁秋年出了门,招呼摄影师,务必给三位小公子拍好看一些。   不管那公子是谁家的,也不管他们是哪一个派系的,今天把照片拍了,去世家公子的圈子里走一遭,那都是活广告。   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吗?   晏云澈这边,抱着相机,略微研究了一会儿,试着给晏承安拍了几张照片。   祁秋年翻看了一下,“不错嘛,佛子很有天赋,家里还有一台更好的,回家拿给你玩儿。”   前脚说不能卖,后脚就有更好的,拿给晏云澈玩儿。   听了个全程的战止戈简直是哭笑不得。   祁秋年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那你们先在楼上坐会儿,我下去招待一下别的客户。”   到底是老板,今天开业,总要去露个脸。   二楼,祁秋年刚露面,就被一大帮京中权贵家的管家,还有掌事的夫人们给围住了。   这阵仗,简直了。   祁秋年看了一下,是门窗定制的客户太多了,楼上的接待员不够。   这可真不怪他,他已经准备充足了,只是各位老爷夫人们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大致还是以前没见过,唯一见过的玻璃门窗还是食之禅。   他们也不懂要什么风格的门窗,有推拉的,有折叠的,还有落地窗,再搭配什么风格的窗帘。   他们是图册上每个风格都要看一看,然后再挨个问,咨询完了,有的也不一定能拿主意,还得回去请示真正能管事的。   祁秋年抬了抬手,“诸位,先请坐,喝杯茶,不要着急,接待员属实有限,得一个一个慢慢来,大家也是想要自家的窗户尽善尽美,我们的接待员也不敢马虎。”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熨帖了不少。   王世棋带来的临时员工,也自发地给顾客们上茶水点心,递上他们的窗帘款式的图册。   “诸位可以先看看窗帘的款式,等会儿可以再根据窗帘的款式再选择窗户。”   有位贵妇翻看了两下,“哟,这窗帘还挺贵气,还有这,上面印的是什么诗词歌赋,挂在书房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笑着,温润如玉,“登记订制玻璃门窗,还需要等一些时间,大家不妨可以再看看别的,定然能找到诸位的心头好。”   这二楼,还有各种玻璃精品。   比如说可以下雪的水晶球,万花筒,沙漏,迷你干花的小花瓶等等,没有一个姑娘小媳妇儿能拒绝,   还有各种成套的餐具,茶具,花瓶,甚至是桌椅,一看就特别上档次,就符合他们这种身份的贵人使用。   至于收藏性质的摆件,那可就太多了,几个小时都说不完,有大俗大雅,有小清新,有野性美,总之包含各种风格,满足各类顾客的需求。   至于价格嘛,当然要比琉璃阁低上那么几分。   他这里的玻璃,做工比琉璃阁更先进,精美程度高出几个层次,嘿,价格还能低几分。   想到晏云耀气得跳脚的画面,他都快忍不住笑了。   二楼的经营上了正轨,祁秋年又去了一楼。   一楼更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顾客摩肩接踵。   各类的小镜子是卖得最多的,其次各种小物件,还有跳棋。   至于祁秋年想主推的保温瓶的生意,暂目前还不算热门,问的人不少,买的人寥寥无几,主要是大家没见过能把热水保温好几天的水壶。   而且他们想买的是与玻璃相关的物品,这保温瓶,说是里面的内胆是玻璃的,但外头不围了一圈的壳子嘛?   根本看不见里头有玻璃呢,即便是价格不高,但买回去,谁能知道里头是璀璨的玻璃呢?   玻璃买回家,还是想要小小地炫耀一下的,哪怕就是一颗玻璃珠子呢。   到现在,他们的思维依旧停留在玻璃是昂贵的,高不可攀的物品,而不是成为他们的日常生活用品。   祁秋年也不急,总要潜移默化,慢慢来的。   店里的事情上了正轨,祁秋年把店里交给了大源,他带着相机,和晏云澈,战止戈,还有晏承安,一起进宫去了。   本来就答应的承安,要去给潇妃娘娘拍几张照片的,而且前几天也说好了要进宫给皇帝测量眼睛的度数,要做老花镜呢。   择日不如撞日。   最重要的,拍照的事情也不能把皇帝给落下了。   结果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帝一听这拍照的妙用,居然直接把后宫妃子,以及皇子公主们都叫了过来。   甚至几个进京过年的老王爷,以及他们的子女,收到消息,也都赶紧进宫了。   祁秋年:“......?”   拍照的位置,皇帝就选在了御花园,冬日的御花园虽然有些萧条,但腊梅开得正艳,昨夜又下了一场雪。   这是最好的拍照背景。   古代人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妃嫔们打扮得雍容华贵,公主们也花枝招展的,就连那些在京里的皇子,都特意打扮了一番。   哦,还有被禁足的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来了,这会儿陪在皇贵妃身边尽孝呢。   与祁秋年接触上眼神,甚至还带着笑意,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端的还是那一副贤德的模样。   祁秋年被他恶心坏了,躲到旁边的亭子里,跟晏云澈悄悄咬耳朵,“陛下这是要干嘛?拍全家福?”   他三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全家福,一个男人,几十个老婆,子女加起来也几十个,然后再加上皇帝那几个老兄弟,老姐妹,还有好几个侄子侄女,外甥女。   这像话吗?   晏云澈忍笑,“你这相机确实是新鲜,大家都没见过。”   祁秋年瘪嘴,“那边那个穿得很素净的是谁啊?”   “那是皇后娘娘。”晏云澈解释,“她身旁跟着的就是二皇子。” 第38章 皇后   祁秋年一怔,他听说过皇后娘娘很低调,喜欢吃斋念佛,也不过问后宫的琐事。   可没想到能这么低调。   堂堂一国之母,穿着十分的素净,没有朱佩环绕,甚至连身后都没几个伺候的下人。   再加上皇后娘娘本就不年轻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岁月蹉跎沉淀过后的气质。   要是晏云澈不说,他还以为她是宫里有点地位的姑姑呢。   难不成真像外界传言,皇后不得皇上宠爱,已经名存实亡了?   可是不至于吧,祁秋年看着,皇后刚露面,老皇帝就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过去问候。   这怎么看都不像厌弃了皇后啊。   还有那位传说中的二皇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得三四十岁了吧?   但眼神中依旧流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一举一动,也仿佛稚童。   这明显不对劲啊。   “这?”祁秋年好奇得不行。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晚些回去再说吧。”   这是不是说话的时机和地点。   祁秋年了然,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拍照。   ‘全家福’确实是拍了好几张,真他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如果他没看到妃子没眼眸中的暗潮涌动的话。   然后是皇帝和每个妃子都单独拍了照,还有他们的子女也一起,然后又是排队拍单人的。   大冬天的,祁秋年抱着相机的手都麻了,幸好他以前业余学过摄影,拍出来的照片都不用返工。   属实是没想到这些宫里的娘娘们都如此的热情,就连老皇帝都红光满面的。   想想也是,从前要把帝王的画像流传下去,都是靠画师,但画师画的时候总归会规避一些面容上的缺陷,传到后世,结果大家看着这些皇帝长得都差不多。   等到全部拍完,老皇帝还亲自来过问了几句。   “这相片何时能拿到?”   祁秋年:“最快也要明天,臣今天回去便加班加点给陛下拓印出来。”   皇帝很满意,“那明日宫宴时一起送进来吧。”   他也想不到海外居然有如此精妙的仪器,幸好他不是昏君,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   祁秋年也只能应好。   收拾好东西,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准备出宫了,晏承安被潇妃娘娘留下了,让明天参加完宫宴再出去玩。   小承安也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个哥哥离开的背影,嘿嘿,幸好他今天出门带书了,晚上还可以偷偷看祁哥给他的书,都好有趣。   极乐苑还在‘装修’,晏云澈还是跟着祁秋年回了侯府,战止戈也跟着来蹭晚饭了。   祁秋年笑他,“今晚我们纯素餐,将军吃得习惯?”   战止戈龇牙,“没事,就一餐,我不嫌弃。”   这还不嫌弃呢?   看得出来,武将是真不喜欢吃素食了。   晏云澈目光里也尽是揶揄,他是出家人,不沾荤腥,但从来不会阻止他人吃荤腥。   这世界万物,相互给养,大鱼吃小鱼,也是自然规律。   祁秋年笑得不行,“得了,今晚我亲自下厨。”   “你不急着拓印照片?”战止戈也好奇,这相机能把画面留存下来,到底要如何才能拓印到纸上。   在他的印象里,寻常书籍拓印,是需要把文字刻在雕版上,刷上墨汁,用纸张拓印下来,这照片栩栩如生,定然跟拓印文字不同。   总不能是把人照着照片画下来,然后雕刻出来,再上色拓印吧?   “晚一点吧,不急,这很快的。”反正用照片专用打印机,唰唰几下就出来了。   冬天呢,太阳能发电机的发电速度不太行,幸好家里的蓄电箱还有电,平时他就充个平板,还挺耐用。   而打印机的耗电也不高,今天他拍这些,加上店里的照片,太阳能陆陆续续在发电,能支撑过来的。   再则,目前百姓对拍照都是图个新鲜,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平稳下去了。   晚餐,祁秋年还真就在主院的小厨房里下厨,做了一整桌素食。   比起食之禅的菜品也不差,甚至更美味几分,战止戈赞不绝口。   祁秋年颇为得意,“那是当然了,食之禅的厨子都是我教出来的。”   晏云澈不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了,即便是他不重口欲,但味蕾确实有被他惊艳到。   他们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战止戈大大咧咧的,“之前那些酸腐学者,老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我看啊,就是他们懒,逃避。”   他们饱读诗书,明明知道君子远庖厨是指不要造杀孽,而不是男子远离厨房。   祁秋年也算是他在军营之外,见过的第一个会下厨的男人了。   颇为佩服,即便是战止戈他自己,也只会粗浅的烤个肉,煮个面条什么的。   “你这角度倒也是新奇了。”祁秋年笑着,“能体恤女子的不易,未来肯定能是个好丈夫。”   战止戈也笑,就连晏云澈的眉目里都挂着笑意。   “诶,说正经的。”祁秋年有些好奇,“止戈兄为什么还不成婚?”   他跟战止戈一样大,23岁了,在古代,大多数男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即便是没成婚,后院也得有通房侍妾了,至少也得要有一个婚约了。   可是战止戈怎么跟个和尚似的?   战止戈摊手,“没遇上喜欢的,而且,我是武将,迟早要回到西北,那才是我的天地。”   将军驻守边关,家属没有特例是不能随军的,得留在京城。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家属留在京城,说难听点,就跟人质没有区别,皇帝也怕将军带兵造反。   就好比,如今的战家军,战国公还留守在西北边关,国公夫人以及战止戈都留在京城。   如果他现在娶妻生子,他之后去边关打仗,那妻子不就等于守活寡嘛。   想想也挺可怜的,但这却是无解的。   祁秋年不解,“可是我之前听传闻,说是你不结婚生子,国公爷就不让你上战场呢。”   “这倒不是传言。”战止戈也叹息,“大哥当年战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大嫂也带着小侄女去别院居住了,就怕京城拿小侄女的婚事做文章,我娘还准备日后给小侄女招赘呢。”   也是为了让战家的血脉能延续下去。   他娘亲,国公夫人肯定是不能生了,他们家也没有纳妾的习惯,老国公爷年岁也大了,做不出老牛吃嫩草的事儿。   小侄女还没及笄,战家就他一个男丁,爹娘还是挺操心他的婚事的。   不过也不是那么的着急,如今他们战家的势头太盛了,还是等太子之位确定了再说吧。   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这个事情,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祁秋年也不多问了,反正在他看来,结不结婚,有没有子嗣都不重要,若是遇不上灵与肉都契合的伴侣,孤寡一辈子又有何妨?   孤寡也不怕,把这时间,拿去闯出一番事业也不错。   他转过头岔开话题,问晏云澈,“今天皇后和二皇子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呢,宫里不方便,现在屋里就我们三个人,能说了吧?”   战止戈下午拍照的时候,忙着维持秩序,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晏云澈颔首,“此事莫要说出去。”   祁秋年正色,“听起来这事情不一般?”   也确实是如此。   皇帝和皇后娘娘算是青梅竹马,皇后当年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十多岁的时候,先皇就给他们赐了婚,后来皇子成为太子,风光迎娶了太子妃。   两人婚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太子去上朝,回府的时候都要去给太子妃买一支珠钗,买一包糕点,都是他亲自去做,从不假手于人。   太子后院也没有任何的侧妃姬妾,偶尔有不长眼的自己贴过去,都会被太子处置了,属实让当初的京中贵女都狠狠地羡慕了一把。   很快,先帝驾崩,新帝即位。   那时候有臣子进言,让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皇帝拒绝了,并且扬言要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恰逢那时候皇后有了身孕,皇帝的态度又很强硬,朝堂上自然也不敢太过分。   后来皇后一举得男,皇帝龙颜大悦,大皇子刚满月,就被册封为太子。   皇帝后继有人,朝堂上都是一片喜悦,暂时也没人说选妃的事情了。   只可惜,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太子出生的时候看着身体挺好,日日也有太医请脉,结果没想到还不到一岁,突然就夭折了。   即便是皇帝处罚了大批伺候的宫人,依旧不能挽回太子的生命,朝堂上也愁云惨雾了好久。   直到几个月之后,风头过去了,选妃奏折又重新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这次还是数位大臣联名上奏。   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把那些大臣罚了,该贬的贬,该打板子的打板子,可架不住有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也站出来劝诫。   皇帝那时候登基还没两年,朝堂上还需要那些老臣的支持,直到皇后又有了身孕,选妃的声音才小了些。   皇后第二胎养护得很好,二皇子也平安出生,朝堂上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皇帝原本也想直接封二皇子为太子,被太后制止了,说是怕小孩子压不住福气,还不如等二皇子大一些再册封。   结果这一等,直到二皇子两三岁,大家才逐渐发现二皇子异于常人。   说直接点,就是智力有缺陷。   无论皇帝多么宠爱二皇子,都不可能让一个傻子成为太子。   皇子是傻子,不可能传到人尽皆知,这关乎到天家的颜面。   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但劝诫选妃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甚至还有不少皇后娘家的政敌,在朝堂上直接攻坚皇后,说必然是皇后失德,天降惩罚,才让大皇子早夭,让二皇子失智。   皇帝又在朝堂上发了一场疯,自此,没人再敢攻坚皇后,但是劝诫皇帝广纳后宫的奏折却一直没有停歇过。   皇帝也很茫然,皇后是他年少时就喜爱的姑娘,婚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在子嗣上会如此艰难。   又过了一年,皇后再次有孕,结果这次都不到足月,七八个月突然滑胎,生出一个死婴。   这次不等朝堂上发功,皇后就自请废后,劝诫皇帝广纳后宫。   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有问题,哪怕是寻常百姓家,这正妻之位都是留不住的。   惨一些的,或许还会被夫家休弃,皇帝能做到如此,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了。   皇帝不肯废后,他心中还是爱重皇后的,但帝王不可没有子嗣。   这场风波,到最后还是皇后以死相逼,又恰逢太后薨逝,留下懿旨让陛下必须选妃。   孝字当头,心爱之人也劝他妥协,陛下无奈之下还是点了头,朝堂迅速送了不少的贵女进宫。   头两年,皇帝也有脾气,阳奉阴违,谁也不传召,日日宿在皇后寝宫,就当那些妃子是摆设。   但皇后自此再也没有过身孕,那些进宫的贵女也不是善茬。   她们都进宫了,这辈子也就耗在宫里了,若是不能得到皇帝恩宠,至少也要有个孩子傍身,如此也不算辜负娘家的栽培。   情情爱爱的,都不如权势地位重要。   所以她们时常给皇帝来一场偶遇,来一场落水,送一送补汤……特别是那些妃子们的样貌身段本就不差,妃子们的娘家也在朝堂上施压。   还是那句话,皇帝不能没有子嗣。   皇后迫于压力,也开始青灯古佛,在宫里带发修行,皇帝来了也不见,泣血请求皇帝恩宠后宫。   前朝后宫双方夹击,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直到三皇子出生。   ……   祁秋年听得恍恍惚惚的,这个故事也太复杂了,他完全看不出老皇帝曾经居然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特别是今天见到皇帝那么多的妃子,但一细想,那些妃子应当都是那几年陆陆续续进宫的,如今年岁都不轻了,并没有见到过什么年轻小姑娘。   可见,皇帝也并不是一个重美色之人。   生在这个时代,还是个帝王,曾经也为了自己的爱情做过抗争,祁秋年也不免佩服。   难怪他上次说自己喜欢男人,还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些年,帝后关系缓和,也算是相敬如宾。”战止戈说,“但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拒绝再选妃了。”   祁秋年摇摇头,叹息,他不能说皇帝的对错,他曾经也抗争过,可即便他是皇帝,依旧抗争不了这个时代的规则。   而且他今天看着,皇帝对那些妃子也挺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前朝后宫的平衡也把持得不错。   “此事你知晓就罢,切不可往外说。”   二皇子是个智障,传出去确实有损天家颜面。   寻常百姓家里若是出了这种情况,估摸着孩子都未必能长大,狠心一些的,说不定早早地就把孩子给溺死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冒昧的问一句哈,陛下和皇后是不是近亲结婚啊?”   连生三个孩子都有问题,两个早夭,一个智障,属实是太像近亲结婚的后果了。   “近亲结婚?”晏云澈疑惑。   祁秋年:“就是没有出五服,血缘关系很近。”   晏云澈和战止戈对视了一眼,“这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祁秋年回答道:“近亲结婚,嗯……这关乎到基因遗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想了想,“举个例子,马和驴,从基因上讲,他们就是近亲关系,他们交。配生下来的叫骡子,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这就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缺陷。”   两个古代人对基因两个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不过用马和驴子来比喻,他们勉强懂了几分。   祁秋年继续说,“近亲结婚,父母有相似的遗传因子,后代无法得到变异,就会把有害的基因遗传下来,基因缺陷就会导致孩子早夭,智力缺陷,各种先天性疾病。”   两个古代人又懵逼了。   “总之,表哥表妹结婚,这就属于近亲结婚,孩子得病早夭的可能性特别高,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去查,用数据说话。”   战止戈和晏云澈两人的眼睛里都发生了震颤。   祁秋年心里也咯噔一声,“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真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晏云澈和战止戈沉默不语,真被祁秋年说中了。   皇后娘娘是皇帝母后的亲妹子的女儿,两人的相遇相知,也算是太后一手促成的。   祁秋年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们都有同姓不通婚的习俗,堂兄妹也不能成婚,想必也是知晓堂兄妹通婚生出来的孩子容易有问题,那表兄妹的概念不都是一样的吗?”   虽然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都有问题,但只要去查,就知道这个概率是很大的。   这天底下,必然还有很多人信奉亲上加亲的说法,生出有缺陷的孩子,到最后,受罪的不只是孩子,还有女子。   “此事事关重大,祁兄暂时先不要对他人说起。”战止戈说。   晏云澈也道:“此事我们会去查,到时候会交给陛下过目。”   具体陛下会如何处理,他们实在无能为力,毕竟陛下和皇后就是近亲,真要公之于众,怕是会引起朝堂震荡。   还有些话,暂时也不方便说,皇后娘娘其实与潇妃娘娘,也就是与他们战家也有过一个默契,事关二皇子。   祁秋年抠脑壳儿,“太复杂了,先不说了,反正这事情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他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战止戈饭后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祁秋年去拓印照片,他就先回去了。   祁秋年听完这么大个秘密,呼出一口浊气,急需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走吧,佛子大人,跟我一起去拓印照片?”   店里拓印照片的事情,暂时交给大源了,没办法,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而他这些高科技也不敢随意暴露。   只能辛苦大源能者多劳了。   给大源那套设备,已经搬到大源的小院子里去了,为此还特意挖了个地下室。   至于他今天拍的这些照片,关乎到皇室,他还是准备自己动手操作。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来到书房,打开了书房的密室。   “是不是没想到?”祁秋年带着笑意,“我也是偶然才发现书房里有密室的。”   然后就被他用来放一些‘高科技’了,总不能都放在空间里。   晏云澈并不奇怪,这宅子从前就是个王爷的府邸,京城里的这些王公贵族,哪家没有个密室的?   正常,见怪不怪了。   但当他跟着祁秋年进了密室,见祁秋年伸手在墙上拉了一下绳子,密室里顿时亮如白昼,他还是惊讶到了。   一抬头,顶上有一盏不用烛火的灯,实在是奇异。   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还有,祁秋年对他的信任都到这个地步了?   “神奇吧?”祁秋年对朋友坦然,除了空间的事情不能说,其余的高科技,只要是几年之内有机会研究出来的,他都不准备藏着掖着。   他自己要过日子呢,他过惯了现代高科技带来的便利生活,这古代处处都不方便。   总不能为了藏着这些明明可以研究出来的东西,导致自己生活苦哈哈的,完全不能享受吧。   况且,他已经很小心了,大源先不说,玻璃厂里能用器械的也都是买回来的家奴。   就说晏云澈。   他曾经虽然想的是把晏云澈当靠山,但到底是和上辈子投靠晏云耀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他起初并没有入晏云耀的眼,拜投在晏云耀门下的商人太多了,根本不差他一个,晏云耀也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即便是晏云耀来找他拿钱,都是一副本宫找你拿钱那是看得起你的态度。   个狗东西。   所以上辈子顶了天,他和晏云耀也就只算是个上下级的关系。   而晏云澈不同,他能让他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世界,感受到曾经文明世界的平等。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打心底的,他就觉得晏云澈确实是一位值得结交一生的挚友,永远不用担心会被他背刺。   平常看着都是他往极乐苑里送各种东西,但实际上晏云澈给他提供的,完全不能用金钱去衡量。   朱雀大街上三层楼的食之禅是晏云澈送的。   他这个南安县侯的爵位,是晏云澈‘替他’进献了粮种,才争取到的。寓言。   粮种推广的事情没落到晏云耀身上,也是有晏云澈推波助澜,城外赈灾的支持…… 第39章 喜欢   诸如此类的小事情,生活上的帮助,各种细节的提点,早就不是用金钱去衡量的了。   有时候他都在懊恼,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选择远离晏云澈?还仅仅只是因为晏云澈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明明就很正常嘛,说不定上辈子晏云澈就是想和他交朋友呢?   越想越觉得正确,晏云澈高贵,表面性子也冷淡,说不定上辈子就是想跟他交朋友,结果却因为他的疏离,最后都没说出口呢。   哎!是他自己错过了。   事关上辈子,晏云澈可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东西,“这灯,是用什么点亮的?”   祁秋年回神,看着晏云澈,“这个灯是要用电的,包括相机,也需要电池,我有很多东西都需要用到电,你看到我屋顶那几块黑色的板子了吗?”   “那不是比较奇特的瓦片?”   祁秋年笑弯了眼睛,他就知道古代人肯定只当那是瓦片,所以才敢光明正大地把太阳能发电板安装在屋顶上。   “那是发电用的,就是把太阳的能量,转换成电力,然后用电力维持设备的正常运转。”   “听起来,这个电的作用很大?”   “那当然,如果运用得好,大晋的发展最起码要快速前进一百年。”   晏云澈点点头,“给我看看怎么拓印照片吧。”   祁秋年微微一怔,“你对电不好奇?”   “好奇。”晏云澈也看着他,“既然你没有将此拿出来,那就说明短时间内不能实现。”   否则用处如此之大的电,一旦上交到陛下那边,定然能让他的爵位再往上升几个阶级。   祁秋年心底感慨了一句,晏云澈果然懂他。   “我还说想吓唬吓唬你呢,这电,其实跟雷电的概念有些相似,要实现也不算难,而且用途很广泛,但也很危险。”   “你有危险吗?”   “我?当然没有。”祁秋年心底暖了一把,“在我长大的地方,电的运用已经很成熟了,只要不是自己找死,那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点点头,不再追问。   祁秋年也不再多说,“走吧,一起去拓印照片,很神奇的机器哟,希望佛子大人不要被吓一跳。”   密室里也分了好几个隔间,祁秋年带着晏云澈走到一个隔间门口,准确来说是没有门的,只用了一块布帘遮了一下。   祁秋年刚伸手要拉开布帘,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一时之间,拉着布帘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里面挂着一张佛子大人的照片呢。   是晏云澈在城楼上为灾民祈福那天,祁秋年偷偷用手机拍下来的,后来就一直存在手机里了,主要是他没找到合适的纸来印这张照片。   寻常的纸,他总觉得配不上晏云澈,配不上这么美好的画面。   还是前两天,他调试设备,意外的从空间里找到了一批珍珠纸,是照片专用纸的一种,他这才把晏云澈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刚好大源又送了一些相框的样品过来,他顺手就直接把照片装裱起来,挂在了打印间的墙上。   而且他之前本身就答应过晏云澈,要送他一副‘画’呢,人家佛子大人说要给他送一幅画,早就兑现了。   他还迟迟没把‘画’送出去,主要也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祁秋年突然间想到,晏云澈送他画的第二天,来家里坐了坐,喝了杯茶就走了,还有今天,在三楼拍照的时候,晏云澈居然冷笑。   联系前后因果。   祁秋年:“……”佛子大人那是在点他吧?是吧是吧?   这样的佛子,怎么有一丢丢诡异的萌感?   【佛子大人该不是以为我把要送他画的事情给忘了吧?】   忘是肯定没有忘,最开始是没找到机会去拍照,拍了照也没找到合适的相纸。   但今天,他要是带晏云澈看了屋子里挂的照片,会不会觉得他像个变态?   古代人都很含蓄呢,不会有人非亲非故地把他人的画像挂在家里,特别是还藏在了密室里。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像个变态似的。   晏云澈见他停滞不前,又陆陆续续听到他一些心声,“是否是不方便?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早再来看照片吧。”   “等等。”祁秋年难得有些耳热,“不是不方便,就是怕你觉得我是变态。”   晏云澈含笑挑眉,玩笑道:“侯爷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祁秋年这会儿脑子也短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心一横,直接把帘子给拉开了。   “你自己看吧。”   密室里的白炽灯,灯光明亮,只一眼,晏云澈便看见‘画’中的自己,也记得那日京城的初雪,记得那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   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还颇为新奇。   同时他也不得不在心底称赞一句,这张照片拍得太有灵气了,若非照片中的人是他自己,他定然要与祁秋年说上一二的赞美。   祁秋年见他目光中并没有不适,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没找到合适的相纸,普通的相纸,总觉得配不上……配不上这样的画面,前两日整理库存才到找这个珍珠纸,拓印的照片不会轻易褪色。”   他心里难得忐忑,“之前答应了要送你一张画,我一直都没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   晏云澈的回答郑重又珍视。   祁秋年咧嘴笑,收起了那几分忐忑,只要佛子没把他当变态就行。   “喜欢就拿回去,哦,对了,极乐苑还在装修,装修好了再拿回去吧。”   晏云澈颔首,说了声好。   然后祁秋年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跟晏云澈讲印照片的事情。   这些设备都自带本地驱动,不用网络也可以使用。   祁秋年把相机里的储蓄卡拔出来,插到仪器上,仪器上有个小显示器,能翻看储蓄卡里的照片,操控也是用显示器上的触屏,甚至还能做简单的ps呢。   他可没有要给人精修照片的想法,直接打印就行了,忽悠这些古代人绰绰有余。   至于晏云澈那张,他倒是适当做了调色。   晏云澈看得认真,眼神中也带着对新知识的好奇。   “是不是很神奇?”祁秋年问。   晏云澈颔首,“这些器械都需要用电?”   “当然了,这些器械被统称为电器。”祁秋年说,“我这里有前人的知识,想要把这个‘电’做出来,其实不算难,只不过,我也没有三头六臂,得慢慢来。”   晏云澈若有所思,“可去民间招募能人异士。”   “有想过,但我这些研究都是非官方的,而且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研究到一半,似懂非懂的,人给跑路了,后续出了事,很麻烦。”   晏云澈了然,他看着面前精密的仪器,心里也清楚,即便是有能人异士,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研究出来。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吧。   “过来看照片。”祁秋年招呼晏云澈,“你今天也拍了好几张呢,你看,你这张耳朵好红。”   晏云澈:“.......”   思绪瞬间回到祁秋年在心里说想要扑上来亲他的时刻。   霎时间,耳根子又要开始发热了。   他张了张嘴,“还是赶紧拓印照片吧,明日不是还得用相框装裱起来吗?”   “好哦。”祁秋年有打算,单人的照片,用七寸大小就差不多了,双人的,以及‘小家庭’,都可以适当的增大几寸。   相框的库存足够呢。   至于皇帝的‘全家福’,就用最大的相框吧。   他这台仪器很先进,同时能打印几张,调试好了之后,就听见机器滋啦滋啦的声音。   没一会儿,下方就吐出一张照片。   晏云澈先他一步,把照片拿出来看了一下,不说意境比不上他的那一张,就说这纸张的触感,比起他那一张确实也差太远了。   “这些照片会褪色?”他问。   祁秋年点点头,“褪色是迟早的事情,但只要装裱在相框里,不受潮,保存十几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颔首,对这机器的兴趣正浓,祁秋年顺手就教了他怎么操作。   不得不说,晏云澈是个好学生,一学就会。   “那剩下的那些照片,你来试试看?”祁秋年说,“我出去泡杯茶?或者你想喝可乐不?”   “那就可乐吧。”   祁秋年捂嘴笑,“我们佛子大人还喜欢这种调调的饮子呢。”   “不可以?”晏云澈含笑反问他。   “当然可以。”祁秋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在我家乡,可乐也叫快乐水。”   快乐水?   晏云澈想到那充满气泡的口感,一口下去,确实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快乐水,还挺贴切。   今天拍的照片不少,即便是机械的效率很快,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就这么在密室里,一边喝着可乐,一边闲聊,偶尔还讨论一下照片里的人物。   今天算是祁秋年第一次把在京城的皇室成员见完了,但其中关系,还有他们与朝堂上的纠葛,暂时还不太清楚。   这里是密室,私密性足够,晏云澈也难得多说了一些。   祁秋年一边听着,也一边跟晏云澈分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聊起朝堂上的事情,感觉还挺奇妙。   一直到所有照片打印结束,两人才出了密室,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晚上要去参加宫宴,答应了老皇帝,今天要把照片带进宫。   照片是全部打印了,但几百张呢,还得用相框装裱起来。   祁秋年没敢让府里的下人动手,更何况那些下人也不敢触碰,这可都是皇亲国戚呢。   所以只能他拉着晏云澈,又派人去把战止戈给摇了过来。   战止戈来的时候,没先看别的,先看了他自己的照片。   爱不释手的。   “不错不错,拍出了本将军七八分的英姿。”   祁秋年嘲笑他,“也不知道是谁,站到镜头底下,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战止戈也不介意,随后又拿起他和两个外甥的照片。   刚一上手,就察觉出了不错。   “诶,不对啊,小侯爷,你不厚道。”战止戈拿着那张照片和其他照片做对比,“这纸张的质量,明显就是两回事了,小侯爷厚此薄彼啊。”   “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承认自己双标,但也不好说出来,“主要是这珍珠纸数量有限,我想着,你是要寄送去给老国公的,路途遥远,所以才选用了这种不易受潮的相纸,你看其他的,都是普通相纸。”   战止戈勉强相信了他的鬼话。   三人装点完所有的相册,腰杆都酸了。   祁秋年瘫坐在矮榻上,“找几个擅长矫按的师傅过来放松放松?”   “得准备准备了进宫了。”战止戈看着天色,“即便宫宴是晚上,但还是要提前入宫。”   是了,祁秋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呢,不知道其中细节与讲究。   “那我要换朝服吗?”那朝服就他第一次上朝的时候穿过,后来就束之高阁了。   笨重又不好看。   晏云澈:“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就够了,等下我们三人可一同进宫。”   全京城的都知道他们三个是至交好友,同乘一辆马车进宫,也是正常的。   “那行。”祁秋年伸了个懒腰,“我先去换衣服,你呢,你要换吗?衣服在这里?还是在极乐苑,需不需要派人回去取。”   “带过来了。”晏云澈笑他爱操心。   祁秋年摊手,“我这不是怕你住我这里不方便嘛,要是缺什么,尽管吩咐,定然要让我们佛子大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战止戈:“……小侯爷,你对我和对我外甥,完全是两码事啊。”   祁秋年笑着,“武将不是不拘小节的吗?佛子大人矜贵又清冷,即便是缺了什么,或者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他肯定都不好意思说,那我只能主动一些了。”   战止戈竖起了大拇指,这姿势还是他学的祁秋年。   宫宴。   每年都有这么一遭,参与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朝中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   祁秋年想着,这不就是企业年会嘛。   麟德殿,是专门举行宴会的地方,祁秋年刚踏步进去,就感受到了金钱的魅力。   啧啧啧,大晋的国库还是有钱呐。   王公大臣们都到得差不多了,都在与相熟的大人们寒暄闲聊。   “一般这种情况,我坐哪儿啊?”祁秋年侧身跟晏云澈咬耳朵。   “会有太监过来引路,一般都是按照品级排座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他说得好听是个侯爷,但实际上县侯的品级并不高,他刚想再说什么,华公公就小跑过来了。   “佛子,战将军,小侯爷,陛下刚才还在念叨你们进宫了没。”华公公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小侯爷,昨日的照片可做好了?”   祁秋年点头,“都带来了,后面有人看着呢,公公找人给陛下送过去吧,哦对了,昨日本侯也给公公拍了一张照片,等下公公记得从箱子里拿出来,就放最上面了。”   华公公给他的感官还挺好的,而且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宫,华公公都暗中提点过他两句。   昨天玻璃专卖店才开业,拍照在京城那是掀起了一阵浪潮,今天大源来报,现在三楼都快不够用了。   好多权贵都等着拍照呢。   他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卖华公公一个好。   华公公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不如侯爷与老奴一起将照片送进去?”   “不了,宫宴要开始了,本侯第一次参加,还没找到地方呢。”   华公公哟了一声,赶紧招来一个小太监,责怪道:“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祁小侯爷到了这么久了,你们居然就让侯爷独自在这儿站着。”   小太监连连赔罪,“侯爷这边请,陛下特意吩咐了,将您的位置安排在了京中那些小少爷那边。”   祁秋年挥手,“华公公,不碍事,本侯还跟佛子和将军闲聊一会儿,公公先去忙吧。”   华公公点点头,这才带着一帮小太监,抬着几箱照片走了。   等人走了,祁秋年凑到晏云澈和战止戈身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京里那些小少爷可不熟吧?”   “大致是你年岁与他们相近。”战止戈开他玩笑,“若真是让你跟那帮老头子,老侯爷,老酸腐坐一起,你能自在?”   祁秋年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大白天的,不要讲鬼故事。”   他可是听说过有老酸腐说他离经叛道呢。   战止戈笑得不行,晏云澈的眉梢也挂着笑意。   祁秋年又问了他们的位置。   佛子的地位不必说,参加宫宴的,位置也是靠前的,就在老国师的旁边。   祁秋年挑眼望过去,那老国师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啊,大概是年纪大了,身上也没有佛子应该有的那种超然脱俗的气质,至少比起晏云澈,那要差太远了。   旁边还坐着他夫人呢,一想到他曾经是和尚,就感觉有些维和。   但祁秋年却莫名生出一种愉悦的感觉,想不通。   战止戈,在京中有个闲职,官位品级并不高,但他还是战国公府的世子,战国公爷驻守西北边关,今年没回来,他得要代表战国公府。   “外祖母今日不来?”晏云澈问。   战止戈摇头,“年岁大了,不爱凑热闹。”   三人闲聊了一阵,时不时还有别的大臣,公子,皇子过来打招呼寒暄,倒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围绕的还是开年去北方推广种植粮种的事情,还有这两日火热的玻璃,以及拍照。   嘿,无论怎么说,这些话题居然都跟祁秋年这个县侯有关。   不少人心里都在感慨,是他们之前看轻了这个从乡下来的侯爷了,不过现在还不晚,还有机会拉关系。   祁秋年也看在眼里,他并不希望被老皇帝认为结党营私,带着笑脸,打着太极应付过去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人才分开落座,等待皇帝过来开席,祁秋年多留意了一下他四周坐的这些小少爷。   诡异的心情涌上心头,这些小少爷的样貌看着都挺好,只不过怎么都感觉娇娇弱弱的?   再仔细观察的话,有的对他怒目而视,有的直接无视他,少有的几个则是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想到刚才那小太监说是老皇帝特意安排他坐这个位置的,祁秋年脑子都麻了,他还能想不明白为啥吗?   老皇帝这又是要给他乱点鸳鸯谱了。   祁秋年心里叹息,这人老了,是不是都爱给人做媒?   再一细想,他进京都几个月了,可是这些小公子他看着都很陌生。   虽然他不跟那些权贵少爷有过深的交集,做生意嘛,又经历了在城外赈灾,大部分贵公子还是能挂得上脸的,可面前这些几乎都没见过。   这让他瞬间意识到,这些小公子大概是在家里不受宠,要么是庶子,或者压根就是从外地接过来的旁支。   而且他瞧着,大部分应该是不乐意的,被那些臣子送进来给老皇帝做人情了。   啧,这老皇帝也真的,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且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他就不喜欢这个调调的。   即便是喜欢男人,他也喜欢势均力敌的碰撞。   想到这,祁秋年的眼神就再也没有落在这些小公子的身上。   宫宴盛世繁华,但是跟后世的年会还真没多大的区别。   皇帝一进场,百官高呼万岁,皇帝喊了平身,入席,可没人真的就开始干饭。   老皇帝也像模像样地讲了一些场面话,回顾今年,展望明年,然后适时举杯敬诸位大臣。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又提起一个问题。   “今年赈灾,祁侯组织百姓捐款捐物,诸位爱卿的家眷也慷慨解囊,把灾情控制在了城外,也让灾民们免受严冬的侵扰,祁侯有功,但百姓也可谓是功不可没,诸位爱卿的家眷亦是。”   大臣们连连附和,无论是哪一个派系的大臣,忠臣也好,奸臣也罢,这是赈灾确实都让他们开了眼界了。   老皇帝,“既是有功,那自然要论功行赏,祁侯这边,朕已有安排,要如何犒赏百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这……   从前这些大臣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他们眼里,这根本就不值得犒赏,那些百姓做了什么?无非就是捐了几件旧衣服,几把棉花而已,也不值什么钱。   再则,那祁秋年不是用硝石制冰回馈过百姓了吗?   但是陛下既然提起了,他们也不好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京城百姓那么多,真要逐一封赏,那得耗费多少钱财啊? 第40章 宫宴   大规模的犒赏,除了打了胜仗,将士立功,犒赏三军之外,似乎没有过这样的特例。   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某个地方做出值得称赞的功绩,即便是有百姓参与,最后一般都是犒赏当地的官员,然后再从时政上给予百姓一定的支持。   比如说免除农税这一类的。   但京城不同,京城周边的农村,有一部分都是权贵的私人庄子,而这次参与京城捐献物资的,基本上都是城里的百姓。   京城里的百姓生活还算富裕,即便家里不是当官的,那也都是经商的,家里有田地的,也都分散在各个村子里了。   若是真的如往常那般减免农税,似乎也不太妥当。   而其中有一部分人也琢磨,这赈灾是祁秋年组织的,真要把功劳全给了祁秋年,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不乐意的。   特别是右相冯良。   一时之间,百官们都有些为难,主要是没这类似的经验,又不想让功劳落在祁秋年头上。   犒赏百姓,还是祁秋年上次跟皇帝提过几句,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在今天提起。   具体要如何操作,也是个问题。   祁秋年自己也在考虑。   从实际出发,他也算是已经用硝石制冰的法子,与百姓们换的那些棉花物资,百姓也不是没有获益,站在在百姓的角度,按长久来看,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再则,除了京城,再往南,也有好几个州府收容了灾民,地方官也根据祁秋年这一套赈灾方式落实了下去,百姓们该捐物资的捐物资,该出钱的出钱。   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但很遗憾,那些州府的百姓并没有得到硝石制冰的法子。   这法子虽然迟早会传开,但是毕竟不能算是祁秋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百姓的还礼。   所以除了要考虑京城百姓的犒赏,也得要考虑其他收容过灾民的州府。   老皇帝现在说的是要犒赏京城的百姓,其他几个州府,必然也不会落下,否则就是厚此薄彼了,难以服众。   祁秋年脑子转得飞快,恐怕陛下想要给百姓的赏赐不是银钱物质这一类的,若非如此,那么多百姓呢,不得把国库给掏空了?   有那钱,做点儿别的不好吗?   不给钱,那就要给名利了。   祁秋年脑子迅速有了想法,却也没急着起来答话。   还是那话,他并不想出什么风头,特别今天还是在宫宴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得罪人呐。   如果有大臣想出与他类似的想法,那就他就不说了,顶多后续补充一下细节。   如果没有,等宫宴结束,他找时间单独去找皇帝说一说。   风头太盛,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至于老皇帝说给他的赏赐已经有安排了,忍不住啧了一声,多半都是给他做媒赐婚了。   想到这个,他简直是头皮发麻,甚至坐立不安,脚下三室一厅都建好了。   不说那些对他横眉冷对的小公子,那种完全不给他眼神,彻底忽视他的小公子,这些必定是被家里强迫过来的,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受辱了。   对此,他也感到很抱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这老皇帝也真是的,要是他真能在这里看上一个,结果人家不乐意,老皇帝还要强行赐婚不成?   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小公子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即便是他坐在了这群公子哥儿的最前面,他的后背依旧感受得到他们的目光。   显然,那几个小公子对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地排斥。   不论他们本来就是喜欢男人,还是想通过他得到什么样的好处,祁秋年都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祁秋年在这儿考虑如何摆脱这几个公子哥儿,大臣们也围绕着犒赏百姓的事情讨论了起来。   有几个提议,都不太成熟,要么是花费太高,不值当。   要么是跑了题,居然说起直接减免全国农税了,说是这样全国百姓都能受益。   老皇帝老神在在地,也不作评判。   “诸位皇儿,你们有什么建议?今日不在朝堂,大可畅所欲言。”   这又突然问到皇子了,不论何时,这种类似抽查点名叫人起来回答问题,都让人紧张。   祁秋年仰头粗浅地看了一眼,今天除了远在北方军营的八皇子和九皇子,其他的都到齐了。   二皇子就不说了,正在被宫人伺候吃喝,即便是年岁不轻了,但眼神依旧清澈如同稚童,也没人指望二皇子能说点什么。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三,四,五,六,这几位皇子的身上。   其中,聚集在三皇子身上的目光最多。   后面几个皇子年岁都还算小,只能说在朝堂上初出茅庐,大臣们也没多大的指望。   首先是三皇子,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智慧。   起来回话的时候,也只是延续了刚才他那一个派系大臣的内容,进行了衍生。   祁秋年听了一耳朵,其实也还行,以民生问题出发,说的是免去徭役一年。   徭役是指每年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分力役和兵役,如今不打仗,倒是不征兵役了,征的都是力役。   力役一般都是去修桥修路,都是些苦力活儿,吃不好睡不好,累死个人,还没工钱。   即便是大晋政策仁善,不会苛责打骂徭役,依旧没几个人乐意去的,去一趟得掉半条命。   再则,这个每家每户征徭役也是有水分的,家中有功名的可免除徭役,对于普通百姓,徭役也不是强征,花钱也能免除。   如果这个政策放到其他穷苦一些的州府,百姓兴许还能有所获益。   但是如果在京城的话……讲个实在的,京城每年都招不到几个徭役,差不多都是京城周边的村子里的农夫,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花钱解决了。   谁都不想去吃那个苦。   还是那话,毕竟是一国首都,都不差那几个钱。   所以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提议,祁秋年并不算看好。   其他几位皇子,也是从免除税款的角度提议,比如说免除杂税,或是一定程度减免商税等等。   总体来说,还算是摸清了皇帝的意思,没真让国库出钱去犒赏百姓。   但也有个弊端,免税了,意味着国库减收,特别还是在京城这种富庶的地方,每年的税收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北方才经历了两年天灾,赈灾款项如流水,国库已经不富裕了,所以免税这个提议,这必然也不是老皇帝愿意看到的。   后面的几个皇子算是初出茅庐,提出了的意见还不如前面几个皇子呢。   至于最后的十三皇子晏承安,众人也没有对他抱有期待,十岁的娃子,能有什么见解。   可晏承安还真让人意外了一把。   “父皇。”晏承安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清脆,“儿臣以为,京城百姓此次为灾民们出钱出力,是出自他们的善良,他们心中也并没有求回报,况且,祁侯已经用硝石制冰回馈了百姓。”   “那以承安之见,要如何才妥当?”   晏承安拱手,“父皇,不如就在城外修一座功德碑,请大儒写下碑文,将此次全民救灾的壮举刻在碑文上,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老皇帝浑厚的笑声足以表达他心中的舒畅,“我儿聪慧,当赏。”   晏承安稚嫩回应,“谢父皇赏赐,不过父皇也不要忘了祁侯呀,这次赈灾还是多亏了祁侯组织。”   “你这小机灵鬼。”皇帝宠溺地将他招到身边,“朕自然没忘,都会论功行赏的。”   其实祁秋年的赏赐早该落实了,只不过有了硬闯丞相府的那一遭,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再大肆赏赐祁秋年,无疑是在打右相冯良和晏云耀的脸。   朝堂上的事情,错综复杂,很多事情都很难用简单的是非对错去评判。   三皇子一脉官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人起身,反问,“十三皇子殿下,京城用这个法子,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其他州府又当如何?他们并没有得到祁侯爷传授的硝石制冰的法子,如果只是修建功德碑,这赏赐似乎太轻了?”   祁秋年在心里啧了一声,这火怎么又烧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晏承安的方法居然跟他有些不谋而合,这娃娃是挺聪明的。   普通的老百姓,人死如灯灭,又有几个人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自己的姓名呢?   如今修建这功德碑,千万年不腐,即便是朝代更替,日月变迁,这功德碑依旧可以矗立在城门之外。   哪怕是被黄沙掩埋,也终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名留青史,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总体说来,这确实是不用花多少钱,又能让百姓高兴的犒赏方式,只不过还缺一些细节。   话都到这儿了。   祁秋年站起身,“臣既然把硝石制冰的法子教给百姓,就不会反对百姓将这个法子传播出去,所以其他州府自然可以效仿,尽管派人去教就是了,教完再修建功德碑。”   顿了顿,他又补充,“或者根据当地的实际民生情况,就如刚才的大人说的那般,适当减免徭役或者杂税都可。”   即便是国库空虚,但总要考虑百姓的实际情况,正常税收该交的就交,但祁秋年还挺希望能把杂税取消了的。   基层百姓身上的负担已经够重了。   他并没有全盘否决三皇子那一派的提议,让不少人心思都百折千回。   老皇帝却带笑颔首,“傅爱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左相傅正卿,是皇后的亲哥哥,年岁也不轻了,出身大儒文学世家,同样在文臣中有着一定的威望。   由他来撰写碑文,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最合适的。   法子是十三皇子想出来的,硝石制冰是祁秋年提供的,一定程度免除杂税和徭役是三皇子那一派提议的。   但傅正卿既不是哪个皇子的派系,也不与哪个皇子亲近,唯一的外甥皇子还是个傻的。   祁秋年在心中感慨,老皇帝真的是把前朝后宫还有皇子之间的平衡把握得很好。   也不知道这太子之位什么时候能定得下来,到时候朝堂上也能少一些争端了。   犒赏百姓的事情定下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皇帝举杯宣布开席,乐师和舞姬也在这时候上场。   现场一派祥和,祁秋年也带着欣赏的眼光去观赏古代宫廷的乐曲和舞蹈,优美又优雅,跳舞的小姐姐们也很漂亮。   美人,美酒,权势,金钱,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地想要往上爬,祁秋年不排斥他人的野心,有野心是一件好事情,但他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为了权力而丧尽天良的人。   祁秋年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不是夸张,是写实。   今天是个好日子,百官也要放年假了,宫宴上的百官权贵都带着笑意,举杯摇敬。   如果非要说有谁不高兴,那肯定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无疑了。   先前他被禁足,还是以德行有亏的名义被罚了禁足,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了。   后来,还是有幕僚想了个办法,在安置灾民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城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灾民是他花钱安置的。   花费了不少的金钱,结果除了稍微挽回了一些百姓心中的形象之外,好像到最后还是没捞到什么好。   虽然功德碑上他肯定榜上有名,但他堂堂一个皇子,稀罕什么功德碑?皇家御蝶上,自然有他晏云耀的姓名,若是日后登上皇位,历史都要为他书写。   不由得,他看向祁秋年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怨毒。   祁秋年有异能,对他人的眼神就很敏感,凭着感觉看过去,心中嗤笑,但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   他也摇摇举杯,敬了三皇子。   能看到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不高兴,那他可就太高兴了。   特别是之前他听说晏云耀花了大量的金钱去安置百姓,他非但没有阻止,还让人推波助澜了一把。   贪了那么多钱,也该回馈到百姓身上去了。   晏云耀勉强收回目光,挂上虚伪的假笑回敬,祁秋年又忍不住乐了,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爽啊。   宴会过半,老皇帝又点了几个人,年后一起去温泉行宫避寒,祁秋年和晏云澈也在其中,至于战止戈,是以护卫的身份去的。   之后老皇帝就先走了,让大臣们尽情吃喝。   祁秋年不想面对身后那些小公子,蹭到了战止戈那边去。   战止戈自嘲,“你们去温泉行宫是去享受的,我居然要在大过年的时候去工作。”   “得了吧你。”祁秋年笑话他,“你这身份,还需要你凡事亲力亲为吗?不都是吩咐一声,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吗?”   战止戈也笑着,敬他,“侯爷对战家军的帮助,我还没给侯爷还礼呢,侯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祁秋年浑不在意,“不是找你要人跟苏寻安去建渝州府种田了嘛,差不多得了,朋友之间,说什么欠不欠谢不谢的问题。”   战止戈笑,“侯爷豁达,也难怪云澈那个冷淡的性子也能与你成为朋友。”   说起晏云澈,祁秋年朝那边看了一眼,有几个皇子围在那边。   想来也是,未来国师,身份地位尊贵,还有战国公这个背景,无论是哪一派的皇子,要是能得到晏云澈的支持,那都是如虎添翼。   平常他们也不合适频繁往来极乐苑,晏云澈也不怎么出去活动,他们连晏云澈的面都见不到,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说能立刻拉拢,至少也要露个脸,留个印象,就连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在呢。   能看得出来,晏云澈十分不想应付。   祁秋年原本想去拯救一下晏云澈,结果还没起身,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堵住了。   认识的,熟人。   之前在城外仗义执言的小郡主,老皇帝胞弟晴王的女儿,晏云韵。   昨天拍照的时候,晏云韵小郡主也在,只不过昨天人多,没能说得上话。   “臣,拜见小郡主。”祁秋年见她手里拿着照片,“小郡主还满意吗?若是不满意,改日去店里重新拍,臣给公主打折。”   晏云韵捂嘴笑着,“当然满意啦,本郡主就是想来问你,能不能去晴王府,给我母妃拍几张照片,我母妃身体不好,昨日没来,平时也不方便出门去你店里。”   “自然可以。”祁秋年爽快地就答应了。   晏云韵,“那就先谢过侯爷啦,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本郡主的地方,侯爷尽管开口,为侯爷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这小郡主,说话一股子江湖气息,祁秋年听得有趣。   战止戈却直接笑出声了,“怎么?最近江湖侠客的话本子看多了?”   晏云韵刁蛮地给他一拳,“好你个战止戈,居然敢嘲笑本郡主,有本事,咱出去比划比划。”   “本将军从不与女子比斗。”   “你是怕打输了没脸吧?”   ……   两人这斗嘴的模式,让祁秋年觉得有些诡异,诡异得有一种磕到了欢喜冤家的感觉。   可是这小郡主好像才十六七岁啊,额……不对,这个年纪确实也可以成婚了。   祁秋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是去找晏云澈吧。   一回头,晏云澈已经不在原地了,找了一圈,看见晏云澈走出大殿的背影,祁秋年连忙追了过去。   路不熟,祁秋年一追出去就迷路了。   “这人干啥去了?上厕所去了?”祁秋年嘟囔两声,他今晚酒水也喝得不少,然后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小太监,“茅房在哪边?”   “回侯爷的话,专供臣子的茅房有些远。”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奴才带侯爷过去,侯爷这边请。”   “不用,你指个方向就行了。”祁秋年可接受不了上厕所都还有人在外头候着。   小太监闻言,指了个方向,祁秋年随手赏了两颗金银瓜子给小太监,然后抬步找了过去。   可没走多远就被宫里这一个又一个的拱门给打乱了方向,不觉间,已经走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了。   这院子看着挺萧条,可别是走到那个宫人的住所来了?   要是走到哪个娘娘住的对方,那可就完了。   外男私闯后宫,那是杀头的大罪了。   祁秋年放轻了脚步,刚想原路返回找人问路,结果就听见女子嗔笑与诱哄的声音,隔着烛光,也能在窗户上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   他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撞到有人在通奸吧?   卧槽,这是什么运气?宫里不是最忌讳这样的事情了吗?   也不知道是大臣和宫女或者是娘娘,还是哪家贵女和皇子在这里厮混。   啧啧啧,古代人说保守吧,私生活也真够混乱的。   “殿下,我的好殿下,对,抱抱我。”   “殿下,臣女会让你快活的。”   “还望殿下不要忘了臣女的好呀。”   ……   啧,破案了,是哪个皇子和某个官员的女儿,估计又是一场攀龙附凤的戏码。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家。   祁秋年本来不想管,但当他再次听到那女子开口,听到那女子对对方的称呼时,霎时愣在了原地。   这下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什么破事儿啊,这都让他给碰到了。   祁秋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躲在阴影底下,半晌都没有行动。   到底要不要管这件事情?   这事关皇室,他似乎真的不太好插手阿。   可就放任不管的换,似乎又良心上过不去,特别是里面那位皇子的身份又十分特殊。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祁秋年刚抬脚,就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似乎就是冲着这个小院儿过来的,从前陪妈妈博览众多宫斗剧的祁秋年,瞬间就明白了。   皇子与贵女有染,不管是谁主动的,一旦暴露,皇室为了名声,都会把那女子给抬进皇子府。   不过,不管这到底是一场局中局,还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他在这儿听墙根儿,好像也说不过去。   皇室这么在乎颜面,被他一个外人撞破,日后怕是得被人穿小鞋了?   躲起来?还是直言自己迷路不小心闯到这里了?   眼瞅着脚步声都快到小院门口了,这院子空旷,也没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而且真要躲起来,万一被发现了,那不是更说不清了?   祁秋年都无语了,正准备装成醉酒出门,好让大家以为他是喝多了误闯,还没动脚,口鼻就被人给捂住了。 第41章 醉酒   祁秋年下意识地想挣扎。   “别动。”带着气声的熟悉声线在他耳边爆开,祁秋年顿时就放弃了抵抗。   【佛子大人怎么也在这里?佛子也有听墙根儿的爱好?】   晏云澈捂住祁秋年口鼻的手都顿了一下,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时间犹豫了,他带着祁秋年快速闪身,躲进了小院里两堵隔墙的中间的缝隙里,两边都有杂物做遮挡,是个安全藏匿的地方。   只不过两堵隔墙中间十分狭小,方才进来的时候情况紧急,两人现在几乎是面对面贴在一起了。   而晏云澈的手,还捂在祁秋年的嘴上。   因为紧张,又因为被捂住了口鼻,祁秋年脑子有些缺氧,用嘴驽了驽晏云澈的手心儿,这感觉就像是他在晏云澈手心亲了几口。   晏云澈霎时收回了手,手心滚烫,耳根子红了一片,隐藏在黑夜中,无人知晓。   但他的心跳却瞒不住,而对面祁秋年的心跳也迅速而猛烈,是紧张,是酒后心律失常,也或许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悸动。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缠绕,胸腔的震动也极近同一个频率。   【卧槽,佛子大人的心跳得好快,而且佛子大人看着清瘦,胸肌居然这么有料。】   晏云澈:“……”   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外面的人群已经冲进了小院儿,女子的哭喊声,求饶声,争执声,还有各种议论纷纷的声音混成一片。   两人也无暇顾及面前的旖旎,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是那女子说殿下说找她有事情帮忙,然后到了这里就对她动手动脚,她一个弱女子没法反抗。   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小声跟晏云澈说,“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见是那姑娘诱哄人家二皇子呢。”   他刚才也正是因为听见那女子唤二殿下,才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管呢。   二皇子虽然三四十岁了,但心智就跟几岁幼童也没有区别。   晏云澈略微颔首,“是那女子家族的主意。”   祁秋年诧异地嗯了一声,“佛子知道?”   “那女子是司经局洗马的庶长女......”   “等等。”晏云澈刚开口就被祁秋年打断了,“司经局洗马是个什么职务?洗马的?跟弼马温一样?”   晏云澈无奈,“不是xi马,是xian马。”   祁秋年讪笑,外头太吵闹,他们就差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了,他这不是没听清嘛,“继续,你继续说。”   这个司经局洗马,从五品官,也被称之为太子先马,属于太子的侍从官。   可是大晋一直没有太子,他这个太子洗马,就成了个空头官儿,上没有上司,下无人管理。   可他家中并无多大的背景,这官儿他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没有升迁,也没有调动。   所以就动了歪心思。   二皇子早年间也娶过一个妻子,先不说是否道德的话,这个道德用在古代人身上不合适。   那位二皇子妃也是个小世家的女儿,模样只能算清秀。   因为她母亲一直没有生出儿子,所以不受父亲的宠爱,也导致她这个嫡女也不受宠,但她自己却有几分能力,   把她母亲的嫁妆胭脂铺经营得很好,意外入了左相傅正卿夫人的眼。   二皇子晏云景虽然痴傻如幼童,但也不是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傻子,样貌也长得不错,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人。   最重要的是,帝后终有老去的一天,待他们百年之后,二皇子又该如何?   所以几经转折,二皇子低调娶了那位小世家的女儿,家族势力小,不会对二皇子产生威胁。   虽然晏云景不能给她一个丈夫的体贴温柔,甚至可能都无法给她一个孩子,但二皇子妃的地位摆在那里。   往后封王,分封地,那就是王妃,王爷痴傻,不能掌事,那未来封地就属她这个王妃最大了。   所以这件事情真不能用道德来评判,给钱,还不用生崽,就是照顾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大儿童而已,美差呢。   只是那位二皇子妃福薄,前几年就得病走了,此后,帝后二人就再也没有二皇子娶过续弦。   但二皇子妃的位置,还是让很多地位不高的世家眼红的,今天宫宴,京中的百官几乎都来了,再加上那司经局洗马属于太子侍从官,本身就有权力进出皇宫,方便他勘测地形。   这才让今天的那位姑娘有机可乘。   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被捉奸见双,这种事情看起来一般都是女子比较吃亏,常规认知里,也没有姑娘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寻常权贵家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摆在那儿。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的,即便是被发现了,即便知道这是个局,多半也都将计就计,顺势把美人给收房了。   到时候你情我愿的,也无人能指摘什么了。   但今天不一样啊,寻常皇子多一个侍妾,问题不大,但这是二皇子啊,晏云景心智不成熟,这种算计就显得有些恶心了。   祁秋年听完也无语,“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云澈默了默,“我比你先到半刻钟。”   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   祁秋年也没多想,“那这事情怎么办?真让他们得逞?”   “不会。”晏云澈摇头,“皇后娘娘虽是不管后宫,却也是后宫之主,二哥又是她的亲儿子,必然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过来了。   那女子一口咬定是晏云景带她来了这个小院,欲图不轨,她是臣女,身份低微,根本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只不过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二皇子根本不懂那档子事儿,明明都是结过婚的男人了。   到最后,他们被捉奸在床的时候,也只是两人的衣衫稍微凌乱了几分,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   反而那二皇子还以为她是在跟他玩游戏呢。   皇后是什么人,从前经历了那么多风波,她都挺过来了,能看不出这是算计?   即便是她要给亲儿子的未来作长远的打算,也不会选这么一位女子,更别提那女子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真让自己儿子纳了这么一位女子进宫,日后不说被苛待,那也是会被哄骗拿捏得死死的。   皇后自认年岁不小了,从前生三个孩子也伤了身体,没几年的活头了。   她命人将那位女子关押,又把事情禀告给了皇帝,那位女子的父亲,要如何处置,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想必皇帝也不会轻饶,二皇子即便是痴傻,那也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孩子了。   一场闹剧结束,僻静的小院儿恢复了寂静。   人贴人的祁秋年和晏云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尴尬。   两人居然被卡住了!!!   偌大的皇宫,地位尊贵的佛子和一位深得圣心的侯爷,居然被卡在这院墙的缝隙里了!!!   祁秋年:“……”   晏云澈:“.......”   两人上次这么无语又无助的时候还是上次。   祁秋年扶额,“话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晏云澈:“没注意,情急之下就挤进来了。”   “那喊人来把我们拉出去?”   晏云澈上下扫视了一下他们现在几乎脸贴脸的姿势,那意思十分明显。   现在这模样,适合喊人过来?   而且一旦喊人过来,那他们刚才听墙根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也说不清,而且他们俩这姿势,说不准还会让人误会。   祁秋年即是无奈又是好笑,“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挤在这里等饿瘦了再出去吧?”   “你把衣服脱了。”晏云澈一开口就让祁秋年傻眼了。   【卧槽,佛子大人这么野的吗?】   晏云澈:“……”他是有些想不明白,祁秋年在这个节骨眼上,脑子里居然还能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无奈笑道:“你的外袍比较厚。”   “哦哦哦。”祁秋年在心底唾弃自己,佛子大人这么清冷高贵,怎么会在这种时刻对他图谋不轨呢。   有一丢丢遗憾是怎么一回事?   祁秋年酒后又在这缝隙里吹了半天的冷风,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本能地抬手开始脱衣服。   双方的后背都严丝合缝的贴在墙壁上,想要把外袍脱下来,祁秋年必然要往前挤压一下,给衣服留出一点空间。   空间有限,活动受限,脱衣服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往下扯,身体也难免扭动。   黑暗中,祁秋年没注意到佛子大人通红的脸颊,好不容易把衣服脱下来,晏云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优先挤了出去。   祁秋年歪脑袋,刚才是不是被佛子的玉佩个硌到了?   没细想。   他也快速离开了缝隙,重新穿上了衣服。   “你还要回宴会吗?”祁秋年问。   晏云澈默念清心咒,“不回了。”   “哦,也是,你一回去又要被那些皇子大臣给包围了。”祁秋年捂着有些发晕的脑子,“那我也不回去了,直接出宫,我们一起回家呗。”   如今晏云澈还借住在祁秋年的府邸里,一起出门,自然也要一起回家了。   “先等等,带我去找茅房,憋死我了。”   晏云澈:“......”   马车早在外头等着了。   祁秋年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盹儿,晏云澈也没有说话,一路安静地回了家。   一觉睡醒,吃早饭的时候,祁秋年就听晏云澈说要回极乐苑的事情。   祁秋年皱眉,“窗户不是还没装好吗?白天太吵了,你安心在我这儿住着呗。”   晏云澈微微摇头,“我住的院子已经装好了,且马上是新年,我作为佛子,会有不少场合祭祀等,需要我出面,也会有高僧,居士时常进出,住在你家,始终不方便。”   祁秋年还想再劝,但想想也算了。   确实是,他们现在虽然关系很好,还是一起被缝隙夹过的友谊了,但总归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需要有独立的空间。   如此说好,晏云澈吃过早饭就搬回了极乐苑,祁秋年还要忙店里的事情,也就没跟着一起过去。   就这两天要过年了,食之禅也要放假,他是个大方的老板,还得要给员工们发年终奖。   老余回府汇报食之禅的工作。   祁秋年最开始买他回来,是想着能教大源学几个字,顺便管一管府里的收支,后来发现他有几分能力,又恰逢食之禅缺一个掌柜,就安排老余过去了。   老余平时话不多,事情办得却不错。   食之禅开业这几个月,没出过什么纰漏,账本记录的收支上也没有任何马脚。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人品也是过关的。   “老余,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儿别的?”祁秋年也是突发奇想,食之禅基本上已经走上了正轨,换一个稍微有眼力见的掌柜也能管理。   但这个老余,只做一个餐厅的掌柜,似乎有点儿屈才了。   老余躬身,“老奴但凭主子吩咐。”   也就是说老余不排斥岗位调动。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年后就去城外的玻璃厂报道吧,到时候把大源调回来。”   玻璃厂规模大,请的工人也多,大源虽然是他的心腹,但年纪太小了,偶尔镇不住场子,特别是那几个烧玻璃的老师傅。   再则,现在大源城外厂里要忙,玻璃专卖店也要他去管理,晚上回来还得打印照片,名义上还是侯府的管家。   骡子也没这么累的,祁秋年也心疼这个小弟弟。   是该给他减轻一点负担了。   老余性子沉稳却不软弱,从前也有几分见识,管理玻璃厂,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到底能不能用了。   未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培养心腹是必然的。   老余跪地,“老奴一定在去玻璃厂报道之前,把食之禅安排好。”   祁秋年颇为满意,“新掌柜你可以自己去选。”   总归也还是得去牙行买人。   虽然祁秋年内心无法接受这种买卖人口的做法,但在这个古代世界,也不得不妥协。   老余知道祁秋年是要考验他了,半点儿不敢马虎,当天就去带了两个人回来给祁秋年过目。   意外的是,一个是从牙行买的,一个是从城外的灾民中买回来的。   祁秋年还颇为诧异,他还以为城外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呢,怎么还有人卖身为奴的?   老余躬身汇报,“侯爷,这位北方的朋友之前就是给酒楼做掌柜的,他愿意自卖为奴,但是希望侯爷把他的家人都安置了,他有一位身体不太好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都十五六岁了,只要不卖身为奴,他们也愿意免费为侯爷办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祁秋年先没说什么,叫了那位北方灾民上前问话。   倒也没多大回事儿,那灾民叫朱聪,三十多岁,原本是个小酒楼的掌柜,后来灾情越来越严重,酒楼开不下去了,他就被辞退了。   再之后,北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也只能带着一家老小跟着灾民们一路进京,寻求一条活路。   爹娘在半路上受不住逃难苦楚,已经去了,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带着一双儿女。   原本确实没想过要卖身为奴,但逃难的一路上,妻子的身体垮了,受不得累,要是返乡,都不一定能撑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闺女在逃难路上受过一次伤,当时没有明显的外伤,就一直没重视,结果前段时间闺女有点儿风寒,去看了城外的义诊大夫。   然后大夫才告诉他们,闺女伤了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以后怕是难以有孕。   他闺女才十五岁,刚到能说亲的年纪,若是不能生育了,这后半辈子不就毁了吗?   城外的义诊只负责伤寒感冒,外伤包扎,药品也只有那些,其他的病症,就没办法义诊了,要治也可以,但只能自己花钱了。   一路逃难过来,他虽然有点儿家底,但也剩得不多了。   特别是要治好女儿的病,需要有一味珍贵的药材,他短时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即便是他把全身家当都给卖了,也只够一服药钱。   而女儿的病症,至少要半年到一年,慢慢温养才有可能痊愈。   再则,这里是京城,医疗资源必然是比家乡那个小县城要好得多,如果他们再返乡,途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妻子也经不起奔波了。   于是他便想留在京城,找个活儿干,能养活家小,也能在京里找大夫给闺女治病,妻子也能好好休养。   可是他没想到,京城找工作这么难。   是有富贵人家需要招账房管事儿,他也只擅长这个。   但人家得要签卖身契才行,再听他需要把家小一起带过去,而家小又不签卖身契,不愿意成为奴籍,只能帮忙做一点杂活儿。   朱聪这拖家带口,工作确实不好找。   恰逢今天老余出去买人,顺道去了一趟城外,了解了情况,就把他们带过来先给小侯爷看看。   现在还没签卖身契呢。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种过田吗?”   朱聪见有戏,立马磕头,“小的原本就是乡下走出来的,幼时家里送我去读了几天书,才能在城里找个活儿。”   最开始也是做账房,还是最底层的那种只能拨弄算盘算账,连账本都看不到的账房,是他一步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慢慢走上去,才做了几年的掌柜。   这时代,重男轻女,能像朱聪这种为了给女儿治病,去卖身为奴的父亲,也是少见了,祁秋年看在这点上,也能高看他一眼。   不涉及核心的话,只要能办事儿,人品没有问题,他其实不拘泥于是否签卖身契。   不过他没急着说,又让那个从牙行买回来人上前回话。   那人叫陈烨,今年也三十多岁。   他算是倒霉,原本在一个商户家做了十来年的管家了,结果前段时间不小心撞破了夫人和护院通奸,结果就被随便找了个借口,卖到了牙行。   祁秋年又问了一下原本那商户的情况,跟他没什么冲突,那老板也算厚道,至于家宅不宁,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接着祁秋年又教考了一下陈烨,还行,人还挺圆滑,这圆滑不是贬义的,特别是做生意的,就是要圆滑一点才好。   琢磨了一下。   “朱聪,本侯在京郊有个农庄,你带着妻女去农庄吧,刚好缺个管事儿的。”   至于卖身为奴这事儿,不急这一时半刻。   朱聪忙不迭地就磕头谢恩了,只要留在京城,总有一天能凑够钱给闺女治病,而且去农庄,他们也不用住在冰屋里了。   食之禅的掌柜就先交个陈烨,不过得试用一段时间再说,也要老余先带一带,顺便考察他是否能胜任。   让老余拨了一笔钱给食之禅发年终奖,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然后又是玻璃专卖店的事情,才开业,每天人流量也大,赚的也不少,过年,餐厅关门,但玻璃专卖店是不会歇业的,祁秋年给店员们都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算是年终奖了。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祁秋年也清闲了下来。   转眼就是新年,祁秋年没有家人了,只在府邸里给父母设立了灵位,上了一炷清香,告诉他们,他现在还好。   传统的节日,团圆的日子,对他这个孤家寡人来说,确实有些伤感了。   但祁秋年是个乐观的人,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从空间里找了几包正宗的山城火锅,招呼府邸里的下人一起热闹热闹。   不过除了大源之外,那些家仆还是不敢放肆的和侯爷同桌吃饭,祁秋年也没办法,在隔壁给他们安排了两桌,让他们吃好喝好。   琢磨了一下,他又派人去把苏寻安夫妻给请了过来。   “寻安,快来坐。”祁秋年烫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毛肚,“过节呢,不要客气,你我两家在京城也没有其他亲友了,凑合过个节。”   祁秋年的热情,驱散了苏寻安妻女的思乡之情。   都热热闹闹地坐下开吃,只是没想到,吃到一半,晏云澈和战止戈都来了,手上也都带着年礼。   祁秋年得承认,他压抑在心底的那点伤感,在此刻消失无踪。   没有家人在身边,可三两好友都记得他,特意在这个日子过来看他,陪他喝酒。   他招呼战止戈过来吃火锅,“饮料冰的有可乐,热的巧克力,还有各种果汁,酒水的话,有果酒,红酒。”   “可乐?先前云澈跟我提过一嘴。”战止戈也没客气,“都给我来一杯试试看,你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啊,新鲜,本将军活了二十来年都没见过。”   “那就都试试。”   祁秋年发话,小厮丫鬟都赶紧忙活去了。   他又让人赶紧去给晏云澈准备了一个番茄和菌菇的鸳鸯锅底。   能涮火锅吃的素菜可不少。   “你吃点,味道应该不错。”   “你也吃,还有,年节如意。”   “佛子这是给我拜年吗?那本侯是不是要给你发压祟钱?”   “也行。”   “好哇,给你包个大的。”   打扮喜庆的煤球叼着自己的饭盆,喵呜喵呜地蹭过来,小猫咪也要凑个热闹。   新年就在一顿火锅中,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年后去了一趟晴王府,给晏云韵的母妃拍照,挺慈祥的一位阿姨,就是瞧着身体不太好。   祁秋年心底暗叹了一声,其实这些京中的贵女,没几个是身体好的。   要么是为了保持若柳扶风的身材,一天吃得比猫还少。   要么就是想在一众儿女中争得父亲的喜爱与培养。   结了婚,又要在后院中争抢丈夫的宠爱。   时不时来个宫斗宅斗;冬天落个水,夏天中个毒;婆母打压立规矩;有了身孕,早产,难产,不科学的坐月子……   这很难评判,但这却是古代女子的常规状态,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的。   离开晴王府,祁秋年就在琢磨,要不然年后搞个什么活动,让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活动起来?   成日待在后院儿,没病也得憋出病了。   只不过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没几天又要跟着老皇帝去温泉行宫。   皇帝出巡,声势浩大,军队戒严。   祁秋年是被钦点了要一起去的,他就带了一个小厮和一只圆滚滚的煤球,马车跟在车队的最后。   行宫不远,出发半日就到了。   刚下马车,就能闻到温泉独有的硫黄味,不算难闻,空气中也泛着湿热,身上的大氅是穿不住了。   祁秋年被太监带着去了一个单独小院儿,不比皇宫繁华,甚至连他的侯府都比不上,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小院儿里还自带了一个温泉小池,流水潺潺冒着热气,挺好,不用和别人一起泡温泉了,他一个断袖,还是很注重隐私的。   听见隔壁小院有动静,祁秋年顺口问了一句,“公公,隔壁住的是?”   “回侯爷的话,隔壁是悟心大师。”   祁秋年眼前一亮,挺好,和晏云澈做邻居,先前在路上,出行车队阶级划分,他也不好挤到前面去找晏云澈,还真不知道晏云澈被安排到了他隔壁。   “那另外一边呢?”祁秋年又问,隔壁吵吵闹闹的,“住了很多人?”   “是,侯爷,隔壁住了几位世家小公子,是陛下特意召来给行宫作词添赋的。”   来行宫嘛,也是度假来了,总要有些娱乐活动,吟诗作赋,对酒当歌。   祁秋年:“……”借口,都是借口。   他以为他在宫宴上的表现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老皇帝怎么还没死心呢?   想到这,他就头皮发麻。   他打定主意,要是没有皇帝传召,他这几天就窝在小院里不出去了,顶多是去隔壁找佛子大人探讨一下佛法。   嘿嘿。   结果到了行宫的当夜,老皇帝就叫了随行人一起用餐。   行宫,没有宫里那么多规矩,老皇帝也发话了,让大家随意一些。   祁秋年听了这话,就厚着脸皮让人把他的矮桌搬到晏云澈旁边去了,他可不乐意应付原本安排在他四周的那几个小公子。   他留心看了一下,都是宫宴那天妄图对他眉目传情的。   这老皇帝,眼线到处都是。   晏云澈也没阻止他的行为。   显然,年前的宫宴莫名其妙叫了那么多原本没有资格的公子哥进宫参加,就已经很招人注意了。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祁秋年的性取向,在京城百官眼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喜欢男人又不会碍着谁,也不会见一个男人就喜欢,性取向暴露,反而还能让他少一些桃花。   别看他这县侯在京城里不显眼,低位也不高,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小官儿想要巴结他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小官暗示过要给他送几个知冷知热的漂亮丫鬟,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后恐怕没有了,即便是有,那估计也是给他塞小厮?   咳咳,这偌大的京城,见过给人塞小妾丫鬟的,还没见过给人塞随身小厮的。   明堂上的老皇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放弃,属实是不愿意他看重的小侯爷最后看上了战家的独子。   到时候他这个皇帝该怎么和远在西北关外的战国公交代?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实在是让人头疼,这都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事儿了。   那得是眼瘸。   战止戈那么笔直笔直的一个人,比RH**0E的抗震钢筋还直。   但老皇帝他不知道哇,他再接再厉,在晚宴上玩起了什么高山流水,飞花令。   那些世家公子可能别的不优秀,但诗词歌赋,纵享玩乐,没人比他们在行了。   特别是他们心里也有数,他们能出现在帝王行宫是为了什么。   也都有自己的默契和打算。   祁秋年除了无语就是无语,小声跟晏云澈吐槽,“晏云澈,你爹就这么喜欢给人做媒?”   晏云澈面无表情,“兴许了小侯爷深得圣心?”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喜欢男人,你就不觉得奇怪?你们不都是说什么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吗?”   晏云澈默了默,“若是原本就喜欢男子,还非要成婚生子,那岂不是更违背伦理道德?”   祁秋年心底暖了一下,如果不是晏云澈没别的异常,他都快要怀疑晏云澈跟他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了。   没一会儿,忙里偷闲的战止戈也挤到他们这里来了。   还把祁秋年挤在了中间。   名堂上的老皇帝的实现瞬间就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侯觉得这几位公子的辞赋如何?”   祁秋年:“……”   “回陛下,臣虽然能识文断字,但不通文墨,属实无法附庸风雅,也就没有资格评判他人的辞赋如何。”   老皇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老皇帝又道:“止戈,行宫的安保可布置周全了?”   就差直接赶人了。   战止戈这武夫可听不懂,还以为陛下是真的在问他安保情况呢。   他起身:“陛下,都安排好了,围得跟铜头铁臂似的,苍蝇都飞不进来,陛下尽管放心。”   老皇帝:“.......”   祁秋年刚捂嘴想笑,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   “祁小侯爷切莫妄自菲薄,在下出自汝阳云家,对祁侯的才华是如雷贯耳,即便是祁小侯爷不擅长吟诗作赋,那自当有别的天赋。”   这是那被相亲的小公子里的其中一个。   这还要祁秋年怎么说?他要说自己啥也不会,没有天赋,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皇帝会封一个脓包做侯爷吗?当然不会。   即便是这个县侯是因为进献良种,可祁秋年真要是个脓包,又如何能做出城外赈灾的壮举?皇帝又岂会看重他?还特意想给他做媒?   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算盘。   皇帝身旁坐的是静妃娘娘,八皇子和九皇子的母妃,今年来行宫,陛下就叫了她一个妃子随行。   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多少能摸透皇帝的心思。   “祁侯今年年岁不小了吧,本宫的两位皇儿都已成婚,小侯爷怎的还不成婚?是没有遇上喜欢的?”   明知故问,祁秋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臣确实还没碰到喜欢的,若是有,定然速速成婚,不让陛下和娘娘操心。”   静妃娘娘掩唇轻笑,“今日晚宴上不少青年才俊,袅袅少女,祁侯不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也好叫大家多了解你一些才是。”   是坎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祁秋年直接摆烂,吩咐自己的小厮去他小院儿把乐器给他拿过来。   “臣别的不擅长,音律还颇有几分见解,不若给大家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小厮抱过来一把吉他。   前几天闲在家里没事儿,把吉他拿出来自娱自乐了一下,这次来行宫,顺手就带上了。   “这是什么乐器?”皇帝好奇,“瞧着倒是与琵琶有些相似。”   “这是吉他,是臣从海外带回来的乐器。”祁秋年一边解释,一边给吉他调音,“一首摇滚乐送给大家。”   重金属摇滚,燥热,节奏感极强,与这里的传统音乐那可谓是大相径庭。   他这算是彻底摆烂了,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如同疯魔,恐怕日后是没有人敢找他表演才艺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都穿越到古代了,居然还有‘长辈’叫他在吃饭的时候起来表演个节目。   他七岁过后,爸妈都不会这么干了。   祁秋年偷偷观察了一下,所有古代人的目光都呆滞了,完全被他给镇住了。   没想到吧.jpg。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众人都没从那狂躁的音乐中回过神。   老皇帝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看来,这海外的音律与大晋相差甚远呐。”   祁秋年脸皮厚,面不改色,“陛下要是喜欢的话,臣再来一曲。”   老皇帝:“……”他能看不出来祁秋年是故意的吗?   没想到他这个臣子还是个黑心儿的。   罢了罢了,还得在行宫住一段时日,让他们年轻人私底下自己去接触吧。   “祁侯还是歇一歇吧,来人,让宫廷乐师上来。”洗洗耳朵。   祁秋年忍笑坐了回去,没忍住,贱嗖嗖的问晏云澈,“怎么样?摇滚呢,要是这里有电,我还能弹电吉他,电吉他才是摇滚乐的灵魂。”   木吉他玩摇滚,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晏云澈张了张嘴,沉默以对,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别有一番风味。”   祁秋年笑得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祁秋年这才回了小院儿,结果煤球居然不见了。   晚宴呢,不好带煤球一起,煤球被他喂养过不少的异能,确实是比普通的猫咪能聪明一点,但到底是一只小猫咪,万一在晚宴上出了岔子,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就把煤球留在了院子里。   喊了好几声,煤球都没有出来的意思,躲到哪儿去了?   祁秋年和小厮就差把这间小院儿给翻个底朝天了,一根毛都没见到。   小厮,“侯爷,会不会跑到后山去了。”   这温泉行宫建在半山腰上,他这院子的后面就是山林。   祁秋年有些着急,“你去找几个护卫,跟我去找找。”   煤球很聪明,也能找回来,但是他怕被不长眼的捉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了猫叫声。   熟悉的夹子。   祁秋年回过头就看见煤球在墙根儿上站着呢,隔壁是晏云澈的院子。   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刚来这儿,不熟悉,晚宴上又喝了不少的酒,脑子不清醒,一时之间给忘了。   晏云澈都快成煤球的第二铲屎官了。   “你给我下来。”祁秋年佯装生气,“叫你那么多声,你都没个回应,害得本爸爸以为你被人捉了。”   煤球哼哼唧唧地喵呜一声,但并没有听话的意思,反而后腿一个弹跳,跳回了晏云澈的院子。   “嘿~!”祁秋年追了过去。   小院儿有守门的居士,见到祁秋年,连通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开门让他进去了。   祁秋年心里乐了一下,这居士,是他上回半夜爬墙去找晏云澈吃夜宵那次遇到过的。   “咳,本侯的猫跑过来了,我是过来找猫的,佛子还没睡呢吧?”   “佛子应当还没歇下,侯爷尽管过去便是。”   显然居士已经很淡定了。   这小侯爷半夜去串门的壮举都做过了,今天时辰还早呢。   祁秋年心情微妙,一进门就看到了煤球儿的尾巴尖尖,他赶紧追了过去。   虽说是小院儿,但也好多个房间。   祁秋年没见着晏云澈,应该是在做晚课,就没想着去打扰,索性就自己再找找吧。 第42章 尴尬   冬日的冷风一吹,酒后眩晕的感觉又上头了。   祁秋年酒量是属于还行的那种,喝的时候半点问题都没有,一旦被风吹了,或者受了凉,那酒精就立马上头。   找了好几个房间,还是没见到煤球。   直到闯入一个点了烛火的房间,祁秋年进门一看,这应当是晏云澈的卧房了。   人没在这人,祁秋年也不好留在人家卧室,只能粗略的看了看有没有煤球的影子,隐隐绰绰看见房间后面还有烛光,这是房间的后门儿。   烛光倒映着半个身影,应该是晏云澈。   煤球该不会是去找晏云澈了吧?   既然晏云澈在这里,那就另当别论了,祁秋年想也没想,就直接推门出去。   闯入眼帘的,便是晏云澈衣衫半解地靠坐在温泉里小憩的风光。   咕嘟一声。   是他咽口水的声音。   【卧槽,碰到这种男妈妈,我他妈扑过去就是嘬嘬嘬。】   上回挤在缝隙里,他就察觉到晏云澈身材很有料,但是没想到能这么有料。   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胸肌,是那种匀称又恰到好处的肌肉。   昏黄的烛光,瓷白奶油肌,紧闭的双眸,眉心的红痕,脖颈上蒸腾出来的薄汗,衣衫半解,湿。身,肌理分明的腹肌半淹没在温泉里,若隐若现。   这样的风光,出现在冰天雪地的温泉里,灯罩里的烛光越发迷离恍惚。   【这哪里是高僧,这是他妈明明就是妖僧。】   尽会蛊惑人心,祁秋年就差在心里尖叫了。   晏云澈没被他的脚步声吵到,却被他震耳欲聋到心声给吵到了。   第一次遇见时,他就听祁秋年心里说他是妖僧了。   可是他不解,男妈妈?那是什么?   还要扑过来嘬嘬嘬?   他下意识地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联想到某个画面,不由得红了耳根子。   整个人都羞臊得不行。   过了好一阵,那灼热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在他身上,这才睁开眼,轻声道:“不正经!”   祁秋年听他开口,立马回过神,不正经?哪里不正经了?   他这么久都是这样的人呀,你这个佛子也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是不是故意这么穿衣服的?   咳咳,盯着人家的胸膛看,好像是不太正经,他连忙收回目光。   “抱歉抱歉,煤球跑你这边来了,我,嗯,就,就是,那,什么,”祁秋年后知后觉的也尴尬,居然撞到佛子沐浴了,结结巴巴的,“那,那我先回去了,煤球就让他待你这儿吧。”   他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让晏云澈沉默了。   这人......难道不知道他是个和尚吗?   原还以为祁秋年只是心里不正经,喜欢心里口嗨罢了,此刻他也不确定祁秋年的心思了。   祁秋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猛地关上门,像是想要关上自己猛烈的心跳。   砰~砰~砰~心跳都快蹦出胸腔了。   奇了怪了,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什么样的身材没见过?什么过火的画面没欣赏过?   可偏偏就看了晏云澈那么一眼,额,几眼,自己居然能紧张成这样。   呼~!不对劲,不对劲。   躺在床上,蒙住脑袋,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然后开始琢磨今天的事情。   他和晏云澈关系好,平时相处,偶尔会失了分寸感,至爱亲朋之间,倒也无伤大雅。   但失了分寸感和没有边界感是不同的概念了。   再怎么熟悉,他也不能在人家洗澡的时候过去,以后还是得多注意一点。   特别是晏云澈是个古代人,想必他受到的冲击也不比自己小吧?   祁秋年唾弃了一下自己,又轻飘飘地啪啪给自己两巴掌,是自己得意忘形了,难怪佛子大人要骂他不正经了。   之后几天的度假,没有传召,他还真就窝在小院子里不出去了。   偶尔弹琴自娱自乐,偶尔围炉煮茶看雪景,偶尔也泡个温泉放松一下。   有时候也想过去找晏云澈坐会儿,但想到那天他撞到晏云澈洗澡,怎么想都有些尴尬,而晏云澈这几天也没有来找他,应该跟他的心情差不多吧?   得缓缓,让这件事情淡化了再说。   但小猫咪不一样啊。   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是尴尬,他雨露均沾,白天去隔壁找佛子贴贴,晚上回铲屎官枕头上睡觉。   祁秋年时常都能在小猫咪身上闻到晏云澈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总觉得有些微妙。   他不出门了,但那些小公子却没有放过他,又是住在隔壁,时不时来敲门,然后请教个鸡毛蒜皮的小问题,要么就是得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特意给他送过来等等。   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对弹摇滚乐感兴趣的。   祁秋年:“......?”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们也没有很熟吧?怎么一个个都表现得跟他相熟很久了似的?   小院儿从早到晚,几乎没歇过气儿,热闹得很。   祁秋年虽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怎么还这么锲而不舍的?   他烦不胜烦,最后只能装病,闭门谢客,结果老皇帝还特意派了御医过来给他诊脉。   得了,装病失败,但幸好老皇帝并没有拆穿他,应该算是放过他了,之后这几天也没有传召过他。   这搞得,三个连在一起的小院儿氛围都奇奇怪怪地尴尬着。   好在这尴尬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   行宫度假结束,一行人回到京城,年假过了,该上班了,而那些小公子要么是不受宠的庶子,要么是世家旁支,没有官职在身,甚至连功名都没有。   这样的身份,想要再找上他这个侯爷,那也难了。   这也正好。   新年伊始,百废待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祁秋年没工夫把时间耗费在那些小公子身上。   首要的就是良种推广的事情,去年皇帝下了圣旨,让肃北州府的赵育全权负责组织百姓种植,大司农从旁辅佐。   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推广粮食,也不是两个官儿就能解决的,底下还得有其他的官吏进行调配,配合工作。   今天大司农孙老头和他的儿子孙礼来了一趟,闲聊了一会儿,不经意间,给他透露了点事情。   晏云耀钻了个空子,把他自己的人安排过去了,是户部的一个小吏,负责这次推广的财务管理。   这事儿能忍?   推广需要用到农具,犁田要牛,农民种田,但没有粮食,还得调配足够的食物,确保能让农民们等到丰收。   特别是祁秋年还特意弄了水车的图纸和打深井的方式。   每个工程都要耗钱,但每个工程都能有被亏空的机会。   不管晏云耀是想要趁机贪钱,还是要贪功,他都见不得这事儿。   祁秋年送走了大司农,就赶紧把晏云澈给找来了,三言两语说了这个事情。   “这怎么办?有法子把人挤出去吗?”   好好的推广种植,事关天下百姓,非要出来搞幺蛾子。   晏云澈倒不是很急,“他们能安排人,我们自然也能。”   祁秋年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们有准备?”   “过几日就应该有消息了,你先别急。”晏云澈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神态,让祁秋年微微心惊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即便是佛子,即便是和尚,可他最开始的身份就是皇子,除了是未来的国师,他依旧会被封王,分封地,在皇权朝堂这个名利场上,谁的心思又能干净得跟白纸一样呢?   从上次他去爬墙找晏云澈吃夜宵,被晏云澈掐了脖子,他就该心里有数了。   晏云澈他有母妃,胞弟,还有战国公府需要他守护。   日后的夺嫡之争,只会越来越猛烈,晏云澈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没几天,这好消息就传过来了。   战止戈大步流星走进内堂,“事情安排好了,侯爷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他们战家世代都是武将,只是前几代的官阶不高罢了,但武将家里也不是不能出文人。   他们战家有个旁支,弃武从文,出了不少的学子,虽然没有高官,但小吏还是出了不少,其中有个就在户部做小吏。   推广粮食,还得要灾后重建,一个‘财务’,那怎么够呢?   晏云耀有张良计,他们也有过墙梯。   但凡晏云耀那边敢贪,敢动手脚,他们这边必然不会放过。   听他们说安排好了,祁秋年彻底放松,“还吓我一跳。”   战止戈笑他,“还能有事儿能把侯爷吓到的?侯爷不都运筹帷幄的吗?”   祁秋年捶他,“得了吧你,你的人到了吗?苏寻安要准备出发了。”   培育粮种,按照建渝州府的气候,四五月最适合育苗,要提前出发,路上要耗费时间,还得去花时间买田地。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今天就是来说这事儿的。”战止戈直接叫人把来投奔他的将士都给带过来了。   今年不算多,只有一百多个。   密密麻麻的,都是壮汉,不过年纪都不轻了,估摸着都是四十多了,否则也不至于从军中退下来。   “我把人都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看要哪些吧,剩下的我再带走。”战止戈非常豪迈。   这些退伍将士们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过情况了,有个活儿干,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他们退伍的时候,国公爷给了安置费,可钱是越花越少,他们也没有让钱生钱的本事。   除了拳脚功夫,一把子力气,真没有别的长处了。   这体格子去种田,那可太合适,祁秋年却突然想到个问题。   “诸位兄弟,既然你们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今天特意跟着战小将军过来,想必也是愿意去建渝州府的。”   壮汉们都耿直地点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那么,本侯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大家。”祁秋年也还不太好意思开口,“各位大哥,都成家了吗?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带着家属一起去?”   四十多了,在这个世界,都是可以当爷爷的年纪了。   不过之前听战止戈说,这些都是退伍后无家可归的将士,所以还真不好说,之前在军营里也没人给这些大老粗操持啊。   都得靠自己,而且娶不上媳妇儿的穷人,比比皆是。   成家了,没成家的,得给人不同的安排才行。   总不能让他们夫妻骨肉分离。   有个壮汉走出来,“俺早年在边关救过一个外族姑娘,后来她就留下给俺当媳妇儿了,现在有个儿子十岁了,在俺老家,修了两间土屋。”   战家军给的退伍费,回乡买了宅基地,修了屋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在老家除了能去码头扛大包,干点体力活之外,找不到其他活儿干,也没钱买田地了。   所以他才跟兄弟们一同进京,看能不能找个活儿干,到时候赚到钱,他也能托镖局给送回老家,要是能多赚点,还能送儿子去学堂呢。   这个时代,丈夫远离家乡去某个财路,妻子儿女留守家中,这也算是常态了。   又有一个站出来,“我,我,那什么,去年刚退伍,娶了个寡妇,有个闺女已经出嫁了,这次媳妇跟我一起过来了。”   “还有我,我长得丑,腿脚还不好,在牙行买了个媳妇儿,不过我先问过她了,她是愿意的,我也给她脱了奴籍,这次跟我一起进京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站出来,情况都差不多。   他们的想法都很简单,之前来投奔战止戈的兄弟,多半都是被安置到农庄去了,他们拖家带口,以后去了农庄,他们可以给国公府干活儿,妻儿也能种上两亩地。   成为战国公府的佃户也好,不求大富大贵,日子总能过得去。   但这次来,小将军就给了他们新的选择,要去建渝州府培育新的水稻粮种,听说那水稻最高可以达到每亩两千斤的产量。   即便是达不到,也能为目前的产量增上几分。   他们虽然是武夫,但都是穷苦老百姓,以前也饿过肚子,即便是参军了,也总有军费不足,吃糠咽菜的时候。   民以食为天,他们这种底层百姓,是最明白这样的感受了。   这培育粮种,不是一朝一夕的,拖家带口搬到建渝州府长居,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只要培育成功了,他们也算是功德无量了,朝堂上的赏赐不会少,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   再退一万步,粮种并没有培育成功,那他们也不吃亏。   他们虽然是武夫,但也不是没有脑子。   战小将军给他们保证过了,种田也是有月钱拿的,其余的,还需要干一点杂活儿,顺便保护一下领头的苏先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他们都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侯爷还负责给他们盖房子呢。   上哪儿能找到这么好的活儿?上哪儿遇得到这样的雇主?   祁秋年这边,大致了解了情况,单身汉和拖家带口的几乎各占一半,他一时之间也不好直接分配。   考虑了一下,“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建渝州府,你们带家属的也可以一起过去,家里有妇孺的,地里忙起来的时候,也能给大家做做饭,到时候也有工钱拿。”   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不少人立马就决定去建渝州府了。   “先别急。”祁秋年又道:“本侯在城外有个农庄,马上准备开个养猪场,农庄里原本还有些佃户,但也缺人手,愿意去养猪的,也可以留在京城。”   这个农庄是从一个外派官员手里买过来的,有些佃户直接跟那个官员去外地讨生活了,这农庄空了不少,都没几户人家了。   年前找了个管事儿的,朱聪,带着妻子和儿女过去了,然后又帮忙安置了一批妇孺灾民在空房子里暂住,如今打理得还算可以。   农庄主要还是种菜,食之禅的蔬菜供应之后大部分都要来自农庄了,但田也不能浪费了,其他的田地该种主粮的就种主粮。   他也给佃户们减了两成租子,让他们少一点负担,也能更尽心尽力地给他种菜了。   祁秋年前几天过去转了一圈儿,又发现庄子里挺空旷的,于是就想着开养猪场了。   他先前还在给战止戈出主意,让战止戈在军营里养猪呢,结果把自己给忘了。   这年头,百姓想吃口肉,不容易啊。   即便是京城,普通老百姓,也不是天天吃肉的,不是不爱吃,不是没钱吃,是肉源少啊。   主要是他们都多食羊肉,有点儿好肉,都被官家买回去了,猪肉又被嫌弃腥膻太重。   牛肉的话,那就更少了,大晋也是不允许宰杀耕牛的,也没有培育出肉牛,所以市面上的牛肉基本上都是意外死亡的牛,当然了,病牛是不能卖的。   除了这些,就只能吃猎户打来的野味儿了,还只能碰运气。   农庄先前去安置了一批愿意留下来的灾民,但还是缺人手。   现在想想,他真的是处处都缺人,总不能每次缺人都去买吧?   这不合适祁秋年的理念。   恰好今天看到这些壮汉,孔武有力的,养猪啊,多好的人选。   他这里是不缺土豆玉米红薯的,等天气回暖就能种上了,玉米碴子,红薯梗,都能喂猪,猪吃了也长肉。   猪粪还能发酵成粪肥,供给土地的营养,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只不过,去农庄的福利就没去建渝州府那么好了。   也分房分土地,但是没有工钱。   壮汉们的心里也在盘算,分房,那房子以后就是他们的了,虽然没见过房子怎么样,但他们这种无家可归的,也没资格挑剔,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大不了以后自己修缮。   还分地,分了地,可以自己种粮食,除要帮侯爷种的蔬菜之外,其他的田地,交完地租,剩下的粮食就归属于他们自己了。   留一部分自己吃,剩下的还能卖钱。   哦,对了,还养猪,听小侯爷的口气,这养猪场的规模应该不小,别的不说,这听起来以后就不缺肉吃啊。   哪怕只是猪下水儿呢,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荤腥,还有嫌弃的资格?   祁秋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大家可以回去慢慢考虑,也好和家人商量一下,最迟三日后给本侯答复就行了。”   壮汉们若有所思。   这时候门房又来通报,张莫的镖局到了。   之前祁秋年进京的时候,让张莫的镖局一路护送,合作得十分不错。   之后他食之禅需要一些海产品,也都是让张莫的镖局从南安县送来的,他之前在南安县还有几分资产,之前交给来张莫帮忙打理了。   每次进京,张莫也会跟他汇报一下南安县的情况,当初欺压他的那个县令在年前已经被罢官了,那地主也被抄家了。   而他也会给张莫提供南安县和京城这条线路上可以利用的资源,生意等等,反正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张莫的镖局规模已经比之前大很多了。   双方也算是合作共赢。   祁秋年招呼下人把张莫带过来,他也有事情要和张莫商量一下。   结果没想到,张莫一进门,就先和那一百多个壮汉打起了招呼。   还各个都是他大哥,激动得不行,祁秋年围观了一下猛男落泪。   惹~有点儿辣眼睛,却也被他们感动。   听了一会儿,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张莫原本也是战家军出来的,只不过他是受了伤,恰逢这些年都没有打仗了,干脆就直接退下来,回了老家。   后来就跟一帮兄弟搞了个镖局,日子也算过得去。   今天这些壮汉,也真是凑了巧,三十万战家军,他们曾经在一个百夫长旗下共事过。   祁秋年和不打扰他们叙旧,出生入死的感情呢。   好在他们也有分寸,还记得有重要的事情。   先前祁秋年就已经把两个选择摆在他们面前了,就让他们回去自己慢慢考虑。   至于张莫这边。   合作的半年多,彼此信任度也足够了。   祁秋年的打算是让张莫再京城和建渝州府再开个分支。   苏寻安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建渝州府了,虽然他和苏寻安有电报机可以联络,但寄送物资,或者正常信件往来,这也是少不了的。   交给别人,不如找个信得过的。   “总之,张大哥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考虑考虑。”   张莫拱了拱手,“那就先在侯府叨扰几日了。”   镖局虽然是他老大,但实际上是和兄弟们一起办的,兄弟们信任他,平时让他管事儿,但他也不能不考虑兄弟们的想法。   再开设两个分支,一来是投入的金钱,二来是要投入人力,他也要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   祁秋年表示不急。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但祁秋年却没法闲下来。   大源给他送来了玻璃专卖店的账本和营业流水,他粗略地翻了一下。   最底层的玻璃制品是卖得最好的,比如跳棋,万花筒,玻璃手串,挂饰,装饰品,小镜子等等。   最开始想主推的平民用品,暖水瓶,刚开始不太理想,但现在销量也在持续上涨中,应该是有人用着好,当了个活广告,给亲友推销安利了。   真正好用的东西,是不需要刻意宣传的,用户的口碑才是最重要的。   三楼的拍照生意也不错,这算是捆绑销售,从前没人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想要拍照,就得先买一个相框,明明他们也能用其他的方式装裱照片的,但人家店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细算一下,只要不买那种十分繁复,华而不实的相框,还是很划算的了。   不少人听说陛下拍了全家福,前段时间过年,百姓也跟风呢,都是一大家子人去拍照。   所以各式各类的相框销量,算是整个店里最高的了。   还有那些华而不实的,能拿回去收藏的摆件,销量也是不错的,应该是足够抨击晏云耀那狗东西的琉璃阁的生意了。   祁秋年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无人知道那琉璃阁的背后之人是晏云耀,之前那位找上门来的卢老板也不敢太高调,只能吃了个哑巴亏,眼睁睁地看着他赚钱。   这感觉,可太爽了。   相机的技术,目前还没能人做出来,但听说那卢老板也在派人研究透明的玻璃了,祁秋年完全不慌,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的玻璃专卖店,珠玉在前,即便是卢老板研究出来,那也是落了下乘,权贵好面子,未必能接受。   再然后,私人定制的玻璃门窗,他定的价格不高,就连普通商户都能装得起,即便是买不起全屋定制,单独给书房或者卧室安装上,多数人还是消费得起的。   除非是客户非要雕花镂空这一类的,那价格自然就高了,总之,玻璃窗是京城大部分的权贵都安排上了。   不排除跟风的可能性,毕竟这家安装上了,那家没安装,官场上来往走动,开办宴会的时候,也丢了他们属于权贵的颜面呢。   玻璃窗的生产线也没停过,现在都三班倒地在生产了,已经陆陆续续地进场安装了,只是安装工人有限,还有不少权贵都排着队呢。   祁秋年乐见其成。   再有,王家布庄的窗帘,在他店里设立了一个专柜,搭配着卖,效果也很不错。   暖棚定制,价格比玻璃窗要高一些,马上要开春了,安装的人并不多,等到今年秋天,才应该会到定制的高峰期。   总体看来,整个玻璃专卖店的生意都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了。   只是有一个生意,祁秋年没想通,开业这么久了,居然就只卖出去不到一百副。   是眼镜。   近视眼镜,老花眼镜都有,但他就是卖不出去。   也是奇了怪了。   现在测量眼睛的仪器有限,不如后世那么专业,无法测量瞳距一类的,不能百分之百地精确,但也完全够用了。   当初后世眼镜才流入市场的时候,还只有靠E字视力表,他至少还做了个简便的光感仪器。   要说是缺客户群体,那肯定不缺的。   这时代,烛光不够明亮,头悬梁锥刺股的文人那可不少,长此以往,眼睛近视也几乎是必然的。   还有那些绣娘,成天穿针引线,做的都是耗费眼睛的精细活儿,眼睛不好的人是比比皆是。   还有老花镜,根据他的观察,十个老人家里面,最起来有六七个都是老花眼,只是看严重与否了。   老皇帝还找他配了两副老花镜呢,听说老皇帝偶尔上朝的时候还戴着呢。   这么大一个活广告,怎么就没几个人去买呢?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他准备亲自去店里看一下情况,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然后又鬼使神差地,从空间里找了一副金丝边的平光眼镜戴上,还是带眼镜链的那种。   后世妥妥的装逼眼镜,他是没有近视的,当初买来也是图个乐子。   出门的时候,祁秋年没忍住还自恋了一把,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啧,脸还是从前那张脸,换上了古装,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现在再戴上眼镜,居然有一种冲破次元壁的感觉。   祁秋年自我感觉良好。   今年天气回暖得早,冬雪已经逐渐开始融化,祁秋年想着玻璃专卖店也不算远,干脆就慢摇摇地散步走过去。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眼神。   他这个侯爷的脸,在京城百姓里也算是熟悉了。   百姓们知道他不爱搞排场,或许出身平民,平日里待百姓也亲和近人。   有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嗖嗖地凑过去,“侯爷,您鼻子上戴的这啥?还怪好看的咧。”   “是眼镜。”祁秋年就拿自己当个活广告。   “小兄弟,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吧?”   “是读过一些书。”   “那眼睛会不会看不清东西了?书本也必须拿近一些才清晰?”   那人立马点头,“读书人的通病了,不过我不算严重,我之前有个同窗,现在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祁秋年面带笑意,“这眼镜就是可以矫正视力的,戴上眼镜看东西就能清晰了。”   那人惊讶,“侯爷,此话当真?”   “自然。”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不光你们这种近视的情况能矫正,那种需要远视的情况也可以,玻璃专卖店早就在售卖了,你们居然不知道吗?”   嚯,这还真不知道。   倒是另外有个书生打扮的站出来,“我之前确实是在侯爷的店里见过,瞧着款式和侯爷的有些不同,但那店小二半天也说不明白这眼镜干什么用的,鄙人还以为就只是装饰用的呢。”   祁秋年微微蹙了眉,营业员都是招来的,不是买来的,但上岗之前都是经过培训的,各自负责的产品必须了如指掌。   比如,跳棋专柜的营业员,就必须会下跳棋,要会给顾客讲解规则。   卖镜子的,什么尺寸,什么材质的相框,都得倒背如流。   卖眼镜的店员,他在开业前还特意提点过几句,毕竟这关乎眼睛的健康,马虎不得。   祁秋年心里稍微有数了,他面上不显。   “这样吧,几位看着都是读书人,若是眼睛看不清了,视力出问题了,这会儿跟我一起去店里瞅瞅,本侯亲自给大家测量。”   几个读书人立马就来了兴趣。   最开始上来搭话的那位学子,“侯爷,在下能去把我的一位同窗叫过来吗?就是方才说的,眼睛都快看不见那位,那位同窗学识不错,就是眼睛实在是不行了,他家境清寒,除了读书,也没别的出路了。”   “当然。”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既是家境清寒,那本侯就免费送他一副眼镜吧。”   都快看不清东西了,那得是高度近视了。   那书生脚步飞快的跑去叫人了。   其他的,也都秉承着凑热闹的心态,跟着祁秋年一起过去了。   玻璃专卖店还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哪怕很多人都是进去参观一下,不买,但也能得到店小二送上的热饮。   这样的服务态度,就是别家‘奢侈品’店比不了的。   “侯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店员们见老板过来了,纷纷停止手中的工作,随时准备听候侯爷的指示。   他们现在一两个月赚的钱,那要比从前一年赚的钱还多了。   侯爷哪里是老板?明明是他们的神明。   “本侯爷就是顺道过来看看,都忙自己去吧,别耽误了顾客的事情。”   店员们都听话地散开,又热情地招待客户去了。   有几个顾客脸熟,也上来找祁秋年打了个招呼,还问侯爷今天为什么要戴眼镜了。   是了,他们都知道有眼镜这个东西,但具体干什么的,他们还一头雾水呢。   祁秋年都笑着一一应对,等到那位书生把他那个眼睛不好的同窗带过来,他们才上了二楼。   有人好奇,也跟着一起上来了。   二楼现在的人不算多了,窗户定制已经过了高峰期,现在三三两两顾客的,坐在卡座上等着店员给他们拿收藏品出来展示讲解。   高端客户,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会被区别对待的。   配眼镜的专柜,无精打采地坐着个店员,手里还翻看着小人书,就连祁秋年带着人走近了,他也没注意到。   祁秋年蹙眉,敲了敲柜台:“配眼镜了。”   那店员头也不抬,“现在配不了,马上有个贵人要来了,贵人不喜欢排队,你实在要配的话,等着贵人配完了之后再说吧。”   祁秋年还没说什么,大源一下子就恼了。   平时他要城外工厂和店里两头跑,还要顾及侯府的管理,难免有些地方会疏忽一点,但只要员工不犯原则上的错误,不影响生意,倒也是无伤大雅了。   可没想到这配眼镜的,能这么放肆。   他一把揪住那店员的衣领,把他从柜台里给扯了出来。   “侯爷待底下的员工如此厚道,你就是这么回报侯爷的?”   那人这才看到祁秋年亲自过来了,顿时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的也没说谎,是有个贵人叫了底下的丫鬟来通报,说那位贵人身份特殊,不喜欢排在别人后面,让小的就在店里等着,小的不敢得罪贵人。”   “所以就只能得罪其他客户了?”祁秋年也气,但他也知道这人没说实话。   有个书生站出来,“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店小二哥也是这样同我说的。”   他虽然也有个小功名,但京城里王公贵族多了去了,他也不敢得罪,只能等着,结果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那位贵人出现。   他就只能选择下回放假的时候再来看了,今天也是巧了,恰逢学堂休沐。   祁秋年心里嗤笑一声,笑着对那位书生说了抱歉,“等下本侯爷亲自给你配一副。”   书生受宠若惊。   祁秋年笑着,“这本就是我店里员工的失误,公子莫要怪罪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公子当时来的时候,店员是否解释清楚了眼镜的用处?”   书生摇摇头,“在下是追问了几句,他才勉强解释了一下,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只大概知道戴上眼镜可以看清楚东西。”   而店里有放大镜,似乎也能有类似的作用,所以不少人都退而求其次,买个放大镜回去看书。   祁秋年咬牙,“请稍等片刻,恐怕本侯要先处置一下底下人了。”   “侯爷随意。”来的大部分都是书生。   现在侯爷这么一问,他们也猜到大致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耻这样的行为。   祁秋年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店员,心中冷笑。   店里员工的着装都是统一的,发饰上他管不着,一般其他的店员都是用同色系的布条束发,但这位店员的头顶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支碧玉簪。   这一根发簪得顶得上店员一年多的工钱了。   恐怕,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止一次两次。   仔细回想账本上卖出去的那些眼镜,居然有好多是同一个度数的,只是选的边框不同罢了。   那人什么目的?   单纯的是身份地位高?喜欢搞排场?   必然不是。   眼镜的价格有高有低,但很明显,那些同一个度数的眼镜,都是属于低端价位的。   这就是故意找茬儿了。   隔三差五派人来这里通报一声,占着时间,让店员不能招待其他的客户,最后随便买个便宜的,应付一下。   这段位也太低级了一点,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   祁秋年都有些好奇了。   他让大源把配眼镜的店员给带下去了,先审一审,之后直接送官吧。   结果那店员前脚被带走,那位所谓的贵人就来了,头上戴着幕篱,身量不高,身姿也消瘦,一眼看过去,甚至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第43章 眼镜   再一看穿着打扮,是男装无疑了,不过这身姿,看起来更像是女扮男装。   书生们也面面相觑,带着幕篱,难不成是哪个姑娘?   身份尊贵的话,会不会是哪个公主溜出宫玩乐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根深蒂固的阶级思想,又觉得那店小二没做错什么了,尽管他们这些普通顾客会心里不舒服。   但谁能大得过皇权呢?   就在这时,楼梯下又响起一道女声,“生儿,等等,慢着些,你身体才好,别走那么快。”   幕篱下传来不耐烦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声音有些沙哑,是男孩子变声期独有的那种声线。   还真是个男的?   祁秋年也有点儿好奇这人是谁了,直到他看到跟随那男子身后的女子出现。   怎么会是她?   “三皇妃殿下。”祁秋年都无语了,三皇子妃来凑什么热闹?   还有她口中那位生儿?   祁秋年都吓一跳,那不是十三岁还喝母乳的冯生吗?上回硬闯丞相府的时候,那冯生还肥头大耳的呢。   他是给冯生丢了一堆木系异能,但也就是让冯生一场病。   怎么还有减肥的功效呢?也是日了狗了,就该胖死他得了。   事关皇室和右丞相,其他的书生也不敢再掺和,纷纷拱手对三皇妃行了礼,然后你瞅我我瞅你的,祁秋年也只好挥手,让他们先走,别以后让人穿小鞋了。   只有那几个近视眼的书生被祁秋年留了下来。   到底是开门做生意,进门是客,祁秋年也不好直接把人给赶出去。   祁秋年先叫了其他的店员招待一下三皇子妃和冯生,然后叫了那位近视最严重的书生过来,“本侯爷亲自给你验光,跟我过来吧。”   三皇子妃冯嫣儿面露不悦,“本宫不是派人知会过了?”   祁秋年皮笑肉不笑的,“三皇妃殿下,是您要配眼镜吗?不过这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即便是殿下先叫人来通报了,但殿下迟到了,本侯开店做生意,不是为了您一位顾客服务。”   他这话说得已经不算客气了。   “生儿。”冯嫣儿还是有顾虑的,祁秋年风头正盛,他夫君和父亲都在祁秋年这里吃过亏。   她哄孩子似的,“先坐会儿也无妨,姐姐今日再给你买些别的。”   “本少爷今天就是要配眼镜。”冯生丢开幕篱,露出那张灰败的脸,“现在就要配,让那贱民等着。”   祁秋年被他的脸吓了一跳。   他的木系异能,没有这个功效吧?这人消瘦得这么快,也就不说了,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再仔细看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太对劲,像是不聚光了,却又瞧着不像是瞎了。   留下来的这几个书生,听了冯生的话,脸色都不太好看,知道他们身份地位高,也不想祁秋年为难。   “侯爷,不碍事的,今日休沐,我等可以坐下歇一歇,正好品一品贵店的茶点。”   冯生高傲地抬起下巴,“算你们实相。”   祁秋年可不惯着他,“不用,不论是谁,来到我店里,就要遵守我店里的规矩。”   冯生已经不如去年那般嚣张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公子配眼镜,要求清场,这总行了吧?本公子又不是不给钱,祁侯还有什么问题吗?”   “既是公子要包场,本店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可行的,可是冯公子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似乎每次都只付了一副眼镜的钱,那包场的费用?”   冯生想到去年被陛下罚抄书,他爹就给他断了所有的零花钱,还勒令他娘亲不准给他钱,那他就只能找姐姐了。   毕竟他姐姐的布庄还是他娘出的嫁妆呢,而且也赚得不少,他找姐姐要钱,天经地义。   只不过,他不也想给祁秋年送钱,每次都只买最基础款的。   而且还要给祁秋年添堵,让他没法做别人的生意。   三皇子姐夫也真是的,明明有个琉璃阁,结果却研究不出这种眼镜,害他还要亲自过来买。   祁秋年也好奇呢,这冯生怎么隔三差五来配眼镜?度数不都一样的吗?   单纯来给他添堵,这似乎也太愚蠢了点儿,不管是基础款还是豪华款,他都能赚钱的。   只不过,堵着不让别人配眼镜,还买通他的店员,确实让人恶心了。   祁秋年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不正常,确实是不正常,有些像高度近视了。   人的视力,怎么会突然下降得这么严重?   琢磨了一会儿。   “请问冯公子买这么多眼镜做什么?而你每一副眼镜似乎都是同样的度数,一副眼镜可以用很久,属实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   那冯生一脸怒容,却也不回答,无能狂怒,“你管得着吗?我爱买多少买多少。”   祁秋年懒得惯着他这些臭毛病,直接带着要配眼镜的书生进屋测量眼睛去了。   冯生气得脸都青了,想闹一场,却被冯嫣儿给拉住了。   祁秋年翻了个白眼儿,都是什么玩意儿?   几个书生暗中给祁秋年拱手行了个礼,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他们几个背后也稍微有点儿背景,可真不敢跟右相冯家和三皇子硬杠。   能做到像祁秋年这么不卑不亢的,还真是世间少有了。   祁秋年笑了笑,“不必在意这些,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好了不想别的,哪位先来?”   最严重的那位学子站了出来,“侯爷,我这眼睛,从七八岁起就逐渐模糊,直到去年,是越发地严重了。”   “你这是用眼过度,而且是不是经常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   那书生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回答。   祁秋年看他穿着,这书生应当算是京城了条件最底层的了。   富贵人家,夜里用蜡烛,但蜡烛并不算便宜,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油灯。   豆那么大一点的光线,在这种条件下看书,这眼睛不坏才有鬼了呢。   “之前说好了,要免费给你配一副眼镜的,你先来吧。”   书生说不出拒绝的话,即便是这玻璃专卖店比那琉璃阁要‘实惠’得多,眼镜的定价也不算高,但必然也不是他轻易能消费得起的。   可是他又实在需要。   “侯爷慷慨,在下却不能厚着脸皮收下,今日这眼镜的钱,只当是我薛舜借侯爷的,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其他几个书生条件稍微好点儿,甚至商量着,要凑钱借给薛舜,总不能真让薛舜当个睁眼瞎。   十五六岁少年人之间的同窗之谊是赤诚的。   祁秋年挥手,“说了送,那就肯定送,本侯爷还是说话算话的,不过嘛,薛舜,你学问怎么样?考到功名了吗?”   “是考了一个秀才功名。”薛舜回答道,“不过是侥幸,排在末尾。”   另一位书生,“薛兄,切勿妄自菲薄,若非你眼睛伤得太厉害,定然不至于考这个名次,等这次配好眼镜,再学几年,定然能高中。”   “见笑了。”薛舜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更多的是落寞,“恐怕在下不能继续与诸位同窗了。”   “这?这是发生何事了?”旁边那书生还挺焦急的。   他们都知道薛舜家中情况不好,只有一位老母亲,开了个豆腐坊,靠卖豆腐维生。   在京城这权贵聚集,处处都是有钱人的地方,薛舜真的算得上是个穷人了。   薛舜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在下读书多年,耗费钱财无数,家母为了在下,已经累垮了身子,在下已经不忍让母亲三更就起床磨豆腐了,幸得有个功名,日后做个私塾先生,教授幼童开蒙,定然能养活自己与母亲,诸位兄台,也莫为我担心。”   顿了顿,他又看着祁秋年:“也幸得侯爷今日赠眼镜之恩,舜定当铭记于心。”   书生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原本以为薛舜配上眼镜,就能跟他们继续去学堂了呢。   他们身上虽然有点儿钱,但救急不救穷,他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祁秋年若有所思,“明日你来我府上一趟,帮忙誊写几本书。”   薛舜立马就答应了。   之后就是给他们测量登记左右眼的度数,薛舜确实严重,两只眼睛,一只八百多度的近视,一只都一千度了。   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其他几位书生的情况还好,只有两三百度的样子。   几个书生都有些庆幸。   “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祁秋年泼他们冷水,“即便是要读书,眼睛的健康也不能忽视,白日的时候,最多看半个时辰的书,就要停下歇息一会儿,眺望一下远方的绿植或风景。”   至于晚上,祁秋年的意思是能别看书就别看了,不管是油灯还是蜡烛,光线都不适合看书,伤眼睛得很。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又教了他们眼保健操,“能缓解眼部疲劳,没事的时候可以做一做。”   书生们是抱着感激的心情离开玻璃专卖店的。   店里有不少库存镜片,前段时间都没卖出去多少,各个度数的都有呢。   所以,他们出去的时候,个个戴着眼镜,昂首挺胸,   他们好久都没有如此清晰地见过这个世界了。   其中薛舜更甚,镜框下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不少人围过去,问他们眼镜的事情,几个热血书生,当即就要给大家科普安利眼镜的好处。   祁秋年在楼上看着一帮热烈的年轻人,稍微感慨了一下。   还要两个大麻烦没走呢。   二楼大厅里,冯嫣儿和冯生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种玻璃摆件,都是不便宜的那种,   但他们似乎只是看,并没有要买的意思。   想来也正常,琉璃阁是晏云耀的,他们是不缺这些摆件的,无非是看着新鲜而已。   而冯生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无人的角落,祁秋年试着用异能抽取冯生的生机,只一眼,他便把那一丝生机给打碎了。   冯生,是中了毒。   方才他抽出来那丝丝缕缕的生机,都是黑色的。   具体是中了什么毒,祁秋年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   走出配眼镜的隔间,祁秋年带着商业假笑,“您二位配吗?”   冯嫣儿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三皇子妃的身份,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她退一步,在这里等了,可她没想到祁秋年真能让他们等这么久。   冯生更是藏不住情绪,“姓祁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秋年好整以暇,“小公子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本侯也只是问你们还配不配眼镜罢了,哦,对了,先前您二位霸占营业时间,让其他顾客无法配眼镜,今日本侯也都不计较了。”   冯嫣儿脸色难看,她夫君在外贤德,即便是她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放肆。   这二楼隔间还有好多权贵人家,都支棱着耳朵看热闹呢。   她若是在这里做了什么,损害的还是她夫君的颜面。   “侯爷说笑了。”她强挤出笑容,“生儿年纪还小,不懂事,给侯爷添麻烦了,先前耽误侯爷的生意,侯爷说个数,我们三皇子府定然补上。”   祁秋年笑道:“这就不必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才本侯才说不计较了,又怎可再收殿下的银钱,二位若是没什么要事的话,本侯就先失陪了。”   冯生到底是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当即就急了,“喂,你还没给本公子配眼镜呢。”   祁秋年回过头,“一副眼镜可以戴很久,公子若执意给本侯送钱,那本侯爷自然不会拒绝。”   他叫来大源,“去,按照冯小公子的度数,配上一副眼镜出来。”   都不用验光了,之前都有记录。   冯生还想闹,被冯嫣儿给拉住了。   祁秋年离开玻璃专卖店之后,就去找了晏云澈。   这冯生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又要频繁来配同一个度数的眼镜。   祁秋年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下。   晏云澈若有所思,“冯生在去年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了,跟一帮纨绔出去打冰球,落了水,之后就听说眼睛坏了。”   祁秋年还是不理解,即便是伤了眼睛,配一副眼镜够用不就行了?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又道:“或许,你可以问一问苏寻安。”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苏寻安跟冯生有仇,这种众所周知的,会去报复冯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也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此事还有别人知晓?”   晏云澈摇头,“苏寻安很聪明。”   若是真露出马脚,冯相是不会绕过苏寻安的,即便是他,也是前几次接触时,偶然‘听’到的苏寻安算计冯生在冰面上落水的事情。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苏寻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冯生中的毒是不是跟苏寻安有关系,但苏寻安是他的朋友,偏心是理所当然的。   那冯生要是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幸好苏寻安马上要出发去建渝州府,之后不活动在京城,那边以后要是找到什么端倪,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找到苏寻安。   第二日,薛舜到侯府来应约,晏云澈也正好过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人,坠在最后面的,还有一脸不开心的晏承安。   “小承安,怎么不开心?谁惹我们小承安生气了?”祁秋年有点儿心虚。   到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小承安哼哼一声,“祁哥,你说过完年再带我出宫玩的。”   当初带晏承安出宫,说了是要玩几天,结果没两天,他进宫给皇帝一大家子拍照,承安又被潇妃娘娘留下来了。   说是等到宫宴结束,再一起出宫。   结果承安在宫宴上献计,老皇帝龙心大悦,又被留下来了。   之后,就是去温泉行宫,小承安不在此列,祁秋年回京城之后,也没进宫去接晏承安。   祁秋年有点儿尴尬,“你祁哥是前段时间太忙了,不信你问你哥。”   晏云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小承安这才勉强把能挂油壶的嘴给放了下来,“祁哥,之前你给我的书,我都读完了,有好多都看不懂,我都记下来了。”   “承安很厉害。”祁秋年真心夸赞,“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忙完,再给你讲解?如何?”   晏承安懂事地点点头,坐到一旁,乖巧地吃着茶点。   戴着眼镜的薛舜,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   晏云澈这边,“年前你说要找寻能人异士,今日给你带来了。”   祁秋年眼前一亮,“几位兄弟坐吧,不要客气,先与本侯说说,你们各自擅长什么?”   他相信晏云澈来带来的人,肯定是靠谱的。   但他手里的科技与这个时代相差太遥远了,得要摸一摸他们的底才行。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晏云澈却看了一眼旁边的薛舜。   祁秋年会意,“那几位就先等一会儿,先喝杯茶。”   他唤来薛舜,直奔主题,“本侯可以资助你读书科举的一切费用,但是本侯也需要你帮个忙。”   薛舜原本见到佛子和皇子,还有些惊慌,可读书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但凭侯爷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舜定当竭尽所能。”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祁秋年说,“本侯在城外开了个玻璃厂,在厂子里办了个学堂,收的都是员工们的子女,缺教书先生。”   薛舜砰地一下就跪了,“舜愿意去教书。”   他这个态度,祁秋年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明白。   “本侯爷的学堂,不只是招收了男孩儿,还有女孩儿,薛公子也可以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薛舜目光坚定,“舜还有一位姐姐,她读书的天资并不输给在下,她没上过学堂,只有我下学之后偶尔教一些基础。”   结果她姐姐融会贯通,甚至过目不忘,诗词一道上的造诣比他还高。   头两年,更是凭借才情,高嫁了一位外派的县令,如今也算是过得不错。   他虽然不懂侯爷的学堂为什么要收女学生,但他姐姐就是个例子,女子从来都不比男子差。   祁秋年欣慰地笑了,“既然如此,日后你每日上午下午都各自给学生们上一个时辰的课就足够了,厂里有分配的宿舍,你也可以带着你母亲一起过去。”   昨天他见到薛舜,就有了这个想法,回来之后,也派人去查过,这人确实还不错。   先前晏云澈给他介绍了一个辞官的士族,可是一直没等到回信,学堂建好了,他不可能一直就这么等着。   薛舜结结实实地给祁秋年磕了个头,他也诚实,“不瞒侯爷,若是开蒙,舜有信心教好,再深入一些,文可以教,术数却是不行,舜不擅长术数。”   倒也没关系,祁秋年也不是要他把学生们都教成大儒,他只需要孩子们学会简单的识字,算数就够了。   原本一旁等着的一位年轻人这时候却站了出来,“侯爷,在下可以去您的学堂教术数。”   祁秋年诧异,看向晏云澈。   “他便是瞿雁归的侄子。”晏云澈解释说,“瞿雁归极为擅长算术,只是他年前生了一场病,暂时无法跋涉,先派了侄子过来。”   祁秋年了然。   当初晏云澈跟他说的是瞿雁归读书天赋不算高,三十多才考上进士,算术造诣高,可是科举上算术占比并不高。   啧,荒废人才。   “在下瞿寄书,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瞿寄书恭敬道,“小叔也有话让我带给侯爷。”   “请说。”   瞿寄书有些脸红,“小叔说,侯爷的文章狗屁不通,但胜在真诚,还有您说的有教无类,他真心佩服,还希望侯爷莫要忘了初心。”   祁秋年也脸热,他是写不来文章的,给瞿雁归写信的时候,通篇都是大白话,也难怪人家看不上眼。   现在还能派侄儿过来帮忙,都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一旁吃瓜的晏云澈和晏承安两兄弟脸上都带着笑意,特别是晏承安,都快笑出声儿了。   “咳,那什么,本侯知道了。”祁秋年也是要面子的,“既然如此,那瞿公子就和薛公子一同去厂里吧,平时也有个照应,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有共同话题,还能一起研究一下学问什么的。”   速速把这个话题闪过,学堂那边算是安排好了,现在总共只有七八十个学生,两个教书先生,勉强够用了。   日后再慢慢来吧。   祁秋年让小厮把他们先带下去休息了,然后才看向晏云澈带来的其他几个人。   年纪最大的,估摸着也就三十多,最小的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第44章 异士   英雄不问出处,当然也不问年纪。   “在下墨家传人,墨迹。”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等等!!!”祁秋年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磨叽?”   “是墨迹,笔墨的痕迹。”墨迹温和又坚定地解释,“家父说,人生来在世,就应当如同笔墨一般,在世界这张白纸上留下属于自己痕迹。”   祁秋年忍笑,好吧,这名字的寓意确实很好,可听起来就磨磨叽叽的。   他清了清嗓子,“不知墨公子擅长什么?”   墨迹抱拳拱手,“墨家机关天下闻名,墨迹不才,擅长格物。”   祁秋年想了想,“那你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   墨家机关确实天下闻名,哪怕是在祁秋年那一代的历史,墨家都被权贵推崇备至,流传到后世的墨家机关也能让人咂舌称奇。   但是他加上上辈子,已经在大晋生活好几年了,虽然能在民间看到墨家格物的影子,但是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   他想要的是愿意革新的人才,而不是守旧的技术工。   “在下想研究相机。”墨迹目光诚恳,“在下半月前就到京城了,三年前,在下离京去游历,如今回来,整个京城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是侯爷,侯爷的玻璃,相机,照片,都让在下十分感兴趣。”   他已经陆陆续续去过好几次玻璃专卖店了,身上的盘缠都快要用完了,都是为了拍照,可是那店小二始终都不肯让他碰到相机。   还是前几天,他再三恳求店小二,他才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   顿时惊为天人。   祁秋年不奇怪,“可是你要研究相机,最基础的,你要先研究电力。”   “那在下就先研究电力,还望侯爷能给个方向。”   他对电的理解,还停留在夏日轰鸣的雷电上,那么可怕的东西,居然需要运用到相机上?   不可思议。   “这个我知道。”一旁小口小口吃着茶点的晏承安开口,随手抽了一张抽纸,撕成了碎屑,“请墨公子用绢布快速在头上摩擦,然后再将捐步放在纸屑上方。”   墨迹要不是看在他目光如此认真严肃的份上,他都要怀疑这小皇子是不是在跟他玩闹了。   祁秋年好整以暇,这小皇子还不错嘛,都知道摩擦起电的原理了,“墨公子不妨试试看。”   墨迹也只好照做,一头一丝不苟的头发,被他摩擦得如同疯人出街,可当他把绢布放在纸屑上方时,看到纸屑居然被绢布吸附跳动时,下巴都快惊掉了。   就连围观的晏云澈还有其他几位能人异士都有些诧异。   墨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不好了。   “这,这是什么原理?”   小皇子一派老成的模样,“这就是摩擦起电的原理呀,不过电也分很多种啦,要如何把电利用在生活上,本皇子还没有学到。”   他的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墨迹的目光也是。   祁秋年颔首,“我这里有一些书籍,若是你想要朝这个方向研究,等会儿可以把书籍给你,不过,君子约法三章,这些书籍,暂时都不能传出去。”   电,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贸然穿出去,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儿。   墨迹指天誓日的保证。   祁秋年笑着,“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若是你有朋友同样对电感兴趣,人品过关的话,都能加入你的研究小组,只不过,得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若是违反,这代价是你们承受不起的,明白吗?”   他恩威并施,“若是你们真的能成功研究出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这电的用途,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广泛太多了。”   “是,墨迹知晓,定不负侯爷所托。”   祁秋年点点头,又点了另外一个能人异士出来,看样子,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   “你呢?你又是想研究什么方向?之前是做什么的?可有什么成就?”   即便是晏云澈带来的人,该面试的还是得面试。   那人已经留了胡须,身子清瘦,“在下易盛,是,是一位疡医。”   他说自己是疡医的时候,还偷偷观察过祁秋年的脸色。   要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疡医并非正统医道,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祁秋年还稍微反应了一下疡医是什么。   疡医,其实就是最早的外科大夫,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各种外科手术,条件不成熟,比如消毒,无菌,感染,消炎等,他们还缺乏这些基础理念,对人。体的理解也有所欠缺。   结果最后导致被疡医救治过的人,都没几个活的。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疡医,这个时代并不崇尚疡医,除非是迫不得已,普通大夫治不好的病症,他们才会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去找疡医。   但是也要排除一些草菅人命的疡医。   祁秋年看着他,“你继续说。”   易盛见祁秋年没有露出不屑甚至是厌恶的表情,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了许多。   “在下曾经为一名难产的产妇剖腹取子,孩子是保住了,但是产妇……”他顿了顿,“产妇的伤口经过缝合,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只是没几日却发起了高热,回天乏术。”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祁秋年,“侯爷,在下想研究疡医之术。”   那次剖腹产子,是他这一生做过最大的手术了,孩子成功取出,产妇虽然虚弱,却也活了下来,那时候的他比孩子爹还要高兴。   可是产妇没几日就开始发热,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依旧没能挽回产妇的生命。   这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事情,他学疡医,是为了救死扶伤,不是为了害人性命,那会是他永远的遗憾。   他在来这里之前,其实根本没想过能有地方让他研究疡医之术,只是期待于这位从海外来的侯爷能有几分见解。   祁秋年虽然很惋惜那位产妇,但是这易盛居然能在这个环境下独自完成一台剖宫产手术,还知晓如何缝合,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了。   易盛表情有些落寞,“世人皆道疡医非正道,在下出门也被丢过臭鸡蛋,烂菜叶子,可是他们得了不治之症之时,还是会找到我,求我给他们开膛破腹。”   祁秋年好奇,“你除了做过剖宫产手术之外,还做过什么需要开腹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易盛:“最常见的便是寻常大夫定为不治之症的肠痈之症,如今在我手下救治过的,大约能有一半的存活,冬季的存活率会更高一些。”   大概是冬季天冷,能一定程度上抑制细菌繁殖,减少感染的概率,再通过正常的治疗手段,清创,上药。   祁秋年又问了别的问题,“那你用于缝合的线,是什么线呢?”   易盛看着眼前这位侯爷对疡医之道侃侃而谈,越发肯定侯爷一定能给他想要的,心底难掩澎湃。   他强行镇定,“若是体内的,用的是羊肠线,可以不用取出,但因为羊肠线难得,体外缝合都是用的桑皮线,根据伤口的情况,一般是七日到十五日左右,把缝合线抽出来。”   祁秋年颔首,又问:“既然要开膛破腹,那如何减轻患者的痛感?莫非是生剖?”   “我师傅留下个药方,服之能晕厥两个时辰,在这个时间段内,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寻常外伤缝合,也有一套针法,可以短暂的减轻痛苦。”   祁秋年心里啧啧称奇,晏云澈这是给他找来了一个外科大夫啊。   他自己是有木系异能,即便是生病了,他也能自愈,可是亲朋好友生了大病怎么办?   他虽然也能用异能去治疗,但是太冒险了。   他在这个世界原本就已经够特立独行了,他不想被当成异类,被当成怪物。   祁秋年眼睛发亮,看向晏云澈,“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晏云澈听着疡医那些开膛破腹的治疗方式,虽然也觉得骇人,可是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不是吗?   若是能把此道研究透彻,定然能挽回更多的生命。   “侯爷能用得上便好。”   “用得上。”祁秋年眼神里有光,“易先生,我这里确实能给你提供一些方向,不过太过于复杂,你还有同行吗?要跟你技术差不多的。”   易盛张了张嘴,“有是有。”但是未必愿意来。   这些个做疡医的,哪个没有点脾气和怪癖,不怪他们,是被人嫌弃太久了。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那你就告诉他们,我可以让他们看见伤口感染的真相,哦,也就是你们做完手术,伤口红肿,引起发热的真相。”   他话音刚落,刚进门的战止戈就听了个全乎,“侯爷此话当真?”   祁秋年猛拍了自己的脑壳儿,他怎么忘了,军营里才是外科手术最多的地方。   他给了战止戈肯定的答复,“止戈兄,你何时见我说过大话?”   战止戈表情严肃,“有一个退下来的军医.......”   “让他来。”祁秋年大手一挥,“能学多少,都是他的本事。”   战止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能学明白,每年能挽回多少的将士的生命,他简直都不敢想。   “好了,再来说说这位年纪最小的朋友吧。”祁秋年叫他过来,“你呢?你擅长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的眉目里带着傲气,可是在祁秋年面前,却露出了一种崇拜的眼神。   “我,不,回侯爷的话,在下叫元杉,杉树的衫,喜欢木工,家里都是木匠,可是我爹和我爷爷都说我研究的东西不务正业。”   木匠啊,墨迹的眼神落了过来。   元杉尽量让自己淡定一些,“先前,我弄出了一个小车,不用牛马拉动,稍微动动腿就可以在路上走了,还有在鞋子上安装轮子……”   他越说,声音越小,好像这些东西比起前面两位,都太不入流了。   祁秋年来了兴趣,“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外头放着呢,祁秋年让人赶紧拿过来。   是滑板,类似于后世的那种儿童滑板,有一根杆,可以控制方向。   另外还有轮滑鞋,不太成熟,但雏形已经有了。   元杉脸热地解释,“这些在石板路上都是可以使用的,侯爷可以试试看。”   祁秋年没动,晏承安这个小家伙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目光灼灼地看着祁秋年,“祁哥,我可以试试吗?”   “去吧,注意安全。”他院子里平坦,这滑板车也小,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只要别磕着碰着就好。   晏承安无师自通,两只小手握着方向杆,一脚踩在滑板上,一脚往后蹬了一下,顿时滑出去好远,吓得小太监赶紧跟上,以便随时可以保护小殿下。   还别说,流畅度居然还不错。   这让祁秋年想到一个东西,自行车。   自行车别的不难,难的是轮胎,和链条。   他之前也想过研究,只不过别的事情太多,就暂且把这个事情给放下了。   虽然元杉的能力不够出彩,但祁秋年却看中了他的奇思妙想,现在的元杉,可能就缺少了砸到头顶的那一颗苹果。   元杉得知自己能顺利留下,就差跳起来欢呼了。   果然还是个少年人。   其实元杉还有没说的,他总觉得人安上翅膀,也一定可以飞上天空。   接下来,又把其他几个给面试了。   怎么说呢,他们都是属于自己行业里的泥石流,属于离经叛道的类型。   祁秋年现在要的就是这些人才。   但最让他惊喜的,居然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姑娘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就承认了,然后性格也耿直,直说了要研究纺织机和缝纫机。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你要研究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一门生意,本后与王家布庄有合作。”   姑娘叫黄青烟,名字听着温柔,但性格却很直爽。   “侯爷,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能研究出更好的纺织机或者缝纫机,在侯爷首肯之前,绝对不会传出去。”   顿了顿,她又有些不确定地道:“如果可行,小女子也希望侯爷未来能把这技术传播出去。”   “行啊。”祁秋年当即就答应了,也正好符合他的理念。   他再看这黄青烟,也带了些审视,这个重男轻女的狗屁时代,有很多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是没有名字的。   大部分都是类似大花小花,大丫二丫这样的算不上名字的名字。   黄青烟,她家里能给她取名青烟,定然也不是普通人家。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冒昧地问一下,姑娘的来历?是否可以告知?”   晏云澈轻瞟了他一眼,感慨祁秋年的敏锐。   黄青烟咬唇,“可否屏退其他人?”   祁秋年挥手,让小厮先带其他人去厢房休息,就剩了晏云澈和晏承安,还有他们小舅舅。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黄青烟长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下了决心,“侯爷可听说过青烟纱锦?”   祁秋年点点头,这青烟纱锦就是当初把王家布庄比下去的布料,还把王家的皇商的名头给撸走了,出自三皇子妃的布庄。   那青烟纱锦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如一缕青烟,如纱般柔顺细腻。   听说极其难得,一年就只能产出十匹。   黄青烟跪地,“那青烟纱锦,原是小女子的母亲和祖母织出来的,我黄家世代靠纺织业维生,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过得去。”   当初她母亲和祖母织出这么美妙的布料,自然想靠着这布料把王家的声望抬一抬。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百姓献宝,进献给陛下,若是能被陛下看上眼,那他们黄家自然水涨船高。   可是他们一家人刚到京城,就被三皇子妃的旗下的布庄给盯上了,提前暴露了青烟纱锦的存在。   三皇子贤德的名声在外,而三皇子妃亲自过来与他们结交,也待他们温和,他们根本就没有往坏处去想。   直到被骗走了青烟纱锦的纺织方式,她母亲才发觉了不对。   当时三皇子妃还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收了他们带来的那一匹青烟纱锦,说是要帮他们递交给陛下。   可是他们等了好久,都没有消息。   这个时候,傻子都能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找借口辞别了三皇子妃,连夜赶路回家。   结果没想到,回家的第一晚,一场大火,将她的家,烧得干干净净。   而她因为天性顽皮,恰逢那晚偷溜出府,去找闺中密友,这才逃过了一劫。   官府给火灾定案成一场意外走水,不是人为的,就那么草草结案了。   可她不是傻子,刚办完家里的白事,她出门就遭到了劫杀,幸好那是她的家乡,大街小巷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躲在鸡窝里,又逃过一劫,自此她改头换面,以男装示人。   后来没多久,就听闻了三皇子妃进献青烟纱锦,深受宫中娘娘们的喜爱。   她一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性命,她不可能不报这个仇。   祁秋年听完有些沉默,这黄家,和上一世的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论你想研究纺织机,还是研究新的布匹,本侯这里都有资源。”   黄青烟涕泪磕头,这是她报仇的唯一的希望了。   祁秋年忍不住安慰她,“放宽心,先安心住下,你是佛子带来的,即便是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佛子。”   确实是如此,黄青烟最开始其实没想过通过祁秋年达成自己的目的,是偶然间佛子给了她这个新的选择。   晏云澈看了祁秋年一眼,“先让黄姑娘下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情,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也对。”祁秋年让丫鬟婆子带她下去休息,“养好身体,研究的事情不急。”   祁秋年把几个能人异士安排好了之后,才抱歉地看了看舅甥三人。   “耽搁你们时间了,晚上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晏云澈却直接问了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在同情她,甚至,与她共情。”   祁秋年大方承认了,“是啊,她跟我一样嘛,都跟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仇。”   晏云澈:“……”这人也太大胆了,承安还在这里呢。   晏承安秒懂他哥的眼神,“哥,祁哥,还有小舅舅,你们放心,承安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反正他也讨厌三皇子那个皇兄,总觉得三皇子就像是毒蘑菇似的,表面看着漂亮,结果有毒。   他听着黄姑娘的故事,他都生气呢,堂堂一位皇子,居然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   不过祁哥也和三皇子有仇,那是他没想到的。   祁秋年还真把只有十岁的晏承安给忘了,换成别的孩子,他可能还要担心,但晏承安是牛批的小孩哥啊。   妥妥的,特别放心。   “晚上请承安吃好吃的。”顿了顿,他又看向晏云澈,“也请佛子大人吃好吃的。”   战止戈一脸黑线,“侯爷把本将军给忘了?”   祁秋年和晏承安都噗嗤笑出声儿了。   战止戈,“本侯是来给你送名单的。”   祁秋年了然,之前让那一百多个壮汉回去考虑,没想到今天就有答复了。   粗略看了一下。   愿意去建渝州府的有六十多个,其中大部分都是单身汉,剩下的少部分是成了亲,暂时没有太多负担的。   那种拖家带口的,基本上愿意留在京城的农庄去喂猪,这样也好,给农庄增添人气了,以后也能帮他多种点其他的东西。   还剩几个,居然准备去跟张莫跑镖局了。   “就这么安排下去吧,劳烦止戈兄通知他们一声,愿意去建渝州府的,都可以收拾行李了。”   现在人马都到齐了,得尽快出发。   而且祁秋年也担心冯生的事情被冯家查到什么,苏寻安留在京城,怕也是夜长梦多。   还是早早离开比较好。   另外还有个事情。   晏云澈说,“城外的功德碑要修好了,侯爷不去看看?城外的百姓们也要准备返乡了。”   恰好,以大司农孙老头为首的推广官员也要出发北上了,还要带上粮种,一路上重兵护送,百姓刚好可以跟着他们的车马,一起返乡。   “还挺快。”祁秋年:“他们出发前去看一看吧,我刚好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大司农。”   晏云澈颔首。   晏承安这边,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祁秋年,“哥哥,你们的大事商量完了吗?祁哥什么时候给我讲那些神奇的科学?”   祁秋年:“……”   小孩子太好学了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让一位皇子学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知识的火种,总要散播出去的。 第45章 金牌   功德碑建成之日,邀请了佛子前去开光祈福。   祁秋年也在百姓的呼声里,打扮低调的去了城外,混迹在百姓堆里。   冰屋虽然还没有完全融化,但已经不适合住人了,灾民们也都早早重建了草棚,暂时住着,可没人表达的不满。   能从灾难里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而且,如今城外的灾民比起去年的灾民人数,已经少了太多了,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去处。   剩下的这些灾民们,比起去年眼中的麻木,他们现在双眼已经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他们滞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通过出去务工,或者通过别的方式,已经探听到了那三种高产量的粮食会在他们北方开始进行种植推广。   他们刚来的时候也听说过,毕竟祁秋年这个侯爷的爵位还是因为进献了这三种粮食呢,可是那三种粮食的产量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导致没几个人愿意相信的。   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侯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谎骗他们呢?而且若是假的,皇帝为什么要封他为侯爷呢。   他们现在是不得不相信了。   要回家乡推广啊,即便只是在北方几个州府中的肃北州府推广,那肃北州府的太守赵育,向来清廉,勤政为民。   而肃北州府也是北方旱灾被救治得最好的地方,他们这些灾民里,极少是从肃北州府逃出来的。   由此可见,这赵育是个好官呐。   灾民们心里也有一杆秤,先种植推广,那也就是说,他们会比其他州府更先种上这三种粮食。   亩产几千斤啊,哪怕一户人家就一亩地,只要好好侍弄,那这一年都不会有饿死的风险了。   不说吃好,能填饱肚子,对他们来说,足矣。   他们还听说,去北方推广种植,也是祁秋年这个侯爷以一己之力促成的,侯爷的大恩大德,简直是无以为报。   有人还听说了,最开始三皇子提议去江南推广呢。   谁不知道江南是洞天福地,鱼米之乡,百姓安居乐业?   江南不缺那一口吃的,晚一两年种植也没有大碍,但他们北方人缺啊,前两年干旱,地里的粮食都干枯死了,即便是灾难结束了,他们也缺少下地的种子呀。   有灾民嗤之以鼻,也不知道那三皇子是怎么想的,哼。   怕是根本没有把他们这些灾民当一回事吧。   对皇权的敬畏,是天生的,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眼睛,他们自己会看。谁在为百姓的利益着想,他们心里也有数。   功德碑就建在了城门口,大约有二十多尺高,进出城门都能看见。   一面密密麻麻的刻着京城百姓的家族姓名。   没办法,去年赈灾捐献物资,几乎整个京城都出动了,石碑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录上,大部分都只能记录家族的名字,或者贡献比较突出的人的姓名。   另外一面是傅正卿亲自撰写的碑文,记录了整个全民救灾的过程,歌颂,传唱,值得人们铭记。   佛子带着一众和尚席地而坐,木鱼有节奏地敲击着,嘴里念着开光祈福的经文,庄重又神秘。   为这次赈灾出过力的百姓们也特意出来围观了,看着石碑,他们眼含热泪。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名字会有被篆刻在功德碑上的那天。   那是无上的荣耀的,等他们老了,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来城门外看看。   他们也可以自豪的指着石碑上的姓名,告诉孙子,这是他的名字,这是他们家族的名字。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救灾活动。   而灾民这边,同样也眼含热泪。   他们一路逃难过来,遇到过好心人,也遇到过蛮不讲理的恶霸,有的家人在逃难的途中失散了,有的家人没扛住一路的苦难,早早的去了。   可他们来到了京城,虽然最开始也只有果腹的清粥,可是这代表陛下没有放弃他们。   紧接着,有了权贵自发出来施粥。   再之后,是祁秋年这个商贾出身的侯爷,贡献出硝石制冰的法子,带领着全城的百姓给他们捐献物资。   不管是布料,棉花,羊毛,还是一小捆棉线,或者是一根绣花针,甚至是一张草席,一条麻绳。   他们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撑过了这个冬季。   都说天灾无情,但人有情。   傅正卿在祈福仪式结束后,穿着官服,站在了石碑的旁边,庄严而肃穆地向百姓解读碑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灾民们自发地朝着百姓的方向跪下了。   呜呜咽咽的说着感谢的话。   普通老百姓们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为情,憋得脸都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这一刻,他们心中同时生出了一种感受:原来做了善事,得到百姓的感激,会是如此令人舒心畅快的感觉。   灾民里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感谢祁侯爷,是祁侯爷带着我们渡过了难关。”   祁秋年被吓了一个哆嗦,旁边的人转过头,正是那天配眼镜的书生之一。   正是中二又热血的年纪,“祁侯爷在这里。”   哗,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整个祈福现场热闹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表演杂耍呢。   又有百姓不停地高呼感谢侯爷,声音越来越大。   祁秋年却心底一沉,当机立断,撩着衣袍,朝着皇宫的方向就跪下了。   “此次大家能渡过难关,全都是陛下领导有方,是陛下几乎掏空国库给大家送来了赈灾的钱粮,本侯的贡献无非是些奇技淫巧罢了,大家随本侯一起,叩谢陛下天恩浩荡。”   祁秋年的话落在百姓的耳朵里,百姓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若是换了个昏君,又怎么管他们的死活?   那赈灾的粥粮,到如今都没断过呢。   还是陛下慧眼识珠,寻到了祁秋年这样一位善良又有本事的侯爷。   不论是百姓,还是灾民,甚至是佛子,都跟随祁秋年的脚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   隔着人群,晏云澈的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这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场赈灾,一个县侯所得的民心,超过了帝王,那必然不是一件好事情,这是所有上位者都不愿意看到的。   水满则溢。   山呼万岁的声音一路传进了皇宫。   正在批阅奏折的老皇帝,停下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华伴伴,你可听见了百姓的呼声?”   华公公带领着一帮小太监小宫女跪下,“是百姓在叩谢陛下天恩浩荡,恭祝陛下万岁。”   很快,就有暗卫进来汇报了城外的情况。   老皇帝龙颜大悦,仰天大笑三声。   他自认在位三十多年,励精图治,可是依旧会有疏忽的地方,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尽可能让百姓过得好一些,让国库充盈一些。   北方连续两年的旱灾,也曾让他焦头烂额,几夜无法安睡。   可是,如今出了祁秋年这么一个变数。   好哇,他这个县侯,封得真是不亏啊。   特别是他听到是祁秋年带领百姓叩谢圣恩,心里也不得不高呼一声聪慧。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是他知道祁秋年这孩子只爱钻研奇技淫巧,爱做生意赚钱,甚至对权力嗤之以鼻,可其他人未必会放过祁秋年。   祁秋年这一招,真的是高。   “华伴伴,去招祁秋年进宫。”   华公公在城外找到祁秋年的时候,祁秋年正被百姓们高高地抛起,又稳稳地接住。   不论是京城百姓,还是北方灾民,今日之后,没人能忘记这位侯爷了。   “呼~!华公公。”祁秋年喘着气,整理自己的衣着,“今日怎么出宫了?陛下让公公来视察开光仪式的吗?”   华公公笑得灿烂,“城外的事情,陛下已经知晓,特意让杂家来接侯爷入宫呢。”   祁秋年怔愣了一下,“好,本侯这就进宫。”   一同进宫的还有晏云澈和傅正卿。   此前祁秋年并没有和傅正卿有过什么交集,但进宫路上,傅正卿却主动找他说了话。   “听闻小侯爷开的学堂招收了女学生?”   祁秋年有些意外,“是有这么一回事,傅相觉得不妥吗?”   莫非这老头儿也觉得女孩子不能上学?   傅正卿跟老皇帝同样的年岁,阅人无数,面前这小侯爷心里所想,他如何能看不出来?   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老夫只是在想,侯爷要如何解决天下学子的冲击。”   这个腐朽的世道,总有那么些男人坚定的认为女子是他们的所有物,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菟丝花,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三从四德。   即便是读书,也该学女四书。   圣贤书让女子学了去,好像是对他们的侮辱。   即便祁秋年的学堂只是教最基础的识字算术,让他们启智,明理,医愚。   傅正卿拍了拍祁秋年的肩膀,“马上春闱了。”   点到为止。   祁秋年明白傅正卿的意思,春闱,全国各地的举子都会汇聚在京城,“谢大人提点。”   收女学生,在迂腐书生那里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   读书是免费的,还都是收的工厂员工的子女,员工们即便是觉得女孩儿读书无用,去也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态,家中有女儿的,大部分还是送去了。   有少部分顽固和特殊情况的,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强求。   再则,基层百姓几乎都带着能识几个字也不错的心态,并没有强烈地反对这事儿。   但女子上学堂,是许多学子无法容忍的。   特别是他的学堂并没有分男女,男女都在同一个课堂里上课。   祁秋年最开始其实也犹豫过,但想一想也觉得没有必要,教室两面都有透亮的窗户,从外面就能看清里面。   这跟在大庭广众之下学习,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在他看来,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可是在酸腐看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又怎么能接受他们坐在一个学堂里读书呢。   怕是会觉得此举伤风败俗。   这世道,文人的嘴,才是最厉害的刀。   是得想想办法,祁秋年有了一个粗略的打算。   老皇帝宣召,祁秋年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多半是因为今天的那一跪。   老皇帝也是有趣,但想必老皇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御书房里,傅正卿正在汇报工作,祁秋年也听了一耳朵,除了今天的功德碑落成,开光祈福仪式,还说了些朝堂政事。   最主要的,还是春闱。   历届春闱都是由礼部主持,然后让翰林大学士们轮流出题。   傅正卿身为百官之首,也是另一个派系的文官在朝堂上的推崇者,这春闱,自然也在他的管辖之下。   春闱将近,春闱试题的主题却还没定下来。   自然寻常的八股文,试帖诗和经,史,律法,实务这些都要考。   但需要有一个侧重。   老皇帝捋着胡须,“依爱卿之间呢?”   傅正卿有些犹豫,老皇帝又把目光投向了祁秋年。   祁秋年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臣对我朝的科举并不算了解,更谈不上说考试的侧重了。”   老皇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你鬼点子多,年年都考那些,今年换个新花样吧。”   祁秋年也只能无奈上前,“陛下,既然如此,那臣就斗胆说几句,律法和时政,都不可轻视。”   通过春闱的学子,那就是贡生,贡生再考一堂殿试,就成是进士,同进士,一般没有差错,殿试上都是全部录取的。   也就是说,大部分的进士,同进士,都会被直接派官。   大部分也都是从地方基层小官开始做起。   若是连国家的律法都无法熟读于心,要如何替百姓申冤?如何判定罪犯的刑罚?   祁秋年甚至还听闻过有父母官凭本能或心情给罪犯判罪的。   要是都这么做?还要律法做什么?   还有时政,要考他们面对时时的政策,以及当下的困难,要如何去领导?要如何去处理?   比如面对各种天灾,比如说水患,要如何治理?灾后要如何重建,要如何安置百姓等等,要考的知识面比较广泛。   还有陛下下达的政策,他们要如何落实在百姓的身上。   祁秋年曾经听说过,很多时候,百姓对上面的政策都是云里雾里的,有时候明明是对他们有利的政策,他们也不敢相信。   这还是要怪地方官能力不行啊。   祁秋年侃侃而谈,傅正卿都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晏云澈算是最了解他的,听了他这一席话,也不得不承认,他对祁秋年又有了新的认识。   老皇帝捋着胡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以上就是臣的拙见了。”祁秋年拱手,“居然要如何实施,还是要看陛下和傅大人如何定夺了。”   老皇帝哈哈大笑,“爱卿,你这可不是拙见,倒是与傅相之前的想法有些雷同。”   傅正卿略微颔首,“老臣也以为,今年或许可以从时政出发。”   “就这么办吧。”老皇帝直接拍板,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了。   傅正卿离开之后,老皇帝又看向祁秋年。   “爱卿的功劳,朕都记下了,你不愿入朝为官,也不想要朕给你选的那些公子,即便是朕想赐婚,也无人可赐,不若爱卿自己说说,想要些什么赏赐?”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头疼的臣子。   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把祁秋年这县侯的爵位再往上提一提,但只怕是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县侯才做了没几个月,出身也只是个商贾,若是爵位再往上提,难以服众。   祁秋年想了想,“那臣可就真的说了,请陛下恕罪。”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晏云澈也好奇,他并没有在祁秋年心中听到别的内容。   祁秋年讪笑,“臣长大的地方,几乎已经废除了跪礼,臣也不喜欢跪来跪去的,所以,臣想请陛下,免了臣日后的跪礼,当然了,若是在正经场合,臣还是会配合的。”   也就是大晋日常并没有对此管理得十分严格,大家也愿意卖他这个侯爷一个面子。   在寻常的各种场所里,都只需躬身行礼。   但实际上,京城但凡是品级比他高的,都有权力让他跪下。   他跟三皇子迟早对上,他可不想某一天需要给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下跪。   说到这,祁秋年还挺羡慕晏云澈的,整个大晋,除了老皇帝,目前就晏云澈一个人不需要行跪礼。   开国圣祖是和尚出身,之后的佛子出家,也是为了给大晋祈福,为天下百姓祈福,佛子不行跪礼,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老皇帝也是没想到祁秋年居然要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赏赐,虽然不行跪礼是一种殊荣,但却没有实质性的恩赐来得实在呀。   晏云澈倒是不诧异,祁秋年本就缺乏对权力的敬畏,不愿意下跪,也是正常的。   “你可想好了?”老皇帝也不得不再三确认,“赈灾一事,你功劳甚大,若是想要加官晋爵,朕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不行跪礼,除了陛下特赐殊荣,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位极人臣,只要你权力够大,站得够高,从此就只需要跪天地君亲师了。   祁秋年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臣不想成为朝堂上的活靶子,臣还想安稳做生意呢。”   老皇帝无奈又好笑,到底是应了他想要的赏赐,还特赐给了他一块金牌。   除了正式场合,除了他这个皇帝,见到此金牌,任何人都无权让他跪下。   祁秋年小激动了一把,可算是把自己的膝盖解救了。   老皇帝笑他没出息,祁秋年也不反驳。   若是他真要了别的赏赐,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禄,朝堂上都未必服气,反而是这种华而不实的赏赐,能让他们无处反驳。   “好了,不说这个了。”老皇帝又问起了小皇子,“承安在你府上可好?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尽管派人来宫里取。”   祁秋年,“十三殿下一切都好,这几日正在和墨家传人研究学问呢,府里也不缺别的东西,陛下尽管放心。”   顿了顿,他又犹犹豫豫地问了一下,“陛下,小殿下在臣府中,会不会耽误小殿下别的学业?需不需要臣白日送殿下进宫上课?”   老皇帝似乎就在等他那句话,大手一挥,“朕让先生去你府里上课就是了,不耽误。”   祁秋年:“……”   他简直无话可说,别不是想让他帮忙带孩子吧?不想把小承安接回宫了?   小承安知道自己被亲爹‘流放’了吗?   他是欢迎小承安在他家里长住的,他也喜欢小承安,但是晏承安的那些老师,他就不那么的欢迎了,主要是他家里的秘密太多。   算了,既然老皇帝都发话了,他想想办法就是了。   单独给小皇子开辟一间教室,那些老师来上课,就在教室里活动就差不多了。   离开御书房。   祁秋年又跟着晏云澈去了一趟潇妃娘娘的宫里,主要是通知一下潇妃娘娘,小皇子被‘发配’到他府里了。   潇妃娘娘轻笑,“之前承安日日说他祁哥的好,如今他也算如愿了,秋年要是不嫌弃承安顽皮,就让他在你府上多住上一些日子吧。”   祁秋年若有所思。   晏云澈倒是不避讳,“宫里最近不是很太平,因为二皇子的事情。”   晏承安还小,最好不要卷入那些纷争,正好有个合适的由头出宫去避一避。   潇妃娘娘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晏云澈愣了一下,有些仓皇。   母子俩的眉眼官司,祁秋年一概不知。   功德碑建成后没几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苏寻安带着一帮退伍老兵出发了。   祁秋年亲自出城送他们,“寻安,你此去万事小心,你家中妻女,为兄定然替你照顾周全,等你回来的时候弟妹和小侄女保准身体健康。”   苏寻安摸了摸心口放着的照片,也就直言了,“祁兄,我妻玲儿与大源管家的小莲妹子很是合得来,近日想做些胭脂小生意。”   祁秋年从不亏待他们,给的钱粮够他们用一辈子了,但他的妻子也从来不是菟丝子。   祁秋年稍微诧异了一下,这样也好,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总好过窝在后院胡思乱想。   “弟妹要做胭脂生意的话,我这里有几个配方,尽管拿去,有侯府给你撑腰,也不怕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肖玲儿也不跟他客气,他知道自家男人是替侯爷办大事去了。 第46章 对策   祁秋年又叮嘱了几句,还给诸位将士们准备了一些盘缠。   临别在即。   苏寻安大礼跪谢,“如此,愚弟的妻女便托付于祁兄了,愚弟也自当尽心完成祁兄的嘱托。”   祁秋年扶他起来,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苏寻安会意,那是让他找机会就用电报机联系,有电报机,他也能时常知晓妻女的消息了。   在他眼里,没有比这更高明的发明了。   电报机,不方便暴露,祁秋年跟苏寻安约了个时间,每隔三天,晚上亥时准时联络一下。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试用过了,十分通畅。   前脚送完苏寻安,祁秋年第二天又送走了大司农孙老头,还有他儿子孙礼。   “你不是还在京城上学?”祁秋年有些意外,孙礼居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北方。   孙礼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孙老头老来得子了,从前没受过苦,都是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不识人间疾苦。   可是经过这次全民抗灾,让他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也懂得了他父亲把大半辈子都耗费在了土地上的意义。   所以,他想出去看看,日后科举,若侥幸得中,做了官,也能知晓百姓疾苦,才能不忘初心,做个好官。   “那此去一路顺风。”祁秋年让人把自己做的曲猿犁抬了出来,附带的还有图纸。   “孙老大人,此去北方推广粮种,如今北方物资匮乏,犁地的牛驴可能不足,这曲猿犁了助力,可极大程度的降低开垦犁地的难度。”   大司农一辈子都跟田地打交道,一眼便看出了这曲猿犁的精妙之处。   明明跟直猿犁也没多大的差别,可从前居然都没有人往这个方向去改进过。   孙老头对着祁秋年拱手,“侯爷大智,老臣也替百姓们先谢过侯爷了。”   祁秋年可不敢受他的礼,赶紧扶起了他的手臂,“此去北方艰苦,还望大司农保重身体,若是有遇到什么困难,尽可来信侯府。”   灾民们要跟着大司农的车马一起北上返乡,临别的时候,他们朝着祁秋年,也朝着功德碑,深深三叩首。   自此,踏上了他们返乡的道路。   阳光把功德碑的银子和灾民们返乡的背影拉得老长。   或许,许久之后,他们还会再次回到这里,但现在,他们奔着新生,步履矫健。   今年的春闱在三月,如今才二月初,京城里就能看到不少外地来的举子了。   祁秋年想到傅正卿给他的提醒,车马掉头,去了城外的工厂。   工厂的管理交给了老余,这些日子都做得不错,平心而论,老余确实比大源管理得好。   不过,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视察工厂的工作的。   先前他决定要开学堂,要免费提供学子的书本,以及笔墨纸砚。   可外头最次等的黄麻纸都要一罐钱一刀,写字还溢墨晕染。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即便是京城的学子,日常练字多半都是用那黄麻纸。   祁秋年看不上黄麻纸,可是比黄麻纸好一些的纸,那价格都不便宜,若是用于学生日常使用,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增大了学堂的成本。   所以他提早就在工厂靠河那边修建了一个小作坊,专门做笔墨纸砚的。   之前还只是想着供给工厂学堂里的孩子,还有他们自己的日常使用,没想过做生意。   但是为了能让学堂顺利开下去,面对即将到来的赶考大军,他也得要拿出对策才行。   总不能真到某个时候,让那些迂腐学子打他个措手不及。   作坊很小,就几个人在里头忙活。   两三个人慢条斯理地在捶打纸浆,一人半眯着眼睛打瞌睡,手上却娴熟地用兔毛做毛笔,还有一个在试图给砚台雕花,最后有两个在制墨。   看得出来,是挺闲的了。   见到祁秋年来了,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工作,凑过来听候指示,表情上还有几分忐忑。   他们这么清闲,侯爷不会把他们辞退吧?   祁秋年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他的日常用量,工厂的日常记录,账本的用量是完全足够,还有学堂才刚开学,用量确实不高,工人们上班摸鱼,他也是能接受的。   不过接下来就没这么清闲了。   他除了要做日常书写用的白纸,还要把那白纸分几个档次。   除此之外,他还要做花签纸,十二花神,梅兰竹菊四君子。   还有笔,中性笔或许还需要时间去研究,但是铅笔,还有钢笔,努努力却是可以实现的。   负责造纸的老叟站出来,“这,侯爷,我等都不会那些复杂的纸张和其他的笔啊。”   他们从前也是在各个作坊做工的普通员工,有的甚至还是因为灾情严重,从主家逃出来的逃奴。   祁秋年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都是求条活路罢了。   这几个工人都只是勉强知道几道工序,才被侯爷录用,然后又经过侯爷的提点,才能做出如今的白纸,虽然还泛着微黄,却已经比市面上的好太多了。   现在又要让他们把那些什么花草融入纸张,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啊,那花草不都会腐朽吗?到时候那纸还能用吗?   还有那铅笔,听侯爷说起来,跟炭笔有些相似,可是用炭笔的人不多,为何还要画蛇添足去做铅笔?   钢笔,那他们更是听都没听过。   祁秋年也知道这些人的本事在哪儿,他也不是为了让这几个人就能把他要的东西做出来。   前几天晏云澈给他带来的能人异士里,就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叫蔡漾,以前家里穷苦,买不起纸,他就把用过的草稿纸浸泡磨碎,打成纸浆,重新做出纸来。   虽然二次利用的纸的质量更差了,但这就代表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他原本就有打算把蔡漾安排到作坊里来的,但用人之道,不能太过于急切,现在这个时机刚好。   花签纸,他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概念,从前在短视频上刷到过,不过没有保存,他只能给蔡漾一个大致的方向和思路。   遵循记忆,应该是不算难的。   “本侯会让专人来负责此事,日后你们听他的就是了。”   工人们也只好应是,只要侯爷不辞退他们,有工作,有住处,他们就很满足了。   回府之后,祁秋年就叫人把蔡漾给叫了过来,简单解释了一下。   蔡漾立马就应了,跟他一起进府的兄弟们基本上都找到自己的研究方向了,而他还不知道该干什么呢。   造纸,技术一般都是保密家传的,他也只是琢磨出了几分门道,是有一点想法,但他怕侯爷觉得没用。   但是侯爷又给了他新的方向,花草加入纸张,或许还可以给纸张染色?甚至做出别的类型的纸?   蔡漾越想越兴奋,“侯爷,小的一定把此事办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今日就出发去城外工厂吧,去找老余,他会给你安排住处,吃饭也有食堂。”   蔡漾激动得不行,然后又犹犹豫豫地,“侯爷,这纸造出来,作价几何?”   祁秋年荡出笑意,“最基础黄白纸,一百文钱一刀,蔡公子觉得如何?”   蔡漾的眼睛都亮了,他见过侯府的白纸,有些微微泛黄,这应当就是侯爷口中的黄白纸了,这纸张的质量,比起外头那些高价的纸张也不差什么了。   可外头最便宜的黄麻纸也要一罐钱一刀,比黄麻纸好的黄白纸,居然只要一百文钱一刀。   “侯,侯爷。”蔡漾虽然激动,但也感觉好像不太妥当,“这么做的话,会不会亏本?”   祁秋年计算过成本,最普通的黄白纸,用的是草根做原料,人力也不花几个钱,一百文一刀纸虽然不赚钱,但也不至于亏本。   更何况,这纸张,还得分几个档次,要不然怎么能配得上那些‘权贵’呢?   再加上市面上从来没有的花签纸,搞点儿噱头出来。   所以他真正要拿来赚钱的,是那些高档纸,赚有钱人的钱,那才爽快。   蔡漾深感侯爷大义,更加坚定了他要留下的决心。   祁秋年又说,“如果缺人手的话,也可以跟老余说,你既然识字,那么作坊的管理也顺便交给你了,要负责记录所有的开支,如果不会,可以去请教老余。”   蔡漾心神荡漾地出发了。   祁秋年也没闲着,之后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掀起了文人的风潮。   诗会,游园会,各种文人之间的聚会,逐渐开始盛行风靡。   举子们远道而来,在春闱之前,若是能在文人圈子里博出个美名,入了哪位大臣的眼,日后若是有幸同朝为官,老大人们稍微提点一下,就能让他们少走许多的弯路了。   更有甚者,还想借此机会,多露露脸,万一被榜下捉婿了,那不得少奋斗二十年?   那些权贵世家的嫡女不敢肖想,但是庶女们,还是有机会争取一下的,毕竟若是考中,他们日后说不定也能变成岳家的人脉。   进京赶考的举子,哪个不是各个州府的佼佼者,文人之间的较劲,那可比武将打架精彩多了。   祁秋年听说是哪个州府的万解元写了一篇文章,得到了冯良的称赞,不少举子都争相抄写学习。   还有人说那位万举人今年定然能位列前三甲。   这让他想到一个典故——洛阳纸贵。   他跟晏云澈说起这个典故的时候,晏云澈笑非笑地看着他。   祁秋年心里一个咯噔,又给忘形了。   这个世界和华夏历史有极高的相似程度,更像是历史在某个节点出现了分支,产生了一个平行世界。   许多地名,都十分地相似。   比如说这洛阳,大晋也有洛阳这么一个地方,可是并没有这么一个典故。   祁秋年挠了挠脑壳儿,“反正,我长大的地方有个洛阳,这洛阳纸贵,我也是听老人说的。”   晏云澈也不拆穿他,但他知晓,这人的来历,绝对远不止是海外。   他岔开话题,“学堂的事儿,你想到办法了吗?近日市井已经有了议论声了。”   祁秋年的工厂盖了一间学堂,免费给工人们的子女上学,其中就有一个技术工,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前几日刚好轮休,回家与邻居闲聊的时候,把这事情给说了出去。   这明明是员工福利,免费读书,哪有这样的好事,还是亏得小侯爷慷慨大方。   又是大功德一件呀。   可是邻居有个碎嘴子老头儿,转头就出去说祁秋年的学堂里半大男女娃子坐一起识字。   如今这事情还没摆到明面上来,就是些街坊四邻闲聊的谈资。   不过这事儿是按不下去的。   即便是学子们并不在意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学堂,但他仇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祁秋年心里有数,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好不容易抓到他能让人攻坚的把柄,不可能不动手,到时候煽动一下热血举子,那事情不就闹大了。   他猜想,晏云澈迟迟没动手,估计是京城还没到学子赶考的高峰期。   他得在这之前,把举子的嘴都给堵住,至少要占大多数。   祁秋年表情微妙地看着晏云澈,“佛子大人,你也学过四书五经的吧?对对子会吗?”   晏云澈虽然是佛子,但也是皇子,寻常的四书五经,不可能落下,这段时间,他还见过晏云澈给晏承安补课,他听了一耳朵,如同天书。   “侯爷莫非要考我?”晏云澈也起了点兴趣。   祁秋年却笑着卖关子不说,“明日有空?跟我去食之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气逐渐回暖,但是食之禅的生意却迎来了历史新低。   年前刚上任的掌柜陈烨,焦灼得头顶都快秃了,好不容易遇到如此仁善的主家,他刚接手没多久,这生意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生意回落,其实都在祁秋年的意料当中。   刚开业的时候送冰,这些人不说有多么喜欢吃食之禅的菜品,为了冰块都得来消费一点。   等天凉了,不送冰了,但冬季缺乏蔬菜,即便是祁秋年教了大家发豆芽,种豆苗,但品种有限,也不可能天天吃,而蔬菜,不吃又不行。   那些手里不缺钱的,可不就得来食之禅打个牙祭嘛。   也是新鲜,从前听人说吃肉打牙祭,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吃素打牙祭的。   天气回暖,拿去权贵世族,不说自家庄子种的小青菜是否成熟了,山里的各种野菜反正是冒芽了。   市面上已经能见到不少菜芽了。   不缺那一口绿叶子,那自然就要减少进馆子的次数了。   不打紧,一年四季,生意有好有坏,这都是正常的。   “侯爷。”陈烨有点紧张,“老奴已经在想办法让生意回暖了,初见成效。”   祁秋年诧异地噢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老奴之前请了几位举子,让他们给食之禅作了辞赋,不少外地人都慕名而来。”   祁秋年点点头,食之禅在京城百姓耳朵里是如雷贯耳,但外地人还不知道呢,来凑个热闹,吃个新鲜,也正常。   但这却不是长久之计。   一来是食之禅的消费并不算低,进京赶考的举子,虽说穷家富路,但也不可能日日来食之禅消费。   能来的,也大多数是那些家境好的举子。   不过嘛,接下来可就不同了。   食之禅有活动,一如既往的高调,敲锣打鼓,舞狮开道。   京城百姓早就习惯了。“哟,小侯爷又是要搞什么活动呢?咱也去看看。”   可外地人不知道啊,“兄台,敢问这是什么情况?”   “哟,您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老爷吧,这您不知道了吧,南安县侯,听说过吗?”   这自然是听说过的,一进京,他们就打听了不少的消息,关于这位商贾出身的侯爷,各种新闻是最多的。   开素食餐厅,组织赈灾,硝石制冰,玻璃专卖店,照片,还有争议极强的那所学堂。   有人对他佩服之至,有人对他嗤之以鼻。   百姓又解释了,“侯爷开了一家素食餐厅,每次做活动,都会请人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走,看看今天又是什么活动。”   举子们也好奇。   店小二们熟练地穿梭在人群中,发放代金券,不过这次的代金券与往常都不同。   上面刻印着一副对联的上联,若是能对出下联,食之禅免费送一道招牌菜。   即便是对不上对联的,进食之禅参与文豪盛会,只需要花十文钱,茶水管够。   “这活动有点儿意思啊。”   “文豪盛会?口气这么大?”   有位举子看着拿到手的对联,“春归柳叶新,这不是很简单?不说我等举子,怕是寻常书生都能对出来吧。”   “就是就是,这也称得上文豪盛会?”   代金券上的对联当然简单,若是太难了,还怎么吸引他们去店里?   店小二带笑,“举人老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代金券上的对联确实不难,但咱们食之禅挂着一副千古绝对,若是有人能对得上来,免费送上高级贵宾卡。”   举子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京城百姓就惊呼起来了。   “高级贵宾卡,那得价值一万两银子了,春夏还有不同的福利送上门呢。”   “走走走,我也去看看,好歹也上过三年的学堂。”   “老王,你这吹牛皮也不打草稿,你要是能对出来,那我也行啊。”   “走走走,同去,同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问了,“这下联对上了,谁来评判?侯爷请大儒了?”非大儒的评判,那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非也非也,是要诸位举人老爷们自己评选,若您对上下联,写下来,贴到公告栏上,让大家一起评选,票选最高的获胜,如此也算是公平。”   这也是新鲜,不少举子都动了心思。   店小二又高声解释,“不光是对联,侯爷还在食之禅还挂了许多他家乡著名诗词大家的作品,欢迎大家去评鉴。”   食之禅又热闹起来了。   之前有不少举子猎奇,来过食之禅,装潢确实是精致漂亮,犹如仙宫,特别是里面还挂着佛子大人的作品呢。   哪怕是为了食之禅的装修和佛子大人的画作,来一趟都是值得的。   菜品也没让他们失望,确实是他们没见过的,吃个新鲜,还觉得不错,就是这价格不便宜。   但今天这个文豪盛会,他们却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过去。   显然某些自视甚高的举子并不觉得祁秋年这位商贾出身的侯爷能拿出什么好的诗词,还有那所谓的千古绝对。   怕不是哗众取宠?   “走走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那便走吧,我等也去瞻仰一下那千古绝对。”   “是呀,万公子您可一定要去,您先前的文章,还得到了相爷的称赞,像万举人这样才华横溢的,定然能破解那千古绝对。”   被人称赞才华横溢的万举人脸上也带着几分自豪,“诸位兄台谬赞了,侯爷既然能称那是千古绝对,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着谦虚的话,但那个表情似乎已经是志在必得,仿若那高级贵宾卡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带着小承安,坐在餐厅二楼的雅间里,推开内窗,就能看见楼下的盛况。   “怎么样?佛子大人,我这千古绝对如何?佛子大人试试看?”   晏云澈目露无奈,“暂无思路。”   【嘻嘻,那就是对不上来了,想不到吧,佛子大人也有被难倒的一天。】   晏云澈自动忽视他这小人得志的心声。   小承安就直接多了,“祁哥,这下联到底是什么啊?”   大大的眼睛里面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与好奇。   “其实我也不知道。”祁秋年十分无赖地摊手,“都说是千古绝对了,我这种胸无点墨的,怎么可能对得上来?”   晏承安想到他祁哥连四书五经都没能通读,也就不反驳他那句胸无点墨的自我评价了。   “那祁哥家乡也没人能对得上来吗?”   祁秋年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对得上来,只不过缺少了点意境,大家不买账而已。”   小承安一脸受教的模样,“所以祁哥才让学子们自己评价推举出最好的下联吗?”   祁秋年点点头,“本身我是不擅长吟诗作对的,让我去评价打分,难以服众,我们也不好请真正的大儒来参与,只好让他们自己评价了。”   这法子做得绝啊。   即便是有那种人气高的举子,身边狗腿子簇拥多的,也不用担心,因为他们不可能堵得上所有学子的嘴。   小承安深表佩服,他祁哥是个腹里黑的。 第47章 对子   食之禅源源不断地融入各地的学子。   墙上都挂着画卷,卷起来的,还没放下来。   至于那所谓的千古绝对,更是影子都还没见到。   “该不会是拿我等开涮吧?”   “就是,侯爷呢?我们要看那所谓的千古绝对。”   “怕不是哗众取宠,见我等来了,又觉得那‘千古绝对’拿不出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店小二们面对各种声音,也不恼,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诸位举人老爷稍安毋躁,请先落座,对上代金券上的对联的,可以用桌上的笔墨写下来。”   店小二解释,“代金券总共有一百副对联,但我们今日总共会发出去三千张代金券,先到先得。”   要送一道招牌菜呢,不少没来过的,想尝鲜的,当即就写了下联去交差。   还有的贫苦学子,也想见识一下,只交了十文的入场券,喝着免费的茶水,还有一点小食,他们吃不起招牌菜,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代金券上的对联不难,都是祁秋年在一本杂书上抄下来的,经典对联一百对。   来接下联的水平参差不齐,不过大部分都是举人,多少还是愿意卖弄一下文采的。   下联只要不是很离谱的,都会给予通过,然后送上招牌菜,这给了不少学子‘水平也不过如此’的印象。   等到一楼大堂人满为患,重头戏这才开始,精美的绢布画卷缓缓从二楼落下。   画卷上的上联,逐渐落入学子们的眼睛里。   烟锁池塘柳。   就短短五个字。   有人第一反应:就五个字,这有什么难的?他们还以为是什么长篇大对呢。   可细看之下,才知道这上联的精妙之处。   对联中意境缥缈,联想画面,烟雾缭绕,池塘边的垂下的柳枝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多么美妙的一幅画卷。   再细看这五个字,部首居然还运用了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这下联要如何作对?   原本看轻这对联的,都面露难色,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发出一点儿声响,都木愣愣的看着这幅上联。   果真是一副千古绝对。   祁秋年在二楼,推开窗户,“诸位学子,春闱在即,本侯读书少,却也想跟随大家附庸风雅一番,所以只能拿出本侯家乡的对联抛砖引玉了。”   学子们的脸憋得通红。   有人胆子大的,“不若侯爷再抛砖引玉一番?先来对一对这烟锁池塘柳,也好给我等书生做个榜样。”   前脚祁秋年才说了他读书少,后脚就有人要他先打个样。   祁秋年也不恼,实话实说,“本侯确实文采有限,我家乡倒是有人对出了下联,只不过勉强及格罢了,诸位要是好奇,本侯也可以先说一说。”   “侯爷但说无妨,我等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下联能及格。”   对对子,要讲究平仄,还有意境,甚至这幅千古绝对里的金木水火土也不能少。   祁秋年清晰吐字:“灯深村寺钟。”   其实网上还有个人气最高的,也是流传最广的,炮镇海城楼,部首顺序到是对上了,但先不说意境,平仄就不及格。   相比之下,祁秋年更喜欢灯深村寺钟。   学子们若有所思,这灯深村寺钟,平仄与烟锁池塘柳也对上了,金木水火土也用上了,一个白天的景,一个是晚上的景,也对上了。   只是这意境,似乎相差甚远。   确实只能说勉强及格。   但是这种只能算勉强及格的下联,他们也对不上来呀,不少有想法的都开始退缩了。   还是别上去丢人了。   祁秋年又道:“诸位学子若是有妙想,尽可写下来,店小二会替你张贴到榜单上,直到活动结束之后,整体评选出最优。”   学子们面面相觑。   呼声最高的万举人万言之,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得出什么。   他心里是有想法,可是他笃定,若是他这下联说出来,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美名怕是要在此刻跌入尘埃了。   还是先别丢人现眼了,他想着,要是有其他人接上了,如果水平不如何,那他到时候再去接。   即便也只能算及格,也能和前面的高低有个对比,到时候不至于太丢脸。   他心底暗叹,不愧是千古绝对。   其他学子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想法。   食之禅通通陷入了沉思。   祁秋年带着笑。“既是千古绝对,短时间对不出来也正常,本侯也不会让大家白来一趟。”   店小二走到墙边,随着祁秋年的话,又揭开了一幅画卷。   上面是一首词。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作者李清照,号易安居士。   昨夜雨疏风骤,......应是绿肥红瘦。1   学子们自发的默念画卷中的文字,不约而同的被文字里的意境感染。   这遣词,雨疏风骤,绿肥红瘦,画面感一下子就上头了。   “这是可流传千古的大作呀。”有个老举人神情激动,“不知这易安居士,是何方人士?侯爷可愿为我等引荐一番。”   祁秋年笑道:“这是我家乡著名的女词人的作品,只不过这位女词人早已作古,无法为大家引荐了,但本侯来带了她的作品,以供诸位品鉴。”   “什么?女词人?这词居然是女子所著?”   “不,这不可能,闺阁女子如何能做出此等大作?”   “这有何不可?你瞧这词中的试问卷帘人,海棠花是否依旧,如此婉约,定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   有混迹其中的女子,“我们女子如何作不出大作了?你们这些书生,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这让人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也不敢反驳,今日来的女子不多,但都是权贵人家,身旁丫鬟护卫都是好几个。   有的摸着良心,其实他们也曾见识过或听闻过某某才女的才名,偶尔有作品流出,也会让他们自惭形秽。   若是出身书香门第,耳濡目染,不说其他学问,诗词一道,比男子强的女子并不少。   有人激动道:“侯爷,是否还有易安居士的其他作品?”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自然是有的,不过今天就出这一篇,还有另外一篇是青莲居士李太白的作品。”   这李太白,他们也没听说过呀。   店小二适时放下另外一幅画卷,《将进酒》三个字映入眼帘。   “是七言歌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1   这一开篇就如此拔高豪放,接着看下去,整颗心都沉沦了。   全诗豪迈,热情激荡,恣意洒脱,他们从未想过劝人喝酒的诗还能这样写。   侧面的,也能从诗里认识到这位青莲居士那潇洒不羁地灵魂,又该是何等的风姿绰约?   “诸位以为如何?”祁秋年出声,打破了楼下的沉寂。   学子们自惭形秽,佩服从心底出发。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举人仰天大笑又涕泗横流,“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哈哈哈哈哈……老夫有生之年能见识此等大作,死而无憾了啊。”   竟是直接疯魔了。   想想也正常,李白的小迷弟杜甫还写过一首诗称赞李白。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祁秋年觉得这形容简直贴切极了,如果不是初高中需要全文背诵李太白的诗词的话,那李白绝对是他最喜欢的诗人了。   有人弱弱地问,“侯爷,这些诗词,我们能摘抄带走,回去与好友一同品鉴吗?”   “那是当然,本就是给众人品鉴的,欢迎摘抄。”祁秋年笑着打趣,“本店提供笔墨,但纸张需要诸位自备哟。”   “是极是极,侯爷能与我等分享大作,已是不易,又岂能让侯爷破费。”   纸张本就不算便宜,他们这么多人都想摘抄,那消费可不低。   祁秋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明日还有两篇大作公示于人,还请诸位赶早,这烟锁池塘柳今日若是无人对出,明日本侯也会换一副对联,只不过对出明日那副对联的,只能得精品玻璃茶具一套,今日诸位自便,吃好喝好。”   那一套精品茶具也是不便宜的,侯爷出手,果真是大手笔。   即便是不慕钱财的学子,也不免心动。   楼下的学子朝着他拱了拱手,有的还在琢磨烟锁池塘柳,有的三五几人坐一起品鉴这两首诗词,还有的已经在差遣小厮去呼朋唤友了。   无论是豪放恣意的将进酒,还是婉约浪漫的如梦令,都让他们如痴如醉。   大多数人也不好干坐着,没到饭点,他们也点了不少茶点小食,食之禅的后厨立马就忙了起来。   瞧,这生意不红火起来了吗?   楼下的陈烨掌柜一脸佩服,比起侯爷的手段,他还是嫩了点。   关上二楼的内窗。   兄弟俩的两双眼睛都落在祁秋年身上,显然也是被今天这两首诗词震惊到了。   祁秋年反手掏出唐诗宋词合集,“哝,都在这里了。”   晏承安刚伸手,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接住了他祁哥手里的书籍。   晏承安:“?”   他哥这个性子,还有跟他抢书的一天?   祁秋年也笑,“佛子大人要不要也点评一下?”   “无权点评。”晏云澈翻看着书里的诗词,“都是一些可以流传千古的大作,我有什么资格点评?”   祁秋年含笑,“我那还有别的诗集,回家拿给你们。”   小承安一脸严肃,“哥,下一本我要先看。”他哥已经有一本了,下一本轮到他了。   晏云澈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为兄先要检查一下,某些诗词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   祁秋年:“……”   晏承安:“……”   这算不算也是个腹里黑的?   一大一小,两人面面相觑,旋即又相视笑出了声儿,晏云澈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祁秋年的感慨是最深的,想起他刚进京那会儿,每次去找晏云澈,他噼里啪啦说半天,晏云澈能回他三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妥,毕竟当初是自己急于要有个靠山,他们的身份地位又十分悬殊,学识,见识,认知,三观也相差甚远。   晏云澈不把他赶出去,都算是我佛慈悲了。   也幸好晏云澈不是那种表面冷,内心也冷的大冰块,慢慢接触下来,才能发现晏云澈的魅力。   他虽是出家人,却从不圣母,他是皇子,却不会高高在上。   祁秋年最深的感受,他让他在这个阶级分明的陌生世界,感受到了文明世界的平等。   “这诗集,日后可会刊印出售?”晏云澈一目十行,越发觉得这诗集精妙绝伦。   若只是小范围传播,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祁秋年略微颔首,“等这场风波过去吧。”   晏云澈沉默地听着楼下的喧嚣。   如祁秋年预期的一样,不过一个时辰,这上联和两首诗词大作,就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学子们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学子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不少权贵公子,富家小姐也来凑热闹了,食之禅上下三层楼都坐不下了。   店小二尽量维持秩序,可还是有不少人堵在门口。   “诸位,里面实在是坐不下了,大家不如晚一些再来?”   “不是听说交十文钱就能参与这次的文豪盛会吗?坐不下也没事儿,本公子就是想进去瞻仰一下两位大家的巨作,站着就行。”   店小二也不敢自作主张,“那诸位稍等,小的进去请示一下。”   陈烨也不敢做主啊,食之禅明明是高档餐厅,这会儿比菜市场还热闹呢,他又赶紧来请示了祁秋年。   祁秋年大手一挥,“既然他们愿意进来,那就放他们进来吧,茶水不能少,也让店小二们都警醒一些,以免混入宵小。”   “是,侯爷。”   楼下的人太多。   祁秋年和兄弟俩离开的时候,都是走的后门。   他招呼了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你去打听一下京城现在书写用的纸张分别是什么价格,然后再找外地的贫苦学子,打听他们本地的纸张是什么价格。”   小厮立马小跑去了。   小承安不太懂,“祁哥,打听这些做什么?”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并不回答。   【小孩子嘛,还是单纯一点。】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   回府之后,小承安今天的课业还没完成,被两个哥哥赶去读书去了。   不爱做作业,是孩子的通病,即便是天才儿童也一样。   小承安哼唧了一下,“那祁哥要先把其他的诗集给我看。”   “行啊,我保证。”祁秋年大手一挥,“等你把今天的课业做完,就去我书房里拿。”   小承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说吧,佛子大人,特意把承安支开,是不是有什么悄悄话想跟我说。”   晏云澈开口就是个大瓜,“京城所有书画舫,里面卖的纸,全是陈氏造纸iu盐坊生产的。”   祁秋年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陈氏是谁。   准确来说,是冯陈氏,右相冯良的续弦夫人的娘家的生意。   整个京城的纸张全部来自陈氏,这是搞了垄断。   自古以来,独家生意是最赚钱的,这陈氏是右相冯良的岳家,而右相又是三皇子的岳家。   一介商贾,要如何做到垄断市场?必然是有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手笔的。   古代这姻亲关系,确实是不能忽视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他原本只是想单纯地冲击一下书写用纸的价格。   一贯钱才一刀最次等的纸,而这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按照购买力来说,在后世也差不多一千块钱左右了。   一千块钱买一刀会晕染的黄麻纸,疯了吧。   这个时代虽然工艺技术有限,产量或许不会太高,但人力却是最不值钱的,他们之所以能卖这么贵,还是想搞垄断。   垄断的不止是纸张,还垄断了基层百姓识文断字的机会。   派出去的打听纸张价格的小厮回来了。   “侯爷,如今京城里最次等的黄麻纸,价格上涨了一半,其余的纸张,价格也有一定幅度的上涨,一般都在一到三成。”   祁秋年心里嗤笑,个狗东西,一两银子卖一刀最次的黄麻纸还不够,居然敢涨到一两半?   晏云澈倒是解释了一句,“每次春闱,纸张价格都有所上涨,包括地方府试乡试。”   也就是说,但凡近期有考试,纸张都会涨价,这算上不成文的规矩了,学子们几乎也习以为常了。   聪明的,也会趁着涨价之前,囤一些在家里备用。   但举子们进京赶考,不可能大批量地带上纸张,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的,万一被雨淋湿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不如到了地方再买,尽管他们心知肚明,京城的纸只会更贵,可他们也别无选择。   举子们进京也不是干等着考试,他们要想方设法去摸清考官的喜好,甚至是揣测出题的方向,三五几个同窗好友组织在一起做习题,这纸张的消耗量不就上去了?   还有一部分,就像前段时间那样,某某学子的文章辞赋被大儒褒奖,或是有大儒的大作流出,争相摘抄学习的,那更是数不胜数。   其他州府,没有三皇子压着,如果没有世家垄断的话,寻常黄麻纸的价格,大概在三百文钱到七百文钱之间浮动。   也是不便宜了,却也比京城好太多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吩咐小厮,“你去找些人,散播一下京城的纸太贵,涨价涨得太离谱,普通人都要用不起了,贫苦学子们更是怨声载道,做隐蔽一些。”   小厮点点头出去了。   这小厮叫三石,话不多,但人挺聪明机灵的,是大源亲自提拔起来,安排到他身边随侍的。   随后,祁秋年又找了个小厮,让他们去京城买铺面,要低调一点,不要繁华地段的铺面,小街小巷的铺面就够了,主打一个便宜。   晏云澈大概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有把握吗?”   祁秋年扬了扬下巴,“我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成的?”   他这次不但要冲击纸张的价格,还得要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话又说回来。   “晏云耀从年后就给我陆陆续续发过几次请帖和拜帖了,我一直没搭理。”   寻常官宦,要是敢对皇子的请帖视而不见,早就被判个不敬皇室的罪名了,被罢黜都是正常的。   只有祁秋年胆子大,并且挑明了立场,不与皇子来往。   他猜想,晏云耀之所以一直没敢正面刚他,有三个原因在里面。   一来是他也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前段时间被老皇帝特赐免跪礼的殊荣也应当在权贵中流传开了。   二来嘛,就是他对面坐着的晏云澈了,皇子们都想拉拢晏云澈,自然不会得晏云澈,而他又和晏云澈的关系这么好,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最后,就是祁秋年从不揽权,也从不和其他皇子有密切联系。   至于他针对三皇子的事情,谁看到了?谁有证据了?他做的哪一件事情像是在针对三皇子了?   所以三皇子即便想发威,也只猫着。   晏云澈对他的做法不作评价,“你不找几个侍卫?”   他都怕祁秋年落单的时候被暗杀了。   他道:“县侯的品级,护院侍卫,不超过一百人都是符合规制的。”   而祁秋年只有十来个护院,平时还没什么事情,全部被他打发到后院种菜去了,好好的护院,都快成种庄稼的一把好手了。   平时出门就带个小厮,侍卫也不带。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现在还是不了,没必要这么高调,我拳脚功夫其实还行的。”   他还有自保的本事,身边跟着的人越多,就越是容易暴露他的秘密。   如此,晏云澈也不再多劝。   如祁秋年想的那样,食之禅的诗词引起的风浪,不亚于神佛出世,书写用纸的销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只是意外的是,烟锁池塘柳,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出来。   或许是有,但可能都跟那万举人一样的想法,不想做出头鸟,不想被群嘲。   祁秋年也不急,在第二天,他如约地来到食之禅,又下了一副新的上联,随之,还有这副对联的奖品。   他就放在食之禅大堂的中间,一整套通体透着粉蓝的玻璃茶具。   玻璃薄透,用于浇筑热茶,可能会烫手,可他却做了双层处理,中间甚至还有镂空。   不光是学子们心动了,就连那些富家小姐夫人也都难免心动。   而他答应举子们的另外两幅大作,也落到了人前。   风浪越来越大。   祁秋年下了令,让造纸作坊那边加班加点,十二个时辰轮流上工,全部赶工黄白纸。   就等爆发的那一刻了。 第48章 诗词   第二日来围观的人数更多,哪怕不是要考科举的学子,普通富贵老爷,还有些官员也乔装打扮来探听虚实了。   显然是易安居士和青莲居士的作品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大了。   大晋这些年不打仗,文教盛行,可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精彩的大作了?别说是流传千古了,就连传当世唱度高的作品也少见。   还有那烟锁池塘柳,他们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对得出来。   这可是把不少的大儒都给难倒了。   人越来越多,幸好祁秋年有先见之明,昨晚连夜让店小二把楼下的布局做了调整,添加了桌椅。   并且,还限制那些权贵公子带的小厮丫鬟的人数,可别像昨天,一人出门,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七八个小厮丫鬟。   今日,男的只可以带一个小厮,夫人小姐们可以带一个丫鬟,一个侍卫。   不是他一碗水端不平,主要是看官鱼龙混杂,他们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检查一下身份,是否有前科?   属实是不敢出岔子。   要不然他这一盘棋是下不下去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还是带着晏承安坐在昨天二楼的雅间里,推开窗围观楼下的盛况。   “这新的对联呢?上联是什么?”有学子高呼,“我等已经迫不及待了。”   而且,他们还想着,今天的奖品没有昨天的贵重,上联是不是应该没有那么难?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挣一挣了?   有些耳目多的,也知道今天有朝堂上的大人混入其中,他们也想露个脸,挣个表现。   祁秋年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从二楼把新的对联放了下去,就在烟锁池塘柳的旁边。   提锡壶,游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这有点儿意思啊。   不少老学究都捋着胡须,闭上眼,细细品味,显然这上联出得是极有水平。   他们虽然也想要那粉蓝的玻璃茶具,但他们这些老东西若是开口了,那些学子可就没有出路了。   不是他们自大自狂地觉得没人能比得过他们,主要是尊卑深入人心。   朝堂官员作答了,那些即将科举的学子,又怎么敢抢大人的风头?   若是豁达的学究,倒也罢了,说不定还会被高看一眼,但若是遇到个心眼儿小的,怕不是会被穿小鞋?   老学究们不动如山,学子们却陆陆续续地有了想法,然后你看我我看你的,就等着第一个出头的人。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第一个出头的会是一位女子。   那姑娘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不才,想试上一试。”   不少学子的脸都绿了,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抢先了?他们这些七尺男儿的脸都丢尽了。   若是对得不好,他们还能调侃一句闺阁女子能对出来就很厉害了,但若是对得很好,那他们这些岂不是更丢脸?   会不会被普通人嘲讽连女子都不如?   祁秋年在楼上,“姑娘尽可作答,鉴于姑娘是今日第一位起来作答的,勇气可嘉,本侯今日便给姑娘的消费免单。”   羡慕了,不少学子都羡慕了。   不过他们也佩服这女子的勇气,要知道,第一个作答的,那就是活靶子,无论好坏,都有可能被诟病。   女子又朝着祁秋年盈盈一拜,“小女的下联是:吃枇杷,弹琵琶,枇杷砸枇杷,噼啪琵琶。”1   “好。”祁秋年大声鼓励,“给这位姑娘再送上一份甜品。”   学子们脸色更难看了。   这姑娘的下联,不说多么优秀,但对仗工整,意思也到位了,怎么看都是说不出错的。   祁秋年又招呼店小二,“将这位姑娘的下联记录下来,张贴到榜单上,最后统一选举。”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睨了一眼那些绿脸怪,“相信诸位学子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公平二字,应当是懂的。”   这是在敲打那些心术不正的学子了,那些绿脸怪的脸更绿了。   姑娘脸上挂着笑意,落落大方,“多谢侯爷。”   看得出来,教养很好,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   祁秋年礼貌回之一笑,又看向楼下的学子:“诸位要是有想法的,尽可上前答题,若是不好意思的,也可以将下联写下来,署上自己的姓名,店小二也会替你张贴到榜单上去。”   可以不用站起来答题,不少社恐学子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的,有人写下了下联,张贴到了榜单上去。   祁秋年眼神好,粗略看了一眼,都算还不错的类型,至少是对仗工整的,但是要夺魁,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有的社牛学子就不这么想了,他们想出风头,站起来就作答。   起初还好,有人得了个满堂彩,但后来又一个,嘘声一片,那学子羞臊得头都抬不起来。   祁秋年但笑不语,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参差不齐的水平。   后来又有几个女子试答了一下,也是有好有坏,总归,她们愿意站起来,这就是祁秋年想要的局面。   等到惜乎锡壶热闹得差不多了,有人才问今天的两首诗词什么时候能公示。   祁秋年在楼上挥手,店小二会意。   还是易安居士与青莲居士的作品。   女子们顿时都围到了李清照的作品前面,自从昨天见识了闺中密友或家中兄长幼弟抄写回来的昨夜雨疏风骤,她们几乎将李清照奉为榜样。   原来,她们这种闺阁女子,也能流传千古,也能拥有自己的名号,而不是被冠以某某夫人的名头,若不是身份不合适,她们甚至想去找祁秋年问一问这位易安居士的生平故事。   男的这边,也有不少人折服在李清照浪漫婉约的文字里,将此奉为女神。   甚至有不少学子还幻想着,若是自己的夫人能有此才华,日后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这时候,某些家境好的已婚男子却突然意识到,家中的妻子虽然识字,但也仅限于识字管家,或许,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回家培养一下自家的夫人小妾?   有些火种,就在此刻燃起了星火。   再来欣赏今日的作品。   声声慢,寻寻觅觅   作者:李清照,号易安居士。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燕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1   围观人群:“……”   昨日还是浅斟低唱,海棠依旧的浪漫,今日怎的就如此沉郁凄婉?特别是最后一句,怎一愁字了得。   不少人被文字感染,竟是红了眼眶子。   有女子抽泣着,“这易安居士究竟发生何事了?”   祁秋年也不直接回答,现在还不到时候,“若是大家感兴趣,等到此次文豪盛会结束,本侯再与大家讲一讲这位传奇的女词人。”   传奇的女词人?   好奇心拉到了顶峰。   学子们争相开始找些,这首声声慢。寻寻觅觅,虽然凄美,但,它实在是太精彩了。   这易安居士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一位女子,能有此才华,他们是自叹不如。   另外一边,是李白的作品,居然是乐府诗。   蜀道难。   作者,李白,青莲居士。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无论是学子,还是文官,都被震撼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发不出声音。   比起李清照的寻寻觅觅,那种直击人心的凄凉之美,这蜀道难,便是磅礴大气之美。   文字,原来是真的有美感的。   “这蜀道?难不成是川蜀州府?”   祁秋年略微颔首,“确实是描写川蜀的。”   有人就诧异了,“侯爷不是来自海外吗?海外也有川蜀?”   “非也。”祁秋年道:“我祖上原是意外漂泊流落到海外的,我们能到,当然也有其他人能因为各种原因漂泊过去。”   他说得正气凛然,反正无处考证。   他又道:“这诗仙李白,亦是前人,具体情况,本侯也不算了解。”   “等等,侯爷说诗仙?”有人诧异,能被称之为诗仙,那得有多少精彩的作品?   有大儒看着昨天的将进酒,还有今日的蜀道难,仅凭这两首诗词,那李太白,就足以担得起诗仙之名。   “李白确实称之为诗仙,在他之后,有一位诗圣杜甫,及其喜爱李白的诗词,甚至是佩服他的为人,还为他写下过一首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好一句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大儒拊掌叫好,“想必这位诗圣定然也有不输于李白的诗词?”   刚说完诗仙,现在又多了个诗圣,了不得,了不得啊。   这小侯爷的家乡怎么会有这么多厉害的诗人呢。   “那是自然,明后日就会轮到其他的诗词大家了,诸位可以敬请期待,”祁秋年说,“日后若是有机会,本侯会将他们的诗集刊印成册。”   但是现在的话,就只能让他们动手抄写了。   一连两天,四首诗词,堪称惊天之作。   祁秋年见楼下开始奋笔疾书,顺手关了窗。   时间到了午时,祁秋年也懒得带他们回府,直接让小厮通知厨房,给他们准备一桌美食。   “今天将就吃着。”他是对小承安说的。   小承安捂嘴偷笑,“没有将就啊,素食也很好吃的,特别是祁哥的食之禅,那味道是我在宫里都没吃过的,而且承安不挑食呀。”   这小孩儿,还真是招人喜欢。   祁秋年没有兄弟姐妹,堂的表的都不算,所以他从前没怎么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接触过。   回想起自己十来岁的时候,天天还在玛卡巴卡,人家小承安暗地里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对朝堂政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情商也很高。   小小年纪,展露出的天赋让人心惊。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小承安似乎在故意藏拙,但又不能显得是真的笨。   心中的某个猜测,应当是越来越准确了。   不得不说,这个浮华的名利场,每个人身上背负的责任都太沉重了。   幸好这里是宫外,他还能给承安一些不一样的童年记忆。   “等下午没事儿的话,你祁哥带你骑自行车去。”   晏承安诧异地嗯了一声,“那不是元杉还在研究的吗?”   元杉是晏云澈给他找来的那些能人异士里的那个小木匠,之前还做了滑板,被祁秋年安排去研究自行车了。   祁秋年笑道:“你祁哥本来就有,只不过这里条件有限,做不出与我那一辆一模一样的。”   晏承安若有所思。   晏云澈在一旁,“不可玩物丧志。”   祁秋年:“……就是简单的休闲娱乐一下,学习也要劳逸结合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日日都窝在房里读书,伤害眼睛就不说了,人啊,一旦缺乏锻炼,各种毛病就出来了。”   瞧下面那些书生,大部分都一副肾气不足的模样,身子都让读书给读虚了。   他这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笑声。   笑声浑厚,却又苍老,有几分熟悉,却让人害怕。   祁秋年吓得一个激灵,晏云澈和晏承安也赶紧站了起来。   华公公推开门,老皇帝一身便装,像是个寻常的富贵老头儿。   祁秋年刚想行礼,就被老皇帝给扶住了。   “老夫就是出来走走,不用拘礼。”   没有自称朕,是自称老夫,身边也只带了华公公一个人随侍。   即便如此,祁秋年也不敢马虎,他这食之禅估摸着现在不知道爬了多少暗卫。   幸好刚才他们没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晏承安倒是很激动,“父,父亲,您今天怎么想着出,出来了?”   “你爹还没老到走不动路,趁现在还能出来看看,来凑个热闹。”   祁秋年反应过来,“皇,老爷,快请坐,如果不介意的话,品尝一下我食之禅的美食?”   “什么黄老爷,是晏老爷,都坐吧,别站着了。”老皇帝敲他脑瓜嘣,也顺势坐下了,“你们吃什么,就随便上点什么吧。”   他刚处理完上午的奏折就出来了,是有点儿饿了,正好尝尝这别具一格的素食餐厅的美食。   刚好,祁秋年之前让店小二通知厨房做的菜,正好端上来。   “瞧着倒是不错,都是些新花样,你这食之禅也确实是与众不同。”开了半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食之禅居然是这样的。   比起皇宫的富丽堂皇,这里更显仙气了。   老皇帝刚动筷子,又被华公公给轻轻拦下来了。   “还是让老奴替老爷先试吃一下咸淡吧。”   毕竟身份尊贵,万一在宫外出了问题,别说是他这个随侍太监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在座的小侯爷,佛子,还有小皇子,都脱不了干系。   老皇帝倒也没阻止。   信任祁秋年是一回事,但保不齐原本就有贼人想给这桌饭菜下毒呢?   祁秋年在心底啧了一声,【每次吃饭都得先试菜,这算不算皇帝一直在吃太监的剩菜?】   他这心理活动,直接让晏云澈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是惊奇于这个与众不同又刁钻的角度。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云澈怎么了?”老皇帝也诧异自己这个儿子脸上居然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   祁秋年和晏承安都转过头看着晏云澈。   晏云澈收敛表情,面不改色:“只是有些惊讶老爷今日出宫。”   阿弥陀佛。   老皇帝笑了笑,“祁小侯爷搞这么大的阵仗,文豪盛会,对联,诗词,昨日就传进宫了,老头子也想凑个热闹,与民同乐嘛。”   他年轻的时候,在诗词一道上也是很有研究的。   这易安居士,青莲居士,闻所未闻,作品却如此深入人心,怎能让他不好奇?   看着这些学子朝气蓬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祁秋年略微狗腿子的笑了笑,“那老爷觉得我这文豪盛会如何?”   “是不错。”老皇帝也推开半扇内窗,看着楼下蓬勃的学子,为了一句诗,一个词的用法,挣得面红耳赤。   还有那些闺阁女子,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也会因为李清照的词更好,还是李白的诗更好,而争吵不休。   这都是他大晋的好儿女啊。   老皇帝伸手,“诗集呢?给朕看看。”   这会儿知道自称朕了?   祁秋年只能把目光投向老皇帝的两个儿子了。   他空间里那些能拿出来的诗集,昨晚全被这两兄弟给瓜分了。   一本没给他剩。   晏承安这小孩儿,这两天正痴迷呢,是指望不上了,晏云澈只好把自己今天出门随身携带的那本贡献了出来。   老皇帝刚翻了两页,竟是连饭都不吃了。   又一个痴迷的。   祁秋年骄傲摊手,没办法,他华夏历史上就是出了这么多牛逼的诗词巨佬。   留下的传世之作那是不知凡几,三天三夜都读不完的那种。   不过老皇帝也没真的一直坐着看书,没一会儿,他就把书给揣身上了。   祁秋年:“……”   晏云澈:“……”   老皇帝也八风不动,他就要了臣子的一本诗集,有什么问题吗?   祁秋年差点儿没忍住想翻白眼,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老爷,我家里还有几本诗集,等我重新复印一本,再一同给您送到家里去。”   老皇帝嗯了一声,也没说要把手里这本还回来的意思,反而岔开了话题。   “听说你在工厂开了一间学堂?”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又释然了。   老皇帝耳目众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但是今天特意说起,那就不对劲了。   祁秋年试探性地,“老爷,孔圣人言,有教无类,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都能识几个字,不至于以后当个睁眼瞎,连契书都看不懂。”   就像去年城外赈灾,不少富人权贵都在城外招工,绝大多数都是好心,想帮一帮灾民,但也总有人想趁此作恶。   明明是卖身契,却哄骗不识字的百姓那是做工的契约,百姓不识字,按了手印,这契书就成了。   后来还是那百姓性子烈,闹起来了,恰好被路过的大源看见,借着他侯爷的名头,那户人家不敢得罪他,这才让那雇主撕毁了卖身契,还了人家一个自由。   此后,他还特意找了识字的人留守在城外,专门帮忙看各种契书。   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云里雾里地就把自己给卖了呢。   老皇帝也不说什么,他这一生都没接触过不识字的女子,哪怕是宫里伺候的宫女,也都是识字的。   他可也知道,寻常百姓想要识字,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像祁秋年这种开办学堂,还免费让孩子入学的,又是收女学生的,天底下,怕只有他一人了。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才开口。   “小侯爷不妨说一说,底层百姓读书的好处。”   祁秋年眼珠子转得飞快,这时代,真要说最底层的百姓读书能有多大的好处,那也不尽然,只是寻常识得几个字,除了不做睁眼瞎,或许对他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因为只是识字的话,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依旧还是有很多他们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层面。   能够以此改变自己人生的,那是凤毛麟角。   他正色,“陛下,寻常人读书,兴许不能封侯拜相为官作宰,不能光耀门楣,也不能让他们腰缠万贯,但却可以医愚。”   愚昧,愚蠢,愚钝。   底层的百姓,他们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人生,到合适的年纪,娶个媳妇儿,嫁个好郎君,隔年再生个孩子。   最好三年抱两,然后再把孩子拉扯长大,然后又重复他们的人生。   他们日日伺候田地里的庄稼,祈求老天今年能风调雨顺,祈求今年的收成能好一些,祈求家人无病无灾。   可若是识字了,读了书,或许就会有不同。   擅长种田的老叟,可以将自己几十年的种田经验记录下来,流传给后人,后人吸取经验,一代又一代,改进前人经验,这种地也能变成一门学问。   擅长带孩子的妇人,可以将自己的经验写下来,避免新媳妇儿奶孩子的时候走弯路。   擅长刺绣的姑娘,也能把自己的刺绣的方式记录下来,即便是不开班授课,也不传给后代,后人若是意外发现此记录刺绣的书册,也能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刺绣高手。   ......   诸如此类。   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这便是可以燎原的星火。   即便是现在的世家,现在的贵族,往前再数几代,又有多少人是生来就是尊贵的呢?   就说老皇帝,祖上还只是清贫的和尚呢。   祁秋年诚心问老皇帝,“陛下,若是有一位老农,他能将原本只能亩产两石的庄稼,增产到五石,甚至更多,您会愿意给他一个小官儿做吗?”   说得这么多,老皇帝又是叹息,又是欣慰。   这医愚,谈何容易。   “你可知,底层的百姓,想要读书识字该有多难。”   普通农家,若是想要供养一位学子读书识字考科举,几乎要举全族之力,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等着他们供养的学子能带着他们改换门庭。   但这些农家子,即便是侥幸考中进士,也很难在官场上有所建树。   而阻拦他们读书识字,建功立业的,不止是金钱,是见识,是人脉,是无数看似不沾边的其他因素。   他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这样的例子,见识过太多了。   男子读书,尚且如此,但还有一线希望,再不济,还能退而求其次,去做个账房,文书,小吏等等。   而女子读书,又能有多少益处呢?她们以后又能干什么呢?富贵人家的女子会识字算数,嫁了人,尚且也只能做一些管家的事儿,负责记录家庭开支。   穷人的姑娘,即便是识字了,除了在婚事上,或许有机会高嫁,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更好的结局。   天底下,偶有传出哪家女子是才女,可这毕竟只是少数,且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富贵人家。   “我知,正因为我知,才想着多做一些,而且,我也不要求他们都能学成文豪大儒。”祁秋年也笑着调侃,“他们学会了识字算数,等将来成了婚,生了孩子,即便是没有钱送孩子去读书,他们自己也能教最基础的识字算数。”   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会读书识字的人,那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至于女子读了书能做什么,这个时代的限制确实太大了,市面上就没多少女子能做的工作,而且少有的那些工作,大多根本也不需要识字。   比如说,织女,胭脂铺的售货员,浆洗衣裳的杂活儿,即便是你识字,也不会多给你几文钱的工钱。   但总要慢慢来的,时代是在进步的。   或许某一天,某个商铺,也愿意尝试招收女账房,女掌柜,或者有女先生开办女子学堂呢?   一旦给了她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人们就会发现,女子也不比男子差嘛。   “陛下,您再想想,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画面。”   老皇帝叹息着摇头,“你啊你。”   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是离经叛道,但从长远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出发点。   “你这食之禅都能分男客区和女客区,为何学堂不能分一分?”   这话,让祁秋年的心落到肚子里去了,显然,老皇帝虽然不看好,但他的态度是不反对的。   祁秋年回答:“本来都是些孩子,哪有那么多避讳来避讳去的。”   他又回过头,看着承安,“像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性别意识建立的时候,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更要教会他们正确的与异性相处的方式。”   老皇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也是新鲜,要如何相处才是正确的,你且说说看。”   “尊重彼此,这是最简单直白的道理,男人,女人,都是人,生来本是平等的,只因为男子的力气大一些,体格壮硕一些,难不成就要处处高女子一头吗?女子也有她们所擅长,而男子办不到的事情,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做到互相尊重,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   至于男女大防,只要做到落落大方,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那些三从四德,给女子戴上枷锁的,不还是男人吗?   这话对古代人来说,有些强词夺理,甚至是离经叛道的了,若是被某些酸腐听到,必然又要指着他鼻子骂个三天三夜了。   不过祁秋年无所畏惧,他现在就一个小学堂,几十个学生,女学生的占比还少一些,也掀不起大风浪。   但老皇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吃过饭,又看了一会儿热闹,然后揣着晏云澈那本诗集就回宫了。   祁秋年叹息,又有些高兴,“只要陛下不反对我开这个男女混合的学堂,那就够了。”   其他的,他这不是正在下棋嘛,布局都搭建好了,就等对方落子了。   接下来,每天祁秋年都会出一副新的对联。   画上荷花和尚画。   天若有情天亦老。   寂寞寒窗空守寡。   ……   不一定都是很难的,也可能是很有趣的,每天也有不同的奖品,可能是一面镜子,可能是免费拍一张全家福,也可能是一件玻璃艺术品等等。   其他的商家,酒楼,茶馆,书画舫,甚至是青楼,全都争相效仿。   直接在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对对子的热潮,甚至是接诗,改诗的风潮。   还真别说,这些学子各显神通,让整个京城都笼罩着浓厚的学习氛围。   而祁秋年的食之禅,那是最火爆的,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天亮刚开门,里头就坐满了,不等到打烊,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因为他除了这些对子,还有每日两首经典诗词。   且都是一男一女的作品。   不拘是李清照和李白的作品。   上官婉儿,蔡文姬,鱼玄机,谢道韫……都是华夏史上的著名女诗人。   她们也曾留下过脍炙人口的作品,每每张贴出来,都能让一众惊叹不已。   男诗人这边的选择确实要多一些,诗仙李太白,诗圣杜甫,诗魔白居易,诗佛王维,诗鬼李贺……   随便选几篇,都能吊打这些书生。   哪怕是当朝大儒,也挑不出毛病来。   虽然祁秋年说了以后会将这些诗词刊定成册,但现在,他们只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抄写记录下来,这才是王道。   每个来食之禅的顾客,身上都随身携带着纸笔。   或是摘抄食之禅的诗词,或是现场与三五友人作文章策论,写诗词歌赋,甚至是讲一讲特殊的故事,或者自己在学习上有什么心得。   大家彼此交流,互相学习。   偶尔有某位大儒混迹其中,兴致来了,甚至当场给学子们出题,或是讲一堂课。   京城的大儒,那可比绝大多数地方学院的夫子水平要高太多了。   学习氛围浓厚,不少学子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提升。   有的人甚至还表示,自己今年来春闱,本来就是为了试试水的,没多大考中的可能性,可是现在他们突然又觉得最近好像开窍了,努努力,兴许还是有机会的呢。   特别是在诗词一道上,经受那么多大作的熏陶,他们也有了不同的感悟。   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女子混迹其中,让人惊喜的是,一位京官家不受宠的庶女,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了才名。   这些天在食之禅出了几篇作品,就连男子们都自惭形秽。   通过打听才知道,那庶女是通房丫鬟生的,不受宠,从小就被当个丫鬟似的安排到嫡兄的书房里打扫卫生,日复一日,她都是自己偷偷学的。   嫡兄书房里的书,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有人不服气,也不敢相信。   在食之禅想要与那庶女比拼一番,结果发现那庶女不光诗词作得不错,就连八股文策论,她也能说上一二。   即便是还不太成熟,但某位名声不错的国子监夫子给了一句评语。   “若你是男子,不说考中进士,考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   哗然全场。   京城,聚集起来的学子越来越多,远方赶考的学子,也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虽然没赶上食之禅最火爆的那几天,但流传出去的诗词,还有对子,都让他们趋之若鹜。   京城里的书写用纸,销量达到了顶峰,价格是一天比一天高。   不少贫苦学子都怨声载道,即便是家里不差钱的,也被这纸张的物价给弄无语了。   有官员还站出来痛批了一番,这原本最次等的黄麻纸一两银子一刀,现在居然涨到三两银子一刀了,其他纸张的价格,更是贵得离谱。   御史台甚至直接告到了皇帝面前去,直接把所有卖纸张的商户痛批了一顿,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皇帝也下了令,让商户整改。   即便是皇帝,他也没有理由强行要求人家把价格降下去,纸张不同于盐铁这种战略物资,三两银子一刀纸,确实高了些,但不是依旧有人愿意买嘛。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只能说是下令整改。   商户们心里也苦啊,不是他们想卖这么贵,是供应商在不停地涨价啊,他们要是卖便宜了,那根本就是亏本的买卖。   京城里的商户们也团结,约在一起去找了陈氏造纸坊的管事,希望他们能把纸张的进货价格降低一点。   否则他们也没办法交差啊。   那些个学子,口诛笔伐,比武将的大刀更有杀伤力,万一真闹到不可开交,陛下先惩罚的,也还是他们这些商户。   那陈氏的管事儿,高高在上,“诸位也是有所不知,这销量上涨了,我们也在赶工,又新招了不少工人,原材料的价格也在上涨,我们这成本高了,确实没办法给你们降价,要是你们接受不了,那不然去别家问问。”   答非所问,就是不肯降价。   甚至还说,等到春闱过去,那纸张的价格,自然就回落了。   等到春闱结束,那黄花菜都凉了。   还说去别家问?整个京城的书写用纸,不都被陈氏垄断了吗?   其他的造纸作坊,早几年都被挤压到关门大吉了。   现在的陈家如日中天,谁敢和他们作对?哪家小作坊还敢继续造纸?   难不成要他们去外地进货吗?   这一来一往,路上的消耗,成本也是不低的,再加上,就这最近的时间,一来一回,春闱都结束了。   商户们憋得没办法,强硬的要求他们降价,那陈氏才用一种施舍的语气,把其他高档纸张的价格往下降了一部分。   至于最次等黄麻纸,那是决计不肯降价的。   呵,别看黄麻纸是最次等的纸张,卖得也是最便宜的,但黄麻纸的利润却是最高的。   商户们气得不行,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回店里,把黄麻纸的价格稍微降低了一点,都不赚钱了,只以求能够交差,别让陛下责罚下来。   等熬过春闱就好了,他们如是想。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那县侯祁秋年,居然开办了一所男女合班的学堂。   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些女子也是,简直是不知廉耻,怎么可能和男子一起读书呢?   男女都在一个学堂里读书,那哪里是什么读书啊,明明就是伤风败俗。   有些人甚至更恶劣,觉得那些女子保不齐骨子里就是荡。妇,天生淫。贱,日后的出路怕是某个青楼的才女花魁?   有人不停地在煽动,似乎希望这件事情越闹越大才好,迂腐学子顿时上头,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言辞犀利。   有不少最早来京城的学子却皱了眉,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打听过一耳朵,都是十来岁的半大学生。   而且,听说那学堂两面落地大玻璃窗,外头都能看见里面。   再加上,人家侯爷也没说那是正经学堂,只是顺便给工人们的子女提供一个便利,让孩子们能认识基础的常用字,学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人家以后也不考科举。   他们有人去反驳那些激进的酸腐,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不知道是谁,提议去食之禅或者玻璃专卖店门口抗议,若是不把按学堂给关闭了,他们就要堵在门口,不让他们开门做生意了。   领头羊这时候就出现了。   居然是那最开始在京城博出才名的万举人,万言之。   万言之在一帮狗腿子的簇拥下,痛心疾首,“小侯爷,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又岂可在一个学堂里上学?那些女儿家难不成连名节都不要了吗?”   祁秋年勾起一个反派的笑容,他等的时机,到了。 第49章 静坐   祁秋年火速让提前就买好的店铺开业,现在只卖黄白纸,不,他给黄白纸换了个名字。   黄白黄白的,听起来不是很吉利。   换的名字叫珠玉纸。   手感顺滑,如珠如玉,书写也十分的流畅。   比起市面上的黄麻纸,质量要好得太多,甚至比起市面上原本十两银子一刀的纸张的质量也差不了太多了。   祁秋年让自己的小厮三石,乔装打扮一番,去了铺子做掌柜,别说,三石又经常跟在祁秋年身边,气质耳濡目染,换上一身好衣服,还是有那么几分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记住了,腰板挺直,你是这里的掌柜,你不是我的小厮,这店是你说了算。”   三石紧张地点头,从前都只是帮侯爷跑跑腿,这还是侯爷第一次给他安排这么重要的工作,能得侯爷的看中,对他这么一个卑微的奴仆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荣耀了。   三石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纸铺的生意做好。   可接下来,侯爷的话,直接让他傻眼了。   祁秋年要他务必做到低调。   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纸铺是他祁秋年开的。   甚至也不要做任何的宣传。   要偷偷摸摸的,悄咪咪的就把这店给开了。   三石简直不知道侯爷到底想干什么,开店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开在这小巷子里,人流量本来就很少了,还不让宣传?侯爷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不过大源管家给他的叮嘱,他时刻牢记着,“侯爷的命令,你只需要去执行,不需要去问为什么。”   如此,这家在巷道里的小店铺,装修毫不起眼,甚至连一块像样点的招牌都没有的书写用纸专卖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营业了。   开业大半天,只有一个附近住的老太太进来问了一句是卖什么的。   三石刚说是卖书写用纸的,结果那老太太连价格都没问,转身就出去了。   他想去追,想告诉老太太,他们的珠玉纸卖得很便宜,可是记起侯爷的叮嘱,他还是收回了脚步。   至于祁秋年这边,喝着茶,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籍,顺便听听楼下的犬吠。   以万言之为首的,一大帮学子,甚至还有一些京中迂腐文人,胡子都花白了,也要来凑热闹,乌泱泱地全部堵在玻璃专卖店的门口,根本没办法再正常营业了。   只能先关门谢客了。   “祁哥,你都不去看看吗?”小承安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是不是要派人下去解释一下?”   祁秋年完全不慌,“我们原本就没有做错什么,若是与他们产生口舌之争,反而显得是我们心虚了,且让他们先闹吧。”   晏承安若有所思,一副受教的模样。   不能开门做生意,笑话,他是个会吃亏的性子?总要让那幕后之人把这几天的无法营业的亏损全部吐出来。   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总不能只是简单地解决学堂能不能收女学生的问题吧。   那万言之,还在楼下苦口婆心的阴阳怪气。   “侯爷,还是早早把那学堂给关了吧,在下原本十分佩服侯爷的慷慨为人,可侯爷为什么要做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其他的酸腐书生也跟着附和。   “侯爷,女子读书,本就不是正道,本应该在家学习女工,浆洗做饭,日后也好找个好夫君。”   “那些女子去学堂读书,与男子一起同进同出,简直是伤风败俗。”   “女儿家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让她们偶尔出门,都算是恩赐了。”   有的学子甚至因为前段时间,在食之禅比拼输给了女子,而愤愤不平,在这里夹带私货。   “即便是侯爷让那些女子读书,她们又不能考科举。读了点书,反而心高气傲,谁愿意娶那么一个心气儿高的女子?”   “反正我是不愿意的,比起那些心气儿高的女子娶回家作祖宗,我宁愿娶个温柔贤良却目不识丁的女子。”   说这话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也有稍微比较理智一点的书生。“侯爷,我等并不反对您开办免费的学堂,这原本是功德一件的大好事,所以是否请您将男子与女子分开。”   “分作两间教室,再请两位教养嬷嬷去给小姑娘们授课,这才是正道啊。”   不止如此,还有趁乱混迹其中的普通百姓。   “侯爷,即便是你要免费让学子读书,也应该让我,我们这些读不起书的孩子去,那些小丫头片子,怎么配读圣贤书呢?”   “就是,女子读书无用,应当把有限的资源放在那些男孩儿身上。”   “我儿子天资聪颖,就是因为家里穷,读不起书呜呜呜,侯爷,您开开眼吧,把那些女子赶出学堂,让我儿子去上课。”   ……   “侯爷,您若是一天不关闭学堂或是整改学堂,我们便一日不离开玻璃专卖店的门口,这是我等这些学子的决心。”   “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那些女子天生愚笨,怎可与我们相比。”   “就是就是,即便是她们要读书,也该请老嬷嬷,教她们什么是三从四德,读女四书。”   楼上的祁秋年嗤笑了一声,说来说去不都还是这些车轱辘的废话吗?明面上是要他关闭整改学堂,暗地里的意思依旧在贬低女性。   世界在女性的裙摆下诞生,却不许她们裙摆飘扬,这是什么道理?   都是一帮废物,也只能靠贬低女性来抬高自己了,他还以为能有什么大道理呢。   不急,不能心急。   一整天,那些学子都在玻璃专卖店门口示威,静坐,犬吠。   祁秋年完全不搭理,就坐在三楼,静静地看他们表演。   小承安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祁哥,宫里的宫女太监,若是不识字,只能做最低等的苦力工作,能识字算数的,说不定还可以提拔到主子身边伺候,可见,读书识字,原本就是很重要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反对?”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们反对的,不只是女子读书,也不只是普通人读书,而是他们要维护自己的权益,他们希望民愚,这样就可以如同老牛一般替他们劳作。”   他看着地下还有不少世家子,“绝大多数的资源,都掌握在世家手里,若是天底下百姓都会读书识字了,他们便少了不少的优势,而通过识字,百姓开了民智,未必还愿意做那一头老黄牛。”   某些世家,疯狂地汲取底层百姓的血肉来供养自己,他们最是不愿意看到那些蝼蚁崛起。   而祁秋年这次,开办男女混合学堂的事情,他们反应这么大,不单单是因为女子和男子一同上学,他们反对的,是所有底层百姓学习,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学堂仅仅只是一个缩影。   等到这个缩影无限放大的时候,他们世家还未必站得住脚。   他们要趁乱,将这个缩影扼杀在摇篮里。   平常那些农家子要科举,他们没法反对,按照那些农家子的资源,也很难翻身,十里八村的,都不一定能有一个学子考上进士做官。   即便是做了官,要想在朝堂上顺利发展下去,想要立足,也多半只能成为他们世家的养分,成为他们的爪牙。   祁秋年心里明白,老皇帝不反对他这个男女混班的学堂,未必不是想要他搅浑世家的平静,他心思通透着呢。   不过他也无所谓,世家的落寞,这是迟早的事情,都说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可是没有一个掌权者希望世家的发言权太大。   老皇帝,他年纪大了,到如今也没有定下太子人选,就是担心下一个皇帝站不住脚,成为世家的傀儡,也应当是想借这个机会,开始敲打世家了。   老皇帝不反对他开办这个学堂,而他也成了老皇帝的刀。   且走且看吧。   晏承安又是一脸受教,“祁哥,你懂得真多。”   祁秋年笑了笑,“我的家乡,曾经也有类似的事情,世家盘根错节,蚕食的不只是百姓,还有掌权者的地位,如今的大晋也一样,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晏承安小脸严肃,“那祁哥,这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鼓民力,开民智,兴民德。”   短短九个字,让小承安怔愣在了原地。   祁秋年笑着,也不打扰他,等他自己慢慢消化,如果战家和潇妃娘娘,还有晏云澈,都有意替小承安争取一把的话,让小承安早一些了解民生疾苦,日后也不太可能跑偏。   而对他来说,如果小承安能做皇帝,他这辈子几乎可以直接躺平了。   现在说这个太早,还是看楼下的热闹吧。   万言之为首的,还在那车轱辘话,但也有正义的学子,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说好话,楼下双方正吵着呢。   祁秋年让人去通知了一下那些正义的学子,不要在这里做无意义的争吵,春闱在即,还是速速回家去温习功课比较重要,再不济,去食之禅抄写今天的诗词也行啊。   没必要跟这些蠢货费口舌。   那些学子敬佩侯爷,自然听话,纷纷甩袖离去,那些蠢货的还以为他们是怕了,又是一顿嘲讽。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把祁秋年吓了一跳。   一位名声挺响亮的老酸腐,他不在朝堂为官,只钻研学问,成了不慕名利的典型,是无数学子的榜样。   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头子,他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不惜以死相逼。   非要祁秋年关闭那所男女混合的学堂,他想用自己的死,来维护他心中所谓的正义。   真搞不明白了,他学堂就二三十个女孩子在读书识字,到底触碰到了他们的什么逆鳞?   世家不愿意看到百姓崛起,他还能理解,那么那些粗布麻衣的学子又在抗议些什么呢?   一帮蠢货,被人当成了棋子也不知道。   祁秋年今天特意带了两个护卫出门,危急关头,到底是把那老酸腐给救下来了,可以闹,那老酸腐也死不足惜,但是不能死在他的店门口。   这要传出去,还以为是他逼死了老酸腐呢。   祁秋年在三楼打开窗户。   “诸位,你们不愿意让女子读书,究竟是害怕她们某天在学习上超过你们了,伤害了你们的自尊?还是因为什么?”   一开口就扎心。   有人在底下高声反驳,“即便是那些女子读了书,也不可能轻易超过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书生。”   “既然诸位觉得女子即便是读了书,也不能超过你们,那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不少学子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们是在反对女子读书吗?好像他们原本只是想要祁小侯爷整改学堂而已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偏的?   那万言之还算聪明,强行把话题扭转回来,“侯爷,我们并非是阻止女子读书。而是无法接受男女在同一所学堂同一间教室里面上课,那教室狭小,来往走动,难免会有肢体摩擦接触。岂不是败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日后还要她们如何嫁人?”   又是给祁秋年扣帽子。   祁秋年都懒得与他争执,这天底下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这思维对古代人来说,可能是太超前了,但大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   某某寡妇,夫死之后没有改嫁,也抵住了家族的冲击,保下了家产,甚至将原本夫家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某某女子,因为某些原因,发誓今生不嫁为人妇,她们挽上发髻,做了自己的主人,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别的,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瞧,这些铁娘子没有了丈夫,活得更是恣意了。   他看着万言之,“如果你们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那就没什么必要坐在这里了,我开办学堂,原本就只是为了让员工的子女们能够识得基础文字,会简单的算术。是你们非要将什么男女大防强加给我的学堂,按照你们这话说的,日常生活,男男女女的走在街上,人多时摩肩接踵,那岂非这些女子的名节也坏了。”   “侯爷,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祁秋年说完,就关闭了三楼的窗户,完全不管那些犬吠,转头找人去通知了那老酸腐的家人,让他家人给带回去。   那老酸腐吵着要见他,嘴里之乎者也大道理,听的人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祁秋年完全不搭理他,只给让小厮给他带了一句话,“陛下早已知晓我开办学堂的事情。”   诶嘿,他祁秋年也要做一回仗势欺人的事儿。   果真,那老酸腐瞬间就没声儿了。   瞧他说得那么的正义凛然,在皇权面前不还是低了头吗?   玻璃专卖店没法做生意,祁秋年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小承安从后门离开了。   之后的这几天,祁秋年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面都没怎么露,几乎神隐了。   他这态度,让那帮在玻璃专卖店门前静坐示威迂腐顽固更加膨胀了,   祁秋年的不露面的举动,让他们以为他怕了,于是便闹得更凶了,甚至还伙同了不少杂碎,威胁祁秋年,要是不关闭学堂,他们就要把玻璃专卖店砸了。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   晏云澈这几天要忙碌春日祭祀的事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这日还是煤球小猫咪,喵呜喵呜地吵闹,想追着祁秋年出府。   祁秋年瞬间明摆着小猫咪的心思,出于对小猫咪的心情的照顾,他带着小承安,偷偷出府去找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这几日都没有回极乐苑,宿在了皇家祭台那本。   原本春日祭司是国师的工作,但国师年纪太大了,再让他出来主持祭祀,也是强人所难了。   恰好下一任国师晏云澈不是提早回京了嘛,这事情理所当然地就落在了佛子的身上。   这春日祭祀是为了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管有没有用吧,主要是求个心理安慰。   晏云澈见两人过来,还带着胖猫咪,他也有几分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祁秋年还没说话,小猫咪就倒腾着小短腿,跑跳上了晏云澈的臂弯,团吧团吧,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晏云澈抱着小猫咪,眉目里带着温柔。   祁秋年调侃,“这不是你把我家小猫咪的心给拐跑了,几天见不到你,小猫咪都想你了。”   这让祁秋年想到一句玛丽苏经典语录,【芳心纵火犯啊。】   晏云澈自动忽视,“春日祭还有节日才能结束,煤球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祁秋年倒是无所谓,这佛子大人比他更像个猫奴。   晏云澈请他们进去坐,又问了小承安这几日的学习情况。   小承安略微有些心虚,他这几天可都跟着祁哥去凑热闹了。   在亲哥皱眉之前,小承安当机立断的,把祁秋年之前那一套说辞讲给了亲哥听。   然后又冠冕堂皇地说道:“我觉得跟祁哥一起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晏云澈眉目舒展,“即便是如此,书本上的课业也不能疏忽了。”   晏承安的小脸都皱起来了,那些书本里的知识,夫子教他的内容,他早就倒背如流了,根本不如他跟祁哥学到的知识有趣。   祁秋年啧了一声,在旁边帮腔,“佛子大人,我觉得让小承安多涨涨见识,比死读书要强得多,对未来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你觉得呢?”   晏云澈当然知道,祁秋年心中有大智慧,且是真正的不慕名利,小承安日日与他在一起,耳濡目染,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   不过他心中也叹息,别让小承安的步伐跨太大了才行啊,他是最清楚的,祁秋年心里的某些想法,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说不过你们。”晏云澈软了态度,算是默认了小承安跟着祁秋年闹腾。   转而又问起了那些学子示威的事情。   “你就等着看热闹吧。”祁秋年眼神中带着自信,“希望过几天他们还能这么嚣张。”   没等到过几日,就在当天下午,京城里的一帮热血小姑娘,直接带着自家的护卫去把那些学子给打跑了。   还特别的嚣张。   可是却也让人心情舒畅,爽快呀。   虽然祁秋年也很想直接把这些人打跑,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明面上的跟那些学子硬碰硬。   那些小姑娘一听那些学子静坐在祁小侯爷的玻璃专卖店门口,居然是为了不让小侯爷也开办学堂,甚至还不想让女子读书,顿时就气炸了。   为首的还是晴王的女儿,晏云韵小郡主。   “你们这些蠢货,马上就要春闱了,不好好温习功课,居然跑这里来静坐。人家祁小侯爷开办学堂,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吗?你们要是再敢来,本郡主见一次打一次。”   其他的小姐夫人们也很气愤,特别是前些日子传出才名的那些才女们,更是气得不轻。   即便是他们家中富裕,甚至家中父亲兄长都在朝为官,她们想要如同男子一般学习都已经很困难了。   得要先学会女四书,三从四德,表现温顺,才能求一求父亲兄长,给她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那些基础百姓家的小丫头,能有机会识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就连这种机会都不愿意给她们吗?   只是与男子同一个学堂识字,难不成就触犯天条了吗?   姑娘们都是感性的,她们同为女子,更是能共情那些普通老百姓家的小姑娘们的不易。   更何况,人家祁小侯爷最开始只是给工厂里的员工们提供一些福利罢了。   有许多仁善的人家,他们底下的农庄,也会开办学堂教简单识字算数,大多数也都是不限制男女的,主要还是为了给他们的家族培养后续能用之人。   家族那么多产业,他们也需要有自己人去管理,退一步,即便是做小厮,做丫鬟,主子们也会优先选择会基础识字算数的。   从前都没人抗议,这回偏偏要闹小侯爷的工厂学堂,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学子被打跑之后,第二日居然又跑到食之禅门口去静坐了。   不过这次他们都没等到那帮姑奶奶去赶人,就被原本那些正义的学子给赶跑了。   玻璃专卖店不能开门营业,跟他们这些学子没有太大的关系,祁小侯爷也告知了他们,让他们不用理会。   可是食之禅跟他们的关系就大了,不管外头闹得怎么厉害,食之禅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幅上联两首诗词。   现在能来食之禅的几乎都是学子,而且都是一门心思钻研学问的,有些学识不够扎实的,就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们讨教呢。   要真让那些蠢货把食之禅的门口给堵了,那他们还怎么进去学习呢?   特别是那些家庭贫困的农家子,每日只需要花十文钱,就能在食之禅从早坐到晚,提供笔墨,还有免费的茶水点心。   甚至偶尔还有大儒在这里宣讲,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堂,到哪儿能遇到这种好事情。   不能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学子毁了他们的学习机会。   春闱都没几天了。   有人在食之禅里嘲讽,“就那些人,怕是知道自己考不上,刻意扰得我等也没办法静心学习吧?”   有几个人附和他。   “兄台说得对,咱们不予理会便是了。”   “其实在下实在是不明白了,小侯爷的学堂听说就二三十个小女娃子,这能有什么男女大防?”   “赞同,除了那些家规森严的大户人家,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一大家子人住一起,像我,与舍妹的房间就隔了一块木板。”   是这么一个道理,寻常百姓,家里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日日奔波,都为了吃一口饱饭,村子里也有不少妇人小媳妇,同样也挽着衣袖裤腿儿,下田劳作。   只要不是袒胸露臂衣衫不整,哪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   “诶,张兄,你这是最近发什么大财了?”有问书生盯上了一位贫困学子,准确来说,是盯上了那张姓书生用的纸张。   张森压低了嗓子,“诸位仁兄,小声点儿,我与大家说个秘密,不是我发财了,是我租用的那家小院旁边开了一家小纸铺,专门卖这种纸。”   有人问:“这纸的质量,应当不便宜吧?”   张森笑笑,“兄台不妨猜一猜。”   之前陛下下令让商贾整改纸张的价格,三两银子的黄麻纸现在卖二两半银子一刀,其他质量再高一些的,价格浮动要大一些,可他们也买不起。   再看张森这些纸,与市面上十两银子的纸张差不多。   有人大胆猜测,“五两银子?”   要不然这张森怎么这么神秘呢?   张森偷笑,捂着嘴,“诸位兄台过来一些,这纸,只需要一百文钱一刀。”   “什么?你说什么???”有学子直接惊呼,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一百文钱一刀纸?   某位举子是从偏远地区过来的,他们那里有一家小作坊造纸,老板很实在,卖的价格是比别的地方卖得便宜一些,但也要三百文钱一刀纸。   还是最便宜的质量最差的黄麻纸。   如今张森手里的这些纸,放在他的家乡,不说十两银子,最起码也能卖到五六两银子一刀。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有一百文钱一刀的书写用纸呢?   他们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有人不满的质问张森:“兄台切莫与我等开玩笑。”   张森也来气了,“我骗你们干什么?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众学子面面相觑,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敢相信,可是心里却隐隐地期盼,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真的有一百文钱一刀的书写用纸呢?   他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学子,即便是家中富裕的,进京赶考,身上一二百两的盘缠。   但是三两银子一刀的纸,他们实在是也快用不起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张森收了手里的纸,“那行,在下给诸位兄台带路,证明我没有说谎。”   一群学子偷偷摸摸地避开人群去到了那个小巷子。   铺子冷冷清清,从外面看,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卖书写用纸的。   三石还在铺子里守着,无精打采的,这会儿正打瞌睡呢。   见到有人进来,他的神情也不是很热络。“诸位是想买点什么?”   他看到张森,就住在隔壁,“哟,张兄,纸这么快就用完了。”   张森笑了笑,“我今日是给你带生意来的。”   跟着过来的学子直接把三石给围住,七嘴八舌的,都想确认一个消息。   “掌柜的,你家的纸真的只卖一百块钱一刀,怕不是诓骗我们吧?”   三石戏精上线,惊愕地嘘了两声,“诸位小声一点,低调一点。”   他前两日专门去请教了大源管家,知晓了小侯爷的深意。   他暗戳戳地捅刀子:“你们也知晓,如今京城里的书写用纸全部出自于陈氏造纸坊,那陈氏造纸坊背后,靠着右相,手眼通天,我们这些小作坊是不敢得罪的。”   那些书生们恍然大悟,难怪这纸卖得这么贵。   有些学子心中更是气愤极了,那右相的父亲冯老太傅,曾经是天底下一众学子心中的榜样。   为何如今要来为难他们这些进京赶考的举子?   三两银子一刀最次等的黄麻纸,他们赚这个黑心钱,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三石继续说,“我们家的造纸坊开得小,产量有限,也不敢得罪过贵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开在巷子里,属实是看不下去那三两银子一刀的黄麻纸了。”   有学子再三确认地问,“果真只卖一百文钱一刀纸。”   三石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其实这书写用纸的原材料就是些草根树皮罢了,原本是不值什么钱的,就耗费一点人工费吧。”   说话点到为止,   那些学子们直言三石慷慨大气。   有学子举着银子:“那先给我来两刀,不给我来十刀。”   三石却摇了摇头,“这一刀纸有七十张,每人限购两刀纸,我们作坊开的小,产量有限,成本利润也低,若是你们都买完了,其他学子那可就买不到了。”   众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人家老板肯定是看不下去了,才敢冒险开这家铺子,说不定就是为了给他们这些学子提供方便呢。   这都算是做慈善了。   于是纷纷掏钱给自己买了两刀纸。   细算了一下,到春闱结束,他们还会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两刀纸也完全足够了。   等到返乡或者被外派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再来买两刀,这么好的纸张只需要一百块钱一刀,实在是太便宜了,即便是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依旧还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   三石给他们拿了纸,又贼眉鼠眼地叮嘱他们:“诸位,此事千万不要随便说出去,也切莫大肆宣传,我这个小作坊实在得罪不起贵人,若是有同窗想买纸,你们便像今日这样,悄悄带过来就行了。”   书生们义正词严的保证,定然不让掌柜为难,但心里同时把右相和陈氏造纸坊给恨上了。   即便是说了不会大肆宣传,可是一帮贫困学子突然不用黄麻纸了,用上了比黄麻纸更好的纸张。这依旧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人有三五个好友,那人也有三五个好友,每人偷偷偷摸摸地与自己的好友说上一说,这事情到底是传开了。   能有这么便宜的书写用纸,那些去静坐示威的学子,直接少了大半,马上就要考试了。他们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了。   即便是考不上,这么便宜的纸,买两刀回去也不亏。   再加上,他们每日去玻璃专卖店静坐示威,都会被那帮姑奶奶打走打跑,还有几个人受了伤。   他们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耽误了考试。   至于去食之禅禁坐示威,那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这场静坐示威的行动,就在这么悄无声息地化解了,而话题中心的祁秋年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露过什么面。   这让不少暗中推波助澜的世家都同时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们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学子有了这么快的转变?   有人派,偷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有了这么便宜的书写用纸,别说是那些学子了,就说那些世家他们也不敢相信。   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有人敢跟三皇子作对呢?   谁不知道那陈氏造纸坊是三皇子妃娘家的生意呢?   这事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传到了晏云耀的耳朵里。   晏云耀大发雷霆,派人去彻查这家店铺,可是查来查去,居然没有什么有效的消息。   就连那家店什么时候开起来的,他们都不知道,背后这人是谁也查不出来。   只知道那店里日日守着一位小公子,十七八岁的模样。   瞧,这莫不是哪个家族派出来历练的孩子。   这让三皇子怎么忍得了,居然敢有世家在背地里与他作对?   次日一帮学子再次集结到小巷子里面的纸张专卖店门口时,就发现那小铺子被人打砸了。   学子们心惊,“掌柜的,掌柜,你还在里面吗?”   三石像是吓破了胆子,缩在门里不出来,“诸位好汉。我们今天不开门营业了,你们且先走吧。”   竟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打砸的坏人?   学子们气炸了。   “掌柜的,你且先出来,我们是来买纸的举子,不是坏人。”   一帮热血举子,“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等虽然还不曾为官,却也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三石这次哆哆嗦嗦地走出来,脸上还有瘀青。   “诸位举人老爷,我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三石眼含泪水,可怜兮兮地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是今日一大早,他刚来开门,就围过来一批壮汉,壮汉手里拿着混棒斧子,直接把铺子给砸了个稀啪烂。   而铺子里的纸张也全部被抢走了。   那些书生们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个个都气得不轻。   他们好不容易能买到如此便宜又好用的纸张,还给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了?   “走,我们要去替掌柜的讨回一个公道。”也是为他们自己讨一个公道。   有人问了,“那去找谁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学子们面面相觑,都知道那陈氏造纸坊是三皇子妃娘家的生意。   “走,我们去右相门口静坐,法不责众。”   搞静坐这一套,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了。   有书生拉着三石,“小掌柜,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今日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三石可怜兮兮的,“不,不用了吧,马上就要考试了,诸位也不要惹火上身才好。”   也确实是如此,那陈氏造纸坊背后是三皇子,若他们在此刻闹事,不管考没考中,日后怕是都不太好过啊。   他们也要考虑自己的前程,苦读那么多年,不就等着这一遭了吗?   三石又一劝再劝,这才让那些学子止住了要去右相门口静坐的举动。   不过这小铺子,是开不下去了。   三石道:“我库房里还有一些存货,诸位举人老爷,若是有朋友需要买纸的,今日悄悄带过来吧。”   把书生们感动得一塌糊涂。   直接呼朋唤友,清空了库存,有的甚至还偷偷多放了一点银子。   紧接着,就是春闱了,学子们排队进入贡院。   前段时间京城里的热闹喧嚣,像是过眼云烟的假象,总感觉京城都空旷了不少,百姓也都自发放轻了声响,生怕影响到贡院里考生们作答。   而祁秋年,却在这个时候,穿上一身朝服,大清早的,哭着去上朝去了。   是的,哭着去的。   早上晏承安还被他吓一跳,他祁哥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祁秋年给他眨了眨眼,“别慌,你祁哥今天是要去陛下面前卖惨去了。”   为此,他特意熬了个通宵追了一部电视剧,这才把眼睛给熬红了。   至于眼泪,那不是有眼药水吗?   小承安再次被他祁哥的骚操作给秀了一脸,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小承安若有所思。   宫门口,早晨的火光闪烁,不少人都见到了祁秋年红肿的眼睛。   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他到底要闹哪一出?   这玻璃专卖店静坐示威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他们也听到了风声,据说陛下是不反对的,如今也没人去闹事了。   那这小侯爷今天还哭什么?   怕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第50章 清算   百官山呼万岁,华公公替老皇帝喊了平身,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以及一道不合时宜的吸溜鼻涕的声音。   吸溜得特别夸张。   老皇帝诧异地嗯了一声,“有谁感染风寒了?”   百官脸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祁秋年,谁敢在早朝的大殿之上吸溜鼻涕啊?这都能算是殿前失仪了,按照规矩,是要被打板子的。   还亏得陛下不怪罪,甚至还关心是不是有人感染了风寒。   祁秋年站出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尾还挂着泪珠,怎么看都可怜得很。   老皇帝额角都猛跳了三下,他这个与众不同的臣子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最近宫外的事情,他可都听说了。   祁秋年扑通一下行了个大礼,然后就开始哭诉,“陛下,您要给臣做主啊。”   大臣们都被他这举动给吓了一跳,寻常碰见这小侯爷,都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在作秀假哭,他们这些大臣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   可是像祁秋年这种演技逼真的,还真是少见。   老皇帝一脸黑线,话都到这里了,他也不得不问一句,“祁侯是受什么委屈了?”   祁秋年先是控诉了前段时间被一帮迂腐堵住玻璃专卖店大门静坐的事情。   百官们一脸不屑,这不是都过去了?那些学子现在都去考试了,即便还有些顽固不化的,不还有那帮姑奶奶给祁秋年撑腰吗?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如今已经没有人去静坐了,法不责众,依朕看,此事就让他过去吧,等科举结束,朕让那些学子去给你道个歉,祁侯也大气一些。”   祁秋年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臣要的不是他们的道歉,也不是想要他们得到惩罚,毕竟这只是他方与我方的观念不同罢了,他们无法强迫臣改变自己的想法,臣也没有要改变他们想法的意思。”   这话说得好听新奇。   “那爱卿今日究竟所为何事?”   百官们也好奇啊,既然这祁侯不打算追究那些学子静坐示威的事情,那还能有什么事情?   没听到祁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啊。   反而是那文豪盛会,办得风生水起,流传出来的诗词歌赋,每一首都足以传世,他们在场的文官,那都是实打实科举考上来的,即使对诗词研究不深,基础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哪怕是看不惯祁秋年的大臣,也不得不折服于那些诗词的魅力之中,其中包括三皇子那个狗东西。   他甚至还想过,这些诗词源自海外,本就无人知晓,若是能被他收入使用,必然能再次在民间声名大噪。   不过晏云耀也只是想想,他和祁秋年不是一路人,他也知道祁秋年似乎在针对他,只是拿不出证据罢了。   还有那些武将,那诗词里好几首赞扬武将的,简直被他们奉为圭臬。   祁秋年假装抹了一把眼泪,“之前,臣在食之禅开办文豪盛会,引来了无数读书人的追捧,诸位大人们也应当有所听闻,臣从家乡带来的诗词到底在京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确实如此,大臣们都颔首表示认可。   祁秋年继续道:“读书人们争相抄写传播,再加上他们日常学习用量,京城里的纸张销量拔高了不少,随之,价格也涨了不少,臣知道,商人们也要赚钱的,可是那价格实在是太吓人了,”   之前痛批纸张价格的大臣也站出来。   “侯爷说得没错,一刀黄麻纸三两银子,三两银子这几乎是京城普通百姓一月的生活开支了,若是贫苦地区,百姓一年也未必能存下三两银子。”   这还是说得保守了。   穷一点的地方,别说一年存三两银子了,一年都未必能赚到三两银子。   赚一年的钱,还不够买一刀纸,太离谱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也是被世家把控的后果。   京城虽然是大晋的国都,正常消费确实是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从前黄麻纸一两银子一刀,比其他地方差不多贵上一半,却也还在百姓的接受程度里。   前段时间,一刀纸涨到三两银子,确实是太过分了,即便是陛下下令整改,也只降低了半两银子。   祁秋年委屈地说,“臣在城外的工厂开办了一所学堂,诸位也应当都知晓了。”   不是酸腐都冷哼一声,顾及这里是朝堂,却也没有发作。   祁秋年继续说,“本是免费供给工人子女的学堂,因为是免费的,臣也得想办法降低一些投入成本,比如说这纸张,即便是曾经一两银子一刀,供给七八十个学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算了笔账,每日每个学生五张纸,一刀纸才70张,确实是不少了。   有人从他的话里似乎摸到点什么,但始终不得要领。   而晏云耀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祁秋年接下来的话,就直接让他们震惊在了原地。   “所以臣在工厂旁边弄了个小作坊,专门生产笔墨纸砚的,这造纸不难,再加上臣改进过后,产量比较可观,完全足够供给侯府和臣旗下其他产业的需求,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纸张太过于昂贵,不少外地赶考的贫困学子怨声载道,臣便在京城小巷里开了一家小铺子,专门买纸。”   “什么?你说什么?”晏云耀几乎目眦尽裂,忘了这是在朝堂上,竟然直接问出了声音,“那家买纸的小铺子是你开的?”   祁秋年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回殿下,确实是臣开的,臣不欲与其他商户起冲突,并没有做任何的宣传,所以此前并无人知晓。”   晏云耀都快气炸了,他之前猜想过是不是哪个世家派出小公子出来历练,专门与他作对,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其他皇子在背后捣鬼。   可他始终查不到证据。   唯独没怀疑到祁秋年身上。   毕竟那时候的祁秋年正被男女学堂的事情困扰着,听说是几乎没怎么出门,而祁秋年开业做生意,向来都是很高调的。   完全想不到他不声不响地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   祁秋年躬身对着老皇帝,“陛下,臣那时日日在食之禅听读书人抱怨纸张太贵,臣也只是想为那些进京赶考的贫苦学子提供一个便利,一百文一刀纸,根本就不赚什么钱了。”   老皇帝颇为欣慰地点点头,“爱卿做得不错。”   祁秋年顺杆往上爬,“可是,陛下,有人要臣做不得这生意啊,就在前几日,臣的掌柜刚去开门,就被一帮壮汉打砸了铺子,连纸张都给抢走了,掌柜去顺天府报案,却被衙役轰出来了,不予受理。”   “岂有此理。”老皇帝也生气。   顺天府尹当场就是个滑跪,“臣有罪,臣治下无方,是衙役自作主张,臣完全不知侯爷曾来报过案,求陛下责罚。”   这是要把责任全都推给那些衙役了。   祁秋年在心底啧了一声,又道:“昨日,举子们都进贡院考试了,臣让掌柜将铺面休整一番,准备重新开业买点别的,可刚弄好,又来了一帮壮汉,**了铺子不说,还把掌柜的打伤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铺子虽然偏远,却也有人来往,整整一个时辰了,京城巡防队都无人出现,臣不得已,今日才来这大殿之上告御状。”   这下老皇帝是真的怒了。   他心里自是清楚,打砸祁秋年店铺的,定然与右相的岳家脱不了干系,那陈氏长着三皇子,独断专行,垄断市场,他也早有耳闻。   只不过一直没将事情闹大,他也要给自家三儿子一个面子。   可此次便不同了。   先是顺天府尹不作为,哪怕是虚假的记录案件也不曾有,居然直接将人给轰出去了。   不管是谁授意,那顺天府尹本就是给普通老百姓申冤的地方,此事若是传出去,日后又有哪个百姓敢去报案?   还有京城巡防队,本就是为了保护京城安危所设立的,整整一个时辰的**,居然没有一对人赶过去。   能动这两个部门的,陈氏是没有这个权力的,笑话。   “朕的顺天府尹和军机处,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私人办事处了?”   老皇帝看着晏云耀,和右相冯良,“那顺天府是不是改名顺右相府?巡防队是不是要改成三皇子护卫队?”   冯良和晏云耀扑通一声就给跪了,直喊愿望,说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完全不知晓。   天子一怒,百官们都跟着跪了,求陛下息怒。   祁秋年把台阶都放在明面上了,其他皇子派系也不是吃素的,还有左相傅正卿这一派的‘保皇党’,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尽管是你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又如何?尽管你是权势滔天的右相又如何?   犯错了,又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是一个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祁秋年深藏功与名,这狗东西,这次得摔个大跟头了。   尽管这件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定然与右相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陛下也痛骂了两人,但还是要依法查办的。   到最后的结局是顺天府尹革职查办,负责小纸铺那个片区的巡察队被停职查办。   这要查办到什么时候,最后谁会被退出来顶罪,祁秋年就管不上了。   不过,那陈氏造纸厂却是以哄抬物价的罪名,直接被查封抄家,说是抄了陈家也不准确,只抄了造纸厂。   毫不意外的,从造纸厂的地窖里抄出大量的黄金,全部充入国库,除了财宝,还有些都快腐烂的黄麻纸。   天杀的,这消息被传出来的时候,京城百姓都愤怒了,他们的日子虽然比其他州府的百姓过得好一些,可是这陈氏造纸坊,宁愿把纸张烂在库房里,都不愿意低价卖给他们,甚至还哄抬物价,涨到他们都快用不起了。   陈氏的罪孽还不只是如此,官兵通过查抄出来的账本线索,又从城郊某个山坳里查出很多隐奴。   隐奴与普通奴籍不同,隐奴根本就是无名无姓。   就像后市的黑煤窑那样,他们都被拐来做苦力的,没有工钱,没有人权,一直干到死,死了就扔荒山喂狼。   被救出来的时候都还戴着脚铐,神情麻木。   老皇帝彻底大怒,又一连查抄了陈家的几个产业,杀了几个管事,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右相冯良和晏云耀运作了一番,又或者是老皇帝给他们留了遮羞布,这才没让陈氏彻底覆灭。   京城的商业,几乎是变天了。   祁秋年就在此刻,大张旗鼓,扩建自己的造纸厂,开始大批量地生产珠玉纸。   百姓这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那一百文钱一刀的纸,居然是小侯爷偷偷摸摸做了慈善。   不怪他们这么想,一百文钱一刀纸,这无论是在大晋的哪个州府,都是拿不出这个价格来的。   祁秋年这才出了面,“诸位,这珠玉纸,其实也就是黄麻纸,只不过本侯有技术,将此升了级,但实际上,原材料都是草根树皮,不值钱,本侯卖一百文一刀纸,虽然赚不了大钱,但肯定是不亏本的。”   造纸这门技术,对百姓来说很遥远,他们从来不知道用草根树皮就能做成纸张,人家侯爷还升级了技术,卖一百文钱都不亏本。   那些造纸坊,特别是陈氏,简直是黑了心肝儿了,于是百姓们骂陈氏骂得更凶了。   而那些贡院里才考完试出来的学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少人都羞愧不已。   特别是那些曾经去玻璃专卖店搞过静坐的那一批,大部分都悔之莫及,回想当初,他们扰得侯爷的玻璃专卖店不能开门做生意。   而侯爷却以德报怨,悄悄开了造纸坊,卖低价的纸张,初衷却是为了给他们这些进京赶考而盘缠不富裕的学子们行个方便。   是他们对不起侯爷啊,呜呜呜。   于是一波接一波的人开始自发的去玻璃专卖店道歉,哪怕是见不到侯爷,他们也自发的用自己的盘缠,进店照顾生意,即便是只消费三五两银子呢?   三五两银子能买到玻璃制品,从前却只能买到一两刀最次等的黄麻纸。   相比之下,侯爷真的是太仁善了。   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到,侯爷此次把纸张的价格打下来了,其他州府的造纸坊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定然也会跟着降价。   哪怕依旧比一百文钱贵,但也定然会比从前便宜。   这些福利,都是祁小侯爷带给他们的。   不少人午夜梦回都想删自己两个耳刮子,他们也太不是人了。   然后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人突然说,在去静坐示威前,他不知道怎么入了承平侯赫家的小三公子的眼,言语几句,都是在痛批男女在一起上学实在是伤风败俗。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站出来,说他们是跟某某世家子一起吃了个饭,喝了个酒,或者参与了某一场诗会,然后被言辞激怒,这才选择去静坐示威的。   哗~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举子们怒了,他们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呀。   于是京城又是一阵学子掀起的风浪,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考完试了,不怕被人在考试时穿小鞋了。   至于之后的殿试,那是陛下亲自出题,不是某位大臣一人说了算的。   至于那些原本就考不上的,他们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下次春闱要三年之后了,三年,这事情早淡忘下去了。   但随之而来的,三皇子妃的布庄,皇商名头被撸掉,今年要重新评选进贡皇宫的布庄了。   也就是说,要选下一个布匹皇商了。   王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立马来找了祁秋年,是带了厚礼过来的。   “此次多亏了侯爷,才让我王家又有了竞争的机会。”   “王老板,贡品布料选拔的事情,莫忘本心。”他也算是在敲打王程了。   他和王程的几次合作都挺愉快,但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现在陈家倒台,不免有人心大了。   好竹也难免出几颗歹笋,不要让这些耗子屎坏了整锅汤。   王程受教,“侯爷放心,老夫定然管理好族中事物,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祁秋年还是很满意他的态度的,王程的儿子王世棋办事能力也不错。   他想了想,“本侯这里有一匹纱绢,你若是能做出来,送去竞选,应当更有把握一些。”   不是别的贵重布料,是后世女子夏季常见的一种,叫做欧根纱。   通过纺织,染色,欧根纱从表面看起来不输其他锦缎,应当能受那些娘娘公主的喜欢。   王程又是一个大礼,这次直接给了祁秋年六成的利润。   他们王家世代都是做布匹生意的,先前的纺织机和缝纫机,都能让他们王家声名大噪,在全国布庄都有一席之地。   甚至布匹商行,他现在是老大。   但是只有布匹,才是他们王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王程只看了那欧根纱一眼,便知道,这欧根纱又要带着他们王家前进一步了。   果真,他当初在城外选择结识还不算起眼的祁秋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了。   恰逢有个小厮进来跟祁秋年耳语了几句,祁秋年有点儿诧异,随机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老板,做成之前,切莫声张,忙去吧,本侯有客来访,今日就先不留你吃饭了。”   王程闻弦歌而知雅意,带着一匹欧根纱,偷偷从侧门就离开了。   有客来访,也不能算是客,应该说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这还是晏云耀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找祁秋年,还是以替他岳母娘家赔罪的理由来的。   身后跟了一大串仆人,带着笼箱,看样子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呀。   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他也不可能把一位看似诚意满满的皇子挡在门外,不让进门。   这万一被有心之人扣上一个藐视皇权的帽子,那可解释不清了。   三皇子起先还是那一副温润如玉的假象,带着贵重的药材,还有一匣子的银子,说是专门送给被打伤的小掌柜的。   祁秋年可不收,这都不知道是哪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殿下,本侯那位小掌柜的伤已经治好了,用不上这么多银两,人参就更用不上了,殿下还是直接带回去吧。”   晏云耀差点儿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从来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还是被一同来的幕僚拉了一下,才顺过气来。   不过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再虚与委蛇了。   “祁小侯爷,本宫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本宫的麻烦。”   祁秋年故作诧异,“殿下此话怎讲?本侯何时与殿下作对了?”   晏云耀都要被气炸了。   确实,他没有证据,任何人都找不出证据。   因为从祁秋年进京之后,不论做的哪一件事情,都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哪怕是开了一家暴利的玻璃专卖店,人家还特意做了低价的暖水瓶。   现在整个京城都风靡了。   再说别的,赈灾,教百姓制冰,推广良种,都是以百姓为出发点,确实算不上跟他作对。   换成别人,顶多是说一句他们政见不合罢了。   但他自己知道,祁秋年就是在针对他,如今陈氏倒台,他付出不少代价,才没让陈氏彻底破灭,可日后他就少了一个给他提供银钱的冤大头了。   这陈氏,从前每年给他进贡的,几乎要占他所有收入的一半了。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陛下居然就直接清查了陈氏,其中没有祁秋年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祁秋年油盐不进,不管晏云耀怎么说,他都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态度。   晏云耀气狠了,“祁侯,你也别得意,日后,走着瞧。”   气走了晏云耀,祁秋年心情大好,特意把春日祭祀结束刚回极乐苑的晏云澈叫过来,一起庆祝庆祝。   顺便要一说,战止戈前段时间从祁秋年这边拿了一批土豆红薯玉米,亲自给西北大军送过去了。   应当也是要去探望战国公老爷子,老爷子现在五十多快六十岁了,对于这个三十岁就能自称老夫的时代,五十多岁确实老了。   即便是放到后世,也是退休的年纪了。   “如何?”祁秋年亲自煮了奶茶,脸上都写满了春风得意,“佛子大人觉得怎么样?”   晏云澈无奈,“侯爷是想问奶茶如何?还是问这次陈氏的事情如何?”   “佛子不妨都说一说。”祁秋年带着几分小得意。 第51章 暗卫   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而且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言语来表达。   旁边的晏承安倒是非常激动,“祁哥真的好厉害,兵不血刃,居然让盘踞商界多年的陈氏元气大伤。”   右相和晏云耀也得到了重创。   其实祁秋年也没料到陛下能如此雷厉风行,他后面的招数都还没使出来呢。   不过也亏得是陈氏本来就烂到根里去了,腌瓒事儿太多,根本不是哄抬物件那么简单,但如果不是那些隐奴被搜查出来,估摸着陛下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起初杀了一些被推出来的管事儿,也都是陈氏的家奴,原本事情都差不多了,后来又有其他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闹得百姓都知道了。   这事情就不可能善了了,否则难以服众,陈氏还需要保住其他的产业,只能断尾求生,最后干脆推了几个旁支的老头子出来顶罪。   要说那些老头是无辜的,那也不尽然,也算是罪有应得的。   “奶茶很好。”晏云澈终于给出了评价。   祁秋年捂嘴笑,“佛子大人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喝第二杯才觉得好喝?”   晏承安也笑,“兄长,祁哥问的是这次陈氏的事情如何?”   晏云澈目露无奈,“这次你算是把右相和晏云耀得罪透了,还不只是他们,还有那些有造纸产业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干净了。”   是这么个道理。   如今这些学子,考没考上都要返乡,他们一返乡把京城一百文钱一刀纸的事情往外说一说,其他那些造纸坊还不得气死?   要他说啊,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落后,一刀最次等的黄麻纸,属实卖不到大几百文钱,超过二白文,他都觉得是宰冤大头了。   陈氏才被清洗了一遍,算是杀鸡儆猴的鸡,老皇帝也大概是为了敲打那些世家。世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只能跟着降价。   但是降多少,那也是个问题。   反正肯定是不会降到一百文的,但总归是比以前更合理一些。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次得罪的人确实是多了点儿,不过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世家把持大部分资源,百姓生活就过得苦啊。   想必经过这次纸张的降价,天底下大概又能多一些读得起书的平民了。   也算是好事一件了,他不亏心。   不过祁秋年也确实该小心一点了。   “其实明的我不怕,就怕他们给我来暗的。”   如果那些世家看不惯他,给他来一场商战,想挤压他的生意,他是无所畏惧的,他还有很多底牌可以打。   世家盘踞,错综复杂,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嘛。   怕的就是暗杀,虽然短时间不太可能,毕竟他现在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要暗杀他,也要掂量一下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彻查。   同时,他还有佛子与战家的支持,哦,还得加一个皇帝最喜欢的小皇子晏承安。   但防不胜防呢,比如说江湖杀手,只要钱给够,他们应该很愿意接单来杀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侯爷的。   或是扮作山匪流寇,拦路抢劫的时候,顺道把人杀了,之后逃窜,这也很难查证。   即便是他有自保的本事,但双拳难敌四手,阴招也防不胜防。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之前就提过让你出门带侍卫了。”   祁秋年还是不喜欢出门身后跟一长串的人,“有没有什么退休暗卫什么的?”   躲在暗处保护他,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他说这话,晏承安都笑了,“祁哥,通常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也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   暗卫的训练是很残酷的,他们几乎一辈子都只忠于一人,嘴里时刻都含着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出任务时被俘虏,即便是对方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也未必愿意活着回去。   因为任务失败的暗卫回去,要经受的,或许比死更痛苦,又或者,从此都得不到重用了。   他们从小被洗脑,每每这个时候,都是选择一死了之。   所以大多数暗卫从孩童时期成长到可以去执行任务,职业生涯都是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若是表现得好,所谓的退休暗卫又会去培养下一代的暗卫,周而复始。   祁秋年若有所思,“照这个意思,就是暗卫一辈子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   “确实是这样的。”   祁秋年又想了想,“止戈兄那边有暗卫吧?要不然止戈兄给他们下一个命令,让他们日后的任务就是保护我,放心,我是不会亏待暗卫兄弟的,借我两个就够了。”   晏云澈;“……”属实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舅舅去西北了,暂时回不来,战国公府的暗卫,即便是我与承安都使唤不动。”   他们要么留着保护战国公夫人,也就是他的外祖母。   要么就是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有一部分在别院保护大舅舅的妻女。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就等止戈兄回来了再说吧。”   晏承安倒是想说他也有两个暗卫,不过那两个暗卫都是父皇派给他的,他也无权分配。   祁秋年觉得不慌,反正就不信这些人能这么大胆。   可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些畜生的胆子。   就在他们说完暗卫的第二天晚上,祁秋年的房顶就被人爬了。   也亏得他习惯晚睡,听到了屋顶上的动静,主要是那人踩到了太阳能板,动静确实有点儿大。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将计就计,歪着脑袋就睡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厮进门熄灭了蜡烛,放轻脚步离去,那人似乎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悄悄潜入了他的房间。   祁秋年一直警醒着,从那人进屋开始,他就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抽取那人的生机,直到那人靠近了他的床边。   月光朦胧,刀光剑影白光乍现,那人几乎是想要一刀毙命,祁秋年反应迅速,一脚踹到了那暗卫的胸膛上。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祁秋年还醒着,当即就要动手,以求快准狠,切莫把府里的仆人惊醒。   暗卫的身手果然不是寻常侍卫能比的,刀刀都是想要直取性命,可祁秋年也不是吃素的,那几年在末世摸爬滚打,变异的动物可要比人难对付多了。   暗卫甚至都没看清他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剑,只感觉到了胳膊刺痛,顿时血流如注。   祁秋年又是一个闪身,箍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最后反手再掏出手铐,将人手脚都给铐住,使得他无法动弹。   那暗卫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文弱侯爷,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而且,他一直不明白,这侯爷的长剑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不止如此,他总觉得今晚的精力突然大不如前,行动都缓慢了不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房间里有迷香?   祁秋年也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大量抽取了暗卫的生机,使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力减缓,或者要是再来两招,他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这些暗卫的身手,确实是了不得。   扯开了暗卫的面巾,十七八岁的模样,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到人堆里,转过头就忘了的那种,确实是适合做暗卫,最起码打探消息应当是好用的。   祁秋年打开手电筒,掐着那人的下巴,看着那人牙缝里有一颗红色的丸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给夹了出来,又把他下巴给安了回去。   顺便吐槽了几句,“你们这些暗卫也太不注重口腔卫生了,你这张嘴啊,滂臭。”   暗卫:“……”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祁秋年继续捅刀子,“这毒药丸子也是神奇,居然都不会在嘴里化开吗?万一你们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暗卫默不作声,似乎在想怎么脱身,或者在想如何求死。   祁秋年点亮烛光,“我要是问你是谁派来的,你肯定不愿意说,我干脆就不问了。”   “侯爷何必如此,今日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秋年连连摇头,“可别,我才不喜欢血淋淋的。”   他甚至还给暗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别让血把他屋子给弄脏了。   暗卫一脸的不可思议。   祁秋年道:“要不然这样,你今晚杀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不做卖命的任务,只是保护我,每月十两银子,包吃包住,等到你三十五岁,我就放你退休,给你一笔钱,你去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你去帮我训练一队侍卫也行。”   暗卫:“……”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上次。   不,他此生都没有过这么无语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从小经受训练,祁秋年提出的条件确实有些诱人。   “侯爷身手不凡,何须我这种人来保护。”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祁秋年反过来安慰他,“你身手还是很不错的,我说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那要不然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以后总不能喂喂喂地称呼你吧。”   暗卫听他这话,是要把自己留下?囚。禁?还是做什么?   “侯爷如此单纯?难道不知我们暗卫都没有名字的吗?你也不必留下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说。   “我还真不知道,在我长大的地方,讲究人人平等,即便也有像你这种藏在黑暗里执行任务的特殊工作者,他们死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墓碑,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编号,只有子孙后代才能重新开启,哦,对了,这一类黑暗里的英雄不属于某个贵族世家,他们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和平,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暗卫猛地一个抬头,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后他又意识到是祁秋年在瓦解他的意志力。   “侯爷不必再废话了,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祁秋年不接茬,“那行吧,你要不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起一个了,你是第一个来刺杀我的暗卫,那你就叫暗一吧。”   暗一:“……”   祁秋年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人松口,他也不在意,将人铐住,确定那人走不了之后,他又躺回床上,铺盖卷儿一裹,准备继续睡了。   暗一,“侯爷如此大胆,就不怕我趁你睡着杀了你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你那手铐没有钥匙是不可能打得开的,是锰钢制成的,也不可能大力出奇迹,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又起身,把暗一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找出一支迷香,一瓶毒药,袖子里有暗器,鞋子里还有暗箭。   他啧了一声,“还真亏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第一次遇见暗卫,还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你们这装备还挺齐全。”   暗一是彻底不说话了。   祁秋年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睡了,睡的喷香,暗一熬红了双眼,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人才经历过刺杀,不招人来对他严刑拷打也就罢了,反而只是锁了他,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   第二日一早,小厮过来叫门送洗漱用品。   一开门就见到一个黑衣人赤红着双眸,紧盯着熟睡的小侯爷,吓得他手里的水盆都扔了。   “来人呐,快来人,有刺客。”   小厮的惊声尖叫,吵醒了祁秋年,也吵醒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小厮丫鬟以及那十几个护院,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侯爷待他们不薄,即便是为侯爷挡刀,他们也心甘情愿。   甚至晏承安连鞋子都没穿,就从隔壁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祁秋年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显然,那两个就是晏承安的暗卫了。   晏承安见到那个被捆绑得生无可恋的暗卫,他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笑出了声儿。   “祁哥,这位黑漆漆的大兄弟是?”   祁秋年还没说话,大源就已经吓得腿软了,“侯,侯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的该死,没守好侯府。”   祁秋年挥了挥手,“没事,就这一个人,我两招就解决了,这暗卫功夫不太行。”   暗一:“……”这侯爷的这张嘴啊,怪不得会被暗杀。   祁秋年又道:“这人我留着还有用,你们先别管了。”   晏承安带过来的两个暗卫彼此对视了一眼,重新搜查了一番暗一,确定了他没有危险,然后闪身消失了。   祁秋年叫其他人也散了,又叫小厮重新去准备洗漱用品,再把衣服都还没穿好的晏承安拉上床裹着。   “虽然开春了,但还冷着,别着凉了。”   晏承安乖巧裹上被子,“祁哥,你还没说他是谁呢。”   祁秋年摊手,“想来杀我,被我反杀了,我琢磨着我现在也缺暗卫,试一试能不能策反他。”   晏承安难得露出个无语的表情,“祁哥,你也是太单纯了,他们从小就只听一个人的命令,按照祁哥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已经被洗脑了,他们除了忠于自己的主子,不可能再有其他心思,钱权美色,对他们来说都没用。”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就试试看嘛,府里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反正他没完成任务,还被我活捉了,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跟着我混口饭吃呢,怎么说我都比那些不把暗卫当人的傻逼强吧。”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说得有道理。”   暗一咬牙切齿,这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商讨要如何策反他,他堂堂一个暗卫,在这位侯爷嘴里就变成了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早饭还真就给他添了一双筷子,甚至还单独给他弄了一张小桌。   “吃吧,别想闹绝食那一套,你要不吃,我就让人掰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   暗一:“......”他可以去死,但不愿受辱,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吃饭比较有尊严。   晏承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吃两口就要看看那暗卫屈辱吃饭的模样。   啧啧啧,果然,跟着他祁哥,才能见识这个世界上物种的多样性。   吃完饭,他也没拘着暗一,反正手铐脚镣都带着,蹦跶不出去,府里十几个侍卫,身手也都还行,不至于困不住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的人。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带着晏承安去做作业去了,哦,准确来说,是晏承安做作业,他要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暗一居然在后面跟着一起来了。   祁秋年也没管,甚至都没跟他说话。   晚一些,晏云澈也过来了,主要是监督小承安的功课,避免他被祁秋年彻底带跑偏,结果见识到了祁秋年的骚操作,佛子大人那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太危险了。”   祁秋年其实也知道,“他那手铐脚镣是锰钢,刀砍斧劈都是不可能打开的,而且他那人,看着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   小承安不服,“祁哥,可不要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他是要来杀你的。”   祁秋年笑着,“你们之前就说过了,暗卫只听命他的主人,是他主人要他来杀我,不是他本意想要杀我。”   晏承安不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区别可就大了,承安你想想看,我们非要逼着你读书,和你自己原本就想读书,虽然最终都是要读书,但是不是感觉不同?”   晏承安若有所思,暗一也若有所思。   祁秋年留下暗一,不是圣母,算是权宜之计。   【暂且先留两天,看能不能钓一条大鱼上来,只不过暂时不方便在暗一面前说,否则还怎么反洗脑?嘻嘻。】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又是无奈,这人连暗卫都要留下了嚯嚯两天?   旋即,他也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最后面的暗一。   暗一霎时间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给盯上了。   过了一会儿,晏云澈才收回目光。   “可有在他身上搜到什么?能否给我看看?”   “都在我屋里了,我让你去拿。”祁秋年也想着看能不能靠这些东西找出线索。   总不能一直被动,找出幕后主使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东西我先带走了。”晏云澈说完又找自己的居士,低声吩咐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那居士回来,动作干脆利索的给暗一喂了一瓶东西。   祁秋年不解,“那是什么?”   “是软筋散,服用之后,手脚无力。”就算暂时要留下,也不可能让他毫发无伤。   而且他读了一下,这人居然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若是真的能策反,留给心软的祁小侯爷,也不是不可以。   祁秋年有点儿感动,其实佛子大人不用做这些的,他昨晚抽取了暗一的生机,暗一大约是从小练武,身体底子比较好。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两天,暗一就要病一场了。   暗一对自己服用软筋散的事情,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想要活着,即便是不死在侯爷手里,也会死在主人手里。   区区软筋散,这侯爷还是太仁慈了,或许是与吃斋念佛的佛子接触太久了?近朱者赤?   还有这佛子,居然妄图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去查线索?   开什么玩笑?佛子也是这么单纯的人?那东西,但凡是暗卫的,不论主子是谁,都是人手一套,根本不可能有线索。   又过了两天,暗一不出意外的,已经躺了,胳膊上本就有祁秋年刺出来的剑伤,又被喂了软筋散,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如今还浑身上下都痛。   痛不欲生的那种。   祁秋年也没想着给他请个大夫,毕竟也查不出毛病,除非他出手用异能,否则只能慢慢养回来。   而晏云澈也在这个时候来了,顺道带来的,还有‘这些天查到的线索。’   祁秋年眼前一亮,“走走走,我们去暗一面前说。”   晏云澈笑他促狭,这哪里是他查到的证据,分明就是他读出来的,只是等到今日才拿出来罢了。   不过要去暗一面前说,倒也无所谓,看能不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暗一脸色苍白,身上还戴着手铐脚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我们已经查到你主人是谁了。”祁秋年直奔主题,“你要是能提供再多的消息,我给你请个大夫,看你样子,应当是感染风寒了。”   暗一的眼皮子都没掀过,显然是不信。 第52章 怀疑   祁秋年不慌,在暗一的床边坐下了。   “你说你倔个什么呢?你这么多天没回去,那边也多半以为你死了。”祁秋年苦口婆心,“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本侯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不用再拼命,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本侯也不是做慈善的,需要你来点投名状。”   投名状,就是他主子的信息了。   暗一心中冷笑,正常人的生活,谈何容易呢?   特别是对他们这种暗卫来说,终日过的都是不见天日的生活,无人能有一个好下场,他的师傅就是在一场任务中,再也没能回来,他连尸首都没找到。   这祁侯,不过也是画大饼罢了,他坚信。   祁秋年见他还是不说话,“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主子是汝阳云家吧,他们跟承平侯来往密切,到底是云家指使你来杀我,还是承平候赫家的意思,我心里也有数。”   暗一猛地睁开双眼,震惊,不解,迷茫,并且不可思议。   他不想相信,只当是祁秋年在炸他,于是他又闭上眼不说话了。   祁秋年也不多说了,“反正你自己考虑吧。”   离开暗一的房间,祁秋年又去了书房。   “晏云澈,这汝阳云家,跟我有仇?还是单纯的跟承平候有关系?”   能在这个节骨眼来暗杀他,只是因为承平候的意思的话,似乎太单薄了。   晏云澈面无表情,“侯爷贵人多忘事,过年时,陛下给你介绍的小公子你忘了?”   祁秋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什么汝阳云家的小公子,是不是在温泉别院的那个?”   晏云澈颔首,“他应当原本就是承平候想安插到你这里的眼线,只不过……”   只不过这小侯爷油盐不进,压根儿没看得上那些小公子。   祁秋年也笑,“庸脂俗粉嘛,我眼光可高着呢。”   【如果非要找......】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感受到他的目光,听到他的想法,一时之间,沉默在蔓延。   这人,是否从没有一刻把他当和尚?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又尴尬起来了,或许尴尬中也带着几分不可言说。   幸好来敲门的小厮打破了沉寂。   “侯爷,庄子上的管事朱聪来了。”   祁秋年清了清嗓子,“叫他进来。”   “那我先走了。”晏云澈道。   祁秋年沉默了一瞬,喊住晏云澈转身的动作,“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用回避,而且也应该只是农庄的琐事。”   晏云澈心中叹息,“我是想去看一看承安的课业,过些日子母妃寿辰,他应当要回宫了。”   还没出宫立府的皇子,也不好长时间留在宫外,但回宫前,他得试着掰一掰。   “好吧。”祁秋年了解,“等下我忙完去找你们。”   朱聪进来之后,脸上带着几分喜悦,又带着几分忐忑。   “侯爷,您年前让老奴开始收的猪崽,最早的那一批.......”   他犹豫了一下,“生长得似乎过于太快了。”   快得都不太正常了。   祁秋年哈哈大笑,“阉割过后的猪就是长得快,基本上半年就能出栏。”   朱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侯爷要他去找了个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公公,专门给猪崽做阉割。   当初他还不理解,现在却能理解了。   “侯爷大才。”   祁秋年:“可还有什么事情?年后过去那一批退伍战家军如何?”   “全部安顿好了。”朱聪道:“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现在开垦农田,一个能抵俩,而且任劳任怨,他们的家眷也都很好相处。”   祁秋年点点头,“等春种忙完,你看着情况,也给庄子了的佃户们发点奖励,一两斤肉蛋都可以。”   “是。”朱聪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方的主家。   祁秋年又道:“你再回去问问,庄子里有没有想送孩子去读书的,现在都可以去厂里的学堂报名,不拘男女,都是免费的。”   前段时间没安排,主要也是担心学子闹起来,到时候人数太多,也麻烦。   现在尘埃落定,即便是还有些老酸腐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憋着了,人家陛下都没说什么。   “如果到时候庄子里要去读书的人多,可以专门安排一个人驾牛车接送,早上下午各一趟,来往小半个时辰,也不耽误农事,也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朱聪再次感慨侯爷的善良,又试探性的问:“那老奴的子女能送过去吗?老奴的女儿今年十五岁了。”   本来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只不过现在身体还在调养,他们也舍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出去,只不过听说那学堂超过十五岁就不收了。   “当然可以,姑娘家晚两年成婚也是好的。”祁秋年的学堂不是满十五岁就不收了,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十五岁的姑娘小子都在开始说亲了,或者也要开始做工了。   如果他们愿意去上学,学堂还宽敞着呢,到时候分班,两个老师轮流教,听瞿寄书说,过些日子,他族中还有人愿意过来。   反正都忙得过来,多收一些学生,多几个人识字也好。   朱聪连连应是。   “你夫人和朱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都好了,都好了。”朱聪心中感激。   当初他带着妻女一起去了庄子,第二天侯爷就派了个大夫过来,医药费比他自己去寻医问药便宜了一大半,其他的都是侯爷补贴的。   从年前到现在,他妻子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康复了,已经开始跟佃户们一起下田劳作了。   女儿的身体还在慢慢温养,总有痊愈的一天,这些都是侯爷的恩典。   如今,他儿女还能免费去学堂读书识字。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侯爷干一辈子了。   祁秋年又问了一些农庄的事情,都还算平稳发展中,没别的事情,就让朱聪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侯府风平浪静,也没有暗卫杀手来爬屋顶了。   应当是那边知道暗一落网,或许干脆就当暗一死了,短时间内不至于再来自投罗网了。   打草惊了蛇,他这条蛇也是有毒的。   至于暗一,祁秋年也没去管他,偶尔心血来潮去唠两句嗑,暗一还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说话,但也不做什么别的,天天都在屋子里缩着。   祁秋年还没说什么,但每天负责给暗一送饭的小厮却气不过,侯爷这么好的主子,连刺客都愿意留他一命,这刺客还不知好歹。   小厮每次都得去骂几句。   祁秋年知道,却也没干预,随他去吧,这暗一在他主人那边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即便是暗一侥幸逃回去,结局也不过是个死字。   他留了几分仁慈,却也不是圣母,他可没工夫天天去给暗一洗脑。   他这几天也在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晏云澈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从暗一的反应来看,刺杀他的事情,确实是汝阳云家和承平候的手笔了。   可是这调查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莫非这佛子还手底下还握着什么暗部?谍部什么的?   祁秋年想找晏云澈问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再好的朋友,都有秘密,就像他,拿了百分之百的真心对待晏云澈,但也不可能把空间的秘密告诉他。   决定不深究了,祁秋年就直接放下了,苏寻安那边来了信。   不是用电报机,是正常来信。   他和苏寻安几乎都保持着每隔三天就用电报机联系一次,机密事件都是通过电报机传播的。   而这些信件也算是为以后的事情做掩护的。   总不能以后他去陛下那里告发水利有问题的时候,连他和苏寻安日常来往的信件都没有吧?   所以苏寻安这次的来信,看似很平常。   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建渝州府,已经租下了宅院,暂且安置,后续会买地建房。   买农田的事情,也在逐步进行中。   建渝州府不比京城,那地方咋说呢?不算很穷,但也不算富裕,有钱就能买到想要的田地。   只不过他们想买的田地都是靠着岸堤的地方,比较分散。   为此,苏寻安还特意分了好几个实验小队,这也是为以后做掩护。   到时候有人怀疑,也有合理的解释。   就说是每块农田的地质不一样,土地肥沃程度也不一样,培育杂交水稻要从各个方面进行实验。   从中选出最优。   如果老皇帝到时候会怀疑他为什么要选择建渝州府开设试验田。   他也早就找好了理由,建渝州府水量充足,气候,阳光,温度,都十分合适培育水稻。   反正大晋从前也没有人做过类似的培育试验田,具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不都还是他说了算。   苏寻安的信中还问候了自己的妻女如今怎样,劳烦侯爷多加看顾。   苏寻安的妻子肖玲儿,自打苏寻安离京之后,就在老祁宅附近的街上开了一间小铺面,用他提供的彩妆方子,以及部分护肤品的方子,开了一家胭脂铺。   如今生意做得还算可以。   还有大源的妹子小莲帮衬着带孩子,两人虽然忙碌,但也踏实。   虽然那胭脂铺不是他开的,但配方是他提供的,肖玲儿又执意要给他三成的利润,所以他在开业没多久去露了个脸。   意思到位了就行,让人知道那小胭脂铺有人罩着。   前两天,大源还来说那边又买了一个丫鬟回去。   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日常,肖玲儿和小莲要忙生意,还得带孩子,家里得要有人做饭扫洒。   整篇信里都没有提到任何不合时宜的事情。   这是祁秋年在电报机里就和苏寻安说好的,总要一步一步地慢慢铺垫。   看完了信,他也像模像样地给苏寻安回了信。   也没说什么大事,更没有在信件中暗示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培养水稻至关重要,切莫与当地豪绅与官员起冲突,等等。   甚至还大逆不道的说,如果有必要,花点钱疏通一下都可以,只要别让人毁了试验田,毕竟种子有限。   不过重要的事情,也确实是有,是关系到水泥。   原本他派苏寻安去建渝州府,就是为了要重新补修那些水利工程。   以前的那些豆腐渣工程肯定是扛不住今年夏季的洪水的,这件事情,当地的百姓在上辈子就受过罪了。   所以苏寻安在出发之前,祁秋年就给了他水泥的配方,现在他又在信中又叮嘱他,若手底下人不够,可以外招等等,一切以试验田为主。   到时候田地买好,试验田需要修筑田坎,顺道就把那豆腐渣工程给修补了。   而当地的官员,约莫着也应该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那一脉的,那水利到底是什么豆腐渣工程,他们心里也有数。   所以有人愿意无偿替他们修补,那地方官还不得偷偷感恩戴德呢,毕竟那豆腐渣工程可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利刃。   把信件寄出去之后,晚上又到了他们约定好用电报机通讯的时间。   祁秋年就在电报机里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又做了一点后续的安排。   苏寻安那边也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再没有了纸质信件的来往。   所有的进度都是在电报机里沟通的。   就在下一封来信的时候,潇妃娘娘的寿辰也到了。   祁秋年看着苏寻安写给他的信,信中说他在修筑田坎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水利工程的材料似乎有一点问题,不过他也不确定,信中又问候爷,此事是否要查一查?   一连用了几个不确定,偶然,似乎,可能,等字眼,满篇满幅的都是忐忑。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今天就可以开始进一步布局了。   当晚,他收拾收拾,准备去参加潇妃娘娘的寿宴。   顺道还要说一句,晏承安这个小家伙出宫住了这么久,虽然中途也会经常被潇妃娘娘或者老皇帝传唤回宫住两天,但这次是真的要彻底回宫了。   一个皇子总不能一直住在他一个臣子的家里,   前段时间还好说,老皇帝对外宣称的都是晏承安要跟祁秋年学习海外的新鲜玩意儿。   但也总不能住在一直住在宫外,时间长了,其他人难免揣测。   祁秋年给他收拾包袱的时候,晏承安还闷闷不乐的,显然是在他这里把心都玩野了。   宫墙深重,虽然金碧辉煌,但哪有宫外的百花齐放更美?   晏承安噘着嘴,“祁哥,我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找你玩?”   跟着祁哥,他觉得他能学到更多知识,都是书本上没有的。   而且还都特别有趣。   祁秋年笑着调侃他,“等你以后可以自己出宫立府了,到时候想来找你祁哥,随时都可以,你还可以跟陛下说说,把你的府邸选近一点,最好就是隔壁,到时候你,我,还有你哥,我们做邻居。”   晏承安的嘴撅得更高了,大晋的皇子或公主都是十五岁才出宫立府,他现在才十岁,还有四年多呢。   最后祁秋年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自行车送给他了,这可算是把晏承安哄好了。   一路上,连马车都不坐了,骑着自行车就往宫里走,脸上春风得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这让祁秋年都要怀疑晏承安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先前让元杉研究自行车,前几日已经做出样品了。   没有橡胶轮胎,还是用的木轮胎,流畅度和稳定性肯定比不上他带来的自行车,不过对这些古代人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反正做这自行车,也不是给普通老百姓做的,受众面还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他让元杉负责去城外工厂,招人量产去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上市售卖了。   今天就当让承安给他做广告了。   潇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属于贵妃级别,生辰宴办得相当的热闹。   在此之前宫里还甚至特意去祁秋年的玻璃专卖店购置了一批餐具,就是为了给潇妃娘娘办这场生日宴。   寿宴上,潇妃娘娘一身华贵的宫装,端庄又潇洒,老皇帝就坐在她旁边,以表自己的重视。   下面的大臣没见到几个,几乎都是京中的命妇贵女。   毕竟是贵妃的生辰宴,其他的皇子也都有参加。   祁秋年和小承安的关系好,这次安排的座位十分靠前,就差跟皇子公主们坐一起了。   晏云耀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了祁秋年一个凶戾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祁秋年带着微笑,淡定地回了他一个白眼。   怎么气死仇人,他那是相当有经验。   晏云耀那是脸都绿了。   前段时间老皇帝清理陈氏,连带着他身上有几个负责的政事都被其他皇子瓜分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祁秋年。   如今的晏云耀,那是恨不得把祁秋年挫骨扬灰,可他也知道,前段时间外祖父联合汝阳云家派去暗杀祁秋年的暗卫都没能回去复命。   怕是已经命丧祁秋年的府里了。   不过他也奇怪,被暗杀,按照祁秋年这个性子,居然没有高调的闹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又有什么后手?他也不确定。   晏云耀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看向祁秋年的眼神更加凶戾了。   祁秋年心情舒畅,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感觉,那可真是太棒了。   宫宴进行到一半,老皇帝像模像样地抽查了一下晏承安这段时间的功课,看看是否有退步或者进步。   晏承安也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不过祁秋年还是注意到了,小承安又是在众人面前藏拙了。   前段时间祁秋年经常听见兄弟俩探讨学问,耳濡目染之下,基础判断还是有的,小承安的回答虽然没有出错,却也是中规中矩的,不算出彩。   做前朝后宫,可真是密不可分。   这时候五皇子晏云墨却站了出来。   “十三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父皇是否应当为十三弟安排政务教习了?”   大晋的皇室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规定。   一般来说,皇子十岁之前都是正常的学习四书五经,但十岁之后会有另外的老师,教他们如何管理封地。   再加上,如今太子之位还没定下来,学习治理封地,未必不是一种考验。   不论这太子之位什么时候能定下来,但皇子封王分封地,是迟早的事情了。   到时候无论是否去封地就藩,还是有特权可以留京,藩王都得要学会打理自己封地的政事才行。   今日是晏承安母妃的寿宴,老皇帝又恰逢抽考了晏承安,晏云墨在此刻提起这个问题,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祁秋年却从中感受到了试探。   试探老皇帝,也是在试探晏承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老皇帝说话了。   “你们十来岁的时候,日日在背后抱怨学习的内容太过繁杂冗长。如今你们的十三弟,不过也才刚满十岁,何必如此心急。且朕看小十三心性未定,喜爱玩乐,晚两年也不成问题。”   其他皇子心中也有算盘,如果老皇帝真想把晏承安当成个无忧无虑小王爷这么培养,倒也无可厚非,届时分了封地,派上两个得力的助手,未必需要皇子亲自管理。   晏云墨也只好应是,然后退下了。   晏承安这个时候却自己站起来了。   “父皇,儿臣跟祁侯学习海外的知识,祁侯那里有趣的知识太多了,儿臣前段时间都还没学够呢。”   老皇帝哈哈大笑又问他学了些什么。   晏承安掰的指头,“风靡京城的相机,学习了小孔成像的原理,也就是相机的基础原理;还有今日儿臣骑进宫里的自行车,那链条也是一门学问……”   反正说来说去,他只字不提在祁秋年那里学到的管理之道,用人之道,甚至是那些小腹黑,小心机。   祁秋年暗中观察其他皇子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想来也是,对于这些皇子来说,他拿出来的东西无非就是奇技淫巧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小承安玩物丧志,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祁秋年在心中嗤笑,这些皇子似乎只看得到权势,眼睛里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诚然,在他心里,想要获得权势金钱,想让自己和家人都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动用一些手段,是正常的,也是人之常情。   但那些手段不应该祸及无辜伤及百姓。   老皇帝这边,听了小承安的回答,哈哈大笑了一番。   然后又道:“也罢,既然你喜爱与祁侯一起学习,那朕便把祁侯隔壁的府邸赐给你做皇子府吧,总不能日日住在祁侯的家里。” 第53章 佛珠   十岁出宫立府,这就代表着,晏承安在十岁的时候就会有专属的皇子从属官,三百侍卫,若干仆人,这是这一批所有皇子都没有的殊荣。   一时之间,其他皇子心中精彩纷呈,一面又希望陛下把小承安宠坏,一面又忍不住不爽小承安能有这样的殊荣,都快比老坛酸菜还酸了。   他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等到十五岁才出宫立府的。   小承安的眼睛却是亮了。   进宫之前,祁哥还在跟他说这个事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宫立府了,还真就是祁哥的隔壁,以后他们就是邻居了,他可以随时去串门子了。   祁秋年想法却不同,今日陛下能有这个举动,必然是小承安那两个暗卫说了什么。   不奇怪,暗卫是保护小承安的,但他们到底还是老皇帝的人。   祁秋年不介意这个问题,两个暗卫汇报的是关于小承安的信息,又不是去监视他的。   皇子出宫立府,也要择一个良辰吉日,生日宴结束之后,晏承安还是被留在了宫里。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宫了,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甚至还有几分眷恋。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要离开娘亲的怀抱,他还是舍不得的,乖巧地跟潇妃娘娘回去了。   至于祁秋年,宫宴结束之后,没有出宫,找了个小太监,让他帮忙去找一下华公公。   让华公公帮忙通报一声,他有要事要找陛下商量。   今日是潇妃娘娘的寿辰,老皇帝于情于理都要留在潇妃娘娘的宫里。   祁秋年到潇妃娘娘宫门前还在心里吐槽了两句。   【貌美如花的姨姨过个生日还得伺候老皇帝,也真是太辛苦了。】   刚准备出门的晏云澈听了个正着:“……”   他一直就很想问祁秋年,宫妃伺候陛下,难不成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吗?   他的母妃和父皇虽然没有很深的感情,却也没红过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状态。   帝王宠爱最是浅薄,能守住本心,不被短时间的宠爱冲昏头脑,年复一年,待到年华老去,能与陛下相敬如宾的,整个宫里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祁秋年的脑回路,陛下和他母妃确实年纪相差有点儿大。   若是放寻常百姓家,少不得被人说老牛吃嫩草了。   是有点子好笑的。   “过来见陛下?”他们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祁秋年点点头,又有些紧张的模样,“佛子大人,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此事事关重大。”   【他妈的,建渝州府那豆腐渣工程比我想象中的还差。】   晏云澈心中一紧,“走。”   有公公提前通报,老皇帝也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不必多礼了,这么急找朕,所谓何事?”   祁秋年还是躬身抱拳,“陛下,此事臣也不好说,还请您看看我属下送来的信件。”   老皇帝有些诧异,华公公却下去把信件递交了上去。   祁秋年这边,“陛下,之前与大司农商讨粮种推广的时候 ,得知建渝州府雨水阳光气候都很合适,所以臣便派了个属下去建渝州府买水田,为了是培育高产量水稻,或者提高水稻的产量。”   老皇帝还没看信,“培育水稻的事情,朕有所耳闻,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当时他也想过要不要让祁秋年把种子交给皇庄培育,那些来自海外的蔬果种子,祁秋年给了他不少,皇庄也种上了。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比不上祁秋年家里暖棚产出的,无论是色彩还是个头儿。   他怎么能知道祁秋年家里暖棚都是用异能温养过的呢。   所以他到底是把这念头给取消了,还不如让祁秋年自己去培育,到时候培育成功了,总要上交到他这里来的。   他这个老皇帝也坐收一次渔利吧。   祁秋年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肯定是晏云澈已经提前在陛下面前透过口风了。   这样刚好。   晏云澈这个朋友,真的是太懂他了,他之前不过是跟晏云澈提了一嘴,没想到晏云澈帮他把路都铺好了。   他给了晏云澈一个眼神,晏云澈略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让他心潮有点儿澎湃。   祁秋年对着老皇帝颔首,“确实是如此,培育水稻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不过那培育水稻的农田需要修筑田坎,臣的属下无意间发现了一点别的事情,特意给臣送来信件,下午刚收到,臣不敢自作主张,还请陛下明鉴。”   看他如此慎重,老皇帝这才翻开了信件。   于是祁秋年就看着老皇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了。   过了半晌,老皇帝才开口,“修筑田坎与水利工程有什么关系?”   祁秋年:“陛下有所不知,那水稻的培育,要靠近水源,方便随时加减水田里的水,故而,水田都买在了堤坝附近,而修筑田坎,臣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材质,名为水泥,是由石灰石锻造烧制,水火不侵,臣原想着,既然田坎要修筑,顺道把那水利用水泥糊一层,避免雨水多的季节过多的水从堤坝里流入田里,淹没了庄稼。”   老皇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精明,“确定是水利工程有问题?”   祁秋年躬身,“臣也不确定,但臣的属下从前也是个读书人,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不慎毁了容,这才不得已在臣手下讨个生活,为人是信得过的,也不会无的放矢,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定夺。”   苏寻安信中也拿捏得很好,忐忑,不确信,疑惑,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皇帝点了点头,“朕已知晓,此事你也切莫声张。”   顿了顿,他又道:“你那水泥确实可以水火不侵?”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若是用来修路,百年之内都不会坏,陛下若是需要,臣愿意献上水泥的配方。”   修路都能用百年之久,修堤坝自然不在话下。   老皇帝嗯了一声,“即是你要修筑田坎,原本就要给水利糊一层,那就多糊两层吧,那爱卿能者多劳,只不过这事也不可声张,暗中修补便足以。”   祁秋年:“……”   【这老皇帝也是个厚脸皮啊,居然薅臣子的羊毛。】   晏云澈已经自动忽视他大逆不道的心理活动了。   祁秋年这边还能怎么说,行呗,反正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能理解老皇帝的意思,这事情得暗中调查,避免打草惊蛇,国库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拨款给他。   而他今天来老皇帝这里走一遭,也并不是为了立刻让贪污水利的官员以及三皇子落马,是让老皇帝心里有个数,然后再派人去查一查。   把种子埋下去。   否则的话,他什么都不说,等到今年夏汛,连续半月的暴雨,水利溃堤,而他的农田就在堤坝附近,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有问题。   再从他的角度来说,水稻培育的事情确实不能马虎,只要阻止水利溃堤,暴雨的时候,做到及时疏通水渠,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献上水泥配方的事情,迟早的事情,这种东西不是普通商人能做的生意了,修路,修筑城墙,都可以运用。   在古代,几乎可以理解为战略物资了。   “臣遵旨。”顿了顿,他又道:“陛下,只是臣手里能用的人不多,现在跟着臣属下去建渝州府的,都还是臣找止戈兄讨要的退伍将士,就几十个,若是要修补水利,臣的人手不够啊。”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打消陛下的疑心。   反正他们的行为没有异常,就是修补水利,以及培育农田,让老皇帝安排一点人过去,老皇帝也放心。   果然,老皇帝点了点头,“也是难为祁侯了,朕会安排人过去的,你且放心。”   “谢陛下隆恩。”祁秋年躬身,“若无其他的事情,臣今日便先告退了。”   这么晚,他一个外男还在后宫,确实说不过去。   老皇帝却叫住他,“听闻祁侯前段时间差点儿被人暗杀了。”   祁秋年毫不意外,“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杀手已经被臣制伏了,不过臣本事不过关,现在还没能审出幕后主使。”   晏云澈微不可察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之前祁秋年想要暗卫的事情,他想说可以找陛下要两个,如果祁秋年不好意思开口,他倒是愿意说一说。   随即他又想到,他没有理由为祁秋年作决定,而且即便是把暗卫派给祁秋年,但暗卫是宫里出来的,祁秋年的某些小心思或者小秘密,未必会愿意半曝光在陛下面前。   果然,老皇帝在说需不需要派人保护他的时候,祁秋年摇头拒绝了。   “陛下,臣的府里有墨家传人做的机关术,只要不是一群人来围剿臣,臣还是能想办法困住他们的,所以暂时不需要陛下派人保护,也是以免幕后之人心生疑虑或警惕。”   老皇帝也没有再强求,“行了,没别的事情了,你今日送潇妃的寿辰礼,潇妃很是喜爱。”   说着,他指使华公公,“领祁侯去朕的私库,让他挑一件礼物吧。”   祁秋年的眼睛都亮了一瞬,皇帝的私库啊,他能随便挑一件,老皇帝笑他没出息。   “谢陛下赏。”祁秋年心里乐了一下,其实潇妃娘娘的寿辰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只复古怀表。   从前去某个古镇旅游的时候,在商业街买着玩儿的,好像就花了百十来块钱。   在后世不稀奇,但是在古代还是很新奇的,从前哪有看时间这么准的物件呢。   祁秋年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把钟表做出来做生意了?   不过现在急不得,手里的事情太多了,慢慢来吧。   至于老皇帝让他去私库挑礼物,不完全是因为那一只怀表,是他在建渝州府修补水利的事情。   事情查明之前,老皇帝不可能公然拨款给他,甚至都不能褒他,但是找个理由,从另外的角度补偿他一下还是可行的。   他人即便是眼红,也只能憋着。   去私库的路上,华公公脸上都是笑出来的褶子,他跟着陛下几十年了,还真难得看到陛下有这么喜欢的臣子。   想来,还是祁侯爷深得圣心,也是因为祁侯爷确实都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   陛下私库。   用珠光宝气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这么说祁秋年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还是不免被这私库晃了眼睛。   “侯爷,陛下说您可以随意挑一件,需要老奴为您介绍一下吗?”   祁秋年强行镇定,“那就先谢过公公的,陛下的收藏确实是琳琅满目,本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诶,老奴这就给您介绍。”   珠宝,玉器,金器银器,各种琉璃,以及很多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甚至祁秋年之前送给老皇帝的水晶红酒杯套装也在这里。   祁秋年的眼睛都快看花了,直到他看到一件熟悉的东西。   “华公公,这串佛珠?”怎么看着和晏云澈送他那一串一模一样?   天底下佛珠可能看着都差不多,特别是同一种材质的,更难分出差别了。   木料是紫檀木的,在权贵之间,也不算稀奇。   但面前多宝阁上发的这一串,实在是和晏云澈初次见面送他那一串还太过于相似了,就连纹路都像是如出一辙。   华公公笑着,“侯爷来到大晋也差不多小一年了吧,应当直到大晋许多人都信奉佛教,也必然知晓大晋为何信奉吧。”   祁秋年点点头,都是开国皇帝的功劳啊,以由他一己之力,拉动大部分百姓都信佛,还传承了这么多年。   华公公接着说,“这串佛珠便是圣祖爷留下的,当年圣祖爷在树下顿悟,便是在一棵羽叶檀之下,也就是这串佛珠的母树。”   祁秋年略微疑惑。   华公公赶紧解释,“当然了,圣祖爷仁善,并非是砍了那棵树,是他老年时,故地重游,恰逢路过那棵树,回忆起人生的种种,原本那棵不大的羽叶檀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临走时,那棵树却突然断了一支树干。”   这佛珠便是那树干制成的。   祁秋年了然,这么说的话,这佛珠似乎太贵重了,贵重的是意义。   华公公又继续说,“这佛珠原本是有两串的,当年七皇子在三岁初显佛性,自愿出家成为这一代的佛子,陛下就赏赐了佛子其中一串。”   祁秋年心中咯噔一下,晏云澈是怎么敢的?   初次见面,就把这么重要,还传了这么多代的佛珠送给他。   难怪其他人看见他带那串佛珠的时候,都对他尊敬有加。   他后来提过要还给晏云澈,晏云澈还拒绝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华公公准备继续介绍其他的物品,祁秋年连忙叫住了他。   “公公,我可以要这一串佛珠吗?”   “这……”华公公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串佛珠的意义非比寻常。   旋即,他又想到是陛下的命令,是陛下让侯爷亲自过来挑选的,想必是会同意的。   华公公当即就拿来了锦盒,将佛珠放了进去,再妥善地交给了祁秋年。   “还望侯爷多加珍视。”   “自然。”祁秋年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本侯定然将佛珠保存妥当,绝不让它损耗分毫。”   送走祁秋年之后,华公公回去找老皇帝复命。   “你是说,他别的都没多看几眼,反而要了一串本质上不值钱的佛珠?”   确实是,抛开背后的故事与意义的话,那串紫檀木佛珠,确实不值几个钱。   “是。”华公公毕恭毕敬,“侯爷对那串佛珠表现出十分喜爱。”   老皇帝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没捕捉到。   时间不早了,他也就懒得想了,既然祁秋年要佛珠,那就拿去便是,本就是他开的金口。   出尔反尔,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小气了。   “你也下去歇着吧。”老皇帝挥了挥手,他也准备找潇妃娘娘歇下了。   祁秋年这边。   刚走出宫门,就见到晏云澈还等着他。   春日的夜晚,乍暖还寒,祁秋年瞧着他那一袭单薄的僧衣,都要替他冷得打个哆嗦。   他快速把晏云澈推进自己的马车,“等我做什么,又离得不远,总不能会有人蠢到我刚出宫就来围杀我吧?”   晏云澈不答,“你拿的是什么?”   祁秋年晃了晃锦盒,“佛子大人猜猜看。”   【想不到吧,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串几乎一模一样的佛珠。】   晏云澈:“……”即便是想忽略都难。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猜是佛珠。”   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震惊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我操,你,你怎么猜到的?这也太神了吧。”   晏云澈也不好解释自己是读到的,于是便只能尽力解释,阿弥陀佛。   “这锦盒不大,你方才晃动的时候,我听见了有木珠子轻微碰撞的声音,然后又闻到一股极淡的檀香味。”   祁秋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真是厉害。”   【洞察能力这么强悍,就该去衙门探案呐,做佛子都屈才了。】   晏云澈:“……”这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祁秋年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锦盒塞到了晏云澈的怀里,   “今日我就借花献佛,将佛珠送给佛子大人。”   晏云澈有些怔然,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在陛下的私库选了这一串佛珠,只是为了送我。”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给了我另一串佛珠,我曾问过你这串佛珠的意义,你也没有告诉我。今日从华公公口中才得知这佛珠居然如此重要。你从前送我那一串,我还给你,你肯定不要。索性就讨要了另外一串想送给你,便是当做交换礼物了。”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怎么感觉像是交换信物?】   晏云澈张了张嘴,看着祁秋年眼底的真诚,听着他不着调的心里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御赐之物,不可随意转赠。”   祁秋年大手一挥,“这佛珠本来就有一串在你那里,两串佛珠在外人看来都差不多,你拿这一串,我拿另外一串,人家也分不出来。”   说着,他借着宽厚的袖子,从空间里拿出了另外一串,把两串放在一起对比,“你瞧,这两串从外观上来看,确实很难分辨,就跟双胞胎似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晏云澈送给他这一串,已经被盘出包浆了,表面更加莹润。   不过不仔细观察,那也发现不了。   晏云澈到底是没有拒绝,妥善地将佛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祁秋年也学着他的模样,将佛珠绕在了手腕上,“是不是挺好看?”   【咦~怎么感觉像是情侣手串?】   晏云澈又是一阵无言,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都快到家门口了,晏云澈才开口问,“平日里,你也不佩戴佛珠,为何会将它随时放在身边?”   祁秋年也想了想,他也不好解释说,是他放在了随身空间里,不过随身空间和随身携带,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最后回答道,“我喜欢佛珠上面的味道,于是就随身带在身上了。”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第二日,祁秋年就收到一个消息。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居然突然被老皇帝安排到岭南那边去巡视了。   在朝堂上也算是常规操作了。   陛下身份贵重,政务繁忙,是不可能经常出宫微服出巡,去巡视天下百姓的苦难,地方官是否称职。   所以几乎每年都会派出一两个皇子,随机分配一个地方去巡查一圈。   替父出巡,这对皇子来说,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更是对皇子的重视。   恰逢,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在去年有提议过去岭南推广土豆红薯的事情。   所以陛下就干脆让他今年去岭南巡视,表面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听说那晏云耀在朝堂上差点就笑出声了。   不过祁秋年却有不同的想法,他昨晚才去找陛下告了密,今日陛下就将晏云耀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要说其中没点别的用意,那他是不信的。   岭南州府和建渝州府,两地相距甚远,而陛下也要派人去建渝州府辅助他修补水利,还要暗中调查,现在更像是特意把晏云耀支开,或许也是为了放松晏云耀的警惕。   显然,老皇帝也开始在怀疑自己这个所谓的贤德的三皇子了。   祁秋年乐见其成。 第54章 印刷   把晏云耀支开,之前祁秋年想点什么,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他安排下去的工作,也能更顺利一些,特别是建渝州府。   即便是晏云耀的人在建渝州府发现什么端倪,短时间也太不可能有反应的机会。   离得那么远,即便是飞鸽传书,快马加鞭,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但他和苏寻安有电报机可以随时联络。   怎么说都能比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动作快一步。   在战场上,抢占先机,这仗都算赢一半了。   晏云耀之前要他走着瞧,诶嘿,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时候鹿死谁手。   皇子替父出巡,也不是只让他一个人去,老皇帝还给他配备了三个大臣随行,除了要走访民间,还要暗查贪官污吏,给权力不小。   当然了,像晏云耀这种心术不正的,或许还会接机在那个地方安插自己的棋子。   或许陛下也想到了。   所以晏云耀很意外,那三个随行的大臣,其中只有一个是他自己人,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左相傅正卿的人,还有一个是五皇子晏云墨的人。   他也在怀疑陛下此举是否有什么深意。   是监督他?还是监视他?   不过事成定局,他也无力更改,只能暗中多带了几名幕僚一同随行。   在晏云耀出发之后没多久,又一批‘退伍将士’来找到了祁秋年,说是愿意去建渝州府种田。   名义上还是战家军退下来的将士。   祁秋年了然,这些都是陛下安排过来的人手,想必都是陛下的亲信。   他观察了一些,这帮人隐隐以一位稍显年轻的人为首。   “兄台怎么称呼?”   年轻人上前,“ 侯爷,在下伍锦,此次去建渝州府,我等全权由侯爷的属下苏先生安排。”   苏先生,显然老皇帝粗浅的查了苏寻安的来历,这样也好,总有一天苏寻安还是要去告御状的,提前在陛下面前挂名也好。   祁秋年很满意,他们去暗查,他不妨碍,但他也不希望陛下派出去的人会对他培育水稻和修补水利的事情指手画脚。   他们都是老皇帝的人,他们这态度是摆出来了,想必也是老皇帝的态度,祁秋年也表示了一下。   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盘缠。   如今他几家店都赚得不少,特别是玻璃专卖店,那是日日都赚得盆满钵满,不差这点钱。   “这些银子诸位兄弟拿去,一路上辛苦,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去找苏寻安,他是本侯的亲信,为人也十分温和有礼,彼时还希望大家互相照顾,那苏寻安是个文弱书生,诸位兄弟方便的话,多看顾一些。”   伍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银子收下了,躬身行了礼,后面的其他壮汉也跟着行了礼。   “尊侯爷令,也定然会护苏先生周全。”   早就听说侯爷对底下人很大方了,感受到手里拿一箱沉甸甸的银子,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们其实都是陛下的私军,昨日他们这一批被派出来的时候,听说是去建渝州府种田,他们还以为他们这批老家伙被陛下放弃了呢。   没想到是美差呢。   银子谁不喜欢呢?   种田,修补水利,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伍锦他们出发的时候,是跟着张莫的镖局分局一起出发的。   是的,之前祁秋年提过要张莫开一条京城到建渝州府的路线,张莫回去找兄弟们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侯爷干。   只不过他们钱不太够,祁秋年投了一部分初始资金。   前段时间祁秋年和苏寻安的信件来往,都是张莫镖局运货途中顺道送来的。   这次他们出发,祁秋年也写了信,不过这次没给张莫,直接给了伍锦。   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信任。   果然,拿到信的伍锦,对他的态度更加尊敬了。   收服人心,祁秋年还是有一套的。   送走伍锦他们,祁秋年这边算是闲下来了,但他还要做一些之后的规划。   食之禅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平稳,春闱时的文豪盛会,也早就落下的帷幕,烟锁池塘柳到最后也没有人获得高级贵宾的奖励。   是有几人对上了下联,但学子们谁都不服气,哪个都不满意,奖励给谁都不合适。   最后祁秋年只能换成了其他的奖励。   那些祁秋年从家乡带来的诗词,也从食之禅撤下来了,   只不过食之禅的书香气息,以及学习氛围却没有因此消散。   如今,也有不少学子在休沐的时候去食之禅点一壶水果茶,与同窗一起探讨学问。   而那些诗集,通过进京赶考的学子,几乎已经传播到全国去了。   最近有人问起了那些诗集什么时候才能刊印。   听说许多外地的学子,还有书院,都派人来食之禅打探过口风。   有的贫困学子甚至自告奋勇,想来替他抄书。   把诗集刊印出版,这是祁秋年之前就答应过的。   其实他有打印机,只要把那些诗词稍加排版整理,唰唰唰地几下就可以打印出来了,简单装订成册就能出售了。   但是祁秋年不打算这么做,也算是他不想自己太过于依赖后世的机械了。   他才二十多岁,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活个八十多岁应该没问题,他还需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一生,他总要学着适应这个落后时代带来不便利。   他空间里的机械虽然多,但这些器械也终究会有老化的一天,复印材料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如今的技术有限,他也不知道往后是否还能研究出这些机械的替代品,让他再次过上便利的生活。   所以,如今他除了自己日常使用之外,其他的东西,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实现的平替。   比如说这印刷术。   大晋现目前的印刷技术还停留在雕版印刷上,如果只是需要复制大批量同样的内容的话,雕版印刷其实还是很方便的,比如说四书五经,一个雕版能用几辈子了。   其余的杂书,说实际点,除非流传较广的,会有人愿意刻一个雕版,其他的大多都是雇佣读书人抄写。   实在是因为雕版要刻完整本书,投入成本太高了。   至于像这种诗集这样的书籍,每篇每页都不一样的话,雕版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这让祁秋年想到了活字印刷,将常用字全部雕刻成小方块,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排列组合。   大大降低了成本问题。   只是选择活字的原料上,祁秋年还在琢磨。   起初,毕昇发明活字印刷的时候用的原材料是胶泥,也就是陶制模板,能用,但损坏度高。   不过后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进,又有了其他的材质,金属,木质,玉石等等。   如果要做活字印刷,祁秋年优先就排除了木料。   这个时代的抗腐技术有限,木料容易腐坏,而且也不够坚硬。   其次是金属物料,讲个实在点的,这个时代常见的金属,金银铜铁,哪个不是贵重物品?   活字印刷,要大几千个常用字儿,而且每个字儿还不能只做一个,要是全用金属,那投入量就更大了。   再加上,民间也不允许大批量的私自融金属做别的,金银还好说,能用来打造首饰摆件等物件,一般金银行是有这个权利的,也在官府挂了号的。   铜板和铁,那是控制得更严格了。   要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触线了,虽然陛下未必会责罚他,但保不齐被有心之人利用。   所以祁秋年琢磨着,用玉石会不会好一些?   不用那种贵重的玉石,这样最次等的玉料就足够了,再不济,大理石也行,坚硬程度完全足够了。   首先来说,玉石的坚硬程度不错,而且不会有腐坏的风险,只要不是暴力对待,做一套应该能用很久。   祁秋年想到就准备去做了,临出门,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玉料方面的人脉,转个身,又去极乐苑找晏云澈了。   晏云澈听他要找玉料商人,还有些意外,从前都不见祁秋年对玉石有所偏爱,甚至是头顶的发冠或发簪都是很基础的用料,随便找个首饰铺子就能买一堆。   “你说要大批量的玉料?是不是还要能信得过的最好?”   祁秋年忍不住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太懂我了吧。”   他把活字印刷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佛子眼中的震颤。   “怎么样?可行不?”   晏云澈又是叹息,又是感慨。   普通老百姓,读书困难不仅仅只是因为经济问题,还有知识传播的问题。   而这个知识传播的载体便是书籍,那些想要通过读书科举改变人生的普通人,不可能只看四书五经就够了。   他还需要很多拓展的书籍,书籍贵就不说了,而是很多书籍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晏云澈几乎可以想象到,若是这一套活字印刷术能够普及,天底下或许就能少许多的孤本了。   而传播知识载体的书籍也不会像如今这么昂贵了。   晏云澈记起一个事情,从前,他外出游历的时候,经过一个小村庄,那村子里有个读书人。   他意外路过,瞧着那书生的书都快散页了,于是便想,这人定然是日日翻看,书籍的损坏度才能这么高。   好奇心的驱使下,于是便上前搭了几句话,不过就那几句话,他就约莫知晓了那读书人的水平,很一般。   那书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这几本书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我祖父传给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又传给了我,这算是穷人家的常态了,一本书都能当成传家宝。”   只不过他们家似乎都没有读书的天赋,即便是这几本书,翻来覆去都快倒背如流了,在科举一道上依旧没有太大的建树。   那书生还算好,吊车尾考了一个秀才,他的父亲和祖父,勉强考了个童生,之后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了。   是了,四书五经通读,能够做到倒背如流,考个秀才确实不成问题,但是要再往上走,需要的知识面就不仅仅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了。   比如说,某某大儒的手稿流出,基本上都能被学子争相传阅,普通人若是想要传阅,身后没点背景人脉或者金钱的支撑,太难了。   没有印刷版,多是靠手抄。   而手抄的书籍,又往往容易出错,哪怕只是错一个字,也极有可能改变整段话的意思,从而对知识的传播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晏云澈叹息了一声,明明这活字印刷也仅仅只比雕版印刷多了个步骤,而从前居然都没有人想过这条思路上的改进。   是他们太愚钝?还是太过于守旧不知革新呢?   祁秋年似乎知道晏云澈在想什么,“活字印刷术,定然是要传播出去的,本侯爷也没想着把这技术捏在手里。毕竟本侯爷也不靠拓印书籍来赚钱嘛。”   晏云澈目光温柔,“那我就替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先谢过侯爷了。”   “晏云澈。”祁秋年啧了他一声,“你跟我见外干什么?他们若是想谢我,唉,那就等他们以后自己来道谢,干嘛用得着你替他们来道谢呢?”   仔细想想,那些读书人也确实该跟他说一声谢谢的。别的不说,纸张的价格都被他打下来了,如今其他州府最次等的纸,基本上都降到三百文钱左右了。   有陈氏倾塌的这个前车之鉴,即便是造纸坊心里不爽憋屈,那也只能憋着。   那万一要被那些书生举报闹大了,他们也心虚,谁手上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于是只能把最次等的黄麻纸给降下来,其他好一些的,稍微降一点,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   不过这活字印刷,要传播的话,祁秋年也有其他的想法。   京城最大的造纸坊陈氏,已经倒台了,从前被陈氏挤压到关闭,不敢再做造纸生意的作坊,也逐渐开始投入了生产。   所以京城里除了他的那间买珠玉纸的小铺子,其他的书画商铺,也不缺纸卖,只不过价格会比他的一百文钱一刀要贵一些。   能理解,其他的造纸作坊,没有他那么高的产量。   那些书画坊的老板也托人来问过,能不能去他的造纸坊里批发进货。   祁秋年的态度当然是可以。   但他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他们批发回去,价格不能高于一百文钱,而他能给出的批发价是七十文钱一刀。   书画坊一刀纸只能赚三十文钱,自然会觉得这利润太低,不值当做这个生意。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批发价,祁秋年只赚了他们三文钱一刀。   不过倒是有不少外地的书画坊来他这里批发,因为要运送到外地,路上要投入运输成本,祁秋年虽然给他们限制了价格,却也会比京城好一些。   甚至还有些普通老百姓去他厂里,找到造纸厂的负责人蔡漾,也想批发珠玉纸。   蔡漾不敢自作主张,又找到老余。   老余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准备人肉。背到京城周边的城镇去卖,赚一点脚力钱。   老余的办事能力不错,这种小事儿,祁秋年向来都是让他自己做主的,所以老余也没多考虑,直接就答应了。   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周边百姓隔三差五去造纸厂批发,每次拿的也不多,大约就一百刀到两百刀左右。   投入资金有限,他们人力也有限,几乎都是背到周边城镇,再远一些的,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他们也聪明,直接到那些学堂或者书院门口去摆摊售卖。   价格也不贵,比京城涨了差不多二十文钱左右,读书人们也都能接受,跑脚力的百姓也高兴,这么跑一趟,他们就能赚好几两银子。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增产路线了。   祁秋年听之任之,而且乐见其成,他巴不得这便宜的纸能传播得更远。   反正他造纸作坊三班倒,轮流生产,产量是完全跟得上的。   至于原材料,草根树皮,在这个几乎接近原始的生态环境下,那就更不缺了,不过他也没有滥用,砍伐过后的地方,他都有种两棵树回去。   也好保证持续性发展。   说回正经事,祁秋年对这次活字印刷推广,其实还是主要是为了联合京城的其他书画商铺。   仅凭他一人,很难将活字印刷术推广出去。   但集结京城所有的书画坊,那就不一样了,这些书画坊背后多半都是有点儿关系的,在其他州府也有分店。   所以在目前来说,他需要信得过的预料商人。也是为了暂时不将活字印刷术给泄露出去。   他还得考察一下,哪些书画坊值得合作。   晏云澈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跟我走吧,带你去见个人,具体能不能合作,侯爷可自行决定,不必在意我。”   祁秋年完全都没犹豫,直接就跟他走了,结果没想到,晏云澈会把他带到一个小作坊里去。   说是小作坊,那也不完全准确,好像是一家赌石场?   院子里放了好多的原石,也有不少凿开的玉料,边角料等等,品质有好有坏。   祁秋年好奇,“这是赌石场?”   晏云澈点了点头,“从前是,后来因为赌石,受权贵追捧,影响有点大,投入的金钱财力也不少,影响到了京城的其他商业,甚至还有不少权贵因此大打出手,后来陛下就将赌石给全面禁止。”   当时抓了不少开办堵石场的老板,也抄了家,结果才知道背后靠的居然是某某某官员,某某某世家。   这家的老板聪明,主动上交了赌石的盈利,并且迅速转行,避开了风波。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个赌石场的老板?”   他想问的是人品如何?毕竟他对赌字,完全就没有好印象。赌石,那也是赌博的一种。   晏云澈笑了,“其实赌石原本没有错误,错误的是那些权贵太过于痴迷。”   祁秋年了然,是他自己狭隘了。   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限度,超过那个限度变成痴迷了,都不是好现象,即便是读书写字也是一样的。   太过于痴迷,就会变得疯魔。   晏云澈又说道:“这赌石场的老板远原也是佛教徒,俗家居士,从前经常去皇家寺院上香,以及捐赠香火。”   他也是偶然间接触过几次,是个不错的人。   祁秋年嗨了一声,“刚才我就是多问了一句,没别的意思,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晏云澈也笑,他自然是知晓的,这人其实对这个世界许多的规则都嗤之以鼻。   不过这老板还是让祁秋年十分意外,这赌石场的老板居然是一位女子。   或者说是一位泼辣的大姐姐,三十来岁的模样,打扮也不如其他女子娇媚,反正飒爽干练。   祁秋年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错。   老板叫白玉琼。   自从陛下严命禁止不允许赌石之后,她这个堵石场自然就开不下去了,只能将从前囤的玉石原料,都拿来打磨成玉器或者装饰首饰。   就是技术有限,如今只能说勉强混口饭吃。   晏云澈说明来意,祁秋年又补充了几句。   白玉琼,“侯爷的意思是要像印章那样,单独地将几千常用字都篆刻下来?”   像印章那样,这样理解也没错。   祁秋年又道,“要每个字体都一样的大小,方块也要一样的大小,而且要分批次,大中小号,每个批次都要做至少三套。”   白玉琼瞬间理解,拿出笔墨,简单画了一下草图。   “侯爷,你看是这样吗?”   祁秋年颔首,“字体不用标新立异,就用馆阁体就好,字体大小也是,一定要一样。”   否则,复印出来的书籍,那一个字大一个字小,这个是馆阁体,那个是草书,光是想想就头疼。   白玉琼认真记录下来,“侯爷放心,我这儿的雕刻师傅,虽然雕刻玉器首饰的手艺不太行,但是刻字却是有一手的。”   说着,她招呼下人抬出一块雕版,“之前有位师傅,闲来无事,用这块废料雕刻的,也算个雕版了,我们试过,复印出来的字体还挺清晰。”   祁秋年很满意,这大块的雕板都能每个字体一样大小。   “那就这么办吧,后续工作还希望白姐多看顾一些,品控一定要过关,如果可以的话,也是越来越好。”   白玉琼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侯爷倒是个最甜的,寻常人见了我,都是一句白寡妇,要么是许夫人,还真没人管我叫姐姐的。”   祁秋年尬笑,姐姐和白姐还是有区别的嘛。   晏云澈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祁秋年察觉到了,不知道为何,头皮发紧。 第55章 钢笔   祁秋年的敏锐,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理不清,而且有些陌生。   不过白玉琼也没给祁秋年更多的思索时间,略微调侃了一番姐姐这个称呼之后,又说起了正事儿。   首先是玉料的选择。   不同的玉,玉质的硬度是有区别的,可能需要先做出几个样品,试验一下才行,白玉琼自然没有意见,当即就叫了手底下的师傅,现场雕刻。   手很巧,也很稳,祁秋年心里定下了大半,看样品,还得等一会儿,又聊起了别的。   这常用字,到底是刻大多数理解中的常用字三千五,还是少数理解的五千字?   祁秋年不差钱儿,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免得以后差了什么字,还得来补充。   过了没一会儿,雕刻师傅手里就做出几个不同料子的刻字小方块。   祁秋年调侃,“是有些像印章了。”   晏云澈这边却在感慨,“确实是,如同印章一般,就能提高印刷效率,这么简单的事情,从前却无人尝试。”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件物品的进化,进步,他都需要一个契机的,或许现在民间也有了类似的印刷,或者某某人心中已经有了这类的想法。”   只是迫于身份,或者金钱,甚至是别的原因,得不到推广应用罢了。   晏云澈也明白这个道理。   祁秋年挨个试验了一下几块石料小方块,拓印在纸上确实有些区别,手感也不同。   对他来说,这活字印刷原料的选择,首要第一点是耐用且还用,而不是名贵。   稍微和晏云澈商讨了一下,定了一种白玉做原材料,价格适中。   白玉琼都一一地记录下来,又商讨了一些别的细节,约定好了取货时间,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告别了白玉琼。   不过他们也没回府,反而是驾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工厂。   出城的时候,见着城外空旷的一片,祁秋年不免感慨了两句,“冬日的时候,这里还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晏云澈当然知道他不是在感慨城外冷清,是在感慨那些返乡的百姓,现如今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他们应当都到北方安顿下来了。”   祁秋年略微颔首,“前几日大司农老孙给我来了信,已经到肃北州府了,粮种也在育种,要准备种下了,他来信问我,曲猿犁能不能推广出去。”   他当然是乐意的,这种农用器具,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拿来做生意。   从前老是看古装剧,却不知道来了古代,才知底层百姓的疾苦。   能让他们轻松一些,祁秋年也觉得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晏云澈:“侯爷善举,定当百世无忧。”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从前求西藏旅游的时候,听闻过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的区别,汉传佛教求今生,藏传佛教求来世,如今的大晋佛教,倒是有些将两个种类综合了一下的感觉。   他笑着,“那就借佛子大人的吉言了。”   工厂里正热火朝天地赶工。   玻璃厂房这边,更是忙碌得不行。   有小管事儿瞧见他俩,赶紧上前过来行礼问安。   祁秋年摆了摆手,“在厂里就不用这么结束了,老余呢?”他问。   那小管事儿笑着说,“今日造纸作坊那边说是把那什么钢笔还是什么笔给研究出来了,这会儿闲着的大伙儿都过去看热闹了呢,余主管也过去了。”   祁秋年也眼前一亮。   铅笔是很早之前就做出来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上市销售罢了。   但钢笔,对这个时代工艺技术的限制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了,他也只是让蔡漾得空的时候多研究研究。   他这段时间没来,没想到蔡漾那边居然不声不响地把钢笔给弄出来了。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晏云澈好奇“钢笔是什么笔?”   大晋如今已经有锻造钢铁的工艺,只不过技术还很差,没到百炼钢的地步,更是比不上后世,除了军营,百姓几乎是见不到钢这种金属的。   所以大多数人对钢铁都只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包括晏云澈也一样的。   用刚做的笔?光是联想一下就知道有多么坚硬。   如此坚硬,又该要如何书写?   祁秋年笑得很神秘,“你跟着我去看了就知道了,往后有了这钢笔,出门就不用笔墨纸砚的带上一堆了,一支钢笔再来一个小本,想要书写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开笔帽进行记录。”   晏云澈的好奇心也被他勾起来了。   造纸厂外头乌泱泱的,围了一大帮人。   “嚯!是真的能写字。”   “就是这笔是硬的,咋看起来跟从前的笔不一样呢?”   “你懂什么,这是小侯爷让研究的,说不准又是海外的好东西。”   “就是这写出来的字儿也不太一样啊。”   “唉~我觉得这钢笔挺好,写出来的字儿这么一小个一小个的,以后书写用纸都能节省不少了。”   “那确实,常听人家说的什么簪花小楷,你小楷再小也没这钢笔写的字儿小啊。”   ……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直到有人眼尖地看到了祁秋年和晏云澈,立马回过神,赶紧给两人行礼问安。   祁秋年抬手叫他们免礼。   那边儿被人群围住的蔡漾也赶紧小跑了过来,眉目里都是喜色。   “侯爷,我可算不负侯爷的嘱托,将这钢笔给造出来了。”   他说着,还挠了挠脑袋,“不过这钢笔里头的一些配件,还是我去请教了元杉和墨迹,最后才得以成功的。”   元杉和墨迹都是跟他同一批次进府的能人异士,也都是晏云澈带来的。   蔡漾此举,不算是为了给元杉和墨迹邀功,却也不想独自拦下功劳。   祁秋年很满意这样的聪明人。   蔡漾将他手里的钢笔递交到祁秋年面前,“侯爷不妨试一试,看我做出来的这支钢笔,与您之前描述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祁秋年倒也没拒绝,执笔的时候带着几分从容和怀念。   执笔写字,行云流水,又带着几分潇洒,再一看纸上的字迹。   铁画银钩,用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似乎是恰到好处。   晏云澈也来看了一眼,他平日里也没少见过祁秋年写字。   也不是没见他用过别的笔,但多数都还是用常见的毛笔字。   不说写的字有多烂或者多好,摸着良心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而今天这钢笔写出来的字,居然隐隐有一种风骨在里面。   晏云澈他哪里知道,祁秋年的毛笔字还是他上辈子那几年,闲来无事练出来的,能写得个像模像样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钢笔字,嚯~那小时候练的字帖堆起来起码有几米高。   要是再写不出来点儿风骨,他爸妈那时候就该奖励他一顿竹笋炒肉丝了。   祁秋年写了几个字儿,带着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笔杆比后世的要粗壮一些,钢笔的笔尖也有些粗糙。   书写的手感虽然还是比不上后世钢笔那么的流畅,但现在能做成这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蔡漾又在一旁介绍,“这里面的墨囊吸宝墨水。大约能写两三千字左右。”   后世的钢笔,吸满墨汁,写个万儿八千字不是问题,这现在还是差了些,不过比起毛笔那要优秀太多了。   而且更加便利。   那些微不足道,后期还能改进的缺点,目前可以忽略不计了,总体来说,祁秋年还是很满意的。   他问蔡漾,“如今这钢笔做出来几支?”   蔡漾回答说,“现目前就做了十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十支钢笔都给呈交了上来。   祁秋年只拿了三支,剩下的七支,他都准备赏赐给最近有功劳的员工。   总共七个人,老余和蔡漾都在其中,其他不在这里的,都让人送去了。   得到赏赐的人都高兴得不行,其他没得到赏赐的围观员工,心中也没有不服气。   侯爷向来赏罚分明的。   只是有人也想要,心急的问了一醉,“侯爷,这钢笔什么时候能卖?”   只要不是太贵,他们也能省点钱去买一只,不少人都是这种想法。   这钢笔实在是太方便了,特别是这里头的那些技术工,偶尔需要记录一点东西,还得先磨墨。   这问题就要问蔡漾了。   蔡漾道:“现在这十支都是样品,其他的零件也在加紧生产中,应该不出十日就能上市销售了。”   只不过前期可能数量不会太多,估计得限购,属实是笔尖不好锻造,影响生产效率。   至于这价格,蔡漾的目光又落到了祁秋年的身上,毕竟祁秋年才是老板,他把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交上去。   “侯爷,钢笔的成本基本上就是这些。”   钢笔大部分的零件都是用木质的,除了内核和笔尖是用的钢,而且这是轻钢,除了打造起来麻烦之外,用量并不多,根本没多少消耗,再加上人工等成本,总的成本价大约在六两银子左右。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上市前一个月就卖八两银子吧,一月之后恢复正价,卖十两银子,日后若是有人来批发,也卖八两银子。”   顿了顿,他又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员工,“员工内部价就六两半银子吧。”   蔡漾直呼侯爷心善,“侯爷几乎是成本价给大家伙儿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员工们也不是傻子,跟着侯爷吃香喝辣,工钱高,福利待遇又好,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家。   巴不得主家能红红火火长长久久,让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来工厂里上工。   不少见过世面的员工心里也感慨,这技术,若是落到其他权贵世家手里,这钢笔不说千两银子,最起码要卖百两银子一支了。   否则都配不上他们的高贵。   还是他们的小侯爷好啊,都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能用得起。   钢笔欣赏完了之后,祁秋年又问起了其他的进度。   十二花神和梅兰竹菊的花签纸呢?   当初想做这些,原本是想要挤压陈氏造纸坊,压低市面纸张价格,顺便能让那些见不得女孩儿上学堂的傻逼酸腐闭嘴的。   如今陈氏现在已经倒台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复兴,至少在京城里是不可能了,而纸张的价格,这自是不用多说。   至于傻逼老酸腐,也不敢用着他那便宜又好用的珠玉纸还背地里骂人了。   所以前段时间也就没急着生产这些花签纸。   如今他有了新的打算,要联合其他书画坊推广活字印刷,这花签纸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个,蔡漾就更高兴了。   “侯爷,您不妨跟我来看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花签纸?”   前几日,是做出来一些,但目前还只能说是实验品,所以还没报到祁秋年那边去。   祁秋年翻看了一下,手感顺滑,外观更是漂亮,这蔡漾甚至还给纸张染了一点颜色。   有些是晕染的,有些是整篇染的,不是那种厚重的色彩,是烟雾缥缈的淡色。   比如说这荷花纸,晕染出来的那一抹薄粉,像是姑娘家的腮红,另外一种桃花纸,则是通篇透着微粉……   每一种花签纸的角落,都有他们相对应的花朵。   不说是那些书生小姐们是否会喜欢了,祁秋年他自己看了都很喜欢。   果然,还是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他们只是落后,不是没有脑子。   如今有他这一颗砸到头顶的苹果,那智慧不就开始野蛮生长了吗?   蔡漾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忐忑。   “侯爷,这花签纸若只是写字,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作画的话,似乎会有晕染沁色的情况。”   祁秋年也试用了一下,确实还存在这个问题。   “还得要再改进改进,尽快,多实验几次。”   蔡漾听令,完全不敢马虎,“是,侯爷,今日我又有了一些思路,最多再给我十日,不,给我五日就够了,定然把那完美的花签纸做出来。”   祁秋年倒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就行了,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能绘画,只能用来写字,售卖的时候提前跟顾客说清楚就好,这纸张做得漂亮,稍微有那么一点瑕疵,想必顾客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还能搞一出噱头,就说这是信件专用纸。   什么信件?君子之交,可以用梅兰竹菊的花签纸通信,手帕之交,可以用紫薇,兰花等等。   情人之间,桃花,芍药,都是不错的选择。   蔡漾再次在心里偷偷地感慨,侯爷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祁秋年拿了一整套的花签纸样品,刚走出厂房,他反手就把梅兰竹菊塞给了晏云澈。   祁秋年笑着调侃,“这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感觉跟佛子大人很配。”   晏云澈无奈地笑着,却也没拒绝,这一套纸确实很漂亮。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祁秋年手里的钢笔上。   祁秋年会心一笑,又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一支我准备留给自己做纪念,另外一支,我准备下次张莫进京的时候,让他给建渝州府的苏寻安送过去,这还有一支呢,佛子大人认为我该留给谁?”   晏云澈假装看不懂他的促狭,反而挑着眉头,调侃回去,“这钢笔新鲜,想必陛下还没用过吧。”   祁秋年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旋即他又无奈地看着晏云澈,“算了,你赢了。”   陛下的钢笔不着急,即便是要送给陛下的钢笔,至少搞个金银玉器的笔杆子吧。   这木杆子,送进去也不像话。   不过晏云澈还真是提醒他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可都别忘了给宫里送进去。   老皇帝这人,咋说呢,有着上位者的通病,敏感多疑,识人无数,喜欢掌控他人,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不错了。   最起码,他到目前为止对老皇帝提过的要求,老皇帝都没有反对过,而他做了什么成就,老皇帝也给了他奖赏。   如今,他在京城里,即便是爵位不高,其他人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他在心中叹息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   还是佛子大人好啊。   想到这,他又反手把一支钢笔塞给了晏云澈,“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佛子大人的。”   晏云澈收下,却又挑眉,“过两日就是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祁秋年:“……”糟糕,又把小承安给忘了。   晏云澈笑他,“左右不过是几日就能上市销售了。”到时候再给小承安送,小承安也不是小气的人。   祁秋年算是听出来了,这佛子大人拿他开涮呢。   一个气不过,扑过去就掐着晏云澈的肩膀使劲晃荡,“让你逗我,让你逗我。”   晏云澈被他晃了个头昏脑涨,却不由得笑出声。   笑声如清风朗月。   祁秋年的动作却是顿住了,他是早知晓晏云澈笑起来好看的,笑声也好听。   只不过寻常晏云澈都是面带着浅笑,难得见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   细想之下,晏云澈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身为佛子,身为七皇子,身份要他不食人间烟火,要他沉稳大气。   祁秋年收回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然后颇为不自然地说道:“佛子大人,你还是少开我玩笑,下次我可就掐脖子了。”   晏云澈回之一笑,“不是侯爷先同我玩笑的?”   祁秋年卡壳儿,嘿,这人也是个腹黑的。   他面无表情,“佛子大人,你是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记仇呢?”   晏云澈:“侯爷此刻记得贫僧是出家人了?”从前在心里不正经的时候,有哪一刻记得他是和尚了?   祁秋年心头一梗,因为晏云澈一直都是以平等的关系跟他相处,也没有时常在他面前念经,故而是经常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和尚。   不过不管晏云澈是和尚,还是皇子,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算算时间,佛子大人要还俗了吧?”   晏云澈略微颔首,也不多说,祁秋年也不多问了。   没两日,就是晏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这还是大晋这一辈第一位不到十五岁就出宫立府的皇子,乔迁之喜盛况空前,几乎整个京城有品级的权贵都带着厚礼来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位十三皇子是陛下的幼子,自幼受宠,虽是无缘皇位,但日后不管是哪个皇子做了皇帝,这位十三皇子只要不是谋逆,那都轻易动不得。   未来的荣华富贵,那是能想象到的。   更别提,他还有佛子这个未来国师,还有战国公这个靠山,抛开帝位来说的话,这位十三皇子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这不,刚到吉时,皇帝,皇后,以及潇妃娘娘都亲自过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位老妇人,应当是战国公老夫人了。   十三皇子府就在祁秋年隔壁,准确来说,是右边的隔壁,左边是晏云澈的极乐苑。   祁秋年没挤着人最多的时候过去,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带着自己的礼物上门。   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两句:“这府邸,装饰得比人家成婚还热闹。”   进了门,他也不得不感慨,承安不愧是最受宠的皇子,从老皇帝赐下府邸,到今日,也没多久的时间,这府邸都几乎已经焕然一新了。   门窗屏风,更是去他的玻璃专卖店定制的。   小太监一路带着祁秋年去了正厅,这时候老皇帝和皇后,以及潇妃娘娘和战国公老夫人都没走,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老皇帝笑着让他不要多礼,“祁侯今日是来晚了啊。”   本就免了祁秋年的跪礼,祁秋年要是再不识好歹,难免被御史台弹劾了,所以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礼。   老皇帝暗暗点头,这祁秋年从来都不是个蠢人。   祁秋年刚直起身,小承安就赶紧走了过来,“祁哥,怎么这么晚才来?”   祁秋年笑着,送上自己的礼物,“这不是给小殿下选礼物去了,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辰,恭贺小殿下乔迁大喜。”   小承安今日也换了一身沉稳的打扮,毕竟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大人了,脸上的小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   只不过一到祁秋年面前,还是原形毕露,“祁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开不开心?”   祁秋年笑着,“臣左边是佛子大人,右边是小殿下,我们仨还真是做了邻居。日后赏花看雪,正好我们三人做个伴儿。”   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一天一语成谶,并且那时候的他无比想要把这锃亮的电灯泡给赶出侯府。   晏承安恍若未觉,“对了,祁哥,你今天送我什么了?”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应该还算新鲜。”   小承安喜不自胜。   在这个时代,没有说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的,那也太失礼了,所以小承安再怎么期待也只能等宾客离开之后才能去拆礼物。   不过老皇帝在这里,还挺好奇,“这里没有外人,祁侯若是不介意,不妨让小十三拆开,让朕与诸位都涨涨见识。”   老皇帝都发话了,祁秋年自然只能说好。   晏承安亲自拆开了包装,是一支黑色的笔。   “祁哥,这莫非就是之前听兄长说的钢笔?”   祁秋年摇摇头,“那钢笔不日就要上市销售了,不过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如何能作为礼物?”   老皇帝也有所听闻,“那钢笔,改日给朕也送几支进来。”   祁秋年偷偷一脸黑线,“陛下,您的钢笔已经在特殊订制了,明后日应该就能给您送进宫了。”   老皇帝一听是特殊定制,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代表祁秋年这个臣子是念着他的。   还是来看这礼物吧。   祁秋年将那一支黑笔拿在手中,按下一个按钮,“小殿下,不妨对着这支笔说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承安的身上,不知道怎么的,小承安突然紧张起来了,想了想,四平八稳地背了段诗词。   十岁少年独有的嗓音,不算悦耳,却也清脆,众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背完,然后把目光投向祁秋年。   紧接着,祁秋年又在那支黑色的笔上按了两下。   下一刻众人都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他们居然在那支笔里听见了小殿下方才背诗的声音,还十分地清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支笔怎么会发出声音呢?莫不是什么怪物?”   “不不不,这肯定是侯爷从海外带回来的新奇物件。”   大臣小厮,太监丫鬟们,都捂着嘴,议论纷纷,这物件实在是太新奇了。   就连老皇帝眼神中也难掩惊诧,“祁侯爷,这支笔?”   祁秋年笑着解释道:“这并非是什么妖物,这只是一支录音笔而已,只是通过一种手段,将人的声音刻录进这支笔里,可以随时进行回放。”   小承安的眼睛都亮了,今天收到这么多礼物,还是祁哥的礼物最特别,他敢肯定,这支录音笔,定然是大晋的独一份儿了,就连他父皇都没有呢。   老皇帝也很感兴趣,只不过这录音笔是他的臣子送给他儿子的,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夺了去,只好把目光落在了罪魁祸首祁秋年的身上。   那潜台词似乎在说,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往宫里送?   祁秋年背脊一身冷汗,却又十分无语,这也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情,不过一个小物件罢了。   他想了想,“陛下,若是让臣做出这一模一样的录音笔,暂时或许还达不到,不过是让臣做一个留声机,应当是可以试试看的。”   这留声机,顾名思义,就是把声音保留下来,那听起来跟着录音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老皇帝大手一挥,“祁侯尽管去研究,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找内务府讨要。”   祁秋年还能说什么?只能谨遵圣旨了。   他手底下现在还有这么多事儿呢,结果又突然间让他研究留声机,祁秋年偷偷把老皇帝骂得不轻。   不过在留声机确实不难,原理很简单,初中的知识了。   难的是要如何在有限的技术和材料里,把这声音录得清新。   祁秋年回府,当天就派人打造了一批需要用到的材料以及零件,稍微略微组装一下,像模像样的一个大喇叭。   “佛子大人先试试看?”祁秋年指着大喇叭,“朝着这里面说话就可以。”   晏云澈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朝着大喇叭念了一段经文。   然后祁秋年再扭动把手,留声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晏云澈直言道:“不如小承安的录音笔那么清晰。”   若是把这玩意儿送去给陛下,怕是要被治一个不敬之罪了。   比起小巧的录音笔,这留声机显得笨拙还不说,录下来的声音也不够清晰。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这留声机的技术比起录音机的技术,那可是差得太远了,还得改进改进。”   反正老皇帝也没指望着他三五日就能把东西做出来,还有的是时间。   原理没有问题,但如何要把声音变得清晰,那就只能从材质上下手了,于是他又几道命令吩咐下去,还去找老皇帝要了不少东西,让老皇帝知道他在努力研究,没有闲着。   材料收集还需要一点时间,祁秋年也没那么急切,转而,他又办起了正事儿。   十二花神的花签纸,终于在蔡漾的反复试验下成功了。   哪怕是画画,也不会有晕染沁墨的缺点了。   而前段时间其晏云澈那也没闲着。   祁秋年拜托他帮忙查一下京城那些书画舫背后的老板是谁。   自从晏云澈能三天就把一个暗卫的底细摸清楚,他就知道这种暗查的事情拜托晏云澈肯定没有问题。   晏云澈从中选了几家出来,都是属于家室背景比较干净的那种。   和这样的人合作,也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确定好了人选,祁秋年便写了请帖,把他们约在了食之禅。   那些书花坊的老板收到祁秋年的请帖,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侯爷又想做什么了。   不过他们一想到与侯爷交好的王家布庄的老板王程,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们也难免心中激动。   难不成是侯爷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潜力,要带着他们发财了?   于是乎,这些老板,一个个地都抱着激动的心情,带上厚礼去了食之禅,店小二引路,结果一开门才发现半个京城书画坊的老板都到了。   书画坊的老板们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坐下来寒暄。   都不知道这小侯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秋年也没让他们多等,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才敲门走进了包间。   书画坊的老板们赶紧起身行礼,不管他们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权势或者什么官职,至少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老板。   见到侯爷,是理所应当地是要行礼的。   祁秋年还真就稳稳的受了他们一拜,有时候确实要拿出他一个侯爷的威严才行,要不然都得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其中一位年轻的老板,行过礼却直接就问了,“侯爷,此次把我等召集到此处,是有何贵干?”   有人猜测,莫非是珠玉纸?侯爷愿意让他们涨价售卖了?   毕竟小侯爷的小铺子每日是限购的,他们即便是涨价到三百文钱,应该也是卖得出去的。   祁秋年让他们先坐,然后又让小厮给他们呈上了一份礼盒。   “诸位老板不妨打开礼盒先看看,咱们再来谈这笔生意做不做的,要如何做这笔生意?”   他这么说的话,这些老板顿时都放松了,不就是做生意嘛。那自然是可以商量的。   都知道这侯爷会做生意呢。他们要是能跟着侯爷分一杯羹,那也是不错的。   于是众人便打开了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本小书册,小书册他们没先翻看,眼神已经完全被旁边的彩色纸张吸引住了。   当即就有人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纸?这纸上居然有花树,这还能写字吗?这还能用来拓印书籍吗?”   在座的老板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如果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纸张只能用来看,不能书写作画,那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祁秋年面带笑意,“诸位不妨再看看旁边的小书册。”   书册里印的是诗集,而这本书册用的纸张,便是那十二花神的花签纸。   字体是用最常见的馆阁体。也无什么风骨,都四平八稳的。   邻近的老板也互相看了看彼此的小册子,都是同样的字迹,彼此又对视一眼,这是拓印下来的,不是手抄的。   这小侯爷还真是大方,为了一本小书册子,居然还做了这么多的雕版。   祁秋年把看着他们的反应,但笑不语。   有聪明的就先起身了,“侯爷,不知这彩色的花纸。叫什么名字?又要如何售卖?还有这诗集,侯爷又是如何打算,是否要让我等运到各个州府寄卖?侯爷不妨直说。”   看出来了,这是个急性子的生意人。   祁秋年也不再卖关子,“本侯爷这里有一套印刷术,能将如今的雕版印刷的效率提高数十倍不止,诸位老板是否感兴趣?”   这当然感兴趣了!!!   除了常见流传度较广的书籍有雕版之外,其他的书籍多为是雇人抄写。   而如今愿意接抄书工作的读书人不多了,价格也是越来越高,若是出价低了,根本没有读书人愿意来抄了。   这抄书赚钱,在不少人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毕竟大多数都是抄写一些话本子。   可偏偏这些话本子又有市场,特别是那些闺中的小姐,最是喜欢打发丫鬟偷偷俩买各种男主情深似海,一生只忠于一人的话本子了。   而那些书生,又特别喜欢狐狸精怪这一类的艳情话本子。   抄书的费用变高了,那他们的书籍的售价那自然就水涨船高,一本话本子,字数两三万字的,都要买到五两银子左右了,字数多的,那更是不用提。   再得加上写书人的稿费,抄写费用,那价格属实的降不下来。   有聪明的,似乎已经理解到了祁秋年的用意。   这侯爷之前特意把纸张的价格压到如今这么低,莫不是又想把书籍的价格压一压?   有人琢磨着,如果真的能将印刷的效率提高十倍,那相当于降低了成本,成本没那么高,书籍的价格往下跌一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跌的这个范围能在他们承受之中,就当是买了这侯爷的印刷术了。   祁秋年不急,“这诗集,是先前春闱的时候,本侯答应过那些读书人的,如今春闱过去许久了,本侯也应该兑现了,方才那位老板说得没错,本侯确实是需要你们将诗集放在各个州府的分店售卖。”   他想要把诗集流传得更广,这诗集的价格就不能定得太贵。   “这诗集,分了两个种类,一类是你们今日看到的,用这花签纸印刷出来的精装版,价格自然贵一些,一套诗集总共六本,总共卖十两银子。”   书画坊的老板们捋着胡子,六本诗集,只卖十两银子,还是用这精美的花签纸,那还不得被读书人抢爆了?   “精装版都只卖十两银子,那普通版呢?”   “是个聪明的。”祁秋年适当夸奖了几句,“普通版也是六本,一套只卖一两银子。”   书画坊老板们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目前的经验来说,这完全就是亏本的生意啊。   那个能提高效率的印刷术,如今就像是一支胡萝卜似的钓着他们。   有人又问了,“不知侯爷是打算给我们的批发价是多少?”   只要能得到这印刷术,即便是分文不赚,他们也是乐意的,大不了到时候少进一点货。   祁秋年笑得奸诈,“谁说是本侯批发给你们?这全国大大小小的州府几十个,本侯的印刷术即便是再怎么高效率,也不可能顾及到全国去。”   “那侯爷的意思是?”有人有了不祥的预感。   “侯爷不妨直说,这做买卖,谈生意,谈得拢的就谈,谈不拢的,那就下回再合作。”   祁秋年笑着,“本侯愿意免费教大家这提高效率的印刷方法,但需要你们学成之后,免费复印至少一万套诗集出去售卖。”   嘶~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套诗集一两银子,一万套,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那印刷术值不值得他们去亏本卖这一万两银子,是最重要的问题。   祁秋年继续说,“这一万册,精装版不能少于三千,用的花签纸……”   他笑着看着面前的老板们,“这花签纸,全国目前就我一家在售卖。” 第56章 计策   大家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这侯爷,还真是比他们会做生意。   “不知这花签纸作价几何?”   祁秋年笑着,“自然是大众都能接受的价格,诸位也知道,本侯的小纸铺,先前都是做的低价书写用纸,即便是这十二花神纸上市,价格也不会太离谱。”   当然了,如果陈氏没倒台,他还是愿意卖贵点,然后以质量与噱头去挤压陈氏的。   但这不是陈氏已经倒台了,那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毕竟在祁秋年看来,无论是什么书写用纸,都应该是日常用品,不应该变成奢侈品。   当然了,这十二花神确实是独一份,再便宜也不可能几百文钱一刀,有人猜测,应该是一套一套的卖?或者说是一张一张的卖。   这人还是很聪明的,祁秋年确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既然这花签纸不贵,那么印刷成本也降低了。   不过有人却发现了华点,他思忖着开口,“侯爷,这让我等免费复印一万套诗集,我等确实有这个财力,也不算是大问题,只是这诗集卖出去的钱又当如何划分?”   如果只是让他们复印,然后放在他们的铺子里自己卖,如果拥有侯爷说的高效率的印刷方式,那相当于只是做了侯爷这一套诗集的这一笔生意罢了。   或者说,他们只是帮助侯爷推广这诗集的一个桥梁?   印刷提高效率降低,不管是价格十两银子一套或是一两银子一套,再加上人工,纸墨,虽然赚不到大钱,但应当是不会亏本的。   只怕侯爷没有这么轻易地将提高效率的印刷方式免费教给他们,必然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从始至终,他们可都没有怀疑过侯爷口中那提高印刷效率的真实性。   都是在京城做生意的,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呢。   其中就有人跟王家布庄的王程很熟,来应约之前,他还特意去找过王程取经,王程当时大手一挥,让他放心大胆地跟着侯爷干,绝对不会吃亏。   他原想说王程太过于信任这外来的侯爷了,但再一细想,那纺织机,几乎集结了全国布庄,如今全国大部分的布庄,都以王氏马首是瞻,如今王程在布料商人中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还有已经上市缝纫机。   纺织机不对外销售,他们虽然知道能提高纺织效率,但没见识过,不过缝纫机就不一样了。   想起去年那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全民抗灾活动,王程就搬了两台缝纫机过去,嚯,那效率简直了。   后来上市销售,因为数量有限,根本就没有过多的宣传,不过他们做生意的,消息自然要灵通一些,那是有钱人家里的夫人小姐,谁不吵着要买一台呢?   可见侯爷的手段以及手里掌握技术,绝对不是虚假的。   还有侯爷这食之禅,每次做活动的时候,送的代金券,还有拍照印的照片,那应当也是印刷术的一种,只是他们不得其法而已。   所以有这么多例子在前,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怀疑侯爷口中那提高效率的印刷术的真实性。   祁秋年静静地看着他们偷摸打着小算盘,“卖诗集的钱,这归属问题先不谈,本侯今日只会选十个名额出来,方才也说了,是至少一万册,精装版不少于三千册,这只是个基础。”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这小侯爷啥意思?   他们京城一半的书画坊老板都来了,却只选十个出来?   意思就是说,只有十家商户能得到那高效率的印刷术?   这不得了。   原本就是同行见面三分眼红,今日这还成了竞争对手。   都想要这提高效率的印刷术。   祁秋年慢条斯理地,“但是,本侯不禁止诸位将这印刷术再卖出去。”   他们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这不是向来都是独家生意最赚钱吗?   他们刚才还有些财力丰厚的在窃喜呢,如果他们能成为那十分之一,不说是免费送一万套诗集给侯爷了,两万套都行了。   可是现在侯爷又说不禁止他们将这印刷术给卖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   没见过像祁秋年这么做生意的,可偏偏人家的生意就是做得好,就是比他们会赚钱。   祁秋年注意到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书画坊老板,他一直坐在角落,脸上除了思考之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参与过其他书画坊老板之间的讨论。   那老头感受到祁秋年的目光,叹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也好让我等有个心理准备。”   不怪祁秋年说的话他们听不懂,实在是这侯爷从前做生意的套路,他们都没见识过,说不定这又是什么他们没见过的新套路呢?   这老头这一说完话,有几个其他书画坊的老板都颇为信服的模样,看来这老头子在京城书画坊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看气质,以前也该是个读书人。   祁秋年站起身,“行了,本侯也不与诸位卖关子了,这印刷术的技术,本侯只教给十个人,但是你们可以再把这技术卖出去。这意思就是说,无论你们花了多少钱在本侯这里买这门技术,你们都可以再卖给其他的小作坊将钱给赚回来。”   他的话,的让众人不由的嘶了一声,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老头倒是明白了什么,“侯爷是否是想让我等推广这门先进的印刷术?”   祁秋年赞赏地看了那老头一眼,“确实是如此,看着在座的诸位书画坊老板,本侯也相信你们也见识过普通人想要读书识字的困难,我等虽然是生意人,却也不是无良的黑心商家。”   那些黑心商家,今天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到他这里来。   祁秋年说得大义凛然,在座的老板不由得都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确实是,经常听人骂他们这些商人唯利是图,满身铜臭气,可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商户其实也做过不少好事呢?   如果赚不到钱,口袋里没有银子,又拿什么去做好事情呢?   他们心中也有一个想法,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侯爷必然是筛选过了。   今日能来这里的,有的家资丰厚,有的却是守着一间书铺子,养活一家老小。   若是像侯爷说的那般,所有的商铺都要至少复印一万套诗集的话,必然是会有几家铺子的老板拿不出这个资金的。   故而,侯爷才会想着,只将这门技术交给十家书画坊,他们再去贩卖这门技术。   那老头子又站起来问,“那么,侯爷,您还没告诉我们这卖诗集的成本,我们出了钱,但赚的钱呢?”   听侯爷的意思,侯爷似乎也没有想要这笔钱的意思。   总不能真是让他们自己印刷,自己卖,还能让他们小赚一笔吧?   祁秋年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些诗集,非是出自我本人之手,自然不该以这些前人的诗集去盈利,所以诸位卖诗集的钱,本侯只收取一成,权当做是这本侯的辛苦费了,剩余的九成。”   他看着在座的老板们,眼神锐利。   “本侯希望大家可以将这笔钱捐献出来,或是修桥铺路,或是修缮慈幼堂,总之,其他善事也都可行。”   “这,这,侯爷。”   书画坊的老板们都傻了。   按照最基础的一万套诗集,其中三千套精装版,成本暂时按照八两银子和八百文钱计算,那就是三万五千六百两银子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即便是把诗集全部卖出去,还能赚两成,分给侯爷一成,剩下的那一成,成本里扣一扣,那也要掏出去不少的钱啊。   而且侯爷说的是一万套起步。   这......?   他们是越听越糊涂了。   祁秋年在心底啧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他只想教给十个人,主要是这十万套诗集,应该能满足全国学子的需求了。   实在是读书人太少了。   而活字印刷,又必须要推广出去,只能玩一玩脑子了。   “印刷术的技术,本侯爷只教给十位老板,但本侯爷不干涉你们卖多少钱,你们只卖百两银子也好,卖十万两银子也罢,能卖出去多少,那都是你们的本事。”   有的人眼前一亮,全国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书画坊。   只要能抢占先机,凑到足够的人数,哪怕是一家只卖五百两银子,他们也能把成本赚回来的。   祁秋年继续说,“但本侯爷有一个要求,你们无论卖给谁,以后他书画坊里的书籍,至少要降价三成,特别是科举用书,以及各种民生辅助工具书。”   顿了顿,“若是话本子……这个不作强行的降价要求。”   老板们摸着良心说,祁小侯爷还是不够黑心啊。   若是能提高印刷效率,印刷出来的书籍数量定然比从前高出许多。   但是读书人,暂时也就是只有那些,若是不降价,那些书都得在库房里吃灰。   关于这一点,他们之前就想到了,这新的印刷术,提高了印刷效率,降价是必然的过程。   而书本降了价,日后就会有更多的读书人,特别是现在,纸张的价格也降下来了,读书人越多,那他们书画坊的生意岂不是就越好吗?   无非是暂时少赚一些而已,他们都能接受。   这时候有人就起来问了侯爷,“这十位幸运儿,究竟如何选择?”   祁秋年笑着,“这十位先驱者,就由诸位来竞拍吧,一万套诗集起拍,封顶两万套,超出两万套就作废。不过,本侯希望诸位暗拍,把自己意向的诗集印刷数量写在纸上,届时让店小二交给本侯爷就够了。”   然后选取愿意印刷最多的十位胜出。   他这个有点意思呀,这竞拍从来都是价格越高越好,那么,今天用印刷诗集的数量来竞拍,那自然也应该是越高越好,可偏偏小侯爷又定了一个上限,不能超过两万套。   有人就说了,“如果选中的商户都只印刷一万套,那么总共只有十万套,销往全国肯定是不太够的,再多一些应当也能卖得出去。”   毕竟这些诗集,确实是精彩,就连他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得不拜倒在诗仙诗圣的脚下。   不缺钱的那些,基本上都应该是买一套精装版放家里收藏,普通版用于日常翻看阅读。   但,若是变成二十万册,或者是更多,那销售起来就会有一些困难了,当然,这诗集定然还是能全部卖出去的,只不过会暂时积压一些库存罢了。   祁秋年又道:“为了公平起见,资金不足的可以三两家集合在一起竞拍,以你们的总数为主,但本侯爷只教给一个人,比如你们三个人作伴一起竞拍,选择一个人出来向本侯学习,学完了这个人再回去教另外两个人。”   他这个话,让不少家底比较薄的都松了口气,纷纷去找自己相熟的老板,虽说同行见面三分眼红,这时候也不得不彼此寻求合作了。   都想抢占这个先机。   毕竟那上万套诗集卖出去,他们分文不赚,靠着卖技术就赚回本了。   祁秋年见解释的差不多了,也就离开了雅间儿,去了另外一头。   晏云澈在等着,“如何了?”   祁秋年自信张扬地笑着,“当然是解决了,现在就看他们的诚意了。”   晏云澈也笑着,“让他们把钱捐献出去修桥铺路,这一点必然得和当地的官员有所牵扯,此事要慎重。”   祁秋年也明白,自古官商勾结,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想了想,“晚些时间,等这些人竞拍结束,确定好了人数之后,我进宫去求皇上给个恩典吧。”   前些日子,他刚把水泥的配方上交了,这土水泥的煅烧极其简单,通过实验,证实了他坚不可摧,并且水火不侵。   老皇帝很满意,除了要修筑城墙之外,正想着用这些水泥改善一下官道的路况呢。   想要富,先修路嘛,古代人也懂得这个道理。   如今这些商人不就是冤大头吗?啊,不是不是,不能这么说。   如今这些商人,在他这里买了印刷术,本就是要捐钱修路的,与其去捐钱去修那些城镇里的道路,还不如一起捐钱,将大晋的官道修一修。   如果官道修好了,路上平坦了,那他们做生意来往运送货物,那不是也方便一些吗?   他去求陛下给个恩典,哪些人出了钱,都立个功德碑在路边。   嘿,还真别说,这功德杯对古代人来说还真挺好使。   毕竟这是流传千古的大好事儿啊。   这水泥路修好,如今也没有重型车辆,只有正常的马车和行人通行。   使用了上百年,完全不成问题。   将美名传扬百年,那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带着浅笑,“侯爷还真是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祁秋年的脸上却带着一点嫌弃,“谁让你们这官道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你都不知道,我当初从南安县一路奔波上京,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吗?”   即便是他的马车做过减震设计,内部还做了特殊设计,已经比寻常的马车舒适太多了。   但是依然颠簸得不行啊。   起初他这身体刚重生就开始奔波,还没适应情况,那颠簸得他都想吐。   很快,那边店小二通知,那些老板们已经写下了竞拍的数量。   祁秋年让他把这些老板竞拍写下的纸条给他拿过来。   他略微看了一下。   家底丰厚的,基本上都是直接填了两万套,也就是六千套精装版,一万四千套普通版。   其他的几乎都在一万六七左右。   说好选十家,那就只选十家,不过还是有聪明人的。   “晏云澈,你看这里,这六个商户也不笨嘛,他们三个人为一组,分了两组竞拍,也是填了一万八千套,算下来,平均每个人只需要出资刊印六千套就够了。”   他也把纸条交给晏云澈,“你帮我看看,反正人都是你选出来的,这些人应该没有问题吧,他们背后的人,之后不会从中作梗吧?”   晏云澈略微颔首,“侯爷只管放心。”   如今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做生意的,背后若是没点靠山那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祁秋年他自己也一样,当初来到京城,初来乍到,没有靠山,连商铺都买不到。   今天这商铺老板亦然。   只不过晏云澈早就调查过了,这些人的背后势力,人品都算还不错的。   最起码都和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没有任何的牵扯,也没有和其他皇子有牵扯。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祁秋年,“我再过去一趟,把人选定下来。”   祁秋年再次回到了包间,手里拿着那十位竞选人的名单。   “诸位,人选已经出来了。”祁秋年也不作玄虚了,直接点了那十个中标的商户的名字。   “诸位老板,明日就来我府上学习的新的印刷术吧。”   被点到姓名的都高兴得不行,他们抢占了这个先机,今日就回去通知各个州府,让州府的负责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那他们自然就不缺买家了。   其中一位老板站起来:“侯爷,我等是否要带印刷工人一同过去?”   从前的印刷术都只有雕版印刷,他们也知道原理,但没几个人上手试过的。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侯爷这新的印刷术,他们这种商人是否能学会,还是带上工人稳妥一些?   祁秋年神秘一笑,“不用带工人,你们自己来学就行了,学会之后再回去教吧,放心,这印刷术很简单,届时你们见了就会明白。”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其他那些没中标的,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找与自己相熟的老板,看他们是否愿意现场出售技术。   能快一些买到这一门技术,他们也好早日投入生产。   侯爷这一招真是妙啊,即便是他们不想买这门技术,想墨守成规继续使用雕版印刷,雇佣读书人抄书。   但人家有了这门技术,书籍的价格必然下跌,如果他们不跟着降价,那他们还有什么生存空间吗?   但他们没有这门技术,把如今的书籍价格降低三成,根本就没有赚头了。   啧啧啧。   做生意,还是要跟侯爷学习啊。   不得不说,侯爷是真商业脑,一己之力拉低了全国的书写用纸的价格不说,如今还要把书籍的价格往下拉扯一把。   幸而,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他们也愿意出一份力,即便是从私心上说,他们也不想被挤压到无法生存。   这十个人要卖给谁,卖什么价格,这一点祁秋年就不管了,也是说好了的。   他是说过的,无论他们二次售价卖多少钱,都跟他没关系,但这其中玩儿的计策,那可就不一样了。   但凡从今往后想要继续做这门生意的,若是不降价,那就没有活路,就等着改行吧。   第二日,十个商户老板准时来他的侯府赴约。   晏云澈和晏承安两人也在,十个商户赶紧磕头行礼。   祁秋年平日里和气,大多数时间都不要他们多礼,即便是场合问题,也只需要他们躬身行礼就够了。   但晏云澈和晏承安毕竟不同,一位是位高权重的佛子,一位是最得宠的皇子,自然不敢轻慢。   “都起来吧,这是祁哥的府邸,诸位老板也不用如此拘谨。”晏承安略显沉稳地开口。   祁秋年偷笑他,这出宫立府了就是不一样啊。   都会装成熟了。   晏云澈窥见到他眼底的揶揄,眉眼上也不由得染上喜色。   这祁侯虽然时常不着调,但也不得不说,承安跟他一起,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实用的知识。   是了。   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是从民生出发的,实用性的知识。   不管日后承安的际遇如何,是被分一块富裕的封地做王爷,还是……   若是有祁秋年相助,定然能让百姓的生活质量提高不少。   想到这里,晏云澈都有些好奇祁秋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又该是什么模样的?   想来,能培养出像祁秋年这么优秀的人才,又能使得他心境平和的地方,定然是和平的,富足的。   相识半年多,他偶尔也从祁秋年口中,还有这些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书籍等,窥见过几分那个世界的绚烂。   但或许,他曾经也经历过什么,晏云澈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凄苦和愤怒。   因为晏云耀?即便是他的读心术,依旧无法探究分毫。   幸好,这人从未有过任何的歪心思,做的事情,也都是以百姓为出发点。   祁秋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直接让人把刚从白玉琼那里定做好的几套活字印刷给抬了上来。   是的,是好几个壮汉给抬上来的。   即便是每个方块都只有大拇指的大小,但是好几千字呢,又是好几套呢,这分量可不轻。   祁秋年看着那十几位老板。“这里就是活字印刷需要用到的东西了,诸位老板不妨来看一看。”   这几千字,祁秋年都用拼音字母的顺序将它们做了排序,想要取用的时候也不至于到处找都找不到。   当然了,大晋也有属于自己的音标可以排序,他们可以自己排序,想学他这种排序的方式,他也能免费教一教。   老板们看得一头雾水,“这,这是印刷术?”   不就是一些小方块吗?这让他们产生了疑惑和不解。   祁秋年却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这种印刷术被称之为活字印刷,只需要将常用字全部刻篆刻成小方块,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进行排列组合,便可直接进行刷墨复印了。”   祁秋年的话,直接让十个书画坊的老板瞪大了双眼,震惊在了原地。   就,就这么简单?   这提高数倍的印刷术居然是这么简单?   一时之间,他们心里居然生出了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有的还觉得自己花那么大价钱是不是亏了?这活字印刷真值得他们花费大几万两银子吗?   但细想之下,却又觉得这技术确实是了不得,它值得他们出的钱。   原理确实简单,但往后不管是印刷什么书籍,都能立即排列组合,刷墨印刷,一晚上就能复印多本。   科举用书,工具辅助用书,就先不说了,这受众人群目前只能算是有限,不读书的也不会买。   但其他杂书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话本子。   侯爷可没限制他们话本子是否降价的问题,那以后话本子都不用雇人抄写了,少了一笔抄书的支出,又不用降价,那利润不是就高了。   嘿嘿,嘿嘿,侯爷还是想着他们的。   祁秋年也没多费口舌,“诸位先来看看,看仔细了,回去也好教家里的工人,若是没学明白的,也可以去找本侯的管家。”   他直接让大源给他们演示一遍,最近的事情都安排上了正轨,大源也总算是可以回府休息一段时间了。   今天是因为要会客,大源这个管家自然不能不出面。   让大源示范,大源想了想,干脆就拼了一个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挨个从活字里找出来,逐一放进卡槽里,用框架固定牢固,然后刷上墨,附上纸张,轻轻这么一刷。那只那三字经便清晰地印在了纸张之上。   除去把常用字打造成一模一样的方块,然后再通过排列组合,将其印刷,其实从本质上与雕版印刷没有太大的区别。   书画坊的老板们都恍然大悟,难怪昨天侯爷让他们独自来学习就够了,这确实是简单。   “怎么样都学会了吧?”祁秋年带着笑意,“虽然定下了你们十位作为推广的主要人选,但本侯也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   如果只是想学了这门技术,不对外传播,自己独自实用,单独降低自家的书籍价格,妄图挤压其他书画坊的生意,那他也不会轻饶。   他还是希望大家能把这个技术传播出去的。   他大小也是个侯爷,威胁一下这些商户,也没毛病。   十个商户老板立即抱拳躬身,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等,定然不负侯爷所托。”   祁秋年满意地点点头。“这印刷用的活字方块,我用的是白玉雕刻,目前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你们如果想降低成本也可以用硬木,或者其他木质材料,做好防腐也能用很长的时间。”   商户老板们连连点头认可,家底不丰厚,几个人合资竞拍的,确实有想用木料的想法,降低成本嘛。   祁秋年又道:“你们也做过雕版印刷,陶器,瓷器自然用来烧制也可以。”   他开玩笑道:“如果你们有钱,想用金银铜铁打造也不是不可以,记得去官府报备一下。”   哪有人愿意用什么金银铜铁?就是用来印刷的,普通材料,耐用,这才是最实在的。   有老板若有所思,“在下觉得这白玉就很好,用过之后也方便清洁,不知侯爷这一套是在哪里定做的?”   祁秋年把白玉琼的地址跟他们说了一下。   在场的,大多都经历过几年前那场赌石风波的,自然是听说过这位雷厉风行的白娘子的。   果然,还是这白娘子先他们一步呀。   祁秋年看着他们的表情,“诸位也请放心。这位白老板,与本侯同签订了协议,她是不会,也不能将这活字印刷术传播出去的,所以日后要如何传播,还看诸位老板。”   商户老板们又赶紧躬身道谢。   一旁的晏承安。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   “诸位商户老板,本殿下昨日从祁哥这里听闻,诸位愿意捐款修桥铺路,本宫也大为感动,所以本宫愿意去陛下面前,为诸位求一个恩典,若是愿诸位愿意将卖诗集的钱捐出来,辅助官府修筑官道的话,或许诸位的名字亦可出现在官道的功德碑上。”   这些老板的眼前一亮,他们昨日就在想着,这捐钱修桥铺路,他们要去修哪里的路?铺哪里的桥?   可今天这小殿下就给了他们一条思路,要修就修官道呀。   那官道,一下雨坑坑洼洼的。要是能修正得平坦一些,最起码用石子铺一层也行,日后他们出行,运送货物也方便。   而那功德杯,确实像是吊在他们头上的胡萝卜。   商户老板们顿时又跪地磕头。   “那我等,就先谢过十三殿下了。”   晏承安一脸稳定地让他们起身,“诸位也不必谢本宫,还是因为诸位心善,愿意为大晋的发展出一份力。”   商户老板们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赶紧躬身谢了祁秋年。   是祁秋年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呀。   祁秋年勉强受了他们这一拜,算是给他们交个底,“本侯前段时间进献给陛下一种特殊的材质,可用来修桥铺路,成本不高,往前只能十里路的资金,往后约莫能修二三十里路了。”   老板们的眼睛更亮了。   “你们昨日竞拍的数量,售价多少,能赚多少钱,你们心里也有数,本侯心里也有数,诸位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速速回去吧,也好早日将这修桥铺路的钱交上了。”   小承安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父皇近日正愁国库没银子修路呢。”   虽是嘟囔,那声音可不小。   有老板当即就掏出了银票,“侯爷,我愿先出钱,反正侯爷的诗集已经远扬全国,根本不愁卖不出去,我愿先垫付这一笔钱,昨日也有商户找在下买了新的印刷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等也愿意。”   身上没带钱的也直说愿意回去取。   小承安偷偷地朝祁秋年眨了眨眼睛,嘻嘻。   祁秋年也笑,这孩子,还真是被他带跑偏了,难怪晏云澈盯得这么紧。   他原想着,这些老板又要出钱去打造活字印刷,还要印刷诗集,最起码纸张得要花钱去进货吧,特别是花签纸,也只能去他这里进货。   成本不低,他也想给这些人一个喘息的机会,至少等他们把这印刷术卖出去,让他们回本之后再把钱捐出去。   可这小承安只一句话,就他们心甘情愿地先掏钱。   既然这些人愿意把提前把钱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把他们昨日竞拍的套数。算清楚,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晏承安也给出自己的态度,“既然诸位老板如此的主动,那本宫今日下午便进宫,求父皇,给下这一份恩典,诸位也竟然不要让父皇失望呀。”   嚯~!这一下是直接在陛下面前挂名了。   一众商户老板,即便是家财万贯,此刻也兴奋得不行。   祁秋年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士农工商嘛,他们商户排在最底层。   能做到皇商,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像祁秋年这种,做生意能做成侯爷的,更是数百年来的独一份。   祁秋年直接让大源帮他们把昨天的账目算了个清楚,当天中午这十位商户就补交了所有的银钱。   然后风风火火地开始去定制活字印刷去了。   大多还是如祁秋年一样选择的白玉,少有的几个选择了木质,那都是想节约成本的,祁秋年也理解。   这时代木质防腐不过关,但成本低呀,坏了再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麻烦一点而已。   而祁秋年和晏承安也没让他们空等。   当天下午就进了宫,去找了陛下说明缘由。   老皇帝还有几分诧异?这修桥铺路,花的银钱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头两年抗击北方旱灾,国库本来就空了不少,他还在想,这修路的事情要不要再缓一缓呢。   结果没想到,他的县侯,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给他弄来了几十万两银子。   若是想要把全国的路都修成水泥路,几十万两银子,那定然是不够的,但这几十万两却解决了燃眉之急。   还有那活字印刷,也是了不得,这小侯爷居然就这么将东西献出来了,从老皇帝的角度来看,祁秋年几乎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不过此等都是利民的大好事,他自然乐见其成,甚至也想着,将宫里的藏书也印刷几份,传播出去也好。   还有那些孤本,万一哪天出了意外,那不就可惜了嘛。   这商户捐钱修路,功德一件,替他们修建功德碑,也无可厚非,老皇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祁秋年又灵机一动,“等这一批商户捐钱修路,功德碑建好之后,陛下,或许可以直接效仿,再让其他的商户修桥铺,咱也给他建一个功德碑。”   不过还是要等这一批商户的功德碑建好之后再说,要不然怎么能显得他们特殊呢?要不然这么能让此事传播出去呢?   要让其他商户看到真实的案例,他们才会愿意主动掏钱。   毕竟这可不能跟去年那十几件棉衣,几十床棉被相比较,修路,少说得出几万两银子吧。   他这个大饼画的,老皇帝听得那是一个面色红润。   按照祁秋年这么一说,他这修路几乎就是不花钱了,全都由这些商户出钱了,国家就出点修桥铺路的人就行了。   这世道,人力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祁秋年也想到这一点,“陛下,既然诸位商户老板都捐钱修桥铺路了,是否可以将徭役的生活水平提高一些,至少让他们干活的时候能够吃饱饭。”   这算是小事一桩,老皇帝大手一挥就,直接答应了。   想要徭役吃好,顿顿吃肉,这或许很难,但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大晋的国力,还不至于让徭役连饭都吃不饱。   只不过从前批下去的款项,让这里贪一把,那里贪一把,最后才落了个徭役吃不饱的下场。   如今这不是有在粮食里掺米糠麦麸的法子了吗?   他到时候就只发粮,不发钱,就看这些尸位素餐的蠢货还敢怎么贪腐。   这事情在老皇帝这里说通了。   老皇帝也没有只画大饼,当天就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块牌匾,让人给那几个出钱的商户送过去。   不大的牌子,就几十公分那么大,上面就写了两个字。   仁商。   不过下面有老皇帝的印章落款。   收到牌匾的商户更是激动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当即就焚香沐浴,把牌匾给挂了上去。   他们原以为能在修的道路旁立下功德碑,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陛下钦赐下来的牌匾。   这对他们来说,是无上的殊荣。   这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京城里其他商户收到消息,纷纷前来打听。   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些个老板都听了祁秋年的叮嘱,暂时还没有将事情传扬出去。   都在偷摸的,准备好纸张,要准备拓印诗集了。 第57章 画纸   人脉广一些的,都打听到这些商户得到陛下钦赐牌匾之前,无一例外的,都去食之禅见过祁秋年。   这,又是跟那位传奇一般的小侯爷有关?   不少商户都蒙圈儿了。   这些书画坊的商户,似乎也没做什么大功德的好事情吧?   怎么会有陛下钦赐的牌匾呢?   还是仁商,这仁字是怎么个仁法呀?   更有甚者觉得,今年春闱的时候,这些书画坊似乎还被陛下警告过,勒令他们不准哄抬纸张的价格么。   陛下这态度怎么就转变得这么快呢?   实在是让人费解,   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那小侯爷又悄悄做了什么事情。   有的聪明一些的,直接去路上‘偶遇’小侯爷,想问问侯爷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商户不肯说,必然是有人授意,或是现在不能说,但侯爷肯定不一样了。   但凡侯爷愿意透露一个口风……   他们也想要仁商的牌匾。   瞧那些得到牌匾的商户,近几天生意都红火了不少,这可是陛下钦赐的招牌,百姓有从众心理,陛下都愿意赐下仁商招牌,那不就代表着这些书画坊是良心商家了嘛。   客户几乎是蜂拥而至。   祁秋年被堵了好几次,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诸位,此事本侯暂时也不能多说,本侯只说一句,准备一点资金先放着,日后定然能用得上。”   他这话又让人迷惑了。   难不成又要他们捐钱捐物了?能得到陛下钦赐仁商的牌匾,怕是要捐不少钱吧?   这……有的人觉得划不来。   有的人又觉得侯爷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之后,祁秋年就不怎么出门了,实在是懒得费口舌去解释,不过真要这些商户后续捐钱修路,是不是也得拿点什么东西出来?   这一批‘仁商’,最起码还得到了活字印刷的技术。   这事情不急,得从长计议,最好能搞点儿实用的。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的季节,阳光和气候都是最舒适的。   小承安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秋年问了一嘴。   晏承安沉默了一下,“祁哥,你吩咐他们可以二次贩卖活字印刷的技术,是为了能把这一项技术推广出去,但如果他们卖得很贵,那买得起的商户就不多了。”   到时候,也得不到充分的推广。   祁秋年笑他,“承安,别太单纯了,这技术是从我这里出来的,如果他们阳奉阴违,卖出天价,就不怕得罪我吗?到时候,我一怒之下,直接将活字印刷公之于众,那他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更别提,他们现在在陛下面前挂了名,仁商二字,盛名所累,他们想搞小动作都要掂量一下。   晏承安恍然大悟,“还是祁哥厉害。”   祁秋年笑得温和,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   他记得,在华夏近代的某个时期,如果哪家做出什么贡献,或者家里有烈士等,国家就被给他们挂牌。   什么勤劳之家,烈士之家,光荣之家等等,就挂在他们的门口。   而这些人家,几乎都以此规束自己与家人,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虽有例外,也只是极个别。   老皇帝这一招,基本上也算是有异曲同工的妙用了。   这会儿,晏云澈突然抱着两只小猫过来,就巴掌那么大一点,应该还不足月呢。   那长相,怎么感觉跟他们家煤球似的?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   晏云澈:“你自己的猫在外面安了一个家,你都不知道?”   祁秋年:“……”   他还真不知道,前段时间煤球老是往外跑,他起初还派人到处找,但是后来知道煤球会自己回来,就放任他自由活动了。   想想,前段时间,不正是万物复苏,动物又到了xx的季节吗?   “嘿,煤球,这个渣猫。”   煤球是他来大晋之后在海边捡来的猫咪,当时煤球被墨鱼喷了一身的墨汁,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滩上,他就干脆捡回来救活了,取了个名字叫煤球。   上辈子煤球也跟着他奔波,最后为了给他报仇,挠了晏云耀,却也死在了晏云耀的刀下,这辈子,他自然就更宠煤球了。   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专门的丫鬟小厮照顾,府里都把煤球当小主子看待。   这时代技术有限,煤球也是大猫了,他就没有给煤球做绝育。   还真想不到,煤球居然还会在外头找小母猫,还生了两个崽。   也是有趣了。   祁秋年,“敢问佛子大人,我那儿媳妇儿呢?什么品相?这两只就是我孙子?”   晏云澈笑他把猫儿当儿子养,却也顺着他的话说,“你的猫媳妇儿是一只金丝虎,体格颇为壮硕,就生了这两只小白猫,只有尾巴尖有金丝虎纹路。”   颇为壮硕?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啧了一声,金丝虎,那不就是橘猫嘛,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倒炕。   全身都是雪白雪白的,遗传了煤球的基因,就尾巴尖尖有橘色条纹,橘猫基因。   “过来,让我抱抱小孙孙。”   两只小奶猫喵呜喵呜的,奶声奶气的,别提有多可爱了,祁秋年没忍住埋头就是猛吸一口。   小承安笑得不行,他见过喜欢猫的,没见过像他祁哥这么喜欢猫的。   “祁哥,小猫不会臭臭的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的,“当然不会臭了,奶香奶香的,你要不要试试?”   晏承安又笑得不行,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才不要吸猫猫。   他甚至都想问两只小猫咪需不需要帮他们报官。   祁秋年吸猫吸得欢乐,“对了,我家孙孙怎么在你那里?”   晏云澈:“……你家煤球在外面安的家,就在我极乐苑里。”   极乐苑本来就有野猫,平时那些和尚居士也会顺便投喂一下,煤球又经常跟他去极乐苑,一来二去,就跟那些野猫玩熟了。   他也是偶然发现煤球跟着一只金丝虎屁股后头转悠。   “方才我正在念经,你那儿媳妇儿就叼着小猫扔我身上,然后跑路了,你儿子去追去了。”   祁秋年:“……”   原来不是煤球渣,是煤球被橘猫渣了,上演追妻火葬场?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算了,能追回来,我就养着,追不回来,那我也没办法。”   原本就是野猫的话,养家里,人家猫咪可能还会觉得不自由呢,要是愿意跟煤球回来,养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他也是很开心的。   但这两只小猫,显然是被母猫托孤了,也正好养着了。   “走,今日家里添丁,我们庆祝一下。”   小承安眼睛亮亮的,“要怎么庆祝?吃大餐吗?”   明明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到他这里就像是啥也没吃过一样。   “当然可以。”祁秋年大手一挥,“今天本侯爷亲自下厨。”   小承安欢呼。   晏云澈无奈。   祁秋年看他这兄弟俩,一静一动的,倒也是有趣。   就在京城里紧锣密鼓地开始印刷诗集的时候,祁秋年的纸铺上新了。   十二花神的花签纸,终于上市售卖了,一张纸只有A4纸那么大,用来写信刚好,   还有钢笔。   钢笔是早就能卖了,不过祁秋年却是等着十二花神一起上市。   钢笔算是笔墨的革新了,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受众面,但很快,他们就能知晓钢笔的妙用了,特别是配合十二花神的纸张。   到时候,钢笔的生意自然不会差。   至于十二花神的花签纸,他做了个噱头,刚上市就收到了疯抢。   十二花神是一整套售卖,外面是有封壳的,他在封面上加了点非主流土味情话和浪漫诗词在上面。   而且每一本都不一样。   晏承安得了一个全套,一本一本地翻看着册子封面上的文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爱,请深爱?”   “你的笑容里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   晏承安脸上写满里不可思议,总觉得这些文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好上头。   不确定,再看看。   祁秋年捂嘴偷笑,这些诗词短句,曾经被网络上定义为青春疼痛文学。   这定义虽然有失偏颇,但是在某个时期,确实是很吸引某一个群体的关注与喜爱。   简而言之,受众面还是很广的,现代人都能拿下,还拿不下这些古代人吗?   瞧这生意,门庭若市的,即便是不舍得花钱买一套十二花神的,也要单独买一张自己喜欢的花色。   是了,花签纸除了成套售卖,也单独售卖,不过零售确实是要略微贵一些的。   顾客们也能理解。   “感觉怎么样?”祁秋年问的是同样在翻看的晏云澈。   只不过晏云澈手里的花签纸却是不同的,比A4纸大多了,跟正常画纸一样的大小。   祁秋年道:“知道你喜欢作画,单独给你裁剪了画纸。”   晏云澈心底一暖,“画纸不售卖?”   “自然是要售卖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要先把花签纸的噱头抄起来,把名声打出去,等到顾客主动上门来问。   到时候画纸的价格那可就比书写用纸的价格要贵了。   想要利民,但做生意,总归是要赚钱的,他还有那么多员工要养活呢。   书写用纸是日常用品,可以便宜利民,但画纸不是。   “祁侯不愧是生意人。”   祁秋年顺杆往上爬,“但不知道本侯有没有幸让佛子再帮我画一幅画呢?”   晏云澈目光略显无奈,“侯爷想要什么画?”   他从小便无特殊喜好,只有绘画一道上,确实用了几分心思。   往常有什么好东西,祁秋年这个小侯爷都处处想着他,无论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他这里必然都会有一份。   而他似乎好像没给过他回馈,只是要一幅画罢了,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要不然你给我画一幅人像画吧?”   晏云澈画过的人像画极少,多为风景实物或者小动物。   毕竟在这个时代,给对方画人像的,除了专门做这个行当的画师,替那些闺阁女儿或是青少年画相亲图册的,或是亲人之间,彼此画一画算正常。   除此之外,极少有给对方画人像画的。   通常的理论上讲,似乎有些僭越,或是不礼貌。   祁秋年见他沉默,又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窥见了陌生的信息。   “怎么?人像画是不是不方便?”   晏云澈莞尔,“侯爷都开口了,那自然是方便的,不过这人像画,你得多等一些时日了。”   人像不比景物动物,景物动物,他可以信手拈来,但人物想要画出神韵,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来一场特定的灵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少画人像的原因。   祁秋年当然不会催他,“那你就放心画吧,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那一张照片还在我密室里挂着呢。”   这挂了得有小半年了。   不过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这件事情,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或许也是今天气氛到位了,话题也正合适,祁秋年便顺口提了一嘴。   晏云澈想了想,“那便下次,我给你送人像画的时候,你再把照片给我吧。”   祁秋年说了声好。   旁边的小承安支棱着脑袋过来,“兄长,我也想要人像画,我就记得小时候你每年只能回来一次,给我和母妃画过一张画像,我都没有单独的画像。”   晏云澈目光柔和,说了声好,出家人,也非断情绝爱,他那时也会思念母妃与胞弟。   晏承安在他们面前似乎一直都很孩子气,听他哥答应了,他就风风火火地说要去找一张特别的画纸。   祁秋年调侃他,“怎么?小殿下觉得我这十二花神的画纸不够画出你的风姿吗?”   晏承安被他祁哥无语到了,“祁哥,之前父皇给我的赏赐里刚好就有贡品画纸,我也不喜欢画画,放库房里都快落灰了。”   祁秋年笑出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晏承安找画纸去了,祁秋年也想到这个问题。   “晏云澈,你们画家是不是对画纸的研究和追求都不一样?”   晏云澈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祁秋年解释:“就是越好的画纸,画出来的画就越好?但什么样才算是越好的画纸呢?”   晏云澈摇头,“这个说法对我来说不成立,即便是会晕染沁墨的画纸,找到合适的绘画方式以及画的是什么内容,依旧可以作出不错的画作。”   影响画作的,不是画纸,是作画的人。   是了,这人的画技出神入化,画纸对他来说反而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画纸是什么?”   晏云澈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纤细修长且白皙的脖颈上。   他一直是知晓的,这人的皮肤很好,在寻常可见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有什么画纸能比得上莹润无瑕的肌肤呢?   祁秋年被他看得不自在,“怎,怎么了吗?”   晏云澈收回目光,眼神里似乎又带上了几分厌恶的回忆。   “五年前,我随同师父苦行,一路游历祈福修行,听闻一位画师画技如谪仙,我前去拜访,交流过几日,他将我引为知己,临别前,他送了我一张画纸。”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   祁秋年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好奇心却驱使他追问下去,“那张画纸有问题?”   “洁白无瑕,不是画纸,是画皮,是一张人皮。”   祁秋年顿时打了个哆嗦,“好恐怖,你不会收下了吧?”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眼神,祁秋年放心了,佛子大人吃斋念佛,怎么会用那么残忍的画纸呢。   “最后那人怎么样了?”   晏云澈:“那人的密室里,不只是一张人皮画纸,他在密室里圈养童男童女,使得他们终日不见阳光,日日用草药给他们沐浴。”   才能使得那些‘画纸’洁白无瑕。   “最后我报了官,那人被砍了头。”   祁秋年叹息,“这实在是过于变态了,幸好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晏云澈略微颔首。   就在十二花神风靡整个京城的时候,有书生偶然间在一间书铺里看到了祁侯爷之前在食之禅展览的诗词。   那书生没忍住,惊呼了一声,“祁小侯爷终于将诗集兑现了!!!”   旁边的学子纷纷侧目,围了过去。   “还真是,等了这么久了,终于出了。”   “一共有六册,诗仙李白的诗作呢?在哪里?”   “小生倒是更喜欢李贺的诗词。”   “在下喜欢苏轼的诗词。”   ……   刚好也有姑娘家戴着帷幔,原本在挑选话本子的,听到诗集出了,也连忙围了过来。   “易安居士的诗词有吗?”   “有有有,都有,混合复印的。”书画坊的小二立马上前介绍,“除了侯爷当初在食之禅展览过的诗词,还有很多大家没见过的作品。”   “给我来两套,不,给我来十套。”   店小二红光满面的,“诸位,别急,且先听小的把话说完,这诗集一共出了两个版本,内容都是一样的,但纸张不一样,一个是精装版,用的就是这段时间风靡京城的十二花神纸,一套共六册,整套售卖,只卖十两银子。”   书生们都不敢相信,六本诗集,居然才十两银子。   是他们没睡醒吗?怎么书籍突然便宜了这么多?还是这么精彩又经典的诗集。   可店小二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们傻眼了。   店小二,“还有普通装订版,一套只售一两银子,用的纸张也是侯爷的造纸厂里产出的珠玉纸。”   他们这些店家,得了侯爷的好处,自然要给侯爷一点面子。   他们从前不想卖珠玉纸,主要还是利润太低了,但现在嘛,不一样了。   最次等黄麻纸的纸张质量比不上珠玉纸,要拓印诗集,即便是普通装订版,也不好用太差的纸张。   综合考量,还是侯爷的珠玉纸更有性价比。   所以他们进货来拓印诗集的时候,顺便多进了一些,也放在店里售卖。   只不过,他们也钻了个空子,珠玉纸还是一百文钱一刀,但必须搭配其他的东西一起买,哪怕是买一支最差的毛笔都行。   关于这点,祁秋年管不着,却也感慨这些老板也是真的聪明,居然连捆绑销售都搞出来了。   还是说诗集的事情。   听到一套诗集只要一两银子,在场的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店铺书架上放得有两套样本,一套珠玉纸的,一套十二花神的。   “这,这居然还全部都是拓印的,不是手抄本。”   有人好奇,“难不成,为了这些诗集,店家还特意做了雕版?”   大众认知里,雕版一般都用于科举用书,诗集,从前还真没见过雕版印刷的,大多都是手抄本。   店小二笑而不语,“诸位小姐,公子,这诗集也是限购的,每人每个装订版都只能买一套,也就是说,精装版一套,普通装订版一套,多了不行。”   京城里,大多都还是不差这点钱的,当即就掏了银子,将两套全部买了下来。   后面的人也不例外,全都是两套两套的买。   一套拿回去珍藏,一套拿回去翻阅学习。   买了之后又去呼朋唤友。   很快,这家店就售罄了。   “诸位也别着急,明日就会上新,大家可以明天再来。”   今天没买到的,都有些失落,可很快,他们就听闻京城十几家店都在售卖侯爷的诗集。   就连装订都一模一样。   这定然是侯爷的主意了,说不定价格这么低,也是侯爷定下的。   这小侯爷,确实是心善。   不少已经买了两套的人也打着算盘,偷偷派人去其他书画坊再买两套。   诶嘿,这诗集,无论是拿来收藏,还是拿来送人,都是值当的。   没几天,京城里又掀起了一阵诗词赏析的风潮。   有的家里不缺钱的,开办诗会等等。   人们见面的对话都是:“你买了吗?买到了吗?买了几套?”   渐渐的,京城的诗集开始饱和,书画坊里的诗集效率开始下跌,而诗集的拓印却没有停下来,陆陆续续地,开始销往外地。   那几个竞拍成功的老板都在感慨,他们当初竞拍的数量,怕是都不够卖的。   属实是没想到这些读书人能这么热情,都是几套几套的买。   他们也只能问到祁秋年这本来了,就是约定好的诗集拓印完成之后,还能不能继续拓印售卖?若是可以,后续的钱,要怎么分账?   祁秋年也是没想到能卖得这么火爆。   “本侯考虑一下,过几日给你们答复。” 第58章 冯生   光是京城,这诗集就销售了差不多两万套左右,但凡是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都是买两套起步。   这也导致精装版如今在京城都供不应求了。   但祁秋年知道,这个数据是有虚高的,很多人囤了好多套,都有可能是给外地的亲友寄送过去的。   而全国除了极个别州府,其他的都不如京城富裕,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就是读书人不会有那么多,紧跟着,到时候精装版的销量也未必能像京城这么火爆。   竞拍出去的,总数接近二十万册,但整个大晋的读书人都未必有这么多,而普通识几个字的,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买诗集。   这个数据很残酷,却是现实,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基础百姓想要读书,太难了。   或许经历过这次纸张降价,接下来书籍也会跟着降价,几年之后,这会读书知识的或许会上涨不少吧。   若是能把教育模式整改一下就好了,不说能让所有人都读上书,至少做到青少年扫盲吧。   可惜,这次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在工厂里开办免费的学堂,资金充足之后,他甚至可以去每个州府都开办一家免费的学堂。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也无法根治如今的国情现状。   或许到时候,还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况。   他要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可他也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罢了,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   “侯爷在想什么?”休假的大源送茶进来就见他们家侯爷愁眉不展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侯爷尽管吩咐大源,大源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祁秋年回过神,“没外人,坐吧。”   大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侯爷。”   祁秋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两辈子的弟弟,“想过脱了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大源一惊,立马又站起来了,“侯爷是不要小的了吗?是不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   祁秋年无语,“坐下,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也差不多十八了吧,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也应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寻常人家的小厮丫鬟,到了年纪也会放出去结婚生子的,就问问你的想法。”   大源毫不犹豫的,“不要,大源不要离开侯爷,奴籍还是良籍对我来说,都不如跟着侯爷,那话怎么说的,小的要跟着侯爷打拼一番事业。”   跟着侯爷这些日子,他会学会了读书识字算账,是侯府的管家,走出门去,人家也会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   他承认,自己从村里来,是有虚荣心的,他也喜欢京城的富贵繁华。   可是他想要留下,不是因为虚荣心,是因为侯爷对他恩重如山,还有他的小妹,如今跟苏家嫂嫂一起开了一家小铺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这是他前十多年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也能看出来,侯爷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很缺人手,那他怎么可能离开呢?   即便是他做不了大事,在侯爷累了的时候,送上一杯热茶还是可以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算了,我就随口说说,不过你这年纪也确实可以考虑婚事了,别的千金小姐咱不敢想,府里的丫鬟,若是你们有看对眼的,尽管来跟我说。”   顿了顿,他又想起大源这个古代人思维,如今大源是管家了,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归他管。   “不能强求人家姑娘,得要先问问人家是否愿意,但凡有一丝勉强,本侯都是不会同意的。”   大源嘻嘻笑两声,“暂时还没有,不过侯爷比我还大几岁呢,怎么不考虑婚事?”   从前他就疑惑,主子这么有钱居然娶不上媳妇儿,后来到了京城,接触这么久,他也多多少少听了些风言风语,侯爷是个断袖,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虽然他不理解,但侯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当然了,像侯爷这么光风霁月的公子哥,肯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下人的。   可是侯爷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是不是可以去小倌馆赎两个清官人回来?   祁秋年敲了他脑瓜子,“别像歪的,本侯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是,侯爷。”大源委委屈屈的,在他的认知里,有钱又有权,这种事情很正常啊,他见京城里的那些大老爷,都是这样的。   祁秋年摇摇头,“算了,你去歇着吧,对了,你抽空去跟那些书画坊的老板说一声,加印可以,但是等这批快卖完了再做决断具体加印多少,至于之后的收益,分我三成就是了。”   这些诗集总归是会流传千古的,一次又一次的加印,也在所难免,但也不总不好让那些老板一直打白工。   过了这次风波,市场几乎饱和,之后那些老板也不可能大赚特赚,少赚点,就当那些老板的辛苦费了。   大源应了声是,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办事去了,完全没想着要抽空,侯爷吩咐的事情,他随时都有空。   祁秋年看着大源背影,明明也还只是个少年人。   大源虽然对他一条心,但始终三观差太远,他可以照顾,帮扶,把他当成家人培养,但聊不到一起去。   还是去找晏云澈吧。   也不知道晏云澈给他画的画怎么样了?   收拾了有点东西去了隔壁,结果却被居士告知,晏云澈今天出门了。   祁秋年还挺诧异,“佛子去哪儿了?”   这种随意打听他人的去向,是有点儿不礼貌的。   但看门的居士知道这小侯爷跟他们佛子的关系好,彼此互为知己,说了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右相冯良家的小公子,从去年起就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了之后,又落了水,之后眼睛就时好时坏了,可最近,那冯小公子却直接瞎了,还卧床不起,太医都无能为力了。”   右相夫人陈氏,四处广招名医,结果遇到一个颠僧,也是名药僧,说那冯生是因为欠下的人命太多,亡魂找他复仇了。   陈氏自然不信的,但那颠僧给冯生做了一场法事,冯生的情况居然好了很多。   后来又没效果了,颠僧说他是修行不到家,要得道高僧才能净化怨气。   这不,普天之下,哪个得道高僧比得上佛子呢?   于是那陈氏便厚着脸皮求到了晏云澈这里,晏云澈闭门不见,但那冯生毕竟是右相冯良的儿子,右相又求到陛下面前去了。   陛下念在右相的父亲是自己曾经的太傅的份上,还是下了道命令,让晏云澈去跑一趟。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冯生,十多岁了还喝母乳,害死了那么多乳娘,这种渣滓,死了就死了。   而且那所谓的冤魂复仇,必然也是那颠僧胡说的,不管他穿越又重生的,还自带空间,本质上他还是个唯物主义的。   说不定,这事情还是跟苏寻安有关,这是直觉,也是来自上辈子他和苏寻安相识,对苏寻安的了解。   他记得,上辈子这冯生后来就是出意外死的,那其中若是没有苏寻安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也是牛批了,苏寻安现在远在建渝州府,都还能让冯良生不如死的。   能做到这样的,玄学肯定是不可能了,或许是中了什么奇毒。   是了,他想起那次冯生和三皇子妃在玻璃专卖店配眼镜,他试探抽取冯生的生机的时候,就看到冯生身上的生机是黑色的。   不管,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打算去问苏寻安,他还得夸一句干得漂亮。   “那行,本侯就先回去了,佛子回来之后,你帮忙跟他说一声我来过。”   “是,侯爷。”   晚一些,晏云澈从右相府邸出来,就直接来了祁秋年这边。   显然,晏云澈也是知道冯良的情况必然和苏寻安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也不打算说,也不打算管。   “冯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祁秋年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接受度良好,“像这种渣滓,死了都当是为民除害了。”   晏云澈挑眉,“为民除害?”   这词用得妙啊。   祁秋年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他活着都浪费空气。”   两人默契的揭过这个话题。   不过祁秋年还是好奇的。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应该要慈悲为怀,这佛子怎么感觉跟我以前见过的和尚都不一样?】   晏云澈抬眸,并不回答他心里这个问题。   比起慈悲为怀,他更相信因果,种下什么因,就能得什么果。   简而言之,那都是他自找的。   祁秋年不去找冯生,那冯生却找上门来了。   那日,晏云澈去右相府做了一场超度法事,还真是奇了,那冯生的情况确实是好了不少,眼睛隐隐又能看见了,甚至都能下地了,只不过那张脸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又要去玻璃专卖店买眼镜。   顺道得一说,那冯生的眼睛,是因为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戴上眼镜能看清,但可能突然间就看不见了,之前买了那么多眼镜,都是冯生发火,自己砸了的。   对于这种傻逼行为,祁秋年就不作评判了。   那冯生上次和祁秋年对上之后,又被三皇子妃管束了一番,紧接着又是年后陈氏风波,所以冯生后来都是差遣下人来买的,不过这次视力问题更严重了,要配眼镜得重新测量。   他眼睛看不清,刚进店,就创到了一位店员。   店员本着顾客至上的理念,主动道歉了,结果那冯生却揪着人不放,让随从把店员打成了重伤。   自他病后,脾气本就越来越坏,甚至还放话,“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本公子就算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祁秋年就恰好是这个时候到的。   “冯公子未免太嚣张了。”祁秋年黑着脸,让人赶紧把那店员送去救治,“这店员是良籍,冯公子觉得打死良家子,也不用负法律责任吗?”   实际上按照大晋的法律,即便是家奴,也不能随意打杀,无人举报便罢了,若是有人报官,官府还是要受理的,虽然不至于被关押,但是会被罚款。   但良家子又不同了,他不是谁的私产,即便是王公贵族,打杀了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还亏得开国皇帝曾经是和尚,许多律法都还算比较公平,只不过这权贵伤人,真要想治罪,也难,多半都是赔了钱了事。   显然,冯良也知道这一点,嚣张地扔了一张银票,“这算是本公子赔侯爷店员的医药费。”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祁秋年的脚边。   侮辱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的脸更黑了,本来他是不欲和这种活不了几天傻逼费口舌的,但这种羞辱,他若是能忍了,那不被人骂缩头乌龟?   明的来,不合适,光天化日的,他要是揍了右相的儿子,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可能老皇帝也会为难。   但抽取冯生的生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看着这人苟活,还出来恶心人,不如再送他一程,早死早超生。   祁秋年偷偷动了动指尖,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冯生的生机急剧流失。   冯生突然感觉胸腔一阵闷痛,眼睛瞬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下他就感到恐慌了。   连忙招呼随从抬他回府,还让人去找佛子,让佛子去帮他治病。   祁秋年嗤笑,这次晏云澈能去的话,他把名字倒着写,除非是冯生直接死了,晏云澈可能还会去做一场超度法事。   “侯爷,这地上的银票怎么办呐?”另外一位店小二咽了咽口水,一千两银子呢。   祁秋年:“留五百两给刚才被打伤的员工,你们其他人分一百两,剩下的,买成米粮,送去给破庙里的小乞丐。”   钱嘛,总不能浪费了。   店小二虽然心疼,但这是侯爷的命令,他也只好执行,而且侯爷一直都待他们不薄了,有一百两分一分,那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冯生方才侮辱侯爷,他们看着也气呢,幸好那冯生又犯病了,店小二偷偷唾骂,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就该早点去死。   祁秋年回了府,听到个消息,那右相又派人来找晏云澈了,毫不意外的,晏云澈那边以准备祭祀仪式,时间紧 ,走不开为由,直接给拒绝了。   祁秋年还特意去了一趟极乐苑,问晏云澈又是什么祭祀。   “陛下的万寿节。”   祁秋年若有所思,皇帝的寿诞,虽然是在盛夏,但确实要提前准备的。   但是上辈子,老皇帝寿诞的时候,建渝州府正好发生水患,听说寿宴也办得极其潦草。   祁秋年上辈子是没那身份了解具体情况的,只是听闻了几句。   这辈子,建渝州府有他修补水利,定然是不至于发生水患的,不过那半月的暴雨,还是得防一防。   从苏寻安的来信来看,老皇帝派过去那帮人一已经到位了,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   平时也不多问什么,帮他们挖种田,煅烧水泥,干活也不喊累,更是不干涉他们的决定。   约定好用电报机联络的时候,也都说没问题。   祁秋年就在琢磨,要如何跟苏寻安说一说,那连续半月的暴雨,是不是该带百姓避开?   但是,这要怎么说才合理?总不能让人知道他未卜先知。   祁秋年这边还没考虑出一个具体的章程,那右相冯良又开始作妖了。   晏云澈不去右相府,冯良又只能求到陛下那边去了,陛下也拿这老臣没办法,被他吵得头疼。   但说到底,老皇帝和冯良还有一层亲家关系,如今三皇子替父巡视岭南州府去了,冯生又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而目前,右相虽然风评有损,但并没有人拿到他的把柄和证据。   于是又只能先委屈一下晏云澈。   晏云澈也去了一趟,不过这次冯生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当夜就要不行了。   祁秋年都听说了,右相府好像就要开始准备白事了,那冯陈氏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后院几个姨娘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   也是奇了怪了,冯生中的毒,居然没有人诊断出来,只当他是得了怪病。   祁秋年在心底呵笑,那日他抽取冯生的生机,可一点都没手软。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能撑这些天就算他求生的意志力坚定的。   反正无人知道是他做的,那就跟他没关系,安安心心地规划自己的生意。   可冯良却不打算放过他。   先是直接去告状,说他儿子是被祁秋年的员工撞了,这才伤及肺腑。   让祁秋年交出那员工,给冯生陪葬。   那冯良年纪也不小了,老年丧子,哦,是即将丧子,估计是有点儿疯魔了。   老皇帝被他吵得不厌其烦,最后只能宣了祁秋年进宫问话。   祁秋年咬死不认,反而状告冯生仗势欺人,为非作歹,那员工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全身多处骨折,如果不是及时送医,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   冯良眼睛赤红着,“前些日子我儿的五脏六腑都不曾受损,就在你店里被人撞了,当即就胸口闷痛,回府之后便不省人事。”   祁秋年翻了个白眼儿,“冯大人,第一,是您儿子看不清,自己撞到了我店里的员工,第二,如果只是轻轻碰撞一下,就能损伤五脏六腑,您儿子是豆腐做的?”   他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完全不给右相面子了。   纯粹是厌恶这种人。   右相:“我儿原本就重病初愈,若不是你员工撞了他,又怎会犯病。”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了。   “右相大人,那日的事情就发生在本侯玻璃专卖店门口,多的是路人围观,具体是什么情况,围观的百姓心里有一杆秤,本侯知道你家公子得了怪病,冯相即便是伤心过度,也不该污蔑无辜之人。”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冯相不是真的要他交出那员工,就是为了拉他下水,冯生反正是救不回来了,还不如临死之前拉他这个小侯爷垫背。   呵~这算盘珠子都快蹦脸上来了。   他能想到,老皇帝在这种时候其实也会为难,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错问题了,这是朝堂上的权衡利弊。   他很厌恶这种潜规则。   最后老皇帝谁也没罚,不过右相儿子到底是要死了,老皇帝也送了些药材过去,权当做是安抚了。   祁秋年心中叹息,如果他没点实质性的功劳,老皇帝也未必会在这种时候保他。   毕竟脱离姻亲关系,朝堂上半壁文臣都与右相有些关系。   一同出宫的时候,冯良眼睛都快滴血了,“祁侯,咱们走着瞧。”   祁秋年啧了一声,“三皇子先前也对本侯说过这句话。”   冯良被气得不轻,差点儿就要捂着胸口倒下,祁秋年动作快,在他倒下之前,立马缩进自己的马车,让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这鬼老头怎么还想碰瓷呢,他可没碰到那鬼老头一根手指头。   冯生当夜就咽了气。   祁秋年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不过他也没管,连面子工夫都没做,其他官员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厚礼去悼念了一番,他这几天连门都没出。   日日窝在家里,写自己的企划书。   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太混乱了,得要理一个章程出来,不能再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老皇帝要的录音机,哦,不对,准确来说是留声机,还在挨个试验那些材料。   北方推广粮种的事情,算算时间,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收获,到时候这一批收上来,全部留种,就要全国推广的事情了。   他虽然不揽权,但这却是他带来的,下一步的全国推广,那可就不是一两个负责人就够了。   他并不想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分一杯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下一次粮种推广之前,踩死这一只臭虫。   突破点,还是在建渝州府的水利上。   有一件事情,他没怎么想明白,上一世,建渝州府发生水患,晏云耀刚好有个幕僚在那边。   可是要如何做到在水患中极速挽救?   仅凭那一个人,定然是不行的,所以绝对还有后手,这一点恐怕要让苏寻安多注意了。   ......   事情太多,祁秋年想着想着,突然就脑子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趴在书房里睡着了。   直到砰地一声巨响,他被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身体差不多养回来的暗一在与一个黑衣人缠斗。   暗一的身上还带着祁秋年的手铐,出招受限,已经落了下风。   祁秋年啧了一声,又是要搞暗杀这一套?这次又是谁?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暗一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第59章 暗杀   祁秋年把暗一留下,偶尔闲得无聊去洗洗脑,暗一基本上都不理他,却也没试过逃跑,他后来就干脆不管了。   刚好这段时间又连轴转,忙得不行,差点儿都快忘了府里还有暗一这么一个人了。   眼瞅着暗一快招架不住了,祁秋年假装从书桌下抽出一把长剑,直接给刺了过去。   那黑衣人身手敏捷,闪身躲过,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明明他都先用迷烟了,这侯爷醒得未免太快了一些,而且这侯爷的功夫居然还不错。   祁秋年知道自己打不过,反手就把手铐的钥匙扔了过去。   这其实很冒险,如果暗一这个时候背刺他,那他今晚可能就难了,如果非要拿下这两人,那他的秘密必然保不住,也只有让这两人去死了。   他现在就赌暗一这段时间没白吃他家里的大米饭。   幸好暗一并没有让他失望,迅速解了锁扣,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剑,朝着黑衣人刺了过去。   祁秋年没了武器,也不好直接再从空间里拿出来,干脆就闪身到一旁,故技重施。   抽取那黑衣人的生机。   诶嘿,暗一是物理攻击,那他就是魔法攻击。   两人来回打了好几个回合,身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受伤。   也是奇了怪了,这里打得这么厉害,府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动静,就连煤球和两只小猫崽都没点儿声音。   祁秋年瞬间就意识到不对了,按照他夜猫子的习惯来说,不至于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迷药。   祁秋年砰地一声,踹开窗户,玻璃碎了一地,新鲜空气涌入,暗一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不少,手里的动作也越发凌厉。   那黑衣人也极力反击,再次打了个不相上下。   不能再继续这样打下去了,暗一前段回家半死不活的躺着,许久没有舒展拳脚了,而那黑衣人,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招式。   “你是谁派来的?”祁秋年出声,妄图扰乱那黑衣人的心神,“是右相派你来的?还是三皇子妃?”   那黑衣人却恍若未闻,祁秋年蹙眉。   按理说,他抽取了那黑衣人的生机,体质好,功夫好,不至于当场倒地,却也能减缓他行动,当初他就是这么对暗一的。   可这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还是有影响的,从那黑衣人的眉目里能窥见几分强撑。   这些都是不要命的主,如果不能杀了他,那也不可能落入他的手里。   就在祁秋年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   借着月色,祁秋年抬眸望去,穿着寝衣的晏云澈就撞进了他的眼瞳。   祁秋年得承认,自己此刻的心跳有点儿不对劲。   晏云澈见他全须全尾的在窗边站着,略微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祁秋年呆了一下才回答,“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他见晏云澈手里还拿着武器,脸上的焦急都还没有退去。   晏云澈没有回答他,飞身跃起,拎着武器就冲过去了,与黑衣人搅打在了一起,和尚不杀生,但禅杖开生路。   祁秋年被他那一招帅瞎了眼睛。   【嚯,妖僧化身成了武僧。】   晏云澈手里的禅杖都顿了一下,差点儿没接住黑衣人劈过来的刀。   那黑衣人似乎感觉不敌,想要逃走,可三人一起,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也只能继续接招。   有了晏云澈的加入,祁秋年在外围又偷偷魔法攻击,那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暗一熟门熟路,用了祁秋年当初控制他的那一招,反剪住了黑衣人的胳膊,然后卸掉了他的下巴,手铐都是现成的。   这动作熟悉得令人心疼。   不知道暗一这段时间究竟在心里偷偷复盘了多少次,才能这么熟练。   晏云澈也收了禅杖,“这人不像是暗卫。”   暗一的动作顿了顿,扯开黑衣人的面巾,捏住他的下颚,面无表情地对黑衣人说,“你这张嘴,滂臭。”   祁秋年:“……”倒也不用什么都学。   “小侯爷,这人确实不是暗卫。”暗一捏着他的下颚,朝着烛光的方向,“他嘴里没有毒药。”   祁秋年瞬间明白,暗卫嘴里的那一颗毒药,几乎是标配。   晏云澈这边也道:“是江湖杀手,拿钱买命。”   祁秋年噢了一声,这种杀手,虽然是收了别人的钱来杀他,但本质上不会像暗卫这样任务失败就自尽,那理所当然地不会有那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   难怪,刚才这人几次试图逃跑。   祁秋年端详了一下这人的面容,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别人给你钱,让你来杀我,要不然我也给你钱,你说一说你的雇主是谁?”   黑衣人似乎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可暗一并没有把他下巴接回去,只能留着哈喇子回话。   “江湖道义,除非侯爷今日死在我手上,临死前,我可以告诉你雇主是谁,若侯爷也要雇用我杀掉上一任雇主,也要在侯爷死后。”   说话说不明白。   祁秋年听了半天才知道他说了什么,“还江湖道义,你的江湖道义不过就是是非不分罢了,雇佣你的人是谁,本侯心里也有数,他是什么人,本侯爷是什么人,你们这些跑江湖的,难不成就没听说过。”   黑衣人怒目,“我们杀手只认钱,不认人。”   祁秋年嗤笑,“是非不分,那你不配被称之为杀手,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伥鬼罢了。”   暗一的神情也顿了一下,为虎作伥的伥鬼……   晏云澈:“带下去审一审吧。”   祁秋年说好,旋即他又想到,“晏云澈,我这没有地牢啊,带到哪儿去审?”   总不能又像锁暗一那般,一直关在屋子里吧?暗一他算是摸清楚了,初出茅庐,手上没有人命,心底还有点儿微弱的良心与是非观,但这种杀手就不一样了。   他能自保,但家里的家丁丫鬟就未必了。   晏云澈的动作也顿住了,幸好跟着晏云澈一起过来的武僧也赶到了。   “佛子,是我等救驾来迟。”   不是他们身手不如佛子,实在是因为佛子是翻墙进来的,他们到底只是保护佛子的武僧,身份摆在这里,侯府的墙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翻的。   更何况,他们都不知道佛子大晚上突然间拎着禅杖急匆匆地出门是为什么,所以只能走正门,结果又在府里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地方。   晏云澈说没事,又看了祁秋年一眼。   祁秋年会意,让那些武僧把杀手带走了。   这大晚上的,也是刺激。   祁秋年见暗一身上受了伤,从书柜里拿出外伤药,“自己去上点药吧,之后没什么事情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暗一动作顿住,“侯爷不锁着我了?”   祁秋年笑了,“你若是想走,难不成还走不了了吗?今夜你救我一命,本侯先记下了,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吧,你先去处理伤口。”   暗一犹豫了一下,拱手,接过了伤药,然后离去。   祁秋年这才看着晏云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窗户上一声喵呜,叫得缠缠绵绵的。   祁秋年一转过身,就看见煤球优雅地站在窗沿上,闲适地舔着自己的小胖爪。   那小表情就差再说快来表扬我了。   “是煤球。”晏云澈目光温柔地看着胖猫,“方才我刚睡下不久,煤球便来挠我的窗户,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恐惧,煤球向来就很通人性。”   所以他便猜到了祁秋年有危险。   祁秋年的目光也很温柔,上前抱住煤球就是一顿么么哒。   吧唧吧唧,这么多的异能,没白喂啊,好大儿都知道去搬救兵了。   煤球一脸嫌弃,用爪子把他大脸推开,然后跳下他的怀抱,回去找自己的喵儿子去了,明天他还得去追妻火葬场呢。   才不要跟铲屎官腻腻歪歪的。   祁秋年可以想到,煤球是名副其实的夜猫子,应该是感受到迷烟,所以才去找了晏云澈。   还真是够聪明的,知道找谁才能救他。   顺道的,祁秋年又把全侯府都中了迷烟的事情给晏云澈说了一下,“这迷烟,应该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吧?”   晏云澈摇头,“多数情况都只能让人昏睡,至多明日头晕,休息两日就好,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大夫来看看。”   祁秋年其实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暗一,如果不是他有异能,迷烟对他的影响不大,那今晚还真不好说了。   “明日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祁秋年对古代的这种迷烟迷药是不信任的。   他倒是没事,万一其他人留下后遗症呢,吃两服药也放心些。   晚春的夜风微凉,月色漫漫。   祁秋年这才想起晏云澈只穿了一身寝衣,而方才打斗,衣襟也早已松垮,露出小半的胸膛。   【卧槽,我又见到男妈妈了。】   晏云澈:“……”   到如今,他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神情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要,要去换一身衣服吗?”祁秋年也不好盯着人家看,“晚上还是有点儿凉的。”   顿了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那边有新做的衣裳,还没穿过。”   晏云澈原想说他回去再换,但随即又想到那杀手说不定还有后手,万一不止一人呢?   如此,他便跟着祁秋年回房换了一身衣服。   晏云澈比祁秋年高了七八公分的样子,但祁秋年喜欢穿得宽松一些,所以他的衣服换在晏云澈身上,似乎也恰好合身。   只不过……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一身常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素色僧衣之外的衣服。   他得承认,有一瞬间,他又被惊艳到了,是惊才绝艳的那种惊艳。   明明他这一身衣裳也不算华丽。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晏云澈原本就自带浓烈的美貌。   【卿本佳人,奈何出家呀。】   祁秋年暗自感慨,明知道不礼貌,但目光却依旧舍不得从晏云澈身上挪走。   晏云澈闭了闭眼,“侯爷看着我作甚?”   祁秋年呼出一口气,“被佛子大人的美貌闪瞎了双眼呗,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话说得实诚,也真诚。   晏云澈也叹息,“皮囊罢了,任何漂亮的皮囊都抵不过岁月的侵扰,死后也都是一抹尘土,美丑又有什么区别,”   祁秋年反驳,“这你就说错了,佛子大人,你即便是老了,那也是个帅老头儿。”   晏云澈:“……”   他不想再讨论帅老头儿的话题了,“不若说是你的衣衫漂亮。”   他也得承认,祁秋年很有品位,明明看着都差不多款式的衣服,但祁秋年穿着就是不一样。   从他这个画师的角度来讲,无论是从色彩的搭配,还是衣衫走线的流畅度,都做过特殊的小设计。   只不过他也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穿过僧衣之外的衣服了,这漂亮的衣衫穿在自己身上,他居然还有几分别扭。   祁秋年笑:“等你还俗,我一定要送你几套漂亮衣服。”   晏云澈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先在此谢过。   祁秋年挥手,“咱们的悟心大师就不要客气了,今晚你是来救了我一条命啊。”   晏云澈无奈莞尔,“那你该谢煤球,该谢暗一。”   “都要谢的。”祁秋年一边说着,一边找来零食饮料,“再来一次深夜座谈会?”   晏云澈略微颔首,坐到了他的对面。   深夜座谈会,自然是想到什么聊什么。   “话说,晏云澈,你的法号为什么会叫悟心?”   晏云澈:“大概是天底下,人心最难懂,悟懂自己的心,悟懂他人的心。”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天马行空地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觉得这次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晏云澈犹豫了一会儿,“大致可能是冯陈氏。”   冯陈氏,冯良的续弦妻子,冯生的亲娘。   亲娘想给儿子报仇,他能理解,但为什么会是冯陈氏?而不是冯良,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冯良前日才进宫闹了一场,试图拖你下水,现在冯生死了,反而他不会多做什么了。”   若这个时候祁秋年出了什么事情,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会是谁干的。   冯良中年丧子,确实悲痛,但他却不是个傻子,即便是要报仇,也不会选择暗杀这么愚蠢的方式。   但冯陈氏不同,本就养在深宅大院,除了做生意有几分见解之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头脑。   她就冯生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死了,找不出病因,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难免失去理智,买通江湖杀手来杀祁秋年,正常。   再则,他们本就和祁秋年有仇,不论这事情是否与祁秋年有关,只要他们把这顶帽子扣在祁秋年身上,那就别想轻易取下来了。   而且冯良和冯陈氏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冯良去岁大病一场,是在祁秋年硬闯丞相府之后没两日病倒的。   他们也怀疑是不是祁秋年偷偷下毒了,但即便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都查不出病因,都说冯生没有中毒。   他们也没有证据。   再则,这次冯生明明看着已经大好了,却在去过祁秋年店里一趟就突然病倒。   这看着,确实和祁秋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祁秋年可不担心冯良猜忌,证据呢?谁能知道他有异能?   他现在大小是个侯爷,如果不来阴的,不搞暗杀这一套,那冯良明面上想治他,不是有口就行,是得要讲究证据的。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鬼主意喷涌而出,“那杀手你们带回去不会严刑拷打吧?”   “出家人慈悲为怀。”   那就是不会了。   祁秋年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嘿,晏云澈,明早跟我一起跑一趟呗。”   晏云澈略微不解,“去何处?”   “明早我们压着那杀手进宫,本侯爷也要去陛下面前哭一哭。”   那冯良不是想给他扣帽子嘛,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晏云澈笑他促狭,不过这法子确实不错。   即便不是冯良**,那也是他夫人做的,也不算是污蔑了。   他堂堂一位侯爷,三番两次遭遇暗杀,这次还是买通的江湖高手,他会‘害怕’,那是理所当然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经过今天这么一次,他觉得府里确实该安排两个暗卫了。   “止戈兄什么时候回来?”   战止戈年初就去了西北,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还等着找战止戈要几个暗卫呢。   晏云澈却是摇头,“小舅舅前几日来信,他应当暂时不回来了。”   祁秋年诧异地嗯了一声,“西北要打仗了?”   “是我外祖父,他要回京了。”   国公爷本就年事已高,去年冬季和西北外的胡人又小打了几场,身上的旧伤复发了。   原是瞒着的,如果不是战止戈去送土豆红薯,也不可能知晓。   西北风沙大,气候环境也不好,不利于养伤,父子俩多番较量之后,老国公还是妥协了,选择回京养病。   而西北关外的胡人一直虎视眈眈,战家军不能没有主帅,战止戈得留在西北坐镇。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打仗,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晏云澈也深表赞同,可这天底下,资源就这么多,西北关外的胡人生活苦寒,可他们骁勇善战,最好的办法,便是掠夺。   祁秋年琢磨着,要如何能兵不血刃,让胡人俯首称臣,这打仗,他不太擅长,再找时间去翻翻资料。   晏云澈又说了,“你若是要暗卫,找我外祖父也是一样的。”   都不说祁秋年今年年初让战止戈拉到西北种下的土豆红薯,帮战家安置退伍的将士,就说去年年底,送过去的烧制红砖的配方,以及那两支望远镜。   战家早就欠了祁秋年不少的人情了。   无非是两个暗卫,想必他外祖父还是很乐意的。   祁秋年点点头,“到时候就劳烦佛子大人替我引荐一二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将明,祁秋年就红着眼眶子出发了。   轻车熟路。   晏云澈看着他往自己眼睛里滴了什么液体,多问了一嘴,“这液体可对眼睛有损?”   “这是眼药水,缓解视疲劳的。”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你也一夜没睡,我给你滴两滴?要不要试试看?效果还不错。”   两人又畅聊了一夜,都没睡觉,晏云澈也确实感觉眼睛干涩,也就没有拒绝。   “你过来点,头往上仰一仰。”   晏云澈照做。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后悔了。   近,太近了,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温度。   阿弥陀佛。   祁秋年地呼吸就散落在他的脸上,“别紧张,别眨眼。”   夜色还未全部褪色,马车空间狭小,光线昏黄不明。   祁秋年为了不把眼药水戳到晏云澈眼睛里,只能再靠近一些。   两滴眼药水滴落到眼瞳上,晏云澈本能的有些不适应。   “别动,把眼睛闭上,等上一会儿再睁开,就不会像我这样流得到处都是了。”   晏云澈也只好继续照做。   祁秋年略微退开一些,晨风吹动了马车的窗帘,光线明灭间,他却感觉吹动的似乎是自己的心尖。   闭上眼的晏云澈,浓烈的美貌变得不再具备攻击性,却又带上了几分‘引诱’。   祁秋年赶紧住脑,总觉得自己对晏云澈的感官越来越奇怪了。   退更远一些,看着依旧紧闭双眸的晏云澈,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经典台词。   【佛说四大皆空,你却紧闭双眼,若是你睁开双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1   晏云澈心底一颤,睫毛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一滴还未来得及吸收的眼药水,从眼角滑落,破碎感油然而生。   祁秋年却是闭上双眼,不敢再看,是他不能两眼空空了。   马车里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两人都默契的没再睁眼,似乎是趁着这短暂的路途补眠。   但侯府离皇宫就那么近一点儿,没一会儿,驾车的小厮就停下车,“侯爷,大师,到皇宫了。”   两人睁开双眼,却默契地没有与对方对视。   “贫僧要等极乐苑的武僧将杀手押送过来,侯爷不妨先进宫。”   “喔,好。”祁秋年傻愣愣的。   他想再给自己滴两滴眼药水,旋即想到刚才的画面与氛围,最终还是匆匆下了马车。   早朝上,百官山呼万岁,老皇帝刚喊了平身,祁秋年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去。   双眼红红的,可怜得很。   鉴于他是第二次来这么一遭了,其他大臣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至少这小侯爷今天没有吸溜鼻涕了。   他们且先看看,这小侯爷今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60章 妖邪   老皇帝也是眼皮子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   每次这小侯爷来上朝,那都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了,不过他直觉,这祁秋年今天怕是要搞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祁侯今日为何眼眶红红?”   祁秋年躬身,规规矩矩的,沉声道:“臣战战兢兢,一夜未眠,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更头疼了,“爱卿为何一夜未眠?”   他派去建渝州府帮忙种地修补水利的,传信回来也没说出什么意外了,最近好像也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不,不对,右相冯良的儿子死了。   莫非……   祁秋年红着眼睛,“陛下,昨夜臣府里来了一位江湖杀手,用迷烟迷晕了臣府里所有的下人,臣也差点儿难逃毒手,若非是家里的狸奴聪慧,去了隔壁极乐苑求救,否则臣今日就见不到陛下了。”   不管怎么说,这天子宠臣差点儿被暗杀,都是在打老皇帝的颜面,百官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三皇子一派的某个官员站出来,“侯爷是否在江湖上树敌了?这才惹来江湖高手?”   祁秋年睨了他一眼,“那杀手亲口承认是有人花钱雇他来取我性命的。”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老皇帝震怒,那官员也不敢继续多说。   “爱卿可有受伤?”   祁秋年没受伤,但这不是卖惨来了,“一点轻伤,劳陛下挂念了,不碍事的,但臣昨夜差点儿被暗杀,现在想想就是后怕。”   老皇帝也有自己的猜想。   “那杀手呢?”   祁秋年:“悟心法师座下的武僧昨夜将杀手押解去了极乐苑暂时关押,今早又押解过来了,应当在宫外了。”   顿了顿,“佛子大人也来了。”   杀手是不可能进朝堂的,老皇帝叫人宣了佛子觐见。   晏云澈已经换下了祁秋年那一身衣裳,穿回了自己素白的僧衣。   老皇帝又问了晏云澈,关于昨夜的事情经过。   晏云澈与祁秋年的说辞几乎一致,老皇帝略微颔首,大臣们若有所思。   不过,这事情也不好办,那杀手只承认了自己是被人雇佣来的,没招认雇主是谁。   不过杀手跟暗卫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老皇帝下令,将那杀手关入天牢,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要还祁秋年一个公道。   这公道怕是很难了,但祁秋年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需要此刻就给他一个交代,那杀手能不能审出什么有效信息也不重要,或许那杀手在天牢里都活不了几天,重要的是给人们心里埋下种子。   最近和祁秋年有仇的是谁,祁秋年动过谁的糕点,他们自然潜移默化地就要怀疑是谁。   呵呵。   如此,短时间内,他应该能安全一些了。   出宫的时候,老皇帝又派了个御医跟祁秋年一起出宫,还给御医下了死令,一定要好好诊治一下,万一那迷烟有后遗症呢。   老皇帝还是很看重祁秋年的,祁秋年也欣然接受,刚好给家里的家丁丫鬟都检查一下。   到宫门口,又恰好碰到天牢的侍卫在和武僧交接杀手。   那杀手,不过一夜之间,精神头就失了大半,看起来像是个手耙脚软的普通人,不像是身手了得的江湖杀手。   祁秋年略微停了停,动了动手指。   “怎么了?”晏云澈见他停下脚步,似有所感。   祁秋年暗中收回手,“无事,就是再看看那杀手罢了。”   晏云澈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两人又一路回了府。   没两天,京城里的百姓就多了一层谈资。   不过,这事情都是悄悄在谈,完全不敢大声了。   “你听说了吗?小侯爷差点儿被暗杀了。”   “听说是冯相做的。”   “嘶 ~我还听说啊,前段时间冯相那儿子不是病危了嘛,冯相还去陛下面前告状,说是小侯爷害的。”   “听说这次是雇用了江湖顶尖杀手,幸好佛子大人住得近,匆忙赶过去,才从杀手的手里救下了小侯爷。”   “那冯相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要我说啊,冯相那儿子就是一纨绔,死了就死了。”   “诶,小声点儿,你不要命了。”   ……   此事众说纷纭,却也不敢搬到明面上说。   右相府。   刚办完白事的白布都还没撤下去,冯良大发雷霆,打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愚妇,蠢货。”这些天冯生办丧事,老皇帝给冯良放了假。   杀手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才知晓,别人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可他一听就猜到了是自家夫人做的。   如今那杀手还没被审出来,可那是江湖杀手,不是他们家养的暗卫。   杀手都只认钱,不认人,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江湖道义又不能抵卵用,在威胁到他们自己性命之前,把冯陈氏供出来,几乎是迟早的事情。   冯陈氏哭得伤心,“姥爷,生儿的病,定然与那妖人侯爷脱不了干系,您之前不也这样认为的吗?妾身的娘家也因为他受到重创,即便是三殿下也在那妖人手里吃了亏,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留他性命?”   冯良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是愚不可及,即便是要杀他,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是老夫雇凶杀人,老夫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就让你这愚妇给毁了。”   冯陈氏也被吓到了,“这,这要如何是好?”   冯良叹息,“为今之计,就是让那杀手说不出话来。”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他的想法与祁秋年倒是相似,只要那杀手没供出冯陈氏,没有证据,那百姓的猜测与传言,那也只能是传言了。   过些日子,用一件新鲜事儿,就能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于是,当夜天牢就遭遇了一场劫杀。   不过天牢的高手可不是吃素了,没让人得逞,但是那边来的人却也不是善茬,没能活捉,死了几个,有几个逃走了。   如此,杀手的看管更严格了,不过之后又出了几次杀手差点儿被下毒的情况。   这些事情都是晏云澈来跟祁秋年说的。   祁秋年想了想,“他们这是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了吧。”   不过这算不算掩耳盗铃?   如果杀手在天牢里被暗杀,那怀疑对象不还是冯良?   晏云澈微微摇头,“怀疑对象可以是冯良。”   祁秋年了解,怀疑而已,只要没了证据,哪怕是陛下,也不可能给右相定罪。   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真的双手干净呢?   只要没有证据,只要他还有价值,老皇帝都不会轻易动他。   祁秋年啧了一声,“还是我家乡更好,至少法律是公平的。”   极少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家乡,晏云澈也好奇,“你家乡的法律很公平?”   祁秋年想了想,换了个说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知道吧?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有什么背景,一旦你犯法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该怎么判罚就怎么判罚,不会因为你有钱有权就轻判。”   而大晋,只能说相对比较公平。   王公贵族犯罪,很难做到公平判罚。   晏云澈颇有几分感慨,“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家乡的律法……”   他顿了顿,只用了‘很好’二字来形容,又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会来大晋?”   祁秋年当初的说法是自己的祖上在前朝战乱的时候,意外流落到海外去的,说是祖训有言,让后人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故土,落叶归根。   可晏云澈知道,祁秋年口中的海外,或许不是他们所理解的海外。   还有他时常只能读一半的心声,这小侯爷身上的秘密确实太多了。   祁秋年苦笑,“不是我想来,是我回不去了。”   回去又能如何?末世降临,文明崩塌,亲人也都不在了。   相比之下,还不如如今的大晋呢,至少能安稳过日子。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大晋也会有你的天地。”   祁秋年乐不可支,玩笑道:“佛子大人是在安慰我吗?”   原以为等不到回答,却没想到晏云澈还真就颔首并嗯了一声。   祁秋年略微触动,“其实虽然会思念家乡,但我在那里也没有家人朋友了,反而是来到这里,认识了你.......你们,又有了自己的事业,日子反而潇洒了不少。”   还不用担心那些变异的动植物。   如此,晏云澈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而说起了正事。   “天牢里的事情,我会继续招人盯着的,这些日子你出门,还是多注意一些。”   不是防冯良,是防冯良的各种死对头,或者说是三皇子的那些对头,这个时候但凡祁秋年受了伤,甚至是……   都可以嫁祸给冯良,折断三皇子一条臂膀。   祁秋年叹息,“朝堂上的事情,果然复杂。”   从私心上讲,他当然希望冯良倒台,折断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臂膀,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自己去冒险。   他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干脆就不出门了,先避避风头。”   他之前要写的规划还没弄完呢,府里有十几个侍卫,虽然不太顶用,但这不是还有暗一嘛。   那日之后,他没再锁着暗一,但暗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意思大概也很明显了。   挺好,免费得了个暗卫。   他不出去找事,可事情总会找得到他。   没两天,祁秋年正和晏云澈商量粮种下次全国推广的事情,大源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腿都软了,“侯,侯爷,不,不好了,出事儿了。”   祁秋年抬眸,“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慌张?工厂?还是玻璃专卖店?农庄?还是书画铺子?”   “不,不是。”大源紧张得话都说不明白,“是您,您出事了。”   祁秋年诧异了一下,“你别急,你慢慢说,你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清楚。”   晏承安也在,“你是祁哥的管家,遇事如何能慌慌张张的?”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小管家,其实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到位,不过祁哥府上管理本就松散,他到底是个外人,平日里也不好多说。   但今天这小管家,遇到事情,不说要求他做到处变不惊吧,居然连话都说不明白。   大源扑通一下就跪了,“侯爷,外头有人在传您是妖邪,说是跟您接触过后就会被您吸干阳气,说那冯生就是被您吸干阳气才死的。”   晏云澈心底一沉,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自古,只有两件事情,一旦沾上,那便说不清了。   一件是谋逆,一件便是与妖邪扯上关系。   他是知道祁秋年身上确实有些非同寻常的,毕竟他自己都有读心术,别人有些其他的本事,似乎也不奇怪。   祁秋年心底也跟着颤抖了两下,他现在算是能理解大源为什么这么害怕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窥探过几分他的秘密,那必然是大源了。   大源是跟他接触时间最多的人了,虽然他有刻意隐藏,但大源也不是个傻子,他身上说不通的奇怪的地方多着呢。   可大源对他忠诚,从没多问过一句,这也就导致大源云里雾里,不明真相。   所以当他听到祁秋年与妖邪沾边,才会这么害怕,因为他心里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信祁秋年没有问题。   祁秋年啧了一声,冯生的死,确实跟他脱不了干系,可证据呢?   哦,传言是不需要证据的。   呵~他还真是小看冯良了,居然给他来这招。   祁秋年沉下心,“此事具体情况如何?你在何处听到的?是谁传开的?”   大源哆哆嗦嗦的,“是那冯生的小厮冯三,那冯三被相府打断双腿赶出来了,然后便在一间破庙里哭诉他家少爷是与您接触过才生病的,就连太医都找不出病因,肯定是被妖怪吸干了阳气。”   这事情,从昨夜就开始传了,如今京城里已经沸沸扬扬了。   不少百姓都信了,或许也只是单纯的害怕了。   有不少人都在琢磨,侯爷确实和他们不一样,说是来自海外,可无从验证,其次,侯爷拿出来的东西也太过于标新立异了一些,他们从前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呢。   大源是刚好去巡视生意,发现生意不对劲,从前门庭若市的几家店,今日居然冷冷清清的,他这才出去听到了这个传闻。   晏承安冷笑一声,“简直是荒谬,本宫在侯府住了这么久,又与祁哥接触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本宫的阳气被吸干?”   硬要说的话,他在祁哥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生过病。   说着,他还比祁秋年更气了,“父皇也与祁哥接触过,怎么父皇就无事?简直是造谣生事,危言耸听。”   晏云澈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迅速招来跟他出门的居士,“去把那冯三找出来,务必要他活着。”   若是此刻冯三再死了,那这传言就更难听了,说不定还会被说是冯三暴露了祁秋年的秘密,被祁秋年暗中吸了冯生的阳气。   居士见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敢耽搁,小跑着就去办事去了。   祁秋年也琢磨了一下,“大源,你去把几家店都关了,暂时不要开门营业。”   万一遇到那种激进分子,再被人挑唆几句,打砸店铺的问题是小,伤了人,那才是大问题。   他在京城得罪的可不止是右相和三皇子一派,还有很多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敌人,那些人会不会在暗中推波助澜,接机除掉他,这确实很难说。   大源这会儿也缓过劲了,“是,侯爷,小的马上去办。”   沾上妖邪,这事情确实不好办,主要没法解释,你说破大天,你不是妖怪,那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妖怪?   妖怪还会自己跑街上说自己是妖怪的吗?   但幸好,被他抽过生机的只有冯生,哦,不对,还得加上暗一。   暗一那时候被他抽取了生机,也是躺了一段时间,但暗一的底子比那冯生要好得多,跟他离得近,他偶尔去洗脑的时候,也会顺便喂两把生机回去,所以恢复得快。   再加上暗一又吃过软筋散,未必会想到这个方向去。   晏云澈面容冷峻,“那日的江湖杀手,现下如何了?”   祁秋年抬眸,果然,晏云澈比他想象中的更敏锐。   若是那江湖杀手也是和冯生同样的问题,才是真的不好解释了。   祁秋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他必然没事。”   那日他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侍卫和武僧交接,那时候想的是杀手体弱,若是扛不住严刑拷打,那不是白瞎了嘛。   于是他停顿的那一刻,就是又把那人的生机给还了回去。   头两日或许还需要缓缓,但现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即便是有问题,那也是被天牢里拷打出来的。   对了。   祁秋年立马起身,“我要进宫去见陛下。”   只要证明那杀手没有问题,那一切的传闻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过,这事情还得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解决,对方能造谣,他也可以利用舆论给自己洗白。   他叫人找来暗一。   暗一的态度对他恭敬了许多,“侯爷有什么吩咐?”   祁秋年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本侯要你去市井传播本侯自从进京以来做过的善事,不能强行辩驳本侯不是妖邪,要说即便侯爷是妖怪,那也是为国为民的好妖怪。”   暗一听到关于妖邪的问题的时候,其实身子略微僵硬了一瞬,可是侯爷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了。   是啊,即便这侯爷是妖怪,那也是个好妖怪,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暗一抱拳躬身,“侯爷请放心。”   说罢,闪身离去。   祁秋年这边也不敢耽搁,“我进宫,你们要去吗?”   晏承安立马起身,“我要跟祁哥一起去。”   晏云澈犹豫了一下,“我去天牢。”   此刻,天牢那杀手也不能有事。   分头行动。   为了避免意外,祁秋年和晏承安都是从后门坐马车离开的,到宫门口,晏承安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他们连马车都不用下,直接驾车进宫。   老皇帝今日没在忙,华公公通报了一声,就让他们进去了。   “怎么?祁侯兜不住了,知道来找朕帮忙了?”   显然,老皇帝也听到了传闻,说不定还是特意在等他进宫呢。   祁秋年躬身,“陛下,此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那臣这辈子不就毁了,日后还怎么替陛下研究各种高科技,以及各种高产量的粮食。”   “你啊你。”老皇帝带着要,摇头又叹息的。   其实他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也略微犹豫了几分,毕竟这祁秋年确实是奇异了一些。   可随后一想,他几乎把这祁秋年查了个底朝天,这祁秋年从海边被渔民救起来,起初就是过了一段时间普通人的日子。   做点小买卖,从来不争不抢,更多的时候,他宁愿在海边嗮太阳。   他派出去的人也打听到的,据说祁秋年原本是想在南安县开素食餐厅的。   如若不是被那县令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到地牢,那祁秋年都未必愿意进京蹚浑水。   再加上,这祁秋年进京进献粮种,开店做生意,被他封为县侯,后来组织百姓一起抗灾......等等等等,几乎是数不清的功劳。   如果不是顾虑到朝堂上的权衡利弊,祁秋年的功劳加起来,给他换一个更高的爵位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这人,人淡如菊,什么都不爱沾染。   这让他即便是想要怀疑,都没有怀疑的理由。   即便是那冯生的病因和死因确实有些蹊跷,但无论如何,怎么看都和祁秋年不沾边。   再退一万步,这祁秋年真是妖邪,可是能给大晋带来如此多益处的妖邪,那麻烦他多来几个。   他这个皇帝还是有胆量的,说他与妖怪为伍?他这个皇帝会怕吗?   再加上,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了,识人的本事,那还是有的,把这祁秋年扒干净了看,也找不出关于他是妖邪的证据。   “明日午时,朕会判决那杀手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无论那杀手是否招认,暗杀侯爷,都是死罪一条。   祁秋年会意,“明日,臣定然会在菜市口与百姓解释清楚,还请陛下务必要保住那杀手的性命。”   老皇帝颔首,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天牢已被重重包围,朕保证苍蝇都飞不进去,此后,要如何处理,就看你自己的了,若是不能妥善解决,甚至引起民愤,你该明白,即便是朕,也未必保得住你。”   祁秋年再次躬身行礼,老皇帝能信任他,能帮他这一把,已经足够了。   “臣知晓了,谢陛下恩典。” 第61章 澄清   老皇帝这边说好了。但晏承安还是一脸不高兴不高兴的模样。   “父皇,您明明知道祁哥是被冤枉的,为何不下一道圣旨,让百姓不许再传谣了呢?”   晏承安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一些。   老皇帝目光慈爱,“承安,你记住了,权力确实能让人闭嘴,可无法阻止他人心里会怎么想,祁侯还要继续在京城立足,如若不能当着百姓的面解释清楚,日后怕是难了。”   晏承安若有所思,目光又落在了祁秋年身上,“明日儿臣要同祁哥一起去。”   “都可,承安虽年幼,却也是皇子,也应当要了解民情,多去看看百姓的所思所想,了解他们的想法,理解他们的行为。”   晏承安用力点头,“儿臣一定好好观察。”   祁秋年却心底微动,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揣摩圣意,好复杂。   要说老皇帝有那个意思吧,日常又感觉老皇帝过于宠爱小承安了,出宫立府这短短的时间,老皇帝都派人往皇子府送了多少东西了。   大部分都还是关于玩乐的。   要是老皇帝没那个意思吧,就凭今日这几句话,祁秋年也觉得不可信,会不会是老皇帝刻意在迷惑其他皇子?日后让小承安渔翁得利?   嘶~!难说。   不过老皇帝有这个想法是好事情,哪怕只有一丝念头,他们日后的胜算都要大一些。   此刻,祁秋年却假装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小殿下其实一直都很聪慧,臣那里有好几本书,即便是臣,也觉得晦涩难懂,但小殿下却读得津津有味。”   晏承安一脸单纯的模样,“祁哥的书就是很有意思嘛。”   祁秋年又道:“前些日子陛下让臣研究的留声机,小殿下也有参与,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我们还在想办法将声音刻录下来,日后无论何时,都可以将曾经的声音重现。”   老皇帝惊奇地哦了一声,“竟然比承安的录音笔更好?”   也不能这么说,录音笔肯定比老式留声机更高科技,但他给小承安的那一支录音笔的功能不多,内存也有限,录制一部分,就得删除,否则就不能继续录制,   留声机却可以用黑胶片,一版一版的刻录,从概念上还是有区别的。   祁秋年没解释,晏承安倒是给老皇帝解释了一下。   老皇帝带着笑意,“承安若是喜欢,多学一些也无妨,说不定日后海外的知识就要靠承安来传播了。”   晏承安躬身,“儿臣定然不负父皇的期望。”   老皇帝摸了摸小承安的脑袋,“去把。”   随后,他又对祁秋年说,“莫要让朕失望。”   祁秋年躬身,“臣,定当竭尽所能,将此事妥善解决。”   告别了老皇帝,出宫刚好遇到晏云澈。   从晏云澈那边得知,如今天牢已经被团团围住了,用的都是陛下的亲兵。   可见,老皇帝对此事还是很重视的。   回到家,晏云澈安排出去的居士也把那冯三给找回来了,还找了大夫给他治疗。   但那冯三什么都不说,一副等死的模样。   祁秋年也不多问了,冯三并不无辜,不过也只是一个为虎作伥的伥鬼罢了。   不多时,一身朴素装扮的暗一也回来了。   “侯爷,事情已经办妥,现目前,京城里的传言已经有了偏向。”   不得不说,暗一还是给了祁秋年一个惊喜,他原想让暗一传播他的意思,是为了稳住百姓心里的想法,思维不要扩散得太离谱,但现在暗一跟他说,传言已经有了偏向。   其实他很难想象,暗一这么一张冷脸,是如何去那些大爷大妈们面前散播舆论的?   他这么想,也就问出来了。   暗一:“……”   晏承安在一旁捂嘴笑,“暗卫经受的训练很残酷,学的东西也很多,可不光是杀人,是让他们能够去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   祁秋年受教了,“倒是和我家乡的特种兵有些相似。”   晏承安有些好奇,“祁哥,什么是特种兵啊?”   祁秋年想了想,“特种兵也只是兵种当中的其中一种,主要是为了去执行特殊任务,比如说潜入敌营,暗杀敌营守将什么的。”   晏承安不解,“那不是跟暗卫也差不多吗?”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那可差远了,承安,我家乡的特种兵,他们不属于某个私人权贵的产物,他们是国家与人民的英雄。而且国家与人民也并不希望他们拿命去换命,他们更希望特种兵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   说到这,祁秋年也叹息了一声,“即便是大家都希望特种兵能够优先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但实际上,真到了危急的时刻,那些英雄们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呢?”   暗一的目光微微触动。   晏承安也露出一脸佩服的模样,“那确实称得上是英雄了。”   如今的暗卫看听起来都差不多,都是为了培养起来去执行特殊任务的,可是暗卫没有人权,人家特种兵却是国家与人民的英雄。   暗卫随时准备为自己的主人献出生命,而特种兵却是时刻准备为国家与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献出自己的生命。   “死有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晏云澈为这个话题做了个结尾。   第二天一早,京城里又开始敲锣打鼓了。   不过这次不是祁秋年在敲锣打鼓,是执行死刑死那日,都会例行敲锣打鼓,通知百姓。   执行砍头的死刑,要在菜市口,人最多的地方执行,这其实也是为了震慑百姓,让他们不要违法乱纪。   百姓闻风而动,也是去凑个热闹。   特别是他们还听说了,今天要斩首的犯人,是前段时间去刺杀祁小侯爷的江湖杀手。   有聪明一点的百姓就说了,“昨日还有脑子不清醒的人在传侯爷是妖孽,可如果侯爷真的是妖孽,陛下为什么会把那杀手斩首示众?”   这不明摆着给小侯爷撑腰吗?   另外有人附和:“兄台说得对,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陛下都认为侯爷没有问题,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也不知那些谣言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   一个老头子神神叨叨的,“话不能这么说呀,难道你们真不觉得这小侯爷行为言语都十分怪异吗?瞧着就跟咱们大晋人不一样。”   这就有人不服了。   “老头,你去过几个地方?不要说侯爷来自海外了,就说咱京城往南再走一千里,那里的风土人情都会与京城大不相同,那你是不是也要说,千里之外的人也是妖孽呢?”   “你是不是还要说,只要看起来跟咱不太一样的都是妖孽?”   那老头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那几人,你你你的,哆嗦半天,最终还是甩袖离去。   虽说是午时斩首,但犯人却是要先押解过来的。   就在百姓们开始往菜市口移动的时候,押解犯人的囚车,也在严密的保护下,从天牢出发了。   暗中有一队人马,看着这苍蝇都飞不出去的队伍,彼此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祁秋年这边也没干等着,就在那杀手被押解到刑场上的时候,他也一道出现了。   囚犯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堵住了,身上有些鞭伤,但瞧着精神还不错,眼神凶狠狠的,小朋友们都被吓哭了。   祁秋年刚出现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微微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估计心里还是有担忧害怕的。   妖邪,这两个字才是妖邪,根本沾不得。   说实话,祁秋年还是觉得有点心伤,但是也无可奈何,这本就是一个迷信的时代。   好在下一刻,晏云澈这个佛子站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撑腰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微微向他颔首,晏云澈也回了一个点头,然后缓缓道:“尽管去做,勿要担心。”   是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祁秋年说好,然后三两步跨上了刑场。   押解罪犯的官兵,显然是已经被老皇帝打过招呼了,并没有阻止祁秋年的行为。   百姓们看着他,也有些不理解,今天不是斩杀犯人吗?这侯爷怎么还上刑场了?   祁秋年朝着百姓的方向,郑重地拱了拱手,然后直奔主题。   “诸位父老乡亲,想必大家都多少都听过昨日的传闻,关于本侯是否是妖邪,本侯以为,这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虽然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本侯也不希望以后出门的时候,有人朝我扔臭鸡蛋了。”   他还玩笑道,“本侯这张俊脸,要是真被砸伤了,破相了,那不就可惜了。”   百姓堆里一阵哄笑,不少小姑娘都羞红了脸颊。   别说这侯爷还挺幽默的,而这张脸,也确实是世间少有了。   祁秋年温文尔雅,不怒不嗔的态度,让不少百姓都想起这侯爷入京之后的点点滴滴。   心里也唾弃昨天的自己,居然差点就相信了侯爷是妖邪的传言。   这时候百姓就站出来了。   不能说是站出来的,他是直接扑通跪地,膝行着从人群里爬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   “侯爷,我们愿相信您,您必然不是妖邪,若您是妖邪,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祁秋年对这人稍微有点印象,好像是慈善堂的管事儿,不过这管事儿是去年赈灾的时候,从城外的灾民里招聘上来的。   这慈善堂不归他管,倒是和晏云澈的极乐苑有几分关系。   他记得,那人好像姓李。   祁秋年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抬手,“李先生,请快快起身。”   李先生眼中含泪,“小的没有别的本事,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幸得侯爷的管家提点,去了慈善堂应聘,还有我身后的这些孩子们,也多亏了慈善堂的收留”   这些孩子,都是逃难途中与亲人失散的孤儿。   在这个时代,小孩子真的很难找一条活路,于是通通都被慈善堂接纳了,   李先生看着百姓,继续说,“你们从不知道,侯爷不止一次地向慈善堂捐赠物资,他从不让任何人知晓他做的善事,如侯爷真的是妖邪,那我身后这些童男童女,岂不是更符合大家心中适合吸取阳气的对象?”   他把几个孩子拉到自己的面前,“可是你们瞧瞧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长得白白胖胖的,哪里还有半分去年面黄肌瘦的模样?”   百姓们一看,这确实是呀,这人要是不说,他们都还不敢相信这是慈善堂里的孩子呢。   从前慈善堂也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或者老人,可都没什么精气神,脸色也差得很,浑浑噩噩的。   今日这些孩子们,白白胖胖或许有些夸张,但脸上的气色是骗不了人的。   有百姓议论纷纷,这人说得有道理呀。   “侯爷做了这么多善事,如果当初没有侯爷的组织,咱不说对城外百姓施以援手了,那功德碑上现在还有我们家族的名字呢。”   一句话,让百姓们是纷纷陷入了回忆。   他们回想着自己的生活,好像或多或少都能与这侯爷产生几分关联。   有位独居的老人,自家孩子去了外地打拼,一两年才能回来一次。   从前他日日思念孩子,家书里能了解几分孩子的情况,可是他也见不到孩子啊。   可是孩子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去侯爷的玻璃专卖店拍了照,如今他思念孩子的时候,还能拿出照片来看一看。   有家境比较普通的,回想起去年冬日,买到的暖水瓶,那可真是太好用了。   他们从来都想不到,烧好的热水放进瓶子里,居然能保温三五天。   还有侯爷教他们发豆芽,自己多了个菜吃都不说了,如今还有人去了外地,专门做豆芽这门生意呢。   最最重要的是,硝石制冰,现在春末夏初,气候还不算热,但家里的饭菜却是留不住,中午的菜,晚上可能就变味了。   有了冰块就不一样了,剩菜放冰盆里,还能再吃两餐呢。   还有这样,还有那样……   不少昨日差点相信了谣言的百姓都目露愧疚。   “我们怎么能怀疑侯爷呢?日后怕是午夜梦回都要抽自己两耳光。”   紧接着又有这里的百姓,那里的百姓跪下来,大声宣扬侯爷对他们的好,侯爷带给他们的好处。   祁秋年心里也很感动,不管是昨天让暗一的传播奏效了,还是百姓们真心实意地看清了事实。   他连忙叫人把那些跪地百姓给扶了起来,他躬身,又朝大家行了个礼。   “诸位父老乡亲,很感谢你们愿意相信我,但你们也知,这天底下杀人于无形的便是谣言,若是本侯今日不将此事处理得清楚明白,或许要不了多久又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将这件事情拿出来掰扯,本侯可不想自己再与妖魔鬼怪扯上关系了。”   他看着百姓,目光真诚,“被人冤枉的滋味儿,还挺不好受的。”   不少年纪大的百姓看着这侯爷,原本也就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呀,都有点心疼了。   祁秋年挺直了腰板好了,“那现在,我们便来处理正事吧。”   他叫人带了几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过来,都是京城有名的医馆里的坐堂大夫,甚至还有其中是还有几个御医。   祁秋年:“本侯听说是那冯相家的小厮在传谣本侯是妖邪,那小厮说,因为他家公子与本侯接触了,被本侯吸取了阳气,所以才丢了性命,今日这些大夫都是为冯公子诊治过的。”   他又指着穿着囚服跪地的罪犯,“而这位杀手,诸位应该也有听闻,他潜入侯府,是妄图暗杀本侯的江湖杀手,如果本侯真是妖孽,那为何本猴不直接吸干这位这杀手的阳气?”   瞧这杀手,在天牢里严刑拷打这么多天,身板都还硬朗着呢,但是听说那冯公子生病的时候,痛得床都下不了。   有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冯公子,原本就是个肥头大耳的纨绔,油腻腻的。   生了病之后倒是消瘦了不少,但那张脸看着就让人没食欲。   话本子里的美貌妖精都还会选样貌姣好的书生下手呢。   祁小侯爷即便真是妖怪,要找人吸阳气,那也得找个身体好,长得也好的吧。   比如说佛子那样的,那瞧着阳气就很充足。   要不然他们都很难想象如此俊朗的侯爷去吸一个丑八怪的阳气的画面。   简直是辣眼睛。   祁秋年那些大夫上前,“今日请这些大夫来,也是为了做个见证,他们都曾为冯公子诊治过,即便那冯公子的怪病并没有查出病因,但那位冯公子的脉案,大夫这里都有记录,他们也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今日便让诸位大夫再给这囚犯把个脉。”   百姓也理解了祁秋年的用意,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即便是心里还有疑虑和担忧的,有这几位大夫作证,也该安心了。   特别是其中有几位老大夫的医术在整个京城都很出名,是他们信得过的良心大夫。   至于说担心侯爷贿赂大夫,那根本不可能,这些大夫日后还要在京城看病救人呢,总不能毁了自己的名声。   大夫们排着队,依次给罪犯把脉,然后写下脉案,又把冯生的脉案找了出来。   最后,又随机找了几个京城里比较转得开的普通人,叫他们上来看看,将两份脉案做个对比。   上来的这几个人,可能是牙行的管事,可能是戏班的班主,可能是青楼的老鸨,客栈的账房……   都是现场点出来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能够接触到的人物。   即便是不懂医,但脉案上文字的区别,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这确实是不一样,还差得远呢。”   一句话,让百姓的心落到了实处。   祁秋年带着笑,“如果大家不放心的,也可以自己上来看看。”   还真有几个人去看了,最后得到了证实,两份脉案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大家都反应过来了,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那人好狠毒的心,自古与妖邪沾边的,哪个不是被烧死的下场?那人是想要侯爷的命啊。   “是相府的小厮传出来的。”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句。   百姓们愤怒了。   原本就有传言杀手就是右相找的,杀手没得逞,如今右相还要污蔑侯爷是妖邪。   祁秋年此刻却站了出来,“诸位父老乡亲,大家没有证据,切莫传谣,勿要污蔑了他人的清白,本侯相信清者自清,事实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百姓们纷纷感慨还是侯爷大气。   之后砍头的事情,祁秋年没再凑热闹了,血淋淋的,晦气,但百姓却觉得十分解气。   妖邪的事情,基本上是告一个段落了,祁秋年是这么认为的。   前几天暂停营业的几家店也开始营业了,祁秋年恰好出去巡视,突然有人来报信,说是那冯三,也就是冯生曾经的小厮,去了顺天府投案自首。   祁秋年略微诧异了一瞬,稍微动了动脑子就明白了,定然是晏云澈的手笔。   那日怕冯三被灭口,将他从破庙救出来,找了大夫给他医治,后来这事情解决了,冯三没派上用场,晏云澈就把人带走了。   这冯三今日去投案自首,自首什么事情,祁秋年也有个大致的猜想。   有百姓凑热闹去了,但祁秋年不打算去,回过头,店铺也不去巡查了,打算直接找晏云澈去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晏云澈朝他走来。   两人隔着人群,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默契吗?   祁秋年抿唇,走过去,“今日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佛子大人赏脸,一道在街上走走,如何?”   “侯爷请。”   “佛子请。”   两人并肩,走在和煦的阳光下,很长一段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气氛却也不显得尴尬。   或许是叫卖的小贩脸上的笑意浓烈,或许是匆匆行人的脚步太过于急切。   也或许,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再走下去,这条长街都要走到头了。   祁秋年还是没忍住先开口说话了,“晏云澈,你发现了吗?现在街上的女子似乎比之前要多不少了。”   晏云澈低声嗯了一声,“托侯爷的福。”   祁秋年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应当还是先前食之禅文豪盛会诗词的功劳,现在诗词又有了刊印版本,更多女性的诗词,展露在大众的视野里,让他们了解,女子也可以如此优秀。   而,能够写出那么精彩优秀的诗词的女性,不管是豪放的,还是婉约的,必然都不是一直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 第62章 骑车   潜移默化地,她们开始走出了宅门。   或许她们还到不了远方,可走出宅门的这一小步,也许就会成为女性史上前进道路的一大步。   想着想着,祁秋年居然还有几分自豪。   那小表情,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   晏云澈的眉目也带着笑意,“这样就很好。”   “以后会越来越好。”   两人没有聊过关于冯三自首的事情,很默契。   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便是冯三自首,也不可能彻底扳倒冯良。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冯良的夫人,冯陈氏先是被褫夺了诰命的封号,因**,被判处流刑,流放三千里。   而右相,只因为治家不严的罪名,被老皇帝骂了几句,然后罚了两年的俸禄,又夺了几件冯良手中正在办理的政务,官降半级。   右相还是右相,从正一品,降到从一品,区别也不大,可到底在百姓心中,这右相已经不是他们从前所了解的那个位高权重的相爷了。   特别是许多年轻的学子,曾经他们是视冯家为文人的榜样,可现在冯良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还有粉转黑进行回踩的。   从前朝堂上有什么消息,多半都是战止戈来通个气儿,现在只有晏云澈亲自过来了,把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给祁秋年说了一下。   祁秋年对于学子们脱粉回踩的事情乐见其实,而老皇帝给他的‘交代’,他也能理解。   其实这冯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虽然背地里帮三皇子做了许多恶,但到底还算是两朝元老了,曾经也是有过风光政绩的,要不然也做不到右相的位置。   最主要的,还是要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倒台,否则,他这些爪牙都很难拔干净。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但是会失望,那是另外一回事。   **的确实是冯陈氏不假,但冯良并不无辜。   晏云澈也知,陛下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对祁秋年这么一个心中信奉‘公平’的人来说,会很难受。   “过几日,陛下大概会用别的由头,给你一些赏赐。”   祁秋年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赏不赏赐的也不重要,对了,自行车要开始上市了,专门给你留了一辆,要我教你骑自行车吗?”   晏云澈也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想到那个自行车的骑行方式,原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祁秋年空间里其实有很多的自行车,日常出行共享单车,山地越野,旅行自行车,甚至是双人的都有。   那时候末世刚刚来临,国外乱作一团,他那时候 见到物资就收,空间里都还有许多东西,都还是崭新的。   不过,之前他嘴漏了,说只有这一辆在京城,还送给小承安了,所以短时间内也不好直接再拿一辆出来送晏云澈。   幸好他聪明,当初那几十个集装箱都还在南安县的房子里放着,里面具体放了什么东西,外人都不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把那些集装箱全部都运到京城来。   到时候又可以拿出新的了。   但他给晏云澈准备的这辆,绝对是质量最好的,就连轮胎,他都换成了橡胶的,理由用的是承安那一辆的备用轮胎。   祁秋年把车牵出来,“怎么样?佛子大人喜欢吗?”   与寻常通勤自行车差不多的款式,也做了一个后座出来,车身涂上了黑漆,又画了几道金色的纹路。   简约又大方,应当是符合晏云澈的审美的。   对于这种玩乐的东西,晏云澈向来低讴不热衷,也无所谓喜欢或是不喜欢,但是看到这辆车的配色,他还是心底一暖,他知道祁秋年是花了心思的。   起身想试试,旋即又垂头看了自己的僧衣,有些犹豫,缓缓道:“衣袍是否会搅入轮子里?”   祁秋年嬉笑一声,“给你准备了一套骑行装,要不要试试看?”   骑行装原本应该是全紧身的,但考虑到古代人的保守程度,祁秋年还是做了改良,更像是短褐。   晏云澈到底还是遂了他的心意,“骑行装给我。”   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比起衣服被绞进自行车的车轮里的窘迫,晏云澈宁愿穿祁秋年口中所谓的骑行装。   左右不过是衣服,总不会给他拿女装就是了。   原本没有什么期待,但是当晏云澈拿到骑行装的时候,却有几分的惊艳。   这人还真是,处处都愿意花心思。   晏云澈很快便换好衣服出来了,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虽然他很欣赏祁秋年的眼光以及欣赏水平,但这样的衣服,是他没有穿过的。   款式与老百姓穿的短褐有些相似,却做了收腰设计,以及腿部的线条也绷得笔直。   不出格,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用来骑自行车似乎最合适不过了。   祁秋年还在原处等着,见到晏云澈的那一刻,眼珠子又亮得吓人。   【不愧是我,这审美真的是绝了,要换个人穿着骑行装都得是灾难现场。】   他给晏云澈准备的骑行装,底色是用的是墨蓝色的布料,这个颜色特别的挑人,稍有不注意,就会变成又老又俗的象征。   可晏云澈却将这颜色拿捏得丝毫分毫不差,是他浑然天成的气质压住了墨蓝色的沉稳。   这大白天的,祁秋年也不好一直盯着他多看,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既然衣服换好了,那就赶紧来呗,我教你骑车。”   晏云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长腿一跨,坐到了车座子上,正当祁秋年准备讲解一下骑行方式的时候,晏云澈直接蹬着轮子就走了。   四平八稳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新手。   祁秋年:“……”   这聪明人,真是学什么都快,哦不,晏云澈根本就没学,上手就会了。   晏云澈骑了一圈回来,眉目舒展了一些,这自行车也不如从前他想的那般,只是个玩乐的工具。   显然,骑行对男人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你之前教承安骑车的时候,我也在一旁听了。”   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学这么快的原因。   祁秋年笑得灿烂,“光听就学会了,这还得是你自己聪明,骑自行车的原理确实不难,难的还是领悟力和自己的平衡力。”   他说着还想起了往事,“晏云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爸爸教我骑自行车,哦,就是我父亲教我骑自行车,那儿童自行车比这个小多了,旁边还有俩保持平衡的小轮子,我先学会了小带小轮子的,然后父亲再给我卸掉一边的小轮子,等到我这一边骑熟了,再把两个小轮子都给我卸掉,这样我才慢慢学会了骑自行车。”   前后总共花了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他没好意思说。   “你很聪明,小承安也很聪明。”   晏云澈目露无奈,到底也没说什么,他们从小便学骑马,也要练基础的拳脚功夫,平衡力自然是掌握好才行的。   不过提起小承安,晏云澈也多问了一嘴,“那日从刑场上离开之后,小承安这几日可还有来过你府上。”   祁秋年略微有些诧异,“没有来过。”   话音刚落,两人便对视了一眼,脚步一转,准备出门去隔壁找晏承安。   自从晏承安出宫立府之后,几乎三差五都会往他这里跑,有时候是天天都在他府上,玩尽兴了,晚上都不一定回家。   现在好几天没过来了,这很奇怪,这不正常。   两人走得急,居然把自行车也推着一起出门了,走出去侯府大门这才想起,不过既然都已经推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推进去了,反正晏承安的府邸就在隔壁。   于是两人便干脆推着自行车去了小承安的皇子府。   守门的侍卫见到他俩,根本就没有通报,先是行了礼,然后就直接放行了。   刚进去,就来了个老公公,叫德公公,是老皇帝安排下来的管家。   德公公带着笑向他俩行了礼,“奴才见过佛子与小侯爷。”   祁秋年也笑着,“公公不用多礼了。小殿下在忙什么呢?这几日怎的都不来我府上了?”   德公公答话说:“这几日五殿下偶尔会过来找小殿下,说是要一起商讨为陛下准备寿诞的礼物,五殿下这会儿也在呢,今日阳光好,在花园那边。”   祁秋年和晏云澈不动声色,但脚下的步伐却加快了一些。   皇子府的花园凉亭里。   晏承安正埋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旁边站着个颇为俊朗的男子,那便是五皇子晏云墨了。   祁秋年自打进京之后,虽然不和其他皇子结交,但毕竟是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些表面上的接触。   他和晏云墨也有过几次浅淡的接触。   有上辈子的经验,他自然是知晓的,晏云墨也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   如今在朝堂上也没少对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使绊子。   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祁秋年却不打算和晏云澈和晏承安以外的任何皇子接触。   晏云墨没深入接触过,不算了解,他也不好仅凭晏云墨有野心,就过多评价一位皇子的心思不纯。   晏云墨从前也试图拉拢过战家和晏云澈,但是战止戈和老国公都不接招,晏云澈也敬而远之。   结果没想到他又把主意打到小承安身上来了。   祁秋年定了下心神,人还没走到凉亭,声音就先到了。   “承安今日在忙什么呢?要不要一起出去骑自行车?”   晏承安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都亮了,立马放下手里的钢笔,“祁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   祁秋年带着笑意,先是规规矩矩地向五皇子晏云墨拱手行了个礼。   晏云墨神色自若,“这是在承安的府上,小侯爷也不必多礼,平常心相处即可。”   他话是这么说,可随后他便向晏云澈行了个佛礼,可谓是礼数周全,至于晏云澈今日没穿僧衣,他也似乎双目失明,权当没有看见。   晏云澈自然回礼。   晏承安见他们拜来拜去的,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些大人都奇奇怪怪的,最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了。   “祁哥,这是新做出来的自行车吗?”他岔开话题,眼睛落在了那辆黑色炫金的自行车上。   凭良心讲,这一辆自行车比祁哥送他那一辆高科技自行车要漂亮一些。   还有他哥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就是祁哥之前提过的骑行装?   有亿点点心动,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祁秋年。   祁秋年莞尔,“过两日再给你一辆新的自行车,这骑行装你要是喜欢,让府里的绣娘去我那边画了图纸学就是了。”   小承安这才高兴得咧嘴笑。   傻乎乎的。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今日佛子大人刚好学会骑车,我们便想着找你一起骑车出去玩儿呢,没想到小殿下还在忙呢。”   晏承安挥挥手,“没有忙,这不是父皇的寿辰快到了吗?今年是我出宫立府的第一年,想给父皇准备一份像样的寿辰礼物呢。”   祁秋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喜悦,“承安长大了,也懂事了。”   晏承安腼腆垂头。   祁秋年又像是不经意搬,好奇地问了一嘴,“不知道小殿下给陛下准备的什么礼物?能给我开开眼吗?”   晏承安噘嘴,“就是还没想好呢。”   说着,他还看了晏云墨一眼,“那日我出门,本想随意逛逛,刚好在金钰坊遇到了五皇兄,五皇兄也在为这事发愁呢。”   晏云墨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让侯爷和佛子见笑了,父皇虽然是一国之君,到底还是我们的父亲,身为子女,寿辰礼物,自当要尽心一些才好。”   孝字当头,他这么说,完全挑不出错。   祁秋年也笑得坦荡,“给陛下送寿诞礼物,自然是得慎重了,五殿下说得也有理,毕竟你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弟之间商量商量也好,到时候别送重合了。”   顿了顿,“不知五殿下对陛下的寿辰礼有没有什么想法?我等也好提前避开,勿要与殿下撞上了。”   这种直接问人家送皇帝什么礼物,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但祁秋年名声在外,言行举止与大晋的风俗习惯,可谓是格格不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都在纵容这个侯爷。   晏云墨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反应,“先前本宫与小十三在商量,或许可以写一个万寿图送给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   晏承安也在一旁解释:“五皇兄的意思是找一万个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让他们每个人写一幅寿字,最后装订成册,一同送给父皇。”   晏承安叹气,“可是哪有那么多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呢?”   祁秋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如果排除打仗牺牲的,还有幼时早夭,没能成丁的,普通人的平均寿命大概也只有四五十岁。   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那都算是高寿了,基本上都是家境富裕,没怎么吃过苦头的。   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那确实是更少见了。   若是哪个村儿或者某个地方,有人能活到八十多岁,都会被人称之为寿星公了。   得是十里八村的大名人了。   晏云墨却不这么认为,“大晋国土面积如此广阔,寻找一万名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应该还是能找到的,左右陛下的寿诞还有段时间,可慢慢准备。”   如此,晏云澈和祁秋年也不多说什么,总归都是一个心意,既然晏云墨想这么做,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只是有些奇怪,晏云墨为什么会找小承安一起商量这件事情?   晏承安这个小机灵鬼,眼珠子转了转:“五皇兄,我们要出去骑自行车,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晏云墨自然看到了这一辆造型奇怪的车辆,不用牛马,只用自己蹬脚踏板就能行动了,确实有几分新奇。   小承安这里也有一辆,只不过看起来细节上有些不太一样罢了。   晏云墨心里也有数,这自行车定然是祁秋年这个来自海外的侯爷拿出来的。   于是,他便把目光投向了祁秋年。   祁秋年像是看不懂的样子,“再过两日,本侯的自行车专卖店就要开门营业了,若是五殿下不嫌弃,臣下过两日让人给您送一辆到府上去。”   晏云墨:“……”   心中有些愤慨,这侯爷是真看不懂,还是装看不懂?   转头想看晏云澈,却发现晏云澈正拿着晏承安刚才写的课业,看得仔细,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如此,他也只好略微颔首,笑容也有几分僵硬。   “那本宫就先谢过小侯爷了,恰好府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今日便不与你们一同出行游玩了,本宫先告辞了。”   晏承安礼数周全地对着晏云墨拱了拱,“五皇兄慢走,下回再过来玩儿呀。 ”   晏云墨说好,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人要留他的意思。   等到晏云墨走远了,晏承安才像一只小猫咪似的,捂着嘴,差点儿笑出声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一看他这小模样,就知道小承安可能偷偷搞事情了。   “从实招来。”祁秋年假装严肃,“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承安嘻嘻,“祁哥,方才我就说了,是在金钰坊遇到了五皇兄,刚好我看上一块玉佩,他就叫人偷偷把钱付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把钱还过去也不好看。”   结果那五皇子却像是赖上他了一样,非要同他一起逛逛,毕竟都是皇子,虽然年纪相差有点儿大了,但明面上也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晏承安也不好拒绝这位皇兄的心意。   然后闲逛的途中,晏云墨就不经意间提起陛下寿诞的事情,说起要准备寿辰礼物,晏承安想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就配合演下去了,说自己也在琢磨父皇寿辰礼物的事情。   “结果呢?看到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吗?”   话到此处,晏承安的小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带上了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哥,祁哥,五皇兄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过两次外祖父回京的事情。”   毕竟是镇守一方的老将军,还有战国公的超一品爵位,朝中有人关注他的动向,这很正常,更不论是这些皇子都还想拉拢国公爷。   晏云墨能想着从晏承安这里探口风,似乎也正常。   晏承安脸色不太好看,“他提起过一回表姐,说外祖父回京,是不是就要考虑给表姐操办婚事了。”   祁秋年也瞬间眉头一凝。   晏承安的表姐,也就是他们大舅舅战云霄的遗孤,战霜引,如今和战云霄的遗孀,母女俩生活在战家的别庄上。   当初晏云澈他们的外祖母,把母子俩送出京城,就是为了不想让人在战霜引的婚事上作文章。   在这个时代,两姓联姻都不只是小夫妻的事情,更是两个家族的大事情,特别是权贵,更是看重这一点,一旦成婚,两家几乎是紧密结合在一起了。   若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妻族也逃不过。   可如今,战曦已经及笈,按照大晋的习俗,确实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   晏云墨在这个时候朝晏承安打听,哪怕只是提过一嘴,都应该是有想法的。   “那他妈也太无耻了吧。”祁秋年都快气笑了,“这晏云墨都快三十了吧,还他妈惦记十五岁的小姑娘,狗操的玩意儿。”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气到了,优美的脏话都飙出来了。   晏承安小脸红黄红黄的,他自幼长在深宫,哪里听过这些骂人的糙话,从前听他人骂架,那都是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   还得是他祁哥,骂人都如此新奇,不过听起来还挺带感的,比那些之乎者也的骂人更能让人解气。   晏云澈睨了小承安一眼。   小承安捂嘴,瓮声瓮气地,“承安不会学的。”   祁秋年这才回过神,“抱歉,刚才失态了,说脏话不是好事情,小承安一定不可以学。”   晏承安理所当然地点头,他要是学了这些糙话,不说他父皇母妃要收拾他了,他哥都不会放过他的。   祁秋年叹息。   他是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的。   虽说在这个时代,三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老夫少妻也是常见的配置,可祁秋年仍然无法接受。   年龄差可以,哪怕是三十五岁配二十岁,他都能接受,但接受不了三十岁配十五岁。   在他的潜意识里,十五岁,还是小姑娘呢,放后世,还是在上初中的年纪。   惦记这么小的姑娘,那不是变态吗?   而且听说那五皇子晏云墨已经正妃侧妃好几个了,姬妾也不少,也不怕烂黄瓜。   “此事,你们怎么看?”   晏云澈与他想的倒是不太一样,“或许不是为了他自己打听。”   他们的大舅舅战云霄,也是一代战神,当年战死的那一战,若非是他已自身入局,引得敌军深入,这仗估计还得打好些年。   是战云霄,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落了个战死疆场的命运。   战家也因此得了国公的爵位,战云霄也是有被追封镇国大将军的,而他的女儿,战霜引,更是被封了个郡主。   战霜引背后有战国公,自己又有郡主的封号,这样的身份,配一个皇子也绰绰有余。   但只能是正妃之位,不可能是侧妃,更不可能是姬妾。   所以,晏云墨他自己肯定是没希望的,老皇帝也不会同意的。   但还有一人。   十一皇子,暗中与五皇子有些联系,十一皇子今年也才十六岁,正是说亲的年纪。   祁秋年听他分析完,若有所思,“所以他们还是想用姻亲关系将战家拉到他们的阵营去?”   “应当是如此。”   十一皇子,他母妃在宫里的地位不算高,娘家是礼部尚书。   比起其他皇子的背景,十一皇子确实不算出挑,才学名气也不算出挑,太子之位,除非是前面几位皇子都死绝了,否则是没有希望的。   但是加入其他皇子阵营,谋一个从龙之功,日后分封地的时候找个好地方,也是一种选择。   战霜引这个郡主配十一皇子,还是能配得上的,如果有人提议到老皇帝那边去了,老皇帝应该也是会考虑的。   “这件事情,看你们怎么想了?”祁秋年对这五皇子也不了解,跟五皇子也没仇怨,对十一皇子也没什么了解。   虽说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在私底下有接触,想借此将战国公拉拢到五皇子阵营,但他们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借此将十一皇子拉到他们的阵营里来呢?   不过,祁秋年本质上是不乐意的,他觉得战霜引的年纪太小了,也不应该成为夺嫡的工具,更不应该为任何事情牺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   到底他是个外人,而他这个想法,在古代人这里是行不通的,只能把目光落在了最了解他的晏云澈的身上。   眼神里带着信任。   晏云澈:“勿要担心,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不会同意的,战家也从不需要牺牲子女的幸福为此后荣华添砖加瓦。”   战家的家风严明,老国公没有妾室,只有国公夫人一位妻子,战云霄也只娶了一位妻子,没有妾室。   战止戈虽然还没有成亲,但也不是花心之人,更不会利用姻亲拉拢他人。   晏云澈继续道:“外祖母曾经把霜引送出京城,就是为了不让他人在婚事上作文章,他们更倾向于给霜引招赘婿。”   不需要这个赘婿有多高的身份地位,是文臣或是武将也不重要。   祁秋年放心了,“但这件事情,得让你祖母他们先有个准备,或者透一些口风出去。”   别到时候,十一皇子那边直接找到老皇帝赐婚,老皇帝也会权衡利弊,顶级的端水大师了。   虽然老皇帝最终还是会征求战家的意见,但这不是多此一举,甚至还得罪人嘛。   不如直接让战家透出口风,让他人知晓,战霜引只招赘婿,这也能断了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念头。   晏承安听他们分析这么多,也有些急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外祖母。”   老国公夫人年纪大了,基本上不出府邸,也不常见客。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走,我们骑自行车去国公府。”   晏云澈能理解他的意思,一方面是刚才在晏云墨面前说了要出去骑车游玩,另一方面,这人的自行车专卖店要开业了。   指着他们打广告呢。   先前市面上就祁秋年送晏承安的那一辆,百姓们早就好奇了,但碍于身份,他们也不敢多打听。   晏承安叫人去把他的自行车推出来,兴致勃勃,“快点啦,我们去骑车。”   走出皇子府,三人看着两辆自行车,面面相觑。   “祁哥,你就没给自己准备一辆?”   其他的自行车都在城外的库房呢,现在送过来也来不及了。   祁秋年本质上是一条咸鱼,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这自行车,骑着多费劲,特别是在这古代石板路上。   坑坑洼洼的。   晏承安却觉得问题不大,他拍了拍自己的后座,“来,祁哥,我载你走。”   祁秋年:“……还是不了吧,我怎么说都是个成年人了,你载我骑自行车,我都怕你的腿蹬折了。”   晏承安羞愧垂头,“那,那等我长大了再带祁哥骑自行车。”   祁秋年开他玩笑,“到时候,你载的应该是你喜欢的姑娘。”   晏承安羞红了脸,他才十来岁呢,成婚还早着呢,说什么喜欢的姑娘。   于是干脆骑着车就往前走了,后面跟着的侍卫和小厮赶紧追了上去,生怕他们的小殿下磕绊了。   只剩下祁秋年和晏云澈面面相觑地留在原地。   祁秋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吻,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劳烦佛子大人载我一程?哦对了,你才刚学会骑自行车呢,要不然你下来,我骑车带你吧,要是不行,你就骑慢点,我跟着后面走。”   晏云澈面不改色,“不必,你上来吧。”   这骑车不难,后面载一个人,应当也不是问题。   祁秋年这人的脸皮厚,最会顺杆往上爬了。   一屁股就跨坐在了后车座上,双手十分自觉地就扶在了晏云澈的侧腰上,他能感受到晏云澈腰间的肌肉都颤抖了一下,没忍住在后头笑出了声。   晏云澈:“……”   “佛子大人,我可不是在占你便宜哈。现在的情况是你才刚学会,我担心你技术不过关,万一把我摔了怎么办?所以我得扶着你,要摔咱俩一起摔。”   晏云澈:“……”既是无奈又是好笑,“那便扶稳了。”   话音刚落,他就踩上自行车的踏板,一骑绝尘。   硬是把自行车骑出了策马奔腾的架势。   直接把后座的祁秋年颠了个晕头转向,很快就追上了晏承安的队伍。   晏承安见他哥载了个人都追上他了,于是那小短腿踩得更快了,像是要跟他俩来一场比试。   但实际上晏云澈这一辆自行车是定制的,车轮要大一些,速度自然就快一些,而且成年男子的力量肯定比十岁小朋友要强得多,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路上都有人不停地在打量他们。   祁秋年实在是被晏云澈颠得受不了了,于是便叫他停下。   “腿都给我颠麻了,我下来走会儿,你们骑慢点,我跟你们后面走。”   晏承安嘲笑他,“祁哥,谁让你偷懒的,那你就慢慢走吧。”   祁秋年也不气恼,“你也骑慢点,注意安全,路上行人多,别撞到人了。”   有位比较眼熟的世家公子却在这时候凑了过来。   “小侯爷,您这车到底是什么车呀?居然不用牛马,自己踩着就能走。”   祁秋年偷乐,这广告不就来了吗?   他略微提高了几分音量,“这个车叫做自行车,不用牛马牵着走,也不用别人推,自己骑着就能走,特别方便,过两日,本侯的自行车专卖店就要开门营业了,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凑个热闹。”   不少世家公子都眼前一亮,他们又多了一件可以玩乐的东西了,瞧这自行车,两个轮子就能保持平衡,应该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的。   他们都已经约好了,等买了自行车,他们就要比试一场,看谁学得快,看谁骑得快。   再一想到刚才小侯爷能坐在自行车的后面,到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载上朋友,一起炸街?   普通老百姓虽然也好奇,但是估摸的自行车应该不便宜,看起来就像是玩乐的东西,所以他们的兴趣并不是特别浓烈。   一路热热闹闹的,就这么到了国公府门口,国公府的守卫森严,即便是晏云澈和晏承安这两个国公府的外孙,都得要经过通报才能进去。   毕竟府里现在就战国公老夫人一位主子在家,前段时间还说了要闭门谢客。   祁秋年估摸着,应该是有他这个外人一起,所以才需要去通报的。   战国公老夫人听见她的两个外孙来了,还带了那位传奇的小侯爷,赶紧叫人将他们迎了进去。   国公夫人是年纪不轻了,但目光中带着慈祥,慈祥中又隐隐带着几分爽朗。   从前祁秋年听战止戈提过一嘴,战国公夫人,从前也是将门虎女呢。   祁秋年还挺佩服这样的女性的,躬身行礼。“臣下见过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安好。”   战国风夫人乐呵呵的,“好好好,小侯爷不用多礼,你们能来看老婆子,老婆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晏承安蹭了过去,“外祖母,是您前些日子放出话,说近日要闭门谢客的。”   战老夫人敲了他一个脑瓜嘣,“老身说的是闭门谢客,但你们是客吗?”   晏承安羞愧不已,“承安日后定然常来探望外祖母。”   战老夫人带着笑意,摸了摸小承安的脑袋,“都坐吧,看你们满头大汗的,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说到这个,晏承安可不困了,叽叽喳喳地就说起来了这自行车的好处,老夫人听得也认真,时不时还配合着,惊呼一声。   含饴弄孙,不就是这样的温馨场面了吗?   祁秋年心底有些触动,但面上不显,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看着小承安,时不时附和小承安两句。   等到丫鬟给他们上好茶点,战老夫人就直接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显然,战老夫人也是个聪明人。   “说说吧,今日这么突然的过来找老身,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她自是知晓这祁小侯爷对他们战家的恩情,他们战家已经欠下了不少人情。   不过那时候止戈同她说,叫她不必多说多做什么,他们年轻人会自行处理。   可今日,这小侯爷都到府上来了,她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战家帮忙,若是不违背家训与原则,她还是很乐意的。   祁秋年犹豫了一下,“老夫人,此事还是让云澈同您细说吧,臣下是个外人,此事不好多言。”   晏云澈的心脏颤动了两下,从前,祁秋年老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祁秋年叫他名字不带姓。   似乎有一种心口被羽毛轻轻扫过的感觉。   战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晏云澈身上,那小侯爷的话里话外,听着似乎跟他们战家有关。   “云澈,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晏云澈回过神,将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的事情,还有他们的猜测,都解释了一下。   国公老夫人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   他们战家的女儿,从来都不是联姻的工具。   晏云澈,“祁侯听闻外祖母曾经有过给霜引招赘婿的打算。”   国公夫人诧异了一下,旋即想到什么,“莫非小侯爷想来毛遂自荐?”   祁秋年:“……”   国公夫人不长出府,还真不知道这小侯爷喜欢的是男子,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他连忙站起身,“老夫人误会了,臣下不是这个意思,不,臣下也没有这个意思。”   这咋能误会呢。   战老夫人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这小侯爷没有背景,上面也没有父母,但却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虽然比霜引大了一些,但也不算过分。   如果小侯爷愿意做他们战家的赘婿,她确实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小侯爷莫要妄自菲薄,老身觉得这提议确实是可以考虑的。”   祁秋年:“……”   他看着晏云澈,咬牙道:“你说句话呀。”   晏云澈轻咳了一声,“外祖母,您确实是误会了,祁小侯爷确实没有这个意思,而且......祁小侯爷喜欢男子,并不爱红妆,外祖母也莫要乱点鸳鸯谱了。”   战老夫人:“……”   不得不说,这真相让她这个老人家有些吃惊。 第63章 私兵   63   祁秋年也没想到晏云澈能这么直接。   反正他这性取向在京城权贵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这战老夫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在这个场合,被晏云澈说出来,他只是多少有点尴尬而已。   祁秋年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抱歉,老夫人,辜负了您的好意,不过在下确实没有这个意思,战姑娘也值得更好的。”   战老夫人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刚才就是突发奇想,这里没有外人,就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至于祁秋年的态度,非但没有得罪她,反而让她这个老太婆高看了几眼,这祁秋年虽有个县侯的爵位,却也没有底蕴,想要快速的提高门楣,寻求一门好的亲事,就能事半功倍。   可他却宁愿曝光自己不为人知的性取向,也不愿走这个捷径。   难怪她一向性子冷淡的大外孙都能与他知己相待,小儿子也更是时常将这小侯爷的机灵狡黠挂嘴边。   而陛下,居然也会放任承安与这小侯爷一起玩乐。   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晏云澈也跟着把他们之前说的计划交代了一下,同样也是想跟战老夫人商量了一下,看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提前放出口风,这点不难,他们战家本就有招赘婿的意思,战老夫人若有所思。   其实,国公爷马上要回京,战老夫人前段时间和老国公有信件来往,在信上也确实聊过几句关于战霜引的婚事。   毕竟霜引也十五岁了,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这次老国公回京,也确实有这个打算,他们没想让霜引这么早成婚,但却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人给盯上了。   老国公夫人叹息一声。   这小侯爷考虑的没错,如果提前放出口风,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战家只招赘婿的话,确实能避免不少的麻烦事儿。   “此事老身会去操办的。”潜台词就是不用他们插手了。   不是客气,也不是疏离,是为了把他们三人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以免被不怀好意之人发散利用。   祁秋年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若是有需要,老夫人也尽管差人去寻我。”   他也把自己的态度摆在明面上,反正京城权贵差不多都知道他是个断袖,再发散也不可能发散到哪里去。   战老夫人慈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让跟着自己的老嬷嬷去库房挑了一件礼物,送给祁秋年。   祁秋年那是连连推拒,“老夫人,这使不得。”   战老夫人笑着,“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小侯爷拿去玩儿,你帮了我们战家和战家军这么多大忙,止戈说同你有交情,叫老身不必在意,那老身便脸皮厚一些,只送了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希望小侯爷不要嫌弃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秋年还怎么敢拒绝?   长者赐不可辞,他也只能听话的将礼盒收下,盒子还挺重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话已经传到位了,战老夫人的意思也到位了,如此他们就不再继续打扰,又准备骑着自行车上街溜达去了。   临走前,战老夫人笑得和蔼,“日后有空多来府上坐坐。”   这句话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的。   拜别战老夫人的第二日,京城里就传出战家要给嫡孙女招赘婿的事情。   京城里,议论的人不少,但都是偷偷议论,他们也能理解,毕竟那霜引郡主也是战云霄将军的独女。   在普通老百姓的思维里,战家找赘婿,应该也是想要将战云霄这一脉延续下去。   但是那些原本有想法的权贵们就心思各异了,纷纷在猜想战老夫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将消息传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暗一听了这事儿,给祁秋年禀告了一声。   最近没啥大事儿,祁秋年就让暗一没事就出门转转,顺便探听一些小道消息,说不定有用呢。   暗一也完成得不错,每天都能回来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今日这事儿,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之后再多注意一下就行了。”   说完,他又看着暗一,“虽然你打算留在侯府了,但我一直没问过你的意见,你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是准备继续做暗卫?还是有计划做别的事情?”   暗一不太明白,“我自幼就日夜训练,除了暗卫,也不会做别的。”   祁秋年无奈,倒也不多说什么了,“如果有什么想做的,尽管说就是了,你现在出去打探消息,身上资金不够就去找大源,一切行动都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侯爷。”暗一抱拳谢恩,然后退下了。   祁秋年真的很难在这些古代人身上寻找到某种玄妙的归属感。   他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他也花过心思想要融入,可是他却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来处。   这一点相当的矛盾。   无论是大源,还是暗一,或者跟着他做事的任何人,带给他的阶级感都太强烈了。   这让他这个从小就被灌输人人平等的现代人,很难接受。   这并非是他矫情,在后世,他们祁家,家大业大,说句小说里的豪门世家并不为过,可是爸妈都待人和善。   哪怕是公司里的员工,在工作之外,都敢和他们开上几句玩笑,父母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处高位,就处处高人一等。   他也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的,来到这儿,这阶级感,他虽然是受益者,却很难习惯。   幸好还有晏云澈,一想到晏云澈,祁秋年的脸上便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   原本想过去找他喝喝茶,但起身之后又坐下了,朋友之间也要有一定的距离感和空间感嘛,他不能总霸占一位日理万机的佛子的时间。   特别是最近晏云澈本身就忙。   还是改日吧。   由于古代信息传播不方便,前些日子,关于冯家的事情终于是传到了还是建渝州府的苏寻安的耳朵里。   苏寻安还不知道冯生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冯陈氏已经被流放了,只知道侯爷差点被他牵连。   今日刚好是约定好的电报机通讯时间,苏寻安还是承认了,冯生的怪病就是自己所为。   他在年幼时曾遇过一位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的大夫,被人称之为疯医,那大夫不用常规的治病手段,他喜欢用毒,特别喜欢以毒攻毒。   虽然遭人诟病,但是人家确实有本事,许多治不好的疑难杂症,那老疯医都能治,至少能延长病患的生命。   他们家,意外对那老疯医有几分恩情,老疯医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苏寻安人很聪慧,便与他学了一手。   那冯生的毒,就是他配置的,不过他原本配置的毒是没有毒的,想办法下在了冯生小厮出门给他买的零嘴儿上,无色无味。   可他又设计了冯生落水,冬日落水,感染风寒几乎是必然的,一旦吃了别的药,他下的毒才会被引出来,一步步蚕食冯生的身体。   这意思就是说,冯生如果不吃药,可能反而还不会死这么快。   但是电报机联络,需要尽量简短,字数不多,苏寻安也只承认了是自己所为,没太解释清楚。   祁秋年当然知道是他做的,不过苏寻安能来主动告罪,他还是很欣慰的。   简单地回了几个字:寻安不用担心,以扫尾干净,仇怨以报,本侯安好。   收到祁秋年信息的苏寻安,心里一暖,原来侯爷什么都知道。   可是侯爷从来都没问过他,甚至还放任了他,替他做了收尾。   这是值得他追随的主子,旋即,他又将这段时间发现的异常报告了过去见。   建渝州府的山多,也就导致建渝州府多少都会有一些山匪。   崇山峻岭,想要剿匪也困难,但幸好那些匪徒基本上只求财,不害命,官府也只能偶尔震慑一下,并不能彻底将他们剿除。   而那日,他们一行人去村子里收农家肥,在离村的路上,就遭遇了一伙山贼。   他们一行人,除了苏寻安,其他的都是退伍将士,在那里十几个拦路抢劫的山匪,根本不足为惧。   可正因如此,他们绞杀了几个没能逃走的山匪,这才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些山匪的武器制式居然是统一的。   要知道,常规山匪的武器,那是五花八门的,刀枪剑戟,什么都有,可这些山匪用的武器全都是长刀。   他将此事通过电报机传送给了祁秋年。   祁秋年的脑海里是瞬间抓住些什么。   这些同样制式的兵器,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队。   祁秋年想到上一辈子,建渝州府发生水患之后,三皇子的幕僚迅速反应,做了紧急处理。   那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联合当地的官员,可当地的府兵有限,根本不可能迅速安置整个州府的百姓。   人力,财力,都是问题,也都是漏洞。   特别是在安置过后,居然整个州府的百姓,都只字不提水利溃堤的事情,只说是山上发生了洪水,是洪水冲毁了他们的家园。   从前想不通的事情,如今倒是有了苗头。   祁秋年猜测,那些山匪会不会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偷偷养的私兵?   圈养私兵,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即便是皇子也是一样的,皇子圈养私兵,无异于谋逆。   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惊喜,如果证据确凿的话,晏云耀这个狗东西,确实是可以一巴掌给拍死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有点麻烦,不能让他来做,也不能让苏寻安去冒这个险。   祁秋年犹豫了一下,然后给苏寻安回了信,让他把兵器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给伍锦。   伍锦是老皇帝安排过去帮忙修水利的,但同样也是老皇帝的眼线。   要让伍锦知晓那些山匪不对劲,这就够了。   苏寻安那边很快有了答复。   显然,苏寻安也是聪明人,他的想法和祁秋年有些雷同,不过并不确定是谁的私兵,只怀疑是私兵,此事非同小可,他当日便找来了伍锦商量。   伍锦已经将此事重视起来,也在暗中调查了,想必,陛下的案前,应该有了伍锦的传信。   祁秋年想了想,又让苏寻安在下次写信的时候,将这事情提几句,他也好把这封信再呈交给陛下。   三方夹击,陛下想不重视都难。   有了这一个新发现,祁秋年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一想到大仇即将得报,心情就特别舒畅。   过了两日,自行车专卖店开业,原本他是不打算出席的,但想了想,毕竟是自己的生意,还是得去转一圈,露个面比较好。   现如今,他做生意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噱头了,就连门店选择的位置也不是在豪华的大街上。   没办法,京城的物价跟后世一样高,特别是房价,商铺更是贵得离谱,即便是他不差钱儿,他也不想将钱投入过多的投入在购买商铺上面。   这自行车,全人工制作,零件打造更是复杂,造价不会太低,虽然也是为了赚钱,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可能都用不上。   但若是商铺的价格太高,那自行车的成本又要水涨船高,到时候百姓普通老百姓更是用不起了。   于是,他就干脆直接把自行车专卖店开在了小纸铺的隔壁。   今日开业,也没有按照惯例地像往常敲锣打鼓,走街串巷。   他只是在一大早安排了几队自行车队,在京城里招摇过市。   这自行车队基本上都是从工厂里挑选出来的青年男女,自带朝气。   但还有一些,就与众不同了,是工厂学堂里的孩子们。   孩子们都才十来岁左右,自行车的型号会稍微小一些。   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有穿着统一制式的骑行装,跟那日他送给晏云澈的款式是一样的,只不过色彩更加鲜明大胆一些。   一行人,骑着自行车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姹紫嫣红的,别有一番美感。   为首的两名骑手,五官长相和气质,都是比较出挑的。   祁秋年前些日子,是特意让大源去给他们做了一下培训,要让他们昂首挺胸,感觉老子天下第一,把那股气势给拿出来。   今日再看两个开路骑手,也没让他失望。他们一手握着方向盘,把持平衡,另一手却高高地举着旗帜,不停的挥舞着。   旗帜上写明了自行车专卖店今日开业,所有自行车通通八折,适用于男女老少,非但是娱乐,也能强身健体,更是日常出行的好伴侣。   不光是定制自行车,还承接定制马车车厢。   是的,元杉研究自行车的时候,顺便将传统的马车也改造了一下。   主要是他看见了祁秋年的马车,顿时便被那巧妙的设计吸引住了。   祁秋年的马车是他自己改造的,内部的装修主要是以舒适度为主,这就不说了,主要还是马车的减震系统。   不过这时代可拿不出他的那些零件。   元杉也倒也是聪明,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还是将这减震系统做了出来,他从前都不知道,只是仅仅只是加了一个弹簧,就能大大提高马车的舒适度。   所以在此次自行车专卖店开业前,元杉还特意找了祁秋年,问能不能把这马车车厢定制的生意也一起做了。   他有这个想法,祁秋年当然要支持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生意。   这生意就是做着玩儿的,祁秋年自己都没太放在心上。   自行车队在京城里招摇过市了好几圈,终于把好奇的百姓们全部都引到了自行车专卖店门口。   旁边的小纸铺比较狭窄,平时的顾客流量都络绎不绝的,本身就很拥挤了。   此刻隔壁又开了一家自行车专卖店,这条小巷子显得更加拥挤了。   有的人不解,窃窃私语地在讨论。   “这侯爷怎么会选择把店开在这里?你说那小纸铺利润低,开在这里还能解释,这自行车一看就是大件,价格定然不便宜呀。”   “就是,那侯爷咋还能开在这里?”   “你少说几句,现在京城,那些商铺哪有这么好买的?都把控在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家手里。”   “说得对,侯爷才刚进京不到一年了,还缺了点底蕴,想买商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暗一混迹其中,“我听说是侯爷为了压低自行车的成本,让更多的人都买得上的自行车,特意选择把店开在这里的。”   有人诧异,“兄台,此话怎讲?”   暗一装模作样的,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像是一个暗卫,就像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这位老兄,你想啊,如果店铺买得太贵,装修得太过于豪华,那成本价是不是自然就高了?那成本一高,自行车价格不就得往上提一提了。”   百姓们恍然大悟,还是侯爷好啊,就会替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着想。   原本有只是想来凑热闹的百姓,这会儿也想进去看看,如果价格合适,自己能不能凑点钱出来买一辆。   他住在城西,可他工作的地方却在城北,每日一大早就要起床,否则就得迟到,会被老板扣工钱。   但是家里小,也没有办法养驴子来拉车,这些年,上下工,那都是靠双腿走的。   如果有了这自行车,是不是会方便许多?   见门外的人都快挤不下了,祁秋年这才施施然地走出大门,按照惯例做了剪彩,然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各位父老乡亲,很感谢大家今天来捧场。这自行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自己行走的车,想必刚才大家也已经看过自行车队的风姿了,自行车的款式,分了三个型号,孩童款和女士款,还有男子款。若是有特殊要求,亦可定制,比如说色彩,纹路,大家要若是有想法,都可以告知店里的员工,好了,别的,本侯就不多说了,大家可以自行进来挑选,欢迎大家的光临。”   自行车专卖店,刚开门,开门首当其冲的,就是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食之禅的诗词歌赋,他们不一定去捧场,但这种吃喝玩乐的东西,必然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自行车做的都是日常通勤款,只不过型号大小不一样罢了。   几个纨绔不差钱,先各来一辆,自己带不走的,让小厮先给他们送回去。   不会骑,怎么办?   店员也十分贴心,“公子,后院空旷,那边有专人负责教人骑自行车,您可以先学会再把车骑走,又或者,您也可以给自行车后轮加两个辅助平衡的小轮子,等学会了再卸下。”   那公子哥儿一看那辅助平衡的小轮子,顿时就拒绝了。   他方才可是看到了,只有孩童款式才有辅助轮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加两个小轮子是几个意思?   员工又贴心道,“这骑自行车不难,小的看公子的风姿,应当是会骑马的吧,只要学会保持平衡就够了。”   那公子哥儿挺起了胸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从小便要学习君子六艺,这骑马肯定是要学的。   这自行车看着,肯定比骑马简单。   又有人问了,“那骑行装?”   店员面带微笑,“公子,王家布庄里有现货成品,你想买的话,只需要吧身高体重告知给小厮,让小厮跑一趟即可,或者,您愿意自己去挑选颜色款式,都是可行的。”   几个公子哥儿一合计,“走走走,我们等下一起去看看。”   他们今日看到的游行骑手装,似乎太鲜艳了一些,但是那日见过佛子身上的骑行装,却是不同的,特别能衬托整个人的气质。   他们也要去选两套适合自己的。   自行车想专卖店,一开业,生意就十分火爆。   幸好祁秋年前段时间忙,又被琐事缠身,押后了自行车专卖店的开业时间,让那个厂里有充足的时间去生产。   如今,基本上还是跟得上销售量的。   有普通老百姓也进来看了,原本只是想凑热闹,却还是没忍住,想买啊。   这车,新颖就不说了,骑出去肯定有面子,价格也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昂贵,属于他们咬咬牙,也能买一辆的。   这到底是京城,平均生活水平确实要高于其他州府的。   只不过,即便是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昂贵,却也不算便宜。   有个小伙子是跑货郎的,日日都去乡村里走街串巷,全靠脚力,如果有这自行车,把货物绑在后座上,自己是不是能轻松一点?   他那日也看见了佛子骑车载着小侯爷呢,一个成年人都能驮得动,两筐货物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而且自行车速度比脚力快多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多跑几个地方了,这买车的钱,迟早都能赚回来。   只不过,他看着面前的自行车,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会不会不耐用?   京城里还好一些,大多道路都扑了石板,比较平坦,但是乡村道路就比较难走了,坑坑洼洼的,全都是靠人走出来的。   一时之间,他有些犹豫。   店员似乎看懂了他的犹豫,“客官,您尽可放心,只要是非人为损坏,我们店是保修两年的,这里有保修卡,到时候车坏了,您尽管推过来,保准给您修好。”   那货郎眼睛亮得吓人,“给我来一辆。”   “好叻,客官您稍等,小的给您登记一下信息,也确保以后您保修的时候,我们能找到信息。”   顿了顿,“对了,客官,您需要在自行车的角落里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记号吗?若是丢失,也能通过记号,去报官找寻。”   货郎更满意了,当即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刻上了自己的姓名。   店小二登记好之后,又高声喊了一句,“今日自行车有限,欲购从速啊,卖完了就得等下一批了。”   其他百姓见此,心里本身就有打算的,更是迫不及待了。   这也是一种营销手段了。   祁秋年围观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大事,他就绕到隔壁纸铺去了。   纸铺里的十二花神,卖得特别好,工厂那边更是三班倒的开工,这才勉强能跟上需求量。   主要还是许多小商人去批发,带到外地去了。   还有珠玉纸,到现在,还是没人限购两刀,虽然产量早就跟得上了,但他也不想把做这个行业的老板全部得罪干净了。   所以还是保持现状吧。   纸铺的掌柜还是当初的小厮三石,这段时间都做得不错。   “侯爷。”三石有些激动,“您怎么过来啦?隔壁生意看起来不错,侯爷又要发财了。”   不愧是做了一段时间掌柜的人,现在比以前那种谨小慎微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就随便来看看。”   三石立马会意,把侯爷请到小办公室里去了,又把这段时间的账本递交了上去。   祁秋年随意翻看了几页,记账的方式是他教的,一目了然,没什么问题。   “隔壁的掌柜是新提拔上来的,也是府里的人,你做掌柜有一段时间了,不忙的时候,看顾一下隔壁,顺便给他传授一些经验。”   “是,侯爷。”   三石又给祁秋年上了茶,犹犹豫豫的没离开。   祁秋年:“还有什么事情?”   三石紧张的捏着衣角,扑通一声跪下了,“侯爷,还请您给奴才赐个名字吧。”   三石,确实不像是一个名字,一个掌柜叫三石,不少狗眼都会低看他几分。   当初他们这一批人进侯府的时候,祁秋年也没有这个意识要给家奴改名换姓。   祁秋年想了想,“你原本姓什么?”   “小的不记得了。”   “那就跟我姓祁吧,你叫三石,名字就取一个磊字,三个石头磊在一起,也希望你光明磊落。”   祁磊磕头谢恩,府里那么多人,他是第一个被侯爷赐名的,还是家姓,从今往后,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   祁秋年看着三石激动的模样,自然也被他感染到了。   来了京城这么长时间,上辈子也在大晋生活了几年,但他确实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些所谓的家奴,在他眼里,其实也只是雇佣关系,到了一定的年岁,他是愿意放他们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的。   可是在他们眼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了,他们已经是侯府的一份子了,能被主家赐姓更名,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荣耀。   这代表主子对他们的认可。   所以,祁秋年琢磨着,什么时候给家里的人都开个会,他们愿意改名的,索性都干脆跟着他姓祁好了。   他倒是不介意的。   如今他们祁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如果不**的话,他是不会有自己的血脉的,所以他现在算不算也是给祁家开枝散叶了?   祁秋年看着三石,不,是看起祁磊又哭又笑的模样,“好了,收拾收拾,都是大掌柜了,怎么能哭鼻子呢,我在这儿歇会儿,你出去忙去吧,。”   祁磊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小的谢过侯爷,小的日后定当尽心竭力的为侯爷办事儿。”   祁秋年颇感欣慰,心中也有触动,原来给他们一个姓,就能让他们更加忠诚?   或许,这个姓,也是他们这些家奴的归属感。   祁秋年笑自己愚钝了,他都在这个时代找属于自己的归属感,这里家奴在侯府,又未尝不是呢。   祁磊出去没多久,他又敲门进来了。   “外面有什么事儿?”   “侯爷,是王程,王老爷那边派人来知会您,一声说想约见您一下,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倒是让祁秋年有些诧异了。   他和王程有生意来往,日常也相处也多是以朋友相称,王程平时要有事情要找他,基本上都直接去侯府。   今天还是第一次差人来知会他,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祁秋年想了想,站起身,“走吧,正好今天没什么大事,本侯现在就去看看。”   小纸铺外面还等着王程派来的小厮,是经常跟在王程身边的那个。   祁秋年让他带路,顺口问了一嘴,“你知不知道你们家老爷找本侯有什么事?”   那小厮恭敬道,“侯爷,您还记得先前您派了一位黄姑娘去我们纺织厂吗?”   祁秋年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了。   那黄姑娘叫黄青烟,他们家耗费心力织出来的青烟沙锦,被三皇子妃强取豪夺,还杀害了他们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如今就剩了黄姑娘一人了。   那三皇子妃甚至还用这轻烟沙锦,撸掉了王家的皇商头衔。   当时,这黄姑娘说想要研究纺织机和缝纫机,祁秋年干脆就直接把人派到王家去了。   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传来,他差点忘了这么一号人了。   看来今天是有好消息了,祁秋年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一些,也不知道这位黄姑娘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刚走出小巷,那小厮就让他上马车,“今日不在王宅,是在城外的王家别庄上,先委屈侯爷坐上马车。”   祁秋年略微颔首,今日出门没坐马车,现在要出城,也只有坐王程的马车了,他也没那么矫情。   马车一路行驶,出了京城。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地方。   这王家还是阔绰,在京城外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座阔气的宅院。   门口的门房小厮,见祁秋年直接过来了,赶紧进去通报王程。   王程也赶紧小跑的迎了出来,“侯爷。”   他眼睛里全是激动,“您给在下派来的这位黄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呀。”   祁秋年颇有几分诧异,什么事能让王程这么高兴?   “王老爷也别卖关子了,今天叫本侯爷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王程笑得神秘,“您跟老夫来就是了,保准让您大吃一惊。”   宅院很大,弯弯绕绕,王程一路带着他走到穿宅而过的溪流旁,这才停在脚步。   祁秋年一看,便知晓今天是所谓何事了。   这黄青烟确实是有些了不得了,居然把水力纺织机给弄出来了。   黄青烟也赶紧迎了过来,“小女见过侯爷。”   “厉害啊,这么短时间,水力纺织机都弄出来了。”祁秋年抚掌称好,“试验过了吗?稳定性如何?”   这下让黄青烟和王程都诧异了。   “侯爷,您知道这水力纺织机?”   通过水力推动机械的运作,大大的节约了人工成本,而且这水力纺织机的效率,也不必之前的珍妮纺织机差。   “原本还以为能给侯爷一个惊喜呢,没想到侯爷早就知晓这水力纺织机了。”王程讪讪地。   祁秋年笑着,“王老爷也不用这么说,本侯的家乡确实有水力纺织机,但是跟黄姑娘做出来的这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他看着黄青烟,“黄姑娘可否为本侯讲解一下你这水力纺织机?”   “是,侯爷。”   黄青烟本就不是扭捏小姑娘的做派,讲解起这台高大的器械,也侃侃而谈,言之有物。   祁秋年很是欣赏这样的女子,特别这还是一位古代的姑娘,能有这样的本事,确实是值得佩服的。   他一边听黄青烟讲解,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甚至是建议,与黄青烟共同探讨,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   黄青烟能造出这水力纺织机已经很了不得了,只不过在他这个后世人的眼里,还有不少的缺点的。   问题不大,可以及时纠正的。   某些细节上,做一些小改动,就能让这水力纺织机,工作起来更加流畅。   黄青烟的眼睛亮的吓人,“还是侯爷更厉害呀,小女子受教了。”   她原本也是通过珍妮纺织机,一步步修改,试图解放人力,后来又意外的跟墨迹见了一面。   那墨迹还在研究电力,如今已经在研究水力发电了,这才给了她灵感,或许可以通过水流的流动,带动机器。   祁秋年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他能有这些见解,无非也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未必会比得上这个古代人。   还是那句话,这时代只是落后,但人却不是傻子,只需要一个牛顿的苹果,就能开发他们无限的创造力。   参观讲解完水力纺织机,祁秋年心里也都估摸着有数了。   “好了,现在来说一下正事吧。”   当初他答应过这位黄姑娘。日后若是有可能,还是要将这纺织机推广出去,惠及百姓。   这本就符合他的理念,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这纺织机一直都是跟王程合作,所以还要跟王程商量一下的,具体要如何推广,是否要盈利,这都是问题。   从前的珍妮纺织机没有对外销售,只是对内,也就是布庄联盟才能购买,毕竟这纺织机算是大件,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值当买这么一台机器回家。   但水力纺织机,这便不同了。   它可以不以家为单位,可以以家族或者以村庄为单位。   一个家族,大家一起凑钱买一台纺织机。   借用水力进行纺织生产出来的布料,卖出去的银钱,可以用作家族的日常开支。   比如说,修建学堂,或者供给家族的孩子去外地求学等等,这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祁秋年稍微讲解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想看看王程的想法。   王程大手一挥,“侯爷,此事您看着办就成了。”   他们王家能有如今的成就,少不了祁秋年的帮助,这次布匹皇商的评选,已经到最后阶段了,他也有一些人脉,这次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   他们王家,又要恢复昔日的荣光了,这都少不了祁秋年的帮助。   他也不贪心的,他不可能将全国的布匹生意都做完了,更何况他已经有了珍妮纺织机,这水力纺织机,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将这个水力纺织机推广出去,如果能一定程度的改善基层老百姓的生活,他也是愿意的。   祁秋年拍掌叫好,“王老板大义,不过此事先不要慌,让本侯想想办法,让这纺织机能够尽快得到推广,并且......”   他停顿了一下,“并且本侯也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黄青烟,“姑娘若是你有什么冤屈,或许本侯可以找机会,让你得以陈情。”   黄青烟立马就给祁秋年跪下了,“侯爷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小女子不求什么名利钱财,只求能为家人报仇。”   祁秋年理解她的意思,安抚道:“你也先别急,这事情还得要从长计议。”   这水力纺织机,自行推广,有点难度,而且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最好还是通过陛下,让这件事情传播出去,让陛下派人去推广。   到时候王家,还有造出水力纺织机的黄青烟,都少不了好处。   肯定会有赏赐。 第64章 爵位   水力纺织机,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祁秋年仔细想了想,“你们尽快将本侯刚才提的意见修改完善,尽量做得尽善尽美,最大程度减少瑕疵,提高运作生产的流畅度。”   黄青烟自然应好,并且把刚才祁秋年提的建议通通都给记录下来,需要改动的都是一些小细节,不难。   给她两日时间就够了。   “小女会尽快将这水力纺织机完善,定然不辜负侯爷的好意。”   侯爷能让她的冤情得意昭雪,她没有任何理由马虎。   祁秋年点了点头,又看向王程,“老王,咱俩也接触这么久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水力纺织机暂时先不要传出去,说不定这次会给你们王家带来更大的荣誉。”   王程听得是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忙不跌的就答应了。   “还是跟着侯爷好呀,吃香的喝辣的。”他玩笑道。   其实吃香喝辣都不说了,钱,他早就已经不缺了,就缺一点名和利了。   祁秋年也在琢磨这水力发电机的事情,要如何才能更妥帖?能让利益最大化。   这个利益,可不只是金钱。   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说完了正事又来聊一聊闲事。   当时祁秋年给晏云澈定制骑行装的时候就是找的王程。   王程这里的绣娘,手艺个顶个的好,那王程也看得到商机,知道祁秋年马上要推出自行车了,便想着能不能做成衣,紧跟着就把那骑行装给做出来了。   王家布匹商行,其实是几乎不做成衣的,特别是像京城这种地方,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有权的,人家都是将布匹买回去,家中都有绣娘,都是给自家主子量身定做。   即便是普通人家,家里的妇人闺女,不说刺绣的绣活儿能多么优秀,照葫芦画瓢,做几件衣服是没有问题的。   根本不用去外面买成衣。   他们王家的布庄,成衣不是完全不买,比如说,那些府邸里的下人,主家大方的,春夏秋冬,都给下人发一两身衣服,这衣服基本上都是找布庄定制了。   不过那都是批量的,像这种零售单卖成衣的,京城很少见,大多都是为了方便外来人口,临时能买几身换洗的。   不过这次,祁秋年却给了王程一条新的思路,将成衣分成好几个尺码,每一件码数,约莫都只有一两寸的差距,基本能满足市面上大部分身材的需求。   而且他们这还有操作空间,去他们店里买衣服,无论是大了小了,长了短了,都还能现场再改一改,大大省去了回家裁衣的时间和麻烦。   瞧着,祁小侯爷的自行车专卖店,今天刚开业,他们提前做出来的那一批骑行装,就已经被那些富家子弟给抢疯了。   祁秋年还是提醒了他一下,“这骑行装,总归不是长久生意,王老板要有个数,等市场差不多饱和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有没忍住嘲笑了自己两声,“ 瞧我的脑子,王老板这几十年生意经验了,这点竟然是明白的。”   王程也带着笑,点头哈腰的,“还是要谢侯爷的提点。”   祁秋年没说什么,“不过你们要做成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成衣利润大。”   王程:“愿闻其详。”   “革新如今市面上的款式,做到新颖,王老板若是有心,可以专门请几位设计师,设计新的款式的衣服。”   一旁的黄青烟眼神动了动,“不知可否让小女一试?”   黄青烟很清醒,这次能研究出水力纺织机,是各种机缘巧合下的成就,之后要更进一步研究,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她也需要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   设计成衣,她从前在闺阁的时候,闲来无事也尝试过,在当地也算是小有成就,不少官家小姐妇人都喜欢她设计的衣裳呢。   京城的衣裳虽然普遍会更华贵一些,但款式都差不多,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黄姑娘尽管发挥,需要什么,都尽管跟老夫提,这成衣生意若是能做,老夫也不会亏待黄姑娘。”王老板还是很信任这个小姑娘的,毕竟是侯爷带来的人。   她们愿意合作,也有想法了,祁秋年就不参与了,又聊了一会儿闲事,祁秋年就准备告辞了。   从王程这里离开,祁秋年想着,反正都已经出城了,不如去工厂转一圈。   当初老皇帝赏给他这块地,占地面积广着呢。   现如今在片土地上,已经建了玻璃厂。一个造纸厂,造纸厂旁边还有一个钢笔铅笔的小作坊,如今还有一个自行车厂。   其余的空地,还在陆陆续续的建设中,为以后的工厂做准备。   下一步要做什么,祁秋年其实也没太想好,之前他这么卷生卷死的要做生意。主要还是为了抵垮三皇子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生意。   如今,在京城里的,三皇子母妃娘家,也就是赫家,明面上的冰铺子,今年是不可能再开得起来了,还有三皇子妃娘家的娘家,陈家的造纸厂,也倒闭了。   暗地里的琉璃阁,如今有了他的玻璃专卖店,价格更实惠,审美更超前,那琉璃阁,如今已经是末日黄昏了,没几天能撑了,少有的顾客,还多半都是三皇子那一脉知晓情况的。   谁让他不敢明面上做琉璃这一门生意呢。   祁秋年琢磨着,他还得要去打听一下,看哪些生意和三皇子有关联。   至于像上辈子他那样,投奔在三皇子门下的商人,这有点复杂。   有的人也是良心生意人,只是不小心上了贼船,有的人却是甘心做晏云耀的走狗,为虎作伥。   那些良心生意人,跟他上辈子一样,也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庇护,如果他出手打压,似乎也不太好,但如果不打压,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供给晏云耀那个狗东西。   或许,可以拉拢?让他们也换一个靠山?   这事情得从长计议。   老余大老远的就瞧见他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小跑过来,“侯爷,今日怎么得空来厂里转转了?”   自从老余做了工厂的大管事儿,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刚好出城,就顺道过来看看。”   老余赶紧请侯爷去厂里,祁秋年却说不必。   “本侯就想去看看墨迹。”   刚才在王家别院的时候,黄青烟提到自己的水力纺织机,是看了墨迹的水力发电,才有了灵感。   说明墨迹已经在研究水力发电了,进度居然还不错,不愧是墨家的后人。   进城里不方便做实验,所以干脆都搬到工厂这边来了。   他得要过去看看,靠水力发电,在如今这个时代确实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但电这个东西,也确实有危险性的。   祁秋年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恰好今天老余也没事,不算忙,“那老奴陪侯爷一道去看看?”   祁秋年自然说好,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模样,都是些赤诚的年轻人。   这墨迹是墨家机关的传人,当初决定了要往这方面研究,看了几本书,这几乎是一门新的学问,是他从没涉及过的领域,他从前那些引以为傲的发明,在这个电力面前,几乎不值一提。   他确定,他一个人搞不定,做不了这么庞大的工程。   于是便传信回了家乡,又叫来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这些人都是在祁秋年这里过了明路的。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为了一个问题争论不下,吵得面红耳赤的。   就连祁秋年和老余走到他们身后了,他们都没有发现。   祁秋年听了一耳朵他们争吵的内容,这不得不说,墨迹还是有点本事的,光是看了他给的几本书,就能有这么深的理解,还能实践。   这水力发电机,也被称之为水轮发电机组,如今他们在岸边做了一个简易的发电设备,程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大概是还差一些零件,要如何把这水力发电机发出来的电运用起来。   祁秋年听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忙着呢?”   墨迹赶紧回头,双眼发亮,“侯爷,您可终于来了,您今天要是不来,我都得去侯府找您了。”   这人激动得不行,就差往前扑了。   祁秋年都被他吓得退后了两步,他抬手止住墨迹还要往前扑的动作。   这些搞发明的,是不是都有点儿疯魔?   他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墨迹想了想,“在下现在也说不明白,侯爷,您不妨跟我过来看看,我一边演示,一边给您解说。”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祁秋年,眼神里简直是求知若渴。   祁秋年都快被他们狂热的眼神吓到了,又一路跟着他们过去。   岸边这个水轮发电机,那是相当的简便,但原理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短时间,能做成这样,对一个古代人来说,已经很厉害了,祁秋年也不免佩服。   墨迹提了一下,“现在就是特别的不稳定,我们试图让这水力发电机给您给我的蓄电池充电.......”   墨迹巴拉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长串,有时候又毫无章法。   祁秋年大概算是听明白了,这些物理知识他记得不算熟,但还是能给出几分见解的。   无非是电压电力不稳定等等因素。   “拿笔和纸过来,我跟你们再讲讲,其实给你们的书里也有关于这一点的讲解,大概是你们还不能融会贯通。”   一群人都赶紧围了过去,生怕听漏了什么。   祁秋年偷偷叹息,自己居然还有做老师的一天,想当年,他的物理可只能算是中等成绩。   每当他提出点什么,那墨迹都一脸崇拜的模样,然后拿笔唰唰唰地记录下来。   跟着他一起的那帮大小伙的也是双眼放光,时而恍然大悟地点头,时而又抓耳挠腮,恍若在听天书。   这是他们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这侯爷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此晦涩难懂的知识,他都能讲解得头头是道。   祁秋年一直在这里待到傍晚,在工厂里蹭了一顿晚饭才回家。   还亏得了王程的马夫一直在外头等着,务必要送他回家。   马夫把他送到和府门口的时候,祁秋年下车,就伸手掏了银子送过去。   “今天辛苦了,请兄弟喝一壶酒,别嫌弃。”   马夫连连道谢,激动得不行,早就听说过侯爷对下人很大方了,没想到今天只是给侯爷赶了一天的马车,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在侯爷的工厂外等了侯爷一个下午。   居然就能得到这么大锭银子的赏钱。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嘿嘿,嘿嘿,马夫望着祁秋年进府邸的背影傻笑。   祁秋年回到主院,这才看到晏云澈和晏承安兄弟俩都在他院子里的凉亭里喝茶。   祁秋年笑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承安那是一脸幽怨的看着他,“祁哥,您今天到哪儿去了?我去你的自行车专卖店找你,都没见到人。”   祁秋年笑着rua了一把小承安的脑袋,“抱歉抱歉,今天是临时有事儿,去了一趟城外。”   他刚坐下,晏云澈那边便送来一杯凉茶放到他手边,祁秋年顺手就拿起,喝了几口。   然后才道:“去了王程京郊的别院。”   他看着晏云澈,“你还记得你先前带过来的能人异士里有一位姑娘吗?”   晏云澈略微颔首。   “那位黄姑娘把水力纺织机给研究出来了。”祁秋年说。   相处这么久,晏云澈跟他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他问:“你是想,借此给黄姑娘的冤情翻案?替她沉冤?”   祁秋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不是我帮她翻案,是她自己翻案,能听明白吗?”   晏云澈大致了解。   如果黄青烟只是去顺天府报案,那多半都是没有下文了,一个普通老板姓,状告三皇子妃,顺天府都不一定受理。   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遭到杀人灭口。   最好的方法还是告御状,还得要拿出本事,让老皇帝看到她的价值,否则也可能落到一个轻描淡写的解决方式。   要怎样让皇帝见到这位黄姑娘,如今这水力纺织机,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但是要让皇帝出宫一趟,这也难啊。   晏云澈考虑了一会儿,“侯爷不若直说,去宫里请陛下出宫见证水力纺织机的纺织过程。”   这毕竟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能够全国推广的。   最近朝堂上的政务不算是特别繁忙,陛下未必不会同意。   祁秋年明白,却也没说话。前段时间关于冯良的事情,他心里还有点气呢。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他到底是臣子,哪有资格生陛下的气呢?   “那,我们明日一起进宫?”   他一个人去请陛下,估计有点儿难。   晏云澈自然没有不答应他的道理。   晏承安也举着小手,“我也要去,许久没回去探望母妃了,今日去买了一辆女士的自行车,明日刚好给母妃送过去,让母妃也好在宫里锻炼一下身体。”   晏云澈眼角带笑,小承安受祁秋年的影响是真的不小啊。   祁秋年偶尔会把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偶尔也会吐槽,说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姑娘,正是因为缺乏运动,所以才如此娇娇弱弱,经常生病。   晏云澈心知,想让那些小姐夫人们动起来,强身健体,这很难。   这无异于挑战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   但小承安却把这些话听到心里去了。   他们的母妃,年轻时身子骨一直都很好,还是因为当年生小承安的时候出了意外。   落下了一个头痛症的顽疾。   如今有了祁秋年给的特效药,倒是许久没有听说过发病了,要是能再配合一下运动也好。   运动健体,确实不是一句虚言,晏云澈如是想。   到第二天上午,他们还没出发进宫,宫里的圣旨便先到了侯府。   又是华公公亲自来颁发圣旨,笑得特别灿烂。   让祁秋年都有些惊讶,这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   华公公温和催促,“侯爷还不赶紧跪下接旨。”   祁秋年赶紧跪下,虽说老皇帝免了他的跪礼,但是接圣旨这种正式场合,他该跪的还是得跪。   原本约好一起进宫的晏承安也只能陪他一同跪下,毕竟见圣旨如见陛下,佛子晏云澈倒是免了跪礼,他见到皇帝本人也是不需要跪下的。   华公公缓缓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去岁南安县侯祁秋年,进贡土豆,红薯,玉米,三件高产量粮种,以及若干蔬菜瓜果的种子。现如今,红薯,玉米土豆已在北方推广,第一季因得了祁秋年提供的灌溉方式,种植方式以及曲猿犁等,使得第一季大获丰收,每亩平均产量高达四千多斤……”   算了算时间,第一批种植下去的,到现在应该是刚到收获的时间,估计是那肃北州府的赵育快马加鞭,将产量报了上来。   毕竟当初祁秋年报上去的是亩产三千斤左右,现在每亩却多了一千多斤呢。   祁秋年心想,北方原本就是黑土地,十分肥沃,再加上,头两年干旱,去岁大雪,地里的害虫都死完了,即便是产量翻倍也是正常的。   “祁秋年功不可没,特,将南安县侯,升为男爵,封号渊贤……”   圣旨都还没念完呢,祁秋年猛地一个抬头。   男爵。   这是又将他的爵位往上提了一个档次,这男爵可是正二品的官级了,还有封号,渊贤是什么鬼?   渊博的贤臣?   祁秋年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老皇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升他的爵位。   华公公那边还在继续念圣旨,“因而,渊贤男爵祁秋年,擅奇技淫巧,特批去工部挂职……”   后面再说什么,祁秋年就完全没听清楚了。   这老皇帝怎么想的?   还不是在逮着他薅羊毛吗?   给他升了爵位,他还是很高兴的,正二品呢,虽然没有实权,但那老皇帝却让他去工部挂职,这不是薅他羊毛是干什么的?   华公公,“小侯爷,还不赶紧接旨,恭喜小侯爷了。”   祁秋年这才回过神,恭敬磕头领旨谢恩。   大源非常上道,又赶紧给华公公塞了一张银票过去,他心里也很澎湃呢,侯爷又升官了,不,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小爵爷?   大源贫瘠的见识里,还不懂什么是男爵呢。   祁秋年起身之后有些犹豫,“华公公,您也给我透个口风,陛下他这是?”   华公公笑了一下,“先前,侯爷献上的水泥配方,如今还在生产中,很快就要开始修桥铺路了,到时候还需要侯爷去指点一二,二来,先前您给大司农送的曲辕犁,如此利国利民……”   说到这,他还停顿了一下,“小侯爷,日后若是有这等好东西,还是要先给陛下过目比较好。”   虽然本质上都是要全国推广的,但是由大司农去推广,和陛下让大司农去推广,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区别的。   至少在百姓心中是这样想的。   祁秋年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知晓了,谢华公公提点。”   华公公带笑,“这曲猿犁,也需要全国推广,侯爷也可以出一份力,侯爷的生意做得这么好,想必推广农具,应当不在话下。”   祁秋年算是明白了,他去工部,也算是挂了个闲职,只需要指点江山,不需要去坐班。   这个他能接受。   华公公准备告辞回宫了,祁秋年却让他等等。   “本侯今日原本也要进宫去见陛下的,公公不妨等一等,我们一同进宫?臣也好去给陛下谢恩。”   华公公自然说好,被大源请进去喝茶了。   祁秋年也没耽搁时间,赶紧回房,偷偷收拾了点东西。   这老皇帝打一棒,又给他一个甜枣,但他也看得出老皇帝对他的信任。   他也能想象到,老皇帝又破格给他升爵位,朝堂上的大臣肯定是不同意的。   说不定又是经过一番争执,老皇帝才力排众议,给他升了爵位。   毕竟今天升爵位,还是用的土豆,红薯,玉米,这三样东西,用同一个东西给他封了两次爵位,即便是还多了水泥和曲猿犁,也确实是有些难以服众。   祁秋年想到,前几天晏云澈给他说的,陛下过几天就会找机会给他赏赐。   大概也算是弥补冯陈氏买凶暗杀他那桩事情对他的不公平了。   啧,朝臣不满啊。   他也得要给其他人看看,他这个男爵是有用的。   别的暂时不方便拿出来,但是改善大家的餐桌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65章 疑惑   收拾好了东西,祁秋年又用篮子装了一篮子的菜,用布巾遮挡着。   华公公看了一眼,倒也没问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反正侯爷私下去见陛下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小玩意儿,他迟早都能知道。   不过今天是用篮子装的,总不能是装了一篮子的蔬菜吧?   “小殿下,佛子,小侯爷,你们前面先行,老奴坐后面的马车。”   华公公虽然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是大内总管,但到底是奴,总不好跟三位主子坐一辆马车。   刚好,他今天来宣读圣旨,是坐了马车来的。   祁秋年虽然不喜欢这样的阶级观,但也选择尊重,不过他还是随口提了一嘴,“公公哪日有空,去我自行车专卖店给马车安装一个减震系统吧,日后出行会舒适一些。”   减震系统,顾名思义,华公公老脸笑出褶子,“那老奴就先谢过小侯爷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一起往皇宫的方向出发了。   推开马车的玻璃窗,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但今日却多了另外一道风景线,不少青年男女骑着自行车或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溜达。   这景象,让祁秋年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误入了某个古镇景区,游客们都穿着古装,三五结伴同行。   一时之间,他看着外面的景象,都有些入神了。   坐在他对面的晏云澈,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脸上,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感觉祁秋年好像很陌生,也很遥远。   明明触手可及,却遥远不知边际。   直到晏承安开口,才打破这份沉寂。   晏承安好奇地指着篮子,“祁哥,这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祁秋年回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晏承安还真没客气,直接掀开,却发现是两颗蔬菜。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若是冬天,祁哥送两颗新鲜蔬菜进宫,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从前冬天宫里也缺绿色蔬菜。   可现如今,刚入夏,市面上的蔬菜多着呢。   虽然面前这两颗蔬菜,是他没见过的品种,而且还挺大一颗,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两颗蔬菜的事实。   晏云澈却是琢磨了一下,“这蔬菜的产量很高?”   祁秋年笑了,“佛子正解,不光是产量高,而且易保存,挖个地窖,放一个冬天都没问题,还能用来腌制酸菜。”   不是别的蔬菜,是后世大东北冬季最常见的大白菜,一囤就能囤几百斤。   产量也高,不过这时代没有花费,略微降低一些,亩产五千斤都不是问题。   不过,这大白菜是需要培育的,然后留种。   晏承安有些不敢相信,“这菜能亩产五千斤?比那土豆红薯还高产量?”   祁秋年解释道:“这不能类比,土豆红薯和玉米,这三样东西是能够当主食的,但白菜不行,也没有普通农户会用家里的田地种上几亩地的蔬菜。”   普通农户家里的菜,要么是自家房子后面开一片空地,专门种一点时令蔬菜,要么就是在田坎边上,总之,是不会占用耕地的。   “承安受教了。”   顿了顿,“祁哥,你说的这个培育是怎么一回事呢?”   祁秋年想了想,“这个蔬菜,我家乡管他叫大白菜,是用菘菜和芜菁杂交出来的。”   晏承安张大了嘴,“杂,杂交?”   祁秋年看他这表情,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晏云澈,“这有什么不妥?”   晏云澈犹豫了一下,“本是没有不妥的,但恐怕侯爷又要遭酸腐的批判了,杂交,在他们眼里就是有悖人伦。”   祁秋年:“……”   他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语,是蔬菜杂交培育,又他妈不是人去杂交。   那些酸腐一天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是吧?   “我让苏寻安培育的高产量水稻,也是杂交出来的,原本就叫杂交水稻,到时候,那水稻培育成功,极大程度提高百姓的农作物产量,增加他们的收入,那些酸腐还要批判?”   晏承安回过神,“这还真说不准。”   祁秋年更无语了,“我管他们的呢,爱怎么说怎么说呗,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管不着,反正百姓能接受就行了。”   特别是基层百姓,每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能让他们吃饱,还能赚钱,他们会在乎这蔬菜和水稻是杂交的吗?   傻了才会在意,至于那些顽固不化的酸腐,不让他推广种植,先过了百姓那一关再来批判他吧。   晏承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祁哥,不同的农作物,杂交就能提高产量并且改变物种吗?”   祁秋年想了想,“也不一定,除了杂交,还能嫁接,这多用于果树。”   他简单讲解了一下杂交和嫁接的区别。   晏承安若有所思,“那是不是频婆果和梨子嫁接,也能得出新的品种的水果?”   祁秋年还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频婆果就是苹果,“理论上是这样的,叫苹果梨,不止如此,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区的差异,也有可能造成物种的变异。”   晏承安老气横秋地叹息,“原来这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呐。”   祁秋年:“确实是如此,学问可不止是四书五经,写诗作赋,君子六艺,像是种菜,烹饪,武学,医疗,甚至是驾车的技术,都可以是一门学问。”   顿了顿,“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晏承安眼睛一亮,细嚼慢咽的品位着这句谚语。   侯府一路进宫,都没下过马车,还托了小承安的福。   也只有皇子有这个殊荣了。   勤政殿。   老皇帝在等着了,“今日倒是来得挺快。”   祁秋年拱手,“陛下突然给臣升了官,臣不得激动一下嘛,这不就得早早地进宫叩谢圣恩了。”   老皇帝无奈又好笑地叹息了一声,“是渊贤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祁秋年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现在应该被称之为渊贤男爵了。   至于老皇帝说的这个难题,大概是朝臣的反对,以及之前处理冯生那件事情,他没得到公平。   “父皇,祁哥今日又给您带来了好东西过来。”   老皇帝也不再纠结难题的问题了,他知道这祁秋年有本事,封他个男爵,也不亏,至于那些反对的朝臣,就让祁秋年自己去堵他们的嘴吧。   祁秋年理解老皇帝的意思,如今老皇帝不单是在薅他羊毛,还是在赶鸭子上架,他得要拿出点真本事,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祁秋年宽慰自己。   “爱卿今日又带来了什么?”   祁秋年把白菜篮子递交了上去,顺带了一封奏折,“陛下请过目。”   大白菜的产量,优势,如何培育推广,他都写了个一清二楚,也懒得他费口舌了。   老皇帝原本见着是两颗蔬菜,跟晏承安的想法一样。   夏季的蔬菜,那可不值钱。   可他又知道祁秋年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便耐下心来看了奏折。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一目了然,祁秋年少有的几次上奏,都让老皇帝心情舒畅。   他没先说大白菜的事情,反而先夸了这奏折,“爱卿若是得空,改日给朝堂大臣们培训培训,叫他们日后上奏都这么写。”   省得长篇大论,半天都说不到重点。   祁秋年:“……”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又要他来干了。   不过这是老皇帝的命令,他阳奉阴违一下,直接把格式复印几份,送到朝臣府上,应该也没问题吧?   等老皇帝看完了大白菜奏折,欣慰叹息,“还是爱卿会办事儿。”   这奏折里不光写了大白菜的种植等,还写了要如何推广。   之后第二季的土豆红薯玉米,大致也可以效仿了,还能同时进行,省了一次推广经费和时间。   不过说到这土豆红薯玉米。   “爱卿,之前你说都可以种两季?”   “是的,陛下,不过这还是要根据当地气候的。”   如今这一批,应该上最先收获的,其他的都还在地里,土豆玉米红薯的种植周期都在三个月左右。   按照时令,今年北方再种一季也不是问题。   不过其他州府就不好说了,搞快一点,应该还赶得上。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第一批收获的,陛下可选择地方,先送过去,别耽误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老皇帝也有经验了,这都不消祁秋年提醒。   早一日全国推广,就早一日能让普天之下的百姓都吃饱肚子。   不过祁秋年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几句。   “陛下,这三种高产量的粮食,一旦大面积的推广,百姓必定前赴后继,所以还请陛下,尽量约束一下百姓,不要过多的占用耕地,虽然这三种粮食都能用于用来作为主食,但到底还是不如大米小米小麦来得实在。”   土豆就不说了,那确实是优质碳水,但祁秋年却更喜欢用土豆做菜,而不是把土豆当成主食。   玉米的话,抱着绿衣,嫩的时候还好,水煮一下就能吃,要是玉米老了晒干了,打成玉米面,也就是俗称的苞谷碴子,祁秋年反而没那么喜欢了。   还有红薯,这玩意儿说起来有点不雅观,吃多了容易放屁,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斤红薯三斤屎,而且吃多了也烧心。   所以祁秋年还是更希望大家餐桌上的主食还是以米饭面条这一类的为主。   老皇帝心里有数,但还是承了祁秋年的提醒。   说完了菜的事情,老皇帝又问起了曲辕犁。   “朕看过图纸了,这应当也算是大件的农具了,造价不会太低,若是推广,怕是许多老百姓都用不起啊。”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可以让官府出面,订制一批,下放到村子里,让百姓可以租用,价格定低一些,让大家都用得起,积少成多,也能回本。”   国库也不靠此盈利。   他又有些犹豫,“若是陛下不介意,其实可开放商人推广,让他们去官府用更低的价格承接曲辕犁,然后再让他们出面去租给百姓,把价格定死,虽然赚得不多,但也是一笔收入。”   大商人是肯定看不上这点钱的,但那些做小本生意,未必不乐意。   再则,让商人自己去推广,也省了地方官员出人出力,特别是地方百姓,似乎都有些害怕与官府打交道。   让商人去推广,一般小商人都是本地的,十里八村的,大多都有熟人,只要把这曲辕犁的耕作效率传播出去,百姓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推广出去了。   因为熟人推熟人,大家信得过。   另外,也不要限制普通老板姓购买,一个村子里,总有那么些小富人家,不乐意排队租用,自己买回家,用完了还能租用给别人。   祁秋年想了想,“到时候还请陛下单独设立一个维修的部门,这曲辕犁,不便宜,但始终都是有损耗的,百姓买回家,用一两年稍微有点儿坏了,也能找到地方维修。”   这也不复杂,官府要推广打造曲辕犁,必定会和当地的木匠以及铁匠合作,到时候从木匠和铁匠中选择一个口碑好的。   老皇帝点点头,“就按照爱卿说的去办吧。”   他看着祁秋年,“曲辕犁推广,应当是要交给工部的,爱卿也早日去工部上职,把你这法子与他们商讨商讨。”   祁秋年:“......是,陛下。”   老皇帝这里的事情说完了,祁秋年也要办自己的正事了,关于水力纺织机的事情。   他简短地禀告了陛下,将这水力纺织机的用途,以及经济价值都说了个清楚。   老皇帝对这种女红用的器具并不是很感兴趣,只让他们看着去推广就好。   “陛下,不若您抽时间,跟臣一道去看看,就知道这水力纺织机有多么壮观了。”   老皇帝犹豫了一下,没说好,也没有直接拒绝。   祁秋年摸不准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晏云澈,晏云澈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肯定。   有些奇怪,悟心法师,这么会揣摩圣意的吗?   祁秋年稍微疑惑了一会儿就释然了,毕竟晏云澈也是老皇帝的亲儿子,那肯定要比他更了解老皇帝了。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事情说完,晏承安还要去探望自己的母妃,晏云澈自然也要去,祁秋年是个顺带的。   “今日得闲,朕与你们一起去吧。”   到了潇妃娘娘的如意宫,这才发现皇后娘娘居然也在,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氛围十分和谐,可老皇帝似乎并不意外。   祁秋年和晏云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规矩的向皇后娘娘和潇妃娘娘行了礼。   晏承安年纪小,性子活泼,倒是没有太多的规矩,行过礼之后就直接冲到了潇妃娘娘的面前。   “母妃,儿臣给您送了一辆自行车进宫,您日后在宫里也能骑着自行车逛逛御花园,稍微锻炼一下身体,祁哥说了,锻炼身体,才能少生病。”   “好。”潇妃娘娘自然宠他,她看到自家的小儿子出宫这一段时间,瞧着人也活泼了不少,甚至还长高了几寸。   她知道这里面必然少不了祁秋年的功劳,“秋年,快来坐,我这皇儿平时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祁秋年也听话的坐了过去,“小殿下很乖,也很聪慧,并没有给臣添麻烦,反而是让臣的生活多了许多的乐趣。”   皇后娘娘也带着慈祥的目光,“小侯爷,不,现在应当叫一声小爵爷了,本宫也叫你一声秋年。 ”   祁秋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后娘娘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皇后娘娘点点头,又看着晏承安,“承安现在也长这么大了。”   承安乖乖巧巧的,“母后,承安都十岁了,肯定是大孩子了。”   皇后娘娘轻轻的捏了捏晏承安的脸蛋儿,“确实是大孩子了,都知道要孝敬母妃了。”   她言语中还有一些感慨和遗憾。   晏承安的眼珠子几圈,“母后,改日能不能将二皇兄带去我府上玩儿呀?”   “这……”这皇后娘娘犹豫了一下,“下回再说吧。”   她的儿子晏云景,虽然三十多岁了,却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商。   以前晏承安还小的时候,倒是经常与晏云景在一起玩乐,在宫里倒是无妨,如果是要出宫。   皇后娘娘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的。   晏承安也不再多提。   随后,皇后娘娘和老皇帝又教考了一下晏承安的这段时间的功课。   晏承安一一作答,对书本上的内容的见解,倒是比从前更深入了几分。   老皇帝在一旁听着,也颇为欣慰,“承安聪慧,能担大任。”   只一句话,几乎是让在座的人都震惊在了原地。   祁秋年都差点没绷住,只偷偷地看了一眼晏云澈。   这回,晏云澈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疑惑和迷茫,大概也是没能成功揣摩圣意?   也是,如果老皇帝真有那个意思,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这不是让其他皇子把晏承安当活靶子了吗?   可若是没有那个意思,这里是潇妃娘娘的宫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有外人和眼线的。   【啧,老皇帝就会故弄玄虚。】   好在老皇帝没再继续说什么吓人的话,闲话家常了一番。   祁秋年这个外男就准备告辞了,晏云澈和晏承安却是要留在宫里陪自己的母妃再坐一会儿。   临走之前,他还是偷偷地给潇妃娘娘输送了一把异能。   偏头痛,是顽疾,即便是特效药,不是那么轻易能治好的。   他和晏云澈和晏承安的关系好,自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反正偏头痛发作没什么规律,他人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刚回到府邸,祁秋年就瞧着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个个都忙忙碌碌的,在打扫收拾。   祁秋年略微有点儿不理解,府上就他一个主子,平时也没太多的活儿要干,但这些丫鬟小厮的勤劳是刻在骨子里,平时就已经把府邸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了。   今日,这是又怎么了?这么闲不住?   祁秋年叫来大源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大源嘿嘿傻笑,“小侯爷,哦不,小爵爷,您这不是升官了吗?咱们府邸也要有一个新气象,您说是不?”   祁秋年也笑,那小爵爷是什么称呼?   “以后还是叫小侯爷吧,反正无论是县侯还是男爵,那都被统称为侯爵,叫小侯爷,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小侯爷,他都习惯了,被人叫成小爵爷,还真有点别扭。   大源向来是他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连连应是。   祁秋年也乐得不行,“行了,今日给府上每个人都发点奖金吧,工厂和几个店里的员工也每人发上一两银子的赏钱,全当是庆祝了。”   这升爵位也是件好事。   离得不远的丫鬟,小厮们赶紧跪下磕头,叽叽喳喳地说侯爷慷慨大气。   大源儿此刻却板着个脸,“侯爷向来待咱们宽厚,但咱们也不能失了自己的规矩。”   他这是在提点这些下人,侯爷从来不注重这些细节,但是小殿下却提点到了大源。   他们自己关上门过日子,侯爷不介意他们缺了规矩,倒也罢了,但他们毕竟是渊贤男爵的家奴,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   特别是有客来访的时候,他们不能丢了侯爷的面子,更不能坏了规矩。   祁秋年知道大源是好意了,犹豫了一下,然后没阻止。   确实是这样,大源的顾虑没毛病。   他宽厚对待下属,在家里犯了点小错,他也都不计较,但如果哪天走出门,得罪了其他人,就不能轻易善了了。   或者有人想借此做文章,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他确实要学会在一定程度上,尊重这个时代的规则。   丫鬟小厮们磕头认错。   如今的大源,也深谙管理之道,“好了,大家日后要记得谨言慎行,莫要坏了规矩体统就好,先谢侯爷的赏赐。”   “是,奴才/奴婢,谢侯爷赏赐。”   不到一天的工夫,祁秋年被封为男爵的事情几乎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次日一大早,大源一连送了好几张拜帖过来。   祁秋年都让大源推拒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跟朝臣有过多的接触。   老皇帝信任他,其中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不和朝臣接触,他也不好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而且从私心上讲,他也懒得跟那些朝臣们打交道。   大源却单独挑出来一份,“侯爷,这是工部尚书的帖子,您看……是不是?” 第66章 猪肉   祁秋年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还给忘了。   他要去工部挂一个闲职,这工部尚书,以后就是他的上司了。   即便是他现在的品级比一个尚书的品级要高,但就事论事,他也不好将自己的上司拒之门外。   “快请他进来。”   这工部尚书,祁秋年以前没和他没打过交道,只在朝堂上打过几次照面。   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触,工部尚书姓龚,从五官面相上,看着有些严肃,就跟他高中的教导主任似的。   一见就觉得不好相处,甚至是瑟瑟发抖,自觉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但这工部尚书却是个直性子的人,刚进门就直话直说,是陛下让他来找他商量曲辕犁打造以及推广的细节问题。   这性子,还挺对祁秋年的胃口。   有事儿说事儿,不要搞客套来客套去,官场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   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差,祁秋年让人上了茶点,这才开始说正事。   之前祁秋年在陛下那里,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又把那套话术搬出来和这工部的龚尚书讨论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下细节。   通过讨论,祁秋年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工部尚书还是有点本事的,不是那种只会之乎者也死读书的书呆子。   而且这工部尚书应该也不是某一个派系的官员,想来也是,工部没啥油水,而且在六部当中存在感最低。   有这样的上司,他觉得也还行。   等到事情讨论完之后,龚尚书也松了一口气。   他从前也没和祁秋年有过深的交集,不了解这个侯爷,只知道这个侯爷极其擅长奇技淫巧,这不是贬义,这对一个工部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他从前就想过来拜访这位小侯爷,就怕他表里不一,不好相处。   但通过今天的谈话,他也对这个即将要去他衙里挂闲职的小侯爷另眼相看。   总之双方都对彼此很满意。   曲辕犁的事情说完,龚尚书犹豫了一下。   “尚书大人,我们日后也算是同僚了,您还是我的上司,所以有话但说无妨。”   龚尚书沉稳颔首,“先前侯爷上交给陛下的水泥配方,如今正在紧急生产,陛下的意思是先修筑边防城墙,然后修筑官道,只不过,这资金……”   他也头疼啊,要资金得去找户部,户部都是一些老狐狸。   侯爷虽然在京城商户里筹集了几十万两,但这对整个工程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还有人力,招收徭役,每年徭役都收不到定量,根本不够修筑官道的人力,也少不了要花钱招收贫民劳力。   总的来说,还是钱的问题。   祁秋年理解他的意思,“大人,修筑城墙就先不说了,人力可以用当地的府兵,守城的官兵,给他们加几顿好饭,应当就差不多了。”   不是祁秋年压榨将士,属实是资金有限,而那些将士原本也是有饷银的,修筑工事也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更何况,这城墙修筑牢固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道保障。   但这活儿,总归是辛苦的,加餐吃几顿好的,这也是应该的,就当是犒劳将士了。   至于修筑官道,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原本想说把官道分段,然后把工程外包出去,但外包对现如今的国情,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外包出去,金钱基本上是定量了,商人要赚钱,就不得不压榨其他的成本,水泥他们没办法压榨,但人力就未必了。   他不想老百姓出去找了工作,累死累活还赚不到几个钱。   他琢磨了一下,“不若这样,我们竞拍水泥的售卖权,这水泥,除了修桥铺路,还能修建房子,甚至是更多的用途,当百姓见识了水泥路的好处,也能有一定程度的受众面积。”   目前,这水泥的锻造方式,把控在国家手里,百姓想要买水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但是有需求就有市场。   到时候他们可以将水泥批发价卖商人,让商人再卖给百姓,届时,定一个合理的价格就好。   这竞拍也不是越多越好,要定量,让他们有争抢的感觉,比如说每个州府就选一到三个商人。   到时候那些商人是同国家合作,得到水泥的售卖权,那是惠及几代的生意。   如此,就能收拢一部分的资金。   “妙啊。”龚尚书听得热血沸腾的。   到时候,这水泥,也能成为国库的长久生意。   “侯爷不愧是生意人。”   祁秋年笑了笑,不过是见识得多了而已。   他想了想,“除了这竞拍水泥的售卖权,还可以组织百姓捐款,不光是商人,普通百姓也可以捐款,捐款之后,每隔一段路,就给他们修建一座功德碑,若是捐得多了,去找陛下求一个恩典,给他们亲笔写一个仁善之家,忠义之家这一类的门匾,或者以村为单位,让陛下钦赐给村子改个名字,在村口立功德碑这一类的。”   龚尚书捋着胡子,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他琢磨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估摸着得找户部协同。”   无论是捐款,还是竞拍水泥的售卖权,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得要去国库走一圈,过个账。   不过这户部。   龚尚书也头疼,这钱真要进了户部的口袋,想要再掏出来,那可就难了。   他跟祁秋年说了一下自己的顾虑。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届时捐款,竞拍来的款项,一定要公正透明,哪怕是一个铜板,我们都要登记入册,之后的开支,一分一毫都要记录下来,公之于众,让百姓都知晓这笔钱。”   到时候看户部还敢怎么贪污。   “妙啊。”龚尚书今天不知道是多少次拊掌称赞了,“小侯爷果真是聪慧过人。”   祁秋年的脸上也挂着笑意,“龚尚书过奖了。”   可能是聊过一阵,龚尚书身上没有了那一股疏离的严肃感,反而多了几分江湖气息的模样。   他大手一挥,“私底下别叫龚尚书了,老夫痴长你一些年岁,侯爷若是不介意的话,叫老夫一声老龚就行了。”   “噗~咳咳咳咳。”祁秋年一口清茶呛得他满脸通红,“这,这不太礼貌,在下还是叫您一声龚哥吧。”   龚尚书捋着胡子,“那祁贤弟。”   “龚哥。”   大源这时候来报,“小侯爷,庄子上的管事朱聪过来了。”   龚尚书,“既然贤弟有事要忙,老夫就先告辞了,下次再与贤弟畅聊。”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庄子上的一些琐事,龚哥要是不介意,一起听一听也无妨,说不准,还要和龚哥商量合作呢。”   龚尚书一听他这话,好像有点儿意思啊,于是便留了下来。   祁秋年让大源去把朱聪带过来。   “侯爷。”˙朱聪礼貌行礼,又看见旁边的龚尚书。   这气质一看就是当官的,随后又朝着龚尚书行了个礼,“大人安好。”   祁秋年点点头,“不用多礼了,这是工部的尚书大人,朱管事今天来府里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是,侯爷。”朱聪组织了一下语言,“先前侯爷让养的猪,第一批已经陆陆续续地可以出栏了,再喂养也不长肉了,基本上都维持在三百斤上下……老奴……”   “你说什么?三百斤?”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龚尚书打断了,“什么猪能长到三百斤?你们是拿什么喂养的?喂养了多久了?”   “这……”   朱聪有点儿弄不明白该说还是不该说。   祁秋年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主管事但说无妨。”   他这话音刚落,小承安就突然冲了进来,“祁哥,留声机已经完成了。”   话一说完,就见着还有两个人在。   龚尚书连忙站起来行礼,“小殿下安好。”   朱聪也赶紧行礼。   晏承安颇为不好意思,“不用行礼了,本殿下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看着祁秋年,“那承安先去书房等祁哥。”   书房一般都是一个府里的禁地,没有主人家的邀请,外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去的。   龚尚书若有所思,看来,这小殿下和小侯爷的关系,比外面传的还要好几分。   祁秋年却是无所谓,“正好,承安也听一听,本侯庄子上的猪长成了,能杀了吃肉了。”   “朱管事,你先回答尚书大人的问题吧。”   “是,侯爷。”朱聪认真道:“就是普通的黑白花猪,之所以能长这么肥壮,是因为猪崽在幼年时就阉割了,阉割过后的猪,就缺少精力,日日吃了就睡,自然长肉,至于喂养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让庄子上的农户打了猪草,猪本身就是杂食性动物,吃什么都行。”   顿了顿,他又想了想,“要保持猪圈干燥卫生,这样猪才不会生病。”   祁秋年很欣慰,这朱聪把这养猪还记得挺牢固,说明他平时没有在庄子上做甩手掌柜。   旁边是龚尚书却是下腹一紧,“这?这阉割?小侯爷?”   晏承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嘻嘻,龚大人怕什么?又不是要阉割大人。”   祁秋年扶额,“承安,不可无礼。”   “是,龚尚书抱歉,本宫方才只是开一个玩笑。”   龚尚书赶紧起身,“这,使不得。”   哪有皇子向臣子道歉的道理,他这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遭。   晏承安却目光真诚,“祁哥说得没错,即便是本宫地位比龚大人高一些,但本宫怎么说都是晚辈,不应随意拿大人开玩笑。”   闻言,龚尚书郑重地向晏承安拱手行了个礼,“小殿下德善。”   他现在算是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让最受宠的小殿下与小侯爷日日接触了。   随后,他心里也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猜测。   “还是说正事吧。”祁秋年将话题扭转回来,“阉割过的猪,确实长得快,而且没有了那一股腥膻味,走入寻常人家的肉食,非猪肉莫属了。”   龚尚书也明白了侯爷为什么要他留下听一听了。   朱聪也跟着道:“老奴小时候在村里长大,虽然在村里还算是富户,但也不是日日吃肉,而且多是吃猪肉,无论如何烹调,都有那一股腥膻的味道。”   说到这,他拱手朝着祁秋年,“侯爷,前些日子,老奴自作主张,杀了一头,给庄子里的庄户分了分,还有些按照市场价卖给了外村人,吃过的人都说好。”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给侯府送过来,还是因为祁秋年本身不怎么爱吃肉,而他在此之前,也觉得猪肉腥膻,侯爷是贵族,必然是不喜欢吃的。   祁秋年明白了,“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你是想问这头一批猪肉,要如何处理?”   如果这是在其他州府的乡镇,一头猪,卖一天,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反而是京城,权贵聚集的地方,这猪肉反而不好卖。   猪肉贱,权贵嗤之以鼻,而普通老百姓,也嫌弃猪肉腥膻,宁可去买边角料的羊肉,实在迫不得已,才会选择猪肉。   他们养的猪没了腥膻味,但百姓不知道啊,主要是没尝过,而猪肉的腥膻已经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了。   但庄子里的第一批猪,又不能再继续喂养了,再喂养也不长肉了,反而浪费粮食。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还是得把吃猪肉的习俗宣扬出去,让京城百姓能够接受猪肉,慢慢将阉割猪肉的法子给传播出去。   朱聪也在琢磨,“侯爷,是否可以送到食之禅,做成菜品,让大家先尝试一下?”   “不可。”祁秋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食之禅是素食餐厅,哪怕是里面用的鸡蛋,都是云英鸡蛋。”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让食之禅的厨房沾染荤腥。   朱聪自知失言,连忙告罪。   祁秋年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不过让大家品尝,却是可行的。”   他现在也没有开其他餐厅的想法。   龚尚书倒是老神在在的,“侯爷刚升了爵位,何不办一场长街宴?”   祁秋年眼前一亮。   长街宴,一般都是某家有喜事,主家请百姓吃席,也可以被称之为流水席,不收钱,但去吃席的百姓一般是会给几个铜板的礼金,稍微意思一下的。   寻常朝堂官员升官确实没有办长街宴来庆祝的,一般都是家里老人大寿,或者子女大婚,办长街宴,一同热闹热闹。   如今,祁秋年刚升了爵位,也算是好事一件,而祁秋年本身就亲民,是商户出身,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若是觉得此时太过于招摇,侯爷不若先给陛下送一头猪进去。”   当然了,肯定是要杀好,洗干净,分割过后才能送进宫。   “龚哥好提议。”   此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朱聪,你去跟城防打声招呼,就说本侯要请百姓吃长街宴,至于地点。”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就办在城外的那片空地上吧。”   之前那片空地收容了北方逃难来的灾民,位置还是很广阔的。   “另外,猪不要先杀,要当着百姓的面去杀。”   朱聪立马明白侯爷的意思,“老奴立马就去办,就是这时间?定在什么时日?”   “后五日后吧。”还要跑一些程序,购置一些桌椅板凳,碗筷什么的。   目的是为了将阉割过的猪传扬出去,也不是为了赚钱,请百姓吃长街宴,确实要花点钱,但他也不缺那点钱。   “先准备十头猪吧。”一头猪三百来斤,十头猪,杀掉,去了不能吃的,也能有三千斤肉了。   拟定几道大菜,全部都用猪肉烹饪。   “红烧肉,海带猪蹄汤,酱香蹄髈,炙烤梅花肉,猪下水也别浪费了,酱爆猪肝,麻辣肥肠……”   祁秋年每念一道菜,在场的人都咽一口唾沫。   奇怪,明明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呀,怎么听祁秋年说出口,还没吃到,就感觉到流口水了呢。   “祁哥,我也要去。”晏承安举手,“我还没吃过猪肉呢。”   祁秋年莞尔,猪肉这样的食物,确实是不大可能送到皇子的餐桌上,所以小承安也只是听说了猪肉腥膻,并没有尝试过。   “当然可以。”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不如承安借几个厨子给我?”   他这里是没有什么大厨的,办长街宴,还是要厨艺稍微好一点的,晏承安得宠,皇子府里的厨子都是老皇帝派出来的御厨。   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祁哥说什么见外的话。”他喊着跟他一同过来的德公公,“你回去帮祁哥安排一下,务必在那天腾出人手。”   他想了想,“哪日长街宴,必然人多,德公公,你让府里的侍卫也分一半出去,帮祁哥维持秩序。”   祁秋年还是很少见晏承安发号施令的模样,这样看起来,才像是一位受宠矜贵的皇子。   刻在骨子里的尊贵。   跟他这种半路出家的贵族不一样,祁秋年也捂嘴笑。   “祁哥。”晏承安,“你刚才说的那几道菜,是不是要让厨子来试着做一下?”   “也不复杂。”祁秋年说,“我写个菜单,等会儿带回去,猪肉,晚些时间,也给你送半头过去,也给……”   说到这,他立马闭嘴了。   他是想说给晏云澈送过去,可晏云澈是和尚啊,整个极乐苑都是和尚或俗家居士。   他还真是时常都要忘记晏云澈本质上还是一个和尚的事实。   太不应该了。   事情安排下去,祁秋年又写了个奏折,顺带着两头猪,让晏承安的人帮忙一起送进宫去了。   一头是杀好的,另外一头大肥猪,洗干净,装进了笼子里,一路吭哧吭哧的。   皇宫守门的侍卫,神色各异,这侯爷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怎么还把猪这么脏的东西往皇宫里送?也不怕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吗?   不过现在祁秋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还真的未必会被治罪。   老皇帝听闻他送进来的东西,也是哭笑不得,难怪这祁秋年不肯亲自进宫来了。   可随后,他又看了奏折,奏折里还夹杂着一份菜单。   “这人,还真是。”老皇帝都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他这个特立独行的臣子了。   华公公也看了菜单,“都是些新鲜的菜式,侯爷还是想着陛下呢。”虽然他也不理解祁秋年为什么会把猪肉送进宫,但总归心意是好的。   老皇帝点点头,“你看这折子,这猪肉若是能养到三百来斤,还没有了腥膻味,百姓日后的餐桌上也能多几块肉了。”   话到此处,他还笑了,“华伴伴,你说这祁秋年,怎么都跟吃的过不去?”   华公公一想,确实是这样,高产量的粮种就不说了,各种瓜果蔬菜也不说了,侯爷自己开了素食餐厅,建渝州府在培育高产量的水稻,前几日又送来冬季可以保存的蔬菜。   还真是全都和吃的相关。   老皇帝欣慰叹息,“这朝堂上,恐怕也只有祁秋年知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了。”   华公公听了这话,心底又再次对祁秋年看重了几分。   “罢了。”老皇帝大手一挥,“今晚让御膳房把这猪肉按照菜单上烹饪,三宫六院,都送一份过去。”   既然要面向全国百姓推广,那他这个皇帝,后宫里的嫔妃,都应该以身作则才对。   华公公立马就去安排了。   当夜,三宫六院都懵了,陛下为何会送猪肉这种贱食过来?   一打听,整个宫里都没放过,即便是皇后娘娘宫里都有,甚至是更齐全,因为陛下去皇后宫里用膳去了。   然后又一打听,是那位特殊的侯爷送过来的。   有的妃嫔看不上猪肉,分给下人们吃了,下人们吃得是满嘴流油,他们从来没想到猪肉还有这么美味的一天。   有的人妃嫔,抱着好奇的心态去尝试了一下,结果却发现异常地美味。   第二日,居然去御膳房点名要吃猪肉,御膳房也只能听命办事,去宫外购置了一批猪肉,怕贵人们嫌弃腥膻,还特意买的是几个月的小猪。   结果妃嫔吃了,大发雷霆,这段猪肉怎么跟昨天不一样?昨天的猪肉香喷喷的,完全没有骚味儿,今天这猪肉根本没办法下咽。   御厨直呼冤枉,他们也是按照侯爷给的菜单做的。   再一细打听,才知道侯爷送进来的猪肉,都是阉割过后的。   这猪,阉割过后就没有腥膻味了?他们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随之,祁秋年要在京城的城门外大办长街宴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京城,而长街宴用的肉居然是猪肉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百姓之间众说纷纭。 第67章 烤肉   长街宴当日,风和日丽,带着些许的微风。   城门外已经搭满了棚子,灶台。   已经有不少的百姓过来凑热闹了,是的,空地上摆满了桌椅板凳呢,结果没有几个人落座。   反而大多都被在猪笼子那边,围观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大肥猪。   “先前我听说这大肥猪能长二三百斤,我还以为是有人吹牛呢。”   “这比野猪都还大了。”   “诶,来来来,你们来看这头,这头怕是有400斤吧?”   “嚯,这,这可真吓人,瞧着像野兽似的。”   “这猪看着敦实,可这肉……”说这话那人的脸上全是嫌弃。   看他穿着,应该是家境比较富裕的那种,难怪会嫌弃猪肉不好吃了。   祁秋年这边也搭了个棚子,棚子里就他和晏云澈和晏承安三个人。   晏承安远远地看着,都没几个人落座,不由得有些着急。   “祁哥,他们怎么都不愿意尝试呀?这肉明明都这么好吃。”   祁秋年十分淡定,“别着急,等会儿他们还得抢着坐下。”   这时候大源送来了一个炭烤的炉子,还有几把用竹签串起来的大肉串儿,以及若干调料。   “来,承安,你祁哥今天请你吃烤肉。”   晏承安还记得冬天的时候,他们在阳光房里吃烤肉那次,可真是太美味了。   祁秋年也没有厚此薄彼,大源没一会儿又送了一个小炉子,单独上了几盘素菜,全是给晏云澈准备的。   晏云澈的目光里尽是无奈和复杂,他本身今日是不欲出门的,他是出家人,毕竟是杀生的场面。   可祁秋年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侯爷,非要他过来念一念往生咒,给那些猪超度超度。   生命不分贵贱,如此,晏云澈也只能应了祁秋年的邀约。   祁秋年这边刚把肉串烤上,那边第一头猪就已经杀好了,红白相间的大肉,看着就十分新鲜。   大厨们也没闲着,把切割好的肉,拿到自己的案板上,开始料理。   今天这些大厨,他们每个人都只负责做一道菜,而且是大锅菜。   这让曾经的这些御厨都有些为难,他们从前烹饪哪一道菜不是细之又细?   可今天却要做大锅菜,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幸好小侯爷给他们的菜单上的烹饪方式步骤都很简单,他们前几日也尝过这猪肉做料理,确实与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听说是侯爷想要把这阉割过的猪传播出去,让老百姓都能吃得上肉,如此,他们也只能使出浑身的解数,在这临时搭建的灶台上各显神通。   上了锅,那微风一吹,那香味儿慢慢就飘散起来了。   围观百姓也远远地看着灶台,见他们锅里有的炖,有的煮,有的炒,还都是他们没见过的菜式。   这时候祁秋年安排的人就派上用场了。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长街宴的菜式。”   “第一道菜呢,是红烧肉,配菜里面加了土豆,选用的是精品五花肉,肥瘦相间,一口下去,油而不腻,软糯香弹。”   “这第二道菜呢,是锅包肉,偏甜口的,选用的是猪身上最嫩的里脊的部位,经过煎炸烹饪,口感是外酥里嫩,咸甜适宜。老人小孩都特别适合。”   “再来看第三道菜,猪肉炖酸菜,十分开胃爽口。”   “这第四道菜,这应该算是炖汤,猪蹄海带汤。”介绍菜品的小厮嘴里啧啧地,“满满的胶原蛋白,是美容养颜的不二圣品。”   “第五道菜,酱香蹄髈,那口感是入口即化,软烂入味。”   “还有那边的烤肉串儿……你们闻闻这味道。”那小厮一边介绍一边咽口水,连带着围观的百姓们也止不住地口齿泛酸。   忽然他们闻到一阵猛烈的香味儿,目光追随过去,是祁秋年的那个棚子。   毕竟有皇子在场,四周都围得有侍卫,他们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有人就偷偷问了,“侯爷那边吃的是什么?”   那小厮就回答了,“小侯爷那边吃的是烤肉,也就是烤肉串儿,跟咱们吃的一样,诸位若是好奇,不如去排队,先一人尝一串烤肉,再决定要不要坐下吃席。”   不少百姓蠢蠢欲动。   丫鬟小厮们在人群中高声说,“今日这长街宴,原是想要让大家吃到便宜又好吃的猪肉,侯爷的本意是不收取费用的,但如果诸位自愿的话,可将礼金放进前面的红色捐款箱,里面所得的每一个铜板都会用于城中的慈善堂修缮,以及改善孩子们和老人们的生活。”   有人就站不住了,连忙去了烤肉那边排队。   这烤肉,四四方方一小块一小块的,穿在竹签子上,被烤得滋滋冒油,那大厨手里拿的调料,不知道是什么粉末,一撒上去那滋味儿,简直了。   那人等不了了,“大厨,这烤肉还得等多久啊?”   那师傅淡定地给烤肉翻了个面儿,“你要想吃嫩一点,现在就可以,想吃焦一点的话就再等一会儿。”   男人正想说现在就吃,可那大厨却说:“我觉得焦一点的口感会更好。”   男人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等着。   但祁秋年这边已经吃上了,小承安手里拿着一把肉串。   从前吃烤肉都是一片一片地放在烤盘上,特别优雅,这还是第一次用竹签子串着吃呢。   那竹签就那么往嘴上这么一勒,两条油杠子就在嘴角这么一横,画面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晏承安一边吃一边感慨,“还是祁哥这里的美食更多。”   这话说的,像是从前宫里亏待了他似的。   祁秋年拿了手帕给晏承安擦了擦嘴角,“慢点吃,后面还可以烤别的肉呢。”   晏承安一天果真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他们这里吃得喷香,长街宴那边的围观百姓终于吃上烤肉串儿了。   大厨一次性烤得不算多,每人就分到一串,一串上只有两块肉,一口就吃没了。   有人一口把肉咬进嘴里,顿时便捷得灵魂都颤抖了,这居然会是猪肉,他之前还琢磨着定然是那调料粉香料的缘故,所以肉才能这么香。   可没想到是这猪肉的肉质本身就很好,外焦里嫩,一口下去滋滋冒油。   完全没有他从前吃过的猪肉的那种腥膻的味道。   要是天底下所有的猪肉都是这个味儿,那还吃什么羊肉啊?吃猪肉不好吗?   那人吃完了自己手里的那串儿,当即就往那募捐箱里扔了一小块儿银子,找了个位置,坐到了长街宴的宴席上。   小厮又开始招呼了,“八个人围一桌,一桌坐满之后就上菜。”   有相识的好友,赶紧往一桌上挤,还有的干脆是一家人坐一桌,有的桌甚至不止坐了八个人,可他们乐意挤在一起。   小厮们也没阻止这样的行为,带着笑意地给他们分发碗筷。   需要炖煮的菜式,还需要一定的火候和时辰,但是像锅包肉,回锅肉,小炒肉,鱼香肉丝这一类的菜,却是立马就可以起锅的。   祁秋年这边也吃着,他看着晏成安,“你瞧,承安,他们这不就坐下开吃了吗?”   用别的菜式吸引顾客,只能说有人愿意图个新鲜,可能愿意尝试,但他们对猪肉根深蒂固的印象,必然使得这尝试的人数不会太多。   可是这烤肉就不一样了,这烤肉的香味儿十分霸道,里面有十三香辣椒粉,还有孜然。   最重要的是里头还加了胡椒粉。   晏承安都惊呆了,“祁哥,那边的调料里也加了胡椒吗?”   他还以为只有他们在小桌上的调料粉里有胡椒呢。   那胡椒多贵呀,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听说过一两胡椒一两金的说法。   祁秋年当然也知道,不过胡椒对他来说却是不值钱的,他有一个调料厂的调料。   只是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和晏承安解释。   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晏云澈,一边喝着凉茶,一边顺口帮他说了一句。   “约莫只是零星加了一点,提升口味。”   那意思就是说没有加很多,也费不了几个钱。   祁秋年感激地看了晏云澈一眼,随即又挑了眉,这人真的是太懂他了。   【若非你是个和尚,我都真的很想扑过去给你一个么么哒。】   晏云澈:“......?”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随着孜然烤肉的随风飘散,香味几乎弥漫了整个京城。   这来参加长街宴的百姓越来越多。   祁秋年远远地看着,大部分的百姓都还是很自觉的,朝捐款箱里扔了一点银子或铜板。   哪怕是一个铜板,也算是心意了。   再仔细观察一下,这些人里边儿,大概也是自动分了个三六九等,穿着锦衣华服的。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菜品,甚至还想对着猪肉吟诗作赋一番。   穿着普通粗衣麻布的普通老百姓,他们自觉地坐在一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今日的菜式,这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也从来都没想过猪肉能这么好吃。   然后侯府的丫鬟小厮们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发碗筷,添菜上菜。   看着人数不太够,祁秋年又派人去食之禅抽调了一批店小二过来。   晏承安也让自己府里的丫鬟小厮,过去帮忙,递个菜,擦个桌子什么的。   特别是越接近午时,到了饭点,来参加长街宴的人就越多,幸好祁秋年准备的桌椅板凳足够。   这长街宴可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大源过来请示,“侯爷,小殿下,佛子,中午要不要给你们也上几道菜?”   祁秋年吃了一上午的烤肉,早就饱饱的了。   那锅里都沾染了荤油,晏云澈也不可能吃。   小承安一脸纠结,他也吃饱了,可是那边的菜都好香。   让一位皇子闻着大锅菜流口水,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了。   “今天还早,歇会儿,晚点再吃吧。”祁秋年说,“别吃多了积食。”   “哦,好吧。”晏承安咂巴着小嘴儿,“那我们要回去吗?”   祁秋年却说不用,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到长街宴那边闹哄哄的。   为首的是个帅大叔,精神头很足,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武夫。   那帅大叔中气十足地问:“我们外地来的,也能在这吃席吗?”   小厮赶紧迎了过去,“当然可以。只不过现在没桌了,您得先等一等。”   那帅大叔不拘小节,“也别等了,你给我们一人整俩馒头,整一碗菜,我们端着就吃了。”   那小厮拿不定主意,大源却过去招呼,“赶紧的,给这帮兄弟们盛几碗菜。”   虽然是大锅菜,但也是大厨们精心烹调的,色香味俱全,那大叔后面的几十个兄弟眼睛都发直了,可即便是菜已经送到他们手里了,也没人动筷子。   最后还是帅大叔发话,“赶紧吃,吃了再进城。”   那帮大小伙子才张开了深渊巨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帅大叔也没客气,直接手从碗里拿了一坨猪蹄儿,放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的,这牙口还真好。   也幸好今天的猪蹄儿炖煮的时间长。   那帅大叔吃了几口,感慨道:“还是你们这儿做的好吃,我们那嘎达的猪肉,咋做都没你们这儿好吃。”   大源儿陪着笑,“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猪肉是在小时候就阉割过的,所以没有那股腥膻的味道,做出来自然好吃。”   帅大叔却哈哈笑了几声,“我们那嘎达的猪,也是阉割过的。”   大源这下就更惊奇了,祁秋年也颇为惊喜,原来这时代已经有人学会给猪噶蛋了?   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得到推广?   看来这帅大叔,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祁秋年连忙起身往那边走过去,晏承安和晏云澈也赶紧跟了过来。   “这位老伯,怎么称呼?您怎么知道猪肉阉割过后就能去掉膻味的呢??”   那帅大叔哈哈大笑,“阉割小猪,这不是小侯爷你告诉我们的吗?”   祁秋年都懵了,他啥时候跟别人说过了?   晏承安这会儿却是直接就扑了过去,“外祖父,承安好想你。”   晏云澈也走了过去,行了个礼,“祖父。”   祁秋年又懵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战国公,战天涯老爷子。   这战国公老爷子要回京。这已经是朝堂上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只不过从西北回来,千里迢迢,具体什么时候能到京城,也没个定数。   没想到今日却是到了,还如此地低调。   任谁看,都看不出这是朝一品大员战国公,也看不出他是个驰骋疆场的老将军,只当他是个身体强健的武夫。   只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战止戈其实和老国公有几分相似。   祁秋年赶紧抱拳行礼,“国公爷安好。”   战国公赶紧扶起他的肩膀,“小侯爷的大名,老夫在西北也如雷贯耳啊,小侯爷送来的烧砖配方,养猪秘籍,今年的粮种,都让军营受益良多。”   还有那望远镜,他没说的是,今年年初,边关又有宵小进犯,若非是有望远镜,他们提前看到了躲在远处的人马,怕是差点儿就要上当了。   “止戈兄与我亲如兄弟,他也帮了我不少的忙,老爷子也不用如此客气。”   战国公又是一阵浑厚的笑声,震得祁秋年的耳朵都快聋了。   “好小子。”战国公看他的眼神都在发亮,显然是很欣赏这位小侯爷。   祁秋年赶紧请他们去小棚子那边落座,“别在这儿站着吃了,那边还能挤一挤。”   战国公的是低调回京的,身边就带了几十个亲兵。   那些亲兵也有分寸,祁秋年请他们去小棚子那边挤着坐,他们也都挥挥手,说自己端着碗,随便找个地儿就能吃了。   都是上过战场的将士,从不拘泥于小节。   战国公大手一挥,“别管他们,一帮糙猴子,在哪儿吃都一样,往常打仗的时候,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自己倒是跟着祁秋年一起过去了。   祁秋年看了大源一眼,大源立马会意,去帮那群将士们加餐去了。   小棚子里,晏承安正在给他外祖父介绍,“祁哥烤的烤肉特别好吃。”   老国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小儿子战止戈跟祁秋年称兄道弟,他的大外孙晏云澈也和祁秋年互为知己,小外孙怎么还叫祁秋年祁哥?   这辈分是不是有点儿乱套了?   老国公想起陛下亲自给他发了那一封密信,表情有些微妙,这祁秋年是个断袖。   他几乎半辈子都在军营里,断袖,契兄弟,见识了不少,当然不会对此抱有偏见,只不过陛下给他的密信里说了,祁秋年和战止戈走得太近,怕日后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这也是战国公为什么突然愿意回京,还把战止戈留在西北的原因之一了。   他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回来养伤的。   只不过,他这会儿看着祁秋年的目光,坦坦荡荡的,提起战止戈,也没有别样的神情,反而是跟他大外孙晏云澈有些眉目接触上的默契。   嘶~!战国公细思恐极。   祁秋年能感受到战国公打量他的目光,也没在意,更没多想,只当是战国公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侯爷感到好奇罢了。   他亲自给战国公烤一把肉串,“国公爷,尝尝我的手艺。”   老国公也不客气,“之前就听止戈说过,小侯爷厨艺很好,之前还想着回京之后去你侯府蹭饭,没想到今天刚到京城就尝到了,也是巧了。”   “国公爷喜欢就好,日后若是得空,尽管来我府上,想吃什么,只要我会的,我都给您做。”   战国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祁秋年不着痕迹地稍微离远了一点,这笑声,属实是有点儿太吓人了。   之前听晏云澈说战国公是回京养伤的,他现在看来,老爷子身体不是挺好的嘛。   一把肉串不够吃,大源那边又赶紧给他上了三菜一汤,外加几个大馒头。   战国公胃口不错,吃得喷香,一边吃他还一边感慨,“咱军营去年就开始养猪,那猪也得有这么肥,可那军营里的伙夫手艺太差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做出来的猪肉堪堪入口,好吃肯定是说不上的。”   祁秋年带着笑意,这国公爷跟他想象中那种雷厉风行的大将军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像一个不拘小节的武夫。   他笑着说,“这其实还是多亏了小殿下,今天的厨子都是小殿下借给我的。”   晏承安捧着脸,“祖父,您回京怎么都不提前派人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出城迎接你啊。”   战国公,“老夫只会打仗,不喜欢搞那些排场。”   所以他才这么低调地回京。   他伸手想摸一摸晏承安的脑袋,能看到自己手上的油渍,还是收回去了。   他开玩笑道:“乌泱泱一大片人来接老夫,老夫都得从马上吓得摔下来。”   祁秋年被他逗笑了,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晏云澈也在笑,笑意都藏在眼睛里。   等战国公这边吃得差不多了,王程的儿子王世棋又过来禀告。   “侯爷,河边的水力纺织机搭建得差不多了,请小侯爷过去指点一下。”   这条河算是京城的护城河了,冬日在城外搭建冰屋,取冰都是在那条河里,那条河再往下游,还会路过他的工厂。   先前让王程和黄青烟改造水力纺织机,还想着带老皇帝去看看,但也不能去王程的宅子里看,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最好让百姓都能看见,也要方便老皇帝出行。   城外这条河,就是不二选择。   不过今天没通知陛下,主要是还在试验阶段,毕竟河流的流速也有可能影响纺织机的运作,他们要最大限度地提高纺织的效率和流畅度。   争取在陛下过来视察的时候,能交出满意的答卷。   “那本侯就先去看一看,国公爷不妨在这里歇一歇,与百姓同享这长街宴的热闹。”   老国公还挺感兴趣,“是去年给我战家军做棉衣的那个王家?”   祁秋年颔首,然后简单地把水力纺织机的事情给解释了一下。   “那老夫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反正刚吃饱了,活动活动。”   晏云澈和晏承安也准备过去看看。   如此,祁秋年当然说好,直接让王世棋带路,国公爷要去凑热闹,那边刚吃好的几个亲兵也跟了上来。   祁秋年知道,这些都是老国公的亲兵,自然没有阻止,   王程和黄青烟已经在等着了,今天就是为了来这里试验,没带多少人,少有的几个围观群众,都在讨论这到底是什么大家伙,是干什么用的? 第68章 申冤   王程和黄青烟脸上都带着喜色,应该是这段时间改进的进度不错。   祁秋年也没耽误时间让他们行礼问安,也没介绍战老爷子。   “先试试看吧。”   王程看着老国公的脸,若有所思,却也没问。   “是,小女马上就去。”黄青烟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这老爷子是某个大官儿,既然侯爷没有介绍,那她也不用多言。   牵好丝线,做好准备工作,打开阀门,水流的运动,带动器械的运转,咯吱咯吱的。   起先还有些卡顿,速度并不快,但慢慢地,就变得十分流畅,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布条。   战国公也在围观这高耸的水力纺织机,旁边还有个亲兵凑得很近,不知道是在看纺织机,还是其他什么。   祁秋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怎么感觉那亲兵在看黄青烟?   旋即,他又觉得不错,这黄姑娘是个可怜人,而老国公的亲兵,不说前途无量,但定然是忠君爱国的将士,人品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如果能看对眼,那也是不错的。   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他顺便还唾弃了一下自己,还真是来这里久了,居然都想着要给人做媒了。   人家黄姑娘要本事有本事,不嫁人又能怎么样呢。   老国公看得津津有味。   “我滴个乖乖,这纺织机也太大了。”   祁秋年:“这纺织机一次性可以织宽三米的布,长度的话,就看丝线多长了。”   从理论上,是可以不间断的纺织。   战国公啧啧称奇,“老夫就两年没回京,居然都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记得,从前的纺织机,咯吱咯吱,唧唧复唧唧的,几天才能织好一匹布料,这水力纺织机,看着速度,一天能织大几十米的布料吧?   日后,这布料产量高起来了,布料的价格必然也会逐步降低,百姓也能买得起布料给自己裁剪新衣服了。   他们战家军的将士,到时候一年也能多两身衣服穿了。   晏承安星星眼,“这都是因为祁哥祁小侯爷的功劳呀。”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说道:“是因为陛下是一位仁君,因为陛下并没有看轻这样的奇技淫巧,百姓的日常生活,无非是衣食住行,这织布,也是一门学问,能把布料织好,能提高产量,慢慢的,就能从各个小细节里改变百姓的生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围观人群后面多了一群气宇不凡的中年大叔。   他慢慢的跟小承安解释。   “从前,底层的老百姓,一两年都未必能买上一匹布给自己和家人做一件新衣裳,往往是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家里孩子多的,一件衣服能从老大穿到老幺,那衣服都洗薄了洗透了,还舍不得扔掉。   即便是家里有会织布这门手艺的小媳妇儿、老妇人,他们织出来的布,也不一定舍得给自己做衣裳,都是拿出去卖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吃饱肚子,比起穿衣服,当然要更重要一些。”   祁秋年还听过更夸张的,有兄弟俩太穷了,家里就一条裤子,有人要出门,另外一个人就只能在家里待着。   “承安,你要记住,科技改变生活。”   晏承安若有所思,慢慢咀嚼着衣食住行和科技改变生活这几个字。   战国公也捋着胡子,“小侯爷说得不错,衣食住行,对百姓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祁秋年也笑道:“还多亏了咱们的陛下是个慈君,国公爷,您看这纺织机,过两日,我请陛下过来看看,您觉得如何?”   主要是这水力纺织机太大了,没法抬到宫里去演示,跟其它他上交的东西都不一样,只能请陛下出宫来视察了。   随后,他又把可以以村庄,以家族为单位的推广方式给老国公解释了一下。   战国公大手一挥,“小侯爷先给老夫的几个庄子安排上。”   他庄子上基本上都是退伍将士,以及伤残将士,这水力纺织机,几乎不怎么耗费人力,操作也简单,庄子上能多一条赚钱的法子,他们战家也能轻松一点。   若是做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供给战家军呢。   至于请陛下过来看看,老国公也很仗义,“老夫去帮小侯爷请,这纺织机,利国利民,确实值得推广到民间。”   “国公说得不错。”身后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一转过头,就看见老皇帝带着一帮朝中重臣。   祁秋年下意识地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得体或者大逆不道的话,幸好没有,还夸了老皇帝几句。   只不过这老皇帝怎么今日就出宫了?还带了这么多大臣。   “臣,拜见陛下。”战国公声如洪钟。   围观百姓心惊不已,也连忙跟着磕头跪拜,心里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今天居然见到皇上了。   皇上为什么会出宫,难不成是来看杀猪的?   祁秋年看着地上的土坷垃,瘪了瘪嘴,没跪,拱手行了个礼,幸好还有晏云澈和晏承安陪着他。   要不然都跪了,就剩他一个鹤立鸡群的,那也不好看。   老皇帝赶紧过来,扶起了老国公,“爱卿守卫边关,劳苦功高,这里不是朝堂,朕许爱卿不行跪拜礼。”   这是一种殊荣了。   战国公也是一脸的荣幸。   祁秋年表情怪怪的,这战国公和老皇帝年纪差不多,老皇帝可能是国事操劳,而战国公日日习武锻炼,所以战国公看起来要比老皇帝年轻不少。   让他觉得怪异的是,战国公的长女,也就是潇妃娘娘,居然是老皇帝的妃子,按照规矩,老皇帝都可以称呼战国公一声岳父。   【啧啧啧,老皇帝这不是老牛啃嫩草嘛。】   晏云澈:“……”   他稍微动了一下脑子就知道祁秋年的思维又发散到他母妃和陛下的年龄差上面去了。   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祁秋年是对此事有什么执念不成吗?   老皇帝随后又叫了百姓平身,瞧着还挺和蔼,可不怒自威,百姓们战战兢兢的起身,不敢直视圣颜。   后面跟着的那一批大臣,看着织布机咯吱咯吱的响动和快速织成的布料,若有所思,表情各异。   其中,工部尚书龚大人偷偷朝祁秋年挤了挤眼睛。   祁秋年会意,必然是他这龚老哥今日在早朝上说了什么。“陛下,您觉得这纺织机如何?是否值得推广?”   老皇帝:“爱卿不是都想好了?就按照爱卿的方式去办吧,工部与户部协助。”   两位尚书连忙出列领旨。   老皇帝看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听说发明这水力纺织机的,是一名女子。”   祁秋年:“是的陛下,这黄姑娘原本家里也是做织布这一个行当的。”   老皇帝似乎很欣慰的模样,“我大晋,果然人才济济,谁说女子不如男,朕看这能发明水力纺织机的姑娘就不错,当赏。”   祁秋年赶紧朝黄青烟使了个眼神。   黄青烟赶紧跪了过去,“民女拜见陛下,这纺织机非民女一人的功劳,是民女见了小侯爷工厂正在研究的水力发电机,以及后续经过小侯爷的指点,才能造出现在的水力纺织机,所以民女不敢贪功。”   老皇帝颇为满意,“话虽如此,黄姑娘也是功不可没,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黄青烟有些紧张,又有些踌躇,过了好一会儿,她磕头一磕到底,匍匐在满是石子的地上。   “民女求陛下为我黄家几十口枉死的家人做主。”   她知道,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给家里翻案,给家人报仇,那就很难了。   哗~在场的百姓和官员瞬间哗然。   这黄姑娘在说什么?什么冤情?几十口人?是谁这么狠心?   大臣中,有人的眼皮子跳得厉害。   老皇帝原本带着喜色的脸也沉了下来,百官噤若寒蝉,百姓跪了一地,但多是想要吃瓜的表情。   没办法,吃瓜是刻才人类骨骼里的基因。   老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堪称是审视了。   祁秋年也头皮发麻,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释几句,最后还是晏云澈站了出来。   “陛下,是贫僧将这位姑娘带到京城里来的。”   老皇帝心里有数了,晏云澈这种身份地位的,将有冤情的姑娘带回京,却没有直接去顺天府报案,必然是牵扯很大,甚至可能涉及了皇权贵族。   老皇帝的额角跳得厉害,今日这么多大臣看着,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   他有点怒气,但也无话可说。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有冤无处申。   他叹息了一声,幸而他还算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总不能让他们的子民们失望吧。   “摆架,回宫,另招顺天府尹,重审这黄姑娘的冤情。”   没有当众审理,算是给皇家留了一块遮羞布。   是的,老皇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老皇帝摆驾回宫,声势浩大,而关于那位黄姑娘到底有什么冤情,也迅速传遍了京城。   果然,人类都是爱吃瓜的。   勤政殿。   顺天府尹战战兢兢,黄姑娘告御状,陛下让他审理黄姑娘的冤情,他在来的路上,多多少少也有了猜测。   这么多人看着,府尹大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黄青烟表现得很冷静,目光里虽然带着恨意,却也有一种马上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的感觉。   她一五一十地,将他们一家是如何织出青烟纱,如何进京,如何入了三皇子妃的眼,又如何被侵占了青烟纱,他们又是如何回乡,然后又是如何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的。   百官们冷汗都下来了,这黄姑娘要告的居然是三皇子妃。   老皇帝显然已经猜到了,她心里也知道,这黄姑娘说的必然是真的,不过还是得当场对质。   “去传三皇子妃。”   这边的审理还没结束。   顺天府尹,“你有何证据证明这,这青烟纱是你家的?”   黄青烟:“……小女,姓黄,名青烟。”   她父母之所以会用青烟给那一匹布料取名,含义便是那青烟纱和他们的女儿一样重要。   可不就是那种感觉吗?那青烟纱是她母亲一寸一寸织就而成,用的心血比十月怀胎还漫长。   顺天府尹:“……”那三皇子妃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抢了人家的作品,最后连名字都不改。   就在这个时候,跟着战国公一起进宫的亲兵,站了出来。   “青烟,你是青烟,你真的是青烟。”那亲兵眼眶泛红,“我是你李大哥啊。”   随即,那亲兵也回过神,这是在朝堂上,连忙过去,跪在了黄青烟的身边。   “陛下,诸位大人,小将曾与黄姑娘有过婚约,后家道中落,小将便弃商从军,两年前,还特意给国公爷告假,就是为了回乡娶亲,可没想到,回到家乡得到的消息却是黄家被灭门的惨案。”   方才在城外河边,他就觉得黄青烟很眼熟了,可是不敢相认,虽然有婚约,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见过几面,再加上,他早就以为未婚妻死了。   当时,他打听到的黄家在火灾中无一人生还,包括黄青烟。   此事蹊跷,他虽痛心,却也趁着假期,将此事细查了一番。   他认真回忆,“当时街坊邻里都说火灾时无一人在宅子里求救,这必然是不正常的,小将幸而在家乡有几位旧友,其中有人认识府衙的衙役,帮忙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黄家是得罪了什么贵人。”   更多的细节,他就打听不到了,当年,他还不是战国公亲兵,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夫长,没那么大的权利。   顺天府尹也是头疼,这怎么还出了个未婚夫作证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有何证据是三皇子妃派人烧了你家宅院,害了你家几十口人。”   黄青烟眼中有泪,从袖袋里拿出一块差不多已经熔化了一半的金牌,没融化那一部分,也被大火烧得模糊了。   隐隐约约能分辨出一个耀字。   去灭口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商户,三皇子那边连暗卫都没有出动,就家里的侍卫,就能把事情办妥。   而暗卫身上不可能有明显代指身份的物件,侍卫就不一定了。   顺天府尹心肝又颤了颤,将物证呈交给了陛下。   老皇帝面如寒霜,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   就连祁秋年都没想到黄青烟居然还有物证。   黄青烟缓缓道:“那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周边邻里帮忙灭火,也只是徒劳无功,最后民女去帮家人收尸的时候,在柴房发现了这枚金牌。”   当时,那火灾直接就被知府判定为意外,说的就是柴房干燥起火。   可她分明在家里闻到了烈性油的味道,而且,他们家柴房离院子还有一部分距离。   哪怕是深夜,烟火烧起来的味道,不可能没人闻得到,家里人若是发现着火了,也不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分明就是先用迷烟或者别的手段,使得家人和仆人们都陷入了昏睡。   而刚才李茂的说周边邻居都没有听见宅子里有人呼救,作证了黄青烟的证词。   黄青烟去收尸的时候,发现大部分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爬出去,她的奶奶年纪大了,甚至是在床上就被烧死了。   黄青烟说这些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可在场的大臣们,有不少心软的都红了眼睛。   这也太可怜了。   顺天府尹又问:“那你可有认证?”   判案,要讲究一个认证物证俱全。   就在这个时候,三皇子妃赶到了。   或许是因为年初陈氏和冯陈氏接二连三的遭殃落马,三皇子妃冯嫣儿现在就显得低调得多了。   一身素衣,柔柔弱弱的,给陛下请安。   老皇帝也没说什么,“你可认得地上跪着的女子?”   冯嫣儿看了一眼,瞳孔颤动,却尽量维持镇定,“儿媳不认得这位姑娘。”   冯嫣儿极力否认她见过黄青烟,更是不知道今天所谓何事。   祁秋年却悄悄勾起了嘴角,这冯嫣儿是真的蠢。   果不其然,接下来黄青烟又拿出她和父母在三皇子府邸居住过的证据,包括住在了什么院子,当时拍了两个丫鬟给他们,那丫鬟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长相。   以及三皇子府邸里的某些自家人才知道的规矩等等。   老皇帝的脸色黑得吓人,但他却在此刻有些庆幸,这黄青烟状告的是三皇子妃,不是三皇子。   尽管,老皇帝心里清楚,这事情必然和他儿子脱不了干系。   冯嫣儿这时候才感觉到慌张了,强行辩解。   “原来是黄姑娘,几年不见,本宫方才确实没能认得出你,只是当年一别,你家修书一封,将青烟纱的纺织方式赠与本宫之后就杳无音讯。”   她这话说得巧妙,却也很愚蠢,说的是皇家自愿将青烟纱赠给了她,想要摆脱她侵占商户的机密并杀人灭口的事实。   可人证物证都在了。   黄青烟也不是傻的,继续列举证据。   冯嫣儿心慌,辩驳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还把晏云耀牵扯出来了。围观的大臣都看不下去了。   特别是跟冯嫣儿父亲冯良关系好的那些官员,都在心里骂冯嫣儿太过于愚蠢。   老皇帝头疼,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给晏云耀找了这么一个愚蠢的皇子妃,他也不想再听什么辩驳,直接下令将三皇子妃囚。禁于皇子府。   没办法,毕竟是皇子妃,三皇子晏云耀如今还在岭南巡查,老皇帝也不好直接将皇子妃斩首。   从大晋建国初始,还没有过皇子妃被斩首的案例。   另外,此事关乎皇子妃,刚才冯嫣儿又愚蠢地把晏云耀牵扯进来了,事关重大,得要彻查,仅凭几件认证物质,还不足以将三皇子妃斩首。   当年的知府,还有周边参与救火的百姓,还有那些衙役,都要去查一查。   黄青烟心里很清楚,想要彻底报仇,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才只转告了三皇子妃。   牵扯到皇子,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还是颇为受宠的皇子,如今朝堂上也有人脉,陛下定然会保晏云耀。   此事还需要时间去查,老皇帝气急,直接让大家都滚出皇宫,只留了刚进京的战国公。   百官战战兢兢,埋着头,不敢说话,静悄悄地鱼贯而出。   许久没见到陛下发这么大的火了。   祁秋年更是心惊,他可从来没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   回去的路上,晏云澈和晏承安跟他一辆马车。   他叹息着,“你们说这事儿,黄姑娘能得到公平吗?”   他问出这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这狗屁的时代,贵族,皇族的性命,要比普通老百姓‘尊贵’。   三皇子虽然从去年开始,在民间的声誉下降,可到底是陛下的亲儿子。   而且,当年皇后一连三胎都有问题,晏云耀是第一个健康的儿子,当年老皇帝也是狠狠地宠爱了一把。   晏云澈才十几岁,老皇帝就带着他一起上朝,亲自教导三皇子,成年之后,更是委以重任。   三皇子也惯会经营,在民间累积了良好的声誉,得到了贤德的美名。   所以这才导致了不少朝臣和百姓都认为三皇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其他皇子虽有优秀的,在朝堂上也有支持,但一直都盖不过三皇子的光辉。   晏云澈也叹息,“陛下会处置三皇子妃。”   冯嫣儿算是弃子,老皇帝这么做,不是为了给黄青烟一个公道,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晏承安哼唧,脸上很不高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变成一句口号了。”   祁秋年神色缓和,“所以承安不要做这样的皇子。”   晏承安用力点头,“祁哥放心,承安一定遵纪守法,做一个好皇子,以后做一个好王爷,打理封地,让封地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他想着祁秋年曾经说的话,“要让封地的百姓可以吃饱穿暖,夜不闭户。”   说着,他还背起了礼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1   晏承安一顿宏图壮志的发言,堪称激情澎湃。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没有开口问什么。   回到侯府,黄青烟也被送了回来,她是本案的重要人证,被交托给了晏云澈看顾。   谨防又被蠢货灭口,这是老皇帝给晏云澈下的命令。   否则的话,黄青烟如果死了,百姓怕是以为皇帝包庇皇子和皇子妃,到时候可真没办法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第69章 红糖   69   极乐苑不方便女客居住,所以还是安排在了祁秋年的府上,刚好侯府也空旷着,收容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祁秋年还派了个丫鬟过去。   黄青烟连连道谢,她先前都是住在王程家的别院,如果不是侯爷的原因,早就被他人的唾沫给淹死了,如今她的身份问题又很敏感,若是回王家的别院,免不了可能会拖累牵连王家。   祁秋年让她安心住着,也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与黄青烟说了一下。   黄青烟是个聪明人,“侯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民女只是一介商户女,无法与皇权抗衡。”   能让三皇子妃为她的家人偿命,她也算是报仇了,有皇族陪葬,家人们也能安息了。   祁秋年叹息一声,“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水力纺织机的推广,本侯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工部给你谋一个职位。”   黄青烟眼睛亮得吓人,“可,可我是女子。”   祁秋年不在意,“女子又能怎么了?我工厂里那么多女工,女管事也不少,而且这水力纺织机本就是你造出来的,于情于理,都该有你的功劳。”   休想在推广的时候,将女子的功劳抹除。   按照老皇帝的尿性,这次不能给黄青烟一个绝对公平的判决,必然会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这个小要求,老皇帝还是会同意的。   黄青烟听得心潮澎湃,却也依旧有些踌躇和忐忑,从来没有过女子与男子一同为官的,哪怕她可能只是一个临时小吏。   祁秋年啧了一声,“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子不如男?”   “当然不。”她从不觉得自己比男子差。   “这不就行了,刚开始,或许有些困难,也或许会被人刁难,但不要退缩,你拿出自己的本事,堵住他们的嘴,这才是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方式。”   “好,侯爷,我记住了。”   祁秋年欣慰,“好了,先不说这个事情了,说说私事吧。”   那位李茂,黄青烟的未婚夫,听说这些年也一直不曾娶亲,今日还愿意站出来佐证黄青烟的证词,如今又是战国公的亲兵。   黄青烟的脸颊有些泛红,“小女子也不知道该如何。”   祁秋年莞尔,【少女脸上娇羞的红晕,便是这世上最好的情书。】   旁边的晏云澈看了他一眼,“黄姑娘下去歇着吧,若是要与李小将相见,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祁秋年也点点头,让她别着急,毕竟是战国公的亲兵,回京也是有事情要忙活的,更何况,他觉得那李茂,肯定会先找过来。   黄青烟也明白,微微屈膝,拜谢了她的两位恩人。   等到黄青烟走了之后,祁秋年还是有些惆怅,“要不要陪我喝两杯?”   “我是出家人。”晏云澈无奈。   祁秋年恍恍惚惚,他又给忘了,“那你喝可乐吧。”   顿了顿,“那我也喝可乐算了。”   “我也要喝。”小承安举手。   祁秋年当然说好,平时他很少给晏承安喝饮料,主要是孩子还在长身体,饮料还是少喝点比较好。   但是偶尔放纵一下还是可以的。   天气也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去年囤货硝石的,今年都小赚了一笔。   祁秋年这里自然也不缺冰块,侯府里有地窖,没事就拿硝石做点冰,存一点放地窖里。   可乐加冰,快乐无边,穿堂风扫过,更是惬意。   祁秋年一口闷了半杯,叫得销魂,“啊~!”然后缓缓地躺在了躺椅上,十分的安详。   可畅快了,一杯冰可乐下去,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晏云澈:“……”   晏承安也学着祁秋年的模样,大口喝了可乐,然后打了个嗝~安详躺平。   一大一小,动作十分一致。   没一会儿,被橘猫抛弃的煤球,也带着两只猫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他们的旁边。   画面十分和谐。   这衬得正襟危坐的晏云澈显得格外不合群。   他想提点胞弟,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可随即看到闭目养神的祁秋年,这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偶尔放纵一次,也无妨。   晏云澈索性不管了,捞了两只小猫咪在身上撸毛,小猫咪发出的咕噜声,微风拂过,夹杂的可乐的气泡声,让这个傍晚,显得更加惬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晏承安才缓缓开口,“祁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祁秋年低低地嗯了一声,睫毛也颤了颤,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历史上,皇权争夺,向来都是要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生路,没有人的双手是彻底干净的。   如今的大晋的夺嫡情况,和华夏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某一段历史的九子夺嫡也差不了多少了。   处处都是凶险,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竞争,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祁秋年可以理解,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可他无法接受像晏云耀和他老婆这种,踩着他人尸骨上位的手段。   这天底下,除了上辈子的他,还有如今的黄姑娘,不知道还有多少韭菜被晏云耀收割了,可晏云耀汲取了他们的养分,却不曾给过他们回馈。   甚至还要斩草除根。   这样的人,即便是登上皇位,也只会是百姓之祸,国家的不幸。   【晏云耀个狗东西,人面兽心的傻逼。】   晏云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用胳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晏云澈,“佛子大人又是在安慰我?”   晏云澈眉目带笑,“总会有人会终结如今的现状。”   而你,就是那一抹燎原的星火。   祁秋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件事情,去颠覆人们的常规认知。”   晏云耀从十几岁开始,就不间断地利用幕僚提供的方式,在民间累积声誉。   他们深谙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这么多年下来,晏云耀贤德的美名,已经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即便是他进京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明里暗里的,毁了不少晏云耀的名声,可依旧收效甚微,晏云澈那些幕僚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这边刚毁了,他们又会在另外的地方找补。   而要彻底扳倒一位皇子,除非是谋逆,否则陛下都会给他留一线生机。   这个生机先不谈,但至少要晏云耀失去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   等日后,可以逐步的,慢慢清算。   他举起充满气泡的可乐杯,随口说道:“敬你,也祝我们越来越好,希望天底下的歹徒最后都能被绳之以法。”   晏承安先举杯了,“那承安就祝祁哥生意兴隆。”   晏云澈浅笑,“祝年年所想之事,得以如愿。”   祁秋年心口颤动,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叫过他年年了。   年年,是他的小名,从前也只有家人这么称呼他,这也就代表了亲密。   他,晏云澈,晏云澈那双浓烈的眼神里,真的是两眼空空的吗?   可晏云澈是出家人 ,端方自持,克己复礼,他.......想破戒,或者说,他会破戒吗?   他不知晓该如何判定自己对晏云澈的感受,而晏云澈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敢多思多想。   他从前,也想过等报了仇,找个古代美男共度余生,可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古代,太难了。   而晏云澈是出家人,即便是快还俗了,日后也是国师,更是王爷。   在古代人心里,传宗接代,也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一晌贪欢。   如果不能彼此始终如一,他宁可不要。   可是今天晏云澈突然间的称呼,这让他有些心慌,他闭上眼,长睫微颤,“那也祝佛子万事顺遂。”   晏云澈:“你也是。”   晏承安看看自己的亲哥,再看看自己的祁哥,总觉得这氛围哪里有些奇怪,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多余的,甚至好像还在发亮?   这是什么意思?   十岁的晏承安抠脑壳儿。   就在这个时候,大源也从城外回来了。   “侯爷,今天的长街宴办得特别成功。”大源的脸都快笑圆了。   还不只是如此,午时在城外的时候,祁秋年他们前脚刚从长街宴这里去了河边,陛下和那一帮朝中重臣就先去了长街宴。   老百姓不认得老皇帝,但是不少大臣,他们是挂得上样貌的,而这些大臣却都以老皇帝这个糟老头子为首。   百姓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再然后,老皇帝让厨子给他们每人上了一碗肉菜,跟百姓们挤在一起吃了顿便饭。   最后老皇帝开口了,“这猪肉,确实值得推广,以后让百姓都能吃得上肉。”   再后来,在河边有人找陛下申冤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便可以确定,中午他们在长街宴上见到的那位气宇不凡的老人,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既然陛下都说这猪肉好了,他们还怎么敢说猪肉是贱食呢?   而且,他们也尝试过了,那猪肉确实特别好吃。   大源汇报得特别开心,也特别激动,“现在好多老百姓都在问咱家的猪肉卖不卖呢。”   祁秋年心情好多了,再加上刚才被撩拨乱了的心弦也急需其他事情来稳定,大源回来得正是时候。   他缓了缓心神。   “让朱聪看着办就行了,一部分卖,一部分留着自己吃,另外,让他把之前给猪做绝育的老公公带出来,教几个徒弟。”   如果现在就开始养猪的话,过年还能吃一个杀猪饭呢。   但普通老百姓养猪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主要是从前养猪的人少,现在市面上也没那么多猪崽。   他庄子上的养猪场倒是育养了不少小猪崽,但是要供给自己,暂时还不够把猪崽放到市面上去卖。   顿了顿,他又琢磨了一下,“去买个能开餐馆的院子吧,做自助烤肉。”   大源不解,晏承安也不理解,“祁哥,自助烤肉是什么意思?”   祁秋年解释道:“就是按照人头收费,然后随便吃,想吃多少都行。”   晏承安:“那遇到那种胃口好的顾客,岂不是要亏本了?”   祁秋年笑他天真,“这可乐,你喝了两杯,晚上还能吃多少晚饭?或者你平日是茶水喝多了,是不是也会影响正常饭量。”   晏承安张大了嘴巴,有些惊讶。   祁秋年继续解释给他听。   “自助烤肉,也不是全是烤肉,还得有别的,能顶饱,看着新鲜,却成本低廉的食物,比如说烤红薯这一类的,半个就顶饱了。”   这次要做平民的生意了,没指望赚大钱。   祁秋年让大源去找个院子,偏远点也没关系,装修风格,等院子选好了再说,他亲自来画设计图。   别的不说,他这点审美还是有的,他现在在京城里的几家店,无论哪个店的装修都是被百姓称赞的。   即便是相对来说简陋的纸铺,还有自行车专卖店,风格都是独一无二的。   特别是食之禅。和玻璃专卖店,一个充满了仙气,一个琳琅满目。   这自助烤肉,装修风格先不说,内里还是分成大堂和包间,大堂里的烤肉得自己烤,包间里可以自己烤,也能安排一个店小二伺候在一旁帮忙烤。   这次靠‘随便吃’来营销。   赚大钱是肯定不能了,赚点小钱还是不错的。   大源听命,又匆匆跑去办事了。   祁秋年又在琢磨,“这气泡水,也得要想办法做出来了。”   用松针就能做原始的气泡水,要做可乐也行,他知道一个配方,做出来跟他们现在喝的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糊弄一下这些没喝过可乐的古代人是没有问题的。   晏承安就听他说着,“那祁哥,你那自助烤肉店,按照人头收费,收多少钱一个人比较划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京城里的消费,“一百文吧,十岁以下的小孩儿半价,不赚大钱,就是让百姓们习惯吃猪肉。”   晏承安却不解,“祁哥,若是只有猪肉的话,市面上猪肉约莫二三十文左右一斤,即便是再能吃的,两斤肉也顶天了,可这可乐,也是糖水的一种了,糖的价格可不便宜呢。”   这可乐喝起来很甜,用的糖肯定不少。   那顾客多喝几杯糖水,那就回本了,都不消吃肉,他怎么算都是亏本生意。   这还是因为他出宫立府了,父皇虽然给他安排了管家,但管家也会让他过目一下家里的账本,前几日他还看了账本里有一项开销不低,那就是糖。   祁秋年其实也琢磨过这个问题。   因为张莫的镖局会定时从南安县给他送物资,除了一些易保存的海产,基本上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所以他都偷偷从空间里偷渡一些出来,毕竟他空间里的糖还多着呢,就他们现在的用量,再用三五十年都没有问题。   这事情,张莫的镖局不知道,唯一可能觉得有些奇怪的,那就只能是大源,但大源并没有问过。   但这会儿小承安却提醒他了。   “这事情,我再琢磨琢磨。”   晏云澈:“若是要降低成本,普通茶水亦可。”   祁秋年摇摇头,“光是茶水不够,而且吃肉的时候喝茶,也解腻。”   所以各种糖水饮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这糖,还真得想想办法,至少要让他空间里的那些过个明路。   如今市面上,大抵分为三类糖,红糖,糖霜,还有麦芽糖。   麦芽糖先不说,就说红糖和糖霜。   制糖的原材料,基本上也只有两种,一种是甘蔗,一种是甜菜。   大晋如今还只停留在用甘蔗榨汁熬糖的阶段,而且多是红糖,红糖的价格算是普通人能接受的,偶尔能买来补补身体,甜甜嘴的。   贵的是糖霜,这纯纯的就是贵人们享用的奢侈品了。   可是糖霜熬制困难,一百斤糖都未必能出一斤糖霜,这也就导致糖霜的价格居高不下。   但白砂糖却简单多了,品质不比糖霜差,后世的市面上,也多是白砂糖,如今市面上还没有,他可以钻这个空子。   要说两者的区别,糖霜和白砂糖有些相似,糖霜是粉末状的,白砂糖却是颗粒状的。   京城的气候条件,不适合种植甘蔗,所以市面上的糖,大多都是外地运过来的。   他这里倒是有甜菜的种子,而且是快熟的品种,两个多月就能收获。   他可以改天让王程把种子带回去,种出来,以后自己制糖,除了供给自己的日常所需,还能多一门的生意。   不过,要做糖的生意,还得要出去打听一下,京城是哪些人在做。   这不,说来也是巧了。   祁秋年刚琢磨完这件事儿没两天,这段时间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暗一就回来了。   家长里短的,哪家官老爷又纳了一房小妾,哪家小寡妇半夜偷偷开门放了个男的过去……   又或者是哪家大臣又密会了另外的大臣,哪家和哪家的走动看起来有些异常,哪家和哪家突然要准备联姻了。   其中还有人琢磨起战家要给战霜引招赘婿的事情。   祁秋年一边喝茶,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八卦嘛,现在又不能刷微博,只能听暗一去打听的消息了。   稍微整理整理,也能找出对他有用的消息。   直到暗一提起了一家专门卖糕点以及糖霜的商户,深夜去了三皇子府。   还是趁着夜黑风高,从下人进出的小门里,偷偷进去的。   这消息让祁秋年眼前一亮。   他之前琢磨这个制糖的生意,还要考虑正常营业赚钱的商家。   毕竟他那算是降维打击了,总不能一点生路都不给人留,到时候把其他商户逼急了,对他也没有好处。   不过这糖霜的生意跟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关,按照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尿性,这京城里的糖生意,也多半被他垄断了大半。   这就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呵呵。   祁秋年眼中燃起了斗志。   他找人叫来了大源。   “侯爷,有什么吩咐?自助烤肉的院子的位置选了好几家,都在谈了。”   祁秋年点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去市面上大量收购红糖,要悄悄的,别让人知道是我在收购。”   大源似懂非懂,“日后自助烤肉店的饮子都用红糖吗?”   这红糖有色,很多饮子用红糖,变了色,就跟原本的饮子不同了,而且红糖里还有一股特殊的蔗糖的味道。   不是所有人都喝得习惯的。   祁秋年笑得神秘,“等你把红糖收回来就知道了。”   大源见自己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主子又要搞事情了,连忙想要转身去办事。   祁秋年却叫住了他,“你先等等,最近你妹子小莲那边怎么样?”   祁秋年这话,让大源十分暖心。   侯爷这么忙呢,却还能分出心思去关心他的小妹。   大源脸上的笑意真诚且欢乐,“都好着呢,苏家嫂子也挺好的,她们胭脂铺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如今都雇用了好几个员工了。”   要不然都忙不过来,跟不上市场需求,这还是侯爷给的配方好啊,不光是彩妆,还能美容养颜呢。   他妹子小莲,如今脸上也褪去了在村里时的怯懦,待人接物都大方了不少。   他琢磨着,再过个一年半载,或许可以请侯爷帮忙相看一个合适男子,不求什么王公贵族,普通的商户庶子都可以。   他手里也有点钱,到时候可以让妹妹风光大嫁了。   至于他家里那边,确实是让他和小妹伤透了心,进京快一年了,他也只是偶尔托张莫的镖局送一点银钱过去。   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祁秋年点点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去她们店转转,去露个脸。”   大源立马明白侯爷的深意,他如今是侯爷的管家,在京城里多少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毕竟他妹子和肖苏家嫂嫂都是两个弱女子,有人撑腰,她们的日子才会更顺畅一些,没有宵小敢去捣乱。   祁秋年挥了挥手,“你先去忙吧。”   他问小莲的情况,同样也是在过问苏寻安的妻子,他毕竟是外男,直接过问,也有失体统。   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被别人听去了,对苏寻安的妻子不好。   苏寻安作业在电报机中来信,说是已经和先前有冤屈的那位大臣的儿子取得了联系。   正在初步的接触当中。   那男的二十多岁了,确实和祁秋年说的一样,改名叫仇恩,如今正在建渝州府当地的书院读书呢。   还是因为他们修补水利,引起了那仇恩的注意,仇恩主动来接触了他。   祁秋年也给他回了信,让他先不要打草惊蛇,慢慢接触,适当透露那水利工程有问题,也适当透露一下他们的身份即可。   到时候那仇恩自然会自己打听,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另外的,就是那之前劫盗的山匪了,陛下又暗中派了人过去,叫他不要再管这件事情。   苏寻安也明白,当真不再过问,一门心思地培育水稻。   祁秋年很满意,苏寻安是个聪明人,办事他向来放心,又嘱托了几句,今年雨水多,建渝州府本就多雨水,让他们躲在注意水患。   他不能直接说建渝州府今年有特大暴雨,但提醒他们几句,总能让他们多几分警惕。   大源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收购红糖。   市面上的红糖多是糖块儿,切得四四方方的,不是后世那种红糖的糖粉。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先溶化的。   这红糖要变成价格更高的白糖,最简单有效,而且成本最低廉的方式,那便是黄泥脱色法了。   祁秋年又让人挖了几箩筐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黄泥。   去掉里面的小石子,又经过几次反复的蒸煮杀菌,消灭掉了泥土里的细菌。   祁秋年想了想,准备叫晏云澈和晏承安过来一同见证奇迹。   总是喜欢卖弄一下的。   可没想到,一同过来的还有战国公爷。   “嚯嚯嚯哈哈哈哈哈……”   还是那样,人没到,震耳欲聋的笑声先到了。   祁秋年赶紧过去迎接,“国公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战国公大手拍在祁秋年的肩膀上,差点没把他在小身板给拍碎了。   他脸色有点儿臭,抱怨似地说道,“那日回了京,与你们一同进宫见了陛下,被陛下给留了下来,结果陛下就给老夫安排了七八个御医,要给老夫调理身体。”   他一边说,还一边哼哼,“这几天,日日都龟缩在府里,可把老夫给憋坏了,还有那些汤药,又臭又苦的。”   祁秋年理解,武将嘛,驰骋疆场,自然是闲不住的。   不过他也多关心了几句,“那国公爷的伤情如何了?严重吗?”   他还是很佩服这样的老将的,有勇有谋。不是四肢发达的莽夫。   又是晏云澈的外公,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要关心一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战国公大手一挥,“哪有那么多伤情?压根就没事,就是那帮白胡子御医喜欢小题大做,老夫觉得自己身体强壮着呢。”   晏承安却不满地噘嘴,“外祖父,人家御医都说了,您是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必须要好好静养了。”   战国公一直在疆场上厮杀,身上的大小伤无数,从前更是差点被人下毒暗杀,给身体的健康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如今到底是年岁已经不轻了,比不得年轻人了,要是再过几年,恐怕是有的罪要受了。   也多亏得他的自幼便日日习武锻炼,身体的底子好,要是换了寻常人,就战国公如今的身体情况,早就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了。   祁秋年默了默,“既然国公爷需要静养,去别处也不合适,不妨有空的时候来我府上,我陪国公爷一起喝茶下棋,或者国公爷要是不介意,教我两套拳脚功夫吧。”   他也好顺便给国公爷喂养一些异能,不说能彻底修复国公爷受损的五脏六腑,至少能让他晚年的时候,能够轻松一些。   战国公痛快地就答应了,他们战家,受了祁秋年如此多的恩情,别说是教他两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了,就是说把他们战家的刀法,教给祁秋年,他战天涯也义不容辞的。   不过说到祁秋年习武的事情,战国公顿时便吹了个口哨,瞬间两个黑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嚯,这暗卫的身手可真不错。   祁秋年都被这两人给吓了一跳。   战国公笑满脸笑意,看着祁秋年,“侯爷觉得我这俩暗卫怎么样?”   祁秋年自然说好,“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了得。”   战国公点点头,“这俩暗卫,确实算得上是精锐了,先前听云澈说,你这里三番两次遭遇暗杀,府里侍卫也不大顶用,我这俩暗卫便交托于你了,侯爷觉得如何?”   祁秋年有些惊喜,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因为暗一愿意留下,且最近的事情都办得不错,所以国公爷回来之后,他也没再提想要找战家借用两个暗卫的事情。   毕竟他就一个人,身上也有秘密,还是不希望乌泱泱的一帮人跟着自己,觉得有暗一就已经不错了。   可没想到晏云澈还是帮他考虑到了。   就在这时,暗一也一闪身出现,如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两个暗卫,带着些许的敌意。   祁秋年恍恍惚惚,这怎么有一种别人给他送小妾,结果被正宫逮到的错觉?   他清了清嗓子,“国公爷,这是我的暗卫暗一,我很感谢您给我送来两位暗卫兄弟,我也知晓,想培养一名暗卫有多么的不容易,客套的话,我也不与国公爷多说了,不过这两位暗卫兄弟若是想要留下,要先经过暗一同意才可以。”   暗一猛的一抬头,盯着祁秋年,似乎是不可置信。   祁秋年笑着,看着他,“他们能不能留下,全凭你自己做主吧。”   战国公也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不是一同训练的暗卫。少了些情分,而异主的暗卫相见,也总是你死我活的。   如果战国公送来的这两个暗卫和暗一不对付,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可能会导致家宅不宁,不能做到同心同德,尽心保护主子。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战国公大手一挥,“先前,我也问了你二人是否愿意跟着小侯爷,你二人皆是愿意的,现如今侯爷要考一考你们的本事,你们能留不?能不能留下来,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那两个暗卫拱手,“但凭侯爷吩咐。”   祁秋年却看着暗一。   暗一抿了抿唇,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这段时间是他短暂的生命里,最快乐惬意的时光了,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死,也不用担心被主子派去刺杀一位好人。   侯府里的其他丫鬟小厮见了他,也对他多有几分尊重。   平时侯爷派他去办的事情,看似鸡毛蒜皮,而他却在其中悟到了许多道理,常常感觉自己前十几年都白活了。   如今,国公爷给主子送暗卫,主子却让他自己作决定,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信任。   想到在没有口腔里那一颗随时可能毙命的毒药,想到在侯府的日子,他定了定心神。   他心里也明白,他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侯爷的身份贵重,他总有疏忽照顾不到的时候。多两个暗卫也好。   于是,他便对着那两个暗卫抱了抱拳,“二位兄弟,并非是我暗一无容人之量,但若是想要留在侯府,保护侯爷,二位可愿与我切磋较量一番,赢了我便留下,日后也莫要有嫌隙,大家都是兄弟。”   那两个暗卫的性子也爽利,他们是后来者,接受教考,也是理所应当的。   “暗一兄弟尽管出招,你只一人,我们便也一对一单挑。”   暗一礼貌性的抱拳,然后迅速拔剑,对方一人也迅速拔出武器格挡。   祁秋年有点无语,也有点好笑。   习武之人解决问题,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不过这样也好,打着打着,不就熟悉起来了吗?   他朝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大声说道:“你们打归打,可别把我侯府的设施设备损坏了。”   特别是屋顶上的太阳能发电机。   天气热起来了,祁秋年还琢磨着要把空调装上呢。   暗一和另外一个暗卫打着打着,却还分了心思回复他的话。   “是,侯爷,我们不过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定然不会损坏侯府的一草一木。”   战国公也看了一眼,“你这暗卫的身手确实不错。”   想到这是被汝阳云家派来刺杀祁秋年的,结果却被祁秋年收编了,战国公也是佩服至极,这人是有什么魔力,连仇敌的暗卫都能收为己用。   “就他们这还得打一些功夫呢,咱先进去坐坐。”战国公评判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功夫。   祁秋年莞尔,这明明是他的府上,怎么感觉国公爷这会儿反客为主了呢?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性子。   祁秋年亲自带着他们带去内院。   “今天叫几位过来,也没别的大事,就是这市面上的糖价太高,本侯又要想办法整治这糖的价格了。”   晏云澈侧目,显然是已经知晓了,“你打算如何做?”   战国公又是一阵嚯嚯哈哈的笑声。   “先前就听闻,侯爷整顿了纸张的价格,书籍的价格,还有琉璃的价格如今也降下来几分,怎么?侯爷如今又要把魔爪伸向糖霜呢?”   他之所以一步猜到是糖霜,而不是红糖,那是因为红糖,属于普通老百姓也能偶尔买得起的东西。   但糖霜却不一样。   祁秋年略带奸诈地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直接将红糖变成白糖,跟霜糖有些区别,但那区别不大,损耗只有两成左右。”   这下晏云澈都有些惊讶到了,“直接用红糖变白糖?”   而且将价格低廉的红糖变为昂贵的白糖,损耗竟然只有两成左右。   这无疑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可他也知道,祁秋年要整顿糖霜的价格,必然不会将这白糖的价格卖得很高。   又是想要造福百姓?   这祁秋年真不是佛祖派下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吗?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如果这法子用得好的话,或许达到一层的损耗,都有可能。”   战国公却有点儿难为情,他今天是不请自来的。   “小侯爷,你这红糖变白糖,这法子让老夫这个外人瞧见了,这了合适吗?”   祁秋年也学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国公爷就不要说如此见外的话了,难不成您还会偷我的方子吗?即便是国公爷也想要做这门生意,直接与我说一声便是。”   这法子,总共日后是要传出去的。   这话说得,老国公心情舒畅,看向祁秋年的眼神,已越发地欣赏了。   至于老皇帝给他的叮嘱,他早就扔一边儿去了。   哼,你说祁秋年喜欢我儿子,我还说祁秋年喜欢你儿子呢。   等等!!!老皇帝的儿子,晏云澈,不也是他的外孙吗?   战国公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黄泥和糖水都已经熬好了。   晏承安看着那黄泥,“祁哥,要将红糖变白糖,只需要用到黄泥巴?”   这是什么原理,他祁哥给他看的那些书里面,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呀。   祁秋年索性都不解释,直接将那一锅熬好的糖水泼在了黄泥上。   晏承安和老国公都惊呆了,就这么简单粗暴吗?   这红糖,不说能不能变成白糖,沾染上了黄泥,还能吃吗?   祁秋年这才开口解释,“这黄泥的吸附力很强,将这熬煮过后的红糖,泼在黄泥上,红糖慢慢往下漏,这黄泥就能直接红糖中的杂质吸附,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卫生问题,这黄泥已经经过高温蒸煮处理,干净着呢。”   晏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国公爷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祁秋年让他们落座,又上了茶点。   “这过滤还需要一点的时间,而且一次性的过滤,还不能完全达到洁白如雪的效果。”   “小侯爷这里的茶点也与众不同。”战国公喝着奶茶,“比那关外的奶茶要好喝太多了。”   祁秋年却灵机一动,“国公爷,近年来,西北关外还是时不时进犯吗?”   战国公点点头,当年他和大儿子战云霄虽然将西北胡人打回了老巢,却也无法斩草除根。   而西北湖人多为游牧,政权也时时有变,当初西北王廷对大晋俯首称臣,安生了好几年。   但近几年,西北的掌权人更替得比换衣服还快。   甚至分裂,各自为政,这分裂之后,资源得不到统一的有效分配,他们也只能靠去边关抢劫百姓的物资。 第70章 羊毛   70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   他之前就在考虑,要如何兵不血刃地将西北关外的胡人拿捏住。   如今倒是有一点点浅薄的想法了。   “国公爷,现在边关开通互市了吗?”   战国公点点头,“边关互市一直开着,但是没人。”   政治上的问题,双方要打仗,各种小摩擦,苦的不只是大晋边关的百姓,西北关外的百姓也是一样的。   当年大战结束之后,胡人俯首称臣,进贡了不少财宝,他们大晋也拿出诚意,允许他们来边关城镇做生意,所以互市也一直开着,但没多少人会去。   主要还是因为敌对关系,双方百姓也都敌视对方。   这样的民生关系,很难好好做生意。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替我们办事呢?咱们赚胡人的钱,他们还得心甘情愿,甚至还不敢得罪我们。”   战国公立马就兴奋起来了,能兵不血刃,解决问题,他们武将也不是非要打仗的。   “什么办法?小侯爷尽管说,老夫在西北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晏云澈也来了些兴趣,他是佛子,自幼学习佛法,可这世间悲惨之事太多了,最痛苦的,莫过于是战争与天灾。   晏承安也眼睛亮亮地盯着祁秋年,“祁哥,你快说呀,别卖关子了。”   祁秋年组织了一下语言,“西北关外养羊和马吧,做马匹生意,暂时可能还有些困难,但是羊的生意就有说法了。”   战国公,“买他们的羊肉?他们的羊肉是要肥嫩一些,但若是从西北运到外地,中途肯定会有病死的,若是杀了再运过来,即便是现在的冰块不值钱了,但是路程上的损耗定然也不小。”   祁秋年又是一脸的奸诈的模样,“国公爷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晏承安被祁秋年的眼神吓了个哆嗦,但心里却觉得很激动刺激。   祁秋年继续道:“我们要的是他们羊毛,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值钱的破玩意儿,若是能用羊毛,换我们大晋的茶叶,想必他们是很愿意的。”   游牧民族,冬日没有蔬菜,而茶叶就成了他们生活的必需品。   “还有,若是他们知晓我们收购羊毛,定然会潜移默化地减少马匹的养殖。”   胡人的铁骑,是战场上的利器,哪怕是战家军,也在胡人铁骑上吃了不少的亏。   若是牧民减少了马匹的养殖,这对大晋如今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战国公若有所思,“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们大晋拿那么多羊毛来干什么?”   他虽是知晓祁秋年不会无的放矢,商人本性,更是不会做亏本买卖,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羊毛能拿来干什么。   要说是收购羊皮,他还能稍微理解一点。   羊毛,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填充被子,棉衣。   可是羊毛上的油脂多,味道也很大,自从有了更好的棉花,羊毛反而是没多少人用了,价格更是低到离谱。   如果是羊毛和羊皮一起的,做成皮袄子,还能值点钱。   他虽是战国公,但在西北生活那么久,基础物价他还是知晓的。   祁秋年想了想,“你们等我一下。”   他转身回房,去找了一件轻薄的羊毛衫。   最基础款的圆领羊毛衫,不过这是机器织出来的,走线相对来说比较密实。   他将羊毛衫拿着,重新回了内堂,“国公爷,不妨摸一摸我这件衣服,您觉得柔软舒适度如何?”   这是国公爷爷没见过的款式,没有对襟,也没有斜襟,只有一个圆领子,但也能理解,这直接往脑袋上一套,两只胳膊一伸就穿上了。   没有这一条,那一条的绑带,倒是方便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大糙手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羊毛衫。   “你这件衣裳倒是暖和,冬天若是可以贴身穿着,保暖效果定然不错十分不错。”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片清明,“小侯爷,这个衣服是用羊毛做成的?”   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甚至还用脸蹭了蹭羊毛衫的柔软,这跟记忆中杂乱的羊毛,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仔细看,像是一条一条的线,互相交织而成。   这线是用羊毛搅出来的?   祁秋年这才带着笑颜,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羊毛衫,我们可以用最低价收购他们的羊毛,而且要大批量的,然后制成羊毛衫,除了我们大晋的百姓自己能穿,我们还能高价的卖给西北关外的胡人。”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这就把西北胡人的羊毛给他薅秃噜皮了。   让他们养羊,给咱们大晋提供保暖的衣裳。   对西北人来说,肮脏的羊毛能换到银子,有了银子就能买粮食,买一些茶叶,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战国公听得心潮澎湃,“侯爷这招真是妙啊,西北本就苦寒,而西北关外的胡人,那一到冬日更是冷得受不了,他们也缺御寒的衣物。”   寻常百姓冬天冷了,除了外穿一件大棉袄之外,里头就是不断地叠加一层一层的布衣,西北关外,就是给自己身上裹上各种皮子。   可是那布衣叠加得再厚实,他也没有手里这件这羊毛衫摸起来柔软保暖。   穿一件顶过去两三件衣服。   不说普通百姓,怕是这些王公贵族都得要趋之若鹜。   谁想大冬天的裹得跟粽子似的呢?特别是那些偏偏佳公子,窈窕淑女,穿太厚,影响他们的气质。   晏云澈也摸了摸这件轻薄的羊毛衫儿,“这纺织方式,许是与现在的布匹纺织不同?”   他问到了重点上。   祁秋年点点头,“我这件是从家乡带过来的,是用器械纺织的,如今我还没办法把这个机器造出来,但是用人工编织也不是一桩难事,心灵手巧的姑娘媳妇儿,一天一件也不是问题。”   而且用手工针织出来的羊毛衫,其实要比机器织出来的羊毛衫更保暖柔软。   晏云澈又问:“那这针织的法子,可会很复杂?”   他到底是男子,还是一个和尚,对这种针线活,确实不了解。   祁秋年又解释,“其实,这种织毛衣可以分成很多种针法,两根细棍就行,最基础的针法,那自然就简单,也有复杂一点的,想要在衣服上编织出图案来,也不是不可以,我这里倒是有编制的房子,到时候找一些女子妇人过来学习,再由他们传播出去,这应该不难。”   织毛衣,也要一个心灵手巧,但这时代当下的姑娘妇人,都是很能干的。   祁秋年多少还是有点私心的,如今市面上,能提供给女性的职位太少了。   他如今有能力,也有一点办法,自然还是愿意多给女性们提供一些工作机会的。   也省得她们只能日日缩在后院,或者围着锅炉灶台。   等到她们能自己赚钱了,他们的女性意识才会觉醒。   她们从来都不是攀附在男性身上的菟丝花。   他并非是要搞什么平权,在后世都难,更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只是他想让人们看到,女子的价值绝对不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战国宫又将羊毛衫从晏云澈手里抢回来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小侯爷,这件羊毛衫,老夫今日就先带回去了。”   祁秋年莞尔,“国公爷不必着急,我再去找一找,我应当有几件尺码太大,我自己穿不了,可以送给国公爷。”   战国公的身高倒是和他差不了太多,但是战国公这体格子确实要比祁秋年壮实太多了,几乎要顶两个祁秋年了。   这羊毛衫也不分男款女款,反正都可以贴身穿,而且男女老少都可以穿。   战国公那是摸了又摸。“那行,那老夫今日便修书一封,传给战止戈,让他把这笔生意给做了。”   顿了顿他又问祁秋年,“侯爷不介意吧?”   祁秋年当然不介意,他今天把这法子,策略,当着战国公的面讲出来,就是想要战家去做这门生意。   毕竟是要在边关和胡人打交道,他现在还缺乏一点能力和权势,而且他也不想自己去跑西北,手里也没有能用的人才可以去西北掌控大局。   但是战家却不同,战家也是有自己的商业基础的,甚至还有自己的商队,全国各地的跑。   要做这门羊毛衫的生意,战家肯定是比祁秋年自己做起来更加顺利。   老国公十分欣慰地拍了拍祁秋年的肩膀,“小侯爷也放心,老夫也不是个占便宜的,这羊毛衫的生意,老夫出钱出力,只拿四成,剩下的六成都归侯爷所有。”   这性子也太耿直了,祁秋年乐不可支。   他琢磨了一些,“本侯就出了个方子,还有针织的图册,可以再负责培训一下织毛衣的女工,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投入,国公爷也不要与我这晚辈计较了,晚辈就拿四成,剩下的六成都归国公爷所有。”   老国公捋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孩子呀,罢了,也不用刻意计较这分成了。   反正他们战家也欠了祁秋年不少的人情了,他甚至想着,要是他有多的儿子,送一个给祁秋年联姻,又有何妨?   老国公的思维又开始发散,他看着晏云澈,琢磨着,老子虽然没有多的儿子,但是有俩外孙呢。   晏云澈方才走神了一下,没听到战国公心里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感觉一阵寒凉。   背脊像是刮过一层一阵凉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可是却没有恶意,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   确定了这门生意可以做,战国公也正色起来,又聊了不少的细节。   祁秋年也干脆,直接当场写了个策划案,一边写,还一边讲解。   战国公嘴里啧啧作响,“这商场如战场,小侯爷生意能做得这么成功,谋略过人,如果以后有机会,去我战家军做个军师,建功立业如何?”   祁秋年乐得不行,“老爷子,您就别拿晚辈开玩笑了,我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西北的苦寒?若是等边关彻底平定了,晚辈倒是愿意去西北策马奔腾,领略草原风光。”   被拒绝的战国公哈哈大笑,完全不恼。   晏云澈却在此刻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知晓祁秋年私底下还是很娇气的,菜要是最嫩的,床要睡软的,天气冷了热了都不喜欢。   定然是受不住西北的苦寒,可他也担心祁秋年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晏承安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感觉是在沉思。   “承安?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我们聊这羊毛衫太无聊了?”祁秋年还是很会顾及身边人的情绪的。   晏承安回过神,“祁哥,按照您这法子,其他边关,是不是也能依葫芦画瓢?”   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理论上是可行的,你要明白,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贫苦的地方,都能找到他们的价值所在,只要好生利用这一份他们自己看不懂的价值,对咱们而言,就是事半功倍。”   幸而,大晋的国力还比较强盛,地大物博,西北的羊毛,还有边疆的棉花,西南的玉器等等等等,都可以成为百姓手中的武器。   晏承安一阵恍惚,“承安可以把这个法子告诉父皇吗?父皇日夜操劳国事,头发都白了,今天又听给外祖父配药养伤的御医说,父皇最近日日都睡得不好。”   “当然可以。”祁秋年温和道:“你祁哥我虽然来自海外,也不在大晋长大,但如今我来到大晋,那就是大晋的一分子,咱们要有集体荣誉。”   战国公,“这集体荣誉?”啥意思啊?听起来很激情澎湃嘛。   “便是一荣俱荣,只有国家强盛了,我们百姓的生活才能更好。”   “好啊,说得好。”战国公拊掌称赞,随后又叹息,“小侯爷,你真和我战家军十分合得来,真不考虑去做军师?”   那语气是相当的真诚。   祁秋年张了张嘴,想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云澈:“外祖父莫要强人所难了,若是有特殊情况,再来与小侯爷商讨,小侯爷必然是愿意的倾囊相助的。”   “是的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祁秋年感激地看了晏云澈一眼,顺便眨了下眼睛。   俏皮又活泼,哪里还有方才运筹帷幄的侯爷的模样?   等他们说完这羊毛衫的事情,那边切磋武艺的三个暗卫终于回来了。   三个人的身上,不同程度地都有些外伤,但是看着都不算严重。   不过这三人,这会儿可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外伤,都为彼此的武艺折服,心甘情愿共事,成为侯爷的暗卫,日后共同保护侯爷的安危。   从他们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一些默契。   祁秋年还是很高兴的,既然这两个暗卫可以留下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他问两人,“不知二位暗卫兄弟如何称呼?”看着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   两个暗卫还没回答,国公爷倒是帮他们说了,“一个叫零七,一个叫零九,都是按照编号排序的,没有姓名。”   这算是暗卫里不成文的行规了。   “小侯爷要是不喜欢,也可以给他们换个称呼。”   祁秋年扯了扯嘴角,“那就叫暗七和暗九,你们听着也自在一点。”   两个暗卫躬身抱拳:“谢侯爷赐名。”   祁秋年也无奈,“我这侯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二位兄弟愿意留下,这也是为了保护本侯的安危,不过本侯不喜欢他人离得太近,所以二位兄弟暗中保护就好。”   顿了顿,他又看着暗一,“暗一来的时间比你们长一些,其他不懂的细节都可以去问问他,包括咱们侯府的暗卫的月钱赏钱,还有各种福利,日常伙食等等,都让暗一私下给你们交代一下吧,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本侯提倡人性化管理,只要合情合理,本侯都会满足。”   暗一领命,也不多说什么。   祁秋年叫了小厮,“去请个大夫,要擅长治疗外伤的。”   “三位兄弟先下去歇息,等一下会有大夫过来替三位包扎外伤,近几日本侯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出门,你们也且行安心休养两日。”   战国公却在此刻站了起来,表情严肃,“暗七,暗九,今日本国公就将你们交于小侯爷,日后,祁小侯爷才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你们也只需要听他一人的命令行事,日后哪怕是我和战止戈亲自出面,亲自命令你们,你们也不必再听。”   暗七和暗九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跪地,“叩谢国公爷的恩典。”   他们战家的暗卫,和其他家族训练的死士暗卫,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他们都是孤儿,自幼被国公府收留,从前国公府也问过他们想做什么,留在府里做打杂的小厮也可以,去庄子上种田也可以,做暗卫也是一个选择。   他们选择做暗卫,日复一日的训练,如今也算有所成就,但国公爷仁善,从不会派他们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任务,也多是保护主人家为主。   如今,国公爷又给了他们一条更好的出路。   这小侯爷,一看就十分的温和,脾气也好,方才从侯爷对暗一的态度上来看,就知道,跟着侯爷,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还有这位暗一兄弟,更是从仇敌手里收编过来的,暗一都能安心跟着小侯爷办事,侯爷也愿意信任暗一,那他们又怎么可以再有二心呢?   战国公和祁秋年都听见了暗七和暗九指天誓日保证。   祁秋年有了战国公这句话,还有暗七和暗九的保证,他其实心里也顺畅多了。   到底他是有秘密的,如果是自己人,不是隔了一层的被调派过来的暗卫,那始终都会方便不少。   等到暗卫们都下去了,祁秋年年又要忙着给用黄泥给红糖脱色了。   先前浇注在黄泥上的那一盆红糖,已经全部过滤完毕,全部都漏到了底下干净的盆里。   祁秋年拿出来看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效率,再过滤一次,应当就差不多了,损耗应该也能控制在两成以内。”   如果不是得要追求完美的雪白的白砂糖,现在的糖浆就已经差不多了,只不过最后结晶出来的砂糖会微微泛黄,自己吃倒是无所谓,拿出去卖的话,怕是卖相不太好。   晏承安觉得很神奇,“那红糖熬煮成的红糖浆,黑红黑红的,可是就经过黄泥这么过滤,这糖浆居然已经变成了微黄的模样。”   按照祁秋年说的,再经过一次过滤,在糖浆就会变得清亮,然后再经过熬煮结晶,使得这糖浆变成洁白的白砂糖。   当天这三人都没回家,就盯着见证的红糖变白糖的奇迹了。   就连吃饭就让人在这内堂摆饭。   这对古代人来说,确实是太新奇了。   祁秋年亲自动手过滤熬,煮糖浆,等待着白糖结晶,直到形成那雪白雪白的颗粒。   晏承安的眼睛都亮了,“这白砂糖,看起来和糖霜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跟雪花一样洁白。”   用手触摸,也只是稍微比糖霜粗一点,但口感却是更甜了,也没有了那一丝蔗糖特有的味道。   如果不是他祁哥心地善良,这白砂糖定然能卖出高价,赚得盆满钵满。   祁秋年也是比较满意的,说实话,他原来也是只知道黄泥脱色法,在短视频上刷到过,有博主做过类似的实验。   他自己却是第一次亲自动手尝试,能够一次成功,他还是很高兴的。   “这糖霜是粉末状,这白砂糖,是细小的颗粒状,看起来和盐巴有些许的相似。”晏云澈评价道:“放到市面上,也当是佳品了。”   祁秋年大方道:“今天做的多,我府上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咱们分一分,拿回家做点心做菜都可以。”   情分到位了,也就不必再说推诿的话。   晏承安好奇,“祁哥,你要专门开个铺子卖这种白砂糖吗?”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我自己开个铺子,卖这白砂糖,也就只能是零售,但是想要这白砂糖传播出去,零售可不够,还是要找走批发的路线。”   更何况,他现在知晓京城里做糖霜生意的商人,和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关。   那他务必要在晏云耀回京之前,将那做糖霜生意的商人,给挤压到无法在京城立足。   再次折断一条给晏云耀供给营养的爪牙。   呵呵,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晏云耀没了金钱的支持,日后还怎么维持他贤德的美名。   要知道,晏云耀维持贤德美名,多半都是靠撒钱,而这些钱,都是在他们这种想要有个靠山的商人手里搜刮来的。   拿着商人的钱,去扬他自己的名,转过头还要说商人上不得台面。   战国公拍了他的肩膀,显然,他也已经从晏云澈和战止戈口中得知,这小侯爷与三皇子有仇怨了。   只是查不到罢了。   但想来,那三皇子确实人面兽心,不适合作那个位置。   他没说什么,只缓缓道,“若是有需要,可来国公府寻老夫,老夫虽然只会打仗,但在朝堂上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祁秋年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从前给战止戈的提供的那些帮助,是因为他和战止戈性子合得来,彼此称兄道弟,还是有情分在的。   而且那时候,他找了晏云澈做他的靠山,给他的生意提供了不少便利,就连以前的县侯爵位,都是晏云澈和战止戈帮他争取来的。   他理所应当的都要投桃报李的,更何况,他给出的那些帮助,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当初也没想过要寻求回报。   可现在老国公爷却承了这个人情。   这辈子,果真要比上辈子幸运太多了。   他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傻呢,看不清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真实面貌。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实验成功之后,第二天,祁秋年就让大源开始进行大批量的生产白砂糖。   幸好这段时间收回来的红糖不少,为了不打草惊蛇,还去周边收了一些回来,估摸着有将近万斤了。   按照两成的损耗,首批供应市场,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毕竟这白砂糖再便宜,也不可能比红糖便宜了,买得起的,都得是有钱人。   就如他之前说的那般,他不准备自己开店做生意。   所以这做出来的白砂糖,他留了一部分自用。   其他的都打算一次性批发出去了。   要如何批发,当然要选京城里的那些商人了,能在京城里做生意的,多少都在其他州府有分店,祁秋年也琢磨了一下,同时也选了两条路子。   不过这回,他多请了一个人,找来了工部尚书。   工部最近可忙着呢,要忙着做水泥修路的事情,要忙着推广曲辕犁,前几天还多了一个推广水力纺织机的工作。   那工部的龚尚书,那是愁得头发都白了,可收到了祁秋年的请帖,他还是百忙之中抽空去了食之禅应约。   同时来的,还有京城里的各个商户。   有的是做糕点的,有的是做餐饮的,有的是做珠宝首饰的,还有的是做胭脂花粉的,甚至有的只是做杂货的,几乎囊括了京城的各个行业。   他们都拿着祁秋年的请帖,走进了食之禅最大的包间,一进门,大家面面相觑。   都是在京城做生意的,无论大小老板,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人脉,或许也在各个场所场合碰过面的,不算熟,但对方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们心里大致有一个数。   这是几个意思?他们完全被祁秋年给弄晕了。   他们先前收到祁秋年的请帖的时候,还高兴了一阵。   他们可还记得前段时间,京城里那十几家书画坊,就是因为应了祁秋年的邀约,来食之禅吃了个饭。   没过两日,他们的店铺的招牌上,就多了陛下钦赐的牌匾。   紧接着又开始售卖侯爷提供的诗集,虽然据说那诗集暂时是不赚钱的,但他们也听说了,那些书画坊的老板,在小侯爷这里得了一个活字印刷的印刷术。   那活字印刷,比常规的雕版印刷要方便得多,而且大大的节约成本,如今,市面上的书籍的价格,都已经降下来几分了。   这次,他们来之前还在琢磨,侯爷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让他们参与了。   别的不说,就说陛下钦赐的牌匾,他们还是想要争取一下的。   只是见到各行各业,风马牛不相及的老板们,他们也懵了,现在是一头雾水。   有人眼尖,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工部尚书龚大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过去问安打招呼。   “龚大人,今天这事?”   工部尚书也是一头雾水的呀,他看着面前的这些商户们,虽然有些猜测,却也不敢肯定。   于是,他也只能莫测高深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老夫也不知小侯爷今天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诸位不妨再等一等,等人到齐了,小侯爷也应该就到了,到时候小侯爷自然会为我等答疑解惑。”   如此,这些商户老板们,也只能继续面面相觑地坐在包间里,为了掩饰尴尬,顺便猜测侯爷的深意,只能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盖。   店小二们也穿梭在其中,时不时给他们上茶,上糕点。   有做糕点生意的老板注意到了,今天的甜茶似乎与寻常的不同,糕点里用的糖,好像也不太一样。   他想跟大家讨论一下,可这里都不是同行,想说这甜茶和糕点不对劲,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聊起。   实在是不太熟啊。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都是祁秋年精挑细选出来的商户,保证他们和三皇子晏云耀,没有任何的关联。   而且,他们这些商户老板,做生意都是属于那种比较实在的,不是什么奸商。   今天来的人,比上次来抢活字印刷的还要多,包间里都快坐不下了,祁秋年这才姗姗来迟。   老板们赶紧起身,拱手给祁秋年行礼,从前还是小县侯,如今都是男爵了。   他们也不敢怠慢侯爷,礼数还是要周全的,别看小侯爷脾气好,但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祁秋年没拒绝他们的行礼,他在这时候也摆上了自己的侯爷架子,受了他们这一个礼。   紧接着,祁秋年却走到龚尚书身边,微微拱手,“龚老哥。”   工部尚书也赶紧站起身,抱拳微微,互相行礼。   “不知小侯爷今日叫老夫过来,来是所为何事呀?”   在商户们看不见的角度,他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奸商般的笑容,“龚老哥看着就是了,工部不是缺钱吗?那今日,本侯爷就是来给你搞钱的。”   工部尚书这下可就激动了,双手都在发颤,几乎失态,没办法呀,工部太穷了,前段时间找户部批款项,被人阴阳怪气,最后还只拿了一半的钱。   可是陛下的命令都下来了,他们耽搁不起了呀,别到时候误了工期,被陛下责罚。   还是这小侯爷好啊,虽然在工部就挂了个闲职,但是他知道帮工部搂钱呢。   今天来了这么多商人呢,按照小侯爷的尿性,今天这些商人,不扒掉一层皮,可能都走不出食之禅的大门。   离得近的商户们也听到了祁秋年的话,眼角都抽搐了两下,这小侯爷还真是,说这么直白,搞得他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了。   这导致,他们脸色都有些怪异,皮笑肉不笑的。   当然了,这祁秋年小侯爷,进京将近一年的时间,风评都很不错,他们也知道,小侯爷要他们出钱,必然不是让他们白出那个钱。   只不过他们也会衡量,他们可以出钱,但侯爷给出的筹码,值不值得他们去出这笔钱,那筹码,值多少钱,都是商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   还有的,想起了前段时间,他们明里暗里地去偶遇小侯爷,小侯爷那时候就让他们准备一点钱了。   祁秋年让大源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少有几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来,其他的都到齐了。   差不多了,不来就不来吧。   祁秋年也不再废话了,“诸位老板,来自各行各业,但都是商场里沉浮过后留下的精英。能把生意做大做强,诸位也有自己的本事,今日,本侯请大家前来,也是为了跟大家谈一笔生意,诸位先请落座,这生意,咱们慢慢谈。”   听到是做生意,不少老板的心都落在了实处,做生意嘛,你来我往,价格谈得拢就做,谈不拢就算逑,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反正侯爷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恶霸。   祁秋年也跟着坐下,“诸位觉得今日的甜茶和糕点如何?”   那原本就做糕点生意的庞老板就站了起来,“里面用的糖,不是我们常吃的红糖或糖霜,也不是蜜糖和麦芽糖,还请侯爷解惑。”   祁秋年笑了笑,“庞老板聪明,不愧是做糕点生意的。”   庞老板略微惊讶,这小侯爷居然记得他的姓氏和行业,居然让这个做了几代糕点生意的庞老板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庞老板:“小侯爷可是要做这糖的生意?”   “确实如此。”   庞老板却有些退缩了,如果是糖的生意,他有固定的供应商,他们是做高端糕点的,也就是客户群体都是京城里的贵人,除了极个别特殊的糕点,大多都是用的蜜糖和糖霜。   今天他品尝到这茶点,里面用的糖,应该是和糖霜差不多。   如果是差不多的东西,他还是更倾向于用自己原本的供应商,毕竟稳定,也合作多年,他也不愿意得罪合作伙伴。   除非小侯爷给出的价格,比从前低很多。   其他的商人也面面相觑,他们有的生意上根本用不上糖,从前也没想过要涉足这个行业。   这……   做杂货生意的,倒是有点想法,他们家虽然是做杂货,看起来上不得台面,可他们家的杂货生意遍布十几个州府,底下县城,小镇,都有他们家的店。   他们家也算是大家族了,那些店面,都是各个旁支分支在打理。   如果多一个糖的生意,对他们来说,也不妨事,如果价格合适,也能赚一笔。   祁秋年也不废话,直接让店小二给他们一人上了一小碟子的白砂糖。   “诸位不妨先看看这砂糖。”   老板们看了这白砂糖,又捏在手里品尝了一下,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砂糖,怎么看着跟从前的糖霜不太一样啊?”   “老夫觉得这砂糖更甜了,但却没有那一种很腻的口感,反而十分清爽。”   “我倒是觉得这生意能做。”   “你家是做酒楼的,这生意当然能做,可我家是卖珠宝的,跟这砂糖也不沾边儿啊。”   “买回家自己家里吃还差不多。”   ……   有的人高兴,有的人苦了脸,有的人却若有所思地还没下定决心。   祁秋年就要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他们讨论。   一旁的工部尚书,龚大人捋着胡须,“小侯爷,您是想卖这种砂糖的配方,还是想批发这砂糖的生意?”   祁秋年这就笑了,他怎么突然间觉得这些商人还没有工部尚书聪明呢?   离得近的人听见了,顿时恍然大悟,并且眼前一亮。   如果是从小侯爷这里批发这砂糖,然后再出去售卖,他们与糖这个行业不沾边的,属实没有必要单独再去开一个店面。   但若是能得到这砂糖的配方,他们还是愿意去涉足这个行业的。   毕竟糖这个东西,是永远都不缺市场的。   而且他们瞧的这砂糖完全不比那糖霜差吗?那糖霜也要分好几种品质的,品质好的确实洁白如雪,但品质差一点的,有微微泛的焦黄,而且口味上还有些怪异呢。   怎么看都比不上这砂糖。   那位庞老板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侯爷,我庞家。愿意从侯爷这里购买这砂糖的配方,不知作价几何?成本如何,利润如何?”   其他有想法的老板也跟着站起身,纷纷表达自己的诚意。   那位杂货铺的老板,犹豫了一会儿,“侯爷,这砂糖可会批发售卖?”   杂货铺的东西千奇百怪,都是从其他商户或者百姓手里收来的,他们是没有自己的生产线的。也就是做个二道贩子,赚点差价。   所以他们也不确定,这单独给开一个生产线,是否是值当,还不如保守一些,批发砂糖去售卖,也是能赚钱的。   祁秋年笑意温和,“大家的想法我都听了,不过也别急,今天本侯爷给了大家两种选择的方式,就看大家怎么选了。” 第71章 竞标   至于这两种选择的方式,都不用祁秋年多解释。   第一个,自然是从侯爷这里批发白砂糖。   第二个,那肯定就是购买白砂糖的制作配方了。   不少商户老板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纷纷抢先,想要拿到白砂糖的配方。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配方确实要卖,但本侯有个规定,日后你们售卖的白砂糖的零售价,至少要低于如今糖霜市场价的一半。”   “这......?”有商户老板不解,直接就问出来了,“这做生意,自然是要赚钱盈利的,这白砂糖,如今是市场上的独一份……”   加一倍的价格还差不多,怎么反而还要降价至少一半呢。   这是什么道理?   有的商户老板想到小侯爷之前将纸张的价格拉到历史最低,又将书本的价格压了下来,从前不太懂,现在却是理解了祁秋年的用意。   有人当即表示自己的诚意。   “侯爷,我庞家愿以糖霜价格的四成售卖。”庞老板挺着将军肚,“不知侯爷这配方作价几何?成本又是多少?”   都说了是独一份,能拿到配方,即便是降价销售,自然也能赚钱,至少看赚多赚少了。   有人直呼这庞老板奸诈,他们都还在考虑呢,这庞老板都直接亮底牌了。   这要他们还怎么说?要卖价高于庞老板,那是不是就显得他们的诚意不足了?   祁秋年带着笑意,“诸位老板,你们也先别急,这白砂糖的配方,成本大约是红糖的1.5倍左右。”   他说得还是比较保守的了。   祁秋年的话音刚落,全场再次哗然。   糖霜之所以那么贵,是因为成本太高,一百斤的红糖,那未必能熬煮出一斤合格的糖霜,多是次等的略微泛黄的糖霜,卖不到雪白糖霜的价格。   但是这白砂糖,与糖霜一样洁白无瑕,居然成本只有红糖的一点五倍左右,可是却能卖到糖霜的一半的价钱。   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暴利行业啊。   哪怕是最开始只想做批发的商户,也都动了自己的心思。有那么高的利润,单独开一条生产作坊,又有何妨了?   谁会嫌弃钱赚得多呢?   反正糖这种东西,永远是不愁卖不掉的。   个个都七嘴八舌地围过来,问祁秋年。   “这白砂糖的配方到底是怎么卖的?”   “侯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我等还有些家底儿,侯爷但说无妨。”   祁秋年笑呵呵的,“这配方的价格,我说了不算,由诸位说了算,刚才大家也都听见了,本侯与龚大人说的话,如今工部要修路,要推广曲辕犁,要推广水力纺织机等等,缺钱着呢。所以这白砂糖的配方,要大家需要大家一起来竞标了。”   竞标,商户老板们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汇。   “不过大家也注意了,今日这白砂糖的配方,本侯也只会卖给二十位老板,并且三年之内,不会再多卖,也就是说,在座的诸位老板,只有二十位能够得到这白砂糖的配方,本侯也不多说废话了,你们将自己能够接受的买这个配方的价格给写下来,最后选取出价最高的二十位。”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老板们神色各异。   祁秋年继续道:“不过无论大家出价多少,最后本侯只抽取其中的两成,其他的全部充入国库,给工部用于修缮推广自用。”   顿了顿,他狐狸眼带着狡黠的笑意,“当然了,诸位,这也算是做好事,本侯也会想办法去陛下那里,为诸位求一个恩典。”   他说到这儿,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陛下公务繁忙,本侯即便是去勤政殿面前撒泼打滚,也得会为诸位将那牌匾给求过来。”   在场老板们的心思百转千回,刚才小侯爷也没避着,明说了想要给户部捞钱,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捞法?   敢情是这样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要买白砂糖的配方,无非是多出一点钱的问题。   陛下钦赐的牌匾,那可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他们想这个问题的事情,其实也没想到如果哪天陛下的钦赐牌匾烂大街了,还剩多少价值。   咳咳,奸商嘴脸的祁秋年也不准备多说,反正至少现在这牌匾的含金量还是很足的。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面前都有笔墨,可以考虑好之后,将自己的意向价格写在纸上,然后交与店小二。至于糖霜的批发,本侯这里目前只有不到万斤,还得留给自用,这价格嘛,咱们晚一点再说,先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办。”   商户老板们拱手抱了抱拳,“侯爷说的极是,我等就先再讨论讨论。”   祁秋年微微颔首,“不急。”   然后走到一旁找工部尚书,“龚老哥,不如与我去隔壁坐坐,小殿下和佛子大人也在。”   工部尚书从一开始就激动得手抖,到现在都还没平复下来,为了避免等下自己丢丑,他理所当然地跟着祁秋年一起去了隔壁。   但因为心虚激动且复杂,他也只是机械性地行了个礼,晏承安让他坐下,不用客气,之后就没声儿了。   这古代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质结构的,食之禅虽然做了整改,但也不是特别的隔音。   刚才他们在隔壁的讨论声与对话,晏承安和晏云澈差不多都听见了。   晏承安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像是在算账,“祁哥,你这配方卖出去,你也只抽取最终的两成,是不是有一些亏?”   亏本不至于,但肯定是不划算的。   他虽是皇子,当然也希望国库能有富足的银钱,去修缮城墙,修缮道路,国家有钱才能强大,可是做人得要讲良心。   祁哥出钱又出力的,最后却没赚到什么钱,细算下来,恐怕还不如那些买来配方的老板赚得多呢。   等到日后这白砂糖在市面上充足了,祁哥的批发生意估计也做不了太长久。   祁秋年揉了一把晏承安的脑袋,“这配方,本就来自我的家乡,不值什么钱,对于我来说这两成的收益都算是白嫖了,承安也不必为我忧心,更何况类似这样的配方,你祁哥我还多着呢。”   他说得恣意盎然,又一副奸商嘴脸,“日后若是差钱了,那本侯再卖两个配方便是了。”   别的不说,天工开物这本书里,就有不少配方,都能卖得上高价。   晏云澈莞尔,他现在对祁秋年的家乡,是越来越好奇了,若是以后还了俗,不知可否有机会,去那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可是他也记得祁秋年曾经说过,他回不去了。   他说回不去的时候,神色里有些落寞,定然是思念家乡的,可却也有几分释然,觉得回不去也好。   这很矛盾,晏云澈他能读懂人心,却未必能读懂一个人的情绪。   工部尚书原本性子挺耿直的一人,今天确实有点被吓到了,祁秋年他们在一旁讨论,他一直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晏承安戳了他一下,“尚书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龚尚书这才勉强回过神,“小殿下,臣就是在想,今日筹集的银钱,是否要去户部过一圈?”   户部,一个国家的钱袋子,但凡国家要做什么事情,一分一毫都是该由户部去出这个钱。   他们如今,直接把这钱拿捏了,怕是会被户部攻坚,虽然这钱是他们自己筹集来的,但不去户部过一圈,不合规矩。   祁秋年不爽地啧了一声,“等今日把钱收上来了,我抽时间直接去找陛下吧。”   户部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一块新鲜的猪肉,你赤手去拿了一下,再放回去,手上都是油水。   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户部一半以上都是晏云耀的人。   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工部尚书这才稍微放心一点,没经过户部的手,最起码经过了陛下的手。   如此,也算是有个交代。   至于户部会闹,那就去找陛下闹去吧。   其实陛下心里也有数,只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没被人揪住小辫子,还有各种权衡利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   祁秋年看着工部尚书还在颤抖的双手,没忍住皮了一下。   “龚老哥,你要不猜猜看,今天能筹集多少银两。”   工部尚书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小侯爷,您就别嘲笑老夫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的算盘还是在拨弄着。   要选出给价最高的20位,今天这些商户老板可都有钱着呢,家底儿也丰厚着呢。   白砂糖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像是悬吊在他们头顶的胡萝不,不怕他们不上钩。   他恍恍惚惚地猜,“约莫一百万两左右?”   祁秋年笑他太保守了。   他这竞标的法子,若是放到其他州府,兴许确实只能筹到一百万两左右,但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单单地只卖一个配方,几万两银子确实绰绰有余,可刚才祁秋年刚才却给他们承诺了,要去找陛下求一个恩典。   至少给他们一个仁善之家,仁商,或者慈善之家的牌匾。   这层层加码,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商人,不怕他们不动心。   祁秋年自己也是商人,深谙这个道理。   说到这儿,他还看了晏云澈和晏承安两人,“到时候,这事情还得拜托您二位皇子,替本侯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了。”   他现在这是拿陛下在做人情呢。   晏云澈还没说话,晏承安就举举手保证。   “祁哥你请放心,本殿下一定为你求到这个恩典。”   今天至少上百万两银子的进账。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皇帝不至于连这点安慰都不给。   祁秋年心里也有数。   他们几人在这边小声地讨论,时不时听一下隔壁的动静,其实是没有太多的讨论声。   大概都是怕自己的底价泄露,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白砂糖,一本万利的生意,在谁不想要呢?今天大几十号商户,只有二十个人能拿到配方。   哪怕是做杂货出身的张家,同样也动了心思。   有的人却愁了眉眼,他们是很想要这个生意,他们也是家族里能够当家作主的。   可是今天,在场的都是些大老板,他们有些家底肯定是比不过的,若是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   可这就代表,家族其他的生意暂时会比较吃紧,甚至开天窗了。   有的人犹豫之后,咬咬牙填下了自己的价格,有的人犹豫之后却叹息一声,随便写了个不可能中标的数字,放下了笔墨。   他们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儿,还不如做那批发的生意呢。   左右这批发应当也是能够赚钱的。   祁秋年这边陆陆续续的收到店小二送过来的竞标价格。   他淡定地看着纸张上填写的金额。   有的人甚至还很积极,在金额下面还写了自己愿意出售的意向价。   祁秋年都笑了,他原是想要压一压糖霜的价格,让晏云耀的爪牙没钱赚。   所以只要求这些老板们最高按照糖霜一半的价格销售。   刚才那位做糕点生意的庞老板,说他愿意以四成的价格销售。   这不,现在有人愿以两成的价格销售。   晏承安也在看,他疑惑地问道:“祁哥,若是这价格不能统一,那日后在市场岂非是会混乱起来。”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会混乱一段时间。   但要的就是这场价格战,混乱之后才会达到它的平均水平,这价格才会稳定起来。   他话虽是说要可以卖到糖霜一半的价格,但最终价格能停留在糖霜价格的两成左右,应当就是最理想的价格了。   在他眼里,糖本就是日常用品,不能成为奢侈品。   至于这些老板今天花了这么多价钱买这一个配方,是否会亏本,那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也完全不用担心的。   最先征服人类味蕾的味道,那就是甜味儿。   “有的人不吃辣,有的人不吃酸,有的人吃不了苦。”祁秋年口中的这些接受不了。是完全都接受不了。“但是甜这个东西,即便是你哥晏云澈,他这样不喜欢太甜的,也不可能完全不接受甜味儿。”   晏云澈表情无奈,却看到了另外一个角度,“这白砂糖需要用红糖,日后红糖的供应,怕是有些困难。”   现在大家还在用甘蔗制糖,可总体产量并不是很高,勘勘维持市面需求,若是糖霜的价格打下来了,买得起糖的人就更多了。   产量到时候就跟不上了。   祁秋年却不担心,“我这里有一种外表有点像白萝卜的菜,叫甜菜,也是制糖的原材料,甚至他的出糖率比甘蔗还高,前两日我已经让我庄子那边带回去种下了,甜菜属于快熟的农作物,两个多月就能成熟一季,产量也不低,到时候把这种子传播出去。”   以后这市面上就多了一种制糖的原材料。   而且甘蔗和甜菜,都属于经济作物,市面需求量大了,百姓也会考虑在家里种上一亩三分地。   要说如今的耕地不够,那就去开荒。   现在可不用考虑耕地太多,会破坏生态平衡的问题。   等到竞标的价格全部收上来之后,工部尚书颤抖的双手,帮祁秋年一同整理记录。   这小老头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秋年看得好笑,却也出声安慰,“好了,尚书大人也别太激动。日后只要有本侯在,咱工部那可就不穷了,多的是数钱的日子,淡定一点。”   工部尚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郑重地向祁秋年拱手行了一个礼。   “老夫替天下百姓在此谢过侯爷。”   说得那叫一个真诚,就差老泪纵横了。   工部,在六部之中的存在感向来是最低的,可谁又能知道他们,工部其实才是民生的根本呢?   这市面上的农具,厨具,打铁,制造兵器,等等等等,都有他们工部的影子,也有他们工部的功劳。   可是工部穷啊。   从前他们也有些许的小发明,传播出去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改变民生情况,但正是因为穷。没有钱去推广,而报到陛下那边,然后再找户部批款项,户部也还是咬着不松口。   觉得那都是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根本不值当花钱去推广。   于是许多小发明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工部尚书在心里,笃定他面前的祁小侯爷定然是佛祖派来拯救他们工部的。   等到整理完毕之后,祁秋年也没出面,直接叫了大源去公布这个名单,然后再让他们第二天去侯府,见证学习一下这个配方。   没竞标成功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参与竞标的,还在等着白砂糖批发的价格呢。   这些小事情,祁秋年都交给大源去办了。   大源清了清嗓子,“大家也知晓,这白砂糖的成本只有红糖的一点五倍左右,但中间的制作工序,运输等,还有各种其他的成本,所以这白砂糖的批发价格,是如今市面上红糖价格的十倍。”   他看着神色各异的商户老板们,又说道,“不过侯爷说了,虽然他限制了白砂糖的零售单价,但是他却不限制诸位老板的批发价格,这也就是说,侯爷这里的批发价格是红糖的十倍,但诸位的批发价,想定红糖的二十倍三十倍五十倍,全凭你们自己做主。”   有人就问了,“那如此,大家都去侯爷这里批发白砂糖了,我等还如何做这批发生意?”   零售虽然利润高,但要长期发展,还是要做批发才能赚到大钱。   大源带着笑意,“诸位老板不必惊慌,我们侯爷原本就没想做这门生意,后即便再做,数量也不会多,基本上都是自用,有多的才会卖出去,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   “现如今侯爷这里的存货只有不到一万斤,但我们需要自留五千斤用于日常,剩下的才会批发给各位老板,如果想批发的,等会儿闲下来可以找我聊一聊,这细节与数量,都好商量。”   大源这么一说,其他的商户老板倒是放心了。   小侯爷不打算掺和这门生意,即便是自己要做,那也不多,那他们才有赚钱的机会嘛。   这小侯爷,除了很会做生意,也是很会做人的。   如今这白砂糖,市面上独一份,若是真按照侯爷的批发价,红糖的十倍的价格,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划算的。   有人当即就表示了,他愿意直接收购侯爷所有的存货,   有人就骂这个人奸诈。   大源笑而不语,“批发的事情,诸位私下再来找我谈吧,小的这会儿也要去找侯爷复命了,诸位老板请便。”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这大家自愿购买配方的银子,还请明日来侯府学习之前准备好,若是明日没有如数缴清所有费用,将视为放弃,名额将顺延到下一个人。”   中标的商户老板们赶紧回去准备钱去了。   生怕这白砂糖的生意给跑了,他们可知道呢,今天这事情必然得传出去,多少人都盯着他们这些中标的商户呢。   可不能马虎了。   有人当天就把钱给交了上来。   龚尚书一边数钱,一边叹息。   祁秋年乐不可支,“有钱了还叹什么气?”   龚尚书,“就是感觉不真实。”   从前工部要找户部要点钱,那得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装孙子,哪有像今天这样的,人家求着给他们送钱。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赚钱都是这么容易的吗?   祁秋年:“龚老哥不如把这法子给记录下来,之后你们不是还要筹钱修路嘛,竞标水泥的售卖权,照葫芦画瓢罢,不过这事情,本侯到时候就不参与了。”   免得被人诟病。   龚尚书张了张嘴,感激涕零地应下了。   白砂糖的生意,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可是在祁秋年没注意到的地方,京城里已经开始不太平了。   先前三皇子妃被囚。禁在皇子府,毕竟是右相冯良的女儿,冯良前段时间才死了个儿子,现在女儿也多半要完。   这可不就坐不住了嘛。   皇宫里,皇贵妃赫氏,三皇子的母妃,求到了陛下的跟前。   这皇贵妃从前看起来都很低调,至少祁秋年进京这么久,那赫皇贵妃没来找过事情。   但是这赫皇贵妃,当年能在陛下深爱皇后的那些年,第一个生下皇子,如今还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皇贵妃。   这皇贵妃和贵妃,虽然一字之差,那地位可就不同了。   可见,这位皇贵妃的手段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之前还只是右相家里出事,而且那冯生算是病逝的,即便是要找祁秋年麻烦,也不可能明着来。   但这次便不同了。 第72章 试探   三皇子妃冯嫣儿,到底还是赫皇贵妃的儿媳妇儿,是她儿子的皇子妃。   而且当初她给晏云耀选择冯嫣儿做正妃,也是看中了冯良在朝堂上的人脉。   她若是不出面保冯嫣儿,冯良那边必然心生嫌隙,毕竟他们当初也有过默契,若是能助晏云耀登上帝位,冯嫣儿的后位绝对不可动摇。   而冯嫣儿和晏云耀成婚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则,这件事情,算是冯嫣儿给晏云耀背了锅。   他们赫家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可现在别说帝位了,原本几乎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都危险了。   若是等晏云耀登上帝位,冯嫣儿的那几个孩子,怕是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他们不能有一个被砍头的母妃。   赫皇贵妃很聪明,她的娘家,承平候,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皇贵妃的地位,早就该落寞了,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人才。   前些时日,与那汝阳云家暗中勾结,派了暗卫去刺杀祁秋年,也是愚蠢,幸好那暗卫伏诛自尽,祁秋年也没将此事闹大。   如今的承平候,全靠侯府的门楣和她在后宫里的地位撑着。   晏云耀要靠的,还是只有右相冯良在文臣圈子里的势力和地位,有了朝堂半壁文臣的支持,即便是陛下,也要掂量一下的。   至于武将的支持,赫皇贵妃也头疼,她们家一直想要拉拢战家,可战家不接招。   但也幸好,战家保持中立,也不与其他皇子接触。   晏云澈这个佛子,历来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他就不可能成为太子,更不可能成为皇帝,至于晏承安,十岁的皇子了,要换成别的,早该知事了,可陛下还把他当幼儿一般宠爱,不足为惧。   大概,这也是老皇帝的权衡利弊,如今战家在武将中如日中天,老皇帝也日益年迈,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若是老皇帝有心让还算年幼晏承安即位,也要担心战家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到时候,这天下姓晏还是姓战,也就不好说了。   她要拿捏的,也就是老皇帝的顾虑。   赫皇贵妃跪在老皇帝的面前,雍容华贵但不算年轻的面容带着泪痕。   “陛下,臣妾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能留冯嫣儿一条性命,哪怕是贬妻为妾,如今耀儿还在民间巡查,若是回来之时,自家的皇妃被判下狱斩首,他要如何自处?您的两位皇孙,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两个大孙子,老皇帝有些动容。   可是事已成定局,他这个皇帝也没办法,他也是愁容,“爱妃莫要说了,当日那黄氏女子当众告御状,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不能公平处置,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如今他还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他不想在自己晚年当政的这几年,给自己一生的勤政爱民留下任何污点。   自古,有多少帝王,都是在晚年变得昏聩,而他却深刻警醒着自己。   也或许,人都是利己的,那三皇子妃,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女子罢了,再则,现在百姓都知道三皇子妃做了那等恶事,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更何况,那事情已经证据确凿了,人证物证都不缺,即便是想要嫁祸给府里的下人,说是下人自作主张都难以服众。   说到这,老皇帝也有气,“朕从前竟然不知,那冯嫣儿看似柔弱,却能如此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一家几十口人,连看门狗都没放过。”   赫皇贵妃噤声,哪里是冯嫣儿的主意,那冯嫣儿就是个没主见的,被后娘冯陈氏养废了。   若不是看在冯良的地位上,后院那些侧妃妾室也都是冯良那一脉官员的女儿,恐怕那冯嫣儿都未必能在晏云耀的后院活下来。   杀人灭口,那不还是她儿子晏云耀的主意吗?   其实老皇帝心里也清楚,可他算是打定主意,要把晏云耀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把冯嫣儿当成弃子,自然只能把这个罪名全部按在冯嫣儿的头上。   他不排斥皇子们的竞争,可若是朝堂上的政事,心狠手辣,杀伐决断,都还能说得过去,他自己当初也是在一帮兄弟的厮杀中九死一生,才夺得了帝位。   可偏偏只是为了抢夺人家的纺织秘方,争夺一个布匹皇商的位置,为了这点儿小事儿,杀人几十口,这就有些过火了。   哪怕是将人囚禁,如今都还能有个说法。   要说就还是晏云耀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根本没将一个商户放在眼里,漏网之鱼,也没有处理干净。   蠢货。   老皇帝如今也对晏云耀这个温润贤德的儿子有些别样的看法了,特别是.......   罢了,建渝州府的事情,还拿不出证据。   他叹息,“爱妃且先回去罢,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老皇帝最会权衡利弊,弃了冯嫣儿,他也要给冯良这个两朝老臣一个交代,前段时间,因为冯陈氏的事情,冯良官降了半级,再升回来便是,然后再委以重任。   那冯良,也未必将一个女儿有多么看重,冯良也是风流,后院还有不少庶子庶女呢。   为了一个女儿,不顾官位,他觉得冯良不会这么愚蠢。   赫皇贵妃眼神敛下眼中的恨意。   这事情,不能坐以待毙了,即便是最后不能保住冯嫣儿,晏云耀不在京城,她作为晏云耀的母妃,也要先稳住冯良。   当天,赫皇贵妃便乔装打扮一番,去了右相的府邸。   冯陈氏前段时间被判了流放,相府没有了当家主母,如今府里负责接待的,是一个良妾,一个地方小官儿的女儿,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   “皇贵妃娘娘,相爷已经病倒了,属实无法见客。”   说辞罢了,这也算是给赫皇贵妃甩脸子了。   赫皇贵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定定地看了这小妾几眼,“无妨,本宫好像听说你还有个女儿,现下也十五六岁了,听说是还没说亲?”   那小妾顿时就跪了,“妾身去岁已经给女儿定了娘家的侄子,虽还没交换名帖,却也口头承诺过了。”   庶子女在相府没地位,学识才情也不成气候,冯良也没多看重,婚事基本上都是送出去拉拢底下官员了。   这小妾能说动冯良定下她娘家的侄子,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的这么没脑子。   赫皇贵妃,“那便是还没走三书六礼,也不算定亲了。”   那小妾似乎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赫皇贵妃却抬手,让她闭嘴,“既然相爷病倒了,本宫今日便先回宫了,让相爷好生休息,本宫改日再来。”   没见到冯良,意思到位了就行,她跟这小妾说的话,转个背就传到了冯良的耳朵里。   冯良面若寒霜,沉默良久。   没过几日,便听说三皇子妃在府里畏罪自杀了。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主要是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假死脱身什么的?”   电视剧里常用的手段了,别日后还杀一个回马枪。   要说这招,也算是聪明了,如今派去黄青烟家乡查案的官员还没回来,三皇子也没在京城,这三皇子妃畏罪自尽,这事情就算是了了。   以后也没办法牵扯晏云耀了,晏云耀这个幕后主使,被全须全尾地摘出来了。   虽然祁秋年早就知道结果会跟现在差不多,可到底还是有点儿不爽,也有点担心是冯良设的计策。   晏云澈微微摇头,“不至于,那冯良也不是多看重冯嫣儿,想必再过些日子,晏云耀府上又要多一个女子了。”   正妃之位现在不敢想,但侧妃,或是有可能的,等这事情淡化之后,生下一男半女,位份再升一升。   祁秋年嘴里啧啧作响,“一个皇子妃倒台,就换一个皇子妃,他们当婚姻是儿戏吗?”   被牺牲的女子,又何其可怜?包括那冯嫣儿。   一个男人,为了权势地位,能让给自己生儿育女的老婆‘畏罪自杀’,能是什么好东西?虽然那冯嫣儿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晏云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自古,朝堂上的婚事,都是政治筹码,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祁秋年突然间又想到老皇帝之前给他安排的相亲,心底有些不舒服。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缓开口,“那你呢?”   声音有点儿低,像是散在了风里。   前面的佛子,以后会成为国师,成为一位王爷,哪怕是曾经出家人的身份,但不妨碍他们娶妻生子。   算算时间,晏云澈这二十年的出家祈福期也快到了。   他想问晏云澈:【你也会因为政治需要,去娶几个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吗?】   祁秋年仔细回想,上辈子,好像是没听到晏云澈结婚的。   可即便是晏云澈不想,但他到底是皇子,未来的国师,王爷,老皇帝会允许他不娶妻生子吗?   能拖延一时,不可能拖延一世。   晏云澈沉默。   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从前,没有想过要娶妻。”   他与从前那些十几岁,甚至是结婚生子之后再出家的佛子不同,他是自幼就出了家,虽是皇子,但他成长的路上,佛子的身份伴随他更久。   他也更适应自己出家人的身份。   千年古刹,青灯古佛,香檀木鱼的敲击声,令人静心的香烛气息,手腕上的念珠,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才是他悟心法师的伴身。   情爱一事,早就被十诫排除在外。   从前?   祁秋年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又像似随口问道:“那现在呢?”   晏云澈沉默不语,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却突然有些耳朵发烫。   【靠,看着我干什么?】   晏云澈收回目光,闭上眼,他恨他是个木头。   南无飒哆喃……准提娑婆诃,清心咒的二十六个字,认识面前这人之后,念过的次数,胜过他前十九年的出家生涯。   祁秋年心间微颤,不由得凑了过去,“和尚,你的心,是不是乱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但他也不太明白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   晏云澈叹息,并未回答,手上的念珠却拨弄得断断续续的。   【你想说心不乱,可你的念珠乱了。】   晏云澈终于停了手。   祁秋年也不再言语,他似是感受到了,可不敢相信,更不敢有回应。   【便是那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1   成年人的试探,很直接,又百折千回。   或许,彼此心里的顾虑都不比对方更少,阻碍在他们面前的路障,那些看得见的,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太多了。   这时候,黄青烟来找他告辞。   “侯爷,如今那三皇子妃畏罪自尽,小女也算是给家人报仇了,今日想启程回乡,告慰家人的在天之灵。”   当然了,她就是请个假,之后肯定还是会回来的,她还等着侯爷替她在工部谋一个小吏的职位呢。   侯爷帮了她这么多,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要留下,为侯爷办事,哪怕是卖命,都是值得的。   祁秋年点点头,“那你一人回乡?可有人陪同?”   少女的娇羞再次浮现在脸颊,“李大哥也与国公爷告了假,会陪我一同回乡。”   如此,祁秋年也就放心了,转头又让大源给她多备了一些盘缠,对自己人,他向来都很大方。   “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黄青烟跪地,眼中含泪,郑重地朝着祁秋年和晏云澈磕了三个响头。   祁秋年原想起身将她扶起来,却被晏云澈按住了。   他看着晏云澈,晏云澈却等黄青烟磕过头,起身走远了才说话。   “若是不磕这三个头,黄姑娘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安心,且这本就是因果,磕了头,算是了解了这场因果。”   祁秋年啧了一声,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他倒是很想问一句,如果一个因果,就只需要磕三个头,从此就能了结的话,那他和晏云澈又要对着彼此磕几个头?   夫妻对拜三叩首?   鉴于刚才不知是风动还是心动,或者是佛珠在转动,带来的那一点微妙,祁秋年最终还是没能问得出口。   天气越来越热了,用冰也不能完全消暑了,祁秋年这个娇气的,最终还是给自己房间装上了空调。   反正他现在大小是个男爵,府里就他一个主子,他想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幸好古代人权贵的房间都很大,他干脆把衣食住行,全部都搬到自己房间里来了,用屏风做了几道隔断。   天天办公都在房间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京城里,三皇子妃畏罪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可很快,就有另外一件事情,将三皇子妃的事情给盖了过去。   三皇子晏云耀要回来了。   据说,是这次去岭南巡视,意外发现了一种产量不输给土豆红薯的农作物,不得不提前结束巡查,正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运送。   这人还没回来,东西也还没回来,消息先回来了。   祁秋年听到的时候,也是诧异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也没慌,真能找到高产量的粮种回来,那也算是晏云耀积德了,做了那么多傻逼事儿,也该为百姓做出一点实质性的贡献了。   不过祁秋年更多的是好奇,他带来的粮种,都是经过后世多次培育,除了提高产量之外,还要从种子的基因上改变,让种子能够适应更多的气候,防害,防虫,提高各种品质等等。   哪怕一季又一季地种植下去,基因也不会退化。   这大晋原生态的高产量农作物?   祁秋年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而且既然都在本土了,比土豆红薯还要高产,那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推广?   岭南州府那些当官的,都是尸位素餐的傻逼吗?明眼就能见到的功劳啊。   不过那高产量的农作物是在岭南州府找到的,岭南州府有什么特产?   祁秋年还给自己弄懵了,罢了,等东西送回来,那不就知道了。   晏云澈也好几天没来找他,不知道是要忙着筹办皇帝寿辰的祭祀典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祁秋年不愿去细想。   白砂糖的配方卖出去了,不过前段时间京城里的红糖都快被他收购得差不多了,买到配方的老板背地骂他奸诈。   因为他们现在想要做这门生意,想要抢占市场的先机,就得去外地收购红糖。   这一来一回,路上的车马费,人工费,成本就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   但幸好这白砂糖生意几乎一本万利,他们从前从来都没想到,将黑褐色的红糖变成白砂糖,只需要泥巴这么简单的东西。   即便是要出一笔车马费人工费的,他们还是能赚不少呢。   想通了之后,他们又不得不称赞祁秋年,确实是见多识广,看来,以后更要和小侯爷打好交道了。   万一以后还有类似的生意呢,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抢先一步?   于是,这些老板们又明里暗里的给祁秋年送了些厚礼,明里是直接送玉石金银,暗里的,那就是去食之禅充值一个高级贵宾,或者去玻璃专卖店搞个高消费。   只要是不出格的,祁秋年也都收了,正常人情往来,又不是收贿受贿。   祁秋年最近也忙着,他的自助烤肉店也在加紧装修了,风格做成园林风,可以露天烧烤,也能在室内烧烤。   这大夏天的,烧烤确实有点儿热,但冰现在已经不值钱了,到时候可以每一桌都放他两盆冰,再则,这生意的噱头还是自助,随便吃。   糖也不缺了,祁秋年又把气泡水和低配版可乐给弄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果汁,蔬菜汁,珍珠奶茶等等。   忙得那是不可开交,就连晏承安来找他玩,多半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看书,他偶尔能陪晏承安说两句,或者帮晏承安解答一些书里的知识。   这日,晏承安看了好一阵的书,眼睛有些酸涩了,没忍住揉了揉,“祁哥,你那个眼药水还有吗?”   “有。”祁秋年看着他泛红的眼睛,“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一下。”   “好喔,祁哥你帮我滴呗。”   祁秋年就爱宠着这小孩儿,“过来一点,头抬高。”   晏承安乖巧。   两滴清凉的眼药水入眼,祁秋年让他闭上眼睛,等会儿再睁开。   刚说完这话,脑子里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那日他们一同去上朝,他在马车里给晏云澈滴眼药水的画面。   若你睁眼双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可是他们谁又能两眼空空呢?   “祁哥,你在想什么?”晏承安睁眼。   “没什么。”祁秋年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见他过来了?”   他们仨就住隔壁,不说天天串门,隔三差五的都在串门儿。   因为祁秋年这里没有什么严谨的规矩,比较自在,也多是聚在祁秋年的侯府。   可是晏云澈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是因为上次彼此的试探吗?   晏承安,“父皇寿辰要到了,兄长作为佛子,皇叔,也就是如今的国师已经年迈,许多事情都只有兄长去做了,最近有些忙。”   祁秋年喔了一声。   这老皇帝的寿诞,从春末夏初就开始准备了,一直都是陆陆续续地在准备,哪有忙到连串门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呢。   祁秋年没说什么,晏承安的眼珠子转了转。   “祁哥,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再回来。”   祁秋年的尔康手都还没伸出去,这小家伙就跑出去了,身后又跟了一串的丫鬟小厮。   “你慢点儿,别跑,外头热,别中暑了。”   晏承安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啦。”   祁秋年无奈地笑了笑。   晏承安出了侯府,没回自己的皇子府,转个弯儿去了极乐苑。   极乐苑的居士见他急匆匆的,猜测小殿下肯定找佛子有急事。   “小殿下,佛子在养心堂。”   “知道了,我找得到地方。”   砰地一声,晏承安闯入养心堂,庄严肃穆的佛像,袅袅升起的香火,木鱼有节奏地敲击着,还伴随着佛珠拨弄的发出的噼啪声,还有靡靡梵音。   而佛子便跪坐在佛像前。   “哥,你在干嘛?”   他原以为会看到兄长忙碌祭祀的画面,却没想到推门就看到他哥哥在念经。   “承安何事如此慌张?”   晏承安抠了抠脑壳儿,突然间有些赧然,“祁哥想你了。”   晏云澈:“……”   手中的佛珠又乱了。 第73章 凉茶   晏承安这话说出口,也是感觉怪怪的。   于是又解释道:“我刚才让祁哥帮我滴眼药水,结果祁哥居然突然沉默,随后又问起你最近怎么都不过去了。”   晏云澈也沉默,同样也想起了那日黎明即起的马车。   十岁的晏承安还不懂,只觉得有些别扭,干脆就岔开了话题,“五皇兄最近又来找我了。”   晏云墨还是用之前那个事情,也就是给老皇帝写万寿图的事情。   这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地去全国各地收集了不少。   这事情跟晏承安没多大关系,但晏云墨却就爱找他聊这个事情,还打听他送什么礼物。   如果是这样就算了,那晏云墨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战霜引,而且十一皇子也来过他皇子府几次。   晏云澈微微皱眉,“改日去与祖父说一声,让霜引先不要回京。”   战家要招赘婿的事情虽然是传播出去了,但只要一天没将赘婿定下来,他们就还会有想法,觉得还有操作空间。   “好喔,刚好明日要过去陪外祖母种花。”   晏云澈略微颔首,“承安。”   他喊了一声,却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让晏承安理解了他兄长的未尽之言。   “哥,你放心,我会守护好母妃,还有外祖父与外祖母,还有小舅舅与表姐。”   这是他这个身份带给他的责任,也是他心甘情愿要承担的,那都是他的家人。   晏承安从来都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单纯无心机。   这是身为一个皇子与生俱来的本能,战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位,即便是不争,也不代表他们能全身而退。   晏云澈欣慰,却也叹息,“莫要急功近利,你还小。”   晏承安明白,蛰伏嘛,父皇虽然日益年迈,身子骨也不太好了,几乎日日都有太医院送去勤政殿的汤药。   但父皇却也没有老到头脑不清醒的昏聩的地步,他还有成长的时间。   等到合适的机会,一鸣惊人。   默了默,“哥,你今天去祁哥那边吗?他给房间安装了一个叫空调的电器,吹着凉风呢,整个屋子都很凉快。”   晏云澈,“今日便不过去了,过会儿宫里内务府要过来给我量体裁衣。”   这段时间确实是因为祭祀的事情要忙,都不是什么大事,琐事太多了,今日量体裁衣,也是要做祭祀用的法衣。   “哦,好吧,那我先走了,明日若无事,一同去见外祖父与外祖母吧。”   这回晏云澈没有拒绝。   祁秋年这边是真的忙,之前答应了国公爷的生意,也不能耽误了。   羊毛衫生意,现在开始收购羊毛,开始织毛衣,到冬天,刚好有足够的库存去售卖。   之前说了要把针织毛衣给弄出来,他也得找找图册和资料,然后又传信给战国公,让他派人来学习。   京城也有羊毛售卖,捻线,对那些心灵手巧的姑娘来说,不成问题。   原以为国公爷就派一些织女过来,却没想到国公爷第二天亲自过来了,连带着国公夫人也来了。   丝毫不知道他们的两个大外孙今天去国公府扑了个空。   “嚯嚯嚯哈哈哈哈哈。”   还是人没到,笑声先到了。   今日有女客,不方便在卧室待客,还是去了正堂,摆了好几大盆冰块来降暑。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战国公最近的气色好了很多,大概也是这段时间御医调理的功劳,国公夫人眉目里也少了些愁绪。   “老夫也是好奇这羊毛如何变成毛线,毛线又要如何变成一件衣服。”   国公夫人也笑得慈祥,“老身常年在生活在深宅大院,也是闲得无聊,今日便来凑个热闹。”   祁秋年莞尔,“老夫人若是无聊,小子这里还有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等会儿一道带回去吧。”   之前他去国公府,老夫人也送了他一套‘玩意儿’,拿回家才知道是一套羊脂玉和墨玉的棋子,就连棋盘都是金丝楠木的。   即便是京中富裕,这套围棋,也该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了。   刚好他这里还有几套麻将,不是贵重的原材料,就是普通树脂材料的,但应该能胜在稀奇,玩法也有趣。   打发时间,又能锻炼脑力。   祁秋年从前还听说过老年人多搓麻将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呢。   国公夫人笑了笑,倒是没有拒绝。   “小侯爷不妨先让我们看看这织毛衣?”   祁秋年颔首,“这里都是前几日本侯派府里的小厮出去收的羊毛,我提前就让让丫鬟洗干净,又捻成了羊毛线。”   跟过来的织女谨言慎行,屈膝给祁秋年行了礼。   祁秋年拿出图册,“这里是如何清洗羊毛的步骤,这些你们不用做,可以交给底下人做,但你们也必须对清洗有个具体的了解。”   那羊毛剃下来,脏得要死,油脂泥土全都凝结在一起,如今大晋的浣洗技术,只能说表面洗干净了。   但是实际上市面上的羊毛,对祁秋年来说,都还有一股怪味道。   浸泡,洗涤,祛味,都是一门技术,彻底洗干净的羊毛,蓬松又柔软,捻成的毛线也会很柔软,织成衣服,才会更保暖。   织女们看得很认真。   老国公也抽了一张来看,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   祁秋年会意,“国公爷尽管送去西北。”   西北不缺羊毛,不说织羊毛衫,洗干净了,就填充在被子里,冬日也暖和,将士们都缺呢。   战国公又是哈哈大笑,笑得一旁的织女们都颤抖了一下。   国公夫人捶了他一下,“莫要吓到小姑娘了。”   国公爷讪笑着回嘴,“我天生就嗓门儿大,你我夫妻二人一同生活几十年了,你怎么没被我吓到。”   “去,去去,老不正经的东西。”   祁秋年:“……”   他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一对老夫妻喂狗粮的一天。   不过看着两口子相濡以沫一辈子,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羡慕,而且战家的风气也好。   老国公爷没有妾室,战死的战云霄也没有妾室,战止戈虽然二十多了还没成婚,可家里也没有通房丫鬟。   在这个时代,战家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   特别是战家还是武将,其他的武将哪个不是早早的就结婚生子,主要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早些留下血脉,以免后继无人。   而战家,祁秋年之前听晏承安提过一嘴,说是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祁秋年心中佩服。   对于国公爷两口子的打情骂俏,织女们目不斜视,专心研究手里的图纸。   “这里是我府里丫鬟捻的线团,你们可以先试着织一下再看看。”   织毛衣的签子也是普通的竹签,打磨得光滑平整。   织女们看了图册,大概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天生对织布制衣就有天赋,在她们看来也确实不难。   拿着签子和毛线,就开始动手了,起初还需要打一针看一眼图解,慢慢地就顺畅起来了。   国公夫人也手痒。   祁秋年很有眼力见,里面送了两团毛线和两根签子过去,“老夫人也试试?”   “好。”   屋里的女性们都在织毛衣,祁秋年也不好和国公爷大眼瞪大眼的。   “国公爷,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国公爷眼神嫌弃,“不了不了,老夫不爱下棋。”   旁边的国公夫人一边织毛衣,一边怼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臭棋篓子一个,从前也只有陛下能与他玩得到一起去。”   祁秋年:“……”他是想起来了,那日给老皇帝送玻璃跳棋,老皇帝也是比小孩儿还能耍赖。   国公爷被戳破,也不恼,只是强行辩解道:“黑的白的,密密麻麻的,看久了眼睛花。”   祁秋年轻笑,“那我们就不下围棋,说实在的,小子的围棋也下得很差,还是来到大晋才勉强学了一点,不如我教国公爷下象棋?打发一下时间。”   这象棋?国公爷还没听过,等他见到棋子,将,帅,士,相,马,......顿时就来了兴趣。   规则不难,有一套口诀,老国公也是个脑子灵活的,瞬间就融会贯通。   “来来来,先试两把。”   然后没过多久,祁秋年就后悔了。   事实证明,只要是臭棋篓子,根本不拘是下什么棋。   国公爷合该跟陛下一起下棋,就是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幸好,这时候去相府扑了个空的晏云澈和晏承安又找过来了。   “外祖父,外祖母。”晏承安乐呵呵地,“方才我们去国公府,扑了个空,门房说你们来这里了,我们就找过来了。”   国公夫人刮了晏承安的小鼻子,“你这也太没规矩了,方才都没人来通报一声。”   按照正常的访友的流程,需要先写拜帖,递交拜帖之后,主人家同意接见,才会被门房请进来。   稍微熟悉一些的,不需要拜帖,但也需要门房提前进来通报一声。   如今,她这两个外孙,来侯府都不需要通报了,即便他们是武将世家,比起那些文人家的规矩要少很多了,可她还是觉得确实是缺了一点儿体统。   这性子,怕还真是遗传了他们家老头子。   祁秋年弱弱举手,“老夫人,是小子让他们随意一些的,小子不在大晋长大,许多规矩都不懂,来了之后,学了一些,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么多规矩,平时在外多注意一些也好,但是在家里,小子想要自在一些。”   他看着晏承安和晏云澈,“云澈和承安都是我、是我在大晋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朋友之间的相处还有那么多的规矩。”   国公夫人和蔼可亲,乐呵呵的,“如此也好,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会与知己好友深夜畅谈,甚至也做过去爬朋友家的院墙这事儿。”   战国公,“哪有去爬朋友家院墙?不就是我爬你院墙了吗?还有哪个兔崽子爬过你院墙?”   祁秋年和晏云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分开。   孩子织毛衣的织女们噤若寒蝉,佛子与侯爷两个男子,相处随意一些也无伤大雅,可是当年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正值青春年少,男女有别啊。   国公夫人掐了一把战国公,“你在这里瞎说些什么?”   祁秋年抿唇,“国公爷,夫人,不若去我那边坐坐吧,先让姑娘们在这里织毛衣,我们在这里,她们也紧张不自在。”   战国公也反应过来了,两个外孙一起去国公府,没找到人,又紧跟着过来了。   必然是有事情要谈。   他端着棋盘,“走走走,我们边聊边下棋。”   祁秋年:“……”   晏承安捂嘴偷笑。晏云澈也出乎意料的低笑出声。   祁秋年更无语了,好吧好吧,就是哄老人家而已,他向来都讨老人家的喜欢,不就是下棋嘛。   去了祁秋年的卧房,起初战老夫人还有些不习惯,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和两个外孙都十分自在,就差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了,随后她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别说,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在自己的地盘,祁秋年也随意了一些,去一个小隔间里,从冰箱里拿了几罐饮料,又把其中一罐酸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如今天热起来了,太阳也大,太阳能发电机每天能发几十度电,完全拉得动几个小家电的电耗。   饮料全部都倒进杯子,没让他们看到包装,这才全部端了出去。   “老夫人,给您热的酸奶,你试试看。”   国公夫人过来的时候,也把毛线团带上了,闻言,放下了毛线和刚织好的一小块毛线布,浅尝了一口祁秋年给她的酸奶,杯子入手,先是感觉到温热。   她年纪也大了,肠胃不如这些糙汉子,食不了太多的冰的,再次感慨祁秋年的细心。   这孩子,确实是太讨人喜欢了。   “味道很特别。”   祁秋年含笑,“老夫人喜欢就好。”   至于他们几个男的,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而且这大夏天的,就是要喝冰的才痛快。   战国公大口喝了椰汁,“你这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这椰汁我算是从小喝到大的。”祁秋年皮了一下,然后又顿了顿,“国公爷要是喜欢,随时过来便是,主要是这饮子需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低温保存,否则就容易腐坏,若非如此,小子就应当给您送几箱了。”   战国公哈哈大笑,“爽快。”   他是真情实意地喜欢祁秋年这个年轻人的。   晏承安今天喝的是橙汁,主要是他祁哥不给他喝太多的碳酸饮料,不过这橙汁也挺好喝的,里面还有小颗粒呢,吨吨吨......   晏云澈的是凉茶,不是某吉凉茶,是正宗的广式凉茶,略微一些苦味。   “这茶饮……”晏云澈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独特。”   今天其他饮料看着都香甜,就只有他这一杯黑乎乎的,如果不是冰冰凉,他都要怀疑是一碗太医院开的汤药了。   祁秋年忍笑,“这凉茶清心降火,最适合佛子,你觉得呢?”   一语双关。   晏云澈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确实不错。”   “祁哥,兄长,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事儿。”祁秋年回过头,“今天你们是有正事要与国公爷商量吧,那我就先回避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我就在隔壁书房。”   “不必。”晏云澈开口,“不必回避。”   哪有去人家家里聊事情,让主人家回避的道理。   而且,他们之间,除了最大的秘密不可说,其他的早就不算是秘密了。   晏承安也严肃脸,“祁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不用回避,说不准祁哥还能帮忙出出主意呢。”   如此,祁秋年又坐了回去。   还是关于晏云澈表妹战霜引的事情。   五皇子晏云墨和十一皇子晏云书,似乎还是没死心。   祁秋年对那晏云书有点儿印象,一身的书生气息,倒是对得起他这名儿,可眼神里都藏着算计。   小小年纪的,哎。   国共夫人也是头疼,先前把战家招赘婿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确实阻拦了不少曾经有意的世家公子。   可到底是没订婚,这赘婿的人选目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这才让人觉得他们还有可乘之机。   而战天涯这次回京,除了休养身体,就是想趁机把战霜引的婚事敲定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把战止戈的婚事也定下来。   战老夫人叹息,“寻常大世家的小姐,一般十二三岁就要开始慢慢议亲,十五岁左右定下来,十六七出嫁,霜引也确实到年纪了。”   一直压着不回京,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别院那边,周边也没有合适的优秀青年才俊。   祁秋年皱眉,“老夫人,恕晚辈直言,女子太早成婚并不好。”   “此话怎讲?”   祁秋年组织了一下语言,“十五六岁,身体都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在这个年纪成婚生子,生子的风险极大。”   听完,老夫人也蹙眉,“确实,偶尔听闻哪家的姑娘生孩子难产,多半都是年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难产死了,还会被人说一声没福气,晦气等等,可怜了那些女子。   他们战家可不允许这样的风气发生。   “依侯爷之见,多少岁成婚比较合适?”   祁秋年道:“在我家乡,十八岁才算成年,女子要二十岁才能成婚,男子二十二岁,按照如今大晋早婚早育的情况来说,也不现实,但在下觉得,最起码要十八岁成婚。”   战老夫人点点头,“我们也有心要多留霜引两年,但这婚事,最好还是要在一年内定下来。”   哪怕是招赘婿,成婚了还是住家里,晚一些成婚也无妨。   但定还是要早些定的。   祁秋年略微思索了一下,大致理解了老夫人的意思。   晚一些成婚没问题,但订婚得早,更何况战家还是招赘婿,若不是早早定下,真到了十八岁再订婚,适龄的男子都成婚了,至少也是定亲了,没成婚的也多半是些歪瓜裂枣,或者是有什么问题的。   像战止戈这种都算是少见了。   祁秋年叹息一声,“这事情,问过战姑娘自己的意见吗?万一她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呢?”   十五岁,也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这话祁秋年没说,这大晋虽然不妨碍男女正常接触,但私相授受,说出去也不好听。   战老夫人和战国公心里都咯噔一声。   “若是真有,只要人品没问题,愿意入赘,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战国公这个武夫并不在意这种问题。   “夫人,你今日便修书一封,让儿媳和孙女到年底再回来吧,反正那御医给我开了好几个疗程的药,吃的泡的,最起码都还要折腾大半年。”   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让战霜引不要出现在京城的视野里。   他们担心的是被人搞阴招,坏了霜引的名声,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先物色几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子书生,国公爷底下的小将,不受宠却有本事的庶子。”   祁秋年提供了一些不成熟的选择,“既然是招赘婿了,二老也应该明白,很难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所以不如找一个好拿捏的。”   战霜引这身份配皇子都绰绰有余,难不成还能让皇子去入赘吗?   战老夫人笑着,“你倒是说到老身心坎里去了。”   若非这祁秋年确实是喜欢男子,她是真觉得祁秋年合该就是他们战家的人。   晏云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的外祖母。   屋内的氛围一片和谐,又中夹杂着战国公耍赖悔棋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小厮三牛有些急切地过来敲门。   “侯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屋内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   祁秋年起身,“发生什么事情了?”‘   “食之禅有顾客吃了餐食,没一会儿就腹中绞痛难耐,说是食之禅的食物有问题,不干净。”   祁秋年黑了脸,那小厮还在继续说。   “自助烤肉的院子,装修的时候,有个工人被假山的石头砸到了腰杆,这会儿人都坐不起来了,直接昏迷了。”   祁秋年的脸更黑了。   “还要,玻璃专卖店那边,有顾客买了个昂贵的摆件,出门的时候被服务员撞了一下,摔得细碎,让人赔钱。”   祁秋年面若寒霜,“还有呢?”   小厮声音越说越低,“还有自行车专卖店,有个公子哥儿昨天才买了自行车,今天骑着出去玩儿,车轮子突然掉了,那公子哥儿说是摔破相了。”   祁秋年冷笑,“也就是说只有书画纸铺没出事儿。” 第74章 舆论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有人要搞祁秋年了。   幕后之人是谁,就算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是三皇子一派的爪牙。   可是祁秋年不解,他们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种小把戏的闹事,与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实在是太低级了。   想搞臭他的名声?让他没办法做生意?   可是聪明人一看就知晓其中有问题,而且京城里的百姓,说个实在话,他的’粉丝‘还不少呢。   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无论是商人,普通百姓,读书人,支持他的都不少。   他被人明晃晃的算计,这些人也能看出来,说不定还会为他鸣不平。   这种低劣的招数,那还不如之前派人来暗杀呢。   “恐怕,他们是要你无暇分身顾及其它。”晏云澈沉默之后,说道:“近日京中可有大事?”   祁秋年蹙眉,“大事情?除了陛下的寿辰,那就是晏云耀马上要回京了,还有那本土的高产量的粮种。”   除此之外,还有建渝州府的暴雨快来了,他们培育的第一季稻子,快要成熟了。   这一招,明晃晃里藏着阴招,还真把他们给弄懵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几家店出了事情,他还是要去处理的。   大源派人回来通知他,想必他已经去几家店铺周旋了,但那些人是故意闹事,恐怕也没有那么轻易地能处理。   玻璃专卖店那边还好说,玻璃成本低,他可以赔一个一模一样的,先把人稳住。   自行车专卖店,直接摔破相了不至于,应该就是蹭破皮,医药费,他也可以出。   自助烤肉那边的装修工,伤了腰,医药费,他也可以全额报销。   虽然有些憋屈,但在事情真相查明之前,他这个侯爷,确实要拿出一个态度。   唯一头疼的,那就是食之禅了,毕竟是做食物的,食物干不干净,这个确实百口莫辩,毕竟那么多人看着那碰瓷的在食之禅腹绞痛。   即便是有大夫,可是谁能说得准是真的吃了食之禅的食物腹绞痛,还是因为他来之前就吃过别的呢?   战国公琢磨了一下,吩咐门外的侍卫,“去,你去食之禅订购一桌美食,送到我国公府,记住,要大张旗鼓。”   侍卫雷厉风行,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不是说食之禅的食物不干净吗?他这个国公爷点名要吃食之禅的大餐,就看那些蠢货要如何。   这身份地位一摆出来,百姓就会有掂量,国公爷呢,大晋的战神,战神都吃食之禅的食物,那定然是干净的。   祁秋年心底感动,“小子先谢过国公爷了。”   战国公挥了挥手,“别整这套,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事情弄明白,这种损招,防不胜防。”   “是。”祁秋年思考了一下,“小子先出门一趟,去一趟顺天府。”   呵呵,这种事情,真要让他去来回周旋,那才是傻了,他就是要告诉大家,他祁秋年被人泼脏水了。   晏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殿下要与小侯爷一同前去报案。”   “那便一同去吧。”佛子大人也要来掺一脚。   “正巧,老身织了半天的毛衣,眼睛有些酸涩了,还是出去走走罢。”   战国公也理所当然地起身,当然了,顺手他就将自己马上要输了的棋盘给打乱了,“老夫也去凑个热闹。”   祁秋年莞尔,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很爽。   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顺天府门口。   顺天府尹差点儿吓尿了,这么多权贵亲自过来报案,怕不是什么惊天大案?   连忙叫人将他们请了进去,还不能常规审理,先上座,上茶点,恭恭敬敬的。   “不知……小侯爷今日来顺天府尹是所为何事?可有什么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祁秋年也没废话跟顺天府尹寒暄,直接把自己几家店铺被人恶意碰瓷的事情给说了。   方才出发之前,晏云澈还亲自给他写了一纸状纸,他也一并递交给了顺天府尹。   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顺天府尹:“……”   看明白之后,他也是无语,这样的招数确实是太上不得台面了,他这个局外人一听都知道是被人恶意针对了。   只不过,他也有猜测,这针对祁秋年的幕后主使,地位怕是不低,这案子看似简单,却不好办呐。   这小侯爷,是把难题转嫁给他这个如履薄冰的府尹了啊,他是今年新上任的,都不敢得罪啊。   两头都为难。   战国公一双如鹰隼的眼睛,炯炯有神,“府尹大人还不派人去缉拿那些恶徒?幕后之人是谁,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务必要还祁小侯爷一个公道。”   顺天府尹冷汗连连,“是,是是,国公爷说得对,臣马上派人去缉拿,亲自审理,争取早日还小侯爷的清白。”   不管怎么说,这小侯爷还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前几日又给国库筹集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呢,陛下还在朝堂上当众褒奖了小侯爷。   权衡利弊之下,无论如何都要先把祁秋年这边稳住再说。   至于幕后主使,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会主动来找他,他心一横,这事情他管不了,不是他这个府尹能管得上的,如果真的找来,大不了他悄悄报告给陛下。   府尹叹息,要做个纯臣,太难了。   祁秋年报完案,也没回府,先是让暗一带着暗七和暗九去市井传播小侯爷被针对,被恶意陷害的消息。   要闹,就要把这事情给闹大,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暗一做这种事情已经十分熟练了,暗七和暗九倒是还有些不自在,从前没做过这种事情,不过当他们坐到酒馆儿,两斤卤肉,几碗烧酒下肚,与隔壁桌称兄道弟,这感觉居然还不错。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不再是生活在暗处的暗卫,就像是一个跑江湖的普通人。   暗一表现得很淡定,“跟着小侯爷,确实比以往的日子舒适太多了,二位兄弟也该有数。”   暗七和暗九轻笑,“知晓你忠心于侯爷,我二人既然决定了要留下,自然也不会再有二心。”   暗卫也需要交心,只有彼此彻底信任对方,才能将侯爷派给他们的差事办好。   于是,原本只是小范围传播的消息,迅速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有人要陷害小侯爷了。   祁秋年这边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不管那些人是谁派来的,该先赔钱的赔钱,该先请大夫的就请大夫,即便是被顺天府缉拿关押,他也要把大夫送进去给他们医治。   并且都要大张旗鼓,闹得越大越好。   有人叹息小侯爷还是太善良了。   祁秋年暗笑,搞舆论这一招,不是他说,这些古代人,在他面前都是渣渣。   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没审出来,这也正常,去闹事的都是些小喽啰,基本上都是拿钱办事,根本见不到幕后主使。   但事情却也算是解决了,没给他的生活和生意带来任何的影响,反而这几天的营业额还提升了不少。   有不少’粉丝‘为了支持他,表示相信小侯爷的决心,还特意去他几家店报复性消费了一场。   可是祁秋年却隐隐有些不安,这事情解决的速度太快了,也太顺利了。   对方即便是智障在设局,也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松化解这个问题吧?这感觉就像是给他下了个钩子。   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祁秋年没有掉以轻心,让暗一随时观测京城里的动向,可京城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越是这样,祁秋年心中不祥的预感就越重。   于是,他也只能找到晏云澈,说明自己的来意,妄图从晏云澈这里找到一点儿别的消息。   “最近我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晏云澈也疑虑重重,“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之前去闹事的宵小,都是赫皇贵妃安排的。”   祁秋年蹙了眉头,这赫皇贵妃是三皇子晏云耀的母妃,为晏云耀筹谋是正常的。   但是这法子实在是太蠢了,根本不足以匹配她曾经这个宫斗赢家的智慧。   可是晏云澈这里也没有任何有效的消息。   只能且先等着。   “近日你出门,最好把暗卫带上。”晏云澈也有些不安。   他去见过那些小喽啰,可就跟祁秋年想的一样,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爪牙,根本无法接触核心,他能读到的信息也少得可怜。   祁秋年琢磨着,“总不能再来暗杀我就是了。”   先前暗杀的事情还沸沸扬扬呢,这回赫皇贵妃先搞了这个事情出来,也不可能是要继续暗杀他。   从极乐苑出来,转身想回府,却发现两座府邸间的巷道里,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很低调,看不出身份。   怪事了,祁秋年不免多留了一下脚步。   那车夫注意到他停顿的身影,朝着马车内说了什么,很快,马车下来了一位穿着一身青衣,却裹得很严实的男子,脸上还戴着面纱,似乎不想要人认出来。   车夫又小跑着朝祁秋年的方向来了。   祁秋年好整以暇,看来,这马车的主人是为了他来的,他眼神好,但耐不住对方裹得太严实,属实是无法从身型上分辨是否是认识的。   “小侯爷,我家公子有请。”像是怕祁秋年拒绝,车夫直接抛出钩子,“是为了此次侯爷各个店面被针对的事情,还请侯爷寻个安静的地方。”   祁秋年略微挑眉,对方能主动找过来,定然是有所求的,绝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来找他告密。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他不喜欢这种筹码捏在他人手里的感觉,不过他也好奇,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秋年吩咐自己的小厮,“带他们从后门进去吧。”   顿了顿,“直接带去后院,我种的葡萄熟了,谈事情也别耽误我摘葡萄。”   那车夫却身形一颤,祁秋年这句话,很显然,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没将这事情看得多重要。   祁秋年从正门回了府,洗了个头,换了一身衣裳,才慢悠悠地去了后院。   那身穿青衣的公子是被人从后门悄悄带进去的,府邸的下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也不知道具体带到后院哪个房间去。   毕竟这后院,可没有任何可以待客的地方。   几乎是种满了各种蔬菜瓜果,勉强有个堆满耙子锄头的凉亭,小厮也只能暂且将人安置在了那边,上了一杯热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祁秋年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要说他府里的这些下人,其实还挺聪明的,那人从后门偷偷进来,连去前厅的资格都没有,就知道主子不待见。   干脆就给那青衣公子来了一场下马威。   别说,祁秋年还挺满意,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妄图来拿捏他,都是不可能的。   青衣公子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没碰桌上的茶水,脸上的面纱也没有去掉,额角都热得冒汗了。   祁秋年也没直接过去,反而径直去了葡萄藤那边,下人们十分上道,立马搬来了藤椅,安置在葡萄藤下,还有水果茶,点心,清水。   如果要吃葡萄,从树上摘下来,洗一洗表皮的灰尘就能直接吃,还有小厮在一旁给他打扇。   好不惬意。   竟然是直接把那青衣公子给晾着了。   跟着青衣公子一起进来的车夫,着急呀,“这,这,公子,您不过去吗?那小侯爷......哎!”   青衣公子摇了摇头,却并不言语。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现在就看谁忍不住了,反正肯定不是他,这是他的府邸。   尝了一口自己种出来的葡萄,“唔,还挺甜的,没想到这品种在京城也能长得这么好。”   当然了,肯定有他异能温养的功劳。   他吩咐小厮,“摘几串品相好的,给小殿下和佛子送过去。”   顿了顿,“再多摘几串吧,送到国公爷府上。”   “是。”小厮听命行事,动作很麻利,趁着新鲜,直接就用篮子送去隔壁了。   直到祁秋年吃完一串葡萄,在树荫底下的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那青衣公子终于是坐不住了。   “侯爷还真是惬意。”   祁秋年眼睛都没睁开,“这是我府上,睡个午觉不过分吧?”   青衣公子,“侯爷都不好奇吗?”   “不是公子先藏头露尾的?”祁秋年反问。   “侯爷不记得我?”那人似乎还有几分惊诧。   难不成是熟人?祁秋年总算是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面纱下的男子的面容,是有点儿眼熟。   不过他还是淡淡开口,“本侯应该要认识你?”   “你!”那青衣公子似乎是有点儿生气了,直接摘了面纱,“侯爷还是认不得吗?”   “不认识。”祁秋年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也别搞认不认识这一套话术了,你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你的筹码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侯爷果然爽快。”   青衣公子干脆就在他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我是汝阳云家的,侯爷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去岁新年,宫宴与温泉行宫那几日了吧,本公子倒是对侯爷弹吉他的英姿记忆犹新。”   祁秋年恍恍惚惚,啧了一声,总算是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老皇帝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其中的一个。   哦,对了,硬要说的话,还有一层关系,暗一从前就是出自这个汝阳云家。   汝阳云家和三皇子妃母妃的娘家,承平候,有着密切的关系,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人好像原本就是赫家想要安插到他身边的眼线,结果他不上钩。   要说这青衣公子,样貌长得还可以,但属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要他上钩,靠色。诱是不可能了,除非是晏云澈那样的,钓他是一钓一个准。   不知道今天这青衣公子又是什么事情。   不过祁秋年也没多在意,“直接说事情吧。”   青衣公子的脸都要青了,看祁秋年这样,恐怕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顶多挂得上样貌。   他叹息一声,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他几乎没有了一丁点儿的主动权。   终归,他是不可能拿捏得住这个行事作风诡异的小侯爷的。   “我是汝阳云家嫡长子,云晔,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续弦之后,我这个嫡长子便成了多余的,上回陛下有意给小侯爷寻摸良人,我便是被云家推出来的。”   祁秋年听着,也不吱声。   当初那些公子哥,多半也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当成女子嫁给他,妄图博前程或者有别的图谋了。   这么一想,是有点儿可怜,但这跟他祁秋年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要相亲的。   他的态度,让云晔再次泄气,心中也有些恼怒了。   “侯爷难道就不好奇,你的店铺为什么同一时间被人针对陷害吗?”   祁秋年摊手,“知道又能怎么样?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你瞧我生意有受到任何影响吗?”   云晔嗤笑一声,“原以为侯爷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如此的蠢笨,看不出他们留了后手吗?”   祁秋年睁眼,“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就算知道他们留了后手,我又能怎么样?这事情总归还是会找到我头上来。”   躲得过这次,他们下次还会找上门来。   只要一日不把晏云耀弄死,他就不可能彻底安宁。   不过嘛,这次他也确实担心对方的后手,这云晔想要用这件事情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想拿捏他,他好奇归好奇,但表面上不能显露出来。   云晔的脸更青了,没想到这侯爷私底下是这种油盐不进的角色。   “此事事关重要,侯爷还是莫要掉以轻心。”云晔总感觉他们的位置早就对调了,现在被拿捏住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他叹息一声,“我知晓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侯爷若是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一同合作。”   祁秋年也嗤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汝阳云家,之前不还派了暗卫来暗杀我?”   云晔一怔,暗卫如果行动失败,定然是会自尽的,这侯爷也没有将此事闹起来,他原以为祁秋年根本不知道是他们云家派的暗卫。   要说这事情,还是要怪他那都快钻到女子裙摆下的父亲,不过就是被承平候忽悠了几句,就敢派人暗杀祁秋年。   “那是我父亲和承平候的勾结,与我无关。”云晔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我要的,是扳倒云家。”   这回,祁秋年还真诧异了,十分意外。   这古代人,讲究一荣俱人,一损俱损,这种大世家,更是盘根错节,想要扳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要他去扳倒云家,对这个云家的嫡长子有什么好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祁秋年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云晔这才缓缓说出自己的事情。   陛下在位的这几十年,有意无意打压世家,这也不是秘密。   当初他们云家,风头太盛,成了第一批杀鸡儆猴的鸡,很是落寞了一些年岁。   直到他父亲娶了他母亲。   他母亲出自出香门第,外祖父更是前一任的翰林院大学士,云家靠着他外祖父的人脉,又渐渐的死灰复燃。   姻亲关系,夫妻一体,也确实是一荣俱荣的,父亲利用母亲家的关系,也无可厚非。   可是云家刚有起色,他外祖父又因疾病突然离世,他父亲便暴露本色,纨绔做派做了个透顶,吃喝嫖赌,最是喜爱美色。   他母亲被外祖父教养得太温顺了,三从四德,夫为妻纲,丈夫是天,她是地。   即便是心里会痛苦,可她还是要忍受着,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给丈夫纳妾,安置庶子女。   可他父亲却没有体恤他母亲的不易和委屈,反而是更变本加厉,背后与狐朋狗友吹嘘唾弃,说他母亲毫无情趣,上床的时候更是一块木头,还比不上青楼女子的温柔小意。   被她母亲听到了。   她母亲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深闺教条束缚了她的一生,可是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把自己与青楼女子拿来做比较。   那无疑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之后他母亲便一病不起,去世之后,他父亲很快娶了一个商户女做续弦,供他挥霍。   祁秋年听得有些唏嘘,可是这世道,如云晔母亲那般的可怜女子数不胜数。   如此想来,这云晔想要扳倒云家,也能理解了。   他琢磨了一下,“你想要怎么做?”   云晔吐出一口浊气,“我要侯爷娶我,与我成婚。”   话音刚落,祁秋年的目光便落在了刚踏入后院门槛的晏云澈的身上。   卧槽!!! 第75章 栽赃   祁秋年本能的有些心慌,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晏云澈,随后又立马从躺椅上弹跳着站起来。   “佛子大人怎么来了?”   晏云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贫僧打扰到侯爷的好事了?”   祁秋年背脊一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被表白,结果被正宫撞到的错觉。   “这,不,那。”祁秋年都紧张到口吃了,“不是,那什么,这云公子不是那个意思。”   云晔补刀,“在下就是那个意思,在下想与侯爷成婚。”   祁秋年:“……”   下一秒,他再次听到了晏云澈的冷笑。   轻飘飘的一声’呵~‘,嘲讽意味拉满。   祁秋年冷汗都下来了,“云公子,你说什么鬼东西?这事情,我不可能会答应的。”   云晔:“侯爷不妨考虑一下,云舒愿双手奉上云家半数家产,当作嫁妆。”   “如此大手笔,云公子大气。”晏云澈面不改色,“想来,云公子也出身世家,与小侯爷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云晔,“那就借佛子大人的吉言了。”   祁秋年:“……”   这云晔是不是脑子少一根筋?怎么看不懂人的脸色呢?   小厮倒是十分能看懂脸色,立马给晏云澈搬来了躺椅,放在了祁秋年的旁边,“佛子请坐,先喝杯茶,降降暑。”   祁秋年尴尬得不行,“先坐吧,慢慢聊,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晏云澈看着云晔的小杌子,又看着他的躺椅,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也舒缓了不少。   “云公子要与小侯爷商讨婚事,不介意贫僧在一旁吧?”   云晔:“当然不介意。”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祁秋年和佛子互为知己,在整个京城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可是他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祁秋年人都麻了,“云公子,还请你莫要乱说话,让人误会。”   云晔回过神,“小侯爷,在下并没有乱说,只要侯爷答应我,我便将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告知于您。”   祁秋年扶额,转过头,先是给晏云澈解释了一下这云晔为什么要说嫁给他这种话。   晏云澈还是没什么表情,“依贫僧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祁秋年:“……”他是真想rua了晏云澈的光头。   这话比老陈醋还酸。   等等,酸?晏云澈在酸!!!   想到这,祁秋年心情出奇的舒畅,方才的忐忑消失不见。   他清了清嗓子,“云公子,不论是什么原因,本侯都不会答应与你联姻,更何况,依本侯来看,你也并不喜欢男人,委身自己嫁给男人,你难道就不屈辱吗?”   云晔哂笑,“若是能扳倒云家,这也算不得什么屈辱了,即便是在下不喜欢男人,但侯爷此等风姿,在下便也能想得通了。”   祁秋年:“……”   云晔继续说,“若是侯爷无法接受,过上一两年,再和离便是,届时,婚嫁便各不相干,侯爷依旧可以去追寻自己的爱情。”   说到这里,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他父亲不是个东西,后院一堆莺莺燕燕还不满足,外头的青楼女子,甚至是小户人家的寡妇,他都能去撩拨一下。   但他到底是接受世家教育长大的,无法理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追求,特别是权贵的婚姻,不都是政治筹码吗?   再则,他来找到祁秋年,他觉得自己还算是有优势的,权贵婚姻,大多在意嫡庶,他虽不受宠,却也是个嫡长子,比起之前那些庶子,身份要高不少了。   而且这祁秋年虽有个男爵的爵位,却没有底蕴和背景,他自觉,他还是能配得上祁秋年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这话就不对了,成婚之后再和离,我就成二婚了,二婚男人像根草,不值钱了。”   晏云澈:“……”   云晔也是一脸的无语,还是第一次听到二婚男人不值钱这种说辞。   大晋不搞贞节牌坊那一套,死了丈夫的,被休弃的,和离的,都能二嫁,但二嫁女在常规认知里才是不值钱的象征。   而二婚男,只要有身份地位,哪怕只是粗浅的有钱,都不愁找个头婚黄花大闺女。   这观念,到祁秋年这里,反而成了男人不值钱了。   祁秋年还在继续说,“俗话说得好,贞操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彩礼,如果一个男人烂黄瓜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真爱?”   这话,真不像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说出口的,现代人不说结婚,谈个恋爱,上个床,很正常,最后没结婚的比比皆是。   祁秋年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从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一两个月就换个对象,说是要集齐十二生肖再加十二星座,他也觉得挺正常的。   但这不是在佛子面前嘛,得要装一装。   晏云澈确实是被他给装到了,沉稳地嗯了一声,“确实,不论男女,都该要洁身自好。”   云晔更是无语,“小侯爷,您别扯太远,即便是您的观念正确,我与你联姻,也算不到烂黄瓜的地步,侯爷不喜欢我,那便不圆房就是了,总归是政治联姻,彼此利用。”   祁秋年:“……”   这云晔说得倒是直接又干脆,祁秋年还挺欣赏这种性格的,但还是很无语。   云晔继续说,“与侯爷成婚,侯爷助我扳倒云家,我相信侯爷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届时,半数身家,定然如数奉上,而我,也能让侯爷在接下来的风波里,全身而退。”   祁秋年都想锤他两拳了,要说这个古代人保守,这云晔却能找到他自荐枕席。   细想了一下,这古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晔真要嫁给他了,那他和云晔就捆绑在一起了。   虽是彼此利用,但是用婚姻做筹码,祁秋年还是无法接受。   【而且,这云晔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最重要的是,撞号了啊,大兄弟。】   晏云澈:“......?”撞号?是?   祁秋年摆了摆手,“不管接下来的风波是什么,三皇子会对付我,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本侯从不畏惧,更别惝恍地用自己的婚姻去求一个平安。”   云晔叹息,“侯爷真的就不考虑?我提出的这个条件,无论如何,侯爷都是不亏的。”   祁秋年:“……这不是亏不亏本的问题。”   【是本侯不能让人误会。】   他之前还问过晏云澈会不会因为政。治原因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他看着云晔,“云公子还是太偏激了,即便是要扳倒云家,你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婚姻和名声。”   断袖成婚,还是出嫁的那一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好听。   云晔沉默,他当然知道他还有别的选择,比如直接偷偷收集云家与承平侯密谋的那些证据,比如把云家的名声搞臭等等。   可是他又不想背负上骂名,不想被云家人唾弃是不肖子孙,只想借刀杀人。   也不是他刻意偏执,非要嫁给祁秋年,可是若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怎么可能一条心呢?   来之前,他都想得好好的,他手里的筹码足够,定然能让祁秋年动心,可见到祁秋年,他就没底了,到现在,他是更没希望了。   若是让祁秋年知道他的想法,免不了被骂一句又当又立了。   云晔咬着牙,又犹豫着开口,“若是……若我告诉小侯爷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小侯爷可否助我?”   顿了顿,“不成婚,用别的方式。”   祁秋年沉默,他并不想多一个麻烦。   云家虽是大世家,可在他看来,并不成气候,如今云家的当家人就是云晔的父亲,是个蠢货,掀不起风浪。   除了上次差点儿被暗杀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去对付这么一个蠢货,冤有头债有主,解决晏云耀才是关键所在。   至于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下一步的计划,好奇,但也不是完全想知道,简而言之,放马过来。   他祁秋年就没有怕的道理。   他琢磨着,给云晔出了个馊主意,“你看要不然这样,你直接去刺杀皇帝,这就是被诛九族的大罪,虽然大晋律法死罪不祸及家人,但全家被流放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你这也算是扳倒云家了嘛。”   晏云澈:“……”   云舒:“……”   这完全就是一个暴击,对古代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那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年年慎言。”   “喔。”祁秋年瞬间乖巧。   云晔:“侯爷莫要说笑。”   祁秋年:“这不是你说让我助你的吗?”   云晔:“虽然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晏云澈强行将话题扭转过来,“云公子可是想说晏云耀会在那一批即将送进京的粮种上作文章?”   云晔直接表演了一场瞳孔地震,“你,你,悟心法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佛子或许应该是在炸他,可他现在说出口,这筹码就没了。   还谈个屁啊。   晏云澈勾起嘴角,“贫僧自有办法。”   祁秋年略微一挑眉,那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冒上了心头。   【我才不久从晏云澈的极乐苑回来,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云晔,这么短的时间,晏云澈到底是怎么查到线索的?】   晏云澈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晏云耀与祁小侯爷有仇怨,算是朝堂上不公开的秘密了。”   即便是那些大臣,还有陛下,可能包括晏云耀本人都不知道祁秋年跟他到底有什么仇怨。   可是自从祁秋年进京,将近一年的时间了,两方明里暗里的争斗过好几次了,傻子也看出问题了来了。   他继续说,“如今,京城里没别的大事,也只有晏云耀即将送进京的高产量农作物的讨论度比较高。”   不少百姓都在说,原来他们大晋也有高产量的粮食,还抱怨岭南州府的当官的不作为,有好东西都不知道要推广,都不知道要进献邀功。   这时代,交通不方便,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出生的城市,对于千里之外的岭南州府,他们更是完全不了解,只能从那些跑江湖生意的口中窥探一二。   不过从前也是没有听说过这高产量的粮种。   如今,京城里都在夸晏云耀这个三皇子,还是三皇子有眼光,只不过是去岭南州府巡查一圈,就慧眼识珠,发现了高产量的宝贝。   几番分析,晏云耀也只能在这粮种上面搞事情了。   毕竟,新的粮种,还高产量,据说又是本土的农作物,明晃晃的,触碰到了祁秋年这个靠进献粮种才挣得爵位的侯爷的利益。   可是有一点想不明白,若是晏云耀真找回来高产量的粮种,怎么看都是大功劳一件,陛下肯定会给予他奖赏。   若是在民间积累声誉,冯良那一脉的官员再联名上奏,请立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他没有理由毁了这个肉眼可见的利益。   祁秋年听他一通分析,打消了疑虑,“还是你聪明。”   “侯爷过奖。”   云晔:“……”   祁秋年看了他一眼,“你瞧,你的筹码不值钱了。”   云晔咬牙,“难道侯爷就不想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吗?”   【当然想知道。】   但肯定不会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少了主动权了,他深谙谈判的真理,把握主动权才是关键。   云晔也算是沉得住气,心里竟然都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情,晏云澈也没读到细节。   祁秋年还是很稳,“他无非就是那些手段,按照我说,都很愚蠢,他想办我,暗杀走不通,自然只有栽赃陷害这一套,设计粮种被劫,或者路途腐坏,都可以想办法摘脏给我嘛。”   云晔的瞳孔又震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晏云澈抬眸。   够了。   他朝祁秋年递交了一个眼神。   祁秋年很默契,心里了然,还真让他给猜中了。   虽然不知道晏云澈是怎么确认的,但晏云澈的观察力一直很强悍,必定是云晔的表情露出了破绽。   【啧啧啧,晏云澈就该去学微表情心理学。】   晏云澈露出三分无奈,随后跟着他的话接下去,“侯爷分析得也不错。”   云晔:“……”   他觉得他无论今天说什么,都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钓鱼不上钩,谈判失去了主动权,筹码也不值钱了。   他叹息着,站起身,拱手行礼,“既然如此,侯爷便当在下今日没来过吧。”   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云公子确实有几分可怜,今天也算是千里送消息了,要不然他还想不到这一层。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与其走歪门邪道,比如去收集证据,将罪魁祸首扳倒。”   云晔心底震颤,罪魁祸首,那只能是三皇子晏云耀了。   想来也是,如今云家巴结上了承平候赫家,也是看在赫皇贵妃和晏云耀的份上。   主要还是晏云耀,只要晏云耀登上帝位,他们云家也有一份从龙之功。   可若是反过来,让晏云耀无法登顶呢,甚至是……   到时候跟着晏云耀的云家,还有几分活路?   云晔心中豁然开朗,到时候,他只需要想办法将自己摘出去。   他回过头,这次是郑重的,朝着祁秋年行了个大礼,“谢侯爷的提点。”   顿了顿,“侯爷也放心,云家那边我会盯着,若是有动静,会差人通知侯爷。”   这意思,还是想要上祁秋年的大船,也能想通,想必这云晔不受宠,家里也没几个可用的人。   与其单打独斗,还不如跟他合作。   行吧,只要不给他找麻烦,能多个合作伙伴,祁秋年还是能接受的。   云晔离开之后,祁秋年喝了一口水果茶。   “晏云澈,这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办?”   晏云耀要栽赃他,前面又做了铺垫,必然会伪造一些证据出来。   他们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晏云澈的眉目里也多了几分凝重,这事情确实不好办,如果他们主动出手,更是中了晏云耀的下怀。   到时候都不用栽赃他们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也确实是太愚蠢,太被动了一些。   祁秋年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建渝州府的水稻要收获了,如果能让他们快马加鞭,将即将收获的水稻的稻穗运送进京。”   话没说完,晏云澈就明白了,抢先晏云耀一步,而且又是稻米这种南北都吃的主食。   有了这高产量的水稻,祁秋年就完全没有理由对晏云耀那不知名的粮种不利。   “那水稻,确定培养成功了?”   祁秋年点了点头,“跟我家乡的产量是不能比,但是比起如今的产量,大概翻倍是没有问题的。”   建渝州府的气候和土质,在正常情况下,一亩水田,大概能产两石到三石的水稻,前段时间跟苏寻安通讯,他们的稻穗比别的要沉得多,有经验的老农来看了,一亩达到四石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还是第一季,经验不足,以及各种原因的干扰,达不到期待值,等到明年,再经历一次培育,应该还能再增产几分。   祁秋年的要求也不高,不求能做到袁老爷子那超级水稻的两千五百斤,能做到八百到一千斤的产量,就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是七石到九石左右。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化肥,除虫手段也有限。   祁秋年翻了日历,这事情确实不能等,得要在暴雨之前,将水稻送进京。   暴雨提前做了防护,但多少还是会影响产量,到时候再送进京,那效果就没现在这么好了。   晏云澈却不看好,“晏云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能到达,即便是你现在飞鸽传书到建渝州府,那边快马加鞭送进京,也来不及了。”   祁秋年嘿笑两声,“你觉得我会说空话?你跟我来。”   葡萄也不吃了,祁秋年吩咐下人。   “将成熟的葡萄采摘下来,给那些高级贵宾都送一串过去,挑品相好的,品相差一点的,也别嫌弃,咱们府上自己吃。”   有的就是在架子上挤压了,或者一整串不够大,简而言之就是不咋好看,但是不影响口感。   不过这葡萄,他就送一次,其它的,吃不完就酿酒吧。   下人们哪里会嫌弃,这么好的葡萄,他们从前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连忙跪谢小侯爷。   “行了,你们也忙去吧。”   他带着晏云澈回自己的院子。   晏云澈,“你府上的下人,近日来规矩了不少。”   其实最开始这些下人刚来侯府的时候,也是很规矩的,但是祁秋年自己不讲究那些,也不喜欢他们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管理也就松散了不少。   结果大源前段时间不知道跟谁学的,非要把家里打理得规规矩矩的。   祁秋年说了两句,倒也没阻止,自家关上门,怎么过都行,被外人看到,终归是不合适的。   “晚饭就在我这里吃了。”祁秋年回到主院,“这厨房都没沾染过荤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晏云澈:“不是要给苏寻安传信?”   祁秋年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呢,要到晚上九点,哦,也就是亥时。”   晏云澈一头雾水,不过也没催促,反而跟着祁秋年一同进了厨房。   “你来干什么?厨房热得很。”祁秋年乐呵呵的,“你就等着吃呗,去我房里,开空调了,特别凉快,我简单做两个凉菜,我们将就吃就行了。”   “都可,我陪你一起。”晏云澈也不挑食,很好养活,但也不好又让祁秋年给他做饭,想着或许进来帮个忙。   祁秋年理解他的用意,直接又推着他出去了,其实他也嫌弃厨房太热,干脆直接找小厮把放进库房里的便携式户外炉子给拿出来了。   “走走走,我们回房间做。”   晏云澈:“......做什么?”   祁秋年:“......当然是做饭了。”   “我是问做什么饭。”   祁秋年赧然,“随便吃个凉皮凉面吧。”   天气热,也吃不下大餐。   晏云澈见识了便携式的小炉子,“你这里,有趣的物件是真的多。”   祁秋年也笑着,“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让张莫镖局从南安县再送一些过来。”   “你还有很多物资在南安县?可安全?”   “放心,安全着呢,我那箱子,你如果见了就知道,刀劈斧凿都不可能打开,上千斤的重量,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抬走。”   ……   两人又再闲聊了一会儿,一直到亥时,祁秋年又再次带着晏云澈去了密室。 第76章 密室   密室里似乎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晏云澈看不懂。   但想来,应该还是电器。   “墨迹那边研究电力,近况如何了?”晏云澈见识到电器带来的便利的冰山一角,就知晓,那是个好东西。   说到这个,祁秋年可就兴奋了,“你还别说,这墨迹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之前还从家族叫了一些表堂兄弟,都在一块儿研究呢,墨家不愧是擅长格物的鼻祖,水力发电机,已经有不错的进展了。”   说到这,祁秋年还笑了一下,“那墨迹最开始不是想要研究相机嘛,现在都完全想不起相机了,一门心思扑到电力上去了。”   光有了电,其实也没啥用,还要有各种电器才可以。   别的大家电,暂时不敢想,最起码,电灯泡要弄出来吧,此后也能省了夜晚烛火的费用。   他这里相关的书籍都不缺,算是照葫芦画瓢,少了后世还需要一个’发明‘的过程,极大程度地降低了难度。   这些古代人可聪明着呢。   “就是你这种电灯?”晏云澈问。   祁秋年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个比较复杂,他们能做出最基础款的电灯就很不错了,至少都比烛火要亮堂。”   有了电,有了电灯泡,后续的工作也还多着呢,电要如何走进百姓家,要如何记录用量,电费要如何收取。   都是一系列的问题。   而且如今水力发电机发电的电量,应该无法供给整个京城,这名额有限,而到时候那些权贵怕是宁愿给自家柴房安装上灯泡,也不会让普通百姓抢到整个名额。   那些权贵也不好得罪,这也确实是个问题,到时候也得想办法解决。   电力在华夏开始普及的时候,同样也是很多基层百姓用不起,或者说抢不到安装名额,有钱人家,总能抢先平民一步。   “这事情急不来。”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才刚开始研究呢,真要到走入百姓家,也不是短期时间内能实现的。”   晏云澈颔首,“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祁秋年长呼了一口气,“我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希望未来的某一日,能找到我家乡的影子。”   这算是一个宏大的愿望了。   可晏云澈却注意到了祁秋年用的是’世界‘两个字。   佛说,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祁秋年究竟又来自何方?   那个世界,又将是如何的绚烂?   祁秋年没给他细想的时间,“你跟我来,让你见证一下奇迹,让你看看我如何在千里之外,瞬间将信息传播到建渝州府的。”   晏云澈的瞳孔微缩,他向来淡然的表情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千里之外?瞬间传递?”   祁秋年嘻嘻,“是的呀,这个叫电报机,通过电磁波传递消息,”   他这么解释,晏云澈估计也听不明白。   “你过来看这个。”祁秋年把耳机给他戴上,然后敲击了仪器,“你听,声音是可以有长短与节奏的,我们将声音节奏归纳整理,有序排列,还有这本书,你看看,每个字母都有对应的节奏,最后再将字母拼在一起,那就是文字了。”   晏云澈颇为感兴趣,翻开书籍,细细阅读。   就在这个时候,电报机的信号灯亮了,“先等一下,苏寻安给我传消息了,你也一起听听,看能不能找出规律,嘿嘿。”   信号电音,滴,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次接触的,能听出节奏就不错了,更别说是能分辨。   祁秋年不好分心,只能一边听,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   今天的消息有点多,祁秋年专心记录,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晏云澈。   起初晏云澈还是只能通过手上的书籍,然后尝试着分辨耳机里的长短音,到最后几个字,晏云澈也拿着笔,抽了一张纸,像模像样地写下几个字母。   到祁秋年记录完所有的字母,转过头才看到旁边那几个孤零零的字母,钢笔写的,看起来还有些青涩。   “你记录的?”祁秋年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他对比了一下,是最后几个字母,晏云澈完全没有出错。   这是什么逆天的学习能力?   晏云澈莞尔,“并不是很复杂,我从前也学过音律,这电波,如果改变一下思路,便是音律的节奏,长长短短或停顿,再逐一对标书上的字母便是。”   左右也不过二十多个字母。   “啧啧啧。”祁秋年抱拳,“在下深表佩服,我当初上大学,哦,就是在外求学的时候,学校有个社团,就是专门研究电报机的,我在社团里学这个摩斯密码,用了将近两个月。”   当然,两个月是有些夸张,毕竟还有别的学业,这种课外兴趣,只能抽时间去学习。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像晏云澈这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这些字母?”书上都是简体字,他能看懂,但是这个字母,却是一头雾水,要如何拼写成汉字?   祁秋年又假装翻翻找找,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小学一年级的书,“上面都有,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改天再教你,我要先把苏寻安的信息拼出来,然后还要给他回信息。”   晏云澈颔首,翻开课本,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年级二班,祁秋年,字体十分青涩,如幼儿涂鸦。   这是祁秋年从前的课本?   再往后翻看,里面还有真有一些稚嫩的涂鸦,小猫小狗什么的,十分有童趣。   这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学习拼音了,翻看书籍,窥探年幼时的祁秋年,似乎来得更有吸引力。   祁秋年解析了苏寻安发来的信息,不由得蹙眉,之前那些山匪,交由伍锦暗中查办,之后就没让苏寻安沾手了。   但也只是明面上的,苏寻安不管,但实际上也在暗中调查。   那些山匪,与晏云耀的一个幕僚有过接触,基本上算是确认了,那必然是晏云耀的私兵无疑了。   苏寻安都查到了,伍锦和老皇帝就没有不知道的理由,但现在……老皇帝却没有动作。   皇子圈养私兵,那等同于谋逆。   也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是准备压下这件事情?再给晏云耀一次机会?还是要等待什么时机?或是还没收到信息?   祁秋年也叹息,扳倒晏云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棋子已经落下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再多做什么,就看老皇帝下一步要怎么走了,也要看晏云耀的棋子会落在哪里。   总归是晏云耀已经在老皇帝心里扎下了一根毒刺,老皇帝即便暂时能容忍,但这毒刺也极易暴发。   这场博弈,是越来越精彩了,呵~   祁秋年还隐隐有几分兴奋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搞死晏云耀了。   随后,祁秋年又赶紧给苏寻安回了信息。   先是回复苏寻安刚才发过来的事情,让他不要声张,也不要表现出异常,就当是不知道,然后再把他和晏云澈商量过后的安排发过去。   建渝州府,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快马加鞭,三日,最多五日,应该就能到京城。   他也不要求苏寻安送多少稻穗过来,每亩田去挑选几株颗粒最饱满的,送进京就差不多了。   有个样品,就能看到成果。   至于晏云耀送进京的粮种,听说数量不少,路途上肯定会耽误,更何况,那晏云耀还要算计栽赃他呢。   回来得没有这么快。   祁秋年就要抢占这个先机。   苏寻安再次回了信息,表示天一亮就出发,他亲自带人护送。   祁秋年也没拒绝,苏寻安过完年就出发去了建渝州府,已经半年没和妻女相见了,反正这一季马上要成熟,收获的事情,交给那些退伍将士也差不多了。   再则,不是还有陛下派过去的伍锦坐镇呢,后续大暴雨,提前做了防护,伍锦也能及时反应,苏寻安不在,那些未雨绸缪,也正好降低伍锦那一行人的警惕与猜疑。   “好了吗?”晏云澈见他放下耳机,也正好翻完了整本书。   嗯,看完了整本书上的涂鸦。   祁秋年后知后觉,有些赧然,“那时候还小,才刚上一年级,课堂上坐不住。”   就爱在课本上涂鸦画画。   晏云澈轻笑,“很不错,这些图画都很有趣,画风也十分独特。”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才忽然想起,面前这位佛子,才是真正的绘画大师。   “许久没见你画画了,最近怎么不画画了?我这里还有些颜料,你一块拿回去吧。”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最近没有太多的灵感,只是偶尔练笔,没有成作的图画,就不浪费好颜料了。”   祁秋年给他的颜料,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佛子兼皇子都没见过的。   想来,这些颜料都来自祁秋年的家乡,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对于爱作画的人来说,定然是要珍视的,更何况,这些颜料都是祁秋年送的。   “那上回答应我的人像画,什么时候给我?”祁秋年不知道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闲聊。   晏云澈再次沉默,回忆起书房里的那些草图,“暂且也没有合适的画面。”   祁秋年又喔了一声,不过也不催促,不过他自己又突然来了兴致。   “晏云澈,你,你有没有别人给你画过画像?”   “自然是有,从前我出家在寺庙,按照规矩,一年才能回京与母妃团聚,母妃就让宫廷画师给我画了画像,每年都画。”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还说我给你画一张呢。”   晏云澈眉目带笑,“侯爷也会作画?”   “不算是作画,学过一点点素描。”祁秋年干脆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从前练手,给爸妈画的,这就是素描,画得不好。”   黑白画,只有无限重叠的线条,好似铅笔画出来的。   再看画中的夫妻二人,祁父眉目严肃中带着温和与纵容,看起来不像是一名商人,反而像是位高权重的掌权人。   晏云澈的感受也不算错,跨国集团的总裁呢,可不就是掌权人。   只不过,为何是短发?   祁秋年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我们那边男子大多数留的都是短发,也方便打理,即便是女子,留短发的也不少。”   说到这,祁秋年还想起他之前的猜测,上辈子他总觉得晏云澈看他的目光很怪异,他的猜测大概是因为他半长不长只及肩的头发。   这古代,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虽然他们也会剪头发,但也仅限于修一修,不会剪短,除了和尚。   刚好,晏云澈的目光落在祁秋年的头发上,“所以你才要剪短头发?”   虽然出门的时候,祁秋年都会束发,也不大能看得出长短,但是他与祁秋年太熟了,祁秋年在自己家里,就很随便扎个丸子头,看得出来,头发不长不短的。   祁秋年摊手,“是有些不习惯长头发,而且这夏天也太热了,勉强能束发就差不多得了,还是你好,光头呢。”   【洗发水都省了,洗面奶都能洗整个头了。】   晏云澈:“……”   虽然不知道洗发水和洗面奶是什么,但从字面意思上也能理解。   他没忍住,敲了祁秋年的脑门子一下,“勿要拿出家人的头发开玩笑。”   “好吧好吧,我也不懂你这些规矩。”   晏云澈莞尔,又再垂头,看着照片上的祁母,温婉大方,眉目里张扬自信,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截然不同。   晏云澈注意到,祁秋年的眉眼更像他的父亲,脸形和鼻子嘴巴却更像他母亲。   他几乎是把二老最优秀的地方结合在了一起,才能长成如今明媚张扬的五官与气质。   祁秋年催促他,“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画一张?”   晏云澈的目光幽深,“现在?就在此处?”   “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嘛。”祁秋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你要愿意的话,我给你画一张,留作纪念,不过我许久没画过了。”   “画吧。”晏云澈说。   祁秋年满意了,迅速找来了画纸,“来来来,你就坐这儿,我坐你旁边,方便观察。”   亥时已过三刻,寻常都到了晏云澈已经入睡的时间了,而近日来的琐事太多,也难免疲惫。   祁秋年许久没画过素描了,有些手生,为了不丢脸,他只能慢慢下笔,先找一找手感。   晏云澈就在笔纸摩擦的沙沙声中,撑着脑袋,慢慢地进入浅眠。   等到祁秋年再次抬头观察自己的模特的时候,才发现晏云澈已经睡着了。   原想要将他叫醒。   可是睡着的晏云澈,太蛊了,美得不似人间物。   晏云澈的美貌,是浓烈的,带有攻击性的,闭眼之后,便恰到好处地综合了那一些微妙的攻击性。   轻垂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看起来略微有些薄情的薄唇,还有点睛之笔的眉心伤疤。   怎么会有人连眉心的伤疤都美得如此的恰到好处?   祁秋年不知道盯着晏云澈看了多久,手里的画板和笔,什么时候放下的,他也忘记了,直到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到晏云澈的眉心。   晏云澈骤然睁开双眼,瞳孔里倒映着祁秋年惊诧的眼神,还有还未来得及退去的痴迷。   “侯爷是想要做什么?”晏云澈的声音有点儿低。   偷看被发现也就罢了,可他还差点动手,祁秋年有几分尴尬。   “我,我那,那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眉心的瘢痕是怎么来的?”   晏云澈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言语。   “幼时,外祖父在外打仗,母妃在宫里设了佛堂,日日拜佛求平安,那时我才两三岁,比较顽皮,不小心磕到了佛像。”   很奇怪的是,那原本不算深的伤口,结痂之后脱落,瘢痕却无法祛除,而晏云澈也在那时拥有了读心的本领。   母妃说那是佛祖给他开的天眼,而他读心的事情,也只有他母亲知晓。   如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他依旧还记得母妃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那急切的眼神,焦虑的心情,三令五申让他万不可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再后来,母妃觉得他留在宫里不安全,于是便设计让他’初显佛性‘,出家做了新一任的佛子,远离皇宫这个会吃人的地方。   主动去做佛子,也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皇位,他母妃此举,除了保全了他,还有母妃自己,与战家。   祁秋年的关注点就能跑偏了,“厉害啊,两三岁的事情你都还记得,我七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   晏云澈:“……你的画呢?”   “哦哦哦。”祁秋年又重新拿起了画板,“已经有雏形了,还需要再添加一些细节,你要是困了,我们就改天再画。”   晏云澈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必,现在就画吧。”   祁秋年垂头,刚想继续落笔,密室里的灯光却突然黑了下去。   晏云澈先是一惊,迅速捉住了祁秋年的手腕,画板和铅笔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担心是有歹人搞小动作,他只能将祁秋年拉近自己的身边,以便随时可以保护他。   祁秋年心底有些暖,“没事,我这就是家里的电器用得太多,太阳能发电板的供电不是特别的稳定,可能只是跳闸了。”   【这算不算是关心则乱?】   密室里没有了光线祁秋年本能地转身,一道气息却拂过他的耳边,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他不确定是不是……   随后,他也感受到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似乎也顿了一下。   似乎,方才的触碰,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呼吸交缠,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祁秋年恍然间有些紧张,并且十分不合时宜的在脑子里闪过一些过肾不过审的画面。   也幸好是画面,也幸好晏云澈的读心术只能读出心里话,还没有进化到能读出画面。   两人就像是雕塑一般,不知道站了多久。   “晏,晏云澈。”祁秋年嗓子有些发紧,“你,你能不能先松手。”   晏云澈轻声道抱歉,可他下一秒又听见面前这小侯爷在胡思乱想。   【这大手,该握的不是我的手腕,握我的腰试试。】   晏云澈喉头滚动,似乎是黑夜给了他一阵迷。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一伸手,便搂住祁秋年的腰,狠狠地带向了自己的方向。   两颗心,紧密的贴在一起。   噗通~噗通~噗通~   呼吸里,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特别是祁秋年,拥有异能之后被放大的五感,在黑夜中似乎更灵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晏云澈的线条,身体的体温,呼吸的节奏。   祁秋年的心跳热烈而滚烫,某些不可言说的禁忌感在此刻冒出心头。   他能感受到晏云澈的呼吸就在他的鼻尖往上一点,他只要一抬头,似乎,就可以......   可是,这不符合他的三观,他无法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与人暧。昧,甚至是做出亲密举动。   而且,这还是在古代。   但,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跳闸的时间也恰到好处。   祁秋年荒唐的,想要放任自己一次。   而晏云澈也没有了动作,身板比雕塑还僵硬。   他也无法理解克己复礼,将佛教十戒刻进骨子里的自己,只是听了祁秋年的心声,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冲动且失礼的举动。   明明他是知晓的,祁秋年心里总是对他不正经。   刚闭上眼,他能感受到祁秋年柔软的发丝如羽毛般轻抚过他的脸颊。   有些痒,但他知道,是心痒。   他无法克制眼前人对自己的吸引力。   祁秋年也闭上眼,他一点点地抬头,呼吸开始交织,他不确定晏云澈是否会拒绝。   可这一刻,黑夜给他壮胆,心里就一句话:【去他妈的三观,老子现在就想亲他一口。】   刚想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啪嗒,电力恢复运转,白炽灯瞬间闪耀,恍得祁秋年眼前一片白光。   隐藏在黑暗里的胆量,在此刻瞬间又龟缩了回去。   他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鼻尖,还有通红的耳廓。   晏云澈似乎也被这灯光也惊到了,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暧。昧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妙的尴尬。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晏云澈紧闭双眼,又在念清心咒了。   【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晏云澈手里的佛珠拨弄得更快了,祁秋年这才注意到他脖颈都烧红了。   他之前不确定晏云澈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但此刻,他确实,晏云澈对他也是有想法的。   佛子也动了凡心,也要破戒了吗?   再次看着紧闭双眼的晏云澈,祁秋年鬼胆子又冒出来了,迅速扑了过去,混乱中,吻在了晏云澈的唇角上。   蜻蜓点水,祁秋年迅速退回,定定地观察着晏云澈的反应。   晏云澈猛地睁开双眸,瞳孔与眼睫都震颤得厉害。   祁秋年也耳根子通红,“是我轻薄了佛子,不是佛子破了戒律。”   颇有那么几分强词夺理在里面。   祁秋年:“佛祖即便是要惩罚一个人,那也会是我。”   晏云澈心虚纷杂,“佛,不会怪罪任何人,当你念佛时,佛就是你。”   自己又如何惩罚自己。   祁秋年反射弧终于回来了,开始感觉尴尬和不好意思,“那,那什么,我们要不要先从密室里出去,有点儿热。”   “走吧。”晏云澈最后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画板,还只有一个轮廓。   无法静心作画的,不止是他。   两人这状态,也不适合再回房间这么私密的地方。   可是就这么放人离开,似乎也不太能对得起密室里的感觉。   祁秋年找来一壶酒,两瓶饮料,“今晚月色正好,可否邀你一同赏月?”   赏月,本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晏云澈没说话,只借着月光,看着祁秋年,心绪有些繁杂。   “改日吧。”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回极乐苑还有些事情。”   祁秋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都说是我轻薄了佛子,佛子又怎么可以有负罪感呢?”   不过他到底是没留晏云澈,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一个念了快二十年的佛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不过嘛……   祁秋年看着脚步略微慌乱地晏云澈离去的背影,他痞里痞气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略微挑眉。   哼着不成调的歌,一个人对月独酌去了。   很多事,经不起细想,但来日方长。   他算了算时日,也没多久了。   第二日。   远在建渝州府的苏寻安,身上背着电报机,旁边两个魁梧的大汉,一人背着一匣子颗粒饱满的稻穗,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   三人策马奔腾在建渝州府到京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出发半日,停下歇脚。   有个将士叫老李,凑到苏寻安面前,“苏先生,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苏寻安点点头,“是仇公子吧,我好像看见他了。”   随后,他想了想,“我们放慢一些,等一等仇公子,恐怕他也是要进京求学,他一介书生,上路不安全,才会跟在我们后面。”   老李点点头,“还是苏先生心善。”这仇公子,他也见过,挺好学的一个书生,经常来他们田地里与他们闲聊农耕呢。   很快,仇恩就跟了上来,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像是临时起意。   苏寻安抢先他一步开口,“仇公子是要进京求学吧?远远地就看见你身影了。”   仇恩一副老实的模样,“是有这个打算,所以才想着跟着苏先生一道。”   苏寻安的表情很有欺骗性,“不过我们进京有急事,须快马加鞭,若是仇公子吃得消,那便一道走吧,若是跟不上,我让老李陪你一起,慢慢来,不着急。”   “不,不用。”仇恩赶紧道:“怎可为在下耽误先生的行程,在下马术尚可,应当是能跟得上的。”   如此,苏寻安也不再多说,马鞭一扬,便策马飞驰而去。   老李和另外一个将士也立马跟上,仇恩神色莫辨,也快速策马跟了过去。   一路上,他们除了吃饭解手,晚上轮流休息两个时辰之外,一直在赶路。   风雨兼程,终于在第四天的早晨,一行人才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苏寻安在半路上找了机会,用电报机给祁秋年报了信。   祁秋年也大致估计到了他们到京城的时间,早早的就派了大源在城门口等着。   “苏先生。”大源朝他们挥手,“快快上马车歇息一下,马儿交给小厮便是。”   苏寻安也没有推拒客套,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虽然经过这半年的劳作,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始终跟不上这些退伍将士们的体力。   连续四天的奔波,确实是有些疲惫了,不过他还是分了一些心思。   “大源管家,这是我在建渝州府结识的朋友,是个读书人,可否一道安置了?”   大源拍着胸脯,“当然没问题,苏先生的朋友,那就是咱们侯府的贵客嘛,走走走,一道回去,侯爷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饭食和热水,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再好好睡一觉,辛苦几位了。”   仇恩却连连推拒,“不,不了,谢过苏先生的好意,在下还有友人在京城,先前通过信件,说了要去投奔他的,今日便不去叨扰侯府了,改日再与苏先生相约。”   苏寻安也没勉强。“如此也好,今日我需先回侯府复命,若仇公子想要寻我,可去侯爷为我安置的宅院寻我。”   他将祁秋年进京之后买的那座宅子的地址告知了仇恩。   同样的,苏寻安也清楚,那座宅子,其实就是仇恩的祖宅。   仇恩震惊了一下,可他掩饰得很好。   他拱手道,“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苏先生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在下也先行一步。”   苏寻安颔首,可他并没有错过仇恩那一瞬间的惊慌,若无其事地坐上马车回了侯府,没去管仇恩若有所思的眼神。   祁秋年也已经在侯府大门口等着了,见苏寻安下马车,连忙迎了上去。   “这些时日辛苦寻安了,黑了,也瘦了,不过身板瞧着倒是结实了不少。”   苏寻安心里有些感动,尽管侯爷拿他当朋友,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苏寻安早已把自己划分为祁秋年的下属幕僚等角色。   侯爷能如此礼贤下士,对他这毁了容貌,无法再科举的读书人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贤主了。   进了侯府,祁秋年没急着去看稻穗儿,让他们先洗漱,吃了个早饭。   等那两个将士下去歇息了,苏寻安才将装满稻穗的木匣子,递交到了祁秋年的面前,   “侯爷,幸不辱命,此次培育,应当能增产一倍有余。”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他亲自带领那些将士下田,挨个授粉培育,日复一日地,亲眼看着稻花结成稻穗,慢慢成熟,他也不敢相信。   毕竟,他们的田地周边还有其他的农田,对比之下,相差实在是太明显了。   已经有不少当地的村民来打听他们的种子了。   想到这,他再次抱拳躬身,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此番,侯爷又是造福天下百姓了。”   祁秋年带着笑,“你我二人,虽有半年多未见,可也隔三差五地便在通信,寻安怎的又与为兄生分了?”   苏寻安也带着笑,方才,他刚进侯府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侯府与从前那种散漫的状态不同。   丫鬟小厮们分了阶级,也都规规矩矩的,不似从前那般的松散,有了一个侯府应当有的态度。   他也难免拘谨了三分。   祁秋年玩笑道:“莫要与为兄如此生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从来不是主仆,是信得过的朋友。”   他说得真诚,苏寻安也难免感动。   可当他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祁秋年却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歇息,晚一些,我会派人去接你的妻女过来团聚,放心,弟妹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小侄女儿也长得白白胖胖的,胭脂铺的生意打理得也挺好,除了大源的妹子,府上也添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源也时常给他们送些物资过去,剩下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说。”   苏寻安的脸上带着温情,他自是知晓,一个弱女子能在京城里开一家小店铺,还能把生意做得不错,必然是少不了祁秋年的帮衬与撑腰。   能有这样的挚友与贤主,也是他的福气了。   他原想现在就去见妻女,可又被祁秋年拦住了。   “寻安呐,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赶了几天的路,脸上尽是疲惫,此刻若是让弟妹瞧见了,免不得又要担心你,还是先睡上两个时辰,养好精神面貌,再与弟妹相见,如此也能让弟妹安心。”   苏寻安赶紧拱手,他也玩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愚弟观祁兄红光满面,是否好事将近了?”   祁秋年赧然,“好了,莫要再废话了,赶紧去歇歇,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看来便是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改日可否引荐一二?”   祁秋年踹他,“睡你的觉去吧。”   苏寻安畅快笑出声,不过也没再追问,开玩笑也要点到为止,回头去房间歇下了。   祁秋年这边可不敢歇,他赶紧叫来了大源。   让他再跑一趟去农庄,“去剪几株稻穗回来,务必要快,挑颗粒饱满的。”   “是,侯爷,小的马上去办”   “快去快回。”   他要将建渝州府培育好的水稻送到陛下面前去,毕竟只有几十株,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效果,需要一个参照物。   幸好他桩子上也是种了水稻的,就是本土最普通的那种。   挑最饱满的本土水稻,与培育的杂交水稻去比较,呵呵,他就不信老皇帝不震惊。   中午,苏寻安还睡得很沉,祁秋年没去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这几天日夜兼程地赶路,确实是为难苏寻安这个书生了。   他自己吃了顿饭,大源也正好把稻穗带回来了。   两种稻穗摆在一起,一目了然。   大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真是水稻?不是什么别的物种吗?”   他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从前也下地干活儿,南安县靠南方,也吃稻米,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稻穗儿,而且稻壳里面全是实心的。   祁秋年弹了他的脑门儿,“去,去请,请小殿下和佛子,本侯与他们一同进宫,进献高产量的水稻,顺道,你再派人去把寻安的妻女接过来。”   “是。”   很快,晏承安和晏云澈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侯府。   从那日之后,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今日突然相见,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如隔三秋的感觉。   他压下心底的悸动,带他们看了稻穗。   “这样太夸张了。”晏承安惊呼,“对比也太明显了。”   晏云澈也将两种稻穗拿在手中对比,“到此地步,还能继续培育?”   “当然了,现在的产量估摸着五六百斤,能达到江南鱼米之乡的基础产量了,但是还不够,最起码到八百一千斤才算达到我的标准。”   “走罢,现在就进宫,不可耽误了。”   勤政殿里。   老皇帝拿着稻穗,一会儿又是笑,一会儿又是叹气。   这态度,把祁秋年都给整懵了,不过老皇帝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秋年又立了大功啊。”老皇帝终于放下了稻穗。   从称呼的转变上来看,老皇帝那是相当满意了。   祁秋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陛下谬赞了,这粮种才培育一季,明年应该还能增产七分,臣有意,明年多选几个地方进行培育,也好根据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土质做出一定的调整。”   老皇帝连连点头,“这事情,你去与大司农商量便是,朕会传令,让他们全力配合。”   这稻米,到底是和土豆红薯这样的粮食不同的,老皇帝自然就更看重了。   大司农年初去了肃北州府,协助太守赵育推广土豆红薯玉米,第一季收获的时候,跟着粮种一起回来了。   这第二季的推广,自然有大司农麾下的其他农官去辅助地方官员。   关于第二季推广的事情,祁秋年也没多插手,被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脉的官员抢了几个地方的推广权。   这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指名道姓地说不让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参与推广吧,那针对性也太明显了。 第77章 手表   更何况,还有别的皇子,都分了一杯羹,老皇帝是个端水大师,平均下来,也没有哪个皇子能更胜一筹了。   幸好,之前通过诗集和那些进京赶考过的举人,他祁秋年的大名,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大晋,包括他的来历,以及高产量的粮种。   如今,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再去推广,无疑是帮他作嫁衣而已。   用他人的钱权办自己的事儿,他乐见其成。   “臣一定竭尽所能。”祁秋年恭敬中带了一点皮,“争取早日让整个大晋的百姓都能吃白米饭吃到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皇帝龙颜大悦,“你啊你啊,朕的寿辰快到了,这稻米,定然是朕收到的最好的寿辰礼物了。”   老皇帝这话说得有意思,祁秋年心下微动。   老皇帝又拍了拍祁秋年的肩膀,“莫要让朕失望。”   祁秋年心里惊了一下,“自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是臣的宏愿。”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也尽是对晚辈的慈爱。   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是知晓了祁秋年这个小侯爷深得圣心,是个辅政良臣啊。   要说这天底下,谁更了解老皇帝,必然不是后宫那些女子,是华公公这个从少年时期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太监。   晏承安可不服气了,“父皇,儿臣也给您准备礼物了呢,到时候肯定能惊艳全场。”   “好好好,我儿孝顺。”老皇帝今天的心情不错,“到时候再让朕开开眼界。”   晏承安用力点头,“儿臣也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一直送手抄佛经的晏云澈默默不说话,祁秋年不露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同时,他也在想,如果是他过生日,晏云澈又会送什么?该不会也是手抄佛经?   啧,可以琢磨一下,他生日在秋天,去年正忙着,和晏云澈也没有熟悉到可以一起庆生的地步,他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去年的生日干脆就没过。   祁秋年眼珠子转得机灵,他得要找个机会,嗯……不经意地将自己的生日告诉晏云澈。   还挺期待的呢。   今日,他们已经把水稻进献上去了,还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划,给老皇帝定了心,老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四天前才有的这个计划。   就是不知道晏云耀什么时候能到了,但祁秋年估计,必然会赶在老皇帝寿辰之前进京,   也要将那高产量的粮种送给老皇帝贺寿嘛。   告别了老皇帝,祁秋年又陪着晏云澈和晏承安,去探望了潇妃娘娘。   潇妃娘娘这段时间的气色都很不错,祁秋年还是偷偷给她输送了一把异能。   “每次见到小侯爷,本宫都感觉心情格外舒畅。”潇妃娘娘玩笑道:“想来是小侯爷带福,没事便多与承安进宫喝杯茶。”   她这感受也没毛病,不过祁秋年可不会这么说。   他似是玩笑道:“明明每次臣都是与殿下或佛子一起来的,潇妃娘娘心情舒畅,定然是见到了殿下与佛子的原因。”   “你这张嘴啊,真会哄长辈开心。”潇妃娘娘越看越满意,都巴不得这祁秋年是她儿子了。   想到这,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大儿子身上。   晏云澈的目光却有些躲避,潇妃娘娘神色复杂,她虽没有读心术,却能看懂自己的儿子。   不论是什么结局,她这个做母妃的,都会有些遗憾。   罢了,在深宫这二十多年,她早就将许多的事情都看轻了。   没有什么比得上家人的平安更重要。   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反正不还有承安嘛,她年纪大了,缩在宫里看看话本子,听听戏,偶尔兴趣来了舞舞剑就差不多了。   要让祁秋年知道她的想法,祁秋年必然还会夸她一句:您爱好还挺多。   晏承安也蹭了过去,“母妃,儿臣也会哄您开心啊。”   “你还差得远。”潇妃娘娘点了点晏承安的小鼻头,“好生跟你祁哥多学学。”   一语双关。   晏承安聪明,自然听得出来,“儿臣除了上父皇安排的教习的课,其余时间都在祁哥的侯府呢,您不知道,侯府特别有趣,祁哥的知识也特别有趣,承安最喜欢去侯府了。”   那小嘴儿叭叭的,就差把祁秋年后院种的蔬果都与潇妃娘娘细说一二了。   “知道了知道了。”潇妃娘娘略显嫌弃,她这个小儿子,怎么感觉像是个碎嘴子?怕不是把她大儿子这辈子没说的话,一块儿说了?   晏云澈:“……”   告别了潇妃娘娘,出宫的路上,祁秋年才注意到宫里都开始张灯结彩了。   “陛下今年是六十大寿?”祁秋年好奇,“感觉很隆重。”   晏云澈:“确实是。”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潇妃娘娘居然比陛下小了将近二十岁,老牛吃嫩草,tui~】   晏云澈:“……”看出来了,祁秋年对这件事情,真的是有很深的执念。   他都有些好奇,祁秋年曾经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婚姻观念?   没有老夫少妻的搭配?还是如何?那男子与男子呢?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问出口,经历过那晚,他们都心知肚明,很多事情都变了。   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两个人很默契,一如初始那般的默契,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回到侯府,在门口,三人回府。   苏寻安已经起床了,正在与他的女儿逗乐,肖玲儿温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侯爷。”肖玲儿屈膝给祁秋年行礼。   祁秋年赶紧上前,想扶她,却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弟妹不用多礼,我与寻安是挚友,弟妹用不着这么客气。”   苏寻安抱着小闺女起身,“夫人确实不用太客气,你若是太客气,祁兄反而会不自在。”   肖玲儿含笑点了点头,“那你们聊吧,我去厨房看看,给夫君做一些糕点。”   如果她说给他们做一些糕点,祁秋年肯定让她不用忙活,但是人家要给夫君做糕点,他自然没有拦的道理。   而肖玲儿这举动,也是主动给他们腾出时间和空间聊事情。   可见,肖玲儿也是一个高情商的女子。   祁秋年又吩咐了两个丫鬟去帮忙。   “寻安得妻如此,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苏寻安也笑,“确实如此,从北方过来,一路艰难,我们还带着熙儿,若是没有我娘子……”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那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祁秋年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顿了顿,他又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回房给你拿个东西。”   苏寻安一头雾水,祁秋年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盒东西,外表贴的纸标签,像是被水泡过,已经褶皱模糊了。   依稀能分辨出两个字:祛疤。   苏寻安有些激动,抱着闺女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个是给你的,这祛疤膏坚持使用,虽然不能完全将瘢痕去掉,但是可以淡化,到时候,你再把自己晒黑一点,伤疤就应该看不出来了,或者让弟妹用脂粉稍微给你遮盖一下。等到还了你举人功名,你就能继续读书科考了。”   苏寻安眼眶子泛酸,从他自毁容貌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继续科考的可能性。   从前就想着,若是能还他公平,恢复他的成绩,那他就是举人,穷秀才,富举人,即便是不当官,他也能给妻女提供更好的生活,庇护妻女。   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在家乡过小日子也好,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能开个私塾,教书育人。   后来认识了祁秋年,他便又想着,做祁秋年的幕僚,为侯爷办事,虽然没有功名,但侯爷要做的事情,却和他从前意气风发时想的几乎相同,都是要给百姓带去好日子,他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妻女也能在侯爷的庇护下,过上好日子。   但是现在,侯爷又给了他第三个选项,他还能继续科考。   “我知寻安是有大智慧的人。”祁秋年在他身边坐下,接过小侄女儿抱进怀里,软乎乎的小丫头,“不该屈居在这里。”   苏寻安红着眼眶,“寻安并不觉得培育粮种是屈才,粮食比任何功名利禄都重要。”   他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祁秋年心里也明白,不过他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两句。   “寻安,你这就狭隘了是吧,你想想看,你做了官,是不是就能有更多可用之人,助你完成更多的大事。”   苏寻安轻笑,“侯爷的话,我明白,寻安不会钻牛角尖的。”   如果他能继续科举,以后能做官,他自然也会是祁秋年这一脉的人,若是他再成功一些,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祁秋年的人脉。   小侯爷,到底是缺了一点底蕴,又没有家族做支撑。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他欠祁秋年的,太多了,数不清。   祁秋年怀里的苏熙儿嘻嘻笑,伸着胳膊:“爹爹,爹爹。”   苏寻安脸上再次染上温情,“爹爹在这里。”   祁秋年又只能将小侄女儿还回去,还没抱热乎呢。   苏寻安抱着闺女,眉目温柔。   他离京的时候,女儿还不会说话,现在都能喊爹爹了,有些遗憾,错过了熙儿的成长。   而女儿没有忘记他,也多亏了祁秋年给他们一家三口拍的照片,想必他娘子日日都拿着照片,指着照片中的他,告诉女儿,那是她爹爹,所以他这次回来,女儿才没有与他生分了。   想到这样的画面,苏寻安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这样的男人,太过于儿女情长了吧,可他爱重他的妻女,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想必,祁秋年是可以理解他的。   祁秋年看在眼里,“今年如果顺利,应该就能替你洗刷冤屈了,最迟也就是明年,之后你便可以留在京城,找个好老师,等三年一度的科举吧。”   苏寻安有些犹豫,能和妻女团聚,他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建渝州府的水稻培育,他还有些放不下,如今才培育了第一季,还达不到小侯爷的目标呢。   从私心上讲,他也是想要让水稻更高产的。   “京城气候条件也尚可,同样可以继续培育,我已经同陛下说了,明年要多选几个地方进行培育,陛下也赞同,还让大司农全力配合,你有经验,可以先在大司农那处谋个小吏的官职,偶尔去指导一下便是了。”   至于去建渝州府培育水稻,祁秋年原本就是打了个幌子,暗地里是为了修补水利,如今事情办成了,也就不拘泥于在哪里培育水稻了。   所以,他的打算是直接让老皇帝的人去接管建渝州府,总归培育粮种是大事情,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能办成。   反正伍锦那一行人,也跟种了一季,也是有经验的,再则,他觉得,老皇帝定然会把伍锦留在建渝州府,还要盯着那些’山匪‘呢。   苏寻安长吁一口气,“寻安能遇到祁兄,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我这里还有一些种植经验手册,到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祁秋年也笑,逐渐找回了一些上辈子两个人把酒言欢的畅快感。   “好了,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搞煽情那一套了,说说建议州府的事情吧。”   祁秋年问的,当然不是关于水稻培育,他问的是仇恩。   从前在电报机里,都是尽量语言尽量简短,还有很多细节,祁秋年也不知全貌。   苏寻安点点头,“仇恩跟我一同进京了,我也将自己的住处告知了他,想必他过些时日,定然会找上门来。”   他慢慢说着,祁秋年也时不时地分析两句。   再晚一些,肖玲儿送来了糕点,祁秋年又设宴,给苏寻安接风洗尘,不过晚上他也没留夫妻俩在侯府过夜。   都是成年人了,虽然他还是个单身狗,但是也明白的,夫妻二人这么久没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送走了苏寻安,祁秋年叹息,嘟囔了两句。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人一起滚床单。”   这话被大源听见了,一个没忍住,“侯爷真不考虑去买两个清官人?”   祁秋年敲他脑门儿,“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主子要为以后的爱人守身如玉呢。”   而且,大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买俩小受受回来,他们仨在屋子里干瞪眼吗?   大源:“……”不理解,但尊重。   “话说,你有心上人了没?”祁秋年问,“本侯也好给你指婚嘛。”   这回大源儿没有拒绝,反而是羞赧地挠了挠头,“现在还没个准信儿,到时候确认了再同侯爷说。”   祁秋年啧了一声,连大源都要恋爱了,他还是条单身狗。   “行了,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万不可勉强人家姑娘。”   大源连连点头。   祁秋年也叮嘱,“你年纪还小,也要擦亮眼睛,别看着人家漂亮就上钩,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心里也有数,从不求找个漂亮女子,小的只想找一个知冷知热,能过日子的女子。”   祁秋年也不多说了,其实大源的思想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回了房,开了空调,团吧团吧,裹着羽绒空调被,可怜巴巴地睡了。   就在次日,三皇子晏云耀在进京途中遇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听说晏云耀为了保护粮种,是受了重伤,只是可惜,粮种还是被劫走了一部分。   祁秋年半点儿不慌,原来他们先前搞那么低级的针对陷害,是为了打这个主意?   还是太低劣了,他真是高看了晏云耀了,那些幕僚也没一个能打的。   不过在京城百姓眼里,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明眼人都知道祁秋年之前是被诬陷针对了,他们私底下也分析过幕后主使,也有自己的猜测。   所以现在祁秋年气不过,想要反杀晏云耀,而新品种的粮食,触及了祁秋年的利益,这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百姓的揣测,他都不怕,就是想看看晏云耀栽赃他,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是的,证据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皇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空口说白话地污蔑一个侯爷。   只要没证据,没人敢说是他派人刺杀了三皇子,他才刚进献了水稻,老皇帝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动他。   而晏云耀敢设这个局,必然能拿出所谓的证据,还得是强有力的那种。   祁秋年越来越好奇了,这晏云耀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很快,收到消息的晏云澈也赶紧到了侯府,想商量一下对策。   晏云耀这次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那受的伤必然不会是假的,毕竟宫里有那么多御医呢。   老皇帝在晏云耀回来之后,无论是出于关心,或是其他原因,都会配派御医去给他检查伤势情况。   到底还是个皇子呢。   “还真对自己下得去死手。”祁秋年都不免佩服他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从前晏云耀可能考虑到祁秋年只是一个商人,不值当较真儿,真要夺了皇位,随便找个由头,撸掉他的爵位,那他就成了个普通人,根本不足为惧。   想来也是,祁秋年进京将近一年的时间,晏云耀没在祁秋年这里捞到一丁点儿的好处,反而是自己的岳母没了,岳母娘家垮台了,妻子没了,妻弟也没了。   只是这些,可能对晏云耀的冲击力也没那么大,但晏云耀这一年的名声,比起从前,那可差太多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也不看看,原本就是他自己作恶太多,我不过是让大家不要被他蒙蔽罢了。”   晏云澈看着狡黠的祁秋年,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你可有什么能代表你身份的物件丢失了?”   晏云耀要拿出证据,定然是和祁秋年有关的。   祁秋年也想了想,“如果只是代表我身份的东西,我除了一块个人的私章,与这爵位的官印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刻有我的身份信息。”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过,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我手里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好比现在整个京城,若是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祁秋年,是不是小侯爷又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所以,晏云耀也极有可能在这里下功夫,拿出一个似是而非,而市面上又无人见过的东西。   这样都不消晏云耀主动说,人家都会往他这个标新立异的侯爷身上去猜测。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如此看来,确实有些麻烦。”   祁秋年摇摇头,“不算太麻烦,见招拆招便是。”   晏云澈略微颔首,等到晏云耀回京了,不是受伤了嘛,那他也去跑一趟便是,佛子去探望皇子,总归不会出错,总能听到一些有效信息。   如今这些都只能算是他们的猜测,并不确定晏云耀会不会搞这么一招。   一切,都还要等晏云耀回来了再说。   又过了三天,正午时分,京城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晏云耀总算是风尘仆仆地进京了。   他没有坐在马车上,反而是骑着马,左边的胳膊被吊在脖子上,脸色看着也有些苍白虚弱。任谁看了都知晓他受了重伤。   他似乎在妄图给百姓造就他身残志坚的一种态度。   果不其然,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这些百姓还真是有些健忘,前期时日,三皇子妃才因为抢夺他人秘方,杀人灭口,在三皇子府畏罪自尽了,可此刻却没有人再提起。   大多都在表扬晏云耀舍命保护从不远千里带回来新品种的粮食。   民以食为天,这几个字,百姓比权贵的理解更深刻。   只不过百姓们也好奇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粮食?   晏云耀骑着马,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马车,前面几辆马车,应当是一同去巡视的大人们,后面又有两辆大概是装行李的马车,到最后面才是一些普通的板车。   板车上面有箩筐,箩筐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但是全部都被麻布给盖住了。   看不见那粮种到底长什么模样?   晏云耀刚进京,还没到皇子府,那粮种就被老皇帝派下来的人接管了   晏云耀也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回了皇子府,很快宫里便出来了一大堆的御医,径直前往三皇子府。   很快,新的消息又传了出来,三皇子胳膊上的刀伤很严重,差点儿就伤到了根骨。   据说,那些随行的侍卫伤得更严重。   要是京城有个热搜,今天必然是三皇子身负重伤。   祁秋年没出门,外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暗一去打听回来的。   “侯爷,我们要提前做准备吗?”   祁秋年想了想,“你带着暗七和暗九去农庄,要秘密前往,观察农庄是不是有异常,特别是那些犄角旮旯,能藏东西的地方。”   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确认丢失了一部分,这应该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俗话说,捉贼捉赃,晏云耀即便是要诬陷他,除了拿出物证这一条路,还得要找到粮种。   他在京城两处宅子,一个是侯府,一个是刚进京买的,也就是苏寻安他们住的那个地方。   晏云耀不可能把’赃物‘运到京城,再悄无声息地藏到他宅子里去,唯一可能的就是农庄了。   暗一:“明白,小的现在就去做。”   祁秋年长吁一口气,心里把晏云耀骂了个千百遍,连老皇帝都没放过。   明明老皇帝都知道晏云耀养私兵了,为什么不直接砍了这逆子。   晏云澈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听见祁秋年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不由得有些好笑。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祁秋年和晏云耀到底有什么仇怨。   “别不开心了。”晏云澈走过去,像撸小狗似的,在祁秋年炸毛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祁秋年顺头蹭了蹭:“不是不开心,就是烦,你去三皇子府了没?”   “刚回来。”晏云澈在他身边坐下,“你这里可有其他的怀表?”   祁秋年不明所以,之前潇妃娘娘的寿辰,他是送了一块怀表。   “怎么?证据跟怀表有关?”   晏云澈点点头,“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弄来了一块表,与怀表很相似。”   他简单形容了一下。   “那不就是手表吗?”祁秋年有些惊讶。   这世界已经有人能做出手表了?   手表的原理不难,难的是那些精细的零件,若是做出一个钟表,他还不至于差异,但是手表的话,真的让人有点儿惊讶了。   而且,那手表是送给了晏云澈的母妃,潇妃娘娘时常都拿在手里把玩,没有可能被人盗走,还被仿造。   再则,他确信晏云澈形容的是手表,而不是怀表,两样东西看起来差不多,但一个是挂身上的,一个是戴手腕上的。   即便是仿造出来表,也不一定能想到戴手腕上去。   “你认得那物件?”晏云澈也皱了眉头。   祁秋年点点头,回房去找了一块手表出来,“你看看,是不是跟这个很像?”   晏云澈颔首,从他读取到的信息中,那块表,确实和面前的很像,银质的表带,还有白色的表盘,“你还有别的?可否有丢失?”   他不知道的是,后市大部分手表都长得挺像呢。   手表嘛,祁秋年这里有很多,但是他都是藏在空间里的,平时放了一块在外面,自己用来看时间,都没戴手腕上,就是现在他拿出来这一块。   这一块没有被人盗走,总不能有人能从他空间里把手表偷走吧?   祁秋年的眉目也有些凝重。   晏云澈又问:“是否是南安县的物资被盗取了?”   “那不可能。”祁秋年很自信,那些放在南安县旧宅的集装箱都是个幌子,里面根本没有任何贵重物品,手表更是没有。   他有空间,就不可能把东西放在外面。   他之所以还把集装箱修在南安县的旧宅,就是为了迷惑其他人,毕竟张莫的镖局隔三岔五地就要给他送物资进京。   那他偶尔再拿出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外人看来,也是能理解的,有的事情,不用那么清楚,大家会脑补就够了。   那晏云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手表?   祁秋年也疑惑了。   晏云澈:“那你可曾给他人送过手表?”   “没有。”祁秋年刚说完,“等等,好像是有,不过不是送出去的,是卖出去的。”   这事情对他来说太久远了,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当初他被渔民们救上岸,就要继续开始自己的生活,他不缺金银,但是基本上都是首饰店里的那种首饰。   直接当钱花,有些不划算,而且南安县是小地方,买个东西给金子,人家都找不开。   他只能拿了些首饰去当铺换成银子和铜板。   他还记得那是个胖乎乎的老板,挺好说话的,给的价格也公道,临走时,他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了,被那胖老板看见了。   提出想要看一眼。   那时候祁秋年刚到大晋,还不怎么能分辨时辰与时间,就随便戴了一块不知道在哪儿搜集到的手表,杂牌,顶多几百块钱的那种。   方才人家胖老板才给了一个公道的价格,并且为人也不错,祁秋年初来乍到,自然是想与人为善的,都知道他是从海外来的,能拿出一点大晋没有的东西,也正常。   于是,祁秋年就取了手表,给那胖老板看,结果那胖老板也是个识货的,非要出钱买下那块手表。   祁秋年有更多更好的手表,所以当初并没有把那块手表放在心上,胖老板出价合适,他就卖了。   这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了,当然,这辈子也是发生过的。   毕竟他重生的时间是被那南安县的县令抓进大牢的时候。   对他来说,时间太久远了,差点儿没想得起来。   他把这事情掐头去尾地跟晏云澈说了一下。   “那估计,这手表应当就是当初你卖出去的那一块了。”晏云澈得出结论。   祁秋年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块手表如今已经落在了晏云耀的手里,晏云耀必然也做过扫尾工作,即便是他现在把胖老板找过来,也未必能成为他的证人。   而且那胖老板是开当铺的,人家也是要赚钱的,那块手表也不知道经了多少次手了,很难追查清楚。   “啧,这事情不好办,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祁秋年的目光中流露出狡黠。   可是,他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晏云澈只是去探望了一下晏云耀,为什么就能打探出这么多消息?   难不成,晏云澈手里真有什么秘密机构?   当天夜里,宫里就来了圣旨,让祁秋年明早去上朝。   这是要当面对质了?   祁秋年不慌,完全不慌,第二天一早,穿上内务府给他新做的男爵朝服,高调去上朝。   出门的时候,晏云澈也正好走出极乐苑的大门,“可否要我陪你一起去?”   祁秋年摆了摆手,“这事情,晏云耀是冲着我来的,你还是别出面比较好,如果有什么万一,你也能想想办法,替我走动走动,给我求个情什么的。”   晏云澈无奈,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乐观的吗?   “万事小心。”   祁秋年明白。   早朝上,百官山呼万岁,祁秋年混迹其中,爵位上升了,站的位置也靠前了不少。   晏云耀也来了,负伤上朝啊,啧啧啧,做戏给谁看呢。   老皇帝喊了平身,又道:“三皇子有伤在身,赐座。”   嘶~!老皇帝这态度,让他有点儿摸不准了,几个意思?   可是老皇帝先没有说关于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和被刺杀的事情,议了其他的政事。   祁秋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其他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老皇帝又道:“今年年初,渊贤男爵祁秋年,派人去了建渝州府,培育出了高产量的水稻。”   华公公也适时将祁秋年送进宫的水稻拿了出来,就摆在朝堂的中央,让人一目了然。   稻穗儿已经晾干了,但颗颗饱满的稻壳却是清晰可见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老皇帝说起建渝州府的时候,三皇子有一瞬间的表情不自然。   而且,晏云耀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高产量的稻谷?   老皇帝接着说,“这水稻,在建渝州府,能达到四石到五石的产量了。”   晏云耀惊讶了一瞬,但很好地掩藏住了。   其中有个大臣站出来,“这四五石左右的产量,与江南水乡的产量也差不多,算不得高产,比起三殿下寻来可亩产万斤的粮种,还是有区别的。”   五六百斤和一万斤,那可谓是天壤之别了。   老皇帝点点头,“但是稻米才是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美食,且再经过一两次的培育,产量再翻一倍,也是可行的,还能根据当地的地址和气候作调整,优化培育。”   祁秋年站出来,“确实是如此,米,面,才是餐桌上最常见的主食,哪怕是臣之前进献的土豆红薯玉米,都是比不上大米的。”   不少大臣还是站出来支持了祁秋年的说法。   祁秋年注意了一下,都是跟三皇子那一脉没什么关系的,其中左相傅正卿这一脉的比较多。   傅正卿也在这个时候,给了祁秋年一个眼神。   祁秋年心中定了定。   紧接着,又有大臣站出来。   “即便是如此,三殿下带回来的粮种也不可忽视,若是遇到饥荒,旱灾等天灾,多一种粮食,百姓也能多一条生路,特别是三殿下带来的粮种十分的耐旱,比起土豆红薯,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祁秋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人说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但是他很好奇,这本土的高产量粮种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又有大臣横眉冷对地哼了一声,“可偏偏就有人想破坏三殿下的苦心,妄图损毁粮种,也不知这人是安的是什么蛇蝎心肠。”   这含沙射影的,祁秋年差点儿翻了个白眼儿。   他也站了出来,“这位大人说得有理,若是真能多一种高产量的粮种,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情了,如果有人要从中作梗的话,定要将歹徒抓起来,严加惩戒。”   他也说得大义凛然。   有人就不服了,“这三殿下的粮种没了,受益的不就是你这个侯爷吗?”   这人说得就直接了,就差没指着祁秋年说是他做的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位大臣,你这话从何说起?小心本侯告你污蔑朝廷命官。”   那大臣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祁秋年,“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可别忘了,你这爵位,正是因为你进献了土豆红薯玉米才得来的。”   祁秋年摊手,“即便是如此,又能怎么样?我有什么理由阻止新的粮种推广呢?你都说了我这爵位是因为进献了土豆红薯玉米,如今都快在全国推广了,陛下还能因为多了一种本土粮种就把我爵位给撸掉吗?”   “强词夺理!!!”   这朝堂,大臣吵架的效果,不比大街上骂街的难听,祁秋年算是见识到了。   从始至终,晏云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不关他的事儿一样。   再一看这些反驳他大臣,还奇了怪了,没几个是晏云耀那一脉的?   难不成晏云耀这个传销头子又发展下线了?把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人都收编了?   祁秋年:“诸位大臣,本侯别的也不多说了,除了最开始的土豆红薯玉米,本侯还上交了无数的蔬菜瓜果的种子,这天热了,大家没少吃皮薄厚肉的西瓜吧?本侯送到你们府上的大葡萄,味道又如何呢?”   不少大臣禁了声。   祁秋年继续道:“前些日子,臣又给陛下进献了一种蔬菜,叫大白菜,是冬天都可以保存的蔬菜,亩产也能达到几千斤,诸位大臣冬天不吃蔬菜了?还是都有钱给家里安装暖棚了?”   又噤声一部分。   祁秋年嗤笑,“不瞒你们说,本侯这里,还能继续拿出高产量的食物,只不过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进行培育,让种子更适应大晋的土质与气候环境,所以,多一种粮食,对我有什么影响?我有什么理由去破坏三殿下的粮种?”   他转过头,看着晏云耀,“三殿下以为如何呢?”   晏云耀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的血色,“本殿下自然也是不愿意怀疑侯爷的,只不过,那日被劫杀,与我一同去巡查的大人们都看见了,有个杀手身上落下了一件东西,这东西,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侯爷能拿得出手的了。”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吧。 第78章 辩驳   华公公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祁秋年曾经卖出去的那块不值钱的手表。   老皇帝:“爱卿,你可认得此物?”   祁秋年装作惊讶的模样,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手表,然后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认得,这是我在南安县的一家当铺卖出去的表。”   “哦?”老皇帝有些诧异,“爱卿为何要卖表?”   祁秋年也承认得坦荡,“海外的钱币与大晋不同,无法使用,当初臣被救上岸,也需要重新开始生活,只能变卖一些东西,作为生活使用,以及做生意的基础资金。”   说到这,他还表示了一下诧异,“这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老皇帝不怒自威,“这问题,想必三皇子也想问爱卿了。”   晏云耀适时站出来,“本殿下之前遭到劫杀,打斗中,这物件是从一名杀手的衣裳里落出来的,起初,本殿下还不认得这是什么,但是经王大人提醒,才想起侯爷似乎给潇妃娘娘送了一块怀表,与这极为相似,而这普天之下,能拿得出如此奇物的,也只有祁小侯爷了。”   祁秋年装作委屈的模样,“三殿下,总不能因为我,去年卖了个表,就被认定成为凶手了吧?那表是卖给了当铺,当铺老板又卖给了谁,之后是否又转手过其他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他暗戳戳地玩了个梗,把去年卖了个表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晏云耀突然恍惚感觉自己被祁秋年骂了。   晏云耀眉头微微皱起,“那南安县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恐怕也不方便找那老板来作证吧?且那也算是小侯爷的家乡了,证词未必经得起考究。”   这是要说即便是把那胖老板带过来,都有可能是祁秋年早就买通了那胖老板。   祁秋年就呵呵了,“三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凭什么就认为这表是我的呢?不能是那杀手买走了表?”   “如此贵重的东西,普通杀手又如何买得起?”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三殿下说笑了,你都说这是贵重物品了,本侯爷为什么要将贵重物品交给一个杀手?即便是我要雇佣杀手,也没有理由用这块表作酬劳吧?你们都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拿得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买凶,还会将把柄留给他人?”   他这话就差直接开嘲讽了,嘲讽晏云耀这个没脑子的,居然想出这么傻逼的招数。   亏他先前还紧张了一下下呢。   他昨晚还想着,今天可能跟晏云耀有一场硬仗要打,甚至都把当初卖给当铺开的票据都从空间里找出来了,多一份证据,对他来说就更有利一些嘛。   要说实在话,晏云耀的幕僚能整出这么一招,其实还是很高明的,手表这物证确实是太有力了,如果换个别的说辞,他还真不好解释。   但耐不住晏云耀自己太蠢了。   祁秋年继续忽悠,“三殿下,虽然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块表,但本侯既然敢承认这块表是出自我手,也就不怕追查。”   说到这,祁秋年还庆幸了一下,幸好有晏云澈,是晏云澈提前打探到了消息,他才能应对得如此轻松。   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说不定还会被晏云耀打一个措手不及呢,要是第一时间没能反应,那里面可作的文章就多了。   他拱手朝着老皇帝,“臣愿意继续追查下去,这表,现世的除了我自己用的那块,还有送给潇妃娘娘的怀表之外,就只有这今日这一块,无论当初那老板卖给了谁,都应该会有风声传出去的。”   这表如此特殊,要是被什么人买去了,定然是不缺钱的,按照古代人的尿性,必然会约上三五好友,暗戳戳地炫耀一波。   真要查下去,该紧张的就是晏云耀了。   汗流浃背了吧,傻逼。   晏云耀拂袖,“侯爷莫要强词夺理,这手表,天底下只有你这里有,无论如何,这次刺杀抢夺粮种,都与你脱不了干系,退一万步,祁小侯爷,你也是最大的嫌疑人,按照律法,应当缉拿调查。”   他想着,只要祁秋年进了大牢,他就不会让人活着出去。   祁秋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祁秋年不多说了,躬身尊敬道:“臣认为,此事已经了然了,臣可以不予追究今日被污蔑诽谤的事情。”   这话说得大气,但却是以退为进。   老皇帝看向晏云耀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失望,也庆幸祁秋年在这么多大臣的面前,给皇家留了颜面,没将事情直接说出来。   不少大臣也回过味儿来,晏云耀那一脉的官员,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他官员的表情,也是意味深长。   到这里,他们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小侯爷的情商真的高。   若是直接在朝堂上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祁秋年再次恭敬道:“此事全由陛下定夺。”   老皇帝点了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还是说说三皇子带回来的粮种吧,究竟是岭南州府本土的?还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朕听说,你还带了几个长相奇怪的人一起回京。”   这态度,就是要把手表的事情揭过了。   可是晏云耀这个蠢东西可能是被气到了,或者是他蠢病又发作了。   “父皇,儿臣为了早日将粮种送回京城,是日夜兼程,不敢耽误,最后为了保护粮种,还伤了胳膊,为何要如此轻易的放过祁秋年,祁秋年即便真是被冤枉的,刺杀皇子这样的大罪,理所应当地要交给大理寺审查清楚。”   他义愤填膺,“待查明真相,若是真冤枉了祁小侯爷,本宫日后定然登门道歉,可若是此子真的包藏祸心,又如何敢将此人继续留在大晋朝堂之上。”   “混账,你在教朕做事?”老皇帝这回是直接怒了,从前他就觉得这儿子除了书读得不错之外,就不是特别聪明。   但他从前也是真的动过要立晏云耀为太子的。   大晋如今还算繁荣,如果没有天灾,周边小国未必敢轻易进犯,所以大晋也不需要一个有野心,想要开疆拓土的帝王。   守成之君,才是最适合如今大晋的国情的,只要留好顾命大臣,尽心辅佐,晏云耀确实是个很合适的皇子,毕竟中庸。   可是,他这儿子,近一年来,真的是越发的让他失望了,特别是建渝州府的事情,真的让他心寒。   皇帝可以缺少一些智慧,但是不能愚蠢。   他也知晓,祁秋年定然也知道一些消息,如今他把这事情压下来了,就是想再给晏云耀一次机会。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这个儿子还想到如此愚蠢的招数对付一位有功之臣,真是半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   幸好,从前皇后让他多考虑考虑,也顺便考察一下其他的皇子,才没让这蠢材当了太子。   他叹息了一声,又看了看下方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垂下了脑袋。   老皇帝这才缓缓说道:“这表,祁秋年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他叫手表。”   即便是在场的大臣,他们也不知道这表原来是叫手表,就连老皇帝自己,也都以为是怀表的另一个形式。   当初,祁秋年将怀表送给了潇妃,便说的是怀表,如今这手表,除了链条不同之外,表盘与怀表并无太大的差异。   一个没见过的东西,市面上也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晏云耀又如何能准确说出他的名称?   晏云耀顿时也反应过来了,冷汗连连,扑通一声跪下了,“儿臣,儿臣也只是见这手表应当可以戴在手腕上,所以才将之称为手表。”   祁秋年叹息,“那为什么不能叫腕表呢?”   腕表其实也没错。   但是祁秋年当初卖出去的时候,给人说的就是手表。   想必是晏云耀派人去南安县查了他,无意间知晓了这手表,又不知道怎么弄到了手,人家那边就直接说的是手表。   蠢呐。   若是不捅破,还能说是那杀手无意间得到了这手表,把事情推到杀手身上去,顶多说那杀手来历不明,查一查,只要没人追究,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可晏云耀这个傻逼非要闹一场,这下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他既然知晓这手表的名称,又怎会不知手表的来历?   祁秋年也不由得笑自己蠢,上辈子,他正是因为不愿意卷入这些纷争,就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尽量不跟这些当权者接触太多。   所以他一直都处于一种,要钱就给钱的状态中,然后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凡他在上辈子能多接触一下晏云耀,就会发现这靠山蠢到家了。   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已经上了贼船,跟他们一起去了北方打仗。   他无法看到那么多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更不希望看到国破家亡,他来了大晋,也算是大晋的一分子,那时候几乎已经到唇亡齿寒的地步了。   所以那时候他是真没办法脱身了。   幸好啊,他是幸运儿,上天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念在你带回粮种,还受了伤,此次就罚你两年俸禄,卸掉身上职务,再闭门思过三月吧。”老皇帝到底还是有些偏心自己的儿子的。   祁秋年见此,也不恼怒。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晏云耀只要没触碰到老皇帝的逆鳞,都罪不至死。   他不恼怒,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朝着晏云耀拱了拱手,阴阳怪气道:“三殿下,下回还请查清楚了再说,也莫要伤到自己胳膊了,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被污蔑了,还能没一点儿脾气了?其他大臣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即便是老皇帝,都没多说什么。   不少其他派别的大臣忍笑忍得辛苦,这祁秋年不就是在骂晏云耀没脑子吗?   设计了这么一出栽赃陷害,为了更逼真,还伤了自己的胳膊,结果人家小侯爷轻轻松松解释清楚,还将此避开,并设计晏云耀自曝。   那三殿下简直是愚蠢至极。   即便是晏云耀这一脉的官员,脸色也铁青着,甚至有不少人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主子?是不是该另觅良主了?   晏云耀被那些微妙的目光盯得血气上涌,忽然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天地都在旋转,回忆起这一年跟祁秋年的交锋,他半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赔了不少进去。   就连他的皇子妃,都栽在了祁秋年的手上。   胸腔顿时感到一阵闷痛。   祁秋年瞧了一眼,怕不是气出高血压了?   索性他干脆推波助澜,略微抽取了他一丝丝生机。   晏云耀脑子一懵,耳朵里嗡嗡作响,顿时又气血上涌,竟是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三皇子怎么突然就吐血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晏云耀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砰地一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声音,祁秋年都替他觉得痛。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搀扶,朝堂上乱做了一团。   今天晏云耀丢了这么大一个丑,那就是在丢皇家的颜面,老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   怒拍了龙椅,“退朝,宣御医。”   总归是不能让他这蠢儿子就这么躺在朝堂上。   祁秋年压住唇角的笑意,但走出朝堂,脸上的畅快比那状元郎还春风得意。   傅正卿走到他身边,“小侯爷,切勿掉以轻心。”   祁秋年明白,“谢相爷的提点,小子知晓的。”   更何况,他什么都没做呢,一直以来,不都是晏云耀自己在作死吗?   他就是做了个导火索而已。   傅正卿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看晚辈的慈爱,“过些日子,陛下的寿辰,应当要给云景封王了。”   晏云景,痴傻的二殿下,傅正卿的外甥。   如今,大晋的这些皇子都还没有封王,祁秋年琢磨,老皇帝之前应该是考虑到太子之位还没定下,应当是想要把太子之位定下之后才给其他皇子封王,分封地。   如今,这傅正卿突然跟他说起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陛下已经有太子人选了?   闹了今天这么一出,晏云耀估摸着是不可能了,其他的皇子,也都不算特别出挑,晏云澈这个佛子更是不可能,晏承安也还小呢。   傅正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勿要多想,云景属实是年纪不小了,即便……也该有自己的封地了,但陛下与皇后娘娘,定然会将云景留京,出宫立府。”   大龄皇子,晏云景是唯一没有出宫立府的,但皇子府和王爷府,还是有差别的。   祁秋年若有所思,“在下能为二殿下做些什么?”   这傅正卿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也提点过他好几次了,他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反正晏云景不可能做皇帝,他和晏云景和傅正卿接触,也算不得结党营私。   傅正卿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侯爷府上的装修很宜居。”   祁秋年:“……”这些文化人说话都爱这么兜圈子的吗?   不就是让他帮忙改善一下王府的情况嘛,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祁秋年痛快地答应了。   回府之后,晏云澈和晏承安都等着听结果呢。   见他红光满面,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如何如何?”晏承安到底是年纪还小,“那三皇兄到底拿了什么证据?”   祁秋年把自己的手表递交了过去,“就是这,还是你哥帮我打听到的呢。”   他简单地将晏云耀做的蠢事说了一下,然后重点突出了晏云耀是如何犯蠢,然后又如何被气到吐血昏迷的。   晏承安直接一个哈哈大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遗传到了战国公老爷子。   这一阵嚯嚯哈哈的,还以为他吞了个**。   晏云澈的眉目里也染上了笑意,“此事解决了便好。”   祁秋年摊手,略微骄傲一下下,“不是我太能干,实在是敌人太愚蠢。”   此刻的三皇子府,也是一片混乱。   三皇子还是昏迷,几名御医正在施救,都快用针把他扎成筛子了,人还没醒。   御医们也多少有自己的人脉,今**堂上的事情,他们也多少听说了一些。   虽说这是三殿下定然是被陛下厌弃了,但到底还是个皇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只能尽心施救。   结果这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不醒?   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这三殿下是郁结于肝呐。”   就差直接说是三殿下气量小,把自己气出毛病来了。   旁边伺候着的是侧妃,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张氏,能嫁给皇子做侧妃,恐怕也是看着户部是六部最肥的部门,能拉拢户部的份上。   其他御医也不敢多说。   老御医又开了一副药方,“这副药吃下去,应当就能醒了。”   张氏犹犹豫豫道:“殿下如今还醒不过来,日后可对身子骨有影响?毕竟殿下先前就伤了手臂,失血过多。”   老御医点点头,“确实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元气,还侧妃娘娘多劝劝殿下,凡事要宽心。”   就是劝他大方点儿,别小气叭叭的。   张氏的脸都绿了,也只能委屈应下。   晏云耀喝了药,脸上的气色起来好多了,御医也该功成身退了,只留了一个在这里候命。   可是当晏云耀醒来,得知陛下让他静养,直接把他带回来的粮种,后续推广的事情,交给了五皇子晏云墨,他又是一个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老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张氏:“……”   她手中搅着手帕,手帕都快给捏坏了,实在是没忍住,偷偷地抱怨了几句。   “这气量,跟针眼儿似的,还男人呢,屁都不是。”   老管家冷汗连连,先前正妃冯氏伪造证据,府里不能没有女主人,但三皇子又不在,他这个老人,受了皇贵妃的命,暂时将管家权交给了这侧妃。   从前见着,这侧妃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这嘴这么毒,连自己的夫君都骂,还如此粗俗。   三皇子府又乱作了一团。   而另外一个院子住着的幕僚也吵得厉害。   特别是最开始查到祁秋年,弄回那块手表的幕僚,更是差点儿气疯了。   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让三皇子弄成这样。   有人也埋怨他,若是不出这个馊主意,仅凭着带回高产量粮种的功劳,都能让他们三皇子府更上一层楼。   三皇子在民间被损害的声誉,也能恢复。   可如今,功劳都让别人给抢了。   不到半天时间,带回高产量粮种的三皇子,非但没有受到褒奖,甚至还被卸下了职务,被罚禁足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百姓们早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祁秋年听到晏云耀又被气昏的消息,也是一阵嚯嚯哈哈。   晏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腹黑的小皇子,暗戳戳凑过去,“祁哥也吞**了?”   祁秋年:“……”   他敲了晏承安脑门儿,“没大没小的,你还叫我一声祁哥呢。”   晏承安摸着脑门儿:“嘿嘿,不都是跟您学的?”   晏云澈扶额,到底,他是没这个能力把晏承安掰正了,早就跟种祁秋年学歪了。   说到底,还是祁秋年人格魅力太大。   人格魅力这词,他还是跟种祁秋年学的呢,用词特别恰当。   “说正经的,陛下为什么会将粮种交给晏云墨呢。”   晏云澈,“应当也只是敲打晏云耀。”   宫里还有赫皇贵妃,宫外有冯良一脉的官员,还有承平侯赫家,都不可能真让这推广的粮种落到晏云墨的手里。   这是明眼人都能见到的功劳。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还真好奇了,这大晋本土居然真有高产量的粮食?”   晏云澈摇摇头,“岭南州府也靠海,听说晏云耀还带了几个长相奇怪的人一同回京。”   他盯着祁秋年,“会不会,也来自海外?”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旋即他又表示没关系,“海外大着呢。”   他又回房,找来一个迷你的地球仪,“你们看,海的另一边,还有这么多大陆板块,真要来自海外,也不可能跟我是同一个地方的。”   即便真有那么巧合,他也能自圆其说。   完全不慌。   晏云澈见他有数,也就不多说了,可晏承安却被这迷你地球仪给吸引住了。   从前都讲究天圆地方,他读过不少祁秋年给他的书籍,知晓了地球才是圆的,可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地球。   “祁哥,我们住的地球,真的就长成这样吗?”   “大致上应该没错。”毕竟这就是个小孩儿玩具地球仪,数据上未必准确。 第79章 暴雨   晏承安摆弄着地球仪。   “祁哥,你看,这个位置是不是就是大晋?”   祁秋年看来一眼,略微挑眉,“承安果真聪慧。”   晏承安乐呵呵的,“都是祁哥教得好,以后还要多跟祁哥学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祁秋年被他这一顿马屁拍得通体舒畅,脸上的笑意如同三月暖阳。   晏云澈便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祁秋年注意到了,朝着晏云澈微微眨了眨眼,目光中全是揶揄。   晏云澈:“阿弥陀佛。”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哥,你怎么又突然念佛?”晏承安冒头。   晏云澈:“……”   祁秋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相当的猖狂,还真像吞了个**。   好在他还知道分寸,笑了一会儿,又回去找了几本书出来。   “承安要是感兴趣,可以看一看,不过这都是我家乡的简体字。”   之前给晏承安看过的那些书,大部分都是他整理过后重新装订的,今天这些都还没整理过。   “我能看懂。”晏承安特别兴奋,抢过书就开始翻看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问:“祁哥,现在也有活字印刷了,以后这些书,你都会拓印出售吗?”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承安,你在我这里也看过不少的书了,也该知晓,里面有很多内容是不适合传播出去的。”   晏承安点点头,因为是祁哥给他的书,他都亲自保管,没给其他人看过,之前有次进宫,父皇问起,他也就挑了一本无伤大雅的书送过去给父皇看。   他是不会让祁哥为难的。   因为他知道,从那些不可宣扬出去的书籍里,他几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和平的,百姓有衣服穿,能吃饱饭,人人都可以去上学。   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平等。   若非书籍真实存在,有些书里还有配图,他都要怀疑祁哥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了,毕竟那个世界,跟仙境也无甚差别了。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拓印书籍也不是不可以,待我以后有空闲了,将这些书整理一下,把适合内容选出来,再进行刊印。”   晏承安特别高兴,“那我帮祁哥一同整理。”   “好哇。”祁秋年也很高兴,晏承安能接受书里的知识,更是能接受书里的三观。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晏承安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晏承安还在招呼他的亲哥,“哥,到时候你也一起呀,祁哥的书,真的都特别有意思。”   晏云澈眼神中带了些无奈和好笑,他看过的书,不比承安看过的少,自然能理解那些书对承安的吸引力,也自然理解祁秋年为什么要重新整理之后才能将书刊印出售。   两个人都太理想化了,某些知识,某些观念,一旦传播出去,那将是对这个世界的冲击。   不,准确来说,是对这个世界权贵们的冲击。   届时,又会是一场风波。   晏承安和祁秋年两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晏云澈。   晏云澈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与他们一起整理书籍。   这个世界,终究是会发生改变的。   “太好啦。”晏承安欢呼。   祁秋年的眉目也染上笑意,他问晏云澈,“你就不把我将这个世界颠倒?”   晏云澈挑眉回问:“那你会吗?”   祁秋年抿唇笑,他当然不会。   或者说,他想要这个世界发生改变,但绝对不是偏激的,一意孤行的,而是潜移默化地,让百姓们慢慢地接受这一种变革。   让他们看到变革带来的好处。   如果顺利,他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这时代很慢,总需要一些事情来打发光阴,几十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三人在这边讨论得火热,门房那边来通报,王程过来了。   祁秋年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你俩不介意吧?我直接让人带过来了?”   “祁哥,这本就是你的府邸,按理说你要会客,我们是该避开的。”   祁秋年笑他,“你们在我这里,哪需要讲究那么多的规矩。”   他挥了挥手,让门房直接把王程带过来。   属实是太热,他也不想去会客厅待客,反正他和王程也没有什么秘密,都是些生意往来,没有什么晏云澈和晏承安不能听的内容。   从前,王程都是直接被领进门的,毕竟他跟王程有生意往来,日常关系也相处得不错。   但后来大源去跟别的管家学习了一下。   如果府中已经有别的客人,最好还是先去通报一声,以免双方客人有冲突或别的原因不适合碰面。   当然了,这规矩,对晏云澈和晏承安是不作数的。   特别是最近,他这里有空调啊,空调降温和用冰块降温,完全不是一回事,空调房里多舒服呢,还有冰冰凉的饮料水果。   但是对于其他人,该讲规矩的,还是要讲规矩的。   祁秋年想想也是,从前他跟晏云澈会面的时候,外人来找他,晏云澈会主动避开,这不仅仅是礼貌问题,更是礼节问题。   他到底还是比古代人缺了一些这种常识。   如此,他也就没有反对大源带给侯府的变革。   王程那边也并不意外,侯府,准确来说,现在是男爵府了,门楣越来越高,该有的规矩就得要有。   但这并不代表小侯爷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商人,要跟他生分了。   相识这么久,他王程也是个历经浮沉的生意人了,一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所以当门房说府中有客,需要通报一声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并且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瞧着,门房小厮直接带他去了侯爷的主院,这就足够代表很多信息了。   “草民见过小侯爷,小殿下,还有佛子。”王程见到他们并不意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过他眉目里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住的。   祁秋年让他坐下说,“今天是有好消息了?”   王程脸都笑圆了,“侯爷说对了。”   他们王家,布匹皇商的名头招聘又回来了,令牌都送过来了。   今年上半年,冯陈氏的娘家倒台,紧跟着三皇子妃的布庄也被撸掉了皇商的头衔,这宫中特供的布料不能少,只能重新选拔。   那时候祁秋年给了王程一匹纱绢,叫欧根纱,这纱绢在阳光下,竟是可以折射出不同的光泽。   比起从前进贡的皇宫的布匹绸缎都要漂亮,甚至能用梦幻去形容,定然能赢得那些娘娘公主们的喜爱。   哪怕是用这纱绢给男子做外衫,也不会显得女气,甚至还能添上几分谪仙人的气质。   他到底是跟布料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了,带领手下的人,不眠不休的研究,也算是将这欧根纱给研究出来了。   缥缈如云,氤氲泛着紫色。   他们换了个名字,叫青蔼纱,然后送去选拔。   这选拔,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结果的,全国各地的布庄收到消息,都送了他们最好的布料进京。   做生意的,能做到皇商的地步,那就算是顶成功了,哪怕你只是个小门小户,但凡竞选上了,那边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正因为如此,原本就钱多到花不完的王程,还是想要一门心思地将皇商的牌子拿回来。   之前王程收到过消息,说是十拿九稳了,但后来又搁置了,他猜想到是黄青烟告御状的事情,有些惹怒了陛下。   此事由内务府管理,但宫里管内务府的,是皇后娘娘。   前朝后宫分不开,黄青烟告御状,三皇子妃畏罪自尽,变相性的,也得罪的赫皇贵妃与右相冯良。   陛下和皇后也需要掂量一下,这种权衡利弊,是上位者们常用的手段了。   当时,王程也没慌,反正他们是占理的一方,还有祁小侯爷与佛子撑腰呢,不过只是搁置了而已,迟早的事儿。   他都以为这评选,说不定会拖到明年去,等之前的事情在民间淡化之后了。   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   今天宫里的公公送来谕旨和皇商令牌的时候,他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随后,他又听到了三皇子带回来高产量的粮种,非但没有被褒奖,反而被陛下罚了。   他就知晓,其中定然与小侯爷有莫大的关系。   于是,他就连忙赶过来了。   祁秋年大概能想到为什么是今天,按照老皇帝打一棒又给一颗甜枣的做派,今天晏云耀污蔑嫁祸他,而晏云耀只被轻判了,老皇帝定然要补偿他一下的。   而他和王程有生意来往,这也不是秘密,不方便从其他地方给他补偿,那就送生意上补偿呗。   祁秋年啧了一声,“王老爷也不用放在心上,这皇商,本就是你应得的。”   “无论如何,这次都还要多谢侯爷。”王程的态度越发的恭敬了。   祁秋年摆了摆手,“算不得什么,做生意,莫忘初心才好。”   “老夫时刻谨记侯爷的教诲。”王程道:“如今是盛夏了,这夏天过得快,秋冬也不远了,极乐苑旗下的那几家慈善堂,今年的冬衣和棉被,我王家全包了。”   祁秋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王老爷有心了。”   王程笑了笑,他算是摸准了这小侯爷心思,太善良了。   不过他王家不缺这点钱,自然愿意卖侯爷一个好的。   “还有,今年战家军的冬衣,若是国公爷有意,我王家也愿揽下这门生意,今年的价格,可以比去年低四成左右。”   属实是布料越来越不值钱了。   祁秋年点点头,略微算了一下,这个价格,王程几乎就没赚头了,“改日本侯与国公爷谈一谈吧。”   应当是十拿九稳的,去年,都快临冬了,王家才接下这个活儿,日夜不休地,完成了数额,却也没有偷工减料,老爷子应当是很满意的。   “话说,黄姑娘何日才能回来?”王程又关心起了这个问题,“工部去看过好几次水力纺织机了,这黄姑娘才是设计主力,还需要她在一旁辅助。”   祁秋年算了算时间,“应当就是这几日了。”   他之前跟工部尚书龚大人提过一嘴,要给黄青烟在工部谋一个小吏的职位,龚尚书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工部没那么多规矩,而且人家黄姑娘本就是发明水力纺织机的人,后续的推广,自然要有她的姓名。   只不过,按照国情来看,长期的职位是不可能了,所以也只是个临时小吏,这些,龚尚书都跟祁秋年说清楚了。   祁秋年也不意外,就等黄青烟回来之后就去工部报到呢。   至于这个临时工能不能变成正式员工,那就看黄青烟的造化和努力了。   王程犹豫了一下,“可否问一下,黄姑娘那婚约?”   虽然有婚约,但不是还没成婚嘛,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婚约也未必作数,所以他才想着问一下。   祁秋年挑眉,“怎么?王老爷老当益壮?又想感受一下激情澎湃的岁月了?”   王程哭笑不得,“侯爷莫要拿老夫开玩笑,若是被家里夫人知道了,今夜怕是又只能睡书房了。”   祁秋年哈哈大笑,“王老爷,你这个又字用的很有灵性啊。”   王程一张老脸都臊得慌,“不瞒侯爷了,我老夫有意给黄姑娘与我儿子王世棋牵线,黄姑娘是个可怜人,但人品才情本事都不小,老夫很是欣赏,我王家也需要这样能立得住的儿媳。”   不光是这些原因,黄青烟弄出来的水力纺织机,他们王家自然也是跟着沾光了。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这事情,怕是不太行得通了,那黄姑娘与她未婚夫瞧着还是有些感情的,这次回乡,那李茂还特意陪黄姑娘回去了,想必也好事将近了。”   王程叹息了一声,“也罢,黄姑娘既然心有所属,老夫也只能祝福,是我儿没福分,若是侯爷不介意,劳烦您替我牵个线,老夫有意收黄姑娘为义女,她如今娘家无人了,日后嫁人,还是需要娘家给他撑腰的,老夫也愿意给她备一些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祁秋年听到他这番话,就知道王程是真心欣赏黄青烟了,   “这事情,本侯也做不得主,等黄姑娘回来之后,你亲自问她吧。”   “是这个道理。”   这古代,认干亲,可不是说着玩的,是很正式严肃的。   晏承安在一旁听着,突发奇想,“祁哥,我能不能跟你认个干亲啊?以后你就做我干哥哥。”   他是听到刚才王程说黄姑娘的娘家没人了,他祁哥不也一样吗?   他认真道:“到时候,我母妃就是祁哥的母妃,父皇就是祁哥的父皇,父皇和母妃也会给祁哥撑腰。”   祁秋年:“……”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真要认了干亲,我比晏云澈还大一点,那晏云澈岂不是得叫我一声哥了?   虽然这感觉还挺爽的,但我……和晏云澈,是不是就成伪骨科了?】   晏云澈也是无语了一阵,不过这伪骨科是什么?   他rua了一把小承安的脑袋,“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皇室认干亲,哪能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喔。”反正晏承安也只是随口一提。   少年人的心思跳跃很快,“祁哥,能不能开一下窗户,感觉有点闷。”   祁秋年站起身,亲自去开了窗户,一阵让胸闷的空气顿时涌入室内。   王程看了看天色,“这怕是要下雷阵雨了。”   祁秋年看着天,“这不是还晴着呢。”   晏云澈也站起身走到窗边,“夏季的雷雨来得迅猛,前一刻或许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可能阴云密布。”   祁秋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眉目有些凝重。   王程的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要下雨了,老夫也得赶快回府了,今日就不多叨扰侯爷了。”   “王老爷慢走。”祁秋年也没留他,“西北军冬衣的事情,过些日子会给你答复。”   王程躬身,然后离去。   祁秋年看着天色,好一阵没有说话。   晏云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祁秋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几日忙着,苏寻安也从建渝州府回来了,可是建渝州府那连续半个月的暴雨,却无法改变。   苏寻安提前做了些准备工作,他给出的解释是,说是遇到一位相士,说建渝州府今年怕是有暴雨,提前挖通排水的沟渠,田里能收获的,就赶紧收获了。   周边的农田也跟着有样学样,一传十十传百。   再则,建渝州府的夏季,雨水本就多,听说可能有暴雨,农户都瞅着这些田里的庄稼过日子呢,那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农田的事情,祁秋年倒是没有那么担忧,虽然会一定程度减产,但不至于像上辈子那般全部被雨水浸泡,导致颗粒无收。   可是建渝州府的其他百姓怎么办?   今年虽然修补了水利,大体是不至于造成溃堤的风险,但连续半月的暴雨,山洪,泥石流,房屋倒塌,都是不可忽视的。   他没有办法为这些事情未雨绸缪,太明显了。   他虽想帮助百姓,但并不想暴露自己是个重生异类。   晏云澈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晏承安也严肃起来,“祁哥。”   祁秋年回过神,“没事,之前苏寻安在建渝州府那边遇到一个擅长夜观天象的相士,那相士说今年建渝州府可能会雨水多,刚才你们说快下雨了,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祁哥是在担心建渝州府的水稻?”晏承安想着,“能不能快马加鞭,让他们赶紧将水稻收了。”   之前送回来那几十株水稻,基本上都已经泛黄了,到现在也该收获了。   晏云澈,“你祁哥是在担心建渝州府的百姓,若是真有暴雨,建渝州府靠山,怕是会有山洪泥石流。”   祁秋年抬眸,“佛子大人果然懂我。”   晏承安羞愧,“承安受教了。”   祁秋年笑了笑,“承安要记住,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重要,水稻若是毁了,大不了我们明年再培育一次。”   晏承安点点头,又道:“祁哥也不用那么担心啦,相士夜观星象,也未必准确嘛,说不准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呢。”   晏云澈也是这个意思,“若是真发生水患,朝廷也不会不作为,定然会组织救灾救人,把损失控制到最小,尽人事,知天命。”   祁秋年莞尔,他不是救世主,他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了。   他不能阻止暴雨的发生,但至少,这次水利不会溃堤,建渝州府的百姓也不至于像上辈子那么的惨烈。   晏云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什么事情都担在自己的身上。”   祁秋年颔首,“希望他们能渡过难关。”   轰隆一声,前一秒的晴空万里,这一刻已经电闪雷鸣了。   祁秋年去把家用电器都关了,顺便给他们科普,“雷雨天用电器,还是有些不安全的。”   后世有避雷针,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现在他家的电力都靠太阳能发电机,时常都不稳定,还是安全为主。   这下雨了,风一吹,也没那么热了,就是有点儿闷。   京城的雷阵雨,就只下了一夜,第二天就天清气朗了。   祁秋年在暴雨中,一觉睡到大上午,推开窗,感受到阳光,叹息了一声。   门房这时候过来通报,说是五皇子晏云墨来了。   祁秋年略微诧异,他和晏云墨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几面之缘而已,他表现得也不热络。   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皇子,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且先看看五皇子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吧。   “带五殿下去会客厅那边吧,本侯稍后就到。”   晏云墨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粗使,挑着箩筐。   祁秋年一见那箩筐,大概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皇帝把晏云耀带回来的粮种交给了晏云墨去推广,但晏云耀那边必然会从中作梗,除了上交了粮种,怕是没说其他的信息。   晏云墨一个皇子能懂什么种田?   哪怕是大司农那边,没见过的农作物,他们也不好擅自下定论,这粮种到底适合什么土质,要如何种植。   这不就得找到祁秋年这个从海外来的,又擅长种田的侯爷了吗?   晏云墨也没兜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与祁秋年猜想的毫无偏差。   “本侯也需要先看看再说。”   晏云墨掀开了箩筐上的麻布,祁秋年一见,眼皮子一跳。   居然会是这个东西。 第80章 木薯   这东西,属于热带植物,叫木薯,也被称之为淀粉之王。   祁秋年似乎可以理解晏云耀为什么放着寻到沧海遗珠的高产量粮种的功劳不要,反而要借此栽赃陷害他了,恐怕是知道这木薯的弊端的。   因为大晋大部分的国土都不适合这东西的种植。   要说产量,确实还不错,耐旱程度也高于土豆等植物,在后世的非洲等地,都能养活那么多拉香蕉的奥德彪。   可是,这依旧改变不了,木薯在其他地方并不好种植,而且,这木薯原本是有毒性的,轻则闹肚子,重则丧命,难怪岭南州府那些当官的没有将此全国推广了。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此物叫木薯。”   晏云墨若有所思,“原来此物这叫木薯,之前本殿下接管的时候,那边说的是树葛,这么说来,小侯爷知晓这种农作物,定然也知晓如何种植吧,本宫是诚心讨教,还望侯爷助我一臂之力。”   说得倒是真诚,五皇子的母妃在后宫不算突出,他也少了一些外家的支持,但是他自己倒是挺会钻营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树葛也没错。”   他看着晏云墨,“听说三皇子带回来几个长相奇怪的异族人?”   晏云墨点点头,“长得是有些诡异,全身皮肤都是黑的,听说也是从海外漂泊而来,其中有一个还是什么贵族。”   祁秋年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又道:“我见过此物,此物也确实高产,但五殿下猜一下,我为什么带了其他的物种,唯独这个木薯没有带回来?”   晏云墨神色一凛,“此物可是有什么不妥?”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有些话,本侯不方便说,因为这不是我带回来的,说出来得罪人,五殿下自己有个掂量就是了。”   点到为止,意思也表达清楚了。   晏云墨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他很想知道这木薯的弊端是什么,但这话,确实不适合从祁秋年口中说出来。   若是祁秋年说了,传出去,还以为是祁秋年这个靠进贡粮种得来爵位的侯爷,是在嫉妒他们这些皇子呢。   如此,晏云墨也不再说什么,心里也明白,这推广的功劳怕是烫手山芋了。   他知晓祁秋年在介怀他带着晏云书去找晏承安的事情,也猜想过是不是祁秋年想做战家的上门女婿。   可是偏偏祁秋年之前又说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事情,在整个京城都不是秘密了,就凭这点,战家都不可能同意。   战家一直保持中立,不愿与其他皇子接触,他能理解,但是祁秋年又是为什么?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晏云墨又带着两背篓的木薯走了,祁秋年乐得不行,没一会儿也跟着也出门了。   转个弯儿,去找极乐苑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正在安排老皇帝寿辰祭祀的事情,居士直接带他去了晏云澈住的小院儿的书房。   “佛子还在忙,侯爷先请喝杯茶,等上两刻钟。”居士对祁秋年的态度很尊敬,很快又招呼其他的居士,给祁秋年送来两盆消暑的冰块。   如今的冰块已经不值钱了,他们这些苦修的居士,也能沾点光了。   祁秋年点点头,“你也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居士拱手,“佛子说了,侯爷若是无聊,可在书房随意找两本书来打发时间。”   晏云澈的书房,他来得不多,不是晏云澈不让他来,主要是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侯府相见,他来这边的时间少。   打眼一看,晏云澈的书房,除了佛经,四处都挂着画作。   哪怕是祁秋年见多识广,他也觉得晏云澈的画作实在是太有灵魂了,他艺术细胞有限,不懂得怎么评价一幅画作,但画得好,画得漂亮,都不如晏云澈的画,直击人心。   若是放到后世,晏云澈也该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了。   他总在想,如果有一天还能有机会回到没有末世的世界,定然要把晏云澈带过去。   半盏茶功夫过去了,晏云澈还没过来,祁秋年也坐不住,干脆又站起来,参观起了晏云澈的书房。   随意抽了几本书出来翻看,里面有晏云澈自己写的注解,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写得很漂亮,但书本爱护得很好,除了墨香淡去,就跟新的一样。   这就像晏云澈的为人,如此的一丝不苟。   从书籍里的注解上看,也能略微窥探到几分晏云澈的三观。   晏云澈虽是出家人,但是却没有出家人的’顽固‘,出家人,也不是无情之人。   别的不说,至少在亲情这一块,晏云澈看得很重。   他没见过别的佛子,上一任佛子,也就是现在的国师,从前是一个不受宠的宫妃的儿子,没有前途可奔,人也不算机敏,才选择在十多岁的时候去做了佛子,避开了上一届的夺嫡大战。   后来二十年期满,快速还俗,然后在安排之下,又快速娶妻生子。   那晏云澈呢?   还俗之后,也是二十多的年纪了,陛下会给晏云澈选一个结婚对象,然后赐婚吗?   即便是按照他对晏云澈的了解,晏云澈必然不会接受,但是晏云澈能抵抗得了皇权吗?一年两年,或许可以,但长久呢?   祁秋年长吁了一口气,算了,这些事情都还没发生呢。   提前焦虑,那就相当于自己要经历两次不好的事情。   祁秋年本人还是很乐观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若是晏云澈无法坚守,那就代表他不配他的喜欢,届时,他大仇得报,也不必要留在这里了,天高云阔,任他放肆。   一旦想通之后,祁秋年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又开始翻看书籍,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地点评两句。   直到他注意到书桌边的竹楼。   里面都是一些卷起来的画作。   祁秋年有些好奇,刚拿起一卷,正准备展开,书房的门便打开了。   “诶,你回来,我刚看到这里呢,你怎么把画卷扔篓子里啊?里面画的是什么?”   晏云澈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神色都愣了一下,随后听了祁秋年的话,他才放心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从祁秋年手里拿过展开一半的画卷,然后又卷了回去,“这些都是没画好的手稿,就不拿来污小侯爷的眼睛了。”   祁秋年轻笑,“佛子的画,那是千金难求,要是让那些画迷知晓,你这里这么多的手稿,怕也是要争着抢了。”   晏云澈也笑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听居士说,侯爷今天的心情很好。”   “噢噢,是这样的。”祁秋年眼神里带着激动,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晏云耀这回,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晏云澈也挑眉,“是因为粮种?”   “佛子聪明。”祁秋年嘻嘻,然后把晏云墨来找他的事情说了一下,又把木薯的事情说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此物有毒?”晏云澈的表情有些凝重,关注点也不在晏云耀和晏云墨身上,反而是粮种的本身。   祁秋年感慨他不愧是佛子,心怀天下苍生,“木薯的根茎叶子,都有毒,但食用的是它的根块,但只要彻底煮熟,是没有毒的,土豆其实也差不多,但是毒性没那么强。”   上交土豆的时候,他就已经说清楚了,推广种植的时候,也是跟百姓说清楚了的,没煮熟的不能吃,红薯和玉米倒是可以生吃。   现在还是说木薯。   木薯在后世,其实很少是直接切块煮熟了吃的,大部分都是做成木薯粉,然后加工成别的食品。   要说这木薯,优点还是有的,产量高,营养丰富,饱腹感也强。   但是对于现在的大晋来说,却有些鸡肋了,因为木薯的种植地更适合热带或亚热带地区。   在后世的话,福建,台湾,云南,两广,海南,贵州等地比较适合。   大晋,就像是华夏分离出来的平行时空,地理位置几乎是相似的。   云南那一部分还不叫云南,是一个边陲小国,总不能种到别的国家去,也不能说为了种地,把人家小国给攻占了吧?   海南还叫琼崖州府,是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美则美矣,但是都没几个人,要如何种植推广?贵州还叫黔中州府,全是待开发的大山,人迹罕至。   这俩地方,如果去种植,也只能给当地人增加一种果腹的食物,没什么经济价值。   然后就剩了福建台湾,如今合称之为闽台州府,以及两广地区,也就是岭南州府。   只有这几个地方适合种植。   祁秋年一边给晏云澈解释,一边还笑出声儿了,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晏云耀那傻逼,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如果是从前,在还没有土豆红薯玉米之前,这木薯的出现,定然能引起轰动,甚至是引起老皇帝和百姓的重视。   毕竟多一种农作物嘛,还这么高产量,即便是别的地区无法种植,能种植的那几个地方,多种一些,种出来之后,还能卖给别的地方,促进经济循环。   可是偏偏有了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农作物珠玉在前,而且不挑种植地区,口感也好,如今又多了杂交水稻。   即便是适合种植木薯的那个几个地方,在有了土豆红薯玉米之后,都未必愿意再多种植木薯。   晏云澈莞尔,“如今你看,这木薯能推广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定然是会推广的,谁会嫌弃吃的东西多呢?只不过,我觉得陛下不会那么重视。”   相继来的,就是种植推广的功劳,是完全比不上之前他上交的粮种的功劳。   晏云澈也想了想,“恐怕,即便是这样,晏云耀也未必会把这个功劳拱手让人。”   “那确实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陛下把推广的事情交给晏云墨的时候,又气吐血了呢。”祁秋年摊手,十分无赖,又幸灾乐祸。   晏云澈又笑他促狭,随后他还是认真问起了木薯毒性的事情。   既然最终还是要推广,也该要百姓多了解这种植物才行。   祁秋年也知无不言,随后又想到,“等等,我那边好像还有木薯粉。”   木薯他空间里确实没有,毕竟他当初在国外收集物资的地方,也不产木薯,但是超级市场里的木薯粉还是不缺的,他囤了不少。   想一出是一出的,他拉着晏云澈就往外走,“今天没别的事情了吧?走走走,去我那儿,我用木薯粉给你做点儿吃的。”   晏云澈垂眸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被握住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莫要疾行。”   祁秋年动作一顿,想起来这不是他的侯府,是极乐苑,他还拉着晏云澈。   要是被其他居士和尚看到了,确实影响不太好。   于是便放了手,与晏云澈一同并肩而行。   鲜奶麻薯,钵仔糕,水晶素饺,奶茶里的珍珠……   做起来都不难,也不用大油大火,祁秋年干脆还是在屋子里开了空调,支了个小炉子。   晏云澈不由得好笑,“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在卧房里做吃食了。”   祁秋年也笑,“我这屋子,一百来平米,用隔断区分区域,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也没油烟,现在要去厨房做饭才是热呢。”   晏云澈也知晓,“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总不好一直干坐着,等现成的吃。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把奶茶煮了吧,这个简单,我用木薯给你做黑珍珠,嘿嘿。”   晏云澈颔首,一边与他一起闲聊,一边煮茶,看着祁秋年熟练的操作,将木薯粉变成各种美食。   “如此说来,这木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祁秋年嗯了一声,“只不过很难在大晋成为主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将这些木薯制品的方式贡献出来。”   “此事,我会去与陛下商讨。”   祁秋年明白他的意思,到底还是百姓更重要,关于这一点,他是赞成的。   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另一件事情。   晏云耀带回来几个异族人,也是从海外漂泊过来的。   听晏云墨的描述,又根据木薯,他大致能猜到那些异族人是从哪几个地方来的。   如今的航海技术,确实还不足以让人漂洋过海,但难免是有意外的漂泊过来,也算是命大了。   只是不知道晏云耀把他们带回来做什么。   这让他很好奇。   晏云澈倒是有些想法,“或许,他想到那些异族人与你同来自海外,说不定也有些奇思妙想,能成为他的助力。”   祁秋年憋不住笑了,“怎么说呢,隔行如隔山,我祝晏云耀好运,嘻嘻。”   如今的海外,说不准还不如大晋发展得好呢。   或许要等到拥有了航海技术,海上丝绸之路,才能彼此互通吧。   晏云澈目光流转,“你可曾见过那些长相奇怪的外族人?”   祁秋年点点头,“我家乡也是有的。”   晏云澈便不再追问下去。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闲适地煮着奶茶,自己手里也忙活着今天的午饭。   他鬼使神差地,“晏云澈,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小夫妻过日子?这灶台炉边的,就差个孩子了。”   晏云澈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画面,耳尖尖又泛起了薄红。   祁秋年偷笑,他算是发现了,调戏佛子,是一件能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正准备再骚一把,突然过来串门儿的小承安从门口冒头。   “祁哥,哥,你们居然偷偷吃好吃的,也不叫我。”   祁秋年:“……”   晏云澈:“……”   得了,现在孩子也有了。   没几天就是老皇帝的寿辰了。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老皇帝会在生日前,收到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导致寿宴办得及其潦草。   可这次,居然迟迟没有信息传来。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大概猜到了原因。   上辈子,建渝州府的太守和晏云耀狼狈为奸,水利溃堤,他们肯定不敢上报,于是只能由三皇子上报,只说暴雨引发了山洪。   然后主动请缨,抢先一步,拿到抗洪救灾的权力,再配合那边的私兵,强行补救,然后才能瞒天过海。   要不然这赈灾的权力落到他人手里,那豆腐渣工程定然是瞒不住的。   这次,有了水泥填补水利,溃堤是不至于了,虽然也有水患,但是应该不算严重,只能走正常程序,先由当地官员组织抢险,然后再逐一上报。   罢了,祁秋年做了自己该做的,也就不多想了,反正还有伍锦在那边,伍锦是老皇帝的人,这种大事情,轮不到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男爵去操心。   老皇帝寿辰这天,他也换上一身华服,带上给老皇帝精挑细选的寿礼,进宫参加寿宴去了。   晏云澈因为要忙活祭祀祈福的事情,早早就去了皇宫,晏承安身为皇子,也早早的被潇妃娘娘接进宫了。   寿宴办得很隆重,毕竟古代人不长寿,皇帝长寿的更是不多见,老皇帝励精图治,劳心劳力,活到六十岁,自然是要庆祝一下的。   京官五品以上的都来了,也有不少外地的官员,也赶过来给老皇帝贺寿。   皇子公主也到齐了。   晏云耀也在,到底是皇子,还有赫贵妃从中斡旋,即便是被禁足了,还是被特许来参加寿宴。   祁秋年看了一眼,完全没搭理,他如今是男爵,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正二品的官衔,位置还是很靠前的。   这次没有像去年年底宫宴那般,给他周边安排一些青年男子了,这回基本上都是品级差不多的。   估摸着也是有人情世故往来的,祁秋年旁边的是工部尚书,龚大人。   “小侯爷。”工部最近很忙,再也不是六部之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部门了,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都是因为祁秋年。   龚尚书也恰好和祁秋年谈得来,祁秋年刚落座,他就过来寒暄了。   祁秋年也挺爱跟这龚尚书聊天的,挺有趣,两个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冷哼,随后又说道:“不愧是小地方来的,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是把祁秋年和龚尚书都给骂进去了,祁秋年回头看了一眼,这也不认识啊。   应该不是京官吧。   “这人什么毛病?”他没压着声音,那人脸都黑了。   龚尚书又凑过来,“前一任的御史台御史郑大人,为人太过于迂腐,而且不知变通,鸡毛蒜皮都要在朝堂上参一本,被陛下贬去外地了,这不,前几天才刚回来。”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御史台吧,相当于后世的纪。检。委,监督弹劾官员,甚至是督促皇帝勤政廉政。   “看他刚才说话这样子,陛下怕是烦死他了。”   龚尚书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咱不理他,反正他现在又不是御史了,也没法参我们在宫宴上说小话。”   祁秋年扑哧一乐,“龚老哥,你也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皇帝的寿宴,吉时到了之后,百官参拜,然后又是开坛祈福,由晏云澈这个佛子主持,诵经声靡靡,使人心静。   上次一看到晏云澈开坛祈福,还是去年在城外为灾民祈福的时候,那时候的晏云澈一身素衣,纤尘不染。   如今的晏云澈,一袭华丽的僧袍,倒是与他浓烈的美貌相得益彰。   祁秋年在心里暗叹,【晏云澈这长相,才是真正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没注意到祭台上晏云澈敲木鱼的节奏慢了半个节拍。   祈福仪式结束之后,就到重要环节了——献礼。   先是宫妃,平心而论,比起那些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帝王,老皇帝的妃子真不算多,如今年岁也都不轻了。   祁秋年还挺庆幸,幸好这老皇帝不是个喜好美色的昏君。   宫妃献礼之后,居然不是皇子公主,反而是大臣献礼。   大臣们那是各显神通,都想在陛下面前露脸呢。   祁秋年观察了一下,这些大臣也不敢送什么太过于贵重的礼物,有好几个都还是去他玻璃专卖店定制的各种祥瑞摆件。   玻璃专卖店的生意,趋近于平稳,没有像开业时那么火爆了,但这回过后,怕是又要红火一阵了,大臣给皇帝送礼都送玻璃呢,老百姓不得跟着学。   祁秋年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人问起,“不知小侯爷给陛下准备了什么寿辰礼?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祁秋年淡定起身,献上自己的礼盒。   祁秋年恭敬:“陛下,臣给您准备的寿辰礼,是一块手表,恭祝陛下如松柏之万年长青。”   话音刚落,现场就是一片寂静,晏云耀脸色更是比锅底还黑。 第81章 献礼   戳人肺管子,祁秋年大概是专业的。   在场的大臣,宫妃,皇子,公主们,神色各异,有的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有的怒目而视,脸色铁青,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处挤眉弄眼。   就连晏云澈的表情都有一些撕裂感。   只晏云耀用手表陷害祁秋年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而祁秋年偏偏又在今天,给陛下送了一块手表。   就差没直接贴脸嘲讽了。   老皇帝的表情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到底也没生气,总之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晏云耀的不对,人家祁秋年都选择放他一马了,结果那蠢货硬是要继续掰扯。   在老皇帝心中,基本上已经放弃晏云耀了,如果以后表现得好,分个封地,老老实实做个王爷,若是表现不好,甚至还有异心,哼!   无论现场的气氛如何,华公公都按照流程,将锦盒呈交了上去,“陛下请过目。”   老皇帝打开盒子,略微有些不解,他见过的表,只有潇妃的怀表,还有晏云耀弄来那只手表。   面前这一支,瞧着倒是和手表的外观很像,怎么这表盘黑漆漆的?   这要如何看时间?   祁秋年身如修竹,表情淡定,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牛逼的事情。   嘻嘻,想不到吧。   祁秋年他今天送的是个运动手环,虽然不能联网,但基础功能还是能用的,然后他又把其他功能给卸载了,就剩了个检测身体的功能,还有看时间的功能。   至于充电问题,祁秋年还送了一个便携式的太阳能充电宝,这手表续航也长,没有了别的功能,充一次用十来天没有问题,充电宝放太阳底下晒晒就够了。   至于使用年限,没别的功能了,使用率也不高的情况下,送走老皇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国产机,就是牛。   额,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上辈子,老皇帝在今年年底,身体状况就每况愈下了。   想到这,祁秋年还略微有些惆怅,老皇帝除了在几次事故的处理上对他不太公平之外,其实还是对他挺好的。   虽然他也明白,是因为自己有价值,老皇帝才对他好,并不是有多深的情分,但是从私心上讲,他还是晏云澈的父亲,他也希望老皇帝能多活几年。   他又再次躬身,“陛下,这款手表与之前的不同,他能实时监测心跳,血氧,体温,若是超过正常范畴,这手表就会发出警报声。”   老皇帝顿时来了兴趣,“爱卿不妨细说一下。”   不光是老皇帝,就连百官都好奇得不行。   祁秋年缓缓道来,“一个成年的男性,每分钟,嗯也就是每六十息的时间,心跳应该在六十到一百下,超过这个范畴,或者低于这个范畴,就代表,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状况,能及时宣太医。”   “那血氧又是?”有大臣问。   心跳和体温,他们能理解,但是血氧,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祁秋年耐心回答,“我们呼吸的空气里面就含有氧气,氧气进入我们的身体,才能让身体正常运作,若是一个人捂住口鼻,不呼吸,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头晕失去意识,这就是缺氧了,而血氧含量过低,也是在警示,可能肺部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产生头晕等症状。”   太医院院使迫不及待地就站了起来,“侯爷此话当真?”   祁秋年点点头,“周院使如若不信,可以现场测验。”   老皇帝也颔首表示愿意现场测验,“那就让诸位爱卿一同开开眼界吧。”   他年纪大了,时不时都会感觉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每次宣了太医过来,那症状可能就已经消失了。   若是有了这个手表,就能及时发现问题,及时宣太医过来诊治。   只不过这手表,他也不会戴啊,只能把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立马会意,“陛下,不若让臣为您佩戴,这表带的松紧,也有可能影响到检测结果,待臣为您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您日后也可自行佩戴了。”   老皇帝当即就让他上前来。   祁秋年先是开机,然后半蹲着,给老皇帝戴上了运动手表。   老皇帝看着屏幕上面的数字,虽然他还看不懂,但是这一看就比之前潇妃和晏云耀那一块表要高级得多。   顿时,他心底那一丁点微妙的不舒服便消失无踪。   祁秋年:“陛下,这手表用手指触碰就可以,臣给您写了使用说明书,一并放在锦盒里了,现在我们开始测量心跳?”   老皇帝点点头。   祁秋年顺道又把自己的手表拿出来,与晏云耀那块有些相似,但细看的话,就知道其中差别可就太大了,一个是杂牌,一个是世界顶级腕表品牌。   他把自己的表给周院使看了,“您看,这最细最长的一根指针,围着表盘走一圈,差不多就是六十息的时间,现在您可以给陛下把脉,脉搏的跳动与心跳几乎是一致的,届时,我们再和表盘上的显示进行对比。”   周院使理解他的意思,“那边开始吧。”   百官,后妃,皇子公主们,全都屏息凝视,脖子都申老长了。   一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祁秋年卡停了表,周院使也将陛下右手的手腕松开了,朝着祁秋年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七十二的数字。   祁秋年又在老皇帝左手手腕的手表上操作了一下,“您看,手表上显示的是七十五,人工和机械,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区别,是正常的。”   大臣们哗然,此刻不管是跟祁秋年有仇的还是泛泛之交的,心里都有想法,若是能再从祁秋年这里弄一块这种手表……   老皇帝也觉得十分神奇,然后他又问,“这血氧又是如何测量?”   祁秋年想了想,“这个没有办法用人工验证,不过您可以用手表试一试。”   老皇帝点点头,“那便试试吧。”   祁秋年让他将胳膊放平,“陛下,深呼吸,要慢慢的,根本臣的提示,需要重复数次。”   这么多人看着呢,老皇帝居然也有点儿赧然,不过他还是照做了,属实是这块手表对他的吸引力太强大了。   最终得出的血氧含量是96%。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然后躬身,恭恭敬敬地,“恭喜陛下,陛下的身体十分健康,血氧含量96%,这个血氧含量只要不低于94%,都说明没有问题。”   老皇帝也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声音特别洪亮,不知道的,还是还以为被战国公给传染了呢。   战国公这会儿也站起身,“恭喜陛下得了一个难得的宝物。”   百官们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拱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老皇帝再次开怀大笑。   “渊贤男爵,先前就给朕送了产量翻倍的水稻,那时,朕便说那水稻便是今年收到的最好的寿辰礼物了,可没想到今日,渊贤又给了朕一个惊喜呀,当赏。”   祁秋年也咧出一个笑容,“那就先谢陛下赏赐了。”   老皇帝又一阵哈哈大笑,“你都不问问,朕这次要赏你什么东西吗?”   这回祁秋年才假装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总之陛下给臣的赏赐定然是不会差的。”   寿宴上,氛围一片和谐。   只有晏云耀的脸色越累越黑。   这时候,突然有一声十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哼,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祁秋年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不就是前一任的御史吗?   “郑大人是对本侯有什么不满吗?”   祁秋年刚被老皇帝夸奖了,这会儿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恃宠而骄的意思。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前一任的御史身上。   郑丰站起身,也不虚,“不过是蛮夷之地来的小儿,有些奇技淫巧便爱卖弄,今天是陛下的寿辰,还送此等上不得台面的物品,怕不是你想诅咒陛下?我大晋泱泱大国,送礼皆是图个吉利,你这手表,反而是检测健康?若是一直健康,那这手表便是个废物,若是不健康,呵~”   哟哟哟哟哟~~~   祁秋年都快给气笑了,还不等他发作,晏云澈这个佛子便站了起来。   “郑大人的意思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生过病?大致是不能了,又或许是郑大人每次生病都是上一刻好好的,下一刻突然高热不起?”   祁秋年又差点儿憋不住笑了,还是晏云澈比他更会开嘲讽,瞧那郑丰的脸都绿了。   “佛子本是高洁的,为何偏偏要同此人同流合污。”郑丰就差口不择言了。   晏云澈,“佛子也是人,佛子也会有是非观念之分,倒是郑大人便如同那绣花针似的,哦,贫僧的意思是郑大人如绣花针般刚直不阿。”   郑丰脸更绿了。   祁秋年却直接笑出了声,这绣花针刚直不阿也没错,但绣花针的针眼,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澈的形容也太贴切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个郑大人了。   细想一下,估摸着是之前女子上学堂的事情,虽然这事情解决了,但是对于这种老顽固来说,就刺痛了他们脆弱的心灵。   这郑丰才回京,恐怕也是才知道这个事情没多久。   【我可去他妈的,傻逼郑丰,我看你是真疯。】   晏云澈目露无奈,“陛下,祁小侯爷赠送这块能检测身体的手表,便是要提醒陛下,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莫要为国事太过于操劳。”   祁秋年也跟着道:“陛下的健康,才是百姓的福气,臣之前听闻,陛下日日批阅奏折到很晚,陛下勤政爱民,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但也请陛下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他又道:“陛下,这手表,若是您久坐,也会给您发出提示音,陛下若是听到提示音,还请您起身,略微活动一下筋骨。”   老皇帝欣慰点头,“爱卿有心了。”   说完,他便有些生气的看着郑丰,“我看郑大人还是更适合琼崖州府,之前有人上奏,琼崖州府的太守,玩忽职守,如此,郑大人便去接替这琼崖州府的太守之位吧。”   祁秋年:“扑哧~”   之前被贬到外地,好不容易才回京,应该是等着派官,结果没想到被发配到琼崖州府去了,那可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是大快人心。   郑丰终于知道害怕了,连忙上前跪地求饶。   老皇帝纹风不动,“方才佛子说得没错,郑大人刚直不阿,定然是最适合琼崖州府的,怎么?爱卿是在嫌弃琼崖州府贫苦?”   郑丰哪里还敢说什么,心如死灰,但心里,却把祁秋年给恨上了。   祁秋年管他个鸡毛,这算老几?   寿宴上,有这些小意外,那也不算是意外,寿宴还在继续。   大臣献礼结束之后,就轮到皇子公主们了。   晏承安这个小精灵鬼,抢先一步,“父皇,儿臣给您送的礼物是儿臣亲自参与研究,也参与了制作的留声机。”   之前,晏承安出宫立府,祁秋年送了他一支录音笔,当时老皇帝也感兴趣,祁秋年就提出了留声机的概念。   原理不难,很快就有了雏形,但是送给陛下,送不能送个糙货。   后来祁秋年又忙着别的事情,刚好晏承安对留声机十分感兴趣,于是就着手去研究了,偶尔也来找他讨论一下。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留声机。   瞧着与民国时期的留声机有几分相似了,但比那更漂亮,更具有古典气息。   不只是留声机,还有黑胶碟片,留声机不难,难的是黑胶碟片,聚氯乙烯材质,收集原材料,经过了多次实验,才成功了。   晏承安又给老皇帝演示了一遍,如何利用黑胶碟片听歌,如何将人声录到留声机里。   老皇帝十分满意,不住地点头,“我儿聪慧。”   这留声机,看似只有娱乐功能,但实际上,上位者想的就比较多了。   比如说传递密信,将声音信息刻录到碟片里,再将碟片送出去,对方有留声机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而如今,这留声机是必然不可能量产的,也就不可能流到市面上去。   晏承安得了赏赐,高兴得不行,如果不是还需要继续献礼,他都要蹦跶到祁秋年面前来了。   远远地,祁秋年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表扬他干得不错。   接下来是其他皇子公主献礼,也是五花八门,祁秋年算是长见识了。   直到轮到晏云澈。   老皇帝对他也没什么期待,送了将近二十年的手抄佛经了。   可是这回,晏云澈大概是收到了一定的启发,送了陛下一件百衲衣。   这是带着祈福与祝福的一件衣服,不贵重,但很有意义。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年纪大了,图个吉利,“佛子的百衲衣,倒是与云墨的万寿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晏云墨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万寿图了,今天倒是满满的一大箱,有没有一万张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八十岁老人写的,也不知道。   但心意还是不错的。   老皇帝,“云墨,树葛推广的前期准备如何了?”   晏云墨站起身,“父皇,这树葛,我们从未见过,三哥也不曾提供树葛的详细资料,儿臣有些难以下手,但如今这季节也不合适播种,大致也要等到来年了。”   晏云耀那些小板眼,老皇帝心里清楚着呢,心里也清楚是他在从中作梗,不过他看着赫皇贵妃的份上,今日也没多说什么。   献礼终于轮到了二皇子晏云景。   祁秋年记得之前傅正卿跟他说过,陛下有意在寿辰的时候,给晏云景封王,也不知道晏云景会送什么。   晏云景今日气质成熟了不少,眼神里清澈的愚蠢也削弱了一些,勉强配得上他的年纪了。   但是一开口,还是破功了。   “父皇,儿臣给您送的是亲手写的贺寿词。”语气傻乎乎的,但百官们都不敢置喙。   华公公赶紧承接了上去,摆在陛下面前,让老皇帝过目。   老皇帝顿时又龙颜大悦,“云景懂事了,文章写得不错,字也写得不错。”   有大臣立马会意,“陛下,二殿下如今也到了年岁,宫外的皇子府一直空置,如今二皇子也成长了,是否应当独立建府了。”   紧跟着又有几个老臣附和。   祁秋年明白,这大概都是揣摩住了老皇帝的意思,陪着老皇帝演这么一出戏罢了。   老皇帝顺势而为,“朕子嗣不算单薄,现如今,也没有给儿子们一个封号,云景是朕的嫡次子,心智单纯,便赐纯慧二字,将旭阳那一代划分给云景做封地吧。”   即便是心里有准备,但百官还是有些震惊了。   旭阳是前朝的都城,同样也十分繁华,离京城也不远,不过二三百里的路程,如今划分给了一个傻子王爷做封地,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一个傻子王爷,要如何打理封地?想必陛下定然还有别的安排吧。   但侧面的,他们也看明白了,老皇帝其实还是很宠爱他的嫡子的。   不过这晏云景是个傻子,对其他皇子构不成威胁,他们便也没表态,如果他们有幸坐上那个位置,为表自己的仁德,理所应当地,也会给晏云景分配一个不错的封地。   祁秋年也惊讶,因为这旭阳那一代,是晏云澈上辈子的封地。   他之前还在想,如果顺利的话,大仇得报,他以后跟着晏云澈去封地就番,也是不错的。   看来,他这一只蝴蝶带来的效应不小啊。   老皇帝跟着说,“云景身子骨弱,那旭阳虽繁华,但风沙不小,朕特许他留京,不去就番。”   随后他又点了几个今年的新科进士,辅佐晏云景打理封地。   如此,这安排也就妥当了。   祁秋年却还在琢磨,旭阳给了晏云景,那晏云澈的封地又会分到哪里去?   西北是不可能了,西北是战家军的地盘,如果再把晏云澈这个皇子安排过去,那下一个皇帝怕是要日日惊心,不得安眠了,除非下一个皇帝是晏承安。   北方也不大可能,八、九皇子驻守在北方边关,没理由再派一个皇子过去。   那就剩南方了。   老皇帝的兄弟还有那么多活着呢,都有自己的封地,好地方都分配得差不多了。   最繁华的江南,是晴王的封地,也就是老皇帝胞弟的封地。   再说别的……   “小侯爷在想什么?”龚尚书打断他的思绪,“不看热闹了?”   祁秋年回过神,“怎么了?”   “三殿下要献礼了。”龚尚书小声说,“从前,这三殿下都是最积极的,今日反而要压轴出场了,不知道会送个什么东西。”   祁秋年抿唇笑,“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父皇,儿臣先前去岭南州府巡查,意外找到了树葛这种高产量的粮种,这树葛也不是大晋本土的农作物,是来自海外农作物,是由一个沿海部落酋长的儿子,漂洋过海送来的。”   祁秋年微微一挑眉,这人该不会要把那几个黑人送到陛下面前来吧?   事实证明,祁秋年的猜测没毛病。   晏云耀继续道:“儿臣将那位海外贵族也带来了京城,今日要献给父皇的寿辰礼物,便是由儿臣与那酋长之子共同协作完成的。”   老皇帝性质不算浓烈,大晋的边疆民族,也算是异族人,长相和大晋百姓略有不同,所以对于肤色不同的异族人,他的接受度也良好。   百官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听说那几个海外来的,全身皮肤都是黑色的。   随后,老皇帝也跟晏云耀有同一个想法,那几个黑色异族人,都跟祁秋年一样来自海外,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奇的物件呢?   “宣。”   一个黑人穿金戴银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两个黑人仆从。   “他们咋都不穿鞋?”   大臣们窃窃私语。   “除了黑一点,长相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这这这,我想过他们黑,但没想到能这么黑,跟黑炭似的。”   ……   祁秋年也抿唇偷笑,其实这几个人都不算最黑的那种了,应该是有白人基因的。   也不知道如今的海外,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这回,他是真有点儿好奇了。   他是在海上被人救起来的,理所当然地编了一个自己来自海外的身份,大家也都坚信不疑。   从前没人会戳穿他,现在多了几个外国人,祁秋年也不慌。   他对大晋来说是有重要价值的,即便他真是个妖怪,只要没有证据,再加一条,只要他不谋逆,老皇帝在位的时候都不会动他。 第82章 赏赐   换一个角度,祁秋年大概也需要押宝,到底下一任皇帝会是谁。   如果如他期待的那样,是晏承安继位,那他基本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即便是孩子大了,心也跟着大了,不是还有晏云澈这个亲哥能管束他一下的吗?   如果是别的皇子,只要不昏聩,在看得到他价值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动他。   总之,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呵呵,像晏云耀那种傻逼,就看见一个土。炸。药,不舍得将功劳给他,就设计就毒杀了他,也算是世间独一份的愚蠢了。   不过,说到**,祁秋年这一辈子,暂时还没有将**拿出来的意思,即便是西北不平静,即便是战止戈与他是好友。   大概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吧。   大殿之上,为首的黑人,说着蹩脚的大晋官话,还带着一些岭南口音。   “尊贵的皇帝陛下,我代表部落,向您问好。”   他没跪,只微微俯首。   老皇帝本身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跪不跪的,毕竟天天都有人朝着他跪地磕头。   可是他不在意,但不代表,这海外来的人就能不跪。   人家祁秋年第一次觐见陛下的时候,身上还背了那么大的功劳,都还是规规矩矩下跪行礼了。   于是便有些不爽。   老皇帝,“你叫什么名字,来大晋多久了?”   “我叫阿普,是岭南那边的村民给我取的名字,来到大晋。”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已经三年了。”   老皇帝呵笑了一声,“既然已经来到大晋三年了,还不曾学会大晋的规矩?没人教过你,平民见到皇帝应该要跪地行礼的吗?”   阿普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么长的话,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三殿下说我是贵族,可以不用跪。”   祁秋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澈隔得老远,就听见祁秋年心底猖狂的笑声了。   晏云耀的脸又黑了,今天黑脸的次数直线上升,就差皮肤变黑了。   他连忙站起身,走了出来,“父皇,儿臣之前是对他说,他不必跪儿臣,阿普尚且有些不通官话,请父皇息怒。”   老皇帝点点头,倒也没真计较,不过也就是给这些外族人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转回正题,“今日,你们送来的礼物是什么?”   阿普笑出两排大白牙,正准备开口,就被晏云耀打断了。   “父皇,阿普说不清楚,还是由儿臣来介绍吧。”晏云耀打开后面两个仆从抬着的锦盒。   祁秋年伸头看了一眼,长长的,有些像炮筒子,表面镶嵌了红红绿绿的宝石,全都是成色特别好的那种。   如果放在后世,这炮筒子上的宝石,加起来估计得价值上百亿了。   可是这东西,在大晋看来,似乎就过于俗气了。   大晋,沿袭古文化,都比较的含蓄,擅长低调的奢华,这种大剌剌的镶满宝石,总感觉像是暴发户。   大臣们也交头接耳的,似乎都有些觉得这人不懂什么是低调,看着贵重,但却也只能是看着了,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把镶满宝石的东西拿出去在手上把玩吧。   祁秋年却注意到一个细节,那晏云耀打开箱子的那一瞬,似乎脸上表情都裂开了。   怕不是那阿普自作主张给那筒子镶满了宝石?   如果是这样的话,祁秋年就更想笑了。   晏云耀勉强维持着体面,“父皇,阿普的部落最是盛产宝石,也喜爱浓烈的色彩。”   老皇帝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的宝石还是很值钱的,虽然俗气了点,要是拆下来,卖出去应该值不少钱。   没办法,现在有了祁秋年这个意外,原本还算充裕的国库,好像一下子就穷得不行了,原本还算繁荣的大晋,好像百废待兴。   处处都要钱呐。   想到这,突然就觉得这花花绿绿的宝石不俗气了,老皇帝甚至都给了那阿普一个笑容。   晏云耀清了清嗓子,“父皇,这礼物最重要的不是宝石,而是他的功能,他是一支千里镜,通过这筒子,能看到正常视力看不到的远方,若是用于大晋的军事,定然能如虎添翼。”   老皇帝听了这话,第一时间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是看了一眼战天涯。   战国公略微摇了摇头,又看向祁秋年。   祁秋年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千里镜也就是望远镜,他之前做了两支,送给战止戈。   既然要用于军事,战止戈必然也是给老皇帝过目了的,后来又找他做了几支,他也保证过绝对不会外传。   所以知晓这望远镜的人不多,顶多是战家军内流传广一点,可战家军,远在西北,晏云耀的人也不可能轻易渗透。   想来,还是这阿普带来的,细想一下,阿普是真的从海外漂泊过来的,有些’高科技‘也正常。   不过,这样一来,这阿普的酋长儿子的身份就存疑了。   不是他刻板印象,哪怕是祁秋年所在的后世,那些非洲南美洲的原始部落,都不是特别的发达,还不如华夏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呢。   祁秋年回想起国外的某段历史,似乎对黑人并不是特别友好,而这个阿普又似乎带了白人的基因。   啧,不过这也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了,即便是存疑,他也不可能亲自去验证。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所以他也给老皇帝和战国公给了个眼神,表达不是从他这里泄漏的。   老皇帝的反应平平,这是晏云耀没有想到的。   于是他又继续解说,“父皇,虽然目视千里有些夸张,但目视三五里是没有问题的,不若您亲自试一试,定然能体会其中的妙用。”   老皇帝,“寿宴还在继续,试验千里镜,还是改日吧。”   皇后娘娘跟着附和,“要用这千里镜,还需要去外面,这会儿外头也热。”   算是给了晏云耀一个台阶下。   晏云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阿普似乎不太懂这种氛围,自信开口,“噢,皇帝陛下,你应该是没有见识过这个千里镜的厉害,我们在海上,就需要用到千里镜,哦,对了,你们大晋现在还没有可以很远航行的技术……”   “够了。”阿普话还没说完,就被晏云耀打断了。   晏云耀连忙跪地请罪,“父皇,阿普不通人情世故,大晋官话也说不好,他想表达的其实就是简单地觉得这个千里镜很厉害。”   老皇帝都快被气笑了。   这阿普不就是在说他们大晋没见识吗?不就是在说他这个皇帝没见识吗?不过是蛮荒之地来的无知小儿,居然敢说一国之君没见识。   祁秋年偷偷啧了一声,【这晏云耀没脑子,手底下的人也没脑子。】   “渊贤。”老皇帝开口叫了祁秋年,祁秋年还是没适应渊贤这个称号。   他站起身,“陛下。”   老皇帝,“方才,朕说了要给你赏赐,还没落实,如今朕觉得这千里镜不错,便赏赐给你了。”   祁秋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脚阿普说陛下没见识,后脚陛下就将这东西赏赐给了大臣。   虽然他不稀罕,但还是领旨谢恩了,不过脸上也没多少喜色,像是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晏云耀这会儿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祁小侯爷之前见过千里镜?”他竟然是直接开口问了。   祁秋年淡定开口,“这原理便不难,之前做过几支,不过这确实能用于军事,那就不方便公开了,若是被别人学走了,怕是对大晋不利,不过还是谢谢三殿下,臣看着这千里镜上的宝石不错。”   “哦,尊贵的男爵殿下,你要是喜欢宝石,我这里还有,可以送一些给你。”   祁秋年愣了一下,莞尔轻笑,“那本侯先谢过阿普了。”   阿普,“先前听三殿下说您也来自海外,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玩?你会不会说我们的语言?”   祁秋年憋不住又想笑了。   晏云耀的脸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最终还是老皇帝发话了,“罢了,奏乐,起舞,与诸位爱卿共享良辰美景。”   百官:“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奏乐,起舞,宴会正式开始,之后就没有那么拘束了,但老皇帝只坐了半程,就随便找了借口先走了,让大臣吃好喝好。   紧跟着,皇后娘娘也离开了,后妃们,也前后脚的走了。   不过今天的流程还没走完呢,妃子们走了没关系,大臣们是不能走的,老皇帝等会儿也得再回来。   大臣们推杯换盏,或是笼络人脉,或是闲聊,又或是’聊八卦‘。   祁秋年眼尖,看到了两个原本晏云耀那一脉的大臣,居然去找了五皇子,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但这个意思似乎就很明显了。   这回,晏云耀可不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亏大发了。   这会儿,又有大臣找到祁秋年这里来了。   “小侯爷,先前老夫都没与小侯爷接触过,今日借着陛下的寿宴,老夫也敬小侯爷一杯。”   这人祁秋年挂得上相貌,但是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个部门任职,但俗话说得好嘛,伸手不打笑脸人。   祁秋年也耐着性子,回敬,然后跟他寒暄闲聊了几句。   结果没想到,接二连三地又有好几个大臣围过来了,也是说要给他敬酒。   祁秋年略微有些纳闷儿了,他从前也没这么受欢迎吧?其中甚至还有他在朝堂上怼过的大臣。   几杯下肚,头都要晕了。   直到太医院的院使周正找了过来,白胡子花花的,笑得有些谄媚,“小侯爷啊,您那还有没有陛下这种手表?会上市售卖吗?”   他正想说,他这里还有,给这个老御医一个也不是问题,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其他大臣支棱起的耳朵。   祁秋年:“……”敢情都是为了运动手表来的?   他略有些无奈,“诸位大人,这手表,技术太难了,短时间内,本侯也没办法造出来,所以,抱歉了各位,如果是普通的表,本侯还能研究研究。”   大臣们有些遗憾,但是想到,那手表也不错,能准确的看时间呢,不用根据天色看时辰了,于是便纷纷催促祁秋年,让他赶紧把手表研究出来。   祁秋年恍惚,自己来到古代,居然还有被甲方催单的错觉,莫不是酒喝多了?   幸好晏承安及时过来拯救了他。   “祁哥,外祖父找您过去一下。”   国公爷要找他,怎么会让一个皇子过来传话?   祁秋年会意,他拱了拱手,“诸位大人,本侯便先失陪了。”   晏承安还真的带他走了,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老皇帝和战国公都在。   祁秋年都怔了怔,还真是派皇子来找他了。   “陛下,国公爷。”祁秋年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坐吧。”老皇帝直奔主题,“依你看,那个阿普能留吗?”   果真是如此。   那阿普也能拿出望远镜,但他毕竟不是大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至少不可能像祁秋年这般如此尽心。   但也正因为他能拿出望远镜,万一他还能拿出别的东西呢?说不定对大晋有利呢?要是杀了,也是一种损失,还不如想办法收为己用。   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或许可以找机会,让臣去试探他一下?”   想来,老皇帝特意找他来,问了他这个问题,未必不是在试探他。   老皇帝略微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先前听爱卿说过一些海外的事情,这黑色的人种?这?”   祁秋年笑了笑,“除了黑色人种,还有白人,皮肤比小承安还白。”   是了,晏承安这小孩儿,白得发光,话说,其实晏云澈也白,冷白皮的那种,但他总不好拿佛子来打比喻。   晏承安哼唧,“皮肤白一点也不好,都没有男子汉气概。”   战国公又是哈哈大笑,“承安还小,白白胖胖也没什么不好,长大一些就好了。”   宫女给祁秋年上了凉茶,祁秋年直接牛饮一杯。   老皇帝目光里带着几分慈爱,“渊贤这是喝了不少?”   祁秋年讪笑两声,“这还不是因为送给陛下的电子手表,被大人们围攻了,这东西无法再生产,臣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尽快将普通的钟表做出来。”   老皇帝开怀,“也是难为渊贤了,不过能者多劳嘛。”   祁秋年想到那千里镜上的宝石,心里也了然,老皇帝这是让他别只进不出吧。   啧,抠门儿死了。   祁秋年干脆道:“陛下,臣愿意将千里目上的宝石拆下来,进行拍卖,所得的银两,全部捐给工部,用于修路,修城墙。”   老皇帝目露无奈,但也是欣慰的。   瞧着,祁秋年虽然不在大晋长大,却对大晋有归属感,与那黑人完全不同。   他正想再说什么,一个侍卫急匆匆过来禀报。   “陛下,建渝州府,八百里加急,是伍锦亲自送来的。”   能用八百里加急的,那定然是大事情了。   祁秋年虽然知道会是建渝州府暴雨的事情,可是居然能用八百里加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随后,他又看向老皇帝,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上辈子,这老皇帝的六十大寿就没能好好过,结果这次还是赶巧了。   老皇帝赶紧让侍卫带了伍锦进来。   今天办寿宴,进宫搜查程序复杂,即便是老皇帝的亲卫,也需要先有人通报。   “陛下。”伍锦一进来就给跪了,“建渝州府发生特大暴雨,险些造成水利溃堤,这是臣出发前,整理的详情资料,还请陛下过目。”   祁秋年这边悄悄松了一口气,是险些造成水利溃堤,那就是没有溃堤,他做的补救,还是有用的。   可老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国公爷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周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也都噤若寒蝉。   晏承安皱着小眉头,“祁哥不是在修筑田坎的时候,顺道将旁边的水利修补过了吗?为何还差点溃堤?”   伍锦看了看祁秋年,又看了看小皇子,然后才回话。   “就是修补过的地方没事,那些比较边缘的地方,还没有修补到的,几乎全部溃堤,但幸好,那周边没有多少百姓,臣也带着将士们及时疏散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晏承安和祁秋年都松了一口气。   伍锦继续说,“只是那周边的农田,房屋……怕是十不存一了。”   祁秋年也叹息,“只要人活着就好,房子没了还能再建。”   老皇帝那边,啪地一声,将伍锦呈交上去的奏折摔在桌子上,“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伍锦赶紧垂头,不敢言语。   老皇帝气得喘大气儿,晏承安赶紧过去,给他顺了顺胸口,“父皇,莫要生气,气大伤身。”   老皇帝叹息一声,“还是我儿懂事。”   随后,他又将目光落在祁秋年身上,带了三分的审视,“为何当初没有全部修补?”   祁秋年就知道老皇帝会问这个问题,幸好他提前就想好了说辞。   “陛下,先前臣的部下苏寻安发现那水利用料疑似有问题,就赶紧送了书信进京,臣也给您看过了,只不过当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培育水稻,将修补的水利的事情延后,等水稻丰收之好再行修补也不迟,但我等谁也没有料到今年会有暴雨,还会造成溃堤。”   老皇帝点点头,确实,他派伍锦过去,一是为了查询水利工程被贪污的事情,二是帮忙修补水利。   帮祁秋年培育水稻,都只是一个幌子。   祁秋年有句话说得对,谁也没料到今年会有特大暴雨,总不能是祁秋年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选择性修补了会造成人员伤亡的地方,而人少的地方就不修补吧?   而且伍锦整理的资料里,水利溃堤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山洪,泥石流等灾害。   老皇帝完美地错过了真相,“去把晏云耀给朕叫过来。”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父母连名带姓叫自己子女的时候,子女就该小心了。   紧接着,老皇帝又点了几位大臣的名字,叫他们一同过来商讨。   老皇帝把伍锦的奏折给了战国公,“渊贤也跟着一起看看吧。”   祁秋年凑了过去,晏承安仗着年纪小,也支了个脑袋过去看。   奏折上,除了这次暴雨造成的损失,还有当地官员的不作为,以及豆腐渣工程的证据,只不过证据还不太全面。   准确来说,是查到参与贪墨的官员还不全面。   祁秋年不免也有些心惊,这伍锦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根据苏寻安的话说,就是这个伍锦很低调,没想到不吭声地就查出这么多证据。   不过苏寻安也是个聪明人,应当不至于让伍锦发现异常。   “伍锦先下去吧。”老皇帝发话,现在还不能让晏云耀看到伍锦,以免起疑心。   这样一说,那就是对晏云耀起了疑心了。   晏云耀来得很快,“父皇。”   他知道自己现在被父皇厌弃了,态度放得很低,表情也不如从前的意气风发。   老皇帝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失望,“你可知,建渝州府,连日暴雨,造成了水患,百姓民不聊生。”   晏云耀瞬间就给跪了,“儿臣愿请旨,自愿去建渝州府赈灾抗洪,修补水利。”   “修补水利?呵。”老皇帝都给气笑了,“如果朕没记错,不过几年之前,那水利才重新修整过,那时便是你负责的。”   晏云耀汗流浃背了,“父皇,建渝州府常年雨水都比较充足,那,那水利年年冲刷,被雨水冲击,所以才会造成溃堤,儿臣自愿前往,查明真相。”   老皇帝捏紧了拳头,一脚踹翻了晏云耀,“朕何时说过是水利溃堤?”   水患有很多种,山洪,泥石流,都是水患的一种,可这晏云耀一开口就说是水利溃堤,显然,他是知道建渝州府的水利原本就有问题。   老皇帝站起身,“你自愿前往建渝州府?是去杀人灭口?还是去销毁证据?”   晏云耀趴伏在地上,“父皇,儿臣知罪,但此事儿臣真的不知情啊。”   老皇帝气得头疼,他曾经委以重任的儿子,如今再看,尽是满眼的失望。   下一秒,一声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电子音滴滴作响,才戴上的运动手表现在就起作用了。   祁秋年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华公公说,“快,去宣太医。”   随后又赶紧跟晏承安围到了老皇帝身边,给他顺气,宽慰。   “陛下息怒,身体要紧。” 第83章 失望   太医院的院使周正就在宴会上,过来得很快。   先是给老皇帝把脉,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施针,老皇帝那手表上的滴滴声终于安静下来了。   “陛下,您这是急火攻心,待臣给您开一副舒心汤,喝上一剂便可。”周正犹犹豫豫的,“不过这病症,还请陛下多宽心。”   意思就是说这病存粹就是让人给气出来的。   老皇帝叹息一声,他又如何不知,方才只是感觉被气得有些胸闷,往常上朝的时候,被大臣气狠了,也会有这种症状,但是一般下朝之后,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又能缓解不少。   于是都懒得叫御医过来。   可是没想到,今天是刚有症状,这手表就发出了警报声。   想到这,他看向祁秋年的目光,是越发的慈爱。   瞧瞧,别人家的孩子,都能顾及他这个老头子的身体,偏偏自己真心疼爱过的儿子,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糟心的事儿。   简直是要气死他了。   想到这,老皇帝就更想叹息了,他的父皇去得早,导致他即位时间也早,虽然和皇后没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之后的孩子都是过了好几年才出生的。   但是,他今天都六十岁了,其他皇子的年岁也不轻了,对帝位有想法,他可以接受,但盼着把他这个老父亲气死,他属实接受无能。   被通知过来的大臣,见晏云耀跪着,陛下又是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也都跟着跪了,噤若寒蝉。   天大的急事,都急不过陛下的身体。   硬是等着周正开的舒心汤送来,喝了之后才能谈正事。   不是老皇帝不看中建渝州府的水患问题,他也怕他自己等会儿又要被人气死。   祁秋年也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偷偷给老皇帝送了一把异能。   老皇帝喝下汤药,瞬间就感觉胸口堵着那块畅通了,顺口表扬了周正一句,“爱卿今日开的汤药不错,效果立竿见影。”   周正还愣了一下,但陛下也没吃过别的药,只当是今天的诊治及时,汤药送来也及时。   他拱手,“这药剂,陛下还可以多喝两剂,巩固一下。”   老皇帝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接下来要谈正事了,祁秋年也准备告辞,毕竟他没有实权,也没有个正经的官职,唯一的官职还是在工部挂了个闲职,如今这事,事关重大,他未必适合听。   但老皇帝却亲自发话,让他留下,他也只好听命。   顺便,祁秋年自己也想知道,后续会如何处理,这晏云耀到底能不能得到惩罚。   这回,证据虽然不全,但也很有指向性了,这次的事情,跟以往那些小打小闹可不一样,如果不是他修补了危险地段,这次可真就生灵涂炭了。   伍锦的奏折,在几个大臣之间来回传阅,大臣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去年北方才发生旱灾,今天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可没想到建渝州府又发生了水患。   傅正卿,“依老臣之见,这水患没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现在要做的两件最紧要的事情,一来是防止水利溃堤,二来,是灾后如何预防疫病,如何重建家园。”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将贪墨工程款的官员抓起来,严加拷打,找出幕后主使。   虽然他们看到三皇子跪在这里,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他们心里也有数了。   但终究是要讲究一个证据的。   老皇帝点点头,“先前渊贤派人去建渝州府培育水稻,误打误撞的,修补了大部分的水利,用的是水泥,水泥坚固,应当暂时没有溃堤的风险,只需要将溃堤的部分修补好便是。”   傅正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侯爷可有什么见解?”   祁秋年本就是个凑热闹的,但是被点名了,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修补的事情,不难,难的是预防灾后疫病,臣方才也琢磨了一下,时下的疫病无非就是那几种,不若先从各地调配一批可能用得上的药材,另外,让百姓远离脏水污水,入口的水也要烧开再喝,或者,也能用生石灰,在房屋周边,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杀菌处理,最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祁秋年回忆着后世处理疫情的办法,“如果一旦发现有人发热,腹痛等症状,不管是不是疫病,一定要先将人隔离,单独治疗,与他有过接触的,也尽量分配到另外的地方隔离,避免早期被传染上,还没有症状,却已经带病,再次传染给他人。另外,医护人员也要做到防护,用多层的棉布,捂住口鼻,避免手足口传染。”   周正这个老御医在一旁听着,不住的点头,“小侯爷说得十分又道理,若是从根源上就杜绝疫病的发生,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小侯爷看似很有经验啊。”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不过是家乡曾经的防疫方式罢了,我也是拾人牙慧。”   其实上辈子,只小规模发生了一场疫病,刚好他也被晏云耀派过去了,及时发现,处理得也很及时,没发生扩散,及时控制住了。   但这辈子,有了变数,还是提前预防比较好。   老皇帝:“周正,你从太医院派几个人去建渝州府协助防疫工作。”   “遵旨。”周正躬身,又道:“还请小侯爷稍后将您家乡的防疫工作的细节,再与老夫细说一下,老夫需要记录成册。”   “这是自然。”祁秋年也回礼,“这是身为大晋百姓应当做的事情,臣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暗戳戳的拍了个马屁,老皇帝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防疫工作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修补水利的工作,以及探查贪污案的工作了。   傅正卿自愿请旨前往建渝州府,毕竟这事情涉及到了皇子,其他的大臣未必站得住脚,也未必敢去判那个案。   说不准,还会被截杀。   他傅正卿也算是三朝元老了,大晋以左为尊,他这个左相,除了那些公爵,在朝堂上,就数他的官最大了。   老皇帝顾念到他年纪也不轻了,毕竟是皇后的亲哥哥,年岁也跟他差不多了,然后又给他派了几个,相对来说年轻一点的大臣,去辅佐他。   傅正卿也没拒绝,随后又问祁秋年,“小侯爷,你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那意思,就差直接问祁秋年要不要一同去一趟建渝州府了。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祁秋年的那个脑袋保准摇得比拨浪鼓还快,除了复仇和做生意,他本质上就是一条咸鱼。   而且之前经历过奔波,或者说是经历过颠簸,他便再也不想跑远路了,即便是有避震系统,但还是骨头都得抖散架,特别这次还是得快马加鞭地赶路,总不能因为他,耽误行程。   出远门,至少也要等到水泥路修好了再说吧。   于是他朝着傅正卿挤眉弄眼的,傅正卿假装看不见。   祁秋年无奈,然后又对着老皇帝,说道:“臣这里确实有个人选可以推荐,臣的部下苏寻安,原就是一位读书人,若非毁了容,科举定然能榜上有名的,之前水稻培育,便是他在建渝州府负责,修筑田坎和修补水利工程,他对此也有了一定的经验,而且在那边还有一队人马可用。”   咳咳,对不住了兄弟。   当然了,祁秋年也不是完全没良心,傅正卿学识好,具体好到什么地步,他这个半罐水就不好多评价了,只记得之前晏云澈同他说过,这傅正卿曾经是三元及第的状元。   文臣的半壁江山。   苏寻安多半还是要继续科举的,如果能跟着傅正卿学那么一点儿,或者是入了傅正卿的眼,以后官场上怕也能顺畅许多。   他原还想说,除了苏寻安,他觉得陛下的亲卫伍锦也十分不错,但是晏云耀还在这里,不好暴露伍锦,他就没说出口。   傅正卿悄悄叹息,这祁秋年,这明明是个有大才之人,却每当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知晓他为人的,是明白他不愿意揽权,不知道的,还以为祁秋年纯粹就是懒,不肯吃苦呢。   好了,傅正卿也顺利的排除了正确答案。   老皇帝也考虑了一下,让傅正卿将苏寻安带上,给他安排个职务。   傅正卿自然遵旨,他也想看看被小侯爷极力推荐的书生,到底有几分本事。   这事儿,成了。   还趴伏在地上的晏云耀,那更是后槽牙都咬碎了,又是祁秋年,又是这个祁秋年。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祁秋年为何处处与他作对,处处都要与他过不去?他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个祁秋年?   祁秋年在心中嗤笑,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这辈子晏云耀最开始并没有主动对付他,他也不应该将上辈子的恩怨,强加到这一世的晏云耀的身上。   可事情本就不是那么算的,无论是上一世的晏云耀还是这一世的晏云耀,他们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无论他表面上看着多么纯良,他骨子里就是个坏种。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哪怕不是为了给他自己报仇,就算是为了天下百姓,他也绝不可能让晏云耀成为下一任的皇帝,那将才是一场人间惨剧。   一个无才又无德,甚至还愚蠢的皇子,偏偏心比天高。   老皇帝这边还要继续商量一下细节,晏云耀跪趴着往前膝行了两步。   “父皇,此事儿臣真的不知情,您是了解儿臣的,儿臣性子纯良,定然是底下的人,背着儿臣去做的,儿臣愿将功折罪,同傅大人一起前往建渝州府,查明真相,还儿臣一个清白。”   他从前这么说,仗着老皇帝的宠爱,兴许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可这一年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类似的事情,都与他这个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还性子纯良?   明明从前看着是多么听话乖巧的孩子啊,虽然是笨了点,但也不是无可救药,老皇帝完全想不到,他长大后能做出这些事情。   到底是他从前太纵容了。   若是真让晏云耀一起去了,到时候怕又是一个替罪羊被推出来。   他不想赌了,若非是这次祁秋年要去培育水稻,误打误撞的修补了水利,还报告给了他,他又派人加强了修补,这次水患,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又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是晏云耀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去动水利工程,建渝州府,数以万计的百姓啊,一个皇子,连百姓的生命都不顾,哎!   老皇帝这回可能是真的心寒了,他不但驳回了晏云耀的请求,反而让侍卫将晏云耀带下去,囚。禁在皇子府,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任何人进出。   先前还只是禁足,亲友都还可以去探望他,幕僚,府里的下人,还能继续进出府邸,可操作空间那就大了。   但囚。禁,便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这一刻,晏云耀几乎是心如死灰,是真正地感受到害怕了。   被囚。禁,便意味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不对,他心里还有些希望,他还有岳父大人,也就是冯良,还有他的母妃赫皇贵妃,以及承平侯赫家,还有那些妾室的娘家。   若是他真被囚。禁,这些人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定然会帮他想办法的。   显然老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传令下去,今日皇贵妃衣着形制逾矩,罚禁足三月,不许任何人探视。”   这次不光是晏云耀,就连在场的大臣和祁秋年都震惊了。   老皇帝其实还真能算得上是一个仁君了,他虽是个端水大师,前朝后宫分不开,但极少有因为前朝的事情,迁怒到妃子身上去的,顶多是冷落,不至于被罚。   显然这次是真的被气狠了。   至于冯良,暂时还不动他,毕竟没有证据,但老皇帝必然也不会允许冯良再有任何动作。   几方人马盯着,料想那冯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除非这右相的官帽他不想要了。   冯家也是个大世家了,一荣俱荣,冯良也该要为他的家族考虑的。   至于承平候赫家,除了这个爵位之外,并没有在朝堂上身居要职,族中也没有出挑的人才,只需要谨防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便是。   祁秋年在这一刻却悟了,大抵不是承平候赫家没有人才,恐怕是老皇帝刻意打压下的结果,只要赫皇贵妃在的一天,赫家就很难出头。   虽然都是皇子的外家,但承平候赫家和战家的概念是不同的,承平候是世袭的爵位,他们更在乎家族的荣辱兴衰,而不是以百姓或帝王为主。   战家便不同了,战家是纯臣,只打仗,不揽权。   老皇帝这一场六十大寿盛大开幕,却草草结束。   之后本来还有其他的仪式和行程,老皇帝都直接免了,建渝州府的百姓还在受苦,他属实是没有那个心情再继续庆祝了。   老皇帝这边的异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大臣们的猜想。   又想到中途被叫走的几个大臣,他们都通过自己的人脉四处去打听。   可这几个人都是老皇帝的心腹,怎么可能透出任何的口风呢?   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三皇子晏云耀被囚。禁在皇子府了,还有赫皇贵妃,也被禁足在宫里。   这两人突然间被陛下惩罚,还是在今天这么一个日子里,就足以让大臣们浮想联翩了。   祁秋年这边,又去和太医的院使周正商讨了一下防疫工作的细节,然后这才慢摇慢摇地出宫。   一路上还遇到几个试图打探消息的大臣。   祁秋年全部都笑着,打太极给推了回去,也没透露半点口风。   开什么玩笑,若是被三皇子党派知晓建渝州府的事情,万一抢先他们一步,去销毁证据等等。   那岂不是又要让晏云耀这个东西逃过一劫了?   祁秋年现在是巴不得老皇帝下一刻就赐死晏云耀,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或许还很艰难。   即便是晏云耀真的造反,最后也极有可能是被终身囚。禁,或者是被流放,情况好一点,可能只将他贬为庶人。   到底是虎毒不食子,祁秋年也能理解。   但只要是晏云耀彻底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不管是被囚。禁在皇子府,还是贬为平民,或者是被流放,他都一定会让晏云耀生不如死。   他祁秋年,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也从来都没有说让人欺负了还不还手的道理。   有仇必报,这才是天蝎座的人生信条。   走到宫门口,他的马车边上,站着一位身着华丽僧袍的帅气和尚,身如修竹,但气质如火。   祁秋年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他疾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没回去?”   晏云澈略微沉声,回答道:“在等你。”   毕竟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宫宴献礼环节过后,他还有一场祭祀,他也是等到所有祭祀结束之后,才听晏云耀要被囚。禁了,他便猜想,此事一定与祁秋年有关。   于是便在宫门口等着了。   祁秋年忍俊不禁,“佛子即便是要等我,怎么不上车?多热的天呢。所以佛子这是在担心我吗?想要在我出宫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我?”   晏云澈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走吧,上车回府。”   毕竟是宫门口,人多眼杂。   回到侯府,大源又来报,“小侯爷,您之前酿造的葡萄酒,应当是可以喝了。”   祁秋年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他还挺爱喝葡萄酒的,空间里也囤了很多,但是他总不好长此以往的,都在空间里拿红酒出来。   时间长了,人家也会好奇猜想他那些集装箱里面,难不成放的都是红酒吗?   所以便想着自己酿酒。   今年的葡萄是他自己栽种的,颗颗饱满,水分充足,也很甜,吃了一部分,给人送了一部分。   但他有异能加持,产量有些偏高了,所以吃不完的,他都拿来酿成了葡萄酒。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酿造葡萄酒,过程没出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他连忙叫大源,“去给我弄一壶过来,再拿两个杯子。”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了一眼晏云澈,“陪我喝两杯?”   晏云澈的目光里尽是无奈,“小侯爷,你难道又忘了我是出家人?”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不饮酒,其实是不饮荤酒,这葡萄酒,只能算是素酒,纯纯的用葡萄加糖,就这么酿造出来的。”   祁秋年还特意去查过资料呢。   晏云澈莞尔,略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侯爷还特意去翻典籍查资料了?”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实话,我还挺爱喝葡萄酒的,平时都没人陪我。”   之前战止戈能陪他喝点,但战止戈年初就去了西北,到现在都没回来,如今还要负责做羊毛衫的事情,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然后身边的朋友,晏承安还未成年呢,祁秋年是不可能给他喝酒的。   再说苏寻安,读书人,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读书人都应该是喜欢饮酒作赋的。   但苏寻安是个例外,他浅尝一两口可以,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多喝。   所以祁秋年也觉得跟他喝酒没意思。   再然后就只有晏云澈,结果晏云澈还他妈是个和尚,还是个严谨的和尚。   他之所以会去查素酒与荤酒,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无聊,又重温了一下西游记的电视剧。   里面的唐长老可不止一次地喝酒,就提到了荤酒与素酒的概念,他才特意去查了一查。   晏云澈轻笑一声,“莫要再劝了,于我而言,无论是荤酒还是素酒,那便都是酒,佛家讲究不饮酒,未必是荤素的原因,而是酒会让头脑变得不清醒,故而,可能会作出其他破戒的事情。”   祁秋年哦了一声,也不失望,他总要学会尊重晏云澈的信仰的。   按照晏云澈这个性子,恐怕即便是还俗了,在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彻底的抛开那些清规戒律。   人生还很漫长,他和晏云澈,总会有一起饮酒赏月的时光。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口嗨了一下。   【其他破戒的事情?色戒吗?酒后乱性?可酒后乱性,那就是原本就有那个意思的两个人,喝点小酒作掩护。】   晏云澈:“......”这句话,他其实很难不赞同。   寻常的夫妻,晚间对酌两杯,情意绵绵......   罢了,他一个出家人,想这些干什么?   阿弥陀佛。   大源很快送来了一壶葡萄酒和一只高脚水晶杯,然后又给晏云澈上了一壶凉茶。   祁秋年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又拿起自己的红酒杯与他碰了一下,“这下可以陪我喝了吧?”   晏云澈带笑,喝了杯中的凉茶,然后道:“侯爷今天的兴致不错,在寿宴上还没喝够吗?”   祁秋年摆摆手,“虽然你们皇宫里的酒都是好酒,但是对我来说,也就那样,不过如此。”   他嘬了一口自己亲手酿造的葡萄酒,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像一只小猫儿似的,与在屋檐下打盹儿的煤球,和煤球的两个逆子,瞧着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时之间,晏云澈都分不出究竟是宠似主人,还是主人似宠物。   祁秋年还在品味着他的葡萄,生长的时候经过木系异能的温养,品质特别好,酿造出来的酒,虽然不如那些老酒来得醇厚,但多了一股来自水果的清香,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咂巴着小嘴说道,“明年可以多酿一点了,到时候放家里慢慢喝。”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盯着晏云澈的眼睛说的,似乎就差直接问,明年能不能与他一起喝酒了。   晏云澈带着笑意,略微颔首。   祁秋年顿时一乐,眼睛都亮了,但还是要故作矜持,“到明年再说吧,现在还是说正事吧。”   他把今天在宫宴后花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晏云澈交代了一下。   晏云澈很敏锐,一听就知道和晏云耀脱不了关系。   他想了想,“说到此事的症结,怕是要找到当年贪污案的真相,才能顺藤摸瓜。”   即便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背后之人是晏云耀,哪怕是陛下心里也有数了。   但是证据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将一个皇子治罪。   当年的贪污案,是仇恩的父亲,一个户部的小官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仇恩的父亲’畏罪自尽‘。   之后,仇恩的全家都被流放,只有仇恩在半路假死脱身,换了个新的身份。   这些晏云澈都不知道,祁秋年也没跟晏云澈说过,毕竟解释不清楚他是为什么知道的。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之前苏寻安在建渝州府,认识了一个年轻人,是个读书人,似乎有意打探关于水利方面的事情,后来经过暗中调查,发现他可能就与当年的案件有一点关系。”   晏云澈略微挑了一下眉头,知道祁秋年没完全说实话,不过他也不生气。   “如今那读书人在何处?”   祁秋年回答说:“这次苏寻安送水稻进京,那年轻人也跟着一同进京了,这段时间应当和苏寻安有过接触。”   说到这儿,他又赶紧叫来的大源,“你去把苏寻安叫过来,低调一点。”   大源腿脚利索,干脆驾了马车去接。   苏寻安来得很快,祁秋年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打眼一看,苏寻安脸上的疤居然淡了不少。   晏云澈也注意到了,苏寻安脸上的伤疤淡去,瞧着也是一位俊俏少年郎,幸好苏寻安已经成婚,和妻子感情甚笃,他暗戳戳地想。   苏寻安见祁秋年在看他的脸,也带上了笑意,“还多亏了侯爷的祛疤膏。”   这效果是他没想到的。   祁秋年也笑了笑,“坐吧,喝酒还是喝茶?”   苏寻安轻笑一声,“我喝茶便是。”   哪有这大白天就开始喝酒的?   顿了顿,他又见佛子喝的凉茶,想到凉茶那苦涩的口感,他又道:“劳烦祁兄给我上一杯普通的茶水便是。”   祁秋年略微有些无语,啧了一声,让大源给他煮了一壶果茶。   苏寻安眼前一亮,他偏爱甜口的,却不嗜甜,侯爷这里的果茶,就刚好对他的胃口。   晏云澈:“小侯爷倒是对朋友的喜好,都了解得透彻。”   这话怎么带着一股酸味儿?祁秋年一阵暗爽,这是不是代表晏云澈在吃醋?   虽然这个吃醋这两个字跟晏云澈十分的不搭调,嘿嘿,嘿嘿。   好了,还是说回正事。   祁秋年又把今**堂上的事情和陛下的决断,给苏寻安说了一下。   然后他才道:“抱歉,寻安,你才刚回来不久,这次又要辛苦你去建渝州府跑一趟了,不过这次有傅正卿傅大人领头,你只需要在从旁协助一二便是。”   苏寻安几乎是瞬间就理解到了祁秋年的好意。   这次出行虽然会有一定的危险,但这是明眼人都能见到的功劳。   如果提前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以后的仕途必然会顺畅一些,而且,说不定,他也能借此沉冤得雪,恢复功名,重新参加科举。   更何况还有傅正卿,他向来就佩服傅正卿的为人和学识,能一起共事,哪怕他只是个下属,他必然也会受益良多。   苏寻安也没再谢来谢去的,说多了是虚的,且看日后的行动,他只道:“寻安的妻女便再次交托给祁兄了。”   祁秋年也拍胸口抱枕,“你也放心,弟妹和小侄女儿在京城,我定然会护他们周全。”   他干脆给苏寻安那边拨了四个护院过去,还是小心为上了。   苏寻安这次才道了谢,然后又说起了仇恩。   仇恩之前来找过他几次,基本都是闲聊,聊策论,聊时政。   正值盛夏,宅子里桂花飘香。   那仇恩便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次他院子里的桂花很香。   苏寻安和祁秋年心里就有数,当年另外一部分的证据,就埋在那棵桂花树下。   当初,那账本,就是祁秋年给苏寻安的诚意,苏寻安看过之后,又埋了回去。   但苏寻安这会儿可不敢暴露给仇恩,甚至一句话便稳住了仇恩。   他只跟仇恩说来,那棵树,从一直从他们住进来就一直在那里,也无人动过,他瞧着好看,也不准备把它挖掉。   那仇恩自然就相信,那证据就还在树下埋着呢。   晏云澈对这件事情一知半解,只从苏寻安心里读到一些信息。   这倒是有趣了,他在祁秋年这里读不到的信息,到了苏寻安那边,居然能读出一部分了。   不过他也没戳穿,毕竟是这苏寻安也是个苦命人,他和祁秋年都与晏云耀有仇罢了,如今也只是多了个仇恩。   他道:“这次你要同傅大人一同前往建渝州府,或许可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位仇恩,仇恩若是真的与当年那桩贪污案有关,是那起贪污案的受害者,那他就是人证,说不定会去找傅正卿申冤。”   要说这朝堂上,涉及到皇子的案件,其他的大官未必敢受理,但是傅正卿就不一定了。   他是陛下的心腹纯臣,人品自然也没有问题的。   且此次贪污案牵连甚广,在仇恩能拿出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傅正卿肯定会秉公处理。   而那个仇恩,与其找祁秋年这个没有实权的侯爷,还不如一步到位。   苏寻安也是这个意思,“也是巧了,我约了他一同学习侯爷先前刊印的诗集,就在今夜,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将消息透露给他。”   祁秋年点点头,“不过你也要小心,那仇恩背负血海深仇,能耐心地在你身边潜伏这么久,心思定然不可小觑,别掉以轻心,让他发现端倪。”   虽然他们是在帮他,但打草惊蛇,万一又把人给吓走了,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事儿。   苏寻安自然知晓,他也不是个蠢人。   “我只需要说建渝州府又再次发生了水患,我要回去处理水稻的后续,而傅正卿大人则是去负责修补水利的。”   至于贪不贪污案的,那就不必说出口了。   这事情,也不该是他这个小侯爷的幕僚会透露给一个外人知道的消息。   话说一半,聪明人自然就会理解。   几人又再商量了一下细节。   祁秋年:“这次你去建渝州府,还是将电报机给带上吧,万一有紧急情况,你也好通知我,记住还是每晚亥时,若无事,就是三天一通平安信。”   能直接将电报机这种令人惊骇的东西在佛子面前说出来,苏寻安看了看祁秋年,又看了看佛子。   心里咯噔一声,某些事情拨云见日,旋即他又在心里笑出了声儿。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谁的胆子能比得上祁秋年了,居然连佛子都敢爱慕。   看如今这情况,这佛子也未必守住了初心。   不过,他也叹息,祁秋年这条路,肯定走得会很艰难。   晏云澈:“……”罢了,这祁秋年对他的态度太明显了,苏寻安能看得出来,也不奇怪了。   至于苏寻安觉得这条路艰难,晏云澈不敢苟同。   苏寻安一个没注意,喝了半壶果茶,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   “如此,寻安现在便回去收拾行礼了。”   顺便还要接待即将到来的仇恩。   出发去建渝州府,宜早不宜迟,恐怕傅正卿过会儿就得派人来通知,应该是明天早上就得出发。   祁秋年便没拦着他,此行有危险,虽然晏云耀被囚。禁了,但他皇子府外面,还有那么多的爪牙,建渝州府的事情,瞒得过一天,但不可能瞒得到案情查完。   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暗杀,肯定是少不了的,毕竟,参与过这一桩贪污案的,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个死的下场。   祁秋年又差人叫来了暗一。   暗一前段时期被祁秋年派去庄子上暗查了,还真让他找到了晏云耀’丢失‘的一部分粮种,不过那部分是本来就腐坏的。   暗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让别人从侯爷的庄子上找到了丢失的粮种,必然会出大问题,当即就将那些腐坏的木薯给烧成了黑炭。   结果,他也是没想到,小侯爷居然直接在朝堂上将事情给解决了,根本用不上晏云耀带人去搜查证据。   还是侯爷更厉害,暗一特别佩服。   “暗一,你这次跟着苏寻安一同去建渝州府,保护他的安全。”   暗一已经将侯府当成了他的家,祁秋年便是他唯一的主子,主子的命令他自然遵从。   “那我现在就去回去收拾行李。”   祁秋年说道,“也不用着急,这次你扮做苏寻安的随从就好。”   扮成随从,那就是不需要藏在黑暗中做暗卫了。   谁又想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呢?   这对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苏寻安也站起身,对着暗一拱了拱手,“此次,就辛苦兄弟与我一起跑一遭了。”   暗一回礼,“苏先生客气了。”   在他的阶级观念里,他和苏寻安都是在为小侯爷办事呢,自然应该尽心尽力。   苏寻安和暗一都忙活去了。   祁秋年喝着酒,略微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晏云澈看得可乐,“又在叹什么气,事情不都安排下去了。”   祁秋年又叹息一声,“这世界总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乱臣贼子。”   但这件事情是无可避免的,哪怕是在高科技发达的后世,那些当官的也不可能个个都清正廉明,每年都能查到各种贪污案。   晏云澈知晓他心地善良,可这世界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面。   他rua了一把祁秋年的脑袋,“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便是。”   祁秋年哼唧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是会生气罢了。   不过有晏云澈陪着,又想到这次晏云耀可能真的要栽了,他心里便舒畅了许多,一个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   自己酿的葡萄酒,糖放得多,适口性特别好,可他却忘了这葡萄酒越是甜,后劲就越大。   等到晏云澈发现的异常时候,祁秋年已经喝醉了。   眼睑下方带着微微的薄红,眼睛也湿漉漉的,带着几分迷蒙,看着晏云澈这个出家人的心肝儿都颤动了起来。   祁秋年这会儿喝多了,脑子也不清醒,“晏云澈,你怎么从来不问我的生辰?”   晏云澈觉得好笑,“侯爷的生辰不是十月?”   祁秋年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晏云澈没说什么,去年,祁秋年刻意接近他,他当然要去查祁秋年的背景信息,祁秋年在南安县上了户籍,户籍上就有祁秋年的生辰信息。 第84章 送别   84   去年,祁秋年的生辰,他便知晓,只是他原本就是出家人,对生辰并不看重,他身为佛子,也不过寿辰,且祁秋年也没有宴请的意思。   他那时和祁秋年也没有熟悉到为彼此庆生的地步。   今天祁秋年特意提起。   晏云澈觉得有趣,“侯爷是想要我帮你庆生?”   祁秋年龇牙,“嘻~我是想要收你送的生日礼物,反正我不要手抄佛经,也不要百衲衣。”   晏云澈:“......”他哪里听不出祁秋年是在调侃他呢。   于是他也顺着说道:“侯爷今日送陛下的电子手表很不错。”   祁秋年晕晕乎乎的,“那等你生日,我也送你一块表。”   晏云澈逗他,“那我不要怀表,也不要电子表。”   祁秋年嗖的一下,从身上摸出一块他自己经常带在身边的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晏云澈的手腕儿,将手表给他扣上了。   “这不是怀表,也不是电子表。”   晏云澈略微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儿,虽然他看不懂表的好坏,但质感他是能看懂的,这块手表,做工精细,表盘里的造型也别致,应当是价值不菲的。   就是手腕上除了佛珠,他还是第一次佩戴别的东西,略微有点儿不太适应,不过他却发现了一点异常。   这么热的天,祁秋年从身上摸出了这块手表,理所应当的是要带着体温的,可是他却感觉手腕儿上一阵冰凉。   莫非是手表原本就有降温的功效?   祁秋年没给他细想的时间,“这块手表我父母在我成年那天,送我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现在送给你了。”   如此便太过于贵重了,晏云澈想要还回去,祁秋年的父母都不在了,他也回不去家乡了,这也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了,又如何能轻易送人。   祁秋年今天喝醉了,反而有些敏锐,“你放心收下就是了,我父母除了送我手表,还有房子,车子,股票,还有一座小岛,一颗以我名字命名的星星......”   他小嘴儿叭叭的说了一通,大部分晏云澈都听不懂,但他却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到一对夫妻对儿子的疼爱与期望。   想到他曾经见过的画像,那对中年夫妻肩膀靠在一起,一看就十分恩爱。   也难怪,难怪祁秋年一直不太能看得上他父皇和母后这种’不正常‘的婚姻了。   祁秋年这边,话题又开始跳脱,“你生日呢?你几月的?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星座。”   星座这东西,一般都是小姑娘喜欢研究,他高中的同桌,就是个性格挺开朗的女孩子,没事就喜欢研究星座和塔罗牌这一类的。   他天天听同桌念叨,也记住一些。   晏云澈抿唇,“佛子是不过寿辰的,这其中有一些讲究,不方便多说,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佛子生辰这一天,不但不可以庆祝,甚至连提都不能提,哪怕是他的母妃,他的外祖,家人,都不会刻意在那天做什么,总归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他们这些做后人的,自当遵守。   所以他三岁起,就没再过一次寿辰了。   祁秋年可不管这么多,“你先说是你是几月几号就行了。”   “七月七日。”晏云澈说,“今年已经过了。”   祁秋年整个人都震惊住了,“那不是情人节?不对,应该说是七夕节。”   “你是说乞巧节?”晏云澈说,“这有什么讲究?”   道教倒是讲究生辰八字,但佛教却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祁秋年摇摇头,星座是从国外传来的,原本应该是讲究阳历的,但现在也没个阳历,只有阴历,也就是农历。   不管啦,祁秋年拿出手机,扒拉着自带的万年历,从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年,按照晏云澈的年岁,往前推。   “咦~”   祁秋年诧异了一下。   晏云澈不解,“有什么不妥?”   “你居然是巨蟹座的。”祁秋年强行给一个古代人安上一个星座,并且开始酒后胡言,“巨蟹座,和我们天蝎座,是最为相配的,百分之百的匹配,是天作之合。”   晏云澈:“......”   星座?大晋原本也是有星座概念的,但是与祁秋年说的,那应该不是一回事。   他不太能听得懂,但是听祁秋年说什么天作之合,最为相配,他还是不免感觉头脑一阵燥热。   明明他没喝酒,却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儿醉了。   祁秋年还在说醉话,“话说,晏云澈,你还俗的日子还有多久啊?”   晏云澈回过神,叹息,“你醉了。”   祁秋年挥手,“我才没醉。”   果然,喝醉酒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喝醉了。   晏云澈也不知道该拿这个醉鬼怎么办,起身出去吩咐了伺候的丫鬟,“去给你们侯爷煮一碗醒酒汤。”   丫鬟福了福身,“是,佛子大人,可还要准备别的?”   晏云澈想了想,“热水也备一些。”   “是。”   晏云澈回到屋里,就见到祁秋年可怜巴巴的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族群抛弃的小兽。   他叹息一声,他虽不知祁秋年究竟来自何方,但祁秋年在这里,确实如同浮萍一般,没有根。   他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祁秋年的脑袋,“我叫人去给你煮醒酒汤了。”   语气又温柔了不少。   祁秋年顺着他的手,蹭了蹭,“晏云澈,晏云澈,晏云澈。”   他只叫着他的名字,却不说别的。   晏云澈在他旁边坐下,“你为何一直连名带姓的叫我?”   若是被有某些迂腐顽固听去了,说不定会去告他个不敬皇族的罪。   祁秋年歪着脑袋,“不叫名字叫什么?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吗?”   晏云澈无语凝噎,也转身看着他,并不回答。   祁秋年用他被酒精侵泡的脑子想了想,“悟心?”   “莫要在独处时叫我的法号。”   祁秋年嘿嘿傻笑,“怎么?会提醒佛子要遵守清规戒律?”   他调侃似的,看着晏云澈,“佛子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呢?”   成年人的试探迂回,却又暧。昧丛生。   晏云澈扶额,“便是这样,所以勿要在这种时候叫我法号,也莫叫我佛子。”   他知晓自己无法抗拒祁秋年对他的吸引力,也清楚自己,已然动了情,上了心。   可他是佛子,担负着为大晋祈福的重任,只要一日还穿着这一身僧衣,便不可逾矩。   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但至少行为上,不可,也不能。   或许真应了祁秋年之前在心里念过的一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祁秋年又傻笑出声,“行行行,都听你的,那我叫你什么?云澈?阿澈?”   过了好一会儿,晏云澈才嗯了一声。   祁秋年:“嗯?阿澈?”   “嗯。”   祁秋年:“嘿嘿,阿澈。”   “你是真喝多了。”从前他也不是没见过祁秋年喝多,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失态的。   傻乎乎的,也傻得可爱。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祁秋年乖乖巧巧的,任由晏云澈将他扶起来,一步一个脚印的扶着他走到窗边。   正当晏云澈准备放下祁秋年的时候,祁秋年却拉着晏云澈,一起倒在了软床上。   祁秋年吧唧一口,亲在了晏云澈的脸上,“怎么办?忍不住又想轻薄佛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晏云澈的薄唇上,似乎像尝一尝,那张薄唇到底是什么味道。   晏云澈的额角跳得厉害,这会儿他都要怀疑祁秋年是装醉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应当是小厨房送醒酒汤来了。   他们现在的姿势,属实不适合让外人瞧见,晏云澈想起身,一时不察,却被祁秋年翻身,压在了身下。   喝过酒的人,要么软绵无力,要么力大如牛,显然祁秋年属于第二种。   晏云澈的眼睫轻颤,“送醒酒汤的人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如果没人过来,是不是就可以做点别的?   祁秋年低笑了一声,他骑在晏云澈的身上,也不做什么,只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敲门声,才翻身下来。   酒精确实会让人变得更大胆一些,但祁秋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很想扑过去就给晏云澈一顿么么哒。   但,不可以。   若是一晌贪欢,哦不,只是亲一口的话,都不能算得上是一晌贪欢,只能算逾矩。   他知晓,再逾矩,晏云澈又该自责自困自我反省了。   他又怎么忍心呢?   晏云澈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你端醒酒汤,喝完便睡一觉吧。”   “好。”祁秋年现在乖了。   一碗醒酒汤,并不好喝,却是晏云澈亲自端过来,还吹凉了再送到他面前的。   吨吨吨,几口下肚。   “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阿澈。”祁秋年叫了他一声,却也不说话,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晏云澈莞尔,又rua了他脑袋一把,这才转身离去。   祁秋年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微微亮,而且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大源叫起来的。   “侯爷,苏寻安苏先生过来辞行了。”   祁秋年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昨儿酒喝的是有点多,但毕竟是自己酿的酒,那一阵后劲过了,睡了一觉,也没有什么头疼的宿醉感。   就是酒醒之后,祁秋年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一边洗漱换衣服,一边问大源,“苏寻安他们是今天就要出发吗?”   大源笑着回答,“昨晚侯爷喝多了,佛子走之前,特意安排了一下,若是傅正卿,傅相爷那边派人来知会出发的时间,就让我们去通知一下苏寻安。”   祁秋年心底一暖,晏云澈还真是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苏寻安已经在前厅等着了,祁秋年过去的时候,发现暗一也换成了一身随从的装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暗一似乎还刻意收敛了自己习武之人的气势,还真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随从。   暗一行了礼,“暗一来向侯爷辞行了,昨日也与暗七与暗九交接过保护侯爷的事情了。”   祁秋年点点头,“这次辛苦你了,虽然是去保护寻安,但你也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暗一难免感动,似乎从来没有听任何暗卫提起,主子派暗卫出去执行任务,还会叮嘱暗卫注意安全的。   他们家的小侯爷,果然与俗人不同。   “好了,暗一先去把早饭吃了,再去找大源支一些盘缠。”   苏寻安特意早上过来辞行,祁秋年也明白,应当不只是告别这么简单,或许还是跟仇恩有关系?   果不其然,苏寻安说道:“仇恩听说建渝州府下了特大暴雨,又发生了水患,说是要跟我一起回建渝州府。”   那毕竟是仇恩的’家乡‘。   祁秋年点点头,“他要跟,就让他跟着吧,路上莫要打草惊蛇,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剩下的就看仇恩自己的了。   那仇恩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在路上观察,甚至是找机会。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傅大人那边可以说什么时辰在哪里集合?”   “还有两刻钟,就在城门口。”   仇恩就在侯府门口等着苏寻安,毕竟他是外人,他也没有这个身份立场踏入侯府的大门。   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会儿,“走走走,我送你们出城。”   他还没见过仇恩,也想去会一会这仇恩,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暗一那边收拾好了行礼盘缠。   祁秋年送他们出门,马车已经等着了,瞧着这马车,除了豪华程度,几乎是按照他自己的马车1:1复制的。   这倒是有些有趣了,他没安排过,大源现在都这么会来事儿了?   可以啊。   大源儿似乎看出了侯爷的疑惑,“小侯爷,昨夜佛子还顺便安排了一下,叫我们准备一辆舒适一点的马车,这辆马车原是侯府备用的,佛子说,苏先生毕竟是读书人,这一路快马加鞭,着实辛苦。”   这下不光是祁秋年心底一暖,就连苏寻安的心底都划过一阵暖流。   他昨日便回去想了想,他与小侯爷相识这么久,小侯爷也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也不能辜负小侯爷对他的信任。   至于小侯爷与佛子之间的纠缠暧。昧,他除了保密之外,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他只有早日位极人臣,才有机会在朝堂之上,替小侯爷与佛子说上一两句话。   不至于在某一日,两人的感情曝光,小侯爷与佛子孤立无援。   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还早了一点。   祁秋年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保准会给他封一个爱情保卫战士了。   仇恩的身子骨看着单薄,苏寻安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侯爷,这便是我在建渝州府认识的朋友,姓仇,仇恩,仇公子,他听闻建渝州府暴雨,心里急切,想跟我们的车队一起回乡。”   祁秋年并没有表现得很热络,他就是出来看看人怎么样,所以也只是点点头,问候了一声。   “仇公子,早安呐。”   仇恩似乎受宠若惊,连忙拱手给祁秋年行了礼,“学生如何能让侯爷给在下问安,侯爷折煞学生了。”   祁秋年笑着调侃了两句,“在我侯府,没那么多规矩,问早安,就是跟你说早上好的意思,仇公子也不用紧张。”   苏寻安也跟着道:“祁兄性子洒脱,不拘小节,今日也不是正式场合,仇兄随意一些就好。”   他是有意,想给侯爷招揽人才呢。   祁秋年明白苏寻安的好意,“寻安说得没错。”   那仇恩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又多看了他两眼,好像有点儿眼熟,他这段时间出门不多,但似乎有意无意的都碰见过这个仇恩。   想必,那仇恩也是在观察他,这就有意思了。   他不着痕迹的转身,“走吧,上马车,我送你们出城,顺道还要与傅大人讲一讲灾后重建的事情。”   昨日太过于匆忙了,傅正卿一门心思想要他一起去,他是不可能去的,但是出出主意,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仇恩想了想,到底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也挺宽敞的,除了苏寻安和暗一的行李还有,大源儿还替他们准备的一些物资。   都是路上可能用得上的。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不过一年的时间,大源便成长为了一位合格的侯府管家了。   人的潜力,果然都是无限的。   城门外。   傅正卿已经到了,其他被皇帝安排的人马,也在陆陆续续过来的路上,还有些是同祁秋年这般来送人的家属。   祁秋年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没和苏寻安与仇恩闲聊,反而是翻出小册子,赶紧写了一些关于灾后重建的细节与注意事项。   他下了马车,见到傅正卿,也没多寒暄,“傅大人,这是我早晨才想起来的,略有些匆忙,草草列了几条关于灾后重建的建议,希望大人能用得上。”   傅正卿笑着接过,“你啊你,明明有大才,却不愿意去跑这一趟。”   祁秋年也笑了,“傅大人,您就当晚辈偷懒吧,瞧我这细皮嫩肉的,也经不起这快马加鞭的奔波呀。”   傅正卿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带着几分叹息,然后这才看向苏寻安。   “这便是侯爷的部下?苏先生?”   苏寻安见此,赶紧上前行礼,“学生苏寻安,见过相爷,学生属实担不起相爷的一句苏先生,相爷折煞学生了,之后一同去建渝州府,还请相爷多指教,学生若是做得不好,相爷尽管说。”   傅正卿点点头,瞧着倒是个谦虚的好孩子。   想来也是,能跟祁秋年称兄道弟的,人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陛下同意让祁秋年把苏寻安派给他,自然去查过苏寻安的,他也知晓一些事情。   祁秋年笑着调侃了他们两句,“你们读书人啊,就是喜欢文绉绉的,刚才我与那位仇公子问早安,仇公子还被我吓一跳。”   傅正卿这才注意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苏寻安主动介绍,“这是我之前在建渝州府培育良种时认识的读书人,他前些时日进京访友,听说建渝州府遭了水患,他便想随我们一同回乡。”   仇恩也赶紧过来行礼,“学生见过傅大人。”   傅正卿多看了他几眼,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但仇恩的头埋得很低,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来,只微微点了点头,权当做是回应。   祁秋年这边,他也注意到这次老皇帝派过去的人马,那可都是精锐。   想来,陛下也能想到此行危险重重,被派出去的都是肱骨之臣,至少也是陛下心腹,少一个都是一种损失。   祁秋年在心里叹息,这傅正卿也六十来岁了,在古代,妥妥的一个老人家了,居然还要忍受奔波的苦。   相比之下,他这个侯爷,确实是不像话。   一时心软,他没忍住也给傅正卿也喂了一把异能,至少能短时间的让傅正卿在赶路的途中不至于太过疲惫,导致生病。   人马都到齐了。   祁秋年郑重的拱手道别,对着傅正卿说道:“相爷,小子今天就送在这里了,若是建渝州府有什么需求,尽管派人快马来信,小子能帮忙的一定帮。”   傅正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侯爷在京中也万事小心。”   旭日东升,车马疾行,扬起一层沙土。   祁秋年叹息一声,看他们走远了,这才回了侯府。   时间还早。   以往这个时候,祁秋年都还在床上呢,即便是醒了,也得赖一会儿床,但昨晚可能是睡得太早,也可能是睡得太香,这会儿也没了困意。   干脆就叫了大源过来,让他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情况。   大源赶紧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食之禅的生意向来都不错,几乎每月都会推出新鲜的菜品,因为菜式新颖,口味很好,装修风格也独特,已经积攒了不少固定的食客。   而祁秋年本身自己在京城里的口碑就很不错,再加上今年办了文豪盛会,如今食之禅还成了学子们的大卡胜地。   如今食之禅已经成了京城一绝,不论是进京求学的学子,还是外地跑商进京的商人,都要去食之禅打个卡。   所以食之禅的生意,祁秋年是不担心的。   再说书画用纸专卖店的生意,书画专卖店有十二花神作招牌,生意向来都不错,再加上还有便宜的珠玉纸,珠玉纸他这么长时间也没涨过价。   虽然每天只限购两刀,但还是有很多人一大早就去门口排队。   他们心里也有数,大部分人都是买着囤在家里,慢慢用的。   再说先前因为活字印刷术的事情,京城其他书画坊的老板也愿意给他个面子,都在他那儿批发了珠玉纸在门店销售,只不过利润属实有点太低,他们一直都是捆绑销售的形式。   要买珠玉纸,就得搭配一点别的东西。   所以这珠玉纸的生意,批发还是占了大头,基本上都是运到了全国各地了。   钢笔和铅笔的销量也不错,虽然比较平稳,简直到钢笔和铅笔的便利,但受众人群却慢慢广泛了起来。   大源汇报的时候,脸上带着浓烈的笑意,“侯爷,如今纸张的价格,被您压得这么低,书籍的价格,也因为活字印刷的事情,到如今几个月下来,也降低了不少,之前我听外地来的游商说,很多小县城小乡镇,都多了不少读书人了。”   这都是侯爷的功劳啊。   祁秋年心态平和,微微点了点头。   这其实就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普通人读书困难,不就是因为读书的花费高吗?   现在纸张和书籍都便宜了,大部分普通百姓,还是愿意咬咬牙送自己孩子去上学的。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更换门庭,做人上人。   再不济,读了书,识几个字,学会算数,以后也能找个体面的活计。   祁秋年琢磨着,其实如果能把学费给打下来,那才能真正的开启全民青少年扫盲的可能性。   如今,那些州府的大书院,确实会为贫困的学子减免一定的学费,成绩优异的,甚至或许还能得到书院的补贴。   毕竟他们若是考中了,也是给书院增光了嘛。   但是能考进书院的,都至少得是秀才级别的了。   但其实大部分读书人,都走不到这个地步,他们只需要学会简单的读书识字。   所以教书育人,在大头还是各种私塾,那些办私塾的,可能是落地秀才,甚至都有可能只是个童生开办的。   教育水平和质量暂且先不论,就说这个学费,学生要去读书,除了拜师费,还有每年的束修,那束修本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可偏偏逢年过节的时候,学生还需要给夫子送礼。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无法置喙什么,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与后世的教师授受学生礼物的概念完全不同。   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学生孝敬师长,这是理所当然的。   祁秋年也愿意尊重这个时代的规则,可若是遇到那些好一点的夫子,收了礼也罢,对待学生一视同仁。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老鼠屎,哪家礼送得重一些,他便对那家的孩子多照顾几分,哪家孩子送礼送轻了,说不准还会遭受到其他人的排挤。   想到这儿,祁秋年也叹息一声,即便是他有心想要改变如今的教学现状,但是按照目前大晋的情况来说,太难了。   然后再慢慢来吧。   总归他只有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真正的颠覆些什么。   只能说,潜移默化的,让他们看到良好的改变,不能太过于激进了。   再说书画专卖店隔壁的自行车专卖店。   除了开业那段时间,生意火爆了一阵之外,之后就生意平平了,有时候几天都卖不出去一辆自行车。   听说那元杉的头发都快急得发白了。   祁秋年笑了两声,这其实也是必然的结果。   即便是他把自行车的价格定的很低了,但它的受众面积,也注定不会是大部分的普通老百姓。   对于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自行车便是玩乐的物件,买了也就买了,就当图个新鲜。   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自行车便是代步用的交通工具。   除了确实有这个需求的老百姓会考虑购车,在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家也不会在用不上的情况下,买一辆回家放着当摆设。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抽出笔和纸,又画了一张图纸,是一辆婴儿车。   古代,无论是哪个时代,都讲究个多子多福,大部分人家都是好几个孩子。   偶尔需要带孩子出门,都只能抱在手上,可是只有带过孩子的人才知道,一直抱在怀里,那胳膊有多么受罪。   若是有辆婴儿车,就能解放他们的双手,想必有孩子的家庭,应当还是愿意去尝试的。   这婴儿车他又分了几个型号款式。有那种一岁以前用的婴儿车,有那种一到三岁用的推推车。   反正婴儿车也画了,祁秋年干脆把学步车也一起画下来。   不过他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还需要元衫去研究一下。   祁秋年将图纸交给大源,“过会儿你给元杉送去吧。”   大源妥善将图纸放好,然后笑着调侃了一句,“侯爷,您这是拯救了元杉的头发呀,避免他英年早秃,我前两日还听别的下人说,元杉愁得掉头发了。”   祁秋年也笑了,这元杉年纪小,喜爱钻研木工,也有手艺在身上的,若是他能安安心心就做个普通木匠,靠着这个手艺,也能过得不错的。   可偏偏元杉又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这对普通木匠来说,元杉便是离经叛道的。   可元杉本身的思维又受到这个时代的限制,很难再有创新。   祁秋年便干脆就推了他一把,工匠艺术,真正做好了,还是有大用处的。   最后再说玻璃专卖店。   尽管他把琉璃的价格给打下来了,但总体来说,还是不便宜的,所以玻璃专卖店一直都是他所有行当里,最赚钱的一门生意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玻璃专卖店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哪怕是最便宜的东西,也要几两银子,不算是日常所需。   经过了那一段高峰期,也是平稳了下来,接待最多的,还是去拍照了。   不过经过陛下的寿宴,他觉得玻璃专卖店的生意应该会回暖不少。   主要是有好几个大臣给陛下送的都是玻璃专卖店的摆件了,百姓会效仿,这是必然的。   “玻璃专卖店那边,暂时如旧吧,不用革新。不过,定制的那种大块玻璃,也就是做暖棚的那种,这段时间可以先备上了。”   今年的气候如常,夏天一过,到秋天的时候,必然会有不少权贵会把玻璃暖房给安排上。   不管说是在自己的府邸里,像他这般做个玻璃花房,还是在农庄弄个暖房给家里种蔬菜,权贵都爱享受,这生意是差不了的。   大源点点头,赶紧记录下来了。   然后又道:“侯爷,那自助烤肉店也装修好了,您看选个什么合适的日子开业?这次可否要请佛子?”   祁秋年听了他这话,直接扑哧笑出了声儿。   之前食之禅开业,请佛子来剪彩,也就罢了,毕竟是素食餐厅。   可是自助烤肉店,请佛子去参与揭牌仪式,这像话吗?   别让人家晏云澈的一身清誉都让他给毁了。   大源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打了自己两个人嘴巴子,“是小的想岔了。”   祁秋年也笑了笑,“没事,咱这次不请佛子,请国公爷吧。”   不过说到这自助自助烤肉店,祁秋年也打算去看看。   他先前忙着,只提供了图纸,让大源去负责装潢,说是装修好了,但也不知道具体装成什么样了。   大源赶紧去备马车。   烤肉专卖店不在京城的市中心,稍微有一点偏僻,直接买下了一座宅院,将宅院改造成餐厅,这似乎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结果祁秋年刚走到门口,就碰到晏云澈从极乐苑出来了。   祁秋年想到他昨晚的大胆行为,不免有些赧然,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的过去打了个招呼。   “佛子也出门吗?”   晏云澈没回答,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祁秋年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阿澈是要出门吗?”   他重新问了一遍,晏云澈这才回答说,“准备来找你,看你醒了没。”   祁秋年尴尬的讪笑了两声,“早就醒了,今天早上还出城去送了苏寻安他们。”   晏云澈点点头,“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他看着门口还停着马车,去的地方不近啊。   祁秋年也不回答,干脆推着他就上了马车。   “我自助烤肉店装修好了,今天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整改的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呗。”   虽然开业的时候不能请晏云澈来剪彩,但是这还这不是还没开业吗?   过去看看也无妨。   晏云澈拿他没办法。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京城的石板路上。   天气还是很热,大源现在确实机灵了许多,在他们上车之前,居然就备好了一盆消暑的冰块,冰块旁边还放着茶点。   祁秋年推开车窗,让自然风吹进来,又拉上了那层薄薄的纱帘,不影响他们看窗外的风景,也不影响透光,更不影响私密性。   或许是因为天热,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所以祁秋年老远的,就看到几个穿金戴银的黑人。   那不是阿普还能是谁?   阿普操着一口十分不标准的大晋官话,似乎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   也是奇了怪了,不是海外来的贵族吗?也不缺钱啊,怎么还跟小商贩儿讲起价来了?   晏云澈倒是解释了一句,“昨天陛下就将阿普这几个人从三皇子府接到了鸿胪寺。”   鸿胪寺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阿普住到那边去,也属于情理之中。   祁秋年突然想起,“阿澈,之前陛下说让我去试探一下阿普。”   晏云澈立马明白,若是阿普是个有本事的,可收为己用,那便留着,若是有异心,那就别怪大晋容不下他了。   “那你可要过去瞧一瞧。”   祁秋年点点头,让大源把马车驾了过去。   他掀开车窗,“阿普,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普见到祁秋年,那是眼前一亮,“哦,我尊贵的男爵殿下,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亲爱的朋友,快过来帮帮忙。”   那小摊贩也赶紧凑了过来,“这,我,小侯爷,这位黑,黑贵族......”   他战战兢兢的,“他要买我的糖人,可是他没有银子或铜板,只拿了一块宝石给小的。”   祁秋年没忍住又笑了,这阿普到底带了多少宝石?买个小糖人居然用宝石付款?   寻常这些权贵若是在街边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花钱买下来,多付几个钱,倒也无可厚非,就当是打赏了。   比如说一两银子的东西,他给个三五两的银子,小贩们自然感恩戴德的收下了。   可是一个糖人能值几个钱?这宝石又能值多少钱?   所以这小商贩是完全不敢收呀,收了他也找不开,可是阿普却非说这个糖人值得起一块宝石。   祁秋年乐得不行,原来这阿普是在反向反价呀。   他让大源替阿普付了款,阿普却直接凑了过来,把刚才原本要给小贩的宝石,直接塞给了大源。   “谢谢你,我的朋友。”   大源看了看祁秋年,祁秋年点了点头,大源才将那宝石收下了。   阿普又凑到窗边,龇着一口大白牙,“尊贵的男爵殿下,你现在又要去什么地方了?可不可以带上我,京城太大了,我找不到路。”   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晏云澈也有他的想法,于是便点了点头,让阿普上车。   然后那阿普便高高兴兴的钻进了马车,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他是海外贵族,也就算了,但上另外两个仆从居然也想往马车里钻,结果被大源给拦了下来。   “你们怎么回事?马车都是贵人坐的,我们都是仆役,怎么能上贵人的马车?你们海外都没有规矩的吗?”   两个仆从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没太听懂。   阿普却直接朝着车外挥手,“你们可以先回去,回我们住的地方,我晚一些让男爵殿下送我回去。”   两个仆从也听话,直接转身就走了。   看得祁秋年一阵可乐,这三人的主仆关系,那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他似乎在那两个仆从的眼睛里,也没看到对阿普的敬重。 第85章 阿普   或许别人不会觉得阿普和两个仆从之间的关系奇怪,因为有他这个特立独行的侯爷珠玉在前了。   他都那么的没谱儿,那这几个异族黑人不靠谱,不是很正常吗?   说不定百姓心里还会想,万一那海外就没有太重的尊卑观念呢?   祁秋年却不这么想,要说华夏历史的阶级观念很严重,那么国外的那些地方,比起华夏,也只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大晋虽然像是华夏某个时间段独立出来的分支,但根源上本质的一样的,那国外的发展进度,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到哪个阶段了而已。   所以,他更倾向于,阿普和他的两个仆从,应该是某种’合作‘关系,需要在外面配合主仆关系。   祁秋年之前便猜想,或许这几人有白人基因,阿普更是明显的要’白‘一点。   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所以阿普才成了’主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阿普到底靠不靠谱,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阿普上了马车之后,显得很兴奋,特别是看到了晏云澈。   “噢~,我知道你,你是这个国家的神。”   晏云澈:“……”   祁秋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佛子背负着为天下苍生祈福的重任,而神佛的意义,也大概是一种信仰,阿普说得好像也没太大的毛病。   他扑哧笑出声,“阿澈是佛子,你可以称呼他为悟心大师。”   阿普恍恍惚惚,“你们大晋好复杂。”   祁秋年抬眸,不着痕迹地问道:“你们从海上过来,只有三个人吗?”   阿普顿时像被人捏住了后脖颈,然后便如同背书那般,机械性地回答。   “我们有一艘大船,走了很久很久,差不多三岁的时间,海上有很大的风浪,有冰山,哦,最重要的是有海盗,我们有好多人,被海盗抓走了,我和另外仆从两个偷偷用小船离开,然后又过了很久,才到了你们的国土。”   祁秋年微妙地看了晏云澈一眼,可是他却发现他和晏云澈的默契在这一刻居然消失了。   准备来说,是晏云澈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   晏云澈确实是在思考人生难题,他想要读一读阿普的心里话,可是特喵的,阿普的心里话怎么会是叽里咕噜的外国话???   芋.ian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就很让人无语了,从前他跟寺里的师父出去游历,也去过那些偏远的山区,那里的百姓也不会说官话,他也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但是他却可以准确无误地读出那些山区百姓的心里话。   结果这阿普的心里话为什么会是叽里咕噜的外国话???   一时之间,向来淡定的佛子也陷入了沉思。   祁秋年见他和晏云澈的脑电波接不上,也只能继续试探阿普了。   “你们带来的木薯,也就是树葛,也是跟着小船过来的吗?”   阿普用力点头,“我带了半船的树葛,在海上漂泊的时候,就靠树葛活下来的,偶尔也能捉到鱼。”   后来漂泊到岭南州府,还剩了一点点树葛,那是他家乡的味道,恰好岭南州府的气候跟他的家乡也很相似,他就用宝石给村民换了土地和房屋,就在一个小村庄里住下了。   来到大晋三年了,树葛才在岭南州府这个范围内,勉强传播开了。   这才有机会被巡察岭南州府的三皇子发现。   晏云澈这会儿终于承认了自己居然也有读心翻车的一天。   哦,不,在祁秋年身上翻车翻得最多,很多时间都只能读一半。   “阿普,你们家乡是不是还有白人?”   阿普明显瞳孔地震了一下,然后开始装傻充愣,“噢,我的朋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大晋话说得不好。”   祁秋年笑了笑,也没追问,但阿普如此排斥提起白人,那就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换了个话题,“那你们的千里镜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昨天才知道,你们这里也已经有了Vidrio。”   祁秋年一挑眉,西班牙语,Vidrio,就是玻璃的意思,也几乎确定了阿普具体来自哪一块陆地。   阿普还在继续说,“这个Vidrio,就可以做成东西,千里镜,镜子,放大镜。”   这回晏云澈的目光终于和祁秋年接触上了。   “你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祁秋年:“一部分吧。”   他虽然是个超级富二代,但是也没有小说里那么夸张的精通八国语言。   只是以前在国外留学,身边的同学都来自全球各个地方,他不差钱,也天南地北地旅行,他语言天赋还行,听多了,也能学几句日常用语。   但是,语言也是会进化的,他学的那些,未必和现在的外国话一样,应该是有些区别的。   阿普这里,恍然大悟里,带着一些紧张,“男爵殿下,您也来自海的另外一边,不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你会说我们的话,那你知不知道怎么回去?”   一连串的问题。   祁秋年随便胡诌了两句,“我的家乡比你还要更遥远,只是从前偶然去过你的家乡,至于怎么回去,你知道六分仪吗?”   阿普的眼神里又带着迷茫。   祁秋年啧了一声,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六分仪好像是十八世纪才有的东西,这是不可或缺的航海神器。   哪怕是在后世,六分仪依旧被各种推展应用。   但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别的航海测距仪和定位仪,只是不如六分仪好用。   他换了个方式,“你们在海里,是怎么判定方向的?”   大海一望无际,若是不能辨别方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船只迷失在深海,比人在原始森林里迷路还恐怖。   阿普又开始紧张了,“噢~我是贵族,航海行船是仆人的事情,阿普不懂。”   祁秋年:“……”   他算是看出来了,阿普确实是个没脑子的,性格也比较单纯,说谎都不会。   他想了想,“你是真的想回到家乡吗?大晋很繁华,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你有宝石,也不缺钱,为什么想回去呢?”   阿普又陷入了茫然,来到大晋,是他短暂的一生里,过得最舒适的日子了,可是他的家乡还有他的妹妹和阿母,他们还在等他回家。   想到这,他目光变得坚定,“我想回去。”   祁秋年考虑了一会儿,继续说,“如果没有六分仪或者航海定位器,你就不可能回到家乡,明白吗?”   阿普犹豫了一阵,直到马车停在了自助烤肉的门口,他才弱弱开口,“我可以试试看,但是需要Vidrio,金属,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Vidrio在大晋叫玻璃,我那里有很多,你可以尽管使用,如果缺少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我。”   晏云澈,“如果做出六分仪,陛下必定会对海外感兴趣,那你?”   祁秋年暖心一笑,他跟晏云澈接触太多了,晏云澈也是个聪明人,他来自海外的身份,也露出了太多破绽了。   看破不说破。   “没有关系,如果真的能做出六分仪,开启大晋的航海时代,对大晋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海外确实还有很多丰富的物产,甚至是更发达的科技。”   虽然那些科技是远比不上他的,但也许更适合现在的大晋呢?   毕竟他那些高科技,最起码几十年年内都未必会有进展。   他又对着晏云澈,“至于我,你别忘了,海外是很大的,真想要遨游整个世界,以现如今的技术,怕是要上百年了。”   百年之后,他都没了,他还担心什么身份暴露的问题?   晏云澈也勉强放心了一些,不过他也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大晋真的有了远航技术,陛下怕是会让祁秋年去带头。   但这些都是未定的问题,且那六分仪做出来,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的时间,晏云澈也没说出来让祁秋年烦心。   自助烤肉店的招牌还没挂,外面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宅院。   大源在前面带路,“侯爷,您看这些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假山溪流,都是按照您画的图纸做出来的,您还满意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整改的?”   祁秋年也是第一次来,他一边参观,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的认可。   其实中式美学yyds,他只是在中式美学的基础上加了许多巧思,使得这院子看起来除了漂亮,也具有了几分商业气息。   毕竟是拿来做生意的,总不能让人进门看着就像住宅。   放在后世的话,这宅子大概也能成为一个网红打卡胜地。   宅子基本上已经完全竣工了,还剩一些收尾工作,留了几个整理卫生的仆妇在忙活。   “服务员招好了吗?”毕竟是餐饮生意。   服务员的选择得要慎重,他现在树敌太多,万一有人混进服务员里,偷偷给食物下毒,影响生意,那都是小问题,可别真让顾客在这里出了问题。   大源翻着小本子,“侯爷,因为是做自助烤肉,所以后厨备餐的人比较多,后厨的人,我都是去牙行买回来的,府里也分了一个小管事儿的过来负责,其他打杂的,都是附近招来的,小的都去做过背景调查了。”   祁秋年给了竖了个大拇指,“做得不错。”   大源傻笑,“跟着侯爷这么久,总能学会很多东西的。”   祁秋年点点头,“再带我们转转吧。”   阿普高兴得像个孩子,上蹿下跳的。   “这里太漂亮了,这是你的住宅吗?我可不可以住在这里?”   祁秋年轻笑,“这不是我的府邸,我也不住在这里,是我准备开的一家烤肉餐厅。”   听到烤肉,阿普的眼睛更亮了,“烤肉在哪里啊?阿普要吃烤肉。”   也确实是到饭点儿了,祁秋年看了一眼大源。   大源立马会意,“小到现在就去准备,侯爷和佛子可以先歇息片刻,尝一尝烤肉店的饮料。”   很快,他又招呼仆妇给主子上茶水饮料。   祁秋年没去包间里等,找了个风景好,又能遮阳的位置。   “尝尝这气泡水?”祁秋年招呼晏云澈,顺便也给阿普倒了一杯。   这就是普通的甜口气泡水,原材料是松针,口感没有可乐那么丰富,但加了冰块,一口下去,也是别样的畅快。   晏云澈喝了一口,“里面有松针?”   祁秋年就笑了,“佛子的舌头还挺厉害的嘛。”   说完这话,他突然顿了顿,总觉得这话有点奇奇怪怪的。   于是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的味觉很好,居然都能尝出原材料。”   晏云澈勾了勾嘴角,也不再多问了。   阿普像个傻子,“男爵殿下,我感觉我嘴里噼里啪啦要爆炸了,像是烟花一样。”   祁秋年神色一凝,晏云澈很快也注意到了。   两人不动声色,“喜欢就多喝一点。”   阿普还在傻乎乎地点头。   祁秋年和晏云澈默契对视,没有在阿普面前多说什么。   这自助烤肉店,还没有开业,后厨里也没有多少食材。   但大源还是很快就备好了两个烤炉和两份截然不同的菜式。   一份纯素菜,是给晏云澈准备的。   如今都不消祁秋年提醒,但凡是他和晏云澈在一起吃饭,府里的人都知道,会单独给佛子备一份完全不沾荤油的。   阿普吃得欢快,祁秋年却突然没有了太多的胃口。   乍然提起烟花,可烟花的本质也是’火。药‘。   他也知道,热武器的出现,是时代发展的必经之路,可是如今的大晋,一旦出现’火。药‘,那就是从冷兵器时代,跨越到热武器时代。   这代表着,掠夺,鲜血。   不一定是大晋去掠夺其他的国土,陛下年纪不轻了,已经没有了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但下一任皇帝呢?   而火。药对于其他国家来说,也是一种危险又迷人的东西,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地拥有。   晏云澈敏锐地注意到了祁秋年的情绪,“别多想,等回去再细聊。”   祁秋年勉强勾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上辈子他因为火。药丧命,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排斥火。药的出现的。   有利有弊,利端,就在于,能让大晋如今的军事力量更强大,打起仗来,大晋的将士们也能多一条活路。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阿普啊,你说的烟花是什么样子的?”   阿普语言贫瘠,一边说一边比划,“嗖嗖嗖地冲上天,砰砰砰,爆炸开,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祁秋年装作惊喜的模样,“那是很漂亮了,我以前都没见过,阿普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阿普有些犹豫,“有一点点危险,会炸。”   “没关系,我会派军队保护你的。”祁秋年张口就来,如果阿普也能做出炸。药,他相信老皇帝和战国公都是会重视的。   “那好吧,我可以试试看。”   祁秋年又问:“那你之前有没有给别人看过怎么制作烟花?”   “没有噢。”阿普大口吃着肉,样子单纯。   祁秋年勉强放心了一点,“多吃点,吃完了还有。”   阿普龇着一口大白牙。   祁秋年给晏云澈递了一个眼神。   晏云澈起身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在烤肉店吃了午饭,又坐了一会儿,祁秋年洋装打瞌睡了。   “阿普,我要回家睡觉了,我让人送你回鸿胪寺吧,就是你们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专门招待国外贵客的地方。”   阿普有些纠结,“可是那里一点都不舒服。”   祁秋年琢磨着,大概是因为阿普是异族人,家乡又在遥不可及的海外,即便是酋长儿子的这身份,但也相当于没有后盾,所以鸿胪寺的人也不重视。   晏云澈略微颔首示意,“已经重新给他安排了。”   祁秋年会意,“这次回去就能住得很舒服了,如果缺少什么东西,都可以跟那边的仆人说。”   阿普这才点点头,“那我改天再来找你玩。”   送阿普回去的,不是祁秋年的马车,是晏云澈安排的。   祁秋年也带着晏云澈回了侯府,然后支开了所有的下人,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他问晏云澈。   晏云澈:“没什么,只是通知外祖父,将鸿胪寺的守卫都换了,里面伺候的人也换了一波。”   祁秋年再次感慨他的敏锐,“你这动作还挺快。”   晏云澈轻笑,但表情里也带着一份凝重,“那烟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祁秋年叹息一声,“烟花的原料,叫做火。药,根据不同的比例,威力也不同,如果威力做大一点,炸开的话,至少能做到方圆几米,无一人生还。”   他瞬间幻视了上辈子他在北方将黑。火。药弄出来之后,打的第一场仗。   因为是他做出来的黑。火。药,需要他去前方坐镇。   于是他便亲眼目睹了,什么叫血流成河,哀嚎遍地,残肢断臂乱飞。   他知道,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可那一幕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那场仗败了,生灵涂炭的就会是北方边境的百姓,他无法看着挤出自己口粮给他送食物的孤儿寡母们惨死。   那时候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是那个画面,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干呕。   煤球似乎感受到了铲屎官的情绪,带着他的猫儿子蹭过来,喵呜喵呜地安慰着铲屎官。   晏云澈也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清水,给他拍了拍后背,他刚才读心又只读了一半,可是他从祁秋年的眼底,看到了浓烈的悲伤与恐惧。   方才在跟阿普吃饭的时候,说起烟花,他就发现了祁秋年的表情不太对劲,也猜想到烟花不该是为了好看那么简单。   可是真当他听到火。药能把方圆几米的人都炸死,不死也重伤的时候,他也瞳孔地震了一下。   出家人慈悲为怀,但是不代表他不懂这火。药在战场上会是何等的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神器。   而祁秋年说到火。药会表现得如此难受,即便是他读不到祁秋年在想什么,但却能感受到。   或许,祁秋年曾经见识过将火。药用在战场上的惨剧。   祁秋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杯冰水,总算是把那反胃的感觉给压下去了。   其实在末世的时候,他和一帮留学生,一路从国外辗转回国的时候路上,见识过的惨剧要比上辈子那一战还要更恐怖。   只是末世那些跟他没关系,上辈子那一仗是因他做出来的火。药。   想起来的时候,难免有点应激反应。   他舒了一口气,“没事儿,别用这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是想说,那火。药对于现在的大晋来说,确实是战争利器,但我并没有那么希望火。药能派得上用场。”   “我明白。”晏云澈看着他眼角因为刚才反胃而溢出来的生理性泪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尖有些抽痛。   他伸手抱了抱祁秋年,“别想太多,大晋开国皇帝便是出家人,他虽是以战止战,打下了大晋的江山,但大晋从来都是不主战的,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也就是说,即便大晋有了火药,也只会对周边国家产生震慑的作用,不会去挑起战争。   祁秋年埋在晏云澈的胸口,原本还有几分惆怅,顿时烟消云散。   【卧槽,这胸真好埋,不愧是男妈妈。】   晏云澈:“……”他是不明白了,这人上一刻还在惆怅,下一刻就开始在心里对头耍流氓了。   他叹息一声,不着痕迹地抽身。   “如果阿普能做出火。药,恐怕短时间内,他的自由会受到限制。”   虽然不至于关押起来,但是出行都必然是有人严密保护的,万不可落入敌营。   “我明白。”祁秋年叹息,“其实今天接触下来,你也感受到了吧,阿普还是挺单纯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晏云澈莞尔,“若是他能做出你们说的六分仪,再把火。药做出来,想来,陛下是愿意送他回乡的。”   只要不在大晋的土地上,不在大晋的周边的国土上,阿普要去海外传播火。药,就跟大晋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虽然祁秋年和阿普在外人看来,都是来自海外,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祁秋年点点头,“明天我进宫给陛下说一声吧。”   晏云澈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与你同去。” 第86章 武器   86   阿普这边。   鸿胪寺,几乎是焕然一新。   这些年,周边也没有国家的使臣来访,鸿胪寺之前几乎是半荒废的状态。   老皇帝之前把阿普一行人送过去,也只是为了不让阿普再和晏云耀接触,但对这个海外异族黑人,并没有太多的重视。   但今天晏云澈特意给外祖父战天涯传了信,战天涯自然会重视,到底是国公爷,给鸿胪寺换了守卫,仆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之后再跟陛下打个招呼就是了。   所以阿普回去的时候,另外两个仆人眼中都带着喜悦,原本那些对他们看不顺眼的小厮仆妇,现在换了人,都对他们尊敬有加了。   那些仆人对阿普更是,晚餐也准备得十分丰厚,跟今天早上的冷菜馒头完全不是一回事。   “贵人,需要喝茶吗?还是需要沐浴?”   阿普有些受宠若惊,但尽量让自己演得淡定一些,“都准备上吧,哦,对了,我的两个仆人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也希望你们能对他们好一些。”   仆妇自然应好。   只是阿普他们都没发现,哪怕是扫地的粗使,都是武功高手,他只当是自己入了祁秋年这个男爵的眼,是男爵殿下帮了他们。   不过这个男爵是真的好好噢,还请他吃饭,又给他买糖人。   既然男爵殿下想要航海神器,又想看烟花,他也是可以努努力的,他从前看别人做过。   而且男爵殿下说得没错,如果没有那个六分仪,他们确实回不去家乡。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曾经在船上见过的分辨方向的仪器是不是叫六分仪,但他听舵手说过,没有那个东西,就无法在海上辨别方向。   另外两个黑人仆从,一个叫阿大,一个叫阿三。   关上门之后,两人就没有了仆从的模样,三人直接躺在干净的地板上。   “阿普,那个男爵带你去了什么地方?给你说了什么?”   阿普也没瞒着,他们三个是抱团取暖,自然不能有隐瞒,要不然,他们都活不下去。   其实还真让祁秋年猜对了。   阿普的父亲就是白人,那些白人贵族去他们的家乡开采宝石,他母亲是部落里最漂亮的姑娘,被他父亲看上了。   在他们部落,大概还是母系社会,一个女性,能拥有多个男性,于是他母亲便没有拒绝他的父亲,后来便有了他。   他的父亲在他们的家乡待了十多年,一直到他长成了一个孩童,他父亲即将远去,因为他父亲除了他没有别的儿子,就强行把他带走了。   他和父亲一起漂泊在海上,但是父亲也没有太重视他,因为他是黑皮肤。   阿大和阿三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们三人来自同一个部落,在船队里打杂,做一些普通的工作,还经常被那些白人欺负,如此又过了好多年。   他们听说那些贵人们想去东方的陆地看看,于是船队又调转了方向。   直到有一天,船队遇到了海盗,而阿普和阿大和阿三,因为长得漆黑,躲在黑暗的仓库里,并没有被海盗发现。   于是他们趁着夜黑风高,那些海盗在杀人喝酒的时候,偷了大半船的木薯,还有两箱宝石,划着小船逃走了。   可是大海太大了,他们一路漂泊,终于见到了陆地,也就是到了岭南州府。   他们见识过’阶级‘,所以他们不想再被人欺压,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假装成海外的贵族。   从前,他见那些船队上的贵族就是这么做的。   而阿普最白,就成了主人,因为主人出门,是必须要有仆人的,阿大和阿三也愿意扮演仆人的角色。   然后他们就发现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妙了。   虽然岭南州府的百姓也会对他们的皮肤指指点点,但是听说他们是贵族,也不会欺负他们。   在岭南州府,待了三年,他们一边学习大晋的文字和语言,一边将树葛种了下去,有时候,也会有当官的来找他们,给他们送一些温暖。   直到今年遇到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看上了他的树葛,要带他们来最繁华的京城。   他想,最繁华的地方,肯定会有很厉害很聪明的人,他们三个都还想回到家乡。   听阿普说了那位男爵殿下的要求,他们三个都想试一试。   翌日。   祁秋年比着下朝的时间,才和晏云澈一起进宫去见了陛下。   大概是京城的事情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但仔细一想,应该是昨日他们通知国公爷将鸿胪寺的守卫换了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是为了那阿普来的?”   祁秋年郑重点头,“确实是因为阿普,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屏退外人。”   老皇帝沉思着,点了点头,只留了华公公一人在身边伺候,由此得见,华公公才是最受宠的。   祁秋年犹豫着,也不知道该这么开口,主要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说多了,会不会被老皇帝怀疑。   晏云澈却站了出来,“此事,还是由贫僧来说吧。”   老皇帝看看他俩,知晓他俩互为知己,关系好,于是也就点了点头,“云澈说吧,让朕听听看那阿普到底有什么本事,如此兴师动众。”   晏云澈上前一步,“那阿普所在的家乡,有一种可供人观赏的物件,叫做烟花,发射到空中爆炸开,绚丽斑斓,但那烟花的原材料叫做火。药,杀伤力极强。”   老皇帝在听到能在空中爆炸的事情,瞳孔都缩了一下,再听到杀伤力极强,眼睛更是亮了。   他虽不是一个愿意去开疆拓土的帝王,但哪个帝王又不希望自己国家的军事力量更强大呢?   “宣战国公。”老皇帝直接发话了,这种军事上的事情,还是让战国公一同参与比较好。   要等战国公,就先不聊火。药的事情了。   老皇帝问起了阿普,“如此看来,这人可留?”   祁秋年点点头,“此人心思单纯,昨日我与佛子同他聊了一会儿,还吃了顿午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就套出了两件东西,都是国之利器,一个就是方才说的火。药,另外一个便是航海利器。”   如今大晋的航海技术,最远也就到倭国,一路上甚至都还危险重重。   其实也不是大晋的造船技术不行,属实是在海面上太容易迷失方向了,六分仪是少不了的。   “陛下。”祁秋年恭恭敬敬的,“若是能将六分仪造出来,大晋也可开启航海时代,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将大晋的瓷器,丝绸,送往海外,换取他们的有,而大晋没有的物品。”   见识过祁秋年带给大晋的改变,老皇帝现在也是热血沸腾的。   之前和祁秋年也聊过关于六分仪的事情,不过祁秋年不懂这个测量仪,那他也没办法。   如今又意外多了个阿普,现在听祁秋年的意思,那阿普对六分仪确实是有些研究的。   而且祁秋年说的,海上丝绸之路啊,用大晋的瓷器和丝绸去换那些稀奇的物品,祁秋年这个海外来的,都这么说了,想必丝绸和瓷器在海外是很值钱的。   啧啧啧,老皇帝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不过,总归是有个盼头。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火。药。   若是能把火。药做出来,即便是不去开疆拓土,也会对周边国家造成震慑的作用。   虽然这样的战争利器必然会被周边的国家觊觎,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周边国家也肯定派出探子前往大晋。   但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再做一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出来,保护好这火。药的配方,以大晋的国力来说,应当是不难的。   要说永久的保密,这大概是不能了,但若是能保密长远一些,他们也能研制出更厉害的武器,等到其他国家开始研究最初版的火。药,他们大晋同样领先他们许多步。   战国公来得很快,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国公爷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声音便也更洪亮了。   “老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今日招老臣来,所谓何事?”   老皇帝:“平身,赐座,朕早前便说了,国公劳苦功高,非朝堂上,见朕可不行跪礼。”   国公爷憨笑,“陛下,礼不可废。”   老皇帝哈哈大笑,“你瞧瞧人家渊贤,还特意找朕讨了不行跪礼的特权,战爱卿,也应当要和渊贤多学一学。”   祁秋年:“......”学什么?学脸皮厚一点吗?   祁秋年整个一大无语。   战国公点了点头,也没说好,“还是先说正事吧。”   “此事还是由渊贤与云澈同你说吧。”   战国公也聪明,“是因为那个阿普?”   祁秋年轻笑,“国公爷厉害,确实是因为阿普,阿普大概能研究出一种叫火。药的东西,可以爆炸,若是用在战场上......”   他的话没说完,但战国公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是武将,打了一辈子仗,见识过太多,因为打仗而妻离子散的惨剧了。   他虽是武将,可他也是最不希望发生战争的武将。   不是他惧怕那些他国的士兵,而是一旦打仗,受苦受累的,除了将士那就是百姓。   如果能多一种武器......   他急切的问祁秋年:“那个火。药是否需要人亲自带着它去爆炸?”   如果是需要以人命去换人命,除非战事已经到了相当焦灼的地步,他是不会选择这么做的。   他宁可与将士们共同进退,奋勇杀敌。   祁秋年想了想,“应当是不用的,那火。药是用火去点燃引爆,我们把引线做的长一些,点燃引线,用投石器抛入敌方阵营,或者是提前在敌军的必经之路埋下火。药,将引线留的长一些,我们在远方,用弓箭点火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技术过关的话,再做一些地。雷什么的,都不用火去引爆了。   战国公激动的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   “那火。药何时能做出来?小侯爷曾见识过这个火。药的威力吗?”   这问题就问到点子上了,就连老皇帝也好奇。   如果祁秋年本身就知道这个火药,为什么不将火药做出来,这又是大功劳一件,反而要让那个黑人阿普去做?   祁秋年这会儿也淡定了下来,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陛下,臣确实见过火。药,也见识过他的威力,但是火药的研制有一定的危险性,臣从前在海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火。药这种东西。”   但那阿普就不一样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那阿普给自己安上了一个酋长之子的身份,那也相当于一个王子了,王子能知道这些,那就说得过去了。   老皇帝想想也是,如此厉害的武器,若真让所有的平民百姓都知道了,那还得了?   那不是人人都可以造反了吗?   祁秋年一个商人,祖上也是做生意的,不知道那火。药的配比,他也能理解。   老皇旋即机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海外已经有了火。药这种东西,那是否会对大晋造成一定的威胁?”   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   战国公也跟着道:“若是那些海外国家,带着此等利器,闯入我国,那岂不是......我国海军......”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位了。   大晋没打过什么海战,那海军自然都是些半吊子,根本不足以抗衡拥有火。药的海外军队。   祁秋年却不这样看,国外虽然有了火。药,但未必就做出了炮。火,机。枪,手。枪等武器。   他躬身,“陛下,国公爷,海外异常遥远,危险重重,即便是海外那些国家对富饶的大晋有觊觎之心,也不太能派兵过来。”   老皇帝和战国公想想也是。   如果只是小批量的,只派了几千一万个士兵过来,即便是他们拥有火。药这样的武器,那也抵不过大晋的百万雄狮。   他们之前也听祁秋年说过,海外那地方地广人稀,若是他们敢将几十上百万的士兵派遣过来,就不怕自己的老巢被人给偷了吗?   再则,真要运送几十万的士兵漂洋过海的打仗,在海上漂泊个几年,那士兵还有没有战斗力都另说了。   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所以,这个问题暂时是不用担心的。   祁秋年心里也清楚,除非发展到蒸汽时代,否则很难打这种跨海战役的。   还是先说回火。药的本身。   阿普愿意去研究火。药,但是鸿胪寺这个地方,在闹市区,也不是个适合研究的好地方。   据说那配比一旦出了偏差,就可能在配置当中爆炸,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老皇帝想了想,“朕在京郊,还有一座山庄,那里人烟稀少,又建在半山腰上,兴许可以将阿普安排到那个山庄里去研究。”   战国公点点头,也表示同意。   这安排确实没有毛病。   但他还是为阿普考虑了一下,“陛下,那阿普有些小孩子心性,或许可以隔三差五的送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他。”   老皇帝乐呵呵的,看不出喜怒,“渊贤倒是会替他人着想。”   祁秋年在心里啧了一声,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陛下,要想马儿跑,总得要给马儿吃草的,而且只是用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便能哄得阿普为咱们大晋研制武器,怎样想都是不亏的。”   老皇帝大概是被他那’咱大晋‘,这三个字取悦到了。   “如此,便随了你的意思吧。”   晏云澈也在一旁帮腔,“是陛下仁厚,待海外来客也以礼相待。”   老皇帝被这两个年轻人哄得那是个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如此这事情便是这么定下来了。   那山庄由陛下的亲兵,亲自守卫,然后又让战国公派了一些战家军,守卫在外围。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然后又提议,“不若对外宣称那山庄是尊重海外贵族的信仰,借此掩人耳目。”   老皇帝点点头,“还是秋年想的周到。”   若只是派重兵把守,别国探子定然会注意到其中必有蹊跷。   若是找个由头,说是那些海外贵族拜的神仙,与他们大晋不同,为了避免国外的神仙与咱们本土的神仙有冲突,就才将人安排到山上居住。   如此也能说得过去了。   几人又在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这事情基本上就算安排妥当了。   之后,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出了宫,没回侯府,直接去了鸿胪寺。   要把阿普送去京郊的山庄这事情,祁秋年特意找老皇帝请了个恩典,他愿意亲自去送。   毕竟阿普也算是为大晋出力了。   而且研制火。药,本身就有一定的危险,老皇帝如今看重的,也不是阿普本身,而是阿普能做出来的火。药。   在吃穿用度,这种细节上,难免会有忽略的地方。   祁秋年和佛子亲自过去安排一下,也算是给那些伺候的仆人敲个警钟吧。   鸿胪寺。   阿普听说他们又要搬家了,表情里带着一些茫然无措,“为什么又要搬走啊?”   他看着几乎焕然一新的鸿胪寺,说道:“昨天我回来之后,这里的人都对我好好,床也香香软软的,做的饭也特别好吃,阿普不想搬走。”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是陛下亲自给你赐了一座府邸,这是一种荣耀,是为了感谢你带来树葛,还有即将研制的六分仪和烟花,这些伺候你的仆人,都会跟着你一起过去。”   他看重阿普,“你昨天答应我,要给我研究火。药和烟花的,这鸿胪寺毕竟是在京城里,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如果被其他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他既是忽悠,又是安慰,“那座宅子,修的特别漂亮,你和你的两个仆从,在宅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在这里自由,而且隔三差五还会有人给你们送好吃的好玩的。”   祁秋年心里略微有些自责,这阿普太单纯了,他忽悠人家,良心痛。   晏云澈抿唇,替他多说了几句,“主要是山庄的人少,不会再有人对你的皮肤指指点点。”   阿普瞬间心动,他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他又问,“那我还能来找你玩儿吗?阿普还想吃昨天的烤肉。”   祁秋年心里头:【佛子也是个腹黑的。】   但他表面带着笑,“当然可以,我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看你。”   因为不想让别人知晓那座山庄有问题,陛下也没有完全限制阿普的自由,只是阿普日后出行的时候都会在明里暗里派兵守卫罢了。   得了祁秋年的准信,阿普这才高高兴兴的,带着阿大和阿三搬家去了。   京郊的山庄,是陛下曾经还是皇子时修建的,这些年虽然没有人去住,但一直都打理的很好。   这个季节的山里,也不如山下那么炎热。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阿普对这个地方满意极了。   他猜想,肯定又是男爵殿下帮他从大景皇帝这里求了这一个住宅。男爵殿下对他真好。   而且男爵殿下也跟他说了,这个住宅以后就属于他了,哪怕是他以后要回到家乡,等什么时候再想来到大晋,这座宅子也依然为他保留着。   男爵殿下刚才也跟他说了,还有几个月,大晋就要过新年了,他知道新年,曾经在岭南州府那边的时候,他也和村民们一起庆祝过大晋的新年,特别的热闹。   男爵殿下说,想要在新年的时候看到烟花,那他得要努努力了,阿大和大三也是同样的想法。   男爵殿下帮了他们这么多,他们也不想让男爵殿下失望的。   祁秋年这边,和晏云澈回了侯府。   刚进主院,看到的就是气成河豚的晏承安。   祁秋年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这两天的行动,都没跟晏承安说。   想必是这小家伙肯定是生气了。   祁秋年快步走了过去,调侃似的,“哟哟哟,是谁惹咱们的小殿下生气了?”   晏承安气鼓鼓,也不说话。   倒是晏云澈,笑着rua了一把亲弟弟的脑袋,“昨日和今日,我与你祁哥。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晏承安才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是因为那个阿普吗?”   祁秋年点点头,简单的向他解释了一下。   他虽然经常像逗小孩似的,与晏承安一起玩乐,但是在他的心底也从未把一个皇子当成小孩去看的。   晏承安,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成熟的多,只是在家人面前,难免露出几分小孩子心性罢了。   所以这些事情跟晏承安说了,也是没有关系的。 第87章 慧王   让晏承安早些知晓,也是一件好事情。   晏承安听了,果然睁大了眼睛,“想不到那个阿普居然这么厉害。”   祁秋年:“承安,你要记住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任何国家,不管他人如何,我们都有责任让国家更强大。”   晏承安用力点头,“承安记住了。”   祁秋年也rua了他一把,“也不用这么严肃,你才十来岁呢,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哦,对了,你最近的功课做得怎么样啊?”   晏承安又是好笑,又是无语,“祁哥,我的功课如何,您还能不知道吗?再说,您前一句还说让我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你下一句就问我的课业。”   这像话吗?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万一下回陛下与潇妃娘娘又要教考你的功课,你答不上来,他们得怪我成天带你到处玩儿了。”   晏承安:“才不会,父皇和母妃都知道我在跟祁哥学习海外的知识呢。”   旁边的晏云澈,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大一小在一起调侃玩闹,画面别样的温馨有趣。   三人在这边玩闹了一会儿,又有下人过来通报,说是慧王殿下那边派人过来了。   祁秋年还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慧王是谁,那慧王便是二皇子晏云景。   老皇帝在寿宴上给晏云景封了王,分了封地,封号便是取了纯慧二字,如今称之为慧王爷。   祁秋年想起他之前答应过傅正卿,要给二皇子的王府做一些整改的,于是便赶紧让人将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慧王府的管家,春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   晏云澈悄悄提醒了他一句,“这人是从小就在伺候二哥了,也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在宫里也有几分地位。”   祁秋年心下了然,“春公公,怎么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找个小厮太监过来知会本侯一声就是了。”   春公公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这哪儿能呀,也就是慧王爷出行不方便,才派了老奴过来,不然慧王爷都想亲自过来了。”   两人虚假客套了一番,才说到正题。   “先前傅相爷与本侯说过了,慧王殿下的府邸,需要整改一下,本侯前几天也有些想法,都记录下来了,不过还是要亲自去王府看一看,才能定下来。”   春公公的表情真诚了许多,“那就有劳侯爷去跑一趟了。”   “春公公,本殿下可以一起去吗?”晏承安冒头。   春公公笑意更盛了,“当然可以,前几日王爷还跟老奴提起您了呢。”   晏承安想了想,“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府拿个东西,是给二哥准备的礼物。”   祁秋年都好奇了,不过也没多问。   很快,晏承安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小公公提着一个大箱子。   住得近,就是这点好。   “走吧,还劳烦春公公带路。”   其实也就在这一条街上,这条街,住的都是王公贵族,他这个男爵,在这条街都算是个意外了。   祁秋年身上也揣着本子。   其实晏云景的府邸要改装,大抵也是因为晏云景的心智只如同孩童一般,陛下虽对他有期望,但是没有了期待,只想要他平安健康地度过这一生。   那么,这纯慧王府,自然是要舒适为主,再加一些适合这个大儿童玩乐的东西,然后要确保安全。   他先前就有了草稿。   纯慧王府,春公公一路带着他们进去,走过几个拱门,石桥,连廊。   看得出来,老皇帝还是很疼爱晏云景的。   “王爷,渊贤小侯爷来了。”   到地方的时候,晏云景正在和几个小厮玩投壶,祁秋年看得出来,晏云景其实没多大的兴致。   只是这些陪玩小厮,得要尽职尽责地陪王爷玩耍,又不能让王爷有危险,只能玩投壶,踢球这样的小娱乐了。   祁秋年看在眼里,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臣参见慧王爷。”   晏云景眼神很清澈,“我知道你,母后说你很厉害。”   祁秋年笑了笑,“是皇后娘娘抬爱了。”   这些话,都不是说给晏云景听的,是说给听伺候的这些下人听的,总能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   晏云澈行了个佛礼,“二皇兄。”   “七弟,你的光头还是那么圆润。”   祁秋年:“噗~”   晏承安:“嘿嘿~”   晏云澈:“……”   “十三弟,你也来啦,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从前晏云景和晏承安都住在宫里,皇后娘娘和潇妃娘娘的关系都不错,两个小孩儿也能玩得到一起去。   但是今年晏承安出宫立府了,虽然也经常回宫,但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晏云景玩乐。   “二哥,现在我们住得很近,你想找我的话,可以让春公公带你过去。”   “好喔。”晏云景很乖巧。   祁秋年心中叹息,如果不是近亲结婚,陛下和皇后娘娘应该是会很幸福的。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承安,你不是还给慧王爷带了礼物吗?”   “对哦。”晏承安赶紧让人把那一箱子礼物给抬上来。   铺开在桌上,祁秋年才看明白,原来是一张拼图,确实很适合晏云景这样的大儿童,益智,又培养耐心,还没有任何危险性。   拼图全部是木质结构的,表面的图案,大概也是用不掉色的颜料画出来,然后再过了漆的。   粗略看了一眼,是京城的城门。   图形比较简单,但块数还挺多的,应该够晏云景玩一段时间了。   晏承安准备得还挺周全,除了拼图,他居然还把拼图的原图都准备好了。   毕竟是手绘的,稍微会有一点点的偏差,但大体上,按照原图,把整个图拼出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个时间问题。   晏云景看着这些彩色的小方块,有一点兴趣,“十三弟,这个怎么玩呀?”   晏承安凑过去,像个小大人,“我来教你哦,二哥,这个拼图很有趣的,我们需要把这些小方块排列组合,然后变成这一幅画,我们就算成功了。”   晏云景似懂非懂,但手上却已经开始与晏承安一起动手试着拼图了。   祁秋年看了一会儿,确认两个孩子玩得忘乎所以,直接忽视了他们,然后才对晏云澈略微点头示意。   晏云澈回了他一眼安心的眼神,然后这才对着春公公说:“再带我们去王府四处都转一转吧。”   祁秋年也跟着说:“大体上的我需要再看一圈,要标注一些细节。”   春公公自然应好。   祁秋年这次倒不是走马观花了,他是认认真真地参观起了慧王府,一边参观还一边画图,写注释。   模样特别认真,晏云澈的目光几乎要挪不下来了,但到底是顾念这是在晏云景的王府,他稍微收敛了一些。   祁秋年全神贯注地在琢磨改装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晏云澈的目光,他准备在王府给晏云景造一个小型的游乐场出来。   滑滑梯,跷跷板,简易的旋转木马,蹦蹦床,海洋球池这一类的。   这些都不难,只要确保晏云景的安全就好。   这晏云景虽然心智不太成熟,但幸好肢体协调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这些游乐设施对晏云景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性,大不了,到时候在地上铺满软垫,反正慧王府总不会缺钱就是了。   总归是要比什么投壶,捉迷藏啊,这些没什么新意的游戏有趣。   等到这些玩腻了,也还能想办法做别的出来。   再次回到主院的时候,祁秋年还在一边走路,一边整理自己的稿子,随身携带的本子已经画满了。   跨过门槛的时候,抬了一下头,一眼便看到了一位穿着端庄素雅的妇人,是皇后娘娘。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赶紧疾步走了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慈祥地点了点头,“都坐吧,这儿也没有外人在,秋年和云澈都随意一些。”   其实祁秋年还挺佩服这位皇后娘娘的,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性,可是她的眉目里却没有多少的愁绪和悲伤,他看到的最多的情绪便是平静。   想来,是那些朝堂,后妃,并没有影响到她。   晏云景和晏承安还在拼图,见到他们回来,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继续拼图了,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有商有量的。   还挺有趣。   皇后娘娘也顺着祁秋年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里越发的慈爱了。   “承安的礼物倒是送得不错,很适合云景了。”   能让云景动动脑子,又没有危险性。   晏承安时刻都不忘给他祁哥贴金,“母后,这都是我跟着祁哥的书上学来的。”   皇后娘娘点点头,“承安有心了,你们也都是好孩子。”   祁秋年略微腼腆了一下,他是不怎么会和这样的长辈相处的,索性就干脆说正事儿吧。   他将自己刚才画的那些草图递给了皇后娘娘。   “娘娘您可以先看一看,臣再帮你讲解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还可以删改。”   祁秋年画的草图都是简便的线条平面图,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风,不由得问了一声晏云澈。   “云澈,这,你是绘画的行家,可能看得懂这个图?”   晏云澈颔首,“大致是能看懂的,只是不知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还需要小侯爷给我们讲解一下。”   祁秋年明白晏云澈的意思,晏云澈这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给他邀功呢,心底有些动容。   皇后娘娘的目光又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那还请秋年仔细讲讲。”   祁秋年便指着草图上的图案,挨个讲解这些设施设备的用途。   有纯粹休闲娱乐的,有益智类游戏,有可以简单活动筋骨的游戏,都是适合晏云景这个大儿童的。   皇后娘娘越听,脸上的笑容便越是真诚。   因为除了这些可以供晏云景玩乐的设施设备,里面还多了许多的小心思。   可以潜移默化地让晏云景学会一些自理能力,这不是教育,这是一种通过游戏,让习惯成自然的小心思,最适合晏云景这样的大儿童。   虽然皇子公主王爷,都不会缺少伺候的下人,可下人也不是机器,即便是十二个时辰轮流守护,也总有心思开小差,没有完全顾及得到的地方。   所以皇后娘娘其实一直在培养晏云景的独立能力。   再说这些玩乐的东西,因为晏云景这个身份,又因为他的智力问题,几乎很少出门,也一直都是整个朝堂缄默不言的事情。   而民间,对于这种家里生出智力有缺陷的孩子,那便是一桩丑事,所以民间关于这位二皇子并没有什么传闻。   这是陛下和皇后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结果。   虽然他们知道即便是百姓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敢擅自议论皇族,但他们为人父母的,便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看到那样的眼神。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云景尽量能够留在府上,尽量减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长时间缩在家里也不好,不过这次多了这么多玩乐的东西,定然能让晏云景新鲜几年了。   祁秋年画的草图,全部都通过了皇后娘娘这个甲方的审核。   “如此,臣今日便回去再优化一下细节,将注意事项加上,明日臣再给慧王殿下送过来。”   “哪用这样麻烦,明天本宫派人去取便是,这次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皇后娘娘慈祥又端庄,然后又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他们三个人,每人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一份心意。   随后,皇后娘娘又像是闲聊的口吻,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与陛下都有意给云景再娶一位王妃,毕竟这王府,也不能没有个女主人,秋年觉得如何?”   祁秋年觉得如何?祁秋年觉得不如何。   他想说,像云景这样的,就不要耽误姑娘的幸福了。   可是他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水准,对这个古代世界的规则作出评判。   能嫁给这么一位受宠的傻子王爷,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斟酌再三,才试探性地开口。   “皇后娘娘,臣以为,可以找一位性子烈一点的姑娘。至于身份问题,臣以为可以不作强求,家世差一些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对慧王殿下好,能把王府打理好,甚至是在管理封地上有几分见解,这样便很好了,可若是您找一个大家闺秀,性子太软,日后底下的人,怕是会有可能会出现奴大欺主的现象?”   他说的当然不是现在,现在皇后娘娘和陛下都还健在,没有人敢欺负这位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即便是那些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皇子,都必须要给晏云景一个面子。   可是以后呢?   不管以后是谁做皇帝,等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驾鹤西去,下一任皇帝未必会像亲爹亲妈这般周全。   难免会有疏忽照顾不到的地方。   届时,晏云景的封地都把控在那些大臣的手里,府中也无人操持内务,久而久之,必然会出现一些问题的。   皇后娘娘也考虑到这一点,“可是,一位性子烈又有本事的女子,又能从何处去找呢?”   那些世家女,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几乎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规矩去培养的,操持内务还行,可若是说到管理封地,那便是不太可能了。   即便是有心,也只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那女子的娘家再强势一些,到时候那封地究竟姓什么都说不准了。   可若是找一位民间女子,不是皇后娘娘瞧不上民间女子,属实民间女子自幼的学习资源便不同,即便是会读书识字,他们的见识也局限了他们的能力。   这样的人选太难找了,皇后娘娘长叹了一口气。   祁秋年也不好多说什么。   过一会儿,皇后娘娘又似乎不过脑子般地说了一句话。   “你觉得我给云景找一位男妻如何?”   祁秋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连晏云澈也是猛地一个抬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皇室能接受男妻?   “无论是民间,还是世家贵族,对于男子的培养终究是要胜女子一筹的,把刚才那些条件摆出来,挑选出一位没落氏族或者商户之子,应当是要比找女子容易得多。”   这话没法反驳。   祁秋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随后他又心肝猛地一颤。   这皇后娘娘该不会对他有想法吧???   他有这个能力,也没有强势的外加,而且他本身就喜欢男子,性格也好,心地也善良。   似乎,整个朝堂上的青年才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对象了。   一时之间,祁秋年的冷汗都下来了。   晏云澈表情也不太好看,“皇后娘娘,恕贫僧直言,此法怕是不妥。”   他没有说皇室没有娶男妻的先例,只列举了男子的野心比女子大得多,也不如女子细心等等。   皇后娘娘又状似无意地笑了笑,“本宫也就是随口一提,你们也不是外人,只是莫要传出去便好。”   祁秋年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没再多说什么,找借口准备回府了。   晏承安倒是留着继续陪晏云景玩拼图,晏云澈同他一起走了。   回到侯府,祁秋年的心肝还在猛颤,他忍不住问了一声晏云澈。   “你觉得皇后娘娘刚才是什么意思?”   晏云澈的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他抿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恐怕与你想的一样。”   “去tmd吧。”祁秋年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儿。   可这事儿还真不好评,皇后娘娘为自己的亲儿子着想,他能理解,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爽。   有一种自己差点儿被摆布的感觉。   “幸好皇后娘娘也不是独断专横的人。”   晏云澈温和安抚他,“其实你的态度便已经是拒绝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向来温婉贤淑,她不会做任何强迫你的事情,所以也不必担心,刚才可能也只是皇后娘娘临时起意,随口说了一句罢了。”   祁秋年将信将疑,“真不会什么时候,我人在家中坐,赐婚圣旨天上来?”   晏云澈轻笑,rua了一把他的脑袋,“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祁秋年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瞧瞧,这就是可靠的感觉。   他开玩笑似的,“当初我进京选择你做我的靠山,如今看来是没有选错的。”   晏云澈脸上无奈又纵容,可祁秋年下一刻,又说了一句十分暧。昧的话。   “日后,本侯的婚姻大事,后半辈子的幸福,就交给阿澈负责了。”   一瞬间晏云澈的脖子都红了,这种迷迷蒙蒙的暧。昧,比起那些露骨的’埋胸‘,’腰细腿长‘,这样的口嗨,更令人面红耳赤。   祁秋年乐不可支,他算是找到了正确地撩晏云澈的法子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幼稚,还挺爱看晏云澈羞恼的模样。   【也不知道像晏云澈这种清冷高贵不染尘埃的人,动情时会是什么模样?】   一刹那晏云澈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祁秋年见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随后又说起了过几天自助烤肉店开业,他准备请战国公过去撑场面的事。   这话题之跳脱,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读心术,在祁秋年面前,怕是藏不了太久。   祁秋年聪明,总有一天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也忍不住开了几句玩笑,“你祁秋年如今贵为大晋的渊贤男爵,不过是开一家餐厅,何须他人去给你撑场面了?你自己就是自己的门面。”   祁秋年直接笑得一个倒仰,晏云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腰身。   从祁秋年的角度看过去,清晰可见晏云澈滚动的喉结,喉结边上,还有一颗芝麻小痣。   【从前我不太能理解人家说男性的喉结很性感这样的话,可是这一刻,突然有了具象的理解,好想舌忝一口。】   晏云澈没再给他发散思维的机会,将他扶稳坐好,就迅速抽身坐回了自己的地方。   他强行面不改色,“坐好,不要东倒西歪的,坐有坐相。”   祁秋年瞬间破功,笑得趴在了桌子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玩闹了一阵,这自助烤肉餐厅,晏云澈肯定是适合再出面了,最后还是给战国公送了一张帖子。   可让祁秋年没想到的是,就在烤肉店开业的当日,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就已经传入了京城。 第88章 开业   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在京城里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把几年前建渝州府水患的事情都掰扯出来了。   百姓们明里暗里,都在嘲讽那水利工程才修建了不过几年的时间,这才多久啊,居然又溃堤了。   不少百姓都骂得很难听,隐隐的,又有人聊起了被囚。禁的三皇子晏云耀。   晏云耀原本就好大喜功,当年独揽建渝州府兴修水利的事情,他自然要在民间好好给自己宣传一下的。   可能晏云耀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翻车的一天,当初的赞美有多好听,现在百姓就骂得有多刺耳。   不过古代这信息传播速度迟缓,这次却太迅猛了,这明显就是背后有人刻意为之,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非要将这件事情闹大。   祁秋年略微琢磨了一些,旋即轻笑出声,他之前总在防着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被三皇子派的官员知晓。   到时候三皇子派的肯定会从中作梗,届时,傅正卿和苏寻安他们在建渝州府就危险了。   可是他差点儿忘了,希望三皇子彻底倒台的,除了他,这京城里还多的是人。   至少,那几个已经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皇子,就必然不会让晏云耀躲过这一劫,少了晏云耀,他们就少了最大敌人。   祁秋年就笑了,凡事都有两面性。   事情一旦闹得太大,晏云耀那边兴许反而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呢。   也不知道傅正卿和苏寻安他们有没有到建渝州府。   出发前,他和苏寻安约好了要每晚亥时用电报机报平安,至少也要三天联系一次,但实际上,他们出发这么多天,他和苏寻安就联系上了一次。   倒不是苏寻安他们遇到了危险。   主要是之前吧,苏寻安是队伍里的老大,哪怕是在路上,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都是正常的,有的是机会跟他来联系。   但这次,苏寻安就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陛下虽然开口给了他一个官职,但也是名头上的,方便日后在建渝州府行事。   但实际上他在队伍里没多大的用处,除了领头的傅正卿,还有好几个陛下派给傅正卿的大臣,官职都不算低。   而且这一路,随行的人马也多,陛下也安排了高手保护他们,人多眼杂,苏寻安要找机会跟他通信,并不容易。   上一次联系的时候,祁秋年就跟苏寻安说了,一切以他自己的安全为主。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暴露电报机的存在。   不过他还是习惯每晚都得去看看。   今天是自助烤肉店开业的日子,因为建渝州府暴雨的事情,祁秋年取消了部分宣传活动,没搞得那么盛大。   低调点儿。   毕竟人家建渝州府还在遭遇水患呢,他在京城这儿敲锣打鼓,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合适。   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解释,索性就干脆低调一点。   但他到底是如日中天的小侯爷,即便是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儿去,更别说今天战国公也亲自来了。   嗯……骑着马队来的,祁秋年可算是知道那战止戈是遗传了谁。   真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战国公这个老爷子也很有分寸,他先参与了简单的揭牌剪彩的活动,然后便对着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说,他今天是来这儿犒劳将士的,不是为了要刻意的庆祝些什么。   战国公的嗓门忒大了,又暗戳戳地替祁秋年打了个广告,“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知道吗?小侯爷他开的这是自助烤肉店呢,你们懂什么是自助烤肉吗?只需要每个人交九十九文钱,在一个半时辰内的时间,随便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祁秋年在一旁补充,“10岁以下的孩子,只要半价,也就是四十九文。”   两人跟唱双黄似的,战国公继续说,“所以老夫今天把咱军营里最能吃的大小伙子都给拉过来了,今天咱务必要把祁小侯爷的新店吃垮。”   围观人群一阵哄笑,不过他们还真就好奇了。   这是小侯爷开的第二家餐厅,第一家餐厅是食之禅,里面全是素菜,可是最便宜的一盘菜也要几百文钱一道。   这自助烤肉餐厅,一听就是吃烤肉的地方,却是按人头收费,还只收一百文钱,怎么肉反而还比蔬菜更便宜了呢?   这又不是在大冬天的。   哦,对了,今年冬天,京城里应该就能有大白菜了,不少百姓都收到了这个消息,说不准今年冬天的菜价也能打下来不少了呢。   这都是小侯爷的功劳啊。   再说回这烤肉餐厅,他们还有许多疑惑。   祁秋年见此,又认认真真地给百姓解释了一下。   “诸位父老乡亲,很感谢大家来捧场,自助烤肉餐厅之所以叫自助,便是自己帮助自己,你想吃多少拿多少,拿了之后需要自己烤肉,如果不会烤肉的,我们也有服务生在一旁指导,一个半时辰,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有一点,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如果每一桌浪费的食物加起来超过二两,就得要额外加收费用了,也希望大家能理解。”   关于这一点,百姓们倒是完全能理解,并且支持。   虽然京城百姓大多还算比较富裕,但也没有普通家庭会浪费食物这么一说的。   其他废话不多说,祁秋年开门,将第一批顾客,也就是战国公带来的那帮将士给请了进去。   那些将士们也自觉,没去坐那些风景好的位置,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卡座,七八个人这么围坐一桌。   服务员们赶紧迎上去,给他们指路拿菜的地方,给他们上小火炉,烤盘。   单独有一个房间,里面放的全是食物。   烤肉餐厅自然是少不了肉的,孜然五花肉,香辣五花肉,梅花肉,卤猪头肉,酱香猪蹄儿,甚至内脏也没放过,都是可以烤着吃的。   全部都叠放在碎冰上,方便在夏日里保鲜,也保准是新鲜现杀的大肥猪。   除了这些猪肉,素菜也不少,就是应季的,市场价也便宜。   旁边还有不少的半成品食材,属于那种稍微加热一下就可以吃的,比如说已经烤得流油的红薯,还有造型特别漂亮的点心蛋糕,味道都很不错。   但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这些东西,就是视觉冲击力大,但是十分顶饱。   自助餐的套路就在这里头了。   想吃回本,那得是极少数了。   更别提,旁边还有不少五颜六色的饮料呢,全部都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装起来,下面有个水龙头,旁边又有干净的玻璃杯,想喝都自己接。   唯一有一点遗憾,就是没有酒了,主要是这个时代酿酒需要官府挂牌,因为用的都是粮食。   当然了,如果只是自己酿酒自己喝,不用来盈利,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放食材的桌台边上,都立着一些小牌子。   “食物很珍贵,请不要浪费。”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全都是这样的小标语,字体也十分的可爱,还有Q版的小人儿。   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朋友睁着大眼睛,可可爱爱地叮嘱你不要浪费粮食,这谁还能忍心?   宁愿多跑几趟,也不要一次性拿太多。   经过之前在城外开的那一次猪肉长街宴,京城的百姓,大多已经逐渐开始适应吃猪肉了。   阉割过的猪肉没有了腥膻味,而且价格还便宜不少,从前七八天才敢去割一回肉的家庭,现在隔两日就得去割半斤猪肉回来,尝尝肉味,打个牙祭。   可是今天,这一开业生意,却不如从前祁秋年之前那几家店的生意火爆。   大概是权贵们还在对猪肉嗤之以鼻,不太乐意尝试,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了,不是说猪肉好不好吃的问题,是他们经受的教育,认为猪肉是贱食。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也不作评价,反正他搞这个阉割猪,也不是为了让那些天天吃得上肉的人接受,主要还是为了百姓。   而百姓们也不太敢进这样的餐厅,毕竟那一百文钱一个人,可以随便吃,属实是让他们太难以置信了。   直到有一个穿着落魄的年轻人,瞧着跟乞丐似的,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进了门,在前台那儿,交了九十九文钱的饭钱,再数了五十文钱的押金,前台给了他一个小牌子。   人家前台也说得很清楚,那五十文钱的押金,是为了防止浪费的。   如果没有浪费食物,这五十文钱的押金,离开的时候,凭借牌子就可以尽数退回。   若是浪费了食物,就从这五十文钱里头抵扣。   然后就有另外的服务员将他领进去了。   有人就好奇了,没忍住,上前问了一句,“他这一个人也能单独坐一桌?”   服务员们都带着笑意,“当然是可以的,来者是客嘛,一人只收九十九文钱,十岁以下的小孩只收四十九文,在不浪费粮食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多收大家一文钱,不过,还有一点,自助餐厅,仅限堂食,不可以打包喔。”   大家都是好奇,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试试看。   服务员们相当的热情,一边带路,一边说,“各位贵客,你们也想想看,小侯爷在京城做了一年的生意了,做生意一直都很实诚,从来都没有任何欺满顾客的行为,向来都是明码标价,绝对不会一物卖二价。”   百姓们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呀,就别的不说,小侯爷的人品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当即又有好几个年轻人,结伴进了店,交了钱,领了押金牌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边又有服务员耐心地给他们讲解,在什么地方拿菜,要如何烤,烤到什么程度就能吃了。   服务员们尽职尽责,态度也非常热络,渐渐地越来越多好奇的百姓涌入餐厅内。   幸好这餐厅是用宅院改建的,有足够多的座位。   放食材的桌台上面的食物是加了一波又一波。   这时代,大多男子还在讲究个’君子远庖厨,‘,就有些人不乐意自己动手。   服务员也不恼,“如果您愿意,小的也可以替您烤,不过咱们小侯爷做这个自助烤肉,原本就是想让大家体验一下,与家人朋友坐在一起,一边烤肉,一边闲聊的乐趣,这些食材基本上都是已经提前腌制过的了,放在烤盘上,偶尔翻一翻面,看见熟了就可以吃了,其实也不难的。”   听服务员这么一说,那人也是觉得难为情,“那,那我也自己试试看?”   服务员面带笑意,功成身退,“好的,若是您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叫我。”   自助烤肉店的生意,算是进入了正轨。   而祁秋年带着战国公和晏承安在包间里单独开小桌呢。   爷孙两人都吃得满嘴流油,祁秋年还是不怎么习惯吃肉食,也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给这爷孙俩服务。   战国公是武将,原本胃口就好,这里的烤肉味道也很好,有时候还会嫌弃祁秋年烤得太慢了。   祁秋年也开着玩笑怼回去,“国公爷,哪里是小子烤得太慢,明明是您吃得太快,我就算想烤得快一些,这火候就这么大了。”   战国公哈哈大笑,随意抹了一下自己满嘴的油,然后又无意间地感慨了一句。   “也不知道云澈他娘是怎么想的,当初强行地要把三岁多的小孩送去当佛子,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云澈都多少年没吃过肉了吧?”   他这个武将反正是无法理解和尚吃斋念佛的,顶多算是尊重这个信仰。   其实这个问题祁秋年也好奇,每一届帝王都会派一个自己的儿子,出家做佛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可是这规矩中的操作空间也大,只要有个皇子出家就行,不拘这皇子多少岁去出家。   从前还有过结婚生子,等孩子都挺大了,才去出家做佛子的呢,再等到他人到中年,刚好还俗。   还俗之后就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   所以祁秋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潇妃娘娘会在晏云澈三岁多的时候,就突然要送晏云澈去做这个佛子。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从前祁秋年没有细想过,但现在想起来,全是蹊跷。   他感慨,不管是什么深意,哪怕是长到七八岁也好啊,三岁的小孩远离父母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要完全改掉自己从前的生活习惯。   祁秋年想到这些画面,突然间都开始心疼了。   战国公那边还在感慨,“算算时间,也就到今年过完年,云澈就该还俗了。”   晏云澈是七月的生日,满了三岁没多久,然后潇妃娘娘就在筹谋晏云澈’初显佛性‘的事情,让陛下同意了让他去做佛子,却也留到了过年。   年后才是正式出家,明年初,一转眼,二十年就过去了。   战国公一边吃肉一边说,“到时候老夫得带他吃上三天三夜的大肉。”   祁秋年都没忍住笑了,就凭着他对晏云澈的了解,即便是晏云澈还俗了,可能在短时间之内都很难接受自己喝酒吃肉。   可能喝酒还好一点,毕竟是粮食酿造的,只要不饮酒过度,问题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刚还俗的人来说,吃肉可能就比较难以接受了。   不是心理上不愿意接受,是生理上的,就像他现在一样,他现在很少吃肉,不是因为他不想吃,是他生理性地在排斥。   为了不让晏云澈经历被自己外公按着吃三天大肉的悲惨经历,祁秋年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嘴。   “国公爷,一个人长久没有吃荤食,刚开始还是一点一点尝试,慢慢来比较好,否则他的肠胃会受不了。”   战国公恍然大悟,“还是小侯爷想得周到。”   晏承安吃得差不多了,在旁边若有所思,随后又提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祁哥,你有没有想过给我哥准备一份还俗礼物?”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晏承安想了想,“倒也不是什么讲究,只是之前听皇叔说过,也就是现在的国师,据说是每一个还俗的佛子,他的亲友都会送他一份俗世的礼物,表示着他将告别从前的生活,开启新的人生。”   这大概是每一届佛子还俗不成文的小规矩了吧。   到底是皇子出家,和正常的出家人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祁秋年点点头,“我知晓了,谢谢小承安的提醒。”   他从前还真没想过这一茬,真要送晏云澈礼物,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送什么。   他前不久才把自己的手表送晏云澈了,这些天也没见晏云澈戴过。   他在心里偷偷地啧了一声,不过他之前找陛下讨要的那串佛珠,晏云澈却是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这让他多少有了些心理安慰。   还有小几个月呢,先不急。   自助烤肉店没有经过大肆宣传,百姓的口口相传便是最好的口碑。   经过几天的发酵,首先是烤肉店里的环境被文人墨客写诗赞美一番,几乎是一步一景,无论坐在哪个位置,都能看到不同的美景。   他们再次感慨小侯爷的审美。   再加上,如今天气还比较热,每一桌旁边都还备得有一大盆降暑的冰块。   虽然现在冰块已经不值钱了,但他们还是得感慨一句,小侯爷的周到。   再说那些烤肉,基本上都是提前腌制好的,切成薄薄的一片,稍微烤一下就熟了,他们还在服务员那里学到了新的吃法,用可以生吃的菜叶子裹着肉吃,清脆爽口又解腻。   还有店里的各种饮料,蔬菜汁,果汁,奶茶,这些都不提了,最让他们好奇的,便是那喝进嘴里会噼里啪啦爆炸的气泡饮料。   有两种,一种是清亮的,有一点点松针的味道,特别清爽,还有一种,黑乎乎的,看起来有些像糖水,只是多了很多气泡。   起初还有人闹了个笑话呢,他去接了一杯可乐,还以为是什么糖水呢,结果在回自己桌上的路上,不小心绊了一下,杯子没拿稳,摔到地上,那可乐在地上顿时起了一片沫子。   那人还以为饮料里有毒,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最后还是服务员亲自出来解释,并且当着所有顾客的面喝了两杯可乐,才算化解了这个误会。   不过这也引得顾客们对那个名叫可乐的饮料更加感兴趣了,几乎每天都供不应求。   祁秋年开这家自助烤肉店,本质上还是为了推广百姓们,接受猪肉成为日常餐桌上的肉食,然后再把他庄子上那些养的猪都卖出去。   所以他价格定得低,从始至终都没奢望着能靠这个店赚钱。   但祁秋年还听说过一个消息,前几天有御史台的在朝堂上弹劾他,说他在建渝州府遭受水患的时候,反而在京城喝酒吃肉,丝毫不在意百姓疾苦。   结果这次都不消其他大臣回怼,更是不需要祁秋年亲自出面,老皇帝就直接将那人给怼了。   普通老百姓能吃一口肉不容易,一百文钱,一个半时辰内,随便吃,整个京城都找不出这么实惠的一家餐厅了。   老皇帝唾骂那些当官的,何不食肉糜。   最后还相当戏剧性的,罚了那大臣,让他们全家三个月都不准吃肉。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可没有心情管那么多。   苏寻安到了建渝州府之后,总算和他建立起了稳定的联系。   几乎每晚都会找时间互通一下彼此的信息。   祁秋年从苏寻安的来信中,了解到建渝州府的灾情,幸好,不算是太严重。   伤亡情况更是戏剧,因这场水患受伤的人确实有不少,因为他们去得快,伤员基本上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没有生命危险。   因这场水患,身亡的百姓,更是不足十个人。   而这十来个人还真不是直接性地因为水患身亡,比如说,有个人居然是自己喝多了,一脚栽到沟里去,然后被水冲走了,没救得回来。   听到这样的消息,祁秋年总算是可以安心睡一个觉了。   可是建渝州府之后的灾后重建和防疫工作,却是不能忽视的。   这次的山洪泥石流,使得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   京城里已经传开了,老皇帝也不再瞒着,在朝堂上发了火,直接缉拿了两个当初参与过修建水利的官员。   这消息是晏云澈带来的。   祁秋年现在在朝堂上的人缘还不错,但是他依旧没有打算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与其他的官员有接触,所以朝堂上也没有他的人脉。   打听消息这事儿,还是交给晏云澈了。 第89章 突击   几个大官儿落马,一时之间,京城里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在街上都不敢大声喧哗了。   是个人都知道,这次京城怕是要大洗牌了。   祁秋年当然也缩在家里不出门了,但是他不出门,总有事情,要找到他面前来。   先前,黄青烟回来了,顺便在家乡与他的未婚夫李茂成了亲,回京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工部任职了。   工部虽然是六个部门最穷的一个部门了,但里面的人都还算友好,对黄青烟这个女子,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顶多是对这个发明水力纺织机的女性比较好奇罢了。   起初,黄青烟也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毕竟这是大晋史上第一位女吏了,但是在丈夫和祁秋年的鼓励之下,她也慢慢的适应了下来。   开玩笑,血海深仇,她都报了,还能忍受不了他人的好奇的目光?   但工部的人不说什么,但是不代表其他的酸腐不说什么了,只不过那些酸腐,大多也只是说说,不敢去祁秋年这个男爵面前叫嚣。   这次三皇子栽了,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祁秋年的功劳不会小。   要不是小侯爷派人去培育良种,误打误撞用水泥修补了部分水利工程,这次水患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呢。   也正因为如此,三皇子一脉的官员还在垂死挣扎,以右相冯良为首的文官,咬死了这个问题,日日在朝堂上批判祁秋年不成体统,违背祖制,祸乱朝堂......   罪名给他安了一大堆。   祁秋年都给听笑了,“陛下怎么说?”   “陛下就没搭理。”   祁秋年这回是真笑出声儿了,先前上交水泥,陛下给他记了一功,这次修补水利,阻止了水患的发生,陛下心里有数呢。   估摸着也是等尘埃落定之后,该清算的清算,该封赏的就封赏。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不可能动他。   除非他脑子被门夹了,突然要造反,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在朝堂上撼动他现在的地位。   不揽权又如何?没实权又如何?没有背景底蕴又能如何?   祁秋年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晏云澈也在想,即便是祁秋年当初进京,没找他这个佛子做靠山,应当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创出一番天地。   只是要走少许的弯路罢了。   看着祁秋年恣意自信又明媚张扬的模样,晏云澈的眼神是越发的柔和。   他曾经也问过自己,祁秋年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   他是一个出家人,本不该在还俗之前动凡心,佛子要还俗,这是一个必然的结局,也无法改变。   他曾经也是想过,自己的二十年祈福期满,到时间该还俗了,未来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他知晓,他和其他成年才去出家的佛子不同,他自幼便与那些佛子所学的不同,思想也判然不同。   更何况,他还能日日听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声,更是让他疲于应付。   所以,他是想,以后或许可以去封地上,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还能继续过自己青灯古佛的日子。   又或许,还是继续留在京城,住进国师府,虽然京城复杂,但他国师的地位,应当能庇护战家与母妃。   他的设想很简单,自己与家人。   可是他的设想里,却从没有过娶妻生子这么一个选项。   所以他从前更是没想过自己某一日会对一个男子心动。   但是遇到祁秋年之后,这些不可能的,这些没想过的,似乎都不由他自己控制。   不由自主,目光想要停留在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到底是哪里吸引他呢?   是样貌身段吗?   还是他见多识广的头脑?   或者是他博学的智慧?   风趣幽默的性格?   ……   可这些分开来看,都仅仅只是祁秋年这个人的一部分,他们组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祁秋年。   晏云澈想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祁秋年又蹭到他身边来了。   祁秋年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晏云澈,“在想什么呢?阿澈。”   晏云澈回过神,可脑子却没有立刻转过弯,下意识地回答了三个字,“在想你。”   祁秋年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那嘴角翘得比AK还难压,他都快把自己的五官憋成表情包了。   晏云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笑便笑吧。”   祁秋年这才放肆地大笑出声,是开心的,也是畅快的,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晏云澈说的’在想你‘,肯定不是字面上的在想你。   他自己一通傻乐,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清了清嗓子。   “说说吧,咱家阿澈刚才在想本侯什么呢?”   晏云澈多少有几分无奈,他自是知晓,刚才那三个字被祁秋年逮住了,就不可能放手。   于是便也只能老实说道,“刚才在想,如果你当初进京,没有选择让我做你的靠山,按照你自己的本事,你应当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祁秋年非常自信,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他手里掌握着比这个世界先进许多的知识,还有那些粮食种子,就仅凭这些,只要他愿意,这天下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名留青史,也在于他自己是否愿意。   可是他起初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他从来都对权势地位没有什么想法,包括他现在,想要的也不是权势和地位。   只是很多时候,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罢了。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能够平平安安地在这个世界过自己的小日子。   【噢,对了,如今想要的,便再多了一个晏云澈,其余的,便只是想报仇。】   瞧他心思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呢。   晏云澈心底被牵动,丝丝缕缕,从前这人对着他,心里没有一句废话,全是骚话,今日便是多了一句情话。   不过这次因为女吏的事情,祁秋年在朝堂上被人弹劾,虽然陛下没搭理,把他保下来了,但祁秋年也不能没有自己的表示。   琢磨了一下,如今建渝州府,灾后重建需要的银子可不少。   祁秋年找来大源,盘点了一下他现在的经济情况,让大源给他报了个总数。   祁秋年听完之后,没忍住啧了一声,就连晏云澈都略微有一些诧异。   他平时除了偶尔查看一下账本之外,其实不怎么关心自己赚了多少钱,反正是不会亏本的。   结果没想到今天算了一下总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庞大的数额,而且这还是他自己这几家店赚的。   还不包括那些合作对象要给他的分红。   祁秋年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还是京城的有钱人多呀。   他几家门店赚得最多的还得是玻璃专卖店。   他想了想,“你去将玻璃专卖店这一个季度的盈利都给我单独拿出来,我有其他用处。”   大源点了点头,“小侯爷,还需要准备一些精致好看的摆件吗?”   祁秋年这回是真正的诧异了一番,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源,“你怕不会是有读心术吧?本侯爷想什么你都能猜到了。”   听到读心术这三个字,大源还在傻笑,但晏云澈却心里咯噔一声,旋即把目光落在了大源的身上。   好了,确定了,大源没有读心术。   大源儿还是有些傻乎乎的,但表情还是很真诚。   “小的哪有读什么读心术啊,只是联系到近日的传闻,还有建渝州府的水患,然后又因为黄姑娘的事情,有不少脑子有包的大臣在朝堂上攻坚小侯爷,按照小的对小侯爷的了解,小侯爷必然会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去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所以他便猜到了,小侯爷应该是要把这一个季度的钱,拿去捐献给建渝政府的。   但是又想到小侯爷向来大方,却只给了一个季度的营收,说明还有别的计策。   所以他才提议,要不要再准备一些精致好看的玻璃摆件。   这也是祁秋年考虑到的,这京城权贵的羊毛,该薅的也其实也薅得差不多了。   但是外地的羊,那些羊毛还没薅过呢。   这次建渝州府虽然遭遇了水患,总体不算太严重,而当地的那些有钱人也没太多的损失,他便考虑着运一些玻璃摆件过去。   在那边搞一场慈善拍卖会,让建渝州府当地的豪绅,有钱人也出点钱呗。   总归是要重建他们自己的家园嘛,自救才是硬道理,别什么都想着国库,想着他人的捐献。   大源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晏云澈也表扬了一句,“你这管家,如今还不错。”   去年在城外遇见的第一次,他瞧着这个管家,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厮,小脸圆圆的就是一个小孩模样,性子也胆怯。   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祁秋年也很欣慰,他是知道大源原本就挺聪明的,只是从前在村子里被偏心的父母耽误了。   毕竟上辈子大源就一直跟着他。   他那时候也不爱出门去料理生意,基本上都交给大源了,大源也一直没让他失望。   只是这辈子的大源,进步的速度要更快一些。   盘点半个季度的营收,还要再准备几件适合送去做拍卖的玻璃摆件,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源这里还没准备好,老皇帝却悄悄微服出巡,来到了祁秋年的府邸。   来的时候就只带了华公公一个人,十分低调。   他侯府的门房,那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他虽然没见过皇帝,但是他见过华公公啊。   见到人,腿都差点吓软了,连忙赶老皇帝进门之前,去找祁秋年通报。   这会儿晏云澈和晏承安都在,三人听了,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出去迎接。   皇帝已经被另外的门房迎进了府,都走到半道上了。   祁秋年冲过去,赶紧行了礼,“陛下,怎的今日突然间过来?您也不派人通知臣一声,臣也好提前去迎接您啊。”   老皇帝的脸色瞧着还可以,应当就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   “少拍马屁。”老皇帝乐呵着,“朕今日就是抽空来看看承安,承安不在皇子府,朕便猜到了他在你这儿,干脆到你这来坐坐,你这侯府,朕还没来过呢。”   祁秋年陪笑,赶紧把人请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建渝州府连续暴雨的原因,如今似乎也影响到了京城。   眼看着要入秋了,但还是闷热得不行。   祁秋年也不敢怠慢了皇帝,索性还是请进了自己的小院,带进了自己的,嗯,算是集多功能为一体的卧房吧。   屋里还开着空调,进门就能感受到凉爽。   他刚才在和晏云澈下棋,而晏承安在旁边看书做课业。   老皇帝一进门便见到了棋盘和书笔本子,待他坐下,喝了一杯祁秋年亲自煮的清茶,这才反应过来,这屋里似乎凉快得有些过分了。   不像是用冰块降温的那种凉爽,他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些凉风。   莫非又是什么高科技?   祁秋年见此,心中没忍住,暗骂了一句,【糟糕,失策了。】   那老皇帝见到空调这么好的东西,不得让他想办法研究?   老皇帝的目光,果然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臣在屋子里安装了一个叫空调的电器,这个空调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制冷。”   老皇帝的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好奇。   祁秋年又不得不带他去看了那个包裹在木柜中,只留了通风口的空调。   “您看,这就是空调了。”   老皇帝感受了一下从通风口吹出来的习习凉风,面带笑意,“这东西倒是不错。”   祁秋年头皮发麻,“陛下,不是臣小气,属实是这个空调的耗电量太高了,臣之前也在派人研究电力了,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不过要等它成熟运用的话,大概还需要些时日。”   老皇帝没说话。   祁秋年又继续解释,“至于这空调,臣更是无法再生产,不过臣那儿倒是还有一台闲置的,等臣的研究小组把电力研究透彻,臣,定然将空调给您送进宫去。”   其实祁秋年空间里的空调还不少,但话不能这么说。   祁秋年都这么说了,老皇帝也没理由让他把自己家里的空调拆了给他送进宫去,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是强盗啊。   于是也只点了点头,此事就此作罢。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   晏承安见此,也赶紧上去解围,“父皇,您今天来看儿臣,怎么没有将母妃一起带过来呀?儿臣也想母妃了。”   老皇帝笑了笑,“你母妃,最近正和皇后研究御花园里的花草呢,哪有这个闲工夫管你呢,若是想你母妃了,进宫去便是。”   晏承安捂嘴偷笑,“父皇能来看儿臣,儿臣就已经很高兴了,儿臣也有听话好好学习,功课也没落下。”   老皇帝欣慰点头。   晏承安也不忘给祁秋年贴金,“还是祁哥和皇兄教导得好,管得严,儿臣每日上了先生的课,就得过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课业,若是没有完成课业,他们就不准儿臣玩乐,除了先生给儿臣布置的作业,祁哥还得要给儿子布置别的作业呢。”   那小嘴儿一通叭叭叭的,老皇帝也看得可乐。   “那朕再教考一下我皇儿的功课?”   晏承安仰起脑袋,特别自信,“父皇随便考。”   老皇帝还是点点头,然后还真就去准备去教考晏承安的功课了,随后他又看了祁秋年和晏云澈一眼。   “你们刚才在下棋吧?那便继续下吧。”   他们也只好照做,不过祁秋年还是先给华公公搬了根凳子过来。   “公公坐着歇会儿吧。”   华公公受宠若惊,“老奴谢过小侯爷了。”   他是宫里的大太监,随侍陛下身边,但这也不是正式场合,稍微坐一下,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陛下也不会在意。   但华公公也没想到祁秋年这么细心,还亲自给他搬了凳子。   难怪陛下这么喜欢祁秋年了,硬是恨不得祁秋年是他儿子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重新对坐下棋。   不过他这会儿的心思都没在棋盘上,是在疑惑,这老皇帝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可能是真的为了来教考小承安成绩吧?   那也更不可能是来这儿蹭他的空调的吧?   祁秋年满腹疑惑,晏云澈表现得倒是十分淡定,见祁秋年下错了,他也宠着,跟着他错着下。   没办法,他会读心,他父皇今日心里所想,都逃不过他的本领。   属实是没什么大事情,或许还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情。   等到这一盘棋乱七八糟地下完,老皇帝那边也刚好教考完晏承安的功课。   眼里是止不住地满意。   祁秋年刚才下棋的时候,也分心听了几耳朵,除了课本上的知识,老皇帝还考了不少关于时政的内容。   晏承安的回答也十分出彩,但祁秋年总感觉,晏承安的回答,很有他的风格了。   或多或少的,他想还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他带给小承安的影响似乎有点大。   果不其然,老皇帝也发了话,“小承安还真是把秋年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啊。”   但祁秋年哪里敢接这样的话。   晏承安也聪明,没让他祁哥为难,于是便解释了两句。   “儿臣经常听祁哥谈论做生意的门道,但有些事情几乎是一通百通,无论是如何做生意,管理好各个店的掌柜管事,如何增加收益。”   晏承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父皇,儿臣以为,若是日后儿臣有了封地,用祁哥做生意的方式管封地,应该是不错的。”   老皇帝是微微地愣了一愣,然后笑出声,“承安这么小就想要封地了?说说吧,想要哪里?朕看看能不能提前给你安排一下。”   晏承安挠了挠脑壳,“儿臣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父皇如果您真的要给我分一个封地的话,不用太繁华,儿臣觉得,如果能亲自将一块贫穷且贫瘠的封地,打理好,让百姓的生活渐渐过得富足,这样才会更有成就感。”   老皇帝哈哈大笑。   晏承安又在一旁补充,“如果这个封地能离京城近一些,那就更好了。”   老皇帝装作疑惑地问,“为何这样想?”   晏承安理所当然地回答:“离京城近一些,儿子想父皇和母妃了,就能随时回来呀。”   其实正常情况下,藩王无诏,是不能随意出封地的,更不可能随时进京,但承安还小,说这样的话,并不突兀。   老皇帝十分欣慰,也有些感慨,“还是我小儿子有孝心呐。”   他想到自己那些不成气候的儿子们,心中是越发的失望。   特别是最近。   晏云耀被他囚。禁,其他还留在京城里的皇子,似乎就要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了,甚至是不惜将事情闹大,就为了让晏云耀永无翻身的机会。   看来,这太子之位的人选,应当要早些定下来了,如若不然,日后兄弟阋墙,互相残杀,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毕竟都是他儿子,他除了是皇帝,还是一位父亲。   想到这里,老皇帝摸了摸晏承安的脑袋,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随后他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还是关于建渝州府的。   今年国库的税收,还没完全到位。   去年为了救治北方旱灾,已经快掏空国库了,今年又因为水泥的事情,要在各个边境修筑城墙,虽然人力只是用了当地的士兵,可物力财力还是省不了的。   耗费并不低。   如今建渝州府水患,没有太多的人员伤亡,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百姓灾后重建,百姓自己得出一些,但国库还是得要掏钱。   当然了,他今天来找祁秋年,也不是要找祁秋年掏钱的意思,他是想到祁秋年会赚钱,看能不能替他想个法子。   祁秋年这时候却露出了迷之微笑,“陛下,咱们君臣,还真就想到一块儿去了,臣也自愿捐出玻璃专卖店一个季度的营收,用于救灾,另外,臣还准备了一些精致好看的玻璃摆件,准备送到建渝州府,拍卖给当地的富豪有钱人。”   与其等着国库掏钱去救他们,还不如让他们自救。   祁秋年脑子转得飞快,“陛下,若是您能贡献两份墨宝什么的,也送去拍卖,那您现在苦恼的问题,定然能迎刃而解。”   随后,他又盯上了晏云澈,“咱们的悟心法师,要不然你也贡献两幅画送去拍卖?”   佛子的画作,那也是普通人一生都求不来的东西。   晏云澈是佛子,自然是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应了。   但老皇帝这边,他都有点想把自己的脸给捂起来了。   这法子,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一点? 第90章 晚风   大晋人都含蓄,若是他已经驾崩,用他的笔墨去拍卖,款项用于救灾,这也是大功德一件,他会很乐意的。   但他还活着呢,即便他是皇帝,送自己的笔墨去拍卖,是不是太自恋了一些?他自认,自己的字,写得也就一般般,比不上那些书法大家。   人家愿意掏钱,不过也是看在这是皇帝的笔墨的份上,跟他本人是没多大关系的。   啧,想到这些,老皇帝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臊得慌。   当然,如果能不花国库的钱,就能把事情解决,祁秋年这个提议就非常好了。   所以老皇帝还是脸皮发烫地应了。   除此之外,他也在自己的私库里贡献了两件宝贝,一同送到建渝州府那边去拍卖。   随后他又问:“此事,你要亲自过去跑一趟了?”   祁秋年赶紧摇头“不不不,臣不去,这都是小事情,也不难,臣到时候修书一封,送给苏寻安,苏寻安是个有本事的,他肯定能将此事办好。”   说到苏寻安,老皇帝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冷肃,“那苏寻安科举成绩被调包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跪了。   陛下免了他的跪礼,除了在正式场合,他也一直没再下过跪,但今天,他还是跪了。   他这一跪,晏云澈和晏承安都站了起来,华公公更是,伺候到了老皇帝的身边。   “陛下,臣,求您还苏寻安一个公道?”   他说得真诚。   老皇帝叹息一声,“科举成绩被调包,本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们既然早已知晓,手中怕是也掌握了一些证据,为何不直接找朕告御状?”   先前那黄青烟不就是当众告御状,虽然让他这个皇帝有些下不来台,但目的是达到了啊。   这苏寻安先前在建渝州府培育水稻,虽然是祁秋年这个小侯爷的主意,但苏寻安这个执行者,同样是功不可没。   若是那时候求个恩典,苏寻安再告个御状,他也得认下。   祁秋年抬头,目光真诚,“您确定到时候被推出去的,不会又是一个替罪羊吗?”   “放肆。”老皇帝有些生气了,祁秋年这话,不是明晃晃的在打脸吗?   可他也叹息,过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若是主谋位高权重,身居高位,确实很难一棍子打死。”   否则,对于苏寻安来说,未来才是无尽的黑暗。   除非有百分之百指向性的证据,让人辩无可辨,他这个皇帝,才能将人斩首示众。   祁秋年垂着头,“臣不是对陛下和大晋的律法有意见,属实是官官相护,他们能调包苏寻安的成绩,从前肯定也这样做过,为什么其他人没能闹起来呢?这其中必然有原因。”   老皇帝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再去找几个证人吧。”   祁秋年眼前一亮,“谢陛下。”陛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了。   老皇帝真是对祁秋年又爱又恨,有本事,性子也好,可是太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这四个字,在朝堂上,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官场上的黑暗太多了,可是这个大臣背后有某某世家,不能随便动,那个大臣曾经立过什么功劳,不能随便动……   诸如此类,就好像先前的三皇子妃。   “你啊你啊。”老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苏寻安不过是个读书人,学识也不见得多好,也就是个农家子出身,你不去与世家公子结交,却要与一个穷书生称兄道弟,还要替他讨回公道。”   祁秋年讪笑,却带着自信,“陛下,这苏寻安如果能继续科举,未来一定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您要是不信,且走着瞧吧,臣很看好他。”   老皇帝敲了他脑门儿,倒也没再说什么,一个农家子,能有这几分见识和胆量,确实是有发展可能性的。   再则,他年纪大了,祁秋年让他走着瞧,这话听着嚣张,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句很吉利的话。   要见证一个农家子,通过科举,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那不得好些年吗?   老皇帝觉得自己被哄到了,脸上也带着笑意,“等建渝州府的事情结束吧。”   算是给这件事情拍了板。   到时候苏寻安也带着功劳回京。   祁秋年笑得更开心了,“陛下,我这边的资金,不日就能整理出来,到时候还是请您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银子和物资全部都送往建渝州府。”   老皇帝点了点头,“就让伍锦去送吧,他也熟悉。”   伍锦,之前八百里加急,送回了建渝州府水患的消息,但之后傅正卿他们出发,队伍里是没有伍锦的。   想必是陛下又派伍锦去办了别的事情。   伍锦那大小伙子也挺好的,瞧着有些像读书人,但实际上人家是大内高手来着。   陛下要给苏寻安沉冤的事情,祁秋年当晚就用电报机通知了苏寻安。   苏寻安或许有些激动,回信过来的时候,他拼出来的字母,牛头不对马嘴。   但苏寻安也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重新发了电报过来。   祁秋年见到就笑了,也给他回了过去,叫他务必把这件事情干得漂亮一些。   已经无关能不能入陛下和傅正卿的眼了,这关乎到苏寻安的功劳有多大,关乎到这个功劳到时候到底能扳倒多少人。   他这边也没闲着,陛下要他再去找几个人证,他手上没有太多可用的人,第二天他就直接去找了晏云澈,让他帮忙去找几个人。   晏云澈莞尔,“昨夜已经派人出去了。”   祁秋年惊喜,“你也太懂我了。”   这是一种让人很舒心的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懂他现在的需要。   祁秋年一个没忍住,又在心里说了句骚话。   【要是我们家阿澈什么时候能懂我成年人的那种需求就好了。】   晏云澈:“……”   属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以为他听不懂。   没两日。   祁秋年捐出半个季度盈利收益,去支援建渝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的京城。   要帮助建渝州府渡过难关,这是必然的,但他还得要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当然要将这件事情宣扬一番。   果然,再没几天,陛下也亲自在朝堂上发了话,他自己出了笔墨,写了两篇文章,佛子也贡献了两幅画,通通都要送去建渝州府进行拍卖。   有的大臣也紧随其后,捐了些物资。   所以当祁秋年再次在城外送别伍锦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满满当当的好几箱。   他问:“怎么这么多东西?”   伍锦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这还是多亏了侯爷,是您带头做这个榜样,陛下也亲自下场,那些大臣们怎么说都得紧跟陛下的脚步了。”   祁秋年轻笑出声,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他旋即又心里一乐。   建渝州府毕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这次送那么多物资过去,大抵也拍卖不上太高的价格。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些大臣们知道自己送出去的捐出去的物资,最后没卖到他们理想的价格,到时候会不会羞恼得不好意思见人?   古代人含蓄,也是特别的爱面子。   不过这些他就不管了,反正他也管不上了,能筹到钱,能解决问题就行。   他将自己准备好的物资也交给了伍锦,然后又是一封厚厚的书信。   “这信里面有一些灾后重建的建议,还有关于这次拍卖的细节,到时候还劳烦伍锦兄弟交给傅相爷。”   伍锦妥善地将这一封像书一样厚的信封,贴身放好,召集所有人马,朝着建渝州府的方向出发了。   祁秋年没让伍锦直接把信封交给苏寻安,这其中当然也有考量。   毕竟这次去赈灾,是陛下派了傅正卿做这个领头人,如果他的计划,越过傅正卿,直接让苏寻安去办,或许傅正卿本人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其他随行大臣就不好说了。   难免也落人口实。   但如果他将这个事情直接交给傅正卿,再由傅正卿吩咐苏寻安去办,虽然目的都一样,但很多细节方面,差距可就大了。   关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晏云澈提醒他的呢。   他就说这官场复杂吧,弯弯绕绕的,反正他是没法适应的。   不过多学一些倒也没有坏处,总归他现在大小也是个男爵,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升一升爵位,即便是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往后少不了要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谨慎一点没坏处,花些心思去学这些人情世故,也总好过以后什么时候,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人。   他可不想隔三岔五地就被各种小麻烦找上门。   在伍锦到达建渝州府的当夜,苏寻安就在电报机里给他报了平安,物资也全部收到了。   顺便也谢了祁秋年对他的安排,通过傅相爷的手,把工作安排到他这里来,其他大臣也不会有意见了。   再则,这拍卖,还是免不了要跟商户打交道,他这个是商人出身的侯爷的部下,去做这件事情,也是最合适的。   但苏寻安也直觉,这次的安排,他们家小侯爷,必然是受了他人的指点。   否则不拘小节的小侯爷,是想不到这一茬的。   至于这个’他人‘,大概也不作他想了。   随后,苏寻安又说起了关于灾后防疫的问题。   他们当初,前脚刚到建渝州府,就将祁秋年所说的那些防疫的方式,用最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展开了行动。   可是偏偏有几个顽固的老头老太太不信这个邪,就信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种歪理,结果喝了脏水,最后感染了痢疾。   这痢疾本是一种急症,在医疗水平有限的情况下,最后有俩人都没救得回来。   但同时,也因为这件事情,给当地的百姓敲了警钟,谁都不想死,至此就再也没人敢忽视卫生情况了。   可以说这灾后疫病的问题,直接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祁秋年又给他回了信息,让他们还是要继续加强防疫,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这暴雨,不知道冲刷了多少细菌病菌出来。   如果大面积暴发疫情,在这个时代,那也只能是九死一生了。   两人用电报机,滴滴滴滴的,聊了好一阵子,说句话,得费半天的功夫。   当然,这也只有祁秋年会这么想,苏寻安却时时都在感慨这电报机的神奇。   最后,祁秋年又给苏寻安回报了他妻女的消息,两人才结束了对话。   祁秋年连走出密室,恍然间觉得外头的月亮有点大,月光有些明亮。   前两日,京城里又下了一场雨,那场雨似乎也是宣告着夏天的结束,蛙声蝉鸣的动静也小了许多。   如今,深夜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凉意。   这时间过得真快呀,他又进京一年多了。   明明时间不早了,但祁秋年今天却没什么睡意。   他想了想,又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又是从空间里摸出一些吃的喝的,放进了一个大食盒里,还背上了自己的吉他。   他要准备去看看,今夜的佛子,是不是同样亦未寝。   走出侯府大门,拐个弯儿,就是极乐苑的大门,祁秋年刚想走正门,随后又想到这个时辰对古代人来说确实已经不早了,所幸他干脆又故技重施,去翻了极乐苑的墙。   其实极乐苑也有类似于暗卫这样的武僧,随时掌控极乐院的安全。   祁秋年翻墙进去,没一会儿他们就都知道了。   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都是一脸的无语。   这小侯爷怎么常常都不按套路出牌?怎么老是大半夜的来找佛子殿下?   可即便是要来找佛子殿下商讨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也该走正门吧?   正门又不是没有居士在守门,干什么非要翻墙呢?   他们不解,疑惑,随后保持沉默。   祁秋年可不知道这些武僧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他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侯爷。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了晏云澈的小院儿,刚进院子就见到一只吨位特别大的橘猫,胖乎乎的,圆滚滚的,跟他们家煤球有的一拼了。   那橘猫走到他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又在他身上闻了闻,然后对他喵了好几声。   这让祁秋年瞬间就想到了,这大概就是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儿媳妇了?   确实是挺漂亮的一只小猪咪。   他记得自己从前不知道在哪看过,其实是白猫在所有猫咪的眼中是最丑的,恰好他们家煤球就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大胖猫。   所以他们家煤球在这只橘猫眼里,应该是一只又肥又丑,可能还特别油腻的胖猫?   也难怪人家要抛夫弃子了。   祁秋年蹲下,跟大胖橘玩了一会儿,然后又贡献了一盒煤球的罐罐。   当初囤物资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某一天还能养猫,所以像是猫罐头这一类的,他囤得并不是很多。   而且他囤这些猫罐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哪一天末世真的太辛苦,没有了食物,那猫罐头可全是肉呢。   不过现在不操心这些了,他空间里还剩了不少,足够养活煤球的妻儿了。   大胖橘吃得喵呜喵呜的,祁秋年看得有趣,谁不喜欢胖乎乎的猫咪呢。   “如果喜欢吃的话,可以去隔壁找我。”   大胖橘:“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纯粹是鸡同鸭讲,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在屋子里看书的晏云澈,早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见他这么久都还不进来,于是便也只能起身推开房门。   祁秋年听到声音,一抬头,眼睛里像是充满了星空,随后又略微有一丢丢的尴尬。   “你还没睡呀?”   其实晏云澈也很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觉得他自从认识祁秋年之后,他的入睡时间就在不断地往后移。   他没回答祁秋年的问题,“别在那儿蹲着了,进来吧。”   祁秋年笑嘻嘻,拎着食盒过去了。   晏云澈看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还没吃,就已经感觉到撑了。   “又来找我陪你吃夜宵?”   祁秋年乖乖巧巧,却点头如捣蒜,“今晚月色很美,阿澈愿意陪我赏月吗?”   晏云澈顺着他的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问:“哪来的月亮?”   祁秋年也是一个抬头,他疑惑道:“咦,我出门之前还那么大一个月亮呢,我那么大一个月亮上哪儿去了?”   或许是他疑惑的小表情太过于好笑,晏云澈这种向来淡然的性格,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月亮,那便陪你看星星吧。”   祁秋年的心跳猛地往上疯狂蹦跶了好几下。   晏云澈刚刚是不是对他说了一句情话?   是吧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自古,看星星看月亮,都是一件浪漫的事,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晏云澈的小院里,有一张石桌,说了要看星星,两人也没进屋。   祁秋年就在石桌上摆出了自己带来的宵夜,当然了,也全是素的,还有各种饮料。   晏云澈看了一眼,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不爱吃肉?”   祁秋年想了想,“好像问过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当时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   随后他想了想,“其实,我从前也没有说特别爱吃肉啊这一类的,但是你知道吗?从我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之前的那段时间,吃过很可怕的肉食,那个肉的味道让我终生难忘,并且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后来导致我一看见肉就犯恶心,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到底是和晏云澈这种从小就没吃过肉的出家人不一样。   肉食,是从前生活的必需品,鸡鸭鱼,猪牛羊,几乎每一餐,桌上都得有一点,哪怕是清淡的早餐,稀饭配咸菜,也得炒个肉沫酸豆角。   所以他身体的潜意识里,会每隔一段时间提醒他该吃肉了,就俗称馋肉了,需要打个牙祭。   而且人体,对脂肪,对蛋白质的摄入,也不能少。   所以现在他隔三差五也能吃一点,但不多。   晏云澈也没细问他曾经吃过那种很恐怖的肉食是什么动物。   祁秋年也没多解释,其实最开始就是一只从农场跑出来的羊,只不过变异了,那味道实在是……   但凡一个味觉正常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不过那时候也没办法,他不想暴露自己空间的存在,所以只能跟着同行的伙伴们一起打猎,一起吃那些难吃的肉食。   那时候都是为了活着,也不讲究这些了。   一阵风拂过,玉盘似的圆月又再次挂上了树梢。   祁秋年的心情豁然开朗,“你瞧,阿澈,这月亮不就出来了吗?”   晏云澈也随着他的话,仰头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家了?”   祁秋年愣了愣,他再次感慨晏云澈的敏锐。   也不知道是哪个诗人起的头,总喜欢把乡愁寄托在月亮之上。   刚才在侯府,看见月亮,确实有些想爸妈了。   也不知道爸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是的,他到如今依旧相信,他的爸妈也很有可能穿越到了某一个平行时空。   可是不管哪个时空,月亮都应该是一样的吧。   晏云澈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起身走到祁秋年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微微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伯父伯母也应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开启了他们新的生活。”   祁秋年的心跳再次激荡。   晏云澈果然都猜到了,这大概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晏云澈从来没问过他,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回答。   鼻尖萦绕的都是晏云澈的气息,祁秋年那颗漂浮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他问晏云澈,“你们这种佛修,是不是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人心境平和。”   大概是因为祁秋年是坐着的,而晏云澈是站着的,祁秋年跟晏云澈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扬着脑袋。   从晏云澈的角度看下去,此刻的祁秋年,似乎又有了别样的风姿。   晏云澈抬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描摹了他的眉眼,然后又玩笑似的,“年年若是感兴趣,不如从我这里带几本佛经回去看看?”   祁秋年啧了一声,佛经这种书来说,他实在是敬谢不恭,主要是他不信这个。   【如果非要说的话,信佛和信佛子之间,我选择信佛子。】   而且他平时看书,除了目的性很强的资料书之外,休闲娱乐,陶冶情操,那大部分都是看看小说啥的。   不求学到什么,只求打发时间。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澈,你先前知晓了我的生日,这日子也快了,我的生辰礼物呢。”   晏云澈在他鼻尖上点了点,随后抽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祁秋年又是傻乐一通,“哟哟哟,没看出来呢,我们家阿澈也会给人惊喜了呢。”   晏云澈无奈又无语,带着几分纵容,“吃你的东西吧,时辰不早了,再陪你坐会儿,我得要歇下了,过几日会有些忙,可能不能经常去找你了。”   祁秋年哦了一声,随后又问:“又要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这倒是不用。”晏云澈回答,“每当有天灾人祸,身为佛子,都应该要为受苦受难的灾民们祈福的,也算是一种祭祀。”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祭祀,对百姓而言,相当于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佛子都替他们向佛祖请求了,想必,灾难很快就会过去,只要他们心里有了这个希望,就会更加积极地面对新的生活,展开灾后重建的工作。   祁秋年琢磨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信仰,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晏云澈:“你还带了吉他?是要弹琴给我听?”   祁秋年放下手中的小零食,“就是突发奇想,你想听吗?”   “洗耳恭听。”   上次听祁秋年弹琴,还是在跟陛下出宫,在温泉别院度假,他当然知道祁秋年当时在宴会上故意捣乱。   后来又因为祁秋年撞到他沐浴,两人之间有些尴尬,没怎么见面,不过他偶尔还是能在自己的小院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   祁秋年随意擦了擦手,打开背包,把吉他抱在怀里。   “我唱歌给你听吧。”   说完这话,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有个同学,学弹琴,就是为了泡妞儿,当时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他逐字学习。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蒙,我们,依偎卿卿,说不完情意浓……”1   这是一首很老的老歌了,祁秋年从前听他妈妈唱过,歌词也只是零零星星的记得一些,随着旋律,时而低唱,时而浅吟。   但这都不妨碍晏云澈听懂歌词里的浓情蜜意。   说个实在的,这样亲啊吻啊的歌词,对于古代人来说,都快接近于淫词艳曲了。   可祁秋年的歌声太温柔,温柔到,他今夜又要默念百遍清心咒才能入眠。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里的气氛,浪漫温馨又和谐。   但祁秋年的仇人,三皇子晏云耀的皇子府里,便是愁云满布。   虽然晏云耀被禁足了,哦不,准确来说这次是被囚。禁了。   可他毕竟是皇子,从前有培养自己的暗卫,有自己的秘密小道,都属于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他被囚。禁在皇子府里,他依旧可以收到外边的消息。   今日的消息,便是祁秋年因为给建渝州府捐献银子和物资,再次在京城里声名大噪。   这一招,对他来说,其实是很熟悉,如果不是确定祁秋年不是皇子,他都要怀疑祁秋年是不是也要争太子之位了。   据说还要在建渝州府那边开一场什么拍卖会,陛下、佛子,还有好多大臣都参与了,就是为了给建渝州府筹款。   这一举动,又在京城里引起了百姓的大肆赞扬。   他现在,但凡是听到祁秋年过得风生水起,他自己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当即就打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他的妻妾,管家,幕僚,还有伺候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该躲的就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上前。   前几日还有人因为’冲撞‘了三殿下,直接被乱棍打死了。   这三皇子殿下,自从被陛下囚。禁在府邸之后,眼神是越发的阴鸷了,脾气也更加暴躁易怒了。   所以现在,晏云耀发火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都只能偷摸躲着,等他气消了,他们才敢过去收拾残局。   他那些个幕僚更是。   他们这些幕僚,或多或少,是因为他们原本身上就有些问题,无法通过正常的科举途径,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于是便只能去这些权贵府邸做个门客幕僚。   有的人是心甘情愿跟着晏云耀的,但有的人,却和当初的祁秋年一样,是被晏云耀那表面的贤德所蒙蔽的。   如今,有不少人就知晓自己上了贼船,可是后悔也晚了。   他们是晏云耀的幕僚,自然是希望晏云耀可以登上帝位的,那他们这些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幕僚,也总有一份从龙之功,日后也能有几分造化。   可若是不能登上帝位,只要能赢得帝王的喜爱,晏云耀也能被封一块不错的封地,他们这些幕僚,跟随王爷前往封地,协同打理封地,也算是一个小国了。   当然了,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谁不想自己身上多一个从龙之功呢?   可如今看来,这三皇子是,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又被皇帝厌弃了。   皇帝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三殿下想要重新经营自己,再次得到帝王的喜爱,怕是难了。   幕僚们长长地叹息一声,现在还要登上帝位,除非是谋反,但他们知道,晏云耀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等到晏云耀打砸完了东西,气消了,他们才鱼贯而入,去商量对策。   晏云耀眼神阴鸷毒辣,“怎么?连你们也要弃本宫而去?”   幕僚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为首的幕僚是个眼神精明的小老头儿,叫赵前。   “殿下,为今之计,便是要阻止傅正卿在建渝州府查到当年的证据,你也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恐怕到时候又要弃兵保帅了。”   这意思,又要推出一个替罪羊了,但这是事情闹太大,这个替罪羊的地位还不能太低了。   自古以来,大家对贪污案判罚得都比较严重,可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当年建渝州府兴修水利,三皇子将这个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偌大的一笔工程款,再加上当初又有另外的事情需要急用钱,他不可能不心动。   而且不只是如此,他们还借着当年兴修水利的事情,暗中在建渝州府养了一批死士。   将那些死士化整为零,分散在各个山头扮作山匪。   那赵前面色严肃,“殿下,此次怕是要出动那些死士了,若是不能捣毁证据,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回来。”   晏云耀略微有一些些的迟疑,毕竟那是傅正卿,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背后家族也同样强大。   赵前面色狠戾,“殿下,莫要妇人之仁了,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要亡了,再说,那些本就是死士,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山匪,平时他们也没少下山抢劫,我们趁着傅正卿外出巡查灾情,让那些死士扮作山匪抢劫,误杀了傅正卿,到时候他们又能如何?”   晏云耀定了定心神,“你说得没错,一旦的傅正卿死了,建渝州府就会是一盘散沙。”   到时候便不足为惧了。   “除了傅正卿,本宫还要你们多杀几个人。”   这几个人不作他想,是祁秋年留在建渝州府种田的退伍将士,以及苏寻安。   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而且他总觉得,如果不杀那个苏寻安,恐怕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事情他不敢再假手于他人,让赵前这个小老头亲自带人去跑一趟。   建渝州府那边本就还有他们留下的幕僚暗线,说起这个,晏云耀又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建渝州府水患,居然陛下比他们还更先收到消息,他留在建渝州府的暗线,都是些吃干饭的蠢货吗?   皇子府已经被重重包围,哪怕日常运送泔水的杂活儿,都是陛下安排的人。   他们不太可能混出去。   但是三皇子府有一条密道,直通城外。   趁着月黑风高,赵前那小老头带着人出发了。   可与此同时的。   宫里还在熬夜批改奏折的老皇帝,便收到了暗卫的禀报。   “三殿下派人去了建渝州府,要劫杀傅相爷。”   老皇帝面若寒霜,“朕还真是低估他了。”   在心里,对这个儿子,也越发的失望厌恶。   他又派了一批顶尖高手,前往建渝州府,秘密保护傅正卿一行人的安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这场皇子与皇帝的交锋,祁秋年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又忙起来了。   先是跑了几次慧王府,先前给慧王府画了图纸,如今慧王府已经在动工改建了,但偶尔也会有那些工匠不明白的地方,只能他亲自去跑一趟。   不过每次去,他都能碰到皇后娘娘。   想到皇后娘娘曾经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始终都有些头皮发麻。   其实,如果是他这辈子刚重生的时候,还没有与晏云澈相识相知。   如果是为了报仇的话,他或许会同意,不过只是名义上的男妻罢了。   那晏云景根本就不懂那档子事,所以也只能是有名无实。   为了报仇,牺牲一下自己的名声,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就是照顾一个大儿童罢了。   反正他从前也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古代世界找到自己的Soul mate。   可是现在便不同了,他有了喜欢的人,身上也有个爵位,不管陛下对他的喜爱中掺杂了多少利益,但他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眼前的红人。   眼看着大仇也即将得报,所以也没有任何意义,会让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   不管他心里到底有多少风暴,但皇后娘娘还是很淡定的。   从第一次就说过这个问题,到现在又见过几次面,也都没有再提过,无非是跟他坐一块儿,闲聊几句罢了。   祁秋年战战兢兢的模样,也被皇后娘娘看在眼里。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也罢了。   本就是个青年才俊,才德兼备,他儿子本身年岁也不小了,又是这样的情况,没理由拖着这么一个青年才俊陪着他儿子。   于是她便主动规避了这个问题,免得祁秋年生了异心。   “秋年,到如今还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吗?”   祁秋年心中警铃大作,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娘娘,臣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这回皇后娘娘倒是诧异了一下,“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先前陛下就与你说过,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尽管去找陛下赐婚,本宫如今也是这个意思,若是你害羞不好意思说,或许本宫可以出面去帮你提亲。”   这是她的态度。   祁秋年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松了口气,但另一口气就提起来了。   他现在不可能让人知晓他喜欢的是晏云澈。   于是也只能垂着脑袋,假装害羞,结结巴巴的,“臣,臣暂且,对他有些好感,还未互通心意,等,等,等日后,若是有准信儿了,肯定拜托娘娘。”   他做出了这副害羞的模样,看着皇后娘娘一通乐呵。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自行去解决吧,本宫也乏了,你今日也且先回去吧,本宫也要回宫了。”   辞别了皇后娘娘,祁秋年倒也没有回府,他又去了工匠那边,再次把所有的细节都优化完了。   确保不会再因为什么别的小事儿,还特意叫他过来一趟。   回去之后,他就找晏云澈说了这个事情。   但晏云澈听完却没太大的反应,他可以洞悉人心,自然也知晓皇后娘娘的为人。   尽管皇后娘娘会为自己的儿子做一些安排,却也不会为难他人。   最重要的是,陛下看重祁秋年,哪怕是皇后娘娘真的有想法,陛下也不会准许的。   “你尽管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祁秋年又笑,“上回我就说过了,本侯的终身大事,后半生的幸福,就交给阿澈,阿澈可别忘了呀。”   他原想暗戳戳地在撩晏云澈一把,可没想到晏云澈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会忘记的。”   撩人不成,反被撩。 第91章 生日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不知不觉间,街上的行人都已经穿上了略厚一层的外衣。   而前些日子因为太热,没咋出门的青年男女们,又再次骑上了自行车,飞扬在京城的街头。   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秋天真的是个很美好的季节。   祁秋年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是琐事缠身的话,他也想去郊外,看看梧桐树或银杏树的落叶什么的。   这几天晏云澈也一直在忙。   祁秋年也不太懂,反正是作为一个佛子和未来国师应该要承担的责任与工作,所以他也没去打扰他。   并且他这段时间自己本身也忙,还是因为玻璃专卖店的事情。   之前祁秋年就说了,一到秋天,要定制暖房的客户,有钱人肯定会不少,所以提前就让大源通知了工厂那边,早点把定制的大块玻璃给囤上。   到如今,仓库里已经堆满了大块的玻璃,完全足够满足京城客户的需求,每天来定制的客户也络绎不绝。   但祁秋年到底还是低估了京城有钱人的数量,库存倒是足够了,只是负责安装的工人实在是腾不开手。   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理由再去招聘一批安装工人。   毕竟这就是季节性的生意,而且这个玻璃暖房建好,用个好几年都没什么问题,所以只能辛苦那些客户们慢慢排队了。   但是吧,京城这个地方,从楼上扔一块板砖下去,砸到十个人,有九个人都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特别是拿得出钱来定制暖房的。   都想来找他走后门,看能不能插个队。   祁秋年其实很想回他们一句,早干嘛去了?   非得要等到秋天了,才挤在一起定制暖棚。   祁秋年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做生意自然诚信为本,他也不惧强权。   反正无论那些权贵们怎么说,唉,他就是不同意插队,慢慢排着吧。   晏承安这个小孩也是个聪明的,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大张旗鼓的去了玻璃专卖店。   带了好大一堆的人马,乌泱泱的。   一路上,人家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呢,小殿下怕不是要去找人麻烦?   结果人家小殿下脸上乐呵呵的,“我就是去玻璃专卖店,预定一下玻璃暖房,我想在府邸里做个花房,我母妃喜欢花,但冬季大多数的花都留存不住,在暖房里应当还能盛开。”   有好事儿的就去问了:“小殿下,听说现在要订购玻璃暖棚的顾客不少呀,都在排队呢,听说是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去了。”   晏承安像是听不懂似的,“这排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人心头一梗,又说:“您不是和祁小侯爷关系好吗?让小侯爷给您插个队呗。”   晏承安却小脸儿严肃,连连摇头,“本殿下要是这样做了,那岂不是让祁哥为难吗?反正都排着队呢,如果相熟的先做,地位高的也要先做,我祁哥到时候还怎么做生意?”   瞧这思想觉悟。   人家最受宠的十三皇子殿下,都老老实实的在排队等着呢,其他那些想要以权势压人的,顿时便偃旗息鼓。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没忍住一乐,心底也暖呼呼的,没白疼这小子。   还真就帮他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转个身就去皇子府找了晏承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晏承安发育得晚,他总觉得晏承安光长脑子不长个子。   他认识晏承安的时候好像就这么高,到现在还是这么高。   不过一想到晏承安也才不到11岁,陛下和潇妃娘娘,还有晏云澈都不矮,所以小承安应该只是还没到发育的时间罢了。   “祁哥,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现在天气转凉了,他也不用去祁秋年那边蹭空调了。   而且即便是关系再好,也不好日日都在人家府上窝着。   刚好最近先生布置的课业也比较重,他也好多天没过去了。   祁秋年笑了笑,“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后日是我的生辰,请你过去吃个便饭。”   晏承安眼睛里都是惊喜,“祁哥,你生辰到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承安也好给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嘛。”   祁秋年莞尔轻笑,“也不是要大肆操办,就你,还有你哥,我们三个人,坐一起,简单吃个便饭就好。”   晏承安当即就用力的点头,“承安一定会去的。”   随后他又想了想,“小舅舅好像要回来了,前两天我听外祖父说起的。”   祁秋年略微有些意外,“西北边境不是需要在战家军主帅在那边坐镇吗?”   如今战国公老爷子回来了,战止戈也要跟着回来?   那西北岂不是没有主帅坐镇了?不会出问题吗?还是说国公爷又要回西北了?   不应该吧,之前他无意间听老皇帝说了,希望战国公留在京城,颐养天年。   晏承安捂嘴:“战家也不是只有我外祖父这一脉,还有别的旁支,同样也有能力不错的将领。短时间,交给战家旁支坐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则,我听外祖父说,小舅舅这次是要回来解决终身大事。”   这回祁秋年是真的诧异了。   战止戈那个钢铁直男居然要成婚了?   他想问成婚的对象是谁,可是又觉得在这个时代好像不适合问。   毕竟这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说出口的话,怕是会毁了女儿家的清誉。   等战止戈回来就知道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不过说是要回来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到京城,也没有个定数,所以祁秋年还是没往国公府送帖子。   不是他不想请国公爷这老两口儿,只是就过一个平常的生日,他只想和同辈的朋友们一起坐着吃吃饭,聊聊天。   有长辈在场的话,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   至于战止戈,等他回来了再约饭也不迟。   祁秋年生日当天,也没惊动府里的下人,只是让他们去准备了一些食材。   他今天要亲自下厨,顺便还准备给自己烤个小蛋糕,仪式感总要有的。   他约的是晚上一起吃饭,但是晏云澈和晏承安半下午就到了。   如今天气也不热了,厨房里的温度虽然会略微高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所以晏云澈和晏承安两人一起挤进厨房,反而把伺候的下人们全部给赶了出去。   晏承安高高兴兴的,“祁哥,我们来帮忙啦。”   祁秋年是哭笑不得,“你俩等着吃就行了,别在这儿给我捣乱哈。”   晏承安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别的我不会,帮祁哥烧个火,总是没问题的吧。”   正准备做坐下烧火的晏云澈,动作顿住了。   他到底是没跟自家亲弟弟抢烧火的工作,可是这厨房里的事情,除了烧火,他这个佛子也是真不知道能在厨房帮祁秋年做点儿什么了。   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祁秋年想了想,“那你帮我和面吧,这个简单,水多了就加面,面多了就加水。”   晏云澈认真点头,到旁边和面去了,并且时刻谨记,水多了就加面,面多了就加水,这句至理名言。   祁秋年在这里忙活着张罗其他的菜品,等到他回过神,想问一问晏云澈,面和好没的时,才发现晏云澈已经从一个小面碗换成了一个巨大的盆。   就连他身上与脸上也沾染了一些面粉,看起来有些滑稽,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终究还是染上了烟火气息。   祁秋年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就是一个爆笑。   晏承安在一旁也笑的不行。   晏云澈略微有一些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弄越多。   祁秋年笑得肚子疼,“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吃不完还能分给下人们一起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让他们沾一沾佛子的光。”   如今,也只有如此这般了。   晏承安难得见到他亲哥的囧样,“要是有相机就好了,真想把兄长的现在的模样给拍下来。”   祁秋年顿时一愣,“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在古代待久了,怎么还不如晏承安这个古代人呢,居然把高科技都给忘了。   他迅速冲出厨房,然后很快拿着手机就过来了,打开手机镜头,都就对着晏云澈,框框一顿狂拍。   晏云澈有些无奈,但还是就站在原地,任由他随便拍个够。   对于手机,晏云澈和晏承安也见过,因为没有了网络,功能性急剧减少,所以他们只当是个小号的相机,便也没多想。   晏承安举着手,“祁哥,我也要拍。”   他凑到他亲哥旁边,务必要把他和他亲哥拍下来,留作纪念。   他亲哥大概是被这两人嘲笑的有些羞恼了,直接把自己身上的面粉糊在了晏承安的脸上。   祁秋年快速按下快门儿,记录下来这个瞬间。   随后又又哈哈大笑个不停。   晏承安不服,但眼珠子转的飞快,“快给我擦掉,给我擦掉。”   他闹着。   晏云澈正准备拿出手帕给他擦,可晏承安却搜的一下,顿时跑的老远,“不要亲哥给我擦,我要祁哥给我擦。”   祁秋年的脸都快笑酸了,过这么一个生日,也是别样有趣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正准备给晏承安这个小花猫擦一擦脸,那面粉湖得到处都是,可别弄到眼睛里去了。   结果,晏承安那个小鬼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把面粉,砰的一下就洒在了祁秋年的脸上。   好了,在下三人齐活儿了。   晏承安这个小捣蛋的,一边笑还要一边闹,“哥,祁哥,我们这个样子好像一家三口啊。”   原本一个人在闹,一个在笑的祁秋年和晏云澈,顿时都愣了愣,随即对视一眼,又默契的垂头。   晏承安虽然人小鬼大,但到底是年纪小,还看不出两个哥哥的眉眼交锋。   “祁哥,快,我们三个人要合照一张。”   “好。”   相机现世这么久,他和晏云澈还真没有过合照。   前置摄像头开启,三人挤入镜头,画面定格。   晏承安:“相机给我,我给你们拍一张啦。”   “也好。”晏云澈说。   祁秋年突然有些耳热。   玩闹了一阵,又重新梳洗了一番,晚餐的时间延迟了不少。   等他们三个人坐到餐桌前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吃饭前,晏承安递上了自己的礼盒,“祝我祁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祁秋年笑着收下了,但也没拆开看,等晚上慢慢看。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期待晏云澈的礼物,已经期待很久了。   晏云澈抿了抿嘴唇,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盒。   小小的一个盒子,长长的一条,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佛经和百衲衣就对了。   晏云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道:“愿你百岁无忧!”   祁秋年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追问,妥善安置好了那个小小的盒子。   “吃饭吧吃饭吧,今天也是辛苦你们了,也难为一个佛子和一个皇子陪我一同在厨房忙活了。”   晏云澈:“不好叫你这个寿星独自忙活。”   祁秋年表示:“其实也没有关系,在我家乡,过生日的时候,如果不出去吃,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再请三两好友,热闹一下就好。”   三人吃的正热闹,院子的门口,突然出来传来了一声熟悉,但是有许久没听见的声音。   “看来是本将军来迟了呀。”   祁秋年万分惊喜,“止戈兄,什么时候回京的?”   晏云澈和晏承安也赶紧迎了过来,“小舅舅。”   战止戈脸上还带着一些奔波的疲惫,“今日下午才到,进宫去找陛下复命,陛下说你今天生辰,让我给你带了份礼物过来。”   这下祁秋年的是有些惊喜了,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老皇帝,也会记得他的生日。   不觉间,感觉自己的眼眶子有点儿发热。   战止戈也递上自己的礼物,“西北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毛毡地毯倒是不错,给你带了一大张回来,冬天铺在椅子上,床边,都可以。”   祁秋年收了礼物,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让人给战止戈加了碗筷。   战止戈看到一桌子菜,大半的都是素菜,他脸都差点儿绿了。   随后又想到他大外甥是个出家人,祁秋年这个寿星又是个不爱吃肉的,如果不是全素不合适,估计都不会准备两道荤菜。   罢了罢了,客随主便。   但幸好祁秋年这里的餐食的味道,永远出不了错,即便是素食,他也能吃的满嘴留香。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说起了正事。   祁秋年调侃战止戈,“听说止戈兄这次回来要解决婚姻大事了?”   战止戈难得有一些的赧然,“确实有这个打算。”   祁秋年就好奇了,“是哪家的姑娘,能说说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战止戈那张不算白净的黑脸上,似乎多了一抹红晕,然后又有一些心虚的看了看晏云澈和晏承安。   两个大外甥也好奇呢。   晏云澈恍若生出一些不妙的预感。   “小舅舅,你说的,怕不是云韵小郡主?”   战止戈蹭的一下站起来,“那,那什么,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咬咬牙,“我与韵儿两情相悦。”   祁秋年噗嗤一乐,他算是知道战止戈为什么这一幅表情了。   那晏云韵,是老皇帝的胞弟晴王的女儿,算下来,是晏云澈的堂妹。   现在晏云澈的小舅舅要和小堂妹结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辈分有点儿乱了啊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笑得不能自已。   不过这古代,表哥表妹都能成婚,战止戈和晏云韵也没有血缘关系,如此一看,也没那么多讲究的。   关系各论各的。   就像他跟战止戈称兄道弟,如果他以后跟晏云澈在一起了,也不可能会叫战止戈舅舅。   他倒是不介意,不过如果他真叫了,到时候战止戈可能会捶死他。   “止戈兄,不是兄弟泼你冷水,这事情你有谱了吗?”   战家本就在武将中如日中天,老皇帝会再让战止戈娶了晏云韵吗?要知道晴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关系亲密,就连封地都是最繁华的江南地段。   晏承安想了想,“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也点点头,“如果陛下没有这个意思,小舅舅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云韵接触。”   皇家子女的婚姻,向来谨慎,大多也都是祁秋年无法接受的权衡利弊的情况。   能像战止戈和晏云韵这样能在婚前接触,还能两情相悦的,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战止戈都是一个幸运儿了。   祁秋年拍了拍战止戈的肩膀,“那兄弟我就提前恭喜你了,到时候你们成婚,我一定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战止戈这个武将,厚脸皮都遮不住红晕。   “现在说还早了一些。”   皇室子女的婚事都要由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定夺,一套流程下来,能在年节的时候赐婚就已经很不错了,再三书六礼一过,明年能年底能成婚就不错了。   祁秋年听完,啧了一声,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前脚赐婚,后脚就成婚入洞房了。   不过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我记得小郡主年纪还小吧?”   好像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战止戈跟他一样大,今年都二十四了。   晏云澈好整以暇。   祁秋年:“好你个战止戈,小朋友你都不放过。”   战止戈一脸懵,“韵儿十六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年订婚,明年十七就成婚,这大概刚刚好吧?”   虽然他比韵儿确实大了好几岁,但他们这种,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了。   祁秋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晚两年生孩子吧,年纪越小,生孩子的风险就越大。”   最起码十八岁吧,也就一两年的功夫了。   战止戈严肃点头,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等成婚,我们也需要二人世界,也不想那么早有个小孩子在身边吵。”   祁秋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钢铁直男谈起恋爱,真让人受不了,而且他发现,战止戈似乎有些恋爱脑啊。   “话说,你们是怎么两情相悦?”   虽然去年宫宴的时候,祁秋年就看出一点欢喜冤家的苗头,但今年他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西北。   后世的异地恋也是黄的多,科技还那么发达呢。   可随后,他又想到一句话,从前车马慢,书信也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战止戈挠头,“其实也是最开始出发去西北之前,韵儿让我帮她从西北弄一匹小马。”   然后这一来二去的,在书信中,生出一些情愫。   祁秋年嘴里啧啧作响,“停停停,别说了,单身狗不想吃狗粮。”   这单身狗,狗粮,两个词都陌生,但不妨碍这些古代人在语境中听懂这些词的意思。   几个人一通乐呵。   祁秋年瘪嘴,【也不知道我和晏云澈这条路要怎么走。】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普通人家,小辈们的婚姻,尚且很难自己做主,皇室成员的婚姻,更是牵扯到千丝万缕。   他和晏云澈之间,还有一条很深的鸿沟。   “话说,你呢?”战止戈也好奇,“半年多没见,你就没什么进展?没找到心仪的小公子?”   祁秋年下意识的看了晏云澈一眼,发现晏云澈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   脑子有些发热,“遇见了。”   战止戈眼睛冒光,“说说,是哪家的?”   祁秋年:【是你家的。】   也只敢在心里口嗨一句了,在战止戈面前,他反正是现在还说不出口。   “过些日子再说吧,现在还没定呢。”   他和晏云澈有了某种默契,但谁也没有问过彼此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再正式在一起之前,该问的问题,都得要先问清楚了再说。   他向来很理智。   如果晏云澈无法做到他心中所想,那就当断则断吧。   虽然会遗憾,但也总好过在一起之后在分开的那种痛苦。   晏云澈的目光落在祁秋年的身上,他很想回答,祁秋年想的问题,考虑的事情,在他这里不成立。   可是,现在还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   祁秋年不说自己看上了谁家的公子,战止戈也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追问。   转而又说起了正事。   这次他回来,自然是要解决婚姻大事的,但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   “先前你让我父母找人来学的织毛衣,如今整个大西北的女性都动起来了,都在织毛衣,恨不得把毛衣织出花来,西北关外的羊毛也都快被我们收购完了。”   到现在,还是供不应求,只能继续深入草原,才能买到足够羊毛。   战止戈也让商队放出话去,这羊毛生意是长久的,年年都要去收购。   而关外的百姓,见到肮脏的羊毛能换到钱,边关互市上,还能买到一些粮食和茶叶,虽然价格会贵一些,也多为陈米,旧茶,品质参差不齐,但总好过以前想买都买不到的窘境。   所以他们已经在不约而同地开始扩大羊群的养殖规模了,但草场就那么大,人力也有限,要增加羊群的数量,就得降低养马的数量。   他拍着祁秋年的肩膀,“你这一招真是绝了。”   兵不血刃,久而久之,却能削弱西北关外的战斗力。   而西北胡人,最强大的就是他们的骑兵,以后没了好马,没有足够多的马,他就看那些骑兵还怎么上战场。   骑着战友去打吗?   祁秋年笑了笑,“这叫做贸易战,这一招不光是能用在西北,各处边境都能用,只要把他国的经济命脉捏在我国手里,那他们就是认宰的羔羊。”   “你不去做军师谋士,真的可惜了。”战止戈感慨。   祁秋年笑出声,不愧是父子,战止戈跟战国公跟他说的话都一样。   “我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从前有几分见闻,真要我去上战场,那我也只能说几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真言了。”   “你等等,这什么十六字真言,你再说一遍。”战止戈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祁秋年好笑,“我就是说着玩的,不过这原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说的,用于游击战,是最合适不过的战术了。”   “你再等等,说一说这个游击战。”   祁秋年:“……”   得了,算是把这个武将的馋虫勾起来了。   没办法,反正也是闲聊,祁秋年干脆就将自己的理解与几分微薄的见解都讲了讲。   战止戈听得入神,晏承安也听得津津有味,晏云澈更是目光里都带着赞赏,面前的人,仿若在发光。   “这游击战,怕是最适合如今的西北了。”战止戈感慨。   西北那些胡人,隔三差五就要去边境的村子城镇烧杀抢掠,可偏偏次次都捉不到现行。   游击战这个法子,妙极了。   祁秋年想了想,“其实还可以组织民兵,让百姓自己成为一个兵,在危难时刻,也不是只能等着将士们的救援,他们自己也能拿起武器反击。”   战止戈:“你再说说民兵。”   祁秋年:“……好吧。”   就着这个话题,聊到了深夜,直到晏云澈提醒,战止戈才回过神,顺便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疲惫。   连日赶路回京,进京就去见了陛下,出宫就来了侯府,到现在都还没歇下。   “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与祁兄聊一聊如何练兵。”   祁秋年莞尔,“吃过蛋糕再走吧,在我家乡,不,至少在我家,吃了蛋糕才算是过完了生辰。”   过生辰,吃蛋糕,还是这些古代人头一回听说,但他们都挺感兴趣的。   蛋糕用的都是云英鸡蛋,晏云澈也是可以吃的。   六寸的小蛋糕,祁秋年手艺也不大好,就简单铺了一层水果在上面。   可是这对古代人来说,也是非常新奇的了。   祁秋年坚持点了蜡烛,许了愿,吹了蜡烛,才切了蛋糕,最先切的两块,他放在一边,没有分出去。   但大家都明白,那是留给祁秋年父母的。   剩下的蛋糕,三大一小分着吃完了。   祁秋年觉得一般,但另外三个却都觉得这蛋糕十分美味。   “那以后你们生日,我也给你们做一个蛋糕。”祁秋年拍板决定。   晏承安眼睛亮得下人,他是冬天出生的,算算也没多少时间了。   嘻嘻,蛋糕也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怎么说都该告辞了。   战止戈:“明天再来同你说羊毛衫的事儿,刚才尽是说战术练兵了,正事差点儿给忘了。”   晏承安:“祁哥别忘了看我的礼物哟。”   “不会忘,早点回去歇息吧。”   两人准备转身,但是发现晏云澈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祁秋年也挑眉看了一眼晏云澈。   晏云澈表情淡然,“还有一些小事要单独与你说。”   晏承安有点子好奇,然后被战止戈给拖走了。   祁秋年乐得不行,见那一大一小走远了,才看向晏云澈,“是要等我拆礼物吗?”   晏云澈略微颔首,“担心你不喜欢。”   祁秋年又是一通乐呵,其实晏云澈不给他送手抄佛经,他就已经很开心啦。   不对,即便是晏云澈亲手抄写的佛经,他也是会开心的。   不过既然晏云澈都这么说了,祁秋年自然要如他所愿,直接拆开了长条盒子。   很让人意外,但也很符合晏云澈的人设,居然是一支发簪。   这支发簪通体墨绿,只有头部是干枯玫瑰的颜色,像是落叶也像是夕阳。   这不是拼接而成的,几乎是浑然一体,将一整块玉雕成了这一根发簪。   祁秋年真心实意的夸赞,“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的头发永远都只有齐肩那么长,刚好够束发。   晏云澈注意到祁秋年晚间已经略微凌乱的发梢。   “不如我帮你束发?”   祁秋年有些意外,“现在?”   晏云澈颔首,“就现在。”   如此,祁秋年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为对方梳头这样的小情趣。   只是他很好奇,一个出家人,真的会梳头发吗?   大概是晏云澈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   明亮的镜子前,一把牛角梳,微微划过祁秋年的头皮。   有些痒。   而且通过镜子看着晏云澈专注的模样,祁秋年现在不光是头皮发痒了,他现在就连心尖尖都开始发痒了。   晏云澈也是第一次为他人梳头,有些小心翼翼,一个最简单的束发,两人愣是眼神拉丝,将近两刻钟才梳好。   晏云澈替他簪好发簪,看着镜子里的他们,眼神别样柔情。   祁秋年后知后觉,“这发簪,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晏云澈嘴角挂上笑意,“嗯,是我做的。”   祁秋年咧嘴傻笑,“很喜欢,我很喜欢。”   这次除了真心实意,还多了情意。   不需多说。   晏云澈又再陪他坐了一会儿,这才回了极乐苑。   祁秋年摊在床上傻乐,好半天才略微酝酿出一点点的睡意。   这是他加上上辈子,第一次在大晋过自己的生日。   他也弄不清,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个仪式感。   大概是在寻求归属感吧。   不过,晏云澈送的发簪,他是真的喜欢。   过完生日的之后,祁秋年又忙起来了。   之前战止戈要说的,就是关于羊毛衫的售卖问题。   因为现在手工织出来的羊毛衫和大晋所有的服装形制都不太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老百姓的接受程度会没有那么的快。   但是他们要做这门生意,底下还有那么多参与织羊毛衫的女工,等着发工钱呢,所以手头这一批货,总不能压在仓库里了。   西北苦寒,不要说关外胡人的生活怎样,就说西北边境的普通百姓们,到了冬日同样不好过。   他们也等着钱,给自家买红砖,修大炕,想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所以这关于如何售卖,如何做广告的事情,战止戈也只能来找祁秋年了。   祁秋年仔细琢磨了一下,略微有了一点想法。   今年这是第一批,算是个尝试,他也没有说添加什么染色工艺这一类的,所以几乎都是原色的羊毛衫。   只是分了男款,女款,还有不同的型号罢了。   “是有个法子。”他跟战止戈说:“你先往宫里送几件,给宫里的娘娘啊,或者公主郡主,都送一送。至于后宅的那些夫人小姐,我觉得可以请战老夫人去走动一下。”   这个时代,权贵就是最好的代言人。   只要权贵们都开始穿羊毛衫了,他就不信百姓不会跟风效仿。   再则现在是秋天,最是穿衣难的季节,穿薄了冷,穿厚了也热。   如果有羊毛衫便不同了,贴身穿一件羊毛衫,在套上正常的内衫,外头套一件外衫,这样就刚刚好。   战止戈听得不住的拍掌叫好,“我就说这事情得来找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祁秋年也笑了笑,这回也没再多解释,只叮嘱两句。   “到时这羊毛衫的价格也别定太高了,虽然可能有部分所谓的权贵,会介意自己跟平民穿一样的衣服,但总有聪明人能理解到这羊毛衫用意的。”   想要和战家交好,他们自己就会愿意去走动走动了。   再等到入冬,这广告效应就差不多了。   战止戈理解,他们原本就没打算靠这个赚钱,只要能把本保住就差不多了。   他玩笑似的,“咱也不是为了要赚这羊毛衫的钱。”   他看着祁秋年,笑得阴险。   他们要的,当然是掌握西北关外胡人的经济命脉。   “不过这事情,光靠战家可能不太行,或者说,独家赚钱,但想要达到我们的效果,那效率就会变慢了。”   等到明年,西北关外的胡人尝到了羊毛的甜头,必然会有更多胡人愿意养殖小羊。   如果到时候战家的能力无法做到像今年这样尽数收购,怕是到时候可能还会出乱子。   听了祁秋年的话,战止戈面容严肃,“你说的对,这事情还是要更多人参与才行。”   他们战家有个旁支,就是做生意的,这羊毛衫的生意自然也交给了他们,但他们能力有限,想要彻底掌握西北关外的经济命脉,怕是要好些年了。   但如果参与这门生意的人多了,羊毛的需求量就又提升了。   祁秋年点点头,“或许你可以去找王程合作。”   那王程,祖上几代都是做布料生意的,如今又重新拿回了皇商的令牌,手里还握着几乎半个大晋布庄的人脉资源。   如果这羊毛衫的生意以后要扩大,找王程合作,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战止戈想了想,“我会安排人去跟王程接触的,到时候还请小侯爷牵个线。”   祁秋年直接挥挥手,这都是小问题了。   战止戈笑他,“之前听说你有心上人了,咋也没见着你出去请人吃茶看戏?”   都是男子,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吧?   他道:“我都回来好多天了,你咋日日都窝在府里?”   祁秋年的笑容瞬间就带上了几分尴尬。   他喜欢的小公子,隔三差五的都能相见,而且就住在隔壁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跟战止戈称兄道弟,关系也很好,但总是在出柜这件事情上,他异常的心虚。   大概是他潜意识觉得自己这个不靠谱的侯爷,带偏了佛子?   再则,战止戈这是晏云澈的小舅舅,即便是要出柜,也不应该由他去说吧。   于是便只能找了个理由,“建渝州府,灾后重建的工作,我虽然没去,但隔三差五的就有书信送过来,我也实在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出去玩乐。”   战止戈也能理解,不过他倒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这隔三差五的传信,是不是太慢了?会不会耽误事情?要不要我给你拿几对鸽子过来?”   祁秋年略微一挑眉,“飞鸽传书?”   战止戈理所当然的点头,“不说别的,我们战家有两样东西最拿得出手,一个就是战家男儿都骁勇善战。另一个便是我在家养的信鸽,从来不会迷路。”   祁秋年带着笑意,但他的心思却飘向了隔壁的远方。   晏云澈是知道他有电报机的,也知道他和苏寻安几乎日日都在联络,而晏云澈也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看不懂这电报机的价值与意义。   如果能够运用在战场上,那将又是一件利器。   打仗嘛,很多时候如果能抢占先机,这仗就算打赢一半。   可即便战止戈是晏云澈的舅舅,即便战国公是晏云澈的外公,可晏云澈却没有将他的秘密说出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送走了战止戈,祁秋年准备去隔壁找晏云澈坐会儿,可门房突然来通报,有客人来访。   还是走的后门。 第92章 云烨   能走后门儿来他侯府,祁秋年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许久不见的云烨。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云烨要来找他做什么?莫不是云家又有什么动作了?   他知晓云烨这个人,有点儿脑子,但不多。   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云烨。   于是便亲自去后门那儿看一眼。   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不像是世家子的马车,像是外头车行租用的那种,还是最低端的那种马车。   马车外站着的,是上回见过的那个马夫。   好了,必然是云烨了。   只不过那马夫脸上充满愁绪,见到祁秋年,就赶紧冲上来跪了,“还请小侯爷救救我家主子。”   祁秋年眉目凝重,他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掀开马车的帘子,便是一脸虚弱的云烨。   到底是一条人命,总不能真让他在死在和侯府口吧。   祁秋年赶紧叫人把云烨抬了进去。   他又叫来大源,“快去请个大夫回来。”   大源去犹豫了一下,“这,侯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秋年都是顿时反应过来了,这云烨不像是来拜访他的,更像是来躲难的。   如果现在去请大夫,说不定会暴露云烨的行踪。   说实在的,云烨的死活,都跟他没多大的关系,但是都抬进门了,如果仇家知道云烨在他这里,说不定会给侯府带来麻烦。   现在大源都比他考虑得周到。   他想了想,“你去隔壁通知一下晏云澈。”   大源这才忙不迭地赶紧出门了。   很快,晏云澈便带着一个药僧过来了。   他问:“怎么回事?”   祁秋年摇摇头,他现在也不知道,刚把云烨抬进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那云烨就已经晕过去了。   至于那个马夫,是云烨的忠仆,在主子还没发话钱,应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晏云澈也不再多问,让药僧赶紧去给云烨医治,到底是一条人命。   虽然上次这云烨不知好歹,想要祁秋年同他联姻,但也总归是透露了晏云耀的计划。   云烨的伤全是外伤,是失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药僧给他施了针灸,开了药,不过大概这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   那马夫一脸焦急。   祁秋年倒也是宽慰了几句,“问题不算太严重,养养就回来了。”   那马夫点了点头,一咬牙,又给祁秋年跪下了,“请侯爷莫要将公子在侯府的事情说出去,公子是遭到了云家的追杀,迫不得已才来投奔侯爷,还请侯爷收留我家主子一段时间。”   祁秋年多少还是有点诧异的,云烨是汝阳云家这一代的嫡长子。   虽然没了母家的帮衬,在云家并不受宠,但是之前晏云澈跟他说过,嫡长子即便是再不受宠,但他的地位却摆在那里。   如果按照规定,一个家族的嫡长子是可以拿走整个家族百分之七十的资源的。   所以这云烨即便是受排挤,不受宠,但他嫡长子的身份是跑不掉的,即便是日后要分家,分财产,云家在从中动手脚,这都能理解,所以应当也做不出追杀嫡长子是这种事情吧?   这其中必定有很深的蹊跷。   但是看着上回云烨来找他通风报信的份上,暂时收留一下云烨,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还是要等,云烨醒了,问清楚之后再说。   喝过药,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祁秋年干脆给他喂了一把异能,云烨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侯爷。”云烨还很虚弱。   马夫,也就是云烨的亲信高林,高林是云烨母亲留给他的人,他扶着云烨坐起来。   “云烨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打住。”祁秋年赶紧打断,可千万不要当着晏云澈的面说什么以身相许这种话,“不要说废话。”   云烨:“……在下是想说,以后只能给侯爷当牛作马了,既然侯爷不乐意,那就算了吧。”   祁秋年:“……”属实是上次云烨主动找上门要嫁给他的事情,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印象深刻。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你随从说你是被云家追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烨苍白的脸,现在更是苍白了,“上回侯爷同我说,如果要扳倒云家,可以尝试收集云家的罪证,或是和三皇子之间的事情。”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但是他能用的人脉和资源,甚至是金钱都太少了。   前些日子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还不足以扳倒云家,结果没想到,出了个岔子,被他后母发现了端倪。   只是那时候,那女人可能也不信云家能做出背叛云家的事情,世家,一荣俱荣的思维根深蒂固。   所以便想着给云烨找一门亲事。   云烨如今也十九了,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但亲娘不在了,亲爹不疼,后母更是小心眼,又恶毒。   如何能给他操持婚事?   去年年底,更是想把他送到祁秋年身边,要么拉拢祁秋年,要么就做个眼线。   前些日子,突然要给他安排亲事,听了一耳朵,结果发现那桩亲事的条件还不错,是承平候赫家的庶女。   他这种没落世家的嫡子,跟一个侯爷的庶女还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去查了一下那女子,原来那女子早和他人有了首尾,只是那人的身份见不得光,如今更是已经怀孕了,要他去做那个绿毛龟。   他后母,便是想要去巴结承平侯,他这个嫡长子,再次成了弃子。   他自然不肯,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对面还是承平侯,如果真定了亲,他云烨,即便是想跑也跑不掉。   所以想加快搜集证据的速度,这回,却是露出了破绽。   他父亲直接带人把他绑了,甚至还起了杀心。   但幸好,他也留了个心眼儿,之前收集到的证据,都没留在云家,被送到了他亲娘那边的族人手里。   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他外祖父高家便会拿着证据去告御状。   于是,他便经受了自己亲爹的严刑拷打。   但实际上,自从他外祖父和母亲都去了,他和高家的关系并不如何,高家愿意帮他保存证据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高家未必会为他出头,所以他只能逃。   只能靠他自己。   也幸好,高林,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人,平时就在云家做个马夫,不显山不露水,云家也无人在意这么一个马夫的动向,高林才找到时机,将他救了出来。   云家发现他逃了,也派了人追杀,一路奔波逃走,躲躲藏藏,才浑身是伤地到了京城。   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叛逃家族,也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只能来投奔祁秋年。   祁秋年听闻,叹息一声,“你也是不容易,先养伤吧,把伤养好了再说。”   云烨愣了一下,“侯爷不想要证据?”   “即便是有证据,也该你自己去做。”祁秋年神色自若,“明白吗?”   他是想扳倒晏云耀,做梦都想给自己报仇,当然也包括晏云耀的舅家承平侯,可是他不想做云烨的刀。   云烨想扳倒云家,牵连了承平侯,也该云烨自己去做,他们可以是合作关系,但绝不会是利用关系。   云烨真心佩服,“是云烨短浅了。”   祁秋年点点头,“那就好好休息吧。”   云烨,“不过那证据,确实在我母亲娘家的手里,我担心他们会护不住。”   如果云家丧心病狂,迫害了高家,他也罪孽深重,而且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可有什么信物?我悄悄派人去取。”   云烨点点头,看相高林,高林这才谨慎地从内衫里拿出一块玉佩。   刚想交给祁秋年,却被晏云澈截和,“我派人去取吧,你府上现在也不安全,留着暗卫保护你自己。”   祁秋年要派人去执行这些任务,他手里人不多,只能派暗卫,暗一去了建渝州府保护苏寻安了,府里就剩了暗七和暗九两个人。   再派人出去,祁秋年府里就没人了。   祁秋年也考虑到这一点,“那就拜托你了。”   晏云澈轻笑,“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嗯。”祁秋年低声应。   云烨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失血过多,不足以让他头脑充分地思考,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祁秋年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过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找他们就是。”   高林连忙点头,之前主子说要来投奔小侯爷,他还反对过,毕竟之前那次拜访,侯爷对他们的态度并不算好。   可是没想到小侯爷居然面冷心热。   晏云澈派出去的人,第二天就将证据带了回来。   用锦盒装着,祁秋年没打开,直接送到了云烨身边。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云烨直接拆开锦盒,挨个检查,然后才松了一口气,“确实是这些,没有错,云烨在此谢过侯爷和悟心大师了。”   祁秋年点点头。   云烨直接把东西交给祁秋年,“侯爷也先看看吧,放心,这事情,我会自己去办。”   祁秋年这才没有推拒。   刚翻看了两页,他眼睛就亮了。   这里面居然有关于科举舞弊的证据。   就是像苏寻安那般,替换无权无势农家子的成绩给那些不出彩的世家子,而那些世家子考上之后,最终会为晏云耀所用。   这里面,都有记录。   这可真是太好了。   苏寻安手里的证据,只有几个密切参与过的朝臣会遭殃,但是没有直接性的证据跟晏云耀有关。   即便是老皇帝让他再去找几个人证,那晏云耀也会有脱身的办法。   如今,再加上这些书面物证,他就想笑了。   “还有一件事情。”云烨抿唇,“晏云耀又派了人去建渝州府,要劫杀傅相爷,这事情,我听得不太真切,但是提到了什么死士,还请侯爷自行定论。”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我们心里有数了,也谢谢你的提醒,安心在侯府养伤吧,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将恶人绳之以法了。”   快了,就快了。   涉及到死士,很有可能就跟建渝州府那些疑似私兵的山匪有关,祁秋年当夜就进宫给陛下说了这个事情,当然,也没瞒着云烨来投奔他的事情,包括云烨手里的证据。   老皇帝叹息,“你且先回去吧,朕自有安排。”   如此,祁秋年也不再多说。   这次几番证据指向,如果还不能彻底扳倒晏云耀,那陛下也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   跟老皇帝接触这么久,他自然知晓,老皇帝是一个很在乎自己名声的帝王。   绝不会在自己老年时,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想到上辈子,老皇帝就是在这个冬天,突然间就病重了,出宫之前,他还是给老皇帝输送了一把异能。   还是多活一些年岁吧,让小承安有足够的成长时间,否则,少年天子,即便是有老皇帝留下的圣旨,朝臣也未必会完全臣服。   天气越来越冷了。   战止戈那边的羊毛衫生意,也终于走上了正轨。   轻便,亲肤,透气,还十分保暖。   居然有这样的保暖神器,他们再也不用大冬天的,裹成球才能出门了。   而战止戈那边,也和王程达成了合作,王程毕竟是做布匹生意的,突然间要去接触羊毛衫,虽然和布料有些许的关系,但关系不大。   王程能答应这样的合作,也是看在祁秋年的份上。   祁秋年也没吝啬,送了王程两个染料固色的配方,省得现在的衣服,洗两次就开始泛白。   王程,也理所当然地,接下了今年战家军的冬衣的生意。   京城这边,看着还算风平浪静,但建渝州府,已经水深火热了。   苏寻安几乎日日都要和他通信。   这段时间,他们出门去规划灾后重建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地遭遇了劫杀。   但幸好,有陛下派出来的高手,救了他们。   陛下派来的人,自然是优先保护傅正卿和同行的大臣,还是小侯爷有先见之明,派了暗一保护他。   否则,他即便是不死,也得受伤了。   如今,他们手里的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返程了,至于灾后重建,他们只需要做好规划,留给新上任的州府太守就行了。   可今夜,苏寻安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祁秋年是万分诧异,傅正卿居然让苏寻安带着证据,先走一步,而傅正卿还准备留在建渝州府,当那个靶子。   否则,他们大批人马一同回京,还不知道要遭遇多少的危险。   保护他们的侍卫,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让那些侍卫为了保护他们而丧命,这也是傅正卿不愿意看到的。   让苏寻安带着证据先走,也算是减少他们的人员伤亡。   只是这次是要苏寻安秘密进京,必然不可能带很多人,万一走漏风声,苏寻安也会有危险。   祁秋年收到信息之后,问苏寻安什么时候出发。   他准备派人去接应。   苏寻安回信,明早就要出发,电报机也会带上,会随时和祁秋年保持联系。   祁秋年跟苏寻安结束通信之后,就立马去找了晏云澈,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下。   建渝州府进京,如果快马加鞭,只需要四五日的时间,但苏寻安他们一路还得躲避晏云耀的探子,必然会放慢速度。   所以祁秋年准备派人去接应苏寻安。   而且,这次,他要亲自去。   晏云澈蹙眉,“派人去便是,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祁秋年叹息,“我实在是不放心,这次牵连的朝臣太多了,他们都想活命,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也说不准。”   苏寻安毕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他才去建渝州府涉险的。   他不可能理所当然的心安理得的在京城干等着。   他道:“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阿澈也不要劝我了,给我派几个人吧。”   他就暗七和暗九可用,府邸里的侍卫身手一般,对付普通地痞无赖,三脚猫功夫的宵小还行,真要遇到高手,也不顶用,就不带他们去送死了。   晏云澈也叹息,“我陪你一同去吧。”   祁秋年抿唇,“有危险。”   “你既然知晓有危险,不愿我去,又为何会觉得我会放心你独自前去?”   心底有些暖。   祁秋年也知道劝不住,“那我们也明天早上出发。”   只不过,他这个侯爷和佛子突然要出京,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被晏云耀的人注意到,怕是会增大风险。   晏云澈,“无事,我明日会让人放出消息,我要回皇家寺院一趟,你与我随行,他人也无可指摘什么。”   只要出了京,走远了,避开了晏云耀的眼线,他们就可以安全了。   第二日一早,祁秋年和晏云澈就高调地坐着佛子出行的豪华马车出京了。   一路上有百姓好奇,随行的居士也笑着告知。   “佛子与小侯爷要去皇家寺院一趟,这不是年底了嘛。”   百姓们理解,年底的祭祀向来都比较多。   如此,一行人,光明正大地高调离开了京城。   出了城门,走上官道。   行至三十多里,一直到他们相遇的茶摊,才停下车马。   祁秋年和晏云澈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就连晏云澈也脱掉了僧衣,穿上了常服。   幸好这天气越来越冷,戴上帽子,也不会突兀。   祁秋年初见他这样的装扮,有些好奇,“等你还俗,也不知道你蓄上头发,会是什么模样。”   【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看得习惯,也幸好阿澈的模样长得好,应该是什么发型都能驾驭得了的。】   反正,他上辈子就没跟晏云澈见过几次,似乎没见过晏云澈留头发的模样。   晏云澈无奈,“还记得此处吗?”   祁秋年回神,“你是说,我们初见的地方?”   晏云澈颔首。   祁秋年也带上笑意,其实上辈子他就和晏云澈见过啦,但这话不能说。   他从身上摸出那串佛珠,“这便是你当时给我的,很奇怪,第一次见面,你为何要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   “能给我看看吗?”晏云澈没回答他的问题。   祁秋年顺手就递了过去,“放心,保护得很好,保准跟你送我时一模一样。”   确实一模一样。   可是这佛珠从身上拿出来,这个气候,为什么没有带体温?   晏云澈抬眸,多看了祁秋年两眼,这人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多。   可真是,日后他们两人的余生,怕是要守着这些秘密了。   “走吧,出发吧。”晏云澈还是没回答祁秋年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祁秋年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是要刨根问底。   两人换了一辆低调的马车,暗七和暗九驾车,后面还跟着几个普通装扮的高手。   祁秋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啧了一声,“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为什么还有武僧这样的出家人?”   “武僧在于护,而非是伤。”   祁秋年点点头,知晓他们都是高手,就放心了。   又是一路奔波,祁秋年抖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晏云澈看不过去,还是将人拦到身旁,让他靠着自己。   “你这般,日后还想去大晋旅行?”   这是他们从前闲聊时提到过的,祁秋年报了仇,等事情都安稳下来了,他还是准备多去看看这个世界。   祁秋年有气无力的,“那不是得等官道修好吗?”   这上半年就把水泥配方交上去了,之前就说要修路,到现在还没影子呢。   晏云澈:“大致过些日子就有动静了,先前是忙着要修筑城墙。”   城墙自然是比修路更重要的,水泥的产量还跟不上。   不过到现在,全国边境线应该都差不多了,修路也要提上日程了。   祁秋年哦了一声。   晏云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歇会儿吧,停车的时候叫你。”   祁秋年还真就闻着熟悉的气息,慢慢地睡了过去。   到夜晚车马才停下。   没进城找客栈,就地扎营。   祁秋年已经醒了,还在马车上,试图用电报机跟苏寻安联系。   苏寻安他们也是今天出发,如果顺利的话,能在半路相遇。   可苏寻安他们要躲晏云耀的眼线,可别到时候在什么地方错过了。   好在苏寻安和了解祁秋年,到点的时候,两人终于联系上了。   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才上路第一天,苏寻安他们化装成了商人,还没有遇到危险,也可能是那边还没收到风声,或是还没反应过来。   苏寻安也一直怀疑,其实他们这次去建渝州府的人马里,或许就有晏云耀的眼线,他们的行程,怕是瞒不住。 第93章 奔波   苏寻安听到祁秋年这边会来接应他们,霎时就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背了这么多证据,但是却只带了四五个人,而他自己也不会功夫,除了暗一,另外那几个都是傅正卿派给他的。   若是真遇到大规模的围杀,他们这四五个人,是真的不顶用。   更何况,这次,大家都心知肚明,证据比人命重要,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保护好手里的证据,比什么都重要。   否则,还不知道那些贪官污吏会迫害多少百姓,又要有多少的百姓牺牲在他们的贪欲之下。   比起他们这几条人命,在数以万计的百姓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他还是想要活着的,他的妻女都还在等他回家,话又说回来,谁又不想活命呢。   还是他们的小侯爷好啊,全心全意的为国为民,也能为他们这些下属着想,苏寻安想,若是他有一天能入朝为官,那祁秋年必然会是他的榜样。   但是苏寻安听到了佛子也与小侯爷一同出发了,他心里有几分诧异,这诧异中又带了几分果然如此的模样。   不论是作为祁秋年的下属,还是作为祁秋年的朋友,他都为祁秋年感到开心。   人生能得一知己爱人,比任何风花雪月都要来得美好。   祁秋年这边,又大致的和苏寻安确认了一下路线,确保两人不会因为各种意外而错过了。   结束了通信之后,祁秋年长吁了一口气。   恰好,晏云澈推开马车的车门进来了,“吃些东西吧。”   祁秋年瞧着一个素的白面大饼,表情上略有几分嫌弃。   晏云澈瞧出来了,“暗七和暗九出去打猎去了,等会儿你再与他们一同吃一点。”   “也不用,反正我也不爱吃肉。”   说完,祁秋年又叹息一声,“这出门在外啊,就是不方便。”   他确实不重口腹之欲,但是这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白面大饼,他也是真的吃不习惯。   想了想,他背过身,假装在自己马车上的行李箱里翻翻找找,然后弄出几包泡面。   条件有限,现在没办法烧水,但泡面干吃也不是不行。   他将泡面拿给晏云澈,“你给大家分一分吧。”   晏云澈看着包装袋上写着什么什么红烧牛肉面,泡椒牛肉面,眼睛里尽是无奈。   他带来的人都是武僧,虽然不知道这些武僧会不会背着他在外面破戒吃肉,但总归不好他亲自带着人破戒。   祁秋年理解的笑了笑,旋即拆开一包泡面,将里面的辣椒油和干料包都拿了出来,“不放这两样就行了,另外一包是调料粉,调料粉都是素的,将这个调料粉撒在面块上就能直接吃了。”   至少比这白面大饼多些口味。   毕竟这次奔波,都是因为他,他对自己人向来都很好,等回去之后,谢礼不会少,但这会儿,他能做的,也就是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晏云澈明白他的好意,不由得又为他的温柔而臣服。   他替武僧们道了谢,然后才接过剩下的那几包泡面。   随后祁秋年又说了,“等下吃完,记得要将这些包装袋全部扔到火里烧掉。”   借着微弱的火光,晏云澈初略的瞧见了那些生产地址,生产日期等小字样,知晓这些小字可能不适合暴露在人前,索性直接就将包装全部拆掉,只拿了面饼和调料粉出去。   祁秋年理解到了晏云澈的好意,心底又是一暖。   他和晏云澈的日常接触太多了,晏云澈聪明,必然能从他的言行举止,甚至是偶尔闲聊的话语中,窥探到他其实并非来自大晋的海外。   他没有对此做过任何解释,而晏云澈从始至终也都没有问过。   这大概也也是一种默契。   马车外,收到面饼和调料包的武僧们??各个大着嗓门儿,谢了祁秋年的好意。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但祁秋年是个有良心的人,出发前特地带了几顶帐篷,分发给了暗七暗九,还有晏云澈带的几个武僧,挤一挤,也能睡。   天这么冷,荒郊野岭的,总不好让他们就这么休息。   至于祁秋年和晏云澈,他们两人只有在马车里将就一下了。   白天赶路的时候,祁秋年还靠在人家肩膀上睡觉,那时还不觉得尴尬,可是当夜晚来临,两人要一同在马车上睡觉,祁秋年后知后觉的,突然间感觉有点儿尴尬了。   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毕竟马车里就只有这么大的位置,真要躺下来,那跟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   再则,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原本就多少是有些暧昧了。   祁秋年此刻是尴尬中,又带着一丝十分微妙的兴奋感,跟个愣头青似的。   至于晏云澈,他读到的就是他心头小鹿正在没头没脑的尴尬乱撞。   一时之间有些无奈,其实他也没想到过还有风餐露宿在马车上的这一茬。   过了一会儿,见祁秋年还是有些不自在,“你先睡吧,我去外面守夜。”   晏云澈正要转身出马车,便被祁秋年眼疾手快拉住了胳膊。   祁秋年知晓,是晏云澈看出了他的尴尬,可是更深露重,他又怎么忍心让晏云澈坐马车外头守夜呢?   于是只能厚着脸皮让人拉了回来,“要不还是你先睡?我下午赶路的时候睡过一觉了。”   晏云澈也谦让了一句,“还是你先睡吧,下午在马车上奔波,你也没睡好,你不常出远门。坐了一整天的马车,身体会吃不消。”   祁秋年这回直接啧了一声,那点儿尴尬也没了,“咱俩也别谦虚来谦虚去的,将就靠一起睡吧,在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   再拉扯下去,外头的武僧还以为他俩在里面打了一架呢。   两人并肩躺在马车里,四周万籁俱进,只隐隐能听到些许的风声。   或许是下午刚睡了一觉,祁秋年这会儿并没有睡意。   而旁边的晏云澈,似乎也没有睡着,好像在盯着马车的顶棚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氛围和谐中,又带着些许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祁秋年又悄悄凑过去,“你都不好奇吗?”   他云里雾里的问了这个问题,晏云澈愣了一下才回神。   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无所谓好奇与否。”   显然,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好奇指的是什么。   可是祁秋年却不太明白晏云澈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再继续问,却被晏云澈制止住了,“他们都还没睡。”   他们是指外面的武僧和暗卫,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寂静的深意,即便是说悄悄话,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所以这不是一个可以聊这种私密话题的地方。   祁秋年噢了一声,然后又缩回了自己的被窝儿。   四周都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大概是身边有熟悉的气息,还有熟悉的味道,祁秋年朦朦胧胧中,又再次睡了过去。   而一旁的晏云澈,却是毫无睡意,略微转过身,借着窗外昏黄的火光,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祁秋年没忍住,伸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   这大概是晏云澈现在能做出逾矩的最大的尺度了。   直到后半夜他才缓缓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又是简单收拾了一下,马不停蹄的赶路。   能早一点接到苏寻安,祁秋年也就能早一刻放心。   连续奔波两天,祁秋年和苏寻安都保持着联络。   晏云澈也不得不感慨,这电报机,实在是太好用了。   “你为什么没同国公爷和止戈兄说起电报机?”祁秋年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晏云澈理所当然的回答,“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是否要将这些物品拿出来,都取决于你。”   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将祁秋年的事情说出去的。   这话说的,让祁秋年特别窝心。   沉默了一会儿,“再过些日子吧,如果机会合适的话,我会将电报机交给国公爷,或者止戈兄,我相信,电报机在他们手里,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他没说要交给皇帝,晏云澈也明白他的意思,只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言语。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一句,“莫要让你自己为难,或面临任何危险。”   如果这些东西拿出去,会让祁秋年有危险,他宁可祁秋年将这些东西守好,永远不见天日。   祁秋年笑得特别舒心。   他找来地图又看了一眼,“如果我们没走错路的话,苏寻安那边也没出意外的话,我们大概还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到约定地点了。”   晏云澈点点头,“那便休息一刻钟,继续赶路吧。”   想到这几天的奔波,马上要接到人了,祁秋年陡然都整个人都放松了。   可下一秒,他的心肝儿又整个都提起来了。   电报机那边传来了苏寻安的信息,他们遭遇了劫杀,苏寻安和暗一先带着证据逃了,傅正卿派给他的那些高手,还在拖延时间。   祁秋年眉目凝重,“我要去接他们。”   晏云澈没说什么,立马下去安排去了。   兵分两路,留两个人带着马车和行李接应他们,剩下的,全部快马加鞭,先去救人。   如果坐马车还需要两三个时辰,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估计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人命关天,不敢再耽搁了。   可是马匹数量有些不够,祁秋年的马术也不见得多好。   晏云澈先是跨坐上马,然后朝着祁秋年伸出了手,是要邀请他同乘一匹马。   祁秋年愣了一下,也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别扭,当即就将手搭了上去。   一个眨眼间,视角便不同了,他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晏云澈的身后,他下意识的,抱住了晏云澈的腰身。   晏云澈的身子紧绷了一下,随后双腿夹紧马腹,快速飞驰而去。   太快了,祁秋年都没骑过这么快的马,他怕自己被颠簸下去,只能紧紧的抱住晏云澈。   很是奇怪,明明是这么危急又紧张的时刻,祁秋年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首老歌。   大概是如今的画面与歌词太过于契合了。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青春年华。”   晏云澈听着他被颠簸得完全调不成调的歌声,也没忍住笑出声音。   祁秋年知后觉,脸都臊红了。   “专心起骑你的马吧,管我做什么?”   晏云澈又笑了一声,然后再次策马扬鞭。   寒风吹的人脸瓜子都疼。   祁秋年身上还穿了件斗篷,前面还有晏云澈给他挡了大半的风。   而坐在前面骑马得晏云澈,却只穿了很单薄的两件衣裳。   祁秋年动了动胳膊,把自己的斗篷扯到前面,将两个人都裹在了一起。   他和晏云澈,此刻严密不可分。   晏云澈感受到腰腹的温度,顿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大抵是心暖吧。   后面跟着的暗七和暗九,还有武僧,也都一刻不敢停歇。   就一直这么跑了一个多时辰,突然间听到前方有兵戎相见的声音。   祁秋年暗骂一声不好。   晏云澈也再次提了速度。   一转过弯儿便,瞧见暗一浑身是伤,还在奋力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那些黑衣人的功夫都不差,暗一明显已经很吃力了。   而苏寻安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这一刻祁秋年的心肝儿都拧巴起来了。   暗七和暗九,见到自己的兄弟深受重伤,还在拼死抵抗,立马便坐不住了,直接从马上翻身下来,提着自己的剑就冲了上去。   武僧们也当仁不让,拎着自己的武器就冲了上去,别看武僧是出家人,但下手可一点都没有慈悲。   暗一和苏寻安这边,说时迟那时快,暗一刚击退了一个黑衣人,但另外一个黑衣人的剑却指向了躺在地上的苏寻安。   现在再拔剑抵挡,那必然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暗一直接扑了过去,用身体替苏寻安挡下了那一剑。   祁秋年几乎是目眦欲裂。   暗一,虽然曾经是被别人派来刺杀他的,可相处这么久,总归是有感情在的。   他也从未将暗卫当作是下人,也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就该为自己卖命,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暗一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呀。   祁秋年快速翻身下马,将扶了起来。   不知道那刚才那黑衣人的那一剑是否伤到了暗一的肺腑。   暗一大口的吐着献血,到祁秋年的第一反而,居然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侯爷,暗一做到了,幸不辱命。”暗一眼神,看向了躺在旁边的苏寻安,说道:“苏先生只是从马上摔下来,晕过去了,应当是没有大碍的,证据也都还在。”   祁秋年的眼眶子都红了,“你别说话了,我们后面有马车跟过来了,车上有各种伤药,本侯爷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暗一扯着嘴角笑了笑,“侯爷,你曾说过,有些暗卫都是为虎作伥的伥鬼,现在暗一不是了,暗一可以做一回英雄了吗?佛子也说过,死有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能保护好苏先生,保护好证据,暗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祁秋年心里不好受,“别说丧气话了,本侯不准你死,那你就不可能死。”   说罢,他便大量抽取四周动植物的生机,通过他自身转换,然后直接灌入了暗一的身体里。   暗一原本痛的已经快没有知觉了,精神逐渐开始涣散,可突然却感觉到自己好像又有力气了。   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祁秋年。   祁秋年对他微微颔首,“放心,你不会死了。”   对于他来说,这些暗卫和大源没什么区别,都像是他的弟弟,虽然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做不了朋友,但他们都全心全意的为了他这个侯爷,甘心替他卖命。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暗一死在他的面前。   暗一这回是真情实意的笑了出来,他死不了了,他知道侯爷出手救他了。   虽然不知道小侯爷是如何做到的,但应当和那晚,他刺杀侯爷,结果却突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不论如何,这都将是小侯爷的秘密,他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旁边的躺着的苏寻安,晏云澈也将他扶了起来。   脉象还算平稳,只是有些惊吓过度,还有额头被磕了一下,起了个包。   晏云澈给他灌了一点清水,祁秋年也顺道给他灌了一把异能,苏寻安这才醒了过来。   苏寻安见到祁秋年的第一眼,他便激动道:“侯爷,快去追那些黑衣人,他们将电报机抢走了。”   他们身上背着两件东西一件,一件是电报机,一件便是一箱子的各种证。   那些黑人见他似乎将电报机那个箱子保护的很严密,错把电报机当成了证据,抢着就跑了。   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   晏云澈会意,立马让那些武僧赶紧去追。   剩下的这些黑衣人,有了暗七和暗九的加入,已经不足为惧了。   暗七和暗九,身手矫捷,快速绞杀了黑衣人,原想留一个活口,却不料那人咬破了嘴里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没得救了。   暗七和暗九也不管了,然后迅速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伤药,替暗一包扎一下。   祁秋年的异能有治疗作用,但是总体确实从肺腑开始修复的,他也不好直接让暗一的外伤全部治好,这个节骨眼上,人多眼杂的。   所以外伤还是要养一段时间的。   暗七和暗九,见到暗一还在傻笑,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来侯府的时间没暗一长,但是和暗一相处得十分不错,就跟亲兄弟似的。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亏你笑的出来。”   暗一还是龇着牙傻笑,“有侯爷在呢,我死不了。”   说完,他也红着眼眶,“辛苦兄弟跑这一趟了。”   暗七和暗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歇会儿吧。”   祁秋年见暗一和苏寻安都没有大碍了,那口气儿,瞬间就松懈了下来,然后身体直接脱力,差点儿直接坐在了地上,倒了过去。   晏云澈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腰身。   “你没事吧?”   祁秋年摇摇头,“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他这纯粹就是刚才使用异能过度,身体有些被掏空了。   等过会儿再缓一缓,他也能在吸取周边的生机,将自己养回来。   问题不大。   晏云澈给他喝了口水,让他缓了口气儿,靠树边歇会儿。   然后吩咐暗七和暗九,“你们去查一查这些黑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证据。”   他们后面的马车还没赶到,他们得就地歇息一会儿,而且还要等那些武僧去追电报。   苏寻安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他将匣子里的书信证据全部交给了祁秋年,“侯爷,幸不辱命。”   祁秋年将盒子抱在怀里,也没打开,只叹息了一声,“这次辛苦你们。”   等过了这次,大概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暗七和暗九检查了那些黑衣人的死尸,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有指向性的东西,但是这些黑衣人身上都有刺青。   “扶我过去看看。”祁秋年有些好奇。   黑衣人的刺青,都在胸口,看不出是什么图案,更像是一种图腾。   “你见过吗?”祁秋年问晏云澈。   晏云澈的目光凝重,“此事莫要声张,将这些人的尸体都带回去。”   如此,祁秋年就知晓,这其中恐怕有更深的牵扯了。   现在还有人在,他也没问出口。   又过了一阵,去追电报机的武僧还没回来,跟着他们后面来的马车却是先到了。   “你们扶寻安和暗一上马车休息吧,这盒子也放马车里。”   暗一和苏寻安都不肯。   那是侯爷的马车,若是没外人,他们也厚着脸皮蹭一把马车了。   但这不是佛子也在嘛,而且他们都认得出,这马车不是侯府的,那就应当是佛子的了。   他们要是坐了马车,佛子和小侯爷怎么办?   祁秋年却板着脸,用着不可反驳的语气,“本侯叫你们上马车就上去,少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被训了,暗一和苏寻安相视一笑,到底还是上了马车。   祁秋年凑到晏云澈身边,“等会儿又要劳烦阿澈带我骑马了。”   晏云澈莞尔,“年年要不要试试看骑马带我?”   祁秋年想了想,“如果不策马狂奔的话,带你应该没问题。”   从前也学过马术,但是就只能简单的在草场上跑几圈,马术肯定是跟这些古代人没法比的。   很快,武僧们也回来了。   “佛子,小侯爷,黑衣人跟丢了,他们到了江边弃了马,直接上船逃走了。”   武僧们一脸愧疚。 第94章 劫杀   苏寻安也一脸的凝重。   “侯爷,这,这该如何是好?”   那电报机有多好用,有多便利,他这个用过将近一年的人,最有发言权了。   要是被恶人抢走,不管说那边能不能用得上,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晏云澈想得就更多了,“此物丢失,对你可有影响?”   祁秋年问了苏寻安一句,“密码本在里面不?充电器在里面不?”   苏寻安松了一口气,“我学会之后,密码本就不随身携带了,充电器在另外一个行李箱里。”   祁秋年点点头,很是淡定,“那就没关系了,电报机这东西,他们不会用,而且也没有与之对标的另外一台,抢回去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卖废品都值不了几个钱。”   他抬了抬手,安慰晏云澈和苏寻安,“更何况,我电报机也不止这两台啊,我回去再弄一台就是了。”   虽然有点儿可惜,但问题不大。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如今,他们把电报机当成证据抢走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这代表,他们会全力护送’证据‘给他们的主人,而他们主人发现之前,我们都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把证据送进京,务必要赶在那边发现抢错东西之前。   否则,他们一路回京,还是会遭到劫杀。   不多时,原本在后面拖延时间的那些高手,也就是傅正卿派给苏寻安的那些人也追了上来。   是他们抵挡了大部分的追兵,否则的话,暗一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护不住苏寻安和证据的。   他们见到苏寻安好好的,还被小侯爷接到了,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身上都有伤,怕是经不起再连续几天的奔波了。   而且,他们这里还有暗一,暗一也是重伤,即便是一路马车进京,怕是也颠簸得厉害,不利于养伤。   晏云澈也考虑到这一点,“辛苦大家,受伤的,全部到前面城镇,养好伤再回京,贫僧会派人在此处留守照顾。”   暗一从马车上冒头,“侯爷,我没事,我跟您一起回去。”   “少废话。”祁秋年把他推回车厢里去,“自己受多重的伤,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那一路颠簸的,还得本侯费心费力地救你。”   暗一恍然大悟,“是,侯爷,暗一一定尽快养好伤。”   那一匣子的证据,在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祁秋年全部放进了空间里。   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他的空间更安全了。   一行人,低调去了前面的城镇,给受伤的侍卫们和暗一都找了大夫。   苏寻安也有伤,但问题不大,喝了一帖药,执意要继续跟祁秋年他们一同进京,而且,他算是个靶子,如果那边发现抢走的证据是错的,必然会再找来。   他还留在这里,说不定会影响兄弟们养伤。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又和大夫确认了苏寻安头上的伤没问题,才点头答应。   毕竟是撞到脑袋了,他之前是有些担心脑震荡什么的,但大夫再三确认,都说没事,祁秋年才答应了苏寻安。   说是要进京,但祁秋年和晏云澈也都准备休整了一番,他们也奔波几天了,一路上都没法洗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有一点儿的洁癖,没条件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有条件了,还是得打理一下自己。   这个县城不算繁华,祁秋年吩咐店小二给他们准备洗澡水,店小二愣了愣。   这么冷的天,还洗澡呢?   于是他想了想,“就在城外的山上,有天然温泉,这个季节,大部分百姓都去那边沐浴。”   刚下楼的晏云澈也听见了,视线与祁秋年对上了。   祁秋年愣了一下,突然间就想到了和老皇帝去温泉别院度假,他误闯了晏云澈的小院儿,看见晏云澈沐浴的场景。   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画面,实在是有些令人难忘。   心里没忍住,又是一句骚话喷涌而出。   【衣衫半解的佛子,将露未露的胸膛与腹肌,妈耶,受不住,再看一眼要流鼻血了。】   晏云澈:“……”他是知道,这人心里是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不过,也正因为两人都想到了这件事情,所以都十分默契地拒绝了店小二的推荐,只让他帮忙准备了洗澡水,送到房间里就行了。   当然了,拒绝去泡温泉的原因,不光是两人那点暂时还见不得光的心思,主要是他们还在赶路呢。   赶路的途中,丢下一大帮人,他俩偷偷去泡温泉,似乎也不像话吧。   只在这里休整了半日,他们又再次出发了。   晏云澈留了几个武僧在这里,负责照顾伤员,还要注意看有没有追兵,如果有,他们还要负责将追兵引开。   苏寻安有伤,被祁秋年捉上了马车。   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又多了一个人,三个人相顾无言。   苏寻安十分的不自在,并且总觉得自己在车厢里好像会发光。   祁秋年啧了一声,十分自然地靠在了晏云澈的身上,“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说说你们在建渝州府的事情吧。”   说起正事,苏寻安倒是放松了不少,对于小侯爷靠在人家佛子肩膀上的事情,他又聋又瞎。   建渝州府的疫情防控情况,做得很成功,当初还从外地抽调了有些药材,如今把预防风寒的药材都留着,日日熬煮,每人都能一天喝上一碗。   所以,整个建渝州府,别说瘟疫了,风寒感冒都几乎少见。   原先的建渝州府太守,在傅正卿到的时候,就直接摘了他的官帽,下一任的太守,还没到位,州府琐事,傅正卿全部都交给了其中一个大臣在打理。   然后再是灾后重建的事情,先前国库拨的钱不够,但幸好有祁秋年送去的银子,以及那些用来拍卖的物资。   他提前放出了消息,说这些物资,大部分都来自各个王公贵族,还有陛下的亲笔文章等等。   当地的豪绅还是很给面子的,甚至还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外地人,也来凑了拍卖会的热闹。   所以那一批物资,卖了不少的钱,完全足够应付灾后重建的问题了。   灾后百姓的房屋重建,也根据祁秋年提的建议,重新做了规划。   建渝州府原本就雨水多,也就别修什么泥土房了,全部都修红砖房,傅正卿派人挖了砖窑,他们自己生产红砖,还烧制了水泥,让百姓们自己建房。   总体来说,比土坯房要更具性价比。   水利修补的工作,傅正卿也全部交给了伍锦,伍锦对这事情已经有经验了,更何况,之前培育粮种的时候,他们已经修补了一大部分。   还有关于粮食的问题。   当初苏寻安在那边培育水稻,因为知道可能会有大雨,提前做了水渠疏通,周边百姓也跟着效仿,一传十十传百的。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对防水这一块,也有他们自己的见解,提前有了防护,暴雨的时候,也减少了损失。   再则,在暴雨前,他们培育的水稻先丰收了,百姓们也怕真有大雨,也都陆陆续续地收了不少。   所以,总体来说,产量确实受到了影响,但也不是颗粒无收。   有足够的钱,傅正卿也分配了一部分,从周边的州府,购置了一批陈粮,总能撑到明年开春。   再则,这水患,总归是和之前北方干旱不一样,干旱的时候,寸草不生,这水患,等水过去了,陆地上,森林里,哪怕是水里,都还能找到吃的呢。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呢。   祁秋年听完,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百姓都好好地,那就好,人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晏云澈也点点头,“还是多亏了小侯爷。”   苏寻安也是一脸的钦佩,“小侯爷人在京中,却能把控灾情的全局,寻安属实佩服。”   不止是他佩服,每每祁秋年有书信送过去,傅相爷看了之后,都会给同行的大臣们一起看,然后一起研究。   所以傅正卿和那一批大臣,同样也对祁秋年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得祁秋年都脸红了。   “还是多亏了傅相爷这样的好官。”   如果遇到只会之乎者也的酸腐官,甚至是贪官,这灾后重建的事情,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麻烦呢。   说起这个,苏寻安也表达了他对傅相爷的佩服。   傅相爷虽然年纪不轻了,甚至还出身世家,但他去赈灾,凡事都亲力亲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傅相爷都瘦了一大圈儿。   祁秋年叹息,“那如今你们回京了,傅相爷那边还会有危险吗?”   “陛下派了一大队的人马保护傅相爷,而且证据都被我带走了,等我们进京,这消息就会传出去了。”   到时候,再去杀傅正卿,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那些人落马的时候,还得加一条刺杀朝廷重臣的罪名。   确实是如此。   祁秋年又想到一个问题,“那现在那些涉事官员,岂不是都要想办法逃命了?”   晏云澈轻笑,“逃是没法逃的。”   祁秋年恍然大悟,这现在的法律跟后世不一样。   后世不搞连坐那一套。   大晋虽然死罪不祸及家人,除非谋逆,所以没有诛九族这么一个说法,一般都是涉事的当事人被砍头,然后家族被抄家,族人被流放,或充入奴籍。   但如果涉事人是逃走了,家族那就没这么容易了,不管是被流放,还是充入奴籍,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要说整个家族一起逃?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晋虽然不如后世那般科技先进,但那些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再则,出行也需要路引,没有路引,那就是流民,可以直接抓去做徭役的。   做徭役做到死,还不如流放或充入奴籍呢。   其实连坐这一套,祁秋年从前是嗤之以鼻的,觉得太过于严苛。   但真当他来了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后,才知道连坐这一套,其实是有他的道理的。   打个比方说,一个芝麻官,贪墨了一万两银子,这一万两,从来都不是那芝麻官自己花了,都是用在了家族上。   所以家族的那些’受益人‘,享受过贪墨的银两带来的好处,他们也从来都不无辜。   没直接连坐成死罪,都是开国皇帝足够仁慈了。   一路奔波几日,又到了离京城不远的茶摊上。   早早就有晏云澈的人在那边等着了,他们需要换一身装扮,然后再进京。   毕竟当初百姓可都知道佛子是带着小侯爷去皇家寺院了。   祁秋年换了一身衣裳,“话说,你们这皇家寺院到底在哪儿呢?”   晏云澈:“离这里不远,大约还有三五里地的样子。”   “以后有机会,带我去看看?”毕竟那也算晏云澈长大的地方了,他还挺好奇的。   晏云澈顿了顿,“年后还俗的时候,会去寺院。”   祁秋年点点头,“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   两人闲聊着,同行的人也在茶摊喝茶,休整一下。   可意外就来得十分突然。   一大群黑衣人,密密麻麻地从旁边的山坡冲了出来。   祁秋年眉头紧锁,糟了,那边必然是发现抢错东西了,现在都追过来了,恐怕,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想要放手一搏了吧。   证据被祁秋年放进了空间里,是绝对安全的,可是他们想要逃生,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这最起码有上百的黑衣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要如何应对?   哪怕是经历过残酷的末世,面对上百人的围杀,祁秋年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才是虚的。   侍卫,武僧,暗卫,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祁秋年和晏云澈围在了中间。   祁秋年眼疾手快,将苏寻安推进了马车,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空间里拿出长剑。   然后光明正大地,当着黑衣人的面,将一个包袱捆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等下我们能突围,你务必驾着马车,直接往京城跑,去找战止戈来救我们,我会让暗七和暗九保护你。”他叮嘱道。   苏寻安也没有矫情地说什么他要留下跟侯爷共进退的傻话,他就是一介书生,虽然不文弱,但留下来,只会拖累侯爷。   祁秋年给了暗七和暗九一个眼神,暗七和暗九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侯爷才是他们的主子,保护主子,才是他们的使命。   但是主子下了的命令,他们也自当遵守,所以还是围到了苏寻安身边。   “侯爷,我们定然能护苏先生的周全,还请侯爷万事小心。”   茶摊儿的老板都吓傻了,早就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祁秋年也不是傻的,没想过硬钢,他又叮嘱其他的侍卫和武僧,“找到机会就从四面八方地跑,分散开,我与佛子也会找机会跑,不用跟着我们,人多,反而会成为靶子。”   晏云澈:“照侯爷的吩咐。”   说完,他接过了祁秋年手里的长剑。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晏云澈是出家人,从前他都只见过晏云澈用禅杖,禅杖可以将人打伤,打残,让对方失去行动力,但是不会要人命。   可这一刻,佛子却拿上了长剑。   君子如风,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奇迹般地,祁秋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对晏云澈的了解,似乎更深入了一分。   “离我近一些。”晏云澈眉目凝重,他知道祁秋年的身手一般,“务必要跟紧我。”   祁秋年这一刻,突然冷静下来了,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而他的手心,又重新多了一件武器。   是他从前没想过要暴露的武器。   黑漆漆的,巴掌大小,扣动扳机,就能一招致命。   他有时候都庆幸,末世来临的时候,他在国外,大批量收集物资的时候,没有负罪感,而这些木仓,收集起来也容易一些。   黑衣人没再给他们你侬我侬或者商量对策的时间了,全部都冲了过来。   刀刀都是奔着祁秋年的命去的,或者是冲着祁秋年身上的包袱去的。   而晏云澈也带领众人,开始厮杀,试图寻求出一个突破口,让苏寻安的马车突出重围。   祁秋年也没闲着,手。枪上有**,只听见biu的一声,一个黑衣人脑袋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顿时倒地不起。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武器。   一时之间,黑衣人都被震住了,动作缓慢了几秒钟。   就是现在。   苏寻安也拿出最大的勇气,驾着马车,横冲直撞,突出重围,暗七和暗九也快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有几个黑衣人反应过来,想去追马车,祁秋年一枪一个黑衣人。   完全没手软。   幸好,在逃难回国的路上,练了枪法,虽然很久没用过了,但距离近,也不至于打偏。   但很快,黑衣人也发现了规律,那小侯爷差不多打七八下,就要换一下暗器里的东西,于是死命往祁秋年这边攻击。   晏云澈随时守在他身边,确保他更换子。弹的时候是安全的。   一百多个黑衣人,武僧和侍卫们也解决不少。   眼见着黑衣人死伤大半,是时间逃走了。   晏云澈上马,直接将祁秋年拎到自己身前,“走。”   侍卫和武僧们,也赶紧上了周边的马车,一边杀,一边往外逃。   祁秋年也转过身,用手。枪替他们解决了不少黑衣人的追杀。   一时之间,四面逃散。   晏云澈骑着马,飞驰在山间小路上。   大概是黑衣人看出来证据必然是在侯爷或者佛子身上,所以大批人马都朝着他们追过来了。   “我们去哪儿啊?”祁秋年被颠簸得哆哆嗦嗦的。   因为这次他是坐在了晏云澈的前面,奔波的视觉效果,差点儿让他头昏眼花,换子。弹都没有那么利索了。   “去皇家寺院。”晏云澈还在策马,一刻都不敢停歇。   祁秋年的耳边是风声,是晏云澈的喘。息声。   突然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浪漫的错觉。   黑衣人追得很紧,可是鞭长莫及,祁秋年还庆幸,只要到了皇家寺院,那边有武僧,这些黑衣人就不足为惧了,更何况,他觉得这些黑衣人都不可能敢进去。   可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这他妈黑衣人,居然开始放箭了。   “你把我拎到后面去。”祁秋年赶紧说,“我好放枪打他们,我坐前面打不到他们。”   晏云澈理解他的意思,却没有行动。   黑衣人是在后面放箭,若是有人先中箭,那必然会是后面这个人。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祁秋年身处危险,除非他死了。   祁秋年知道他说不通晏云澈,又换了个法子,“那你让我跟你对坐,我还坐前面,我脸朝后头,能注意后面的暗箭。”   这下晏云澈倒是没有拒绝。   一个眨眼间,祁秋年的视野就换了个方向。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晏云澈是怎么做到的,他就和晏云澈面对面紧贴在了一起。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对方放暗箭,他就放冷枪。   只不过在马上颠簸着,准头不太好,但对方的准头也不太行。   而祁秋年也不只是放枪,还在不断抽取这些黑衣人的生机,可是人太多了,根本不顶用。   晏云澈似乎察觉到什么,“莫要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他虽不知祁秋年的本领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祁秋年能把将死的暗一救回来,还有从前那几次刺杀,包括冯生的大病,本领必然非同一般。   上半年,才闹过祁秋年是妖邪的传闻,虽然已经澄清了,但难保晏云耀不会再次拿这事情大作文章。   所以,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即便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   谁知道晏云耀会不会狗急跳墙,临死还想拉人垫背呢?   祁秋年听了晏云澈的话,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还是收了手,专心用枪。   晏云澈能看出来他的异常,他没有紧张担忧,这大概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的信任。   即便是他以后没有和晏云澈在一起,也不用担心晏云澈会将他的异常说出去。   “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祁秋年感受到晏云澈大概也是疲惫了,连日的奔波,再加上刚才的厮杀,又骑马飞驰,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索性已经被看出端倪了,祁秋年干脆不瞒了,一只手掌贴在了晏云澈的胸口,大量的生机注入。   晏云澈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眼看着,面前就是皇家寺院的大门了。   嗖的一声,再加上祁秋年几乎破音的叫声,“小心!!!” 第95章 方丈   伴随着晏云澈的一声闷哼,祁秋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还好,莫要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晏云澈甚至还能分心安慰叮嘱他。   这一刻,祁秋年目眦欲裂,要不是还有一根理智的弦紧绷着,要不是还有晏云澈拖拽着他,他几乎都想掏出大炮,直接轰了那些黑衣人。   皇家寺院那边,远远的,看到有人被追杀。   不论是谁,出家人都慈悲为怀,救人是必然的,于是也赶紧拎着武器冲了出来。   近了才看到是他们的佛子,出家人戒嗔戒怒,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脾气。   他们的佛子殿下,居然被人追杀?这要不生气,里面的大佛都该生气了。   那些黑衣人也知道,佛子和侯爷进了皇家寺院,他们也就没有机会了,于是纷纷四散逃离。   到了门口。   祁秋年优先下马,然后才将晏云澈扶了下来。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祁秋年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晏云澈不跟着他一起出京,就不会受伤了。   晏云澈扯了扯嘴角,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小侯爷问我这么多问题,叫我从哪一个问题开始回答才好?”   寺院里的僧人也赶紧冲了过来,簇拥着,将两人送进了晏云澈之前住的院子。   “我去找药僧过来,还请佛子忍耐一刻。”   祁秋年叫住他,“不用,本侯会一点医术,处理外伤很在行,你去给我准备一把剪刀,干净的纱布,还有热水。”   小沙弥愣了愣,晏云澈朝着他点了点头,小沙弥才赶紧去准备了。   至于其他的僧人,也都焦急的等着。   “贫僧没事,不严重,助威师兄弟都勿要围在此处,大家都去忙吧。”   顿了顿,“若是方便,去将那些黑衣人的尸首都带回来,顺便再去找找小侯爷的侍卫,以及从前跟着贫僧下山的武僧,他们也被追杀了。”   僧人们赶紧去忙活了。   晏云澈中了一箭,但还好,射在了肩膀上,没有伤及肺腑。   小沙弥也很快就将祁秋年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你出去吧,本侯要给佛子疗伤了。”   小沙弥赶紧出了门,然后还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祁秋年的眼眶子还是很红。   晏云澈心里也抽着疼,也庆幸,受伤的不是祁秋年。   他宽慰道:“我有感觉,伤势不严重,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   “别说话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都不用受伤的。”祁秋年愧疚。   晏云澈就是不想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即便不是为你,也该为天下百姓保护好那些罪证,年年无需自责,还是赶紧来给我治伤吧。”   祁秋年哼唧一声,吸溜了一下鼻子,然后用小心翼翼的剪刀剪开了晏云澈肩胛骨上的衣服。   伤口不算深,也没流多少血,大概是箭还没拔出来。   祁秋年动了动手指,用流出来的鲜血试了试,没毒,他霎时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外伤的话,那就容易得多了。   祁秋年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支局部麻醉,还有各种用于外伤的工具以及药品,当然了,还是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拔箭会有点儿疼,这个是麻醉药。”祁秋年解释了一句,“打针也会有一点疼,就像被蚂蚁咬一口的感觉,你忍一忍,打完针,拔箭就不疼了。”   晏云澈干脆就没问这麻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给了祁秋年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来吧。”   祁秋年点点头,基础的外伤处理,在末世那些日子里,他没少给同伴处理,还算娴熟。   先是用了碘伏,大面积的消毒,然后再打针。   麻醉打上之后,晏云澈就感觉肩膀那一块皮肤都麻了,几乎是失去了知觉,这麻醉,倒是和皇宫里御医用的麻沸散有些相似了。   祁秋年还是等了一会儿,让麻醉充分发挥作用,才用小工具,小心翼翼的把箭拔了出来。   没有了箭堵住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祁秋年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缝针包扎,用碘伏冲洗了伤口,然后就直接用大量的异能,灌入伤口。   伤口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很快,那个受伤的地方,就只剩了一块新生的疤痕。   因为伤在肩膀上,又打了麻醉,晏云澈自己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祁秋年欲盖弥彰的,给伤口裹上一层纱布。   “你要换衣服吗?”祁秋年见被他剪的细碎的衣服,应该是没法穿了,“这屋子是你以前住过的,还有衣服吗?”   晏云澈点点头,“在里面柜子里,劳烦年年帮我拿一套。”   这会儿,晏云澈的伤治好了,祁秋年拿了衣服回来,又担心起别人,“也不知道苏寻安他们怎么样了,现在也没个电报机。”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能用对讲机了,只是先前没想过这一茬。   更是没想到晏云耀的反应速度这么快,还派了这么多人来杀他们。   祁秋年还在碎碎念,一会儿担心苏寻安,一会儿又担心那些逃走的武僧和侍卫,还担心在建渝州府的傅正卿。   过了一会儿,他又担心起了京城的情况,苏寻安的妻女会不会被要挟等等。   晏云澈拿着干净的衣服,是哭笑不得。   又过了一会儿,祁秋年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要换衣服?”   晏云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但那眼神里表达的情绪却是清清楚楚:难不成你要看着我换衣服?   祁秋年强行镇定,“你肩膀伤了,要不要我帮你换?我们都是男的吧,你有的,我都有,看一眼又不少块肉。”   晏云澈:“......”   “好啊。”他说。   祁秋年:“......”他是整个被震惊到了,佛子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先前只是不小心看到晏云澈沐浴,我俩都能别扭好几天呢。   现在都快进到可以帮对方换衣服的关系了吗?   是我错过了什么吗?两个人的感情,晏云澈悄悄按了快进?】   他转过头,看着晏云澈揶揄的眼神,忍不住红了耳根子。   从理论上讲,他觉得看一眼也没关系,但刚才的话说出口了,他再留下看人家换衣服,总觉得像个流氓似的。   略微纠结了一下,他还是起身,去了旁边的隔间,隔间里是一间小书房,用屏风与卧室进行了隔断。   晏云澈看了屏风一眼,这才脱掉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局部麻醉的效果很好,但药效时间也短,虽然晏云澈从前没用过这些,但是刚才几乎感受不到肩膀那一块的位置了,现在却能感受到了。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受伤了。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大概是佛祖保佑,祁秋年原本欲盖弥彰裹上的纱布,并不严实,晏云澈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动作有些大了,这会儿已经松散开了。   原本晏云澈只是想将纱布裹紧,可是当他无意间撇到屋里的铜镜,还是瞬间就怔愣在了原地。   这人,是不是太无所顾忌了一些?   祁秋年在小书房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以为是晏云澈换好了,转个身就出去了。   一抬眼,便看到晏云澈通过镜子看自己的伤口。   随后又看到晏云澈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   一时之间,他竟然是不知道该先害羞,还是该先担忧。   晏云澈无奈,“过来,帮我重新裹一下纱布,脱衣服的时候掉了。”   祁秋年回过神,傻愣愣的哦了一声,乖乖巧巧的过去裹纱布了。   裹了一半,他才回过神。   “阿澈,你都不害怕吗?”他的声音有点儿低。   其实,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要暴露自己的秘密,上辈子他就守得很好。   可是这辈子,为了报仇,确实急功近利了一些,亲近的人,都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大源,应该是早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还有暗一,暗一先前大概就对他有所怀疑了,毕竟他抽取过暗一的生机,又有冯生做那个先例,前几天,他又救了濒死的暗一。   可是,他之前还算是有分寸,大源满心都是他,不可能会暴露他。   暗一,至少他给暗一治伤的时候,是修复了肺腑,外伤没有治疗修复过,他人也看不出端倪。   但今天便不同了。   他太着急了,也舍不得晏云澈受罪。   他又问了一句,“阿澈,你都不好奇吗?万一我真的是妖怪呢?”   晏云澈听得出他语气里那几分忐忑,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只在意,面前的你,从前的你,你来自何方,又有什么目的,我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晏云澈似乎有一种让人心静的超能力。   祁秋年顿时就安心下来了,“以后,我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晏云澈却摇了摇头,“即是你一直守护的秘密,还是一直守护下去罢。”   他虽也好奇,却并非一定要一个答案。   祁秋年又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儿,“阿澈是担心你以后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   晏云澈也轻笑,“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祁秋年嘿嘿,傻笑。   两人插科打诨,方才略微紧张的氛围,消失无踪。   不过晏云澈到底还是提醒了他一句,“日后,不管是谁,莫要再这样给他疗伤了,即便是我,也不要。”   听了这话,祁秋年直接就扑了过去,试图给晏云澈一顿么么哒。   晏云澈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这是皇家寺院。”   祁秋年:“......”是哦,他要在这里轻薄了佛子,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而且人家佛子都还没穿衣服呢,万一被人撞见,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于是他撤回了一个么么哒,然后又好笑的问,“怎么?不在寺院就可以了?”   一句话,让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晏云澈面红耳赤。   祁秋年:“嘿嘿。”   时间走快一点吧。   祁秋年从来都没有如此的迫不及待过。   大概是经过这次疗伤,他恍然觉得自己与晏云澈的距离更近了。   伤口虽然治好了,但祁秋年还是摸了两颗消炎药出来,让晏云澈吞了,到底是外伤,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晏云澈也没问,就着水就吞了。   祁秋年吐槽一句,“你也不怕这是毒药。”   “你舍得?”晏云澈挑眉问。   这话说得像调情似的,被反撩的祁秋年有点儿发热。   过了一会儿,小沙弥来敲门,“小侯爷,佛子的情况如何了?需要去请药僧吗?”   晏云澈,“不必,小侯爷已经替我包扎好了,去准备一些斋饭吧。”   连续的奔波,今天又逃命,骤然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了。   祁秋年也是,他揉了揉肚子,“还是你想得周到。”   “皇家寺院的斋饭很不错,你应该能喜欢。”   祁秋年又咧嘴笑,“几个时辰之前,我们还在聊,以后有空了来你长大的地方看看,没想到,我现在就坐在了你长大的屋子里。”   长大的屋子?祁秋年又开始发散思维。   【佛子也是男孩子,会有成长的时候,那什么,梦什么遗的时候,算不算破戒?】   晏云澈:“莫要胡思乱想。”   那便只是正常生理现象。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祁秋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细想,转而说起了别的。   “那些黑衣人,还不知道逃完了没,会不会在寺院外面蹲守,看来,我们是暂时不出去了,得等战止戈来接。”   晏云澈点点头,“吃过饭,带你去寺院转转吧。”   “好噢。”   皇家寺院的斋饭,果然不同凡响,祁秋年还主意到了有豆芽豆苗,土豆红薯,玉米碴子粥,大白菜也有了。   想来,也是晏云澈给他们送过来的。   祁秋年很开心,能帮到晏云澈。   吃过饭,晏云澈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定了完全没事,然后还是欲盖弥彰的,将整条胳膊都吊起来了,然后才带着祁秋年出去散步。   不得不说,开国皇帝还是很舍得的,整座皇家寺院,那是修得金碧辉煌。   佛像全部塑了金身。   晏云澈身为佛子,回了寺院,自然要参拜佛祖。   祁秋年也在他身边跪下了,他从前不信神佛,现在也不信,他信的是佛子。   拜了佛,晏云澈又带着祁秋年在寺庙里走了一圈儿,偶尔也会开口跟他讲一讲,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祁秋年听得都很认真,他从这些故事里,窥探到了年幼,年少时的晏云澈。   小小的佛子,曾经还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离开皇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光头叔叔,对他对他很好,对他和尊敬,但是再也没有人会抱抱他了。   一年只能回去一次。   可他也听话,时刻谨记这母妃的叮嘱,不可以暴露自己的秘密,要在寺院安安心心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少年时,是对这个世界最为好奇的年岁,而他的生活,只有寺院里的青灯古佛,除此之外,只有每年回京看到的繁华。   可是他从典籍里,看到过这个世界另外的风景,黑暗的,光明的,欢愉的,痛苦的。   他央求着方丈,带他去这个世界看看。   方丈也确实带他去了,去见了人世繁华,去见了人间疾苦。   昨日种种,汇集成了今日的晏云澈。   “佛子,小侯爷,方丈有请。”小沙弥前来传话。   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刚才晏云澈才说起方丈,这些年都在闭关,很少见客了。   “无事,一起去见见我师父。”   是了,皇家寺院的方丈,是晏云澈这个佛子的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祁秋年突然开始有点儿紧张了。   要是方丈知晓他拐了佛子动凡心,会不会将他逐出寺庙?   “勿要多想,师父是个很和蔼的老头儿。”   祁秋年噢了一声,换了一脸乖巧的模样。   晏云澈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不得不说,祁秋年的长相就属于很讨长辈喜欢的拿着,温润,不带攻击性,笑起来让热如沐春风。   方丈确实是个和蔼的老头儿,年纪应该很大了。   祁秋年像模像样的行了个佛礼,“祁秋年见过方丈。”   方丈慈祥,“坐吧,莫要客气。”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晏云澈,“你破戒了。”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得不行,方丈眼睛这么尖锐?这么快就看出他和晏云澈之间不对劲了?   不会吧不会吧?   祁秋年的眼神落在晏云澈的身上,都快把晏云澈盯出花了。   晏云澈倒是很淡定,“杀生固然是破戒,可若是为了想要守护的人,守护的正义与真理,徒儿觉得并没有做错。”   老方丈念佛,“去忏悔室面壁十二个时辰吧。”   祁秋年蹙眉,“方丈,阿澈是为了保护我,保护大臣们费尽心力收集起来的证据,所以才杀生的,有了这些证据,才能将贪官绳之于法,让更多的百姓能免受冤屈,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他虽然紧张,但还是直视着老方丈的眼睛,“是恶人派了死士来刺杀我们,还妄图抢走证据,若那个时候,我们不拔剑反击,难不成真让歹人得逞?”   老方丈还是不怒不悲的模样,带着和蔼的笑意,“小侯爷,老衲说的并不是悟心开杀戒的失去,而是......”   他的目光流连在晏云澈和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瞬间就懂了,脸颊腾的一下就开始发烫,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云澈勾起唇角,摸了摸祁秋年的脑袋。   “师父,徒儿身为佛门弟子,动了凡心,是为错,也该去忏悔室面壁的,但徒儿也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师父,您从前给徒儿取了悟心做法号,便是想要徒儿悟懂自己的心,徒儿的心,此刻,明明白白,徒儿爱慕年年。”   老方丈是什么反应,祁秋年已经无暇顾及了。   这是祁秋年第一次听到晏云澈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心意,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   刚才晏云澈那一段话,是否可以理解为一句话:你是我即便是破戒也想要爱的人。   心潮有些澎湃,祁秋年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烫。   “阿澈。”祁秋年牵着晏云澈的衣角,“我陪你一起去忏悔室,是我先对佛子动了心,是我做了逾矩的事情,引得阿澈动了心。”   老方丈点点头,“是个好孩子,从前老衲便参悟过悟心的未来,确实会有一段尘缘,这段尘缘来得很远,今儿见了小侯爷,这段尘缘才明了。”   他看着祁秋年,“愿你莫忘初心,一切因果,皆有际会,你心中缩迷茫的事情,或许某一日也能找到答案。”   祁秋年不奇怪方丈能看出他的不同,不过他也没多解释,只微微颔首,“晚辈记住了。”   老方丈点点头,“若是以后成婚,记得请老衲喝一杯素酒。”   这态度,便是不反对。   但晏云澈到底还没还俗,动了凡心,那就是破戒,还有这次杀人,虽是为了自己的正义,也是破了杀戒,理所应当要去忏悔室的。   祁秋年也理解,执意要跟晏云澈一起去。   “晚一些再去吧。”老方丈发话了,“马上就有客要到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老方丈又留他们说了一会儿的话,问了问晏云澈的功课,不多时,就有小沙弥过来了。   “方丈,佛子,小侯爷。”小沙弥在门外禀告,“战止戈将军到访。”   “去吧。”老方丈发话了。   战止戈人都快急疯了,刚才他进门就从小沙弥那边打听到了晏云澈中了一箭,受了伤。   也不知道如何了,严不严重,祁秋年有没有受伤。   今天也是运气好,他跟韵儿刚好出城,想去城外走走,就遇到了苏寻安急驰的马车。   苏寻安和两个暗卫身上都有伤,连忙说了祁秋年和晏云澈遇到危险,被上百黑衣人追杀。   战止戈都差点儿吓坏了,祁秋年就是个三脚猫功夫,晏云澈的功夫也多是以护人,而非是能伤人的功夫。   就那两人,要如何抵挡上百个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当即就挎上马,直接出发了,临走前,把令牌交给了晏云韵,让她帮忙去战国公府跑一趟,派一些人过来。   一路上,他又遇到几个逃散的侍卫还有武僧。   知晓祁秋年和晏云澈都逃走了,他才勉强放心,然后分析了一下,猜想到他们可能去的地方,这才找到皇家寺院来。 第96章 面壁   战止戈急得在晏云澈的小院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两人全须全尾地站在他面前,他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俩都没事。”战止戈拉着大外甥来回转了两圈,“小沙弥不是说你中了一箭受伤了?”   晏云澈解释了一句,“箭只刺破了衣裳,肩膀上擦伤了一点,不严重,年年已经替我包扎过了。”   祁秋年抬眸,【阿澈说谎了,算不算又破戒了?】   晏云澈:“……”他这是为了谁?   战止戈彻底放松,然后也没注意到他大外甥对他兄弟称呼为年年。   “说说看怎么回事吧?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前几天听说你们一起出京了,到底去哪儿了?”   晏云澈请他进去坐下,才慢慢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战止戈有些生气,“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就带两个暗卫,几个武僧就去了,也不知道找我派几个人?”   祁秋年讪笑,“当时事出紧急,为了不引起晏云耀的注意,我们只能低调行事。”   真要带着战止戈,再带一队的将士,都不消他们接到苏寻安,在路上怕是就要先经受几轮刺杀了。   战止戈叹气,“如今情况怎么样?”   祁秋年:“证据都在我这里,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到时候把证据交给陛下,等傅相爷将那些人证带回来,应该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我先来了。”战止戈说,“我让韵儿去国公府跑一趟,将士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陛下应该也能收到风声,事关重大,陛下或许会派人来接。   祁秋年点点头,“苏寻安和暗七暗九呢?他们如何?”   “都受伤了,但是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战止戈说,“我爹知道消息,肯定会将苏寻安的妻女接过去,让他们暂时住到国公府去。”   这天底下,除了陛下下令,怕是没有人敢硬闯国公府了。   祁秋年也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家人,不怕被胁迫,晏云耀也不会蠢到去找他府邸里那些下人的麻烦。   毕竟在这些权贵眼中,家奴如草芥,草芥要如何能威胁得到主子呢?   总不能是去捉了煤球一家三口,用大胖猫来威胁他吧?   但是苏寻安还有妻女在京城,能得到国公府的庇护,也就安全了,他也能放心了。   很快,今天出去搜寻的,也带回来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   晏云澈用长剑挑破了他们胸口的衣裳。   果不其然的,都有一个图腾。   战止戈瞧见了,同样神情凝重。   祁秋年不明所以,“这图腾有什么讲究?”   晏云澈点点头,缓缓将这件事情道出。   因为大晋的开国皇帝是和尚出身,导致全国百姓也大多信佛,但大晋却没有阻碍百姓有别的信仰。   比如说道教。   道教几位俗神,财神,福禄寿三星,土地公,城隍爷,都是百姓常拜的道教神仙。   俗话也说,佛道不分家,想这样的正经教派,都是看自己的自由。   但几十年前,突然多了个别的教派,叫神女教,说是保健康长寿的。   健康长寿,对所有人都有吸引力。   因为大晋并不禁止别的教派,神女教很快就积攒了一大批的信徒,可渐渐地,官府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神女教,需要信徒的献祭。   “那不是邪。教吗?”祁秋年皱眉,古往今来,邪。教都是不容于世的。   晏云澈点点头,“先皇陛下得知此事之后,大肆追捕了神女教分散在外的神官,可是却拿普通百姓没办法,总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百姓也只是受了蒙蔽罢了。”   再后来,全国各地的神官都被斩首示众,神女教也渐渐没了风声。   可如今,这神女教怎么又现世了?   “所以这个图腾就是神女教的标识?”   晏云澈点点头,有些不能理解,“晏云耀即便是大逆不道,为何会与邪。教搅和在一起?”   他从前也没在晏云耀的心里读出过任何关于这个教派的内容。   祁秋年想了想,“或许是这邪。教余孽隐瞒了身份,潜伏在晏云耀身边,若是哪天晏云耀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便可以此要挟?”   不是他为晏云耀这个仇人说话,只是就事论事,晏云耀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但应当不至于主动和邪。教牵扯。   这一旦查出来,他这个皇子就是万劫不复,比起什么贪污,杀人,调包科举成绩,结党营私这一类的罪名,大太多了。   “此事,我们应当管不了了。”战止戈叹息,“按照陛下的性格,即便是知晓了,也应该会将这事情给按下去。”   不是包庇晏云耀,实在是因为皇室与邪。教牵扯,引起的动荡会很吓人,到时候还怎么在百姓心中立下威信?   大概是只能秘密处理。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这次的证据,送到陛下面前去,晏云耀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再过了一个时辰,国公府派出来的人,也根据战止戈留下的线索,找来了皇家寺院,然后将寺院严密保护起来了。   毕竟寺院太大了,而且还有香客,若是歹人混迹其中,很难查出来。   战止戈挥斥方遒,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祁秋年倒是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等陛下的话吧。”晏云澈说,“如今我们回京,也未必安全,皇家寺院,到底是圣祖也留下的寺院,无论是谁,想要作乱,都要掂量一下的。”   祁秋年点点头。   老皇帝派来的人,是后半夜到的。   祁秋年已经在晏云澈的禅房睡下了,听到陛下派的人来了,他还是挣扎着,穿着衣服出去见了见。   陛下直接派了华公公过来,华公公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皇宫离皇家寺院不算远,但也是一路颠簸。   祁秋年很会做人,连忙扶着华公公坐下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公公喝杯茶,坐下说吧。”   华公公的老脸都笑出花儿了,他是真的喜欢祁秋年这个年轻人,他是宫里的大太监,陛下的亲信,多的是人对他谄媚,可是那些权贵却在背地里骂他是阉人。   但是祁秋年不会,他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寻常的老人。   喝了杯热茶,缓了口气,华公公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这是陛下的圣旨,佛子与小侯爷,还有战将军都先看看吧。”   晏云澈接过圣旨,倒也没有别的内容,就让他们保护好证据,然后先留在皇家寺院,不要回京。   至于战止戈,需要领兵,去建渝州府跑一趟,把傅正卿一行的大臣们,还有找到的那些人证,都接进京。   “陛下是知道了邪。教的事情?”晏云澈问。   华公公点点头,“今日下午,陛下宣见了苏寻安,从苏寻安口中得知了图腾的事情,当即震怒,派兵直接围了三殿下的皇子府。”   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真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华公公也不懂。   皇子想要争夺太子之位,想要坐上皇位,他都能理解,但是没想到三皇子会与邪。教扯上关系。   华公公叹息一声,“陛下也说了,让小侯爷与佛子留在寺院,好好休养,这次辛苦小侯爷去接证据了,陛下之后会论功行赏的。”   祁秋年:“臣谢过陛下的好意。”   华公公点点头,眼底有些困乏。   晏云澈:“公公在厢房休息一晚,明日再回京吧。”   华公公点点头,让小沙弥带他下去休息了。   三个年轻人还围坐在一起。   战止戈,“要去建渝州府,我明日就得出发了,你们在寺院,千万别出去了,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我知道,止戈兄也一路小心。”他想了想,抿唇,“晏云耀在建渝州府可能养得有私兵,这些死士也有可能是那些私兵当中的一部分,止戈兄,你也万事小心。”   听到私兵,战止戈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秋年又再解释了一下,关于建渝州府那些山匪统一形制的兵器的事情。   “这事情,陛下也知晓。”晏云澈说,“小舅舅注意防范,最好多带一些人。”   战止戈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华公公和战止戈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皇家寺院。   至于祁秋年和晏云澈,他们吃过早膳之后,就去忏悔室面壁去了。   原本只需要晏云澈一个人去面壁,但祁秋年执意跟着去,老方丈也没反对。   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念经忏悔。   忏悔室里,不见天日,只寥寥点了几盏豆灯,看起来更像是密室,十分的安静,安静到几乎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响,也很能使人心境平和。   不过环境倒还是不错,居然烧了地龙的,屋子里暖烘烘的,也不怕着凉。   忏悔室的四周都挂满了佛像,庄严肃穆。   晏云澈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祁秋年也学着他的模样,虽然他不会念经,但帮晏云澈敲一敲木鱼还是可以的。   结果,晏云澈就听见了……   【功德+1】   【功德+1】   【功德+1】   【功德+1+1+1+1+1+1……】   ……   【嘿嘿……】   语气还特别欢快。   晏云澈:“……”   “莫要在此处捣乱。”   祁秋年都懵了,“我不就是在敲木鱼?哪里捣乱了?”   晏云澈叹息,这话也确实不好说,但年年的心声这么吵闹,他还要如何面壁?   这罪孽是不是越来越深重了?   他只能尽量屏蔽旁边顽皮的捣蛋鬼的心声。   祁秋年敲了一会儿木鱼,有些跪不住了,干脆从跪,偷懒到跪坐。   他转过头,看着晏云澈身姿挺拔的模样,心中叹息,【真要跪满二十四个小时,膝盖不得废了?还得不吃不喝一整天。】   晏云澈也在心中叹息,其实他是从小到大跪习惯的,十二个时辰,虽然有些艰难,但不至于膝盖会废掉,至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是什么难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忏悔,总要有一个态度,若只是关在屋子里,念一天的经文,这对出家人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但是祁秋年的话,那可能就不好说了,娇弱得很。   祁秋年丝毫不知道晏云澈给他贴上了一个娇弱的标签。   晏云澈睁开眼,“如若不然,你可以先出去歇息,去寺院里转一转,或者去找师父下棋打发时间 ,我明日就出去了。”   祁秋年愣了一下,“不,我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陪你。”   晏云澈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秋年就是个犟种。   “那你莫要跪了,坐着吧。”晏云澈放弃自己的原则,“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祁秋年狐疑,“真的?这不好吧?”   这毕竟是忏悔室,他真躺在地板上,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晏云澈:“你本就不是出家人,不妨事。”   祁秋年哦了一声,“那你别管我了,我要是受不住了,我会自己偷懒的。”   晏云澈点点头,这才重新闭上了眼睛,默念经文。   佛经,他背了将近二十年了,无论是哪一本都可以倒背如流。   但若是真要说哪一本更熟悉,那便是清心咒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清心咒,几乎刻磨进了他的骨血里。   祁秋年这边,坚持,坚持,再坚持,结果还是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然后从跪坐到坐着,见晏云澈还是纹丝不动,如果不是还能听见他默念经文的声音,祁秋年都要怀疑晏云澈是不是睡着了。   下午,坐也坐不住了,干脆半躺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晏云澈。   晏云澈的样貌,真的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是看一眼都想要惊叹的地步。   但其实,他会对晏云澈动心,也绝对不是单纯因为晏云澈的样貌。   而是晏云澈带给他的那种感觉,轻松自在。   否则,他也不会在不经意间,就让晏云澈窥见几分他的秘密。   同样的,潜意识里,他就十分地信任晏云澈。   信任到,就是无论如何,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晏云澈都不会出卖他,即便是他们未来没有在一起,即便是他们未来闹翻了,他对晏云澈的信任,也丝毫不会减去半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其实,他也很好奇,他在晏云澈的眼中,会是什么模样的。   一个身怀秘密,来历不明,又极其不靠谱的年轻人?   大概是这样没错了。   到半下午,祁秋年终于饿了。   面壁,自然不会有人给你准备食物。   吃早餐的时候,他还特意多吃了一点,但还是不顶饿啊。   晏云澈难不成都不会饿吗?而且,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晏云澈居然连姿势都没变过。   祁秋年真心佩服。   晏云澈听见他肚子咕噜噜叫了三回,终于睁开了眼睛。   “年年出去吃饭吧。”   祁秋年顽强,“不,不出去。”   “那你自己有吃的,便吃一些吧。”晏云澈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其实他都有些难以想象,祁秋年真的陪着他在禁闭室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祁秋年讪笑两声,从衣兜里摸出一点小零食,“你要吃不?”   晏云澈摇摇头,“不必。”   祁秋年也不多劝,知道晏云澈是因为破了戒,才被老方丈罚在忏悔室关一天一夜的禁闭。   他也就不勾着晏云澈继续犯错了。   虽然不信佛,但至少要尊重嘛。   祁秋年简单吃了几口,都是些没有气味的小食,勉强果腹,又喝了点清水,然后便再半躺着,盯着晏云澈看。   晏云澈一直都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偶尔也能听到祁秋年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睁眼。   又再过了几个时辰,外头大抵已经天黑了,晏云澈听见了祁秋年舒缓平和的呼吸声。   睁开眼,这人已经枕着蒲团睡着了。   晏云澈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给他盖上。   祁秋年似有所觉,翻了个身,把衣服裹紧了。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在晏云澈的禅房的床上躺着了。   稍微有一点儿懵。   他是怎么回来的?   喊了两声晏云澈,没人应声,倒是有个小沙弥进来了。   “小侯爷,佛子去找方丈大师了,佛子留了话,若是您醒了,可以先洗漱,吃早餐,不必等他。”   祁秋年噢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小沙弥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福至心灵,“小师傅,本侯爷今天是怎么回来的?抱歉啊不好意思,昨天在禁闭室睡着了。”   小沙弥垂头,声音都快被吞进肚子里了。   但祁秋年还是听见了。   小沙弥说的是:“佛子抱着您回来的,好多师兄弟都瞧见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脸皮子都有点儿发烫,并且不敢直视小沙弥了。   他居然睡得那么死?一路被抱回来,都没醒?   一定是前段时间太累了,他如是想。   “那,那什么,你去帮我准备早餐吧,之后我这里不用人守着了,小师傅也忙自己的去吧。”   小沙弥点点头,出去了。   祁秋年吃过早餐,去了晏云澈的小书房,里面也大多是佛经,他随意翻看了几本。   然后找到一本不一样的。   居然是游记。   看这字,是晏云澈亲自写的,就是这字体,还略微稚嫩了一些,应该是十多岁的时候写的。   祁秋年翻看得津津有味。   游记里记录了晏云澈用双脚去丈量过的山川湖海,风土人情,也有晏云澈十多岁时的见解。   瞧着,有些像日记。   晏云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注意到,直到他放下游记,才看到晏云澈靠在榻上,已经睡着了。   祁秋年没去打扰他,跪了一天一夜,铁打的身子都遭不住,一大早,抱他回来,又去见了方丈。   也不知道师徒二人又说了什么。   睡着的晏云澈,多了几分柔和,当然,晏云澈平时对他也挺温柔的。   但是睡着后的晏云澈,带给他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祁秋年轻脚轻手的,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然后就守在矮塌边上,继续看别的游记。   不过这次却没有刚才那种沉浸式阅读体验了。   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大了。   与其看晏云澈写的游记,不如等晏云澈以后有空了,亲自讲给他听,又或者,未来的某一天,他也可以再跟晏云澈共同去走一走晏云澈曾经走过的路。   晏云澈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   一睁眼,便是祁秋年炯炯有神的眼睛。   晏云澈:“……盯着我作甚?”   祁秋年回过神,“没事,就是觉得你好看,你好看,那我自然就要多看几眼了。”   晏云澈无奈,深受rua了一把祁秋年的脑袋。   “我们大概还要在寺院住上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缺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不如你细心,会有很多地方考虑不到。”   祁秋年嘻嘻,“已经很好啦。”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寺院里住了整整一个多月。   他平时虽然不爱出门,但不爱出门,跟他这一个月不能出门,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战止戈留下的将士,偶尔会来禀告,会在寺院外查到黑衣人的踪迹,他们也绞杀过几波人了。   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现在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活动范围,也都只能在寺院里。   但他毕竟不是出家人,人家小师傅们要做功课,他也不好去打扰,便只能日日缩在晏云澈的院子里。   但晏云澈毕竟也是佛子,既然回了寺院,自然要跟着师兄弟们一起做功课的。   不能时刻陪着他。   幸好他不是小孩儿,找点儿自娱自乐的事情,也能打发时间,只是有点儿无聊罢了。   陛下也派过几次人过来,给他们送口信或者密信,外面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混乱。   即便是证据还在他手中,还没能交到陛下面前去,曾经涉事的官员,就有很多坐不住了,如今,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但幸好,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当中,不愧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了。   祁秋年也会顺便的,厚着脸皮,让陛下派来的亲信帮他也送几封信回侯府。   他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也不知道大源这小子能不能把家里的生意给稳住了。   今年的冬天,已经下过几场雪了,总体来说,没有去年那么寒冷。   直到又是一场大雪过后。   老皇帝派了人,高调地迎接佛子回京。   京城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前段时间佛子与小侯爷出京,说是要去皇家寺院的事情,他们是知晓的。 第97章 审判   而皇家寺院这段时间闭门谢客,他们也是听到风声的,所以百姓的猜测,也大抵跟佛子有关。   几乎无人知晓,他们是经历了一波生死,才能回到京城。   京城还是老样子。   不,或许还是有区别的。   年关将至,不少商铺都已经在开始张灯结彩了。   祁秋年坐在马车里进程,略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晏云澈一身佛子的法衣,十分有范儿,“等这次事情解决,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有些突兀。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路没修好之前,我哪儿都不想去。”   别看这次去接苏寻安来回路上没花几天的时间,但就这几天的时间,祁秋年都觉得受罪。   要不是不合适,他真的很想把空间里的越野车给开出来了,虽然路况不好,还是会颠簸,但肯定会比马车要舒服得多,而且速度也快。   其实他空间里连直升机都有,只不过他曾经业余去考过一个证件,之后就再也没机会开过了,而且,这时代没有卫星,没有信号,直升机虽然还能飞,很多功能都没法使用。   即便是他胆子大,也不敢在这个情况下尝试。   晏云澈略带宠溺的看着祁秋年,又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那便等路修好了再说吧。”   祁秋年叹息着,“方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有民夫在挖路,是不是就是打算要修路了?”   晏云澈点点头,“京城冬日寒冷,田地空闲,民夫们不用伺弄庄稼,但家里的生计也必须维持下去,他们就会出来做工。”   原本要修路的经费没那么充足,也都只能用徭役,人数不够的情况下再低价招收一些民夫做苦力。   但是有了祁秋年这鬼灵精,前前后后为修路的事情,筹集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国库再拨一部分。   钱够了,那自然要大刀阔斧的开干了。   “估摸着等到开春,这水泥路就能修很远了。”晏云澈说。   其实冬天修路还是很影响效率的,地上都被冻住了,要想铺水泥,至少要先把路填平,这时代没有机械,只能一锄头一铲子的人工挖填。   但是如果冬天不修路,到春天,民夫又要回去伺弄庄稼了。   修路这事儿啊,任重道远。   陛下派来的车马,没有送祁秋年和晏云澈回府,直接送进了皇宫。   祁秋年转过头,看着晏云澈,“现在是什么情况?”   “把证据拿出来吧。”晏云澈含笑看着他,“等了这么久,今天也该好好清算了。”   祁秋年愣了愣,“傅相爷他们回来了?”   晏云澈颔首,“我先下车,你整理一下证据。”   说完,都不给祁秋年反应的时间,晏云澈就下了马车。   祁秋年心底又是一暖,晏云澈让他把证据拿出来,可这些天,晏云澈从没见过证据,也根本不知道证据被他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而晏云澈说的还是整理一下证据。   晏云澈早就知晓他和晏云耀有仇,虽然最开始他们就没查到这一点,但怕也是想要他也借此机会,将自己的仇给报了?   祁秋年轻笑,上辈子被晏云耀毒杀,他是拿不出证据的。   略微在马车上待了一会儿,才拿出苏寻安之前给他的那个盒子。   这个盒子,他一直没有拆开过,现在也不打算拆开,准备等下直接交给陛下。   朝堂上,满朝文武大臣几乎都到齐了,只是个个都垂着头,静若寒蝉,连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老皇帝坐在明堂上,不怒自威,但瞧着气压挺低的。   祁秋年跟在晏云澈的身旁,缓步进入朝堂,同样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连身上的气质与表情都严肃了不少,瞧着像个正经人了。   祁秋年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   龙椅上的老皇帝,脸色有些苍白,轻声喊句:“爱卿平身。”   祁秋年恭敬起身,与晏云澈对视一眼,然后退到了一旁。   他们知晓今天这大朝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但不该由他们两个起头。   紧接着,又是傅正卿带着一行大臣到了。   傅正卿看着也苍老了不少,看来这几个月深入探案,赈灾济贫,又连续的奔波赶路,让这个老人家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呀。   老皇帝直接免了傅正卿的礼,让他直接站着说话,不必跪了。   傅正卿还是遵循礼法,拱手行了礼。   不过他却没有像祁秋年这样站回去,而是直接开启了正题。   “陛下,臣前些日子在建渝州府旧治水患,发现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来定夺。”   傅正卿,官位做到头了,也是他亲自去了建渝州府探案,此事由傅正卿起头,祁秋年大致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老皇帝沉声:“爱卿但说无妨。”   傅正卿颔首,继续说,“不过才几年前,建渝州府就发生过一次特大水患,当时民不聊生,无数百姓因此丧命,背井离乡,臣还记得,当时陛下便拨了款,重新修了水利,而此事是三皇子殿下亲自负责的,这次,臣去了建渝州府,却发现几年前修筑的水利工程,完全就是豆腐渣工程,所用的材料与当年拨下去的款项完全不成正比。”   前几年没溃堤,那都是运气好,今年没有造成大的损失,也是因为祁秋年’误打误撞‘用水泥修补了水利工程。   傅正卿将事情娓娓道来,包括当年水患被牵连的大臣,还有畏罪自尽的仇恩的父亲。   仇恩的父亲,原来也只是替罪羊,傅正卿也也讲了个清楚。   陛下当即震怒,叫人宣了仇恩上殿,又派人去将晏云耀压了上来。   晏云耀这些日子,一直被囚。禁在皇子府,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办法知晓的,他估计也明白,这次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了,他这个皇子怕是脱不开身了。   祁秋年乍然再见到晏云耀,感觉他整个人的颓丧了不少。   被侍卫压到大殿上的时候,晏云耀看了一眼祁秋年。   那眼神里全是怨毒。   祁秋年面不改色,无论晏云耀现在多恨他,或者多想杀了他,如今晏云耀的结局,便也只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如果按照佛家来说的话,那便是一个因果关系,晏云耀曾经种下了因,现在收获了这个果,仅此而已。   毕竟,没有一条罪证是冤枉了晏云耀的。   【个狗东西,吃屎去吧。】   祁秋年心里暗骂,晏云澈差点儿没忍住勾起的嘴角。   老皇帝厉声,“晏云耀,几年前,由你全权负责建渝州府行修水利,其款项被贪墨,用劣质材料以次充好,险些造成惨剧,此事,你可认罪?”   晏云耀当然是咬死不认。“父皇,儿臣对此并不知情。”   他泪眼婆娑的看着老皇帝,试图唤起老皇帝的父爱,“父皇,您也知晓,儿臣是皇子,自幼锦衣玉食,即便那次由儿臣亲自督办,但儿臣身处高位,从来都不懂什么材料好,什么材料差,所以即便是那水利工程用了劣质材料,儿臣也是受了底下官员的蒙蔽,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瞧他这说的,还委屈上了,像是还冤枉了他似的。   老皇帝没说什么,又道:“几年前那起特大水患,当时也是因为前一次修筑水利的工程款被贪墨,朕还记得,是一位户部的官员认了罪,最后畏罪自尽了,可如今有人状告,当年那位户部官员是被你威胁,才认下了所有的罪责。”   晏云耀大概是是死鸭子嘴壳子硬,“儿臣从不知情,更不可能胁迫当年的官员,而且但年那是是由顺天府尹查办的,那官员也签字画押了,证据确凿,如何又能与儿臣扯上关系?”   他心里琢磨的,大概就是死无对证罢了。   可仇恩却站了出来,“三殿下,你可还认得草民吗?”   当年,那认罪的户部官员,官职虽然不高,却也是京官,仇恩身为长子,也有几分学识,也算是当年京城里的青年才俊里的其中一个了。   晏云耀抬头看了他一眼,瞳孔有些闪烁,旋即摇头,“本宫并不认得这位年轻人。”   仇恩也顾不得此刻还在大殿之上,直接嗤笑了两声,“恐怕是三殿下作恶太多,已经记不得我们这些苦主了。”   现在正在审案,晏云耀也还没被定罪,仇恩的语气,有些大逆不道了,当即就有大臣就站了出来,指责仇恩不知尊卑。   仇恩直接没搭理,他等了这么多年,就等这一刻了。   他直接将手里的半册账本交了上去,“陛下,草民便是当年那位户部官员的儿子,三殿下当初派了人,以我全族的性命威胁我父亲,我父亲为了保全族人,不得不认罪画押,可我父亲曾留下过当年的账本,清楚的记录了那次水利工程款项的开支。”   晏云耀眸光一沉,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难怪当年他死活找不到账本,原以为那小官已经将此销毁了。   仇恩继续说,“我父亲将的账本分成了两册,一册在草民身上,另一侧埋在了老宅的树下。”   晏云耀这下有些紧张了,连忙说道:“这简直是荒谬,当年的户部官员畏罪自尽之后,其家人全部被流放,若你是那官员的儿子,岂非是漏网之鱼?你又如何从流放之地来到了京城?”   仇恩也不怕,早就想好了说辞,“陛下,当年在流放的路上,草民不幸感染了重疾,奄奄一息的时候,直接被押解的官兵丢弃在了山林里自生自灭,但草**气好,最后被猎户救下,但是草民病好之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隐姓埋名,偷偷前往建渝州府,查起了当年的事情。”   他目光有恨,犹如实质性的刀刃落在晏云耀的身上,“因为有我父亲留下的半册账本,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查到不少的线索,草民已将所有证据与线索全部交给了傅相爷,还请陛下为我余家做主,还我余家一个公道。”   是了,仇恩原本不姓仇,他是姓余的。   之前,苏寻安要跟着傅正卿回建渝州府治理水患,将建渝州府暴雨的消息透露给了仇恩。   仇恩也跟着他们一同回了建渝州府。   后来,傅正卿在建渝州府查案,仇恩也找准了时机,直接带着证据,告到了傅正卿的面前,求傅正卿替他申冤。   因为有那半册账本,以及仇恩这些年陆陆续续查到的一些小证据,小线索,几乎就已经足以佐证他的说法了。   但还有另外一册账本的证据。   仇恩又到:“那账本埋在了草民老宅的一刻桂花树下,便是祁小侯爷起初进京时买的那座宅子,后来阴差阳错的,小侯爷又将这宅子送给了他的部下苏先生,那宅子没有动过土,所以当年那另外半册账本,应当还在那树下埋着。”   老皇帝点点头,当地叫仇恩带着人去将剩的那半册账本给挖了出来。   随后又叫人宣了苏寻安。   苏寻安当时进京之后,就直接被战国公接到了国公府,包括他的妻女,都在国公府住着呢,也是为了保护苏寻安一家三口的安全。   另外半册账本,也很快就被挖了出来,全部成交到了陛下面前。   老皇帝随意翻看了两眼,都没将账本看完,砰的一下,将账本砸向了晏云耀。   晏云耀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这账本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当年兴修水利,被挪用掉的款项,以及各个涉事的官员。   老皇帝怒笑,直接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那几个大臣哆哆嗦嗦的跪了出来,直喊冤枉。   可傅正卿又站了出来,“本官这里还有一个人证,这个人证恐怕要请小侯爷帮忙了。”   祁秋年一直处于一种看戏的状态,闻言有些诧异,“傅相爷但说无妨,但凡有晚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晚辈定当竭尽所能。”   傅正卿慈祥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手底下可有一个管事儿,叫余鸿?”   祁秋年愣了一下,那余鸿,便是老余,是他刚进京就买来的下人。   牙行说他是个读书人,是被亲戚牵连成了罪奴,当时祁秋年对这种连坐的刑法并不怎么认同,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没有大问题,就将人给买了下来。   因为老余读过书,也很会算账,大源也是跟着老余学的读书识字。   后来食之禅开业,缺了个掌柜,他又将老余安排去食之禅,做了一段时间的掌柜。   再之后,那老余确实有些能力,他又将人安排去了成外工厂,做了总管事儿。   他从前只从牙行那里知晓,老余是被亲戚牵连成了罪奴,却不曾,想这老余原来与仇恩的案件有关。   仇恩道:“侯爷,那余鸿,曾经是我爹的书童,后来我爹见他有几分才学本事,为人也聪明机灵,便放了他的奴籍,让他可以去参加科考,可余叔是个知恩图报的,即便是去了奴籍的身份,做了个普通人,他也愿留在我余家鞍前马后,我父亲见他执意如此,便把家中的几分薄产交给了余叔。”   再后来,余家被冤枉获罪,但余鸿与余家顶多算是个雇佣关系,却也被再次牵连,成了罪奴。   祁秋年恍然大悟,看向陛下,“可否派人去将老余请过来。”   老皇帝点了点头。   老余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见到仇恩,是老泪纵横。   可现在不是他们抱头痛哭的时候。   老余调整好了心情,恭恭敬敬的跪下,“陛下,草民当年亲耳听见,是承平候赫家大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承平候,前来逼迫主子认罪。”   当年的老承平候,如今已经去世了,承袭爵位的是赫皇贵妃的亲兄弟。   承平候顿时就站了出来,“简直是荒谬,若是仅凭一张嘴,就可以被称之为证人,那还要衙门做什么?更何况,老夫身子不好,几乎都在家里修养身体,从来都不认识什么余大人。”   老余也表现得很淡定,从怀中摸出一块私令,“这是当年您不小心遗失在余府的东西。”   这承平候,刚刚才否认了自己与那位官员完全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面,可现在人家就说在府邸里捡到了这一块令牌。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令牌,可以代表很多东西了,特别是权贵的令牌。   所以令牌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随意给人的。   承平候辩无可辩,于是也跟着跪下了,试图栽赃给府里的下人,“陛下啊,这定然是府里的下人背着老臣去做的,老臣概不知情啊。”   这路子,跟晏云耀一样一样的。   老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雷厉风行,直接将当年涉事的官员摘了乌纱帽。   然后又来说这次的水利贪污案。   当年的水患,被余家顶了罪,后来晏云耀又亲手接下了建渝州府重新修建水利的事情。   可这次,依旧是豆腐渣工程。   这次涉事的官员那就更多了。   傅正卿甚至还带了不少的证人到朝堂上来。   有的是当年参与建设水利的民夫,有的是负责督促民夫的官兵,还有当年的,也就是前一任的建渝州府的太守......   一长串的证人,都被战止戈全须全尾地送到了大殿之上。   这下便是人证物证俱在。   老皇帝当即震怒,电子手表都滴滴好几次,可见被气得不轻,华公公也赶紧送了养身茶,太医也在后面候着了。   老皇帝缓了口气儿,直接将所有涉世的官员全部摘了乌纱帽,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话。   就连看热闹的祁秋年,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甚至开始狗咬狗的大臣们,都心惊不已。   可这事情还没完。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水患的事情差不多了,但科举舞弊,调包科举成绩的事情还没说呢。   就刚好借着今天一起去说了吧。   苏寻安也没废话,直接将自己手里的证据双手呈上,也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只是北方某个村里的一个读书人,有几分天赋,十几岁就考中了秀才,可再去考举人的时候,却意外落榜。   在他暗察之下找到了不少证据。   这科举向来都说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平台,能让全天下的学子,通过科举施展自己的才华,展现自己的抱负。   特别是最底层的读书人,科举是他们唯一能够改换门庭的机会。   可如今,这些寒门学子的成绩却被调包,安在了某某世家子的身上。   那些世家子无才无德,即便是做了官,也是尸位素餐的蛀虫。   之所以他们只敢在乡试上动手脚,主要是会试就在京城,天子脚下,他们再大胆也不敢在会试动手脚。   有个举人功名,那些世家子,再花些钱,通过各种运作,就能被派官,然后在大晋的各个角落,替晏云耀卖命。   前些时日,老皇帝让祁秋年再去找一些科举被调包的学子,这事情是晏云澈去办的。   如今那几个学子,也被带到了朝堂之上。   他们没有苏寻安的胆识,而且成绩也不如苏寻安那么亮眼,当年因为家中贫困,那次去考举人,就已经是放手一搏了。   结果没考上,他们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成绩被调包了,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他们继续念书了。   此后,便泯然于众生。   有的人也曾怀疑过自己的科举成绩被调包,毕竟他们也能考完之后与同窗’对答案‘,再比较之下,就有猜疑了。   可是他们无权无势,更是不敢闹,也怕祸及家人,只能忍气吞声。   被晏云澈人找到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起初他们也是害怕的,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   可是听说是佛子替他们做主,他们也咬牙,一同进京了。   别的不说,这些年蹉跎的岁月,还有功名,也该还给他们了。   穷秀才,富举人,这点浅显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读书人,要供养他们读书,几乎是举全族之力,哪怕是不为了他们自己,也该为自己的族人考虑。   当然了,科举成绩也被调包的,绝对不止今天到大殿上来的这几个倒霉蛋,还有很多因为各种’意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除了他们,晏云澈的人还找到了那些年参与过给成绩调包的小吏。   苏寻安手里的证据,只够指认几个涉事的大臣,还有一些顶了成绩的世家子,不足以指认晏云耀这个狗东西。   最开始,祁秋年将苏寻安这事情压下来,就是想要证据足够的情况下,直接将晏云耀踩死。   证据已经来了。   前些时日受了重伤,来投奔祁秋年的云烨。   这些时日,云烨也一直住在侯府,刚才晏云澈已经派人将人接过来了。   不过云烨要状告的,并不只是科举调包的事情。   他要告的是承平候和他们云家,暗中勾结,谋财害命等等。   这些罪名听起来都不太严重,至少比起刚才的那种特大贪污案件,这都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了。   可是云烨手里的证据却是雷霆一击。   老皇帝不怒反笑,“好啊好啊,朕从来不知,朕的朝堂上,会有如此多的蛀虫。”   百官们都跟着跪了,祁秋年和晏云澈也跪了,任谁看着,都知道老皇帝要气疯了。   老皇帝今天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了,可大概是没想到会如此的严重。   几个案件,一同查办,全部交给了傅正卿和顺天府尹。   今日被摘了乌纱帽的大臣高达数十人,还有些不在京城的,也全部派人去捉拿回京了。   虽然证据确凿,但还需要一份他们的供词,按照他们的供词,再来给他们定罪,无论是砍头流放或者是其他的判罚,都要根据犯罪的大小来判定。   不是想砍头就直接砍头的,老皇帝也不是个暴君。   这也是律法存在的意义,   那些大臣们全部被摘了乌纱帽,押解到天牢,但不管他们的罪定没定,抄家是必然的了。   老皇帝直接派了战止戈去将这些大臣的家全部给抄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又让人惊心不已,一个五品京官,家里居然藏了十万两黄金。   不是白银,是黄金啊。   其他皇子派系的,当然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晏云耀给拍死。   纷纷进言。   朝堂上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官员下狱了,但晏云耀还跪着呢。   他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毕竟是个皇子,也是老皇帝曾经真心实意宠爱过的儿子。   甚至也曾想过要把大晋的未来交给晏云耀。   如今所有的罪证摆在面前,若是按照正常的量刑,砍他十次头都不足为过了。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邪。教。   邪。教的事情,今日没在朝堂上审理,但老皇帝已经有数了,也在秘密派人暗查了,这事情也只能秘密处理,不好公开,否则又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祁秋年也很好奇,老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晏云耀?   直接要了晏云耀的命,大致是不能了,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而且其中盘根错节,晏云耀也不是轻易能杀的。   即便是这次落马的大臣高达数十人,也大多数与晏云耀有关,但晏云耀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关系太复杂了,短时间内还不能完全拔除。   很多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   或许老皇帝也是思虑了许久,最后只将晏云耀打了一百大板,送入皇陵,终身不得走出皇陵半步。   而承平候,直接被削去了爵位,抄家之后贬为庶人。   哦,对了,还有个赫皇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从皇贵妃的位分直接降成了嫔。   其实祁秋年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这样的判罚明显是不公平的,特别是他们这次去接苏寻安,被刺杀的事情,也没拿出来说一说。   哎,这真的让人很不爽。   可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男爵罢了。   祁秋年偷偷叹息着。   晏云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   用手指轻轻勾了勾祁秋年的手指。   祁秋年回过神,扯着嘴角笑了笑,【佛子这算不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   晏云澈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这人......算了。   祁秋年这会儿已经缓过劲了,左右现在晏云耀已经被关入皇陵,还要被打一百大板。   这一百板是陛下亲自下令,行刑的人不敢手软,这一百大板打下去,不死也成个废人了。   以后在皇陵里得个什么病,突然间暴毙了,那也不是不可能,呵呵。   祁秋年觉得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既然陛下没有给他这个公平,那他自己就去寻找这个公平。   判罚基本上都下来了,今天这场大案,该审的审,该罚的罚,朝堂上都快空了一半了。   老皇帝也身心俱疲,直接喊了退朝。   这事情真要彻底解决,涉事人员太多,怕也是得到等到年去后了。   祁秋年随着晏云澈出宫,可还没走到宫门口,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上了。   “小侯爷,佛子殿下,陛下有请。”   祁秋年愣了一下,看向晏云澈。   晏云澈却微微朝他颔首,表示没问题。   两人又再次去见了陛下,这次是在御书房。   桌上放着一碗汤药,祁秋年进门之后行了礼,叹息一声。   “陛下,身体要紧,还是先将汤药喝掉吧,凉了会影响药效。”   老皇帝也叹息一声,“你要是朕的儿子就好了。”   这话说得随意,祁秋年着实被吓了一跳。   然后说道:“这天底下都是陛下的子民,臣能得陛下这么一句话,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这算不算是暗戳戳的拍了个马屁?   老皇帝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听话的将那一碗臭烘烘的汤要喝下肚,华公公也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也趁机在这个时候缓慢的给老皇帝输送了一把异能。   上一辈子老皇帝在这个冬天,便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朝堂上的纷争也越发的紧迫。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是什么原因让老皇帝会大病一场,但他觉得,多半还是跟这些事情分不开。   如今祁秋年有想法,他想要就让晏承安推到那个位置上去,那自然就还是希望老皇帝多活一些年岁的。   即便是老皇帝今天对晏云耀的判罚并不公平。   老皇帝喝完药,舒了一口气。“爱卿对今日的判罚可有什么看法?”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陛下的判罚极好,臣没有其他的看法。”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要弄死一个皇子是多么的困难,所以他从前想的便是让晏云耀再无称帝的可能。   如今晏云耀已经被关入皇陵,料想他在皇陵里也翻不起风浪了。   他虽然不算完全的报了仇,但心头的恨意却也消散了不少。   可老皇帝不这么认为,他目光锐利的看着祁秋年,“先前有黄青烟,又有苏寻安,还有你误打误撞买来的余鸿,在你工厂做管事,然后又有汝阳云家的云烨,这些人便都是与晏云耀有仇,那你呢?爱卿可有什么冤屈?今日也一并说了吧。”   祁秋年没有冤屈,憋屈倒是不少。   不过老皇帝说的这个问题,大概是今天很多朝臣都想知道的问题。   从祁秋年进京的这一年多的时间,明眼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得出来祁秋年与三皇子有仇。   可今天这么多大案挤在一起审判,这小侯爷,反而不说话了。   这才是今天整场案件最大的疑惑。   其实不光这些大臣和老皇帝,就连晏云澈也是好奇的。   他还记得自己与祁秋年初始的时候,祁秋年便在心里骂晏云耀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后来也没少听见他在心里骂晏云耀。   他从前就想着,或许晏云耀曾经在什么地方或许得罪了祁秋年。   所以祁秋年这个嫉恶如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可今天祁秋年却什么都没说。   这一点就有些奇怪了,晏云澈猜想,恐怕现在的晏云耀也是满脑子的问号吧。   祁秋年面不改色,说得冠冕堂皇,又大义凛然,“陛下,臣从前与三殿下,无冤无仇,除了生意上有些口角摩擦之外,并没有大的矛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不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说了,臣之所以竭尽全力的,拼死也要保护这些证据,为的也只是这天底下那些因此受苦受难的百姓,臣绝无私心。”   他说得十分真诚,但老皇帝信没信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皇帝的脸色却是好看了不少。   “罢了,此次你保护证据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现在老皇帝都不说直接赏了,要是赏什么东西呢,祁秋年可能比他还有钱。   要是赏赐别的,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   祁秋年从一个商人,到县侯,再到如今的男爵,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如果爵位再往上升,其他的那些侯爵就该有意见了。   所以升爵位这事儿,最起码还得压个一年半载的,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所以现在就看祁秋年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祁秋年犹豫了一下,“臣想请陛下,开辟女子学堂。”   老皇帝微微有些诧异,这赏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祁秋年本人没什么关系了吧?   更何况,这祁秋年还是个断袖呢。   他问:“为何?”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无论男性女性,其实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是如今大多数的人都小瞧了女性身体里蕴含的创造力和智慧,真正的给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走到大众的视野里,陛下,您就会发现,谁说女子不如男。”   老皇帝想了想,“爱卿这意思,以后是想让女子也可入朝为官?”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不喜不怒,却有些难以置信。   祁秋年胆子也大,“臣没这么说,但是臣觉得,可以给她们一个机会。”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你可知,要这么做的话,会有多大的困难?”   祁秋年心里当然知道,且先不说他们即将面对的那些反对的声音,那些酸腐,那些女子的父亲兄长,甚至是她们的丈夫,会不会允许他们出来读书?   就说那些女子本身,她们被压迫的太久了,按照祁秋年的说法,其实她们一直在被pua。   她们现在认定自己的价值,便是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大一点的家族,那些当家主母,他们的目标便是打理好内宅,让丈夫无后顾之忧。   真正愿意走出后宅的,不说去做官做小吏,即便是去读书,也未必会有多少人愿意。   祁秋年也叹息,“这事情慢慢来吧。”   老皇帝点点头,“朕知晓爱卿有些离经叛道,可这一年多的时间,朕也看到了爱卿那些离经叛道之下达到的成就,不过这开放女子学堂的事情,不可由朝堂上来办,你明白吗?”   祁秋年心下了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到底老皇帝也是男权社会的受益者,他虽然做到了最高的位置,那些女子是否温柔贤良都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了,而且他年纪本身也就大了,也不爱女色。   但是要在他晚年时期做这么大的改革,其中的困难是可以预见的,结果是好是坏,现在也不好说。   所以老皇帝的意思就是,祁秋年如果想办,那就自己去办,别跟朝堂上扯上关系,但朝堂上是不反对他去办的。   对此,祁秋年其实无话可说,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无非也就是多开几家学堂,对整个现状是做不了太大的改善的。   所以这赏赐啊,鸡肋得很。   祁秋年又抠着脑壳,“陛下,那这赏赐能不能换一个?”   老皇帝都没忍住笑了,“爱卿先说说看。”   祁秋年看了一眼晏云澈,“臣暂时还没想到,等臣想到了再来同陛下说吧。”   老皇帝也是依他,“那爱卿就慢慢想吧,今日再叫你们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云澈也即将还俗了,按照大晋的规矩,佛子是做不了皇帝的,但如今朝堂皇子党派之争是越发的浓烈了,爱卿与老七对太子之位的人选,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属实是把祁秋年和晏云澈都给问懵了。   祁秋年就不说了,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虽然算得上是老皇帝眼前的红人,但也不至于说让他参与讨论该立谁做太子这种大事情吧?   而晏云澈呢,他现在是佛子,是未来的国师,本就不该参与朝堂政事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98章 磕头   在晏云澈的角度,从进这个房门开始,他就读到一些,知晓他父皇确实想立太子了,但之前一直在聊别的事情,父皇也没有多想这件事情,他也就没有读到更多的信息。   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提起。   还问他们两人的意见。   陛下会问祁秋年,晏云澈并不觉得奇怪,因为祁秋年除了他和晏承安,并没有和其他任何皇子走得近。   所以祁秋年的看法,或许会比较公允一些。   但是陛下问他,这就有些探究了,毕竟他有胞弟,而胞弟还很聪明,只是年纪小了一些罢了。   这话,问得两人都有些沉默。   老皇帝看着他们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后又温和地说道:“今日没有外人,你们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朕恕你们无罪。”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   晏云澈刚想站出来,被祁秋年抢先一步。   “陛下,您既然这么问了,臣就斗胆来说一说。”   老皇帝点点头,“爱卿尽管说。”   祁秋年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如今的几位皇子,其实各有千秋,他们从小经受精英教育,才学能力,都是不差的,但他们也有各自的缺点,或善文,或喜武,但是要成为陛下这样的帝王,只擅长一方面,是不行的。”   这不就是再说老皇帝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吗?一通马屁拍得老皇帝通体舒畅。   但或许,也不是拍马屁,祁秋年就是那么一个性格,只是单纯地会哄老人家开心。   祁秋年继续说,“陛下如今还风华正茂,龙体康健,为何不亲自培养一位继承人呢?”   老皇帝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目光也变得锐利,“爱卿此话怎讲?”   祁秋年硬着头皮,“是陛下要恕臣无罪的,臣也就直言了,陛下您还年轻,不算老,其他的皇子,也多半定了性,而如今的大晋,既不需要一位开疆拓土的帝王,也不需要一位喜爱诗词歌赋的帝王,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发展内政与民生的帝王。”   老皇帝面容严肃地点点头,如今的大晋,比起周边国家,确实算得上是强盛的了,但强盛,并不代表着掠夺,大晋的国土,能养活现如今的百姓,有了土豆红薯玉米之后,算是稳定了。   至少日后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了。   但若是有了一个想要开疆拓土的野心家帝王,大晋的和平又将变成一盘散沙。   而文治,大晋的读书人并不多,当然,有了祁秋年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侯爷,将书籍与纸张的价格打下来了,日后会逐渐增多。   但寒门子弟,不说想要赶超世族子弟,就说水平想要与世家子弟持平,三年五载内都是不可行的,若是大力支持文治,朝堂怕是又要落入世家的把控之中。   所以,如今的大晋,兵强马壮,大晋不挑起战争,但并不惧怕战争,周边国家,想要进犯,也得要掂量一下。   所以在这个时机内,抓紧时间发展内政,改善民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皇帝看着祁秋年,心里其实很认可,祁秋年虽然心肠过于柔软,但是看问题却一针见血,也确实是有治世的本领。   如果祁秋年真是他儿子,绝对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惜很遗憾,他不是。   所以只能从其他皇子里,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爱卿说得没错,所以爱卿的意思?”   祁秋年抱拳躬身,“臣以为,陛下心中已经有定夺了,不需臣再多言。”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担心的,不过是儿子们互相残杀而已,虽说天家无情,但毕竟都是自己的亲儿子。   而他的年纪属实不轻了,身体状况,也不算是特别好,只是一直瞒着,除了皇后与太医,无人知晓罢了。   真要他在这个年纪去亲自去培养一位皇子站出来,需要的时间不会短。   他怕,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没等到合适的时候,他先一步走了,朝堂怕又是一场混乱。   老皇帝叹息一声,“云澈呢?你如何看?”   晏云澈先前被祁秋年拦住了,自然知道祁秋年的好意。   他这个佛子虽然无缘皇位,但到底也是一位皇子,还有一个胞弟,和一个强盛的外祖。   若是他说多了,免不了可能会被陛下猜疑。   但此刻,陛下点了名,他也不得不说了。   祁秋年的目光也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表现得很淡定,“陛下,贫僧以为,承安就很好。”   祁秋年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他刚才说的话,表达的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让陛下再亲自培养一个皇子,不就是说前面的皇子基本上都养废了,再培养也没多少意义了。   但小承安不同,才11岁的年纪,这个时候开始教导,最是合适的时机。   可是他没想到晏云澈能说得这么直接,他都简直为晏云澈捏了一把汗。   老皇帝目光锐利,“你倒是直接。”   晏云澈不卑不亢,“举贤不避亲,承安虽年幼,但才智从不输给任何皇子,且承安性子纯良,如小侯爷方才说的那般,陛下若是想要培养未来的帝王,胞弟承安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也不用说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战家是老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将军,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战天涯的关系不错,而战家靠着军功挣了这个国公的爵位。   战家是纯臣,除了打仗,向来不会过多关注朝堂政事。   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承安会被战家裹挟。   再则,文臣的支持,想必傅正卿陛下也早就有了默契,毕竟傅正卿的大外甥二皇子,是决计没有可能做皇帝了。   他们年纪都大了,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不论是傅正卿,还是皇后娘娘,都更希望能有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庇护二皇子晏云景。   而且,皇后娘娘与潇妃娘娘关系这么好,也是早就有了一定的默契。   而他是佛子,未来的国师,虽然除了执掌祭祀祈福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实权,可地位是实打实的。   哦,对了,如果非要再加一个筹码。   那就是祁秋年。   不过一年的时间,晏承安从祁秋年这里吸收到的新知识,新思想,都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他们也都明白,祁秋年的思想,能给大晋带来多大的改变,他们都看得出,祁秋年来自一个更先进,更和平的国度。   老皇帝叹息一声,“朕会考虑的,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   祁秋年和晏云澈躬身,他们当然不会传出去,现在传出去,不就是让承安当一个活靶子嘛?   要想把承安推上那个位置,至少也要让承安平安健康地长大吧。   “罢了,朕今日也乏了,你们也回去吧。”   一个多月没回京,祁秋年确实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辞别了老皇帝,按照往常的情况,晏云澈会去看看自己的母妃,但今天却没有去,跟着祁秋年一同出宫了。   出宫的路上。   遇到了晏云耀,准确来说,是遇到了正在行刑的晏云耀,还有哭喊着的赫皇贵妃,哦,不,现在是赫嫔了。   一百大板,板板都到肉,那动静,与祁秋年从前在广州见过的手打牛肉丸似的。   赫嫔最开始,还想以权势压人,让行刑的侍卫手下留情,做了这么多年的皇贵妃,显然是忘了,一个嫔,要如何左右陛下的旨意?   甚至想去拦着行刑,她如今都没有了这个资格,被几个侍卫压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打板子。   赫嫔吵嚷着,她要去见皇上。   可陛下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见赫嫔,赫嫔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痛到昏死过去,然后又被打得痛醒,复又再次昏过去。   祁秋年眼神好,远远地看了一眼,晏云耀那腰部以下,几乎血肉模糊。   “啧啧啧,这回该成废人了。”   能不能站得起来都另说,不得不说,祁秋年心中一阵暗爽,特别解气。   直接杀了晏云耀,预。研拯里或许还没这么痛快。   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彻底化解他心底的怨恨。   他甚至很想像一个反派角色那般,跳到晏云耀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一句:哼,你也有今天。   赫嫔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投过来的眼神仿佛淬毒一般凶狠。   今日她的娘家没了,承袭几代的承平侯,今次落下帷幕,抄没了家产,她的家人被贬为庶人,且六代不可参加科举。   而赫家,原本就没几个人在朝堂上,如今也因为晏云耀,牵连获罪下狱。   还有他儿子之前那位皇子妃的娘家,也就是冯家,冯家今年就已经开始落末了,遭受到了文人的抨击,陛下也不再委以重任,今日更是牵扯到了科举的事情,同样也被摘了官帽。   还是陛下念在他是老臣的份上,是囚。禁在了右相府,等候发落。   可是赫嫔知道,冯良这次也没有活路了,即便是侥幸留了一条命,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成为半壁文成的首脑了。   而她的儿子,今日也成了废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侯爷,如果不是祁秋年,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他的儿子,应该就能在这一两年内被封为太子了,是未来的皇帝。   而她,就该是这大晋最尊贵的女人。   祁秋年如果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句:您实在是想多了。   上辈子,就在这个季节,老皇帝重病一场,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之后皇位争夺战,那是愈发激烈,可是晏云耀并没有在此脱颖而出。   反而跟其他的皇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经受陛下给他们的考验。   至少,在他死之前,晏云耀是没有被封为太子的。   祁秋年被她盯得打了个哆嗦,小声与晏云澈咬耳朵,“她不会做什么吧?”   毕竟是曾经的宫斗赢家,心思计谋都不可小觑。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真要到了穷途末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说不准。   晏云澈看了那赫嫔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速度快到都没让祁秋年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变化。   “无碍,一位遭受陛下厌弃妃嫔,又没有了母家的支撑,掀不起波澜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出了宫。   晏云澈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祁秋年自然蹭了个马车。   京城里看着还没什么问题,但其实已经乱成一团了。   比起他们早上进京时的那种平和安宁,此刻百姓的脚步明显都略显匆忙,走在街上,头都不敢抬。   显然,战止戈带兵抄家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随之而来的,那必然是晏云耀的一系列的罪证。   从前温文尔雅,以贤德著称的三皇子,原来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可恶的事情。   他们在心里唾骂,甚至也想去三皇子府的门口丢臭鸡蛋。   可是,他们毕竟是平民,不敢太过于激烈。   此刻几乎是人人自危。   至于老皇帝对晏云耀的判罚,百姓心中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普通家族里,家中出了一个逆子,最大的惩罚,不过也就是将逆子除族,很少有人做得到真的大义灭亲。   而晏云耀被关进皇陵,在百姓眼里,也跟除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毕竟,这样的皇子,以后是做不了皇帝的了。   “希望今年能过一个好年。”祁秋年云里雾里的,发出一声感慨。   晏云澈却能理解他的意思,“最近莫要去动晏云耀。”   祁秋年会心一笑,“当然,我不会这么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他。”   风口浪尖呢,晏云耀突然暴毙,也不是那么的合适。   晏云澈见他有分寸,也不多说了。   马车刚到门口。   祁秋年又问:“跟我回侯府,还是你回极乐苑?晚上叫上承安一起聚一聚?”   晏云澈还没回答,就听见一声幽怨的喵叫声。   祁秋年身子一僵,一只圆滚滚的大白猫就冲进了马车,跳上了他的怀抱。   可把煤球给委屈坏了,这么久都见不到铲屎官。   煤球被喂养了不少的异能,一直都比其他的猫咪更聪明一些,心思也就更敏感一些。   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铲屎官,虽然其他的两脚兽也对他很好,会给他梳毛,陪他玩,但是他们都不是他的铲屎官啊。   外头追出来的丫鬟,也松了一口气,“小侯爷,是奴婢不好,没能看住小主子。”   是了,祁秋年一直说煤球是他儿子,现在整个侯府,都称呼煤球为小主子了。   “没事,你去忙吧,煤球交给我就是。”   丫鬟退下了。   祁秋年也一阵心虚,呼噜着煤球浓密的毛发,“你爸爸我是去办正事去了,没有不要你,你都多大一只猫了,儿子都俩了,怎么还跟小猫咪似的,这么爱撒娇?”   煤球:“喵呜喵呜~”   声音特别委屈。   祁秋年又只能抱着煤球继续哄。   哄到煤球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像是吞了个摩托车似的,才算是哄好了。   晏云澈围观得有趣。   从前煤球见他,总会来蹭蹭他,但今天煤球仿佛就没见到他一般,眼里只有祁秋年这一个铲屎官。   “煤球。”晏云澈主动伸出了自己友好的双手。   煤球愣了愣,然后小鼻子嗅了嗅晏云澈身上的味道,这才勉为其难地,从祁秋年身上,跳到了晏云澈的身上。   得了,这下晏云澈都不用回答祁秋年刚才的问题,这情况,只能跟着祁秋年一同回侯府了。   两人抱着猫,进了侯府,一路有说有笑,可当他们到了主院,又被吓了一跳。   苏寻安带着妻女,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   “寻安,你这是做什么?”祁秋年快步走了过去,“快快起来,还有弟妹,你怎么也跟着寻安一起,赶紧起来,莫要跪了。”   苏寻安这次却没有听祁秋年的话。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结结实实地给祁秋年磕了三个响头。   祁秋年原本想躲开的,同龄人啊,又是朋友,给他磕头,他都觉得自己要折寿。   可是他躲开的动作,却被晏云澈给拉住了。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眼神,祁秋年叹息着,受了苏寻安夫妻二人的大礼。   他知道,他如果不受这个大礼,苏寻安夫妻二人,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如今,苏寻安的大仇得报,他举人的功名也还给了他,脸上的疤痕也淡了下去,此后就能重新参加科举了。   在苏寻安心里,如果不是祁秋年,他的妻子,大概就死在了去年的冬日,如果不是祁秋年,他的仇,他的冤屈,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报了。   “快起来吧,此事过后,好好过日子,认真读书,考科举,我相信寻安的本事,日后定然能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苏寻安一向沉稳,今日却也流露出了几分年轻人的爽朗与笑意。   “祁兄,谢字说多了,那就成虚的了,但我苏寻安起誓,此生绝不违背侯爷。”   祁秋年笑了,“别搞这么严肃,你我二人是朋友,又不是上下级。”   苏寻安也笑了,“还有一件好事,想要给祁兄分享,傅相爷决定收我做学生了。”   祁秋年眼前一亮,真心替他感到高兴。   别的不说,什么傅正卿的权势人脉这一类的先扔到一边,就说傅正卿的为人和学识,确实能给苏寻安提供很大的帮助。   能得良师,确实是大喜之事了。   想来,苏寻安未来的路也能更顺畅一些了。   没一会儿,云烨也过来了,同样也是恭恭敬敬地对着祁秋年磕了三个头。   云家今日倒台,虽然不至于满门抄斩,但汝阳云家这个盘踞多年的世家,终于走到了末路。   他也替他的娘亲报仇了。   “此后你打算怎么办?”祁秋年问。   云家虽倒台,但细算下来,世家盘根错节,也总有人是可以抽身的。   毕竟除了他爹和后母的量刑必要严重之外,其他的罪行也不算严重。   云烨的举动,无异于是灭祖,云家剩下的人,恐怕是容不下他的。   云烨粲然一笑,“从前我总想着,如何给母亲报仇,也曾心思恶毒地想要走捷径,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未来,都得靠自己,不知道小侯爷的工厂里,还缺不缺教书的先生?云烨曾经书读得还不错。”   云家获罪,三代不能科举,云烨相当于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祁秋年:“随时欢迎。”   今天的侯府也真是热闹。   没过多久,仇恩,或者说是余席恩,也跟着老余,余鸿,一起来磕头了。   祁秋年:“……”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余家真相大白,从前被流放的族人,很快也能回京了。   虽然这些年受了不少的苦,也有些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幸好,余家的冤屈已经洗刷干净了。   余席恩也能继续参加科举,重振门楣。   “那你呢?老余?”祁秋年还是尊重他人的意见,“此后想跟着余公子?若是有这个想法,本侯将卖身契还你,放你自由。”   老余却摇了摇头,“老奴已经做到了曾经立下的誓言,公子有他的使命,老奴也想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他还是愿意留在祁秋年这里,继续给祁秋年打工,虽然是奴籍,但跟着小侯爷这些时日,却也让他受益良多。   再则,他年纪属实不小了,也想娶个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   尽管,这老余也才三四十岁。   更何况,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没有侯爷,他和公子要复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侯爷还是缺少底蕴,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他别的不行,帮助侯爷打理生意,还是做得不错的。   余席恩,“小侯爷,学生也尊重余叔自己的想法。”   从前,他父亲就放了余叔的奴籍,余叔感念他父亲的恩情,留在余家,帮余家打理家产。   如今,余叔感念侯爷的恩情,愿意继续留下,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了,他也不会毫无作为,他也会用他自己的能力,报答侯爷和苏寻安的恩情。   祁秋年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老余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一年,把城外的工厂打理得十分不错。   虽然自由可贵,但人各有志嘛,反正他也不会亏待老余就是了。   祁秋年留他们一起吃了一餐晚饭,又闲聊了一阵。   苏寻安准备这几日就要出发,回家乡一趟,下次科举就直接是会试了,要在京城考试,还认了傅正卿做老师,之后多数的时间也都要留在京城了。   但是家乡也还有一些亲友。   他的父母虽然都去世了,但他妻子的家人却都是还在了,也不知道头两年的旱灾,岳父岳母到现在如何了。   他知晓妻子是挂念的。   这回报了仇,功名回来了,他理所当然地要带着妻女回去一趟的。   之后若是可以,他也想把岳父岳母接到京城里来,享享清福。   至于苏寻安他们现在住的宅子,原本是余家的。   如果余家想出钱买回去,祁秋年还是很乐意的,大不了再给苏寻安换个住处就是了。   但余席恩却说不必,也免得再次入住,想起从前种种,他们余家也还有别的宅子。   如此,祁秋年就干脆大方地,直接将那宅子的房契送给了苏寻安。   苏寻安拿着都像是烙铁,几千两银子的宅子。   之前是借住,还说得过去,真要送给他了,他到底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读书人,知晓其中的价值。   “寻安不必多想,弟妹的胭脂铺,这一年也赚了不少钱,给我的分红也不少,这宅子就当是卖给你们了。”祁秋年止住苏寻安还要再说的嘴。   “寻安呐,你不是还打算接岳父岳母来京城享福嘛,总要有个合适的住所的。”   三进的院子,足够了,要花钱去买别的,也不划算。   苏寻安叹息,到底还是收下了祁秋年的好意。   至于云烨,他就准备直接住到工厂宿舍里去了。   祁秋年调侃他,“宿舍的环境可没有你从前单独的院子那么好了。”   虽然云烨从前在云家不受宠,但毕竟是嫡长子,还是有自己单独的院落的,工厂里的宿舍,条件肯定是比不上的。   教书先生的书舍算是一个小套房,带着他的亲信,也就是那个马夫高林,倒也是住得下。   云烨笑得坦然,“不过是一个居所罢了。”   现在的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还有一个稳定的住所,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尽管,他其实也并不缺钱,他现在缺的是体现自己的价值。   如此,祁秋年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直到月上中天,一行人才散去。   当然了,晏云澈没走。   晏云澈身上挂了三只大胖猫,一手抱一个,胸口还趴一个,大型猫吸人现象,而晏云澈好似一株人形的猫薄荷。   “你还挺招猫咪的喜欢。”   晏云澈颔首,“其实猫狗,都挺喜欢亲近我的。”   祁秋年心头一梗,不可思议地看着晏云澈,刚才他仿佛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晏云澈也回过神,如果非要把祁秋年比作一只动物,那必然得是勾魂摄魄的狐狸。   傲娇,柔软,美丽,狡猾,聪明。   这些常被人用来形容狐狸的形容词,用来形容祁秋年,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祁秋年龇牙乐,原本想邀请晏云澈陪他喝点儿,但没过一会儿,晏承安也来了侯府。   “祁哥。”晏承安噘嘴,“你们出去这么久,都没派人给我通个口信。”   祁秋年认错,“抱歉抱歉,小承安,事关重大,我和你哥走得太急了,当时也没想到这么久回不来。”   晏承安哼唧一声。   随后大源也脸上堆着笑意,“侯爷,您今天才回来,小的还没来得及给你报告,这一段时间,几个店都出过一些小问题,都是小殿下帮忙摆平的。”   祁秋年有些诧异,“如此,我得谢谢小承安了。”   晏承安傲娇,“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祁哥不必放在心上。”   祁秋年抿唇,再成熟的小孩儿,他依旧是小孩儿。   随后,他还是问了大源,这段时间店里发生的事情。   确实也都是小事情,有不怀好意的顾客闹事,栽赃陷害,还有几个店小二被收买,像借机作乱,还试图打听祁秋年的行踪。   多半都是晏云耀派人出来捣乱。   有晏承安这个小殿下镇压,这些人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不管怎么说,你祁哥我都要感谢你的。”祁秋年琢磨着,“承安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东西倒是多,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晏承安咧嘴笑,“祁哥,就是,就是那个手机,你还有没有哇?”   祁秋年浅笑,“行行行,就给你一台新手机。”   反正没有网络,功能也有限,“没电了记得来我这里充电。”   没过一会儿,战止戈也来了,只不过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箱子。   祁秋年开他玩笑,“止戈兄,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上礼物了呢。”   战止戈也算是了解他的性格,也开着玩笑,“那既然如此,这东西我等会儿就抱回去了,反正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呢,今天抄家抄来的,正好拿回家研究研究。”   祁秋年略微诧异,“抄家,你把东西私自带走,会不会有问题?”   战止戈露出一个你这就不知道的表情了,别说是他这个负责抄家的将军了,就说那些小兵,抄家的时候,偷偷塞几个元宝在身上,谁又能知道?   被抄家的那位,说不准还巴不得被他们这些抄家的人私吞一些呢。   毕竟,他们这些家产,有很多都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如果全数报在了陛下面前,可能原本只需要流放的罪行都会变成砍头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其实也算是另一个程度的贪污了,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嘛,只要不过分,那些将士们一人瓜分一点银子首饰,就当是辛苦费了。   “所以你到底带了什么回来?”祁秋年好奇。   战止戈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你自己看吧,抄赫家的时候,底下人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送来我看了一眼,我瞧着上面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字符,好像在你这里见过。”   话说到这里,祁秋年大概就明白了。   打开箱子,果不其然的,是被抢走的那一台电报机。   其实要现在把电报机报上去,至少就能证明赫家与那些黑衣人脱不了干系了。   但这东西,也属实不好送到陛下面前去。   祁秋年解释了两句,“这是电报机,当时在苏寻安身上,也确实是我的东西,被黑衣人当成证据抢走了。”   也算是给他们拖延了几天的时间,要不然,一路劫杀,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呢。   “那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战止戈说道。   祁秋年笑着收下了,“止戈兄都不好奇这看起来像铁疙瘩的东西是什么用处吗?”   战止戈不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干什么用的?”   祁秋年笑得神秘,却没说话,反而把目光投向了晏云澈。   晏云澈身上还挂着猫,晏承安给他分担了一只,身上还有两只。   他眼神中有几分无奈,用眼神问祁秋年,“你确定?”   祁秋年略微颔首。   战止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小舅舅,此物叫电报机。”晏云澈脸色严肃,“接下来我说的话,还请小舅舅莫要传出去半个字。”   战止戈正色,“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两台电报机相连,可以在千里之外,迅速传递信息。”晏云澈直接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战止戈眼睛瞪得老大了,下巴也都快合不上了。   晏承安也表现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千里之外,瞬间传递信息吗?   这怎么可能呢?   他看过祁哥那么多的书籍,好像没有什么科技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看来,他学得还不够。   战止戈整个人都愣住了。   祁秋年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战止戈勉强回过神,“祁兄此话当真?”   果然不愧是武将,一瞬间就能解读这电报机的意义。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确实是如此,当初你还问我跟建渝州府的苏寻安联系,来往通信会不会不方便,但其实信件只是表面上迷惑人的,我们一直在用电报机沟通。”   “原来如此。”战止戈可算是明白了,“也难怪你们要突然出发去接人了。”   祁秋年点点头,“当时情况确实紧急,傅相爷让苏寻安单独带着证据进京,但苏寻安一直怀疑他们一同过去那一批人当中就有晏云耀的眼线,所以他的行程是瞒不住的。”   事实也证明,苏寻安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今日大清算的时候,一同去建渝州府的大臣里,确实有一个因为贪污落马了。   如果没有祁秋年去接人,这些证据,也未必能全数送到陛下面前去了,甚至,他们或许都不可能活着回到京城。   “止戈兄,这电报机,还请先不要告知陛下,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战止戈叹息,“当然,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是你从海外带来的,没有电报机,他们,我们,也总有属于我们的联系方式。”   但若是曝光出去,那祁秋年之前很多表现得有些异常,却说不通的事情,就能找到蹊跷了。   这对祁秋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战止戈既然拿祁秋年当朋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祁秋年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作为一个武将,电报机的意义,比起日常联系,还要重要得多。   可战止戈都没想过要吞没,或者找祁秋年讨要。   祁秋年偷偷叹息一声,这一辈子,能交到好朋友,还有了喜欢的人。   可见,他也是幸运的。   “止戈兄,我那里还有一套闲置的电报机,可以赠予你,但是,操作电报机的人,还请止戈兄慎重。”   祁秋年简单讲解了一下电报机的原理,以及使用方式。   战止戈先是震惊,然后又是郑重起誓。   他知晓,祁秋年愿意送一套电报机给他,要说有多少家国大义,是未必的,但里面的兄弟情分却是不假的。   他怎么可能辜负这样的信任。   祁秋年干脆回房,又拿了一套电报机出来,“至于学习怎么使用,你找阿澈吧,他学过一点,这也不算难,就是耗时间,费脑子。”   晏云澈略微颔首,“小舅舅派两个信得过的人来学吧。”   祁秋年却突然想到另外两个问题,“止戈兄,这电报机的功率,约莫能传送千里的距离,再远就不太行了,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电报机没有加密,所以你们传递信息,我这里应该也能收到。”   将军传递信息,那自然是军情了,被外人知晓,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问题就大了。   战止戈感慨祁秋年的真诚,“祁兄既然都这么说了,必然也不会借此做什么。”   祁秋年笑了笑,这信任也是一种默契。   “我改天还是研究一下怎么加密吧。”祁秋年说,“不管我会不会做什么,但至少,我可不想听到什么秘密军情,加密之后,要先对接密码,才能通信。”   战止戈笑了笑,“如此也好,我也担心听到小侯爷的秘密呢。”   祁秋年乐不可支,“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晏云澈犹如实质性的目光,不由得讪笑了两声。   别说,他秘密还挺多的,除了空间和异能,还有他现在对晏云澈的心思。   他和晏云澈的事情,大概是短时间内都不能见光了。   哎,这世道。   京城里,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菜市口的行刑的场地,隔三岔五的都有人被砍头,菜市口都被染成了血红。   要么是王公大臣,要么是贵族子弟。   起初,还有百姓凑热闹,觉得杀掉这些贪官污吏,实在是解气。   但这次,杀的人实在太多了,百姓们都麻木了。   除了被砍头的,还有一批又一批陆陆续续从外地押解过来的囚车。   全部都跟这次的贪墨案,还有科举舞弊的案件脱不了关系。   整个朝堂,几乎都快大清洗了。   而朝堂上官员的调派,也是十分频繁。   很多外地的官员被调入京城任职,也有京官,被打发去了外地,甚至像是被发配,去了穷苦地方做官。   祁秋年看在眼里,不过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马上又要过年了,他也要忙活自己的生意了。 第99章 赫嫔   99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   祁秋年名下的产业,首先是收入稳定的食之禅,餐饮行业,只要味道好,那就能经久不衰,更别说,食之禅还时不时的都有创新。   新菜式确实会用完,但京城里的富人,也早就养成了习惯。   更何况,他的食之禅从来不缺噱头,以及各种吸引人活动,掌柜做得也不错。   之前听大源说起过,有外地来的行商说其他州府也有人开过素食餐厅,结果开业没多久就倒闭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祁秋年是可以预想到的。   京城到底还是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富人多,且俗家弟子也多,他们喜欢吃素,要么是平时吃得油腻,出来清一清肠胃,要么是信仰问题,初一十五,都是生意最好的一天。   既然都是吃素,那就肯定要找一家味道好的了。   再说别的产业,自助烤肉餐厅生意很好,猪肉甚至都快供不应求了,但幸好,民间已经开始有人养阉割过的猪了,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可以出栏了,时不时派人去收购一下,勉强能满足烤肉店的需求。   再则,就是纸铺,顺带着卖钢笔与铅笔,生意也很平稳,批发更是很稳定,都不用多说。   隔壁的自行车专卖店,生意差一些,但是有了婴儿车和学步车之后,也算是稳定,偶尔还有外地行商去批发。   再然后,就是最赚钱的玻璃专卖店了,年关将至,送礼的人不少,玻璃摆件,送出去也有面子。   这些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产业,别的他有入股分红的也不少,比如说王程的布庄,还有那些书画坊的生意,甚至是白砂糖的生意。   前几日送来的分红,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祁秋年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账本,他担心的,不是收入问题。   他琢磨了一下,大手一挥,决定给员工们过一个好年。   顺便的,他也想要借这个机会,来一场员工大考核。   涉及到核心内容的,这没办法,这部分的员工都是买来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他这个主子的手里,属实很难出现背主的行为。   但其他的大部分的普通员工,也都只是签订了雇佣合同。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大大小小的也出过不少的问题,基本上都是被各种权势收买。   这个时代,普通人可没有那么重的契约精神,即便是他契约里定的违约金高得下人,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或许一些小钱,不足以让他们出卖自己的良心,也不敢让他们去赌,但若是千两万两银子呢?   能在京城出来打工的,都是些普通人,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不可能没有诱惑力。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次员工大考核,同样也是一次清算。   到时候,能留的留,不能留的,直接给他滚蛋。   至于能留的那部分,还得要想办法笼络人心,让他们对祁家的产业有归属感。   就是属于那种,以在祁家工作感到自豪。   最简单的,就是各种福利了,以及涨工钱,或者是升职。   祁秋年决定好了之后,就立马准备去安排,唰唰唰地,写下了策划案,交给大源,以及老余,让他们两人协作处理。   老余确定了要留下帮他打理生意,人品也经过了时间的验证,自然可以逐步地,慢慢让他走进核心了。   祁秋年不可能一直都留在京城。   虽然他嘴上说的,在路没有修好之前,他都不准备出远门的,但万一呢?   要是再出现前段时间的情况,他短时间内不在京城,又宵小乘机作乱,需要有人坐镇。   大源的成长速度很快,如今即便是混迹权贵世家子的中间,他也能做到不怯场,甚至是游刃有余了,但确实是年纪小了一些,有时候镇不住场合。   相比之下,老余就更合适一些,也更圆滑一些。   员工们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这年底大考核是什么意思?   大源解释,“决定了你今年的年终奖能领多少钱,还有,想不想升职啊?各位兄弟姐妹,咱们侯爷向来慷慨,给咱们的福利,工钱,在整个京城都是顶好的了。”   员工们连连点头,确实是,他们有一部分是从北方逃难来的,之后就留在了京城,都没想过能找到这样的好工作,拿这么高的工钱。   还有一部分是京城的土著,在京城属于家庭条件很普通的那种,他们从前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福利呢。   特别是家里的孩子能免费上学。   从前他们还在猜想,这些教书先生的水平不咋好,但后来才知道,这些先生都有功名呢。   就连他们这些大老粗,轮休的时候,也能跟着去听课,都是免费的。   现在已经有不少从前完全不识字的睁眼瞎,能面前看懂一些基础的文字了。   这都是侯爷带给他们的福利。   听说这次考核,还关系到自己的年终奖,甚至还有可能升职呢,别的不说,他们的工作分成了小组,能升成小组长,工钱也要高一些呢。   各个都摩拳擦掌地等着大源管家的安排。   大源此刻却冷着脸,“但是,各位兄弟姐妹,总有那么多老鼠屎,想坏了我们整锅汤,前段时间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居然有人收了坏人的钱,试图破坏侯爷的生意。”   这句话无疑是重磅炸弹,员工们窃窃私语。   大源继续说,“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扭送到官府了,打板子,赔偿违约金,还要被抓去做徭役,这就是他们的下场,这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当然,我今日在这里说这些,就代表着,你们当中还有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这下,原本围在一起的员工们,都不约而同地分散了一些,生怕自己跟那些白眼狼扯上关系。   大源:“如今,我们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但还缺点儿证据,这就要靠大家了,若是大家发现某某同事有异常,尽管举报到余叔那边去,一旦查证,举报人都有赏金,当然了,我们也不会暴露是谁举报的。”   员工们若有所思,之后的考核,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考业绩,考日常工作能力,考管理能力......   大源和老余督办,情况很不错,还真别说,激发了不少员工的潜力呢,也有不少有问题的员工慢慢被举报了。   天气冷了,祁秋年又要开始猫冬了。   今天没下雪,也没吹风,祁秋年就叫人把炉子搬到阳光房去了,阳光房里有地龙,还有开得正艳的各类鲜花,煤球也带着两个胖儿子在阳光房里打盹儿。   很快,战止戈还有晏云澈和晏承安也过来了。   要说这京城,哪里最舒服,那必然是祁秋年的侯府了,就连皇宫都比不上。   晏承安是过来做功课的,晏云澈顺便监督他。   战止戈喝下一杯热茶,苏爽地长吁一口气,“还是你这里舒服。”   祁秋年笑了笑,“舒服就来玩儿呗,反正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战止戈叹息,“也就是你这个侯爷没有重要的事情。”   他身为战国公府的世子,国公爷两口子年纪大了,府里府外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他,而且他本身也有官职在身。   再说了,他不是还得忙着跟晏云韵谈恋爱嘛,哪儿来那么多时间休闲娱乐。   有时候,他都很羡慕祁秋年。   别看祁秋年没有实权,就做点儿小生意,可这京城权贵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舒心了。   祁秋年确实很舒心,特别是前段时间,大仇勉强得报,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凉了,他就更开心了。   不过晏云耀被关进了皇陵,他真要去皇陵动手,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再则,现在时机也不对。   就暂且让晏云耀那个废人多活一段时间吧。   说不定对现在的晏云耀来说,大概活着比死更痛苦吧。   祁秋年要的就是这种结局,要他生不如死,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话又说回来。”祁秋年看着战止戈,“不是说这次回来要成婚,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战止戈叹气,“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晏云耀的事情给耽搁了,估摸着要等到今年的宫宴上了吧。”   权贵被陛下或皇后赐婚,需要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时机。   比起平民更复杂一些。   战止戈想到这个事情,又有些犹犹豫豫地看着祁秋年,“兄弟,别的不说,要给韵儿的聘礼,你有没有什么建议?你家乡都给未婚妻准备什么样的聘礼?”   当然了,国公府定然是给晏云韵准备了丰厚的聘礼的,但这不是晏云韵和战止戈早就心意相通了,战止戈自然要准备一些别的,才对得起这份心意嘛。   这话还真把祁秋年给问住了,“我又没成过婚,我哪里知道该准备什么聘礼?不过,你们这边不是说要准备一对大雁吗?”   “大雁是早就准备好的。”战止戈说,“就是想找点儿特别的。”   祁秋年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然后指着阳光房里的玫瑰,“我们那边,若是给心爱之人送礼,这玫瑰倒是不错的选择。”   战止戈看了一眼,他对花花草草没有特别的概念,但这玫瑰,也确实漂亮。   但是就多送几枝花,这礼是不是太轻了一些?   “还有别的吗?你虽没成过婚,但你身边的亲戚朋友呢?”   这问题,祁秋年也陷入了沉思,他家有钱,祖辈都是富裕人家。   现代人可能比较直接,所以最明了的聘礼,大概就是彩礼了。   这些对于战止戈来说也没啥用,国公府肯定早就准备好了。   “你看要不然这样,我送你们一对情侣手表?”   情侣手表,一听就是一对,战止戈眼前一亮,“这倒是不用,我从你这里买吧。”   “不用这么客气,手表其实我还有不少。”祁秋年说,“就当先送你们一份新婚礼物了。”   战止戈哈哈大笑,“前段时间,本将军还听人说侯爷要研究手表,他们还等着上市售卖呢。”   祁秋年梗了一下,手表的原理确实不难,虽然做不到后世手表那般精确到分秒,但肯定是能用的。   只不过,手表的零件太难打造了。   做出来跟成年人巴掌一样大了,这还怎么戴在手腕上?   所以即便是要做这门生意,估摸着也得从时钟开始做起了。   晏承安悄悄举手,“承安也想要一块手表。”   祁秋年还没说什么,晏云澈就瞧了他脑门儿,“你在你祁哥这里得的好东西,还不够?”   晏承安:“嘿嘿。”   要说祁秋年这些高科技,谁手上最多,那肯定是晏承安了。   祁秋年也宠着这小孩儿,“等会再给你去找找有没有儿童款的。”   “不,承安是大人了。”   祁秋年:“只有小孩子才会强调自己是大人。”   晏承安气鼓鼓。   三个大人一通乐呵。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来通报,手上还有一张拜帖,“小侯爷,有位贵妇人求见。”   祁秋年都给愣住了,“你知道她是哪家的吗?”   门房摇头,“小的从前没在京城见过。”   门房一般都是很有眼力见的,因为不能得罪人,所以他们至少得把京城常与侯爷来往的那些权贵们的样貌挂上脸。   祁秋年若有所思,接过了拜帖,打开一看,他没忍住嗤笑一声。   “你们猜猜是谁?”   战止戈:“看你这表情,就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咯。”   晏承安猜测,“赫嫔娘娘?”   晏云澈勾起了嘴角。   祁秋年颔首,赫嫔是晏云耀的母妃,虽然被降了位份,从皇贵妃到嫔,但再怎么说都是后妃。   “她来找我做什么?”祁秋年百思不得其解。   “大抵还是为了晏云耀。”晏云澈说,“如今,晏云耀倒台,他的那些姬妾娘家也与他是一丘之貉,也都跟着一起倒台了,现在想要替晏云耀走动一下,怕是都难。”   皇陵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什么地龙啥的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晏云耀又硬生生挨了一百大板,虽然肯定会给他请大夫医治,但同样会很难熬。   祁秋年歪着脑袋,“所以赫嫔才求到我这里来了?”   可他怎么会帮晏云耀呢?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要见吗?”晏云澈问,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顺便去听一听,那赫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秋年想了想,“承安,把你的录音笔接我一下?”   晏承安眼前一亮,贡献出了录音笔,“等下我也要听。”   他的课业还没做完,现在去凑热闹,小舅舅和亲哥都不会同意的。   祁秋年算是瞧出来了,这晏承安也是个乐子人。   他让门房带着赫嫔去了前厅,自己又再磨蹭了一会儿,才跟晏云澈一起去见人了。   到底是老皇帝的妃子。   祁秋年还是装模作样地躬身行了个礼,“不知赫嫔娘娘找本侯有什么事情?”   他也懒得寒暄。   晏云澈甚至都没给赫嫔行礼,他是佛子,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赫嫔从他们脸上划过,冷笑了一声,“本宫原想着小侯爷光风霁月,不屑与任何皇子结交,现在看来,是本宫眼拙了。”   祁秋年一个无语,“赫嫔娘娘,我与佛子殿下互为知己,整个京城都知道,您现在才知道?您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一些。”   晏云耀倒是有另外的看法,赫嫔说的不是他,是晏承安。   从前无论是皇子还是后妃,都觉得陛下实在是太宠爱晏承安了,没把他当一个皇子,甚至是继承人去培养,而且晏承安年纪也小,所以都没把晏承安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不同了,晏承安也慢慢长大了。   可能不光是赫嫔会这么想,其他的皇子,也应该有想法了。   祁秋年又问了一遍,“赫嫔娘娘,有话就直说吧,本侯与您应当也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了。”   赫嫔心头一梗,从前,谁敢和她这么说话?   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皇贵妃了,只是一个嫔。   她收敛好了心绪,态度也放低了几分,“小侯爷,本宫是想问,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本宫的儿子?云耀已经废了,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了,本宫就想让你放云耀一命。”   祁秋年心中嗤笑,却故作诧异,“赫嫔娘娘,您此话怎讲?三皇子殿下,他是犯了错,按照律例受罚,与本侯爷有什么关系?”   他直视着赫嫔的眼睛,“更何况,三殿下如今只是被送入皇陵,去做守陵人,这样的惩罚,对得起他犯下的罪恶吗?如今这般,都是陛下仁慈,您还有什么脸面来找我?”   他说得义正言辞,“本侯最痛恨的,便是贪赃枉法的官员大臣了。”   赫嫔眼神淬毒,“真当是不愿放云耀一命吗?”   祁秋年又诧异了,“三殿下如今在皇陵,放他一命?从何说起?本侯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难不成您还觉得本侯的手能伸到皇陵去?您也太高看本侯了,本侯是最不愿意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的。”   赫嫔被他气得脑子都快冒烟儿了,她缓了口气,又缓了语气,“本宫可以给你一件东西,只要你保住云耀的命,再把他接出皇陵。”   祁秋年有些意外,眼神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皱着眉头,想到祁秋年手上的录音笔,“还请赫嫔娘娘先说说,您能给出的筹码是什么?”   “还是佛子爽快。”赫嫔拿出一块令牌,“云耀曾经在建渝州府培养了上万的死士,凭着这块令牌,死士日后可供小侯爷驱使。”   她几乎笃定这个没有实权的侯爷会对上万的死士心动。   谁不爱权利呢?   祁秋年算了看明白了,赫嫔这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嗤笑一声,“赫嫔娘娘不会不知道侯爵擅养私兵无异于谋逆吧?赫嫔娘娘您这筹码,是要将本侯入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更别说那些死士还跟邪。教扯上了关系。   他一步步走近赫嫔,“您也可以今日就将令牌交给本侯,明日便去陛下那边告发本侯,您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叮当响。”   原本确实有这个意思的赫嫔心头又是一梗,怎么会有人对权势一点都不在乎呢?   这祁秋年,没有底蕴,身边能用的人都没有,听说家里的暗卫,都还是找战国公府要了两个。   上万的死士,能替祁秋年做的事情有很多了。   难道祁秋年就一点都不心动?   她确实跟祁秋年说的那般,有这个想法,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祁秋年没能救出晏云耀,她自然不会手软。   即便是她儿子要死,也要拉祁秋年做垫背。   可是如今,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祁秋年笑意有些森冷,“赫嫔娘娘,陛下此次没有清算死士的事情,您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情吗?”   赫嫔心底微微颤动,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便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不怕祁秋年去告发她,她今日是秘密出宫,没有人证物证,祁秋年就拿她没办法,顶多是让她再次被陛下厌弃罢了。   她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在乎帝王的宠爱?   “如此,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赫嫔脑子里迅速又闪过几个人选。   她现在手里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上万的死士了,不管陛下是否知情,但她笃定,肯定会有其他的皇子会动心。   她儿子已经对其他皇子不构成威胁了,只是保她儿子一命,必然会有皇子为了这些死士,铤而走险的。   晏云澈听到她的心声,眉头紧皱。   祁秋年让人送客,又关了录音笔,才问晏云澈,“怎么了?”   晏云澈:“恐怕,她还会去接触别的皇子。”   祁秋年了然,“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找个时间,把这录音笔给陛下送过去吧。”   晏云澈点点头,“不过,这录音笔你别去送,让承安去送。”   祁秋年瞬间就明白其中的意义了。   与晏云澈说的一样,赫嫔离开侯府之后,又悄悄去见了五皇子晏云墨。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便是不知情了。   但没过几天,就有太医去了皇陵给晏云耀治伤。   又是一个蠢货。   而晏承安,也在这个时候,拿着录音笔,去找了他亲爱的父皇告黑状。   “父皇,那日赫嫔娘娘偷偷来找祁哥,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跟着去偷听了,那赫嫔娘娘简直是大逆不道,儿臣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您听一听,您听了这录音笔里面的内容就知道了。” 第100章 内阁   晏承安的演技有些拙劣。   当然了,他这是故意的。   老皇帝却很欣慰,没先听录音内容,反而拿了些最近的政事说给晏承安听,让晏承安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晏承安小大人般叹息,“父皇又要教考我功课了。”   不过他还是完美地回答了老皇帝提出的问题。   其中,有很多祁秋年的影子。   老皇帝目光欣慰中,又带着几分复杂。   “听说你祁哥的几门生意最近在整改?你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吗?”教考完功课,老皇帝还是没听录音,风马牛不相及地问起了祁秋年的生意。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是要来一场员工大考核,首先是要剔除那些有异心的员工,然后再考核员工们的能力。”   他想了想,又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比如说,有的人他可能日常工作能力不出彩,但他的管理能力却不错,有的负责内勤的,但他可能更适合去做销售,要把他们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厂里的效益才会越来越好。”   反正这都是祁哥跟他说的,他就是复述了一遍。   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老皇帝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   然后又笑着道:“你可是皇子,日后要管理封地的,朕虽然不反对你与渊贤学习,但莫要将他做生意这一套用到管理封地上去了。”   晏承安诧异,“可是祁哥的管理方式很好啊,他用来管理员工,儿臣以后也能用来管理封地的属官呀。”   “此话怎讲?”老皇帝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首先,就是放权,在一定程度上给他们最大的权利。”   老皇帝若有所思,“此法确实可以笼络人心,但如此这般,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现象?或者欺上瞒下?”   晏承安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最终的决策权,还在主子手里,底下想要亏空也不可能,虽然放大了他们的权利,但他们也不能一个人做决定,所有的决定都得他们商量着来,然后再整理呈交给主子。”   老皇帝点点头,“如此,便能互相督促了。”   “是这个道理。”晏承安小脸严肃,“所以儿臣这般说,可以运用到管理封地,不是没有理由的。”   “此法确实很妙。”老皇帝琢磨着。   他每天都要批阅这么多的奏折,如果能有底下的一帮大臣,帮他先整理一番,分出个轻重缓急,然后若是不算特别重要的,底下的人也可以先商量着,做出决定,再交到他面前来盖章。   虽然这个办法是把皇帝的权力分出去了,但实际上,却能更好地把控朝政。   也能降低朝臣一家独大的情况。   如果祁秋年在这里,听着父子俩的沟通,就能知晓了,其实这管理方式,有些内阁的雏形了。   后世那些大公司,其实也有内阁的影子在里面的,那些秘书团,特助,可不是只会帮总裁追小姑娘。   个个都是精英人才。   如今的大晋,决策权都是掌握在老皇帝的手中,每**臣的奏折,还有各地官员的奏折,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堆积在一起。   小事情,也需要老皇帝亲自决策,大事情,才会在朝堂上与百官共同商讨。   老皇帝很是琢磨了一阵,然后才听了晏承安送上来的录音。   小承安也是个黑心芝麻馅的汤圆。   他先是放了一段功课的录音。   晏承安羞赧,“有时候先生讲得太深奥,儿臣只能录下来,然后放课后再慢慢研究,或者找小舅舅和哥哥给儿臣讲解。”   老皇帝十分欣慰。   然后晏承安才放出了赫嫔与祁秋年,还有晏云澈的录音。   老皇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之前之所以没有清算皇子擅养死士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些死士和邪。教扯上了关系,他给晏云耀留了一块遮羞布。   所以这件事情,他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去了,暂时还没有打草惊蛇,之后也只打算暗中处理了。   皇室牵扯邪。教,别让百姓心寒。   没想到,那赫嫔居然还想以此作为筹码要挟。   他叫来华公公,“华伴伴,你去查一下,赫嫔还与谁接触了,给晏云耀请太医是哪个皇子。”   显然,老皇帝也想得到,祁秋年拒绝了赫嫔,赫嫔为了救晏云耀,必然还会铤而走险。   他原以为,晏云耀被送入皇陵受受罪,没有要他的命,也是算是顾全一场父子情义了,也算是给他那几个大孙子留一点尊严了。   那几个大孙子,也就是晏云耀的子女,都被接进宫里管教了。   还有赫嫔,按照赫家与晏云耀的罪孽,赫嫔理所应当被打入冷宫的,而他也只是给赫嫔降了位分。   如此看来,还是他年纪大了,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传令下去,赫嫔擅自与皇子接触,品行不端,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入。”   一句话,定了赫嫔的生死。   赫嫔收到消息的时候,浑身冰凉。   但幸好,皇陵传来消息,他儿子的情况好了很多,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啊。   要她如何能甘心?从前她是这后宫之中,最有希望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她一把岁数了,死不足惜,可是他儿子却不能留在皇陵蹉跎岁月。   一场更大的风暴,在赫嫔的心中酝酿。   至于祁秋年这边,风平浪静,只是没几天,老皇帝突然造访。   老皇帝来的时候,祁秋年还在和晏云澈商量晏承安生日的事情呢。   皇子的寿辰,宫里肯定有准备,不过这种宫宴都四平八稳的,不适合小孩子。   所以他们准备私下单独给小承安过生日。   听到陛下来了,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亲自出去将人迎了去了阳光房。   这季节,烧了地龙,屋子里又干又闷,还是阳光房更舒服。   “陛下,快请坐。”祁秋年乐呵呵地,“今日怎么想着来臣附上坐坐了?要是有什么事情,您派人知会臣一声,臣去宫里看您就是了。”   老皇帝也乐呵呵地,“今日朝政不忙,朕也想出来散散心。”   祁秋年亲自给老皇帝斟茶,“陛下能来臣的府邸散心,臣荣幸之至。”   老皇帝无奈,“你啊你啊,话都说得好听。”   “臣事情办得也漂亮啊。”祁秋年理直气壮,“虽然臣不愿意入朝为官,但陛下安排给臣的任务,臣都是尽心尽力地完成了的。”   也确实是如此,而且都做得很漂亮。   老皇帝笑了笑,“好了,不说废话了,朕先前问起承安你管理员工的方式,听起来有点儿意思,但承安也是一知半解,今日朕也是来取个经。”   祁秋年略微一琢磨就知道了。   说个实在的,如今大晋的领导方式确实是有些问题,这才导致老皇帝这么累,锦衣玉食的皇帝,时常看起来都很疲惫。   祁秋年的心思动了动,这一辈子,大概是有他喂过几次异能的原因,老皇帝的身子骨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直接垮掉。   所以这辈子,老皇帝应该还能多撑几年。   只要老皇帝身体好,朝堂上就能更稳定一些,其他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嚣张,而晏承安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上次问起他和晏云澈,关于立太子的事情,他和晏云澈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也不知道老皇帝考虑得怎么样了。   反正这段时间瞧着,这老皇帝是没什么动静。   祁秋年猜测,应该还缺一个契机,或者说老皇帝还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不管了,先让老皇帝多撑几年,这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来说,他肯定还是会找时间给老皇帝偶尔输送一把异能。   毕竟老皇帝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也不是受了什么外伤,他的异能只能起一个温养的作用,不能起到返老还童的效果,需要逐步慢慢来。   所以主要的还是靠外界支持,分担老皇帝的工作压力。   啧啧啧。   也不知道这些皇子是怎么想的?做皇帝这么累,还挤破脑袋想要争那把龙椅,反正祁秋年是不能理解的。   还是说正经的,如果有了内阁,那老皇帝应该就能轻松很多了。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又再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或许您可以给自己设置选定几个辅政大臣。”   老皇帝细细地咀嚼着辅政大臣这几个字,“爱卿,继续说。”   祁秋年点点头,“这个辅政大臣的人选,陛下您可以自己钦定,一般来说几个人就够了,毕竟是帮您批阅,分类奏折上的政务,像是简单一些的,就可以直接放权给他们处理了,为首的,可以称之为内阁首辅,都是为了辅助您处理朝政事宜。”   老皇帝听得认真,内阁,内阁首辅,对他来说,或者对整个大晋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将帝王的权力,下放给内阁官员,听起来似乎是在分化皇权,但实际上,却能更集中权力。   不愧是做了几十年帝王的男人,从这只言片语中,他就能找到其中的精髓,这内阁,是直隶于皇帝的。   祁秋年又想了想,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再讲解一下。   “打个比方吧,陛下,就像我管理我自己的员工,每个店的掌柜就好像是一个大臣,但掌柜底下还有很多什么小组长啊这一类的,姑且把他们当成一个小官儿,而臣的管家,就暂且说他是首辅吧。”   老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按照常规情况,如果某家店又要新增员工,或者最近要更换货源,这一类的,通常情况下,管事儿都会让老板亲自定夺,因为他们下面的人不能越俎代庖,不能替主子做决定,但实际上呢,这些都是小事情,根本用不着主子亲自去处理,所以他们可以先把初步的计划写下来,然后几个掌柜共同商议,确定好最好的方式,然后再呈交到我面前来。”   老皇帝若有所思,祁秋年的这个比喻,确实十分的简单易懂。   祁秋年说,“这样就不是我一个人去想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他们想好了,提好了建议再送到我面前,朝政……臣没做过官,但也有所听闻,屁大点事儿都要交给您亲自处理,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还记得,华夏历史上的某个帝王,几天就要批阅几百本奏折,其中还包括了外地官员亲自上奏,说他管辖的地方的桃花开得很漂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但实际上,这些官员没有屁事,就是想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但这实际上大大增加了皇帝的工作量。   要说现在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的奏折,满篇的之乎者也,说半天都说不到正题上,奏折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可皇帝,又不能不仔细看,万一其中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呢?   现在好些了,主要是有祁秋年这个标新立异的侯爷,之前用过思维导图做奏折,后来陛下也下了令,整改了一下上奏的方式。   有些改善,但不多。   如果由内阁筛选一下,皇帝不是能轻松很多?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如果按照这般来看的话,那丞相的权力是否就分割了?”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是如此,陛下,但实际上咱们大晋现在分了左右两个丞相,丞相是百官之首,可实际上,丞相往往都代表着家世背景能力等等,所以很容易在朝堂上形成两个派别。”   就比如说现在,那冯良是右相,而冯良的父亲,曾经是老皇帝的太傅,再则,冯良的父亲本身也有许多的门生。   硬要说起来,那些太傅门生都算是天子同窗了。   所以他们在朝廷上,自然占了文臣的半壁江山。   而左相,傅正卿这边,傅正卿虽然不结党营私,也是个纯臣,但他的能力和背景已经摆在这里了。   想要投入他门下的官员,读书人,同样是不知凡几。   特别是那些刚考上进士的读书人,会试三年一考,每次大约能录取将近二百人。   但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官位派给他们呢?   若是没有点人脉,可能等派官都得等上几年。   哪怕是偏远地方的县令,都不一定轮得到他们。   所以即便是他们不想去巴结这些位高权重的相爷,也得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但是如果撤掉丞相的职务,改建内格的话,这便不一样了。   内阁的辅政大臣,可以从文武官中,甚至是从六部中选取合适的人选。   无论涉及到哪一个部门的政务,都可以先由内阁先开个会,先拟定个章程,然后再交给陛下。   如果只是小事情,他们可以自己决定,然后把决定交给陛下看,让陛下盖章就好。   因为辅政大臣不是一个人,涉及到几个部门,就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老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内阁的概念,已经在他脑海里,逐步有了雏形。   他脸色带着欣慰,于是也就直话直说了,“朕有心打算组建内阁,此事还需要爱卿从旁协助。”   祁秋年并不惊讶,谁不想轻松一些呢?老皇帝也不想什么时候把自己累死了吧。   他刚才说的都只是一个内阁的雏形,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而他是提起内阁概念的,理所应当,他都要负责完善。   祁秋年站起身,拱了拱手,“臣定然不负陛下期望。”   老皇帝很欣慰,又让他坐下,“此事你可以去找傅正卿商讨。”   祁秋年明白,若是组建内阁。那个首任的内阁首辅,那必然就是傅正卿。   “臣先写个章程,然后再去找傅相爷商讨。”   老皇帝点点头,又说:“这事情争取在年后就立马落实。”   祁秋年心思一动,这老皇帝年后怕是要搞大动作?   不过他表现得很淡然,没让老皇帝瞧见他的小心思。   之后,祁秋年又和老皇帝商讨了一些组建内阁需要注意的事项。   晏云澈原本没多大的存在感,毕竟他是佛子,不参与朝政,所以在一旁听着。   但今天,他偶尔也会发表一下他自己的意见,每每出口,都是一针见血。   到底是皇子,虽然无缘皇位,但也是受过精英教育的。   老皇帝的眼神落在自己这个儿子的身上,“云澈年后就要还俗了,可想过自己日后的封地要分在何处?”   祁秋年也在好奇这个问题呢,毕竟他以后还指望着以后跟着晏云澈,去晏云澈的封地养老呢。   上辈子,老皇帝把旭阳那一代划给了晏云澈做封地。   旭阳是前朝的首都,经济发展,民生情况,虽然比不上现在的京城,但也还算富裕繁华,管理起来,自然会轻松一些。   而且地理位置也不错。   可是这地方,几个月前,已经被老皇帝赐给二皇子晏云景做封地了。   祁秋年琢磨着,老皇帝应该也不会给晏云澈分配太差的地方吧?   毕竟是佛子呢。   晏云澈这回又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祁秋年的一部分心声。   但其中有几个字他听得很清楚,祁秋年日后想去他的封地养老。   这几个字让晏云澈的心底一暖。   不过这封地的事情,属实不是他一个皇子能决定的。   从他个人的想法来看,他其实对那些繁华的州府,并没有太多的向往,反而想去贫苦一些的地区,凭借自己的能力,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除了成就感,也是身为一个皇子,一个王爷的责任。   可现在他又舍不得委屈祁秋年。   于是他也只能淡定地拱了拱手,“一切仅凭陛下的安排,贫僧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与想法。”   就是凭运气吧。   他相信,就算陛下把最贫苦的地方交给他,他和祁秋年也能将封地打理好。   不得不说,晏云澈其实比祁秋年想得更远。   老皇帝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这个冬天大概过得有些急促。   先是晏承安的生日,毕竟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宫里还是举行了四平八稳的宫宴,没什么新意。   结束之后,两个哥哥,还有战止戈这个小舅舅,又在皇子府单独给他开了个生日小宴。   祁秋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外加一个小蛋糕。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烤出来的蛋糕比上次还要更好吃一些。   就连晏云澈都多吃了两块。   晏承安,这小孩哥满眼星星,也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希望以后都有,小舅舅,哥哥,还有祁哥,陪我过生辰。”   祁秋年调侃他,“等你以后长大了,娶了媳妇儿,这生日的事情,就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   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哥哥舅舅来参与呢?   晏承安小脸通红,他才十来岁呢,还不到娶亲的年纪。   不过祁秋年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小承安以后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估计后宫都得有好几个妃子。   毕竟老皇帝和皇后感情深厚,也没能抵抗得了现实的压迫。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睨了一眼晏成安这小孩,提前替他擦了一把冷汗。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   反正他不会被这个规则同化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晏云澈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晏云澈毕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即便是他不想,但耳濡目染呢?   晏云澈当然听到了祁秋年刚才心里的想法。   一时之间,他也有诸多的无奈。   他知晓祁秋年不是此间的人,长久地接触下来,他或多或少也了解到祁秋年原本的世界,大概是一夫一妻制。   当然了,大晋同样是一夫一妻,不过还多了个多妾。   晏云澈在对祁秋年动心之前,其实从未想过未来他的枕边,会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   原本都打算以后去封地,然后陪伴青灯古佛一辈子了,可是这个人就闯入了他的生命。   有些话现在讲还不合适,但时间也快了。   晏承安的生日过后,眨眼就过年了。   今年的宫宴上没有去年那么热闹了,来参加宫宴的大臣,甚至还有不少的生面孔。   这些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调派回来的官员吧。   还有许多从前十分活跃的大臣,也不见了踪影,要么是被砍头抄家流放了,要么就是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地方去了。   为此,祁秋年其实也有些感慨。   宫宴过半,潇妃娘娘适时提起了战止戈的婚事,皇后娘娘也在一旁配合。 第101章 赐婚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战止戈这个年纪,居然还没成婚,确实是多少有些突兀了。   但贵族子女的婚姻,往往都带着利益,很多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如日中天的战国公府的婚事,更是不能草率。   可是战止戈的年纪到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两个娘娘你一句我一句,说从前战止戈玩心重,不着调,没个正行,不适合成家,怕耽误了人家姑娘云云。   然后又说到现在的战止戈成熟了,有担当了,是该成婚了,还特意把战止戈上半年去西北的功绩摆在明面上说了说。   祁秋年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底下皇子公主,王公大臣,贵族子弟,夫人小姐们,都明白战止戈的婚事其实已经确定好了,然后今天潇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然后好光明正大地赐婚。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又恰逢提起了晴王,晴王是陛下的胞弟,深得陛下的宠爱,拥有最繁华的江南作为封地,还有特许可以留京,身上的官职也不少。   顺带的,晴王的女儿,自然也受宠,当初一出生,就被赐了郡主的封号。   “臣妾觉得韵儿与止戈也算是郎才女貌了。”皇后娘娘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跟老皇帝闲话家常一般,“如今,他们也到年岁了,合该要成婚了,陛下觉得如何?”   老皇帝嗯了一声,“确实,止戈与韵儿都是朕看着长大的,韵儿不爱刺绣簪花,反而喜欢舞刀弄枪,配个文人,怕是也不合适,止戈出身武将世家,倒是和韵儿十分相配。”   老皇帝这么一说,底下的大臣心思各异,不少大臣的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那些皇子。   今年,除了晏云耀,剩下的皇子都到场了,哪怕是在北方军营历练的八、九皇子,都被陛下一纸诏书给召了回来。   国公府与晏承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晏云韵是晴王最疼爱的女儿。   要说身份,两人确实是匹配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战家本就如日中天,再加上晴王的加持,这战家要到何等的地步就先不说了。   他们的关注点,还是在小殿下身上。   这小殿下从出生开始,就深受陛下的宠爱,如今,这小殿下也已经长大了。   陛下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   有的人觉得不敢相信,有的人又觉得,怕是就应该如此了。   不管是心思各异的大臣,还是心怀鬼胎的大臣,这场赐婚,都是顺理成章的。   老皇帝点了战止戈和晏云韵出列,“止戈,韵儿,婚姻大事,虽然朕与皇后,还有晴王,都觉得你们是良配,但还是要问一问你们的意见,可对此有异议?”   战止戈似乎喝了些酒,有些紧张,脸颊上也有些发红,“臣,臣对此没有异议,能娶到云韵郡主,是臣的福气。”   晏云韵这边就含蓄多了,“婚姻大事,单凭皇伯伯与皇婶婶做主便是。”   如此,老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就给两人赐了婚,又命老国师,选一个良辰吉日。   皇家子女要成婚,不是今天赐婚,明天就拜天地的。   三书六礼,良辰吉日,一个都不能少。   就像之前战止戈说的那般,一年内能成婚,那都算快的了。   “恭喜啊,止戈兄。”   “恭喜世子爷抱得美人归。”   “战小将军福气不浅呐。”   赐婚结束后,不少同龄的贵族子弟都围过去恭喜战止戈。   祁秋年看出来,战止戈并不是很喜欢应付这些人,于是便过去解了围。   “止戈兄,上次你同我说手表的事情,可有时间细说一下?”   战止戈连忙抽身,“当然,祁兄,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说。”   宫宴上,哪有安静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贵族子弟们也识趣。   他们方才来恭喜战止戈,未必不是有巴结或交好战家的意思,但点到为止就好,他们这些贵族子弟,也是有傲气的。   祁秋年接着拉着战止戈坐到了自己小桌这边,今年旁边没有美男子了,旁边都是些老大臣。   战止戈长吁了一口气,“兄弟够意思。”   祁秋年笑了笑,还真就把手表拿了出来,“给你的,算是祝贺止戈兄订婚。”   一对情侣款的手表,表盘大小不一样,女款的看着要秀气一些,但瞧着就知道是一对。   “那兄弟就不客气了。”战止戈确实喜欢这手表,“以后有什么事情,吱一声。”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今年陛下把所有皇子都召回来了,是不是?”   战止戈表情有些严肃,“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战家也有准备,祁兄尽管放心。”   他们虽然是保皇党,如果没有晏承安,只有晏云澈这个佛子外甥,无论哪个皇子做皇帝,都跟他们战家的关系不大。   毕竟看着佛子的面子上,那些皇子也不敢轻易地动战家。   可是有了承安,承安也长大了,陛下又有那么一点意思,他们战家自然要争取的。   如此,祁秋年也就不再多说了。   战止戈又说起,“霜引今日也到京城了,没来宫宴,这意思你懂的。”   祁秋年点点头,战霜引的婚事,一直是战家十分重视的。   之前不是没有试图把女儿嫁给战止戈试图联姻的,但战止戈就是个钢铁直男,人家小姑娘在装个假摔,丢了香囊手帕什么的,他都不接茬。   而且也知道战止戈婚事,是由陛下拿捏的,其他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姑娘家就不同了。   虽然战家放出口风,要给战霜引招赘婿,但依旧有人不死心。   “你们就没给霜引找到合适的人选?”祁秋年问。   战止戈摇摇头,“霜引自己也没有心仪的男子,之前给嫂子送了些青年才俊的画像过去,霜引也没瞧上。”   他们这里的话音刚落,另外坐着皇子的那边,其中一个皇子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也有了心仪的姑娘,还请父皇成全。”   说话的,正是十一皇子,晏云书。   晏云书也十六七了,确实到说亲的年纪了,刚好有了战止戈和晏云韵赐婚,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口,也不显得突兀。   老皇帝琢磨着,“云书有了心仪的姑娘?是哪家的好姑娘?”   晏云书的母妃也带着笑意站起来,“书儿就是莽撞,今日书儿出了城一趟,遇见一户人家的马车陷进泥坑里了,便顺手帮了一把,不经意瞧见马车上的姑娘,顿时惊为天人,想要求娶,这不,真是半刻都等不及,要找陛下赐婚呢。”   少年人,年轻气盛,一见钟情,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可战止戈却顿时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止戈兄。”祁秋年也反应过来了,“沉住气。”   战止戈黑着脸,“今日霜引与嫂嫂回京,就在城外,马车突然陷入泥坑。”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祁秋年也沉默,但他心里更是不爽。   先抛开战霜引的身份不说,也抛开其中的利益关系不说,就说一个皇子,在城外瞧上了一个姑娘,都不问人家姑娘是否愿意,直接找皇帝赐婚?   这是不是太不尊重女性了?   那边,老皇帝还没说什么。   祁秋年就直接站了起来,“十一皇子殿下,你对一女子一见钟情,想要求娶,听起来是一桩美谈,但殿下可曾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了吗?人家姑娘是否定过亲?你是否长成了姑娘心仪的模样?可有什么打动姑娘的才华?”   晏云书脸都憋红了,“本殿下打听过了,那姑娘并未订婚,至于小侯爷说的这些情况,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殿下婚后定然好好与其培养感情,就不劳小侯爷操心了。”   祁秋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一桩婚事,不需要当事人同意或知情,臣下确实受教了。”   晏云书和晏云书母妃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虽然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实际上,这些权贵们的婚事,他们本人也是需要知情的,婚前也大多都是见过面的。   比如大部分的姑娘家,其实在小时候就已经定亲了,这些涉及到了各种家族利益问题,很复杂,但定过亲之后,确实可以以光明正大地和未婚夫一同出游,见面。   只要不在婚前做出珠胎暗结这种逾矩的行为,都是可行的,限制没有那么严格。   但成年之后再订婚的,多少要让人家姑娘知情,嫁的是什么人,什么家世背景,人品如何?府邸里可有什么姬妾,姬妾是什么背景,等等。   这些都有考究。   当然了,今天晏云书在这里提起来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也不是为了立马要求陛下赐婚,他估计也是想要表明一个态度。   可是被祁秋年这么一搅和,听起来就是晏云书想要强取豪夺似的。   皇子就能无法无天了吗?看上谁,谁就得嫁吗?   在场的不少贵族小姐,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晏云书也太独断专行了,即便是皇子,她们也不想要。   因为她们感受不到尊重。   晏云书母妃的脸色很难看,“小侯爷,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儿云书毕竟是皇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遇上喜欢的姑娘,请求陛下赐婚,亦是遵循本心,不想委屈姑娘,能得到陛下赐婚,那将是无上的荣耀。”   祁秋年就笑笑,也不说话。   那些小姐公主郡主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她们哪天走在街上,被某某功勋看上了,凭着身份,去求陛下赐婚,如果陛下应允了,那她们呢?   虽然她们心里清楚,她们从出生开始,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可是谁又没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模样呢?   少女心事,又岂是这些臭男人能懂的?   相比之下,这小侯爷就光明正大得多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断袖,不会为了传宗接代而找个姑娘成婚。   今日更是替被晏云书瞧上的姑娘仗义执言,比起这些丝毫不尊重她们的男子,高出太多了。   一种无言的怒火,充斥在她们心头。   老皇帝这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既然云书已经打听到,那姑娘还不曾订婚,不知那姑娘是哪家的?皇子的正妃,家世才貌,缺一不可,云书可明白?”   他是有些担心,这云书怕不是看上了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   确实是如此,皇子要成亲,家世背景都是很重要的。   虽然一个皇子能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还可以有无数的姬妾,但是从来都没有说先娶侧妃,再娶正妃的。   若是那姑娘的家世不行,陛下也不会同意,但瞧着晏云书这个态度,想必一定是以正妃之礼迎娶了。   晏云书脸上露出了笑意,他恭恭敬敬地:“父皇,儿臣今日在城外遇到的便是战国公府的小姐,霜引郡主。”   这话音刚落,满堂寂静。   战止戈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将人给揍一顿。   祁秋年将他按住了,战止戈毕竟是战霜引的二叔,为侄女出头是应该的,可战止戈却是个急脾气,若是在这种场合闹起来,也不太好收场。   于是,祁秋年便又站了起来,“十一皇子殿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早前战老夫人曾经说过,要给霜引郡主招赘婿的。”   他似乎不确定的,又带着疑惑地看了晏云书一眼,“莫非十一皇子殿下……有此等觉悟?”   晏云书被气得不轻。   晏云书的母妃也站起来,“荒唐,哪有做皇子,得去当人家赘婿的,说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老皇帝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古往今来,皆没有皇子去做赘婿的。”   战国公此刻便也站了起来,“陛下,容老臣说一句,毕竟是老臣嫡亲的孙女儿,是臣已故大儿子唯一的女儿,这霜引的婚事,臣与夫人,以及儿媳之前商讨过,臣的大儿子战死沙场,臣不忍心让云霄的血脉就此断了,所以必然要给霜引招赘婿,此事没得商量。”   战国公说得决绝,拒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就此作罢,云书也到年纪了,皇后若得闲,可与云书寻摸一个合适的皇子妃。”   这事情,就被老皇帝给拍了板。   晏云书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一旁的晏云墨给拉住了。   祁秋年都看在眼里,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伙的。   其实不论今天战霜引的马车陷入泥坑,是不是巧合,还是他们提前算计。   也不说战霜引是不是真的要招赘婿?就说战霜引这个家世背景,靠着战国公,这个十一皇子想要求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   陛下也未必会应允,毕竟战国公的代表着什么,他们心里也有一杆秤。   接下来的宫宴,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了,四平八稳的。   到时间散场,祁秋年和战止戈,还有晏云澈以及晏承安结伴出宫。   可刚走出宴会厅,就撞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在宫里,是不可以如此疾行的,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祁秋年直觉,有些不妙。   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事情他都管不上,只有等之后,再打听一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了宫,几个人都没回府,直接跟着祁秋年一起回了侯府。   祁秋年玩笑,“我这侯府,都快成成咱们的根据地了。”   晏云澈和晏承安不回家,是因为住得近,就是出大门转个弯的事情,但战止戈不回去,为了还是战霜引的婚事。   他大哥已经去了,他还记得他大哥小时候对他多好,他的武术,剑法,都是他哥亲自教的。   他不可能让大哥唯一的女儿受委屈。   对此,祁秋年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先前能说的,他都已经和国公夫人说过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婚事定下来。   可赘婿的人选,也不能胡乱找个人将就的。   别看是招赘婿,入了战家的门,就不用操心,就觉得后顾之忧了,万一遇到那种白眼狼呢?   战止戈也叹息,“我们战家的人婚事,是不是都不太顺利呀?”   就好像战止戈的姐姐,也就是潇妃娘娘,入宫做了皇上的妃子,别看说是个贵妃,但贵妃跟妾室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他姐姐,当年在京城也是女中豪杰,在民间惩奸除恶,当然了,这事情他没见识过,都是听他亲爹说起来的,老国公也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大女儿。   他们战家,从来不屑于卖女求荣的,可当年百官上奏请陛下选妃是事情,确实是骑虎难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再说他大哥战云霄,当年京城的王公子弟里,武将这一列的,都是以他大哥为首。   他大哥足智多谋,样貌也如皎皎明月,可惜也战死沙场,独留爱妻和一个独女。   最后说他自己,如今不也二十多岁才把婚事定下来吗?他小时候的玩伴,孩子都好几个了。   祁秋年听了战止戈的话,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这硬要说起来,晏云澈也算得上是战家的人。   【所以,我和晏云澈也不会太顺利吗?】   这大概是必然的,一个佛子,一个侯爷,如果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太难了。   三个大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只有晏承安这个小鬼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或许,他也是故意的,想要岔开话题。   “过完年,父皇又要去别院度假,这次我求了个恩典,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玩了。”   祁秋年回过神,在晏承安的脑袋上rua了一把,“你别瞧着去行宫度假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他顿了顿,“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大人来说,应该是挺欢乐的,没事喝喝小酒,泡泡温泉。但是你嘛.......”   他目光揶揄地看着晏承安,“你现在年纪还小,课业为重,你就不怕你成天在陛下面前打转,陛下天天考你功课?”   晏承安瞪大了双眼,“不,不会吧。”   放假怎么还要被考功课呢?即便是天才儿童,也不想放假还做作业。   感觉他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或许是晏承安的小表情太过于喜剧,战止戈没忍住,哈哈大笑。   就连晏云澈的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战霜引的事情急不来,今天战国公也在宫宴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晏云墨和晏云书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而且今天,战国公当众拒绝了一个皇子的求亲,其他人暂时也不敢不长眼地再往前面凑了。   如此,这事情也算是暂时解决了。   三个人又带着晏成安这小孩在暖房里喝了会儿酒,还是今年夏天祁秋年亲自酿造的葡萄酒。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战止戈和祁秋年一起喝了点儿,晏云澈和晏承安兄弟俩只有喝饮料的份。   战止戈调侃自己的大外甥,“要不了多久,你就要还俗了,到时候我这个当舅舅的,定然给你送上几坛好酒,让你知道这美酒的滋味,喝酒的乐趣。”   晏云澈也只笑笑,但没说话,可他却把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眉头一挑,便是想起了那么一回事。   晏云澈曾经答应过他,等还俗之后,要与他月下对酌。   怎么办?他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晏承安举手,“我也要喝酒,给我尝一口,可不可以?”   其实寻常的男子,十来岁开始喝酒的也不少。   可祁秋年是什么人?他来自后世,知道酒精对未成年孩子身体的影响。   他看着晏承安,“年纪太小就喝酒,容易影响生长发育,你想,你哥和你舅舅都长这么高,你以后要是个小矮子,你能接受得了不?”   晏承安还是傻乎乎的,瞪大了双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喝酒会长不高吗?”   战止戈却不理解,“我七八岁就开始喝酒了,可是也不影响我长高啊。”   晏承安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小舅舅身上。   祁秋年笑着,“这确实不是绝对的,但是会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你们都高,小承安以后就算再矮也矮不到哪里去。”   他说着,就给晏承安倒了一小口的量,“尝一尝?”   晏承安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是不喝酒了。”   祁秋年又一顿哈哈大笑,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男人对自己的身高都有一定的执着。   三大一小,在侯府其乐融融,可宫里却早就乱成了一团。   冷宫失火,才被关进冷宫的赫嫔娘娘葬身火海。 第102章 相爷   这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   虽然是冷宫,但也是有宫女太监在里面伺候的,而且老皇帝待人宽厚,冷宫完全空置,十分空旷,就住了赫嫔一个人,即便是走水,也不至于完全逃不出来。   老皇帝怎么可能轻易受人蒙蔽,特意叫了擅长仵作的太医去检查了一番。   这才发现,赫嫔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气绝身亡了,看样子是上吊自缢的,白绫都还剩一半呢。   老皇帝面色凝重,然后命人彻查了整个冷宫,最后找到了一封赫嫔娘娘留下的绝笔信,还有一方小盒子里放的小物件,除了陛下,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或许是救火救得及时,那封信虽然有一点点的残缺,却不影响阅读。   但这封信里的内容,同样也是,除了陛下,无人知晓。   祁秋年也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才听说了宫里大火的事情,至于那赫嫔上吊自缢的事情,他就不知晓了。   还是晏云澈进宫跟潇妃娘娘请安,回来才跟他说的。   祁秋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并且十分不理解,那赫嫔不是一心想要为晏云耀奔走吗?   即便是被打入冷宫,做了这么多年的皇贵妃,在宫里就一点人脉都没有?这一点,祁秋年反正是不信的。   既然还有希望,赫嫔为什么要自尽?这实在是太像一个阴谋了。   她这突然间就上吊自杀了,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那火灾是人为的呢?还是意外?”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火灾应当是人为,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因为那赫嫔提早地就把绝笔书信藏起来了,这代表着,她是知道有人会来害她。”   祁秋年更是不解了,谁要去害她?可是这赫嫔为什么要自杀呢?   既然她知晓,有人要害他,不如去告个状?   晏云澈想了想,“我想,赫嫔此举,大概是想用她自己的死,来换晏云耀出皇陵。”   祁秋年顿时垮起个批脸。   晏云耀被关入皇陵有一段时间了,他没去动晏云耀,也是因为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可如果晏云耀真的被放出来了,那他想再动手,就会更麻烦了。   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这报仇,还是得斩草除根啊。”   晏云澈理解他的心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且先不必太过于担忧,陛下是否会同意,也未曾可知,而且晏云耀已经废了,即便是出了皇陵,也只会是个废物皇子,掀不起风浪,年年不必过多忧心。”   祁秋年还是叹息,“所以到底是谁要害赫嫔?”   他刚才也分析了一下,赫嫔如果知道有人来害她,且还不能告状,那就证明,赫嫔手里,和幕后之人的手里,都有彼此的把柄。   而赫嫔自知逃不过谋害,还不如先一步死了,然后留下线索和证据?   毕竟,如果她要放火自焚的话,是不必留下书信的,纸片,一烧就没了。   多半是那幕后之人看见赫嫔死了,然后没找到证据,又担心赫嫔留下什么,情急之下,还不如一把火给烧干净?   不得不说,祁秋年的分析很有道理。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或许有可能会是晏云墨。”   宫宴当日,宫里都在忙活宴会上的事情,要搞小动作,是最合适的时机。   祁秋年皱眉,“晏云墨杀赫嫔干什么?”   “你忘了,之前赫嫔拿过死士的令牌来找你救晏云耀。”   祁秋年一阵恍然,是了,那赫嫔在他这里没讨到好果子吃,但是后来又去找了晏云墨。   之后没几天,就有人派太医去了皇陵给晏云耀治伤。   “陛下是知晓了?然后还让晏云墨知晓了?”   晏云澈点点头,“大抵是如此。”   这晏云墨不像晏云耀那般会在民间经营自己的名声,但却是个心思深沉的。   祁秋年与他接触过几次,晏云墨都表现得不算很聪明的模样,但他知道,这是假象。   晏云澈同样也知道。   “这事情,给搞的,会不会有些麻烦?”   “无妨,与你我而言,都毫不相干罢了。”   赫嫔来找过他的事情,已经提前去找陛下报备过了,怎么都说不到他这里来。   祁秋年现在担心的,却是晏云耀可能又要被放出来。   老皇帝到底是个重情义的男人,赫嫔当年能在一众嫔妃里脱颖而出,第一个生下皇子,不说赫嫔用了多少手段,陛下肯定也会顾念赫嫔的’功劳‘。   如今,赫嫔用自己的死,换自己唯一的儿子出皇陵,陛下多半是会动摇的。   毕竟晏云耀已经成个废人了,接出皇陵,皇子府环境好,条件好,也就是让他余生好过一些罢了。   祁秋年叹息。   可没想到,次日陛下又派人来送了口信,今年就不去别院休养了。   毕竟宫里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祁秋年也理解,反正他也不是那么的想去,可他这个年,注定也过得不会太过于清闲。   先前陛下有想法组建内阁,让他从旁协助,然后再去找傅正卿商讨,还让他们最好年后就能落实。   俗话说,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祁秋年对内阁的组建,只能说有个大致的概念,就跟他那天跟老皇帝解释的一样。   但是实际上,内阁是一个十分严密的机构。   要撤掉丞相的职位,改建内阁,而官员也需要调动,总不能整个内阁就傅正卿一个人。   首批内阁的辅政大臣,祁秋年虽然不干预,但也得要给出一个具体的方向。   整个过年,祁秋年都在翻阅资料书。   幸好,他空间里的书籍很多,博古通今。   还有他的电子书,上面也下载过无数的资料。   当初收集物资,他没有放弃这些在末世里看起来只能当柴火的书籍,只要知识还在,人类就不会走向灭亡。   这段时间翻了无数典籍,把需要用到的内容,或者可能用到的内容,挨个,逐一地列出来。   晏云澈有时候会过来看看,他是知情人之一,有时候他也会翻看祁秋年的典籍,然后也会提一提建议。   他没问祁秋年的书都是从哪里来的,也没问这书里的内容,居然会有和大晋往前数几朝的历史居然有很高的重合度。   不需要问,祁秋年也不需要解释。   当然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者等到他们成了白胡子老头儿,挽着手,依偎在夕阳之下的时候,他或许可以不经意间,提起他曾经的过往,他曾来自多么辉煌的一个时代。   晏云澈翻看这些书的主要目的,主要还是祁秋年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晋人,许多细节问题,没办法考虑得那么周全。   也担心他不小心犯什么’忌讳‘。   晏云澈的提议,还是一针见血,每到这个时候,祁秋年都对晏云澈表达出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话说回来,佛子不能做皇帝,到底是谁定下的规矩?”祁秋年百思不得其解,“圣祖爷原本就是和尚出身啊。”   晏云澈略微解释了两句,“正是因为圣祖爷曾经是出家人,从前学的都是佛法,难免有时慈悲过头,后来在建立大晋的时候,走了许多的弯路,也吃了许多亏。”   佛可以是他们的信仰,但佛不能领导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有学习帝王之道,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圣祖爷便觉得,从小经受佛法洗礼的,慈悲心是够了,心怀苍生,但不一定要心怀怜悯,因为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做皇帝,这是圣祖爷的亲身体验。   再则,佛子二十年都在寺庙,难免与外界脱轨,再加上,佛子与皇子,两者经受的教育也不同。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样也好,也幸好不是你要做皇帝。”   诚然,晏云澈其实不缺能力,如果能做皇帝,未来也一定是个好皇帝。   但他之所以说这句话,也只有他俩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晏云澈做了皇帝,就代表着,他们之间的鸿沟会越来越大。   祁秋年不可能会接受晏云澈有后宫,而朝臣,也不会接受一个男皇后。   晏云澈没说什么,只揉了揉祁秋年又歪歪扭扭挽上的发髻,“怎么不见你用发簪?”   祁秋年眉毛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不是没有人给我束发,我自己不太会用发簪啊,而且,那发簪是玉质结构的,万一不小心摔碎了,我不得心疼?”   能听到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被珍视,没有人不会折服在这样的温柔里。   “我帮你束发?”   “现在?”   “就现在。”   好熟悉的对话。   祁秋年也偷得半日闲,坐到镜子前,让晏云澈给他挽上发髻,簪上了那根碧玉簪。   话又说回来。   祁秋年这几天翻阅典籍,典籍里肯定也有别的内容,知晓了男子赠发簪的意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古人含蓄地表达爱意的方式。   可是他朝着镜子里看了看,结发?   他跟晏云澈这个光头结什么发?   “话说,你还俗之后,会蓄发吗?”似乎又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晏云澈嘴角挂着浅笑,“自然是要蓄发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看着镜子里的晏云澈,突然有些手痒,“我,那什么,我可以,嗯,摸一下你的头吗?”   这对古代人来说,是十分不礼貌的。   但他就是好奇。   男子剃光头,如果要一直保持,就必须隔天就剃,就跟胡子似的。   之前在皇家寺院,还有很多小和尚,小沙弥,头发其实都有薄薄的一层青茬呢。   可是晏云澈的脑袋,永远都是光溜溜的,看得出来,晏云澈也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了。   晏云澈也被他这问题给问得一愣,随后便在祁秋年面前蹲下,“仅此一次。”   祁秋年:“嘻嘻。”   快速伸出自己恶魔般的双手,快速在晏云澈头上摸了一把。   手感还挺好。   不过他这就不服了,“你老是摸我脑袋,为什么我只能摸这一次?”   晏云澈,“等还俗吧。”   佛教里,摸出家人的头,不太合适。   祁秋年理解,“还是赶紧忙去吧,陛下也真是的,这么短的时间,要我们完善内阁。”   他要去找傅正卿商量,总要先把策划案先写出来吧,送个粗制滥造的方案给傅正卿,后期完善,不还是得要找他吗?毕竟这内阁,对整个大晋官员体系来讲,是有些陌生的。   没接触过,总是不踏实。   所以最好是一步到位。   过年还加班,这大概是所有当工人深恶痛绝的了,而且还没有三倍工资。   祁秋年这辈子在大晋的第二个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大晋跟华夏历史上的古代很像,前几日都在走亲戚,祁秋年没什么亲戚,但也给国公爷,还有老皇帝,潇妃娘娘,皇后娘娘送了年礼过去。   当然了,晏云澈和晏承安的也必不可少。   走完这一圈,祁秋年才拿上拜帖,还有新年礼物,以及厚厚的一沓关于内阁组建的方案,去了相府。   顺便还要说一句,冯良这个渣渣右相。   冯良曾经还是有些功劳的,但是奈何上了晏云耀的贼船,跟着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冯良的父亲,又曾经是老皇帝的太傅,后来还坐到了太师的位置。   多少要给一些面子。   冯家抄没了半数以上的家产,然后被贬到很偏远的地方去做县令去了。   一品大员,被贬成九品芝麻官,这落差不所谓不大。   还不只是如此,冯良参与了科举舞弊,调换农家子读书人的成绩,这事情根本瞒不住。   冯家,如今在天下文人眼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而且,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大街小巷,三姑六婆,都是忍不住要唾骂几声的。   底层百姓,能改换门庭的机会,也就是一个科举了,即便是家里没有要考科举的读书人,也都十分嫌恶。   祁秋年还听说过,冯良出京去地方任职的时候,还没走出京城,不知道被谁扔了一大筐臭鸡蛋在马车上。   因为街上人多,根本找不到是谁扔的,冯良和一众老小,都只能默认吃了这个闷亏。   对此,祁秋年是乐见其成的。   左相府邸。   傅正卿收到祁秋年的拜帖,还有一些意外,连忙叫人将祁秋年请了进来。   大概是过年,心情好,傅正卿也没忍住开了个玩笑。   “还是第一次听见小侯爷上门拜访的时候,还提前送拜帖的。”   祁秋年脸皮子一热,先给傅正卿送拜帖,还是晏云澈提醒他的呢。   文人,最是注重这样的礼节问题。   要按照他自己的做法,那就直接上门,主人家若是有空就接待,没空就再约时间。   但是现在想来,这些古礼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从前在现代,要是去朋友家,不也得先发个信息,打个电话嘛。   直接上门,确实不太礼貌。   傅正卿看着祁秋年吃瘪的模样,没忍住哈哈大笑,“日后来相府,尽管来便是,老夫也不是不知变通的酸腐老顽固。”   祁秋年笑了笑,“相爷是文臣之首,晚辈来拜访,自然要遵循礼节的,不能失礼。”   傅正卿又是哈哈大笑,看样子,心情是真的很不错了。   丫鬟上了茶点,祁秋年又递上自己的礼物。   礼物一共是两份,一份是他自己的,送的是手表,另外一份是他替苏寻安送的,这份礼物就比较寻常了。   “小侯爷还真是,送礼都送手表?”   祁秋年含笑,“相爷喜欢就好。”   傅正卿点点头,又看着另外一份虽然普通,却也不是苏寻安能拿出来的礼物,其中有什么渊源,他这个老人家心里门清。   无非是祁秋年心思细腻,想要替苏寻安维护关系罢了。   所以他也没打哑谜,直接问起苏寻安。   “寻安回了家乡,一来是祭祖,他当初为了逃命,才带着妻女一路奔波进京的,但他还有族人,以及他妻子的娘家都还在家乡,经历了旱灾,他总要回去看一看的。”   “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傅正卿很欣慰,“想必小侯爷也听说了,本官决定收苏寻安做关门的弟子吧?”   “听说了,这是苏寻安的荣幸。”祁秋年笑道:“若非晚辈不是个读书科举的料,晚辈定然都要嫉妒得眼红了。”   谁不喜欢说话好听的年轻人?   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并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还令人通体舒畅。   也难怪陛下这么喜欢祁秋年了。   “前两日老夫去了云景的王府,小侯爷有心了。”   祁秋年谦虚,“不过是一些奇技淫巧罢了,上不得台面,只能说让慧王爷在王府过得舒心一些。”   略微寒暄闲聊了几句,喝了一盏茶,两人才说到正题上。   “先前陛下与老夫说了关于内阁组建的问题,也略微从陛下口中了解了一些,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能减轻陛下的负担,又能更好地处理朝政。”   祁秋年也不废话,直接将策划案递交了过去,“陛下让我拟一个章程,前些日子,晚辈翻阅了一些资料,已经初步整理出了一本草案,还请相爷过目,晚辈不通朝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及时更改。”   傅正卿点点头,翻开了策划案。   祁秋年的策划案跟他的奏折一样,一目了然,条理清晰,傅正卿越看,越是心惊。   说是草案,却是完美无缺的,甚至是能直接拿到朝堂上使用,直接让陛下颁发圣旨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内阁,优缺点都很明显,但优点明显要大于缺点太多了。   至于要撤掉丞相的官职,傅正卿并不在意。   这内阁,陛下让祁秋年与他一同商讨,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他心里也有数。   明面上看着,虽然是把他这个丞相的权力分割出去了,但实际上内阁首辅,手中需要掌握的,根本不是一个丞相能比的。   所以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傅正卿也会有些不太能理解的地方,每每提出来,祁秋年都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就着这个话题,一老一小商量了一整个下午。   祁秋年的策划案,在两人的商讨下,又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更适合如今大晋的情况,然后基本上就真的定下来了。   “这内阁的辅政大臣,暂时拟定了七位,小侯爷有没有什么想法?”傅正卿最后状似无意地问起,“小侯爷虽然没参加科举,却也是年轻有为,立下功劳无数,若是有想法,老夫愿意去陛下面前提一嘴。”   而且,这内阁的概念,本身就是祁秋年提出来的,如果祁秋年想占一个位置,陛下也是会欣然应允的。   对于祁秋年这个来历不明的问题,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都已经不是问题了。   祁秋年是个断袖,即便是身上有世袭的爵位,未来这爵位还能一升再升,哪怕是给他封一个异姓王都没问题。   因为祁秋年说了自己不会有后代,也绝不会找女子传宗接代,不管这话的真假,至少这话祁秋年自己已经说出口,即便是未来可能有孩子,那都不会是明面上的了。   暗中生了几个孩子?那对不起,大家是不认的。   那就代表着,祁秋年无论有多高的权势地位,都会在他这一辈断了,永远不用担心他手中的权势过大,会影响到帝王。   所以傅正卿这个提议是情理之中的。   祁秋年连连摆手拒绝,“相爷,您可就饶了晚辈吧,我才不想一大清早起床上朝,下朝还得去处理奏折,不了不了,晚辈想想就可怕,从本质上讲,晚辈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的。”   傅正卿略微有几分无奈,“你啊你,还真是让老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祁秋年拒绝得这么直接,甚至是毫不犹豫,同样也验证了祁秋年不揽权,不贪权势的为人。   傅正卿对他就更满意了。   “虽然小侯爷不愿进内阁,但明日大朝会,小侯爷还是得早起一趟,与老夫一同将奏折给陛下呈交上去。”   到时候朝臣定然也会参与讨论,自然就要由祁秋年和傅正卿负责解释了。   祁秋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是第二天上朝,先说起的不是关于内阁的问题,而是晏云澈这个佛子即将要还俗的问题。   祁秋年都有些恍惚,虽然他是知晓晏云澈年后不久,就该还俗了,心里也一直有期盼。   但是还真没算着日子。   晏云澈今日也来上朝了,一身华丽的僧衣,站在最前方。   耀眼得引人悸动。 第103章 早朝   按照常规情况,佛子还俗便是直接接任国师的位置,可如今国师虽然年迈,但还健在。   尽管现在的老国师年纪大了,许多祭祀的活动,都是佛子在处理。   但总不好直接把国师给换了。   从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都是等国师寿终正寝,佛子才接任下一任的国师。   但还俗,却是不能免的。   二十年的祈福期,是圣祖爷定下来的。   “礼部将佛子还俗的仪式,拟定一个章程。”老皇帝直接发话了,“另外,下一任佛子诞生之前,极乐苑依旧归云澈,再另赐皇子府一座。”   下一任佛子,那就得是下一任皇帝的儿子了,可现在别说下一任的佛子了,太子之位都还没能定下来呢。   所以,如果晏云澈愿意的话,还可以在极乐苑住好多年。   祁秋年恍恍惚惚地想,要是晏云澈不跟他做邻居了,他肯定短时间内是不会习惯的。   就是不知道晏云澈的皇子府会被分配在哪里,他们现在住的这一片,好像没听说哪一座府邸是空着的了。   上辈子,他也没关注过这些,所以还真不知道晏云澈的府邸在哪儿。   祁秋年幽幽在心底叹息,【以后要去爬个墙,晚上出门还得躲避宵禁官兵的搜查。】   可是又不能一直住在极乐苑吧,那边再怎么说都是佛门清净之地。   他从前偶尔过去,也基本上都是遵守规则的,但是等晏云澈还俗,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来自一个开放而热烈的时代,想要和喜欢的人亲近,那是自然的,真要像这个时代的青年男女那般发乎情止乎礼,他不得憋死?   咳咳,想远了。   晏云澈似有所感,略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然后才恭敬地向老皇帝行了一个礼,“贫僧谢陛下恩典。”   关于晏云澈还俗的仪式,之前祁秋年也听晏云澈说起过,据说当日还要去皇家寺院一趟呢。   还要由方丈大师亲自在佛像面前诵读悟心还俗的文书等等,反正整个过程还挺复杂的。   听说去了皇家寺院,回了京城之后,还有一个什么开戒仪式来着。   祁秋年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他琢磨着,等下朝之后再去问一问晏云澈。   毕竟佛子还俗,也算是一件大事情了,而且他觉得,还俗对晏云澈的意义也很重大,他也想出一份力,帮帮忙什么的。   说完了佛子还俗的事情,还是没能说到内阁上去,反而又说起了关于木薯推广种植的问题。   去年晏云耀从岭南州府带回来木薯,顺带的还有阿普。   说起阿普,因为要研究六分仪,以及黑。火。药,住到城郊别院去了,祁秋年还去看过他几次。   研究倒是稍微有些进展,但不多,祁秋年也不打算干预,不过阿普和他两个’仆从‘,在别院倒是过得风生水起,特别快乐。   这样也好。   还是先说木薯,去年晏云耀带回木薯,肯定是想要这个推广种植的功劳的。   不过当时也是因为季节不合适,只将木薯妥善地保存好了,并没有进行推广。   祁秋年后来也找机会就把这木薯的弊端交代了清楚。   老皇帝心里也是有数的。   但到底是多了一种高产量的食物,又是容易保存的,于情于理都没有放弃的理由。   只不过适合种植木薯的地理位置,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数量有限,具体先去哪个地方推广,由谁去主持这个推广?都得要好好研究研究。   祁秋年想起,去年晏云耀因为栽赃陷害他,即便是带回了木薯,也没落得个好下场,而这木薯推广的事情,被陛下交给了晏云墨。   反正再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瞧着,陛下这态度,好像是没打算将木薯推广的事情交给晏云墨了。   晏云墨瞧着好像也不急,毕竟晏云墨也是知道这木薯拿到红薯土豆面前,完全就如同鸡肋了。   去年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高含量的食物,在北方进行大力推广,种植过一季之后,又在极个别气候比较温暖的地方种出了第二季。   如今整个算下来,应该是有足够的库存供给全国推广了。   年都过完了,马上就要开春了,全国推广,也就在今年的春天了。   朝堂上争论了半天,也没定下一个具体的章程。   但祁秋年也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此事你们先拟定出一个章程再来讨论吧。”老皇帝发话了,百官自然遵命。   可是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讨论了许多朝堂新一年的规划,去年官员大批量地调派,结果导致今年有许多工作展开有些困难等等。   然后又说起建渝州府灾后重建的进度等等。   也说了今年还要大力培养祁秋年去年派人去培育出来的高产量水稻。   这些事情,都是新年伊始,重中之重。   反正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有讨论到内阁上去。   祁秋年慢慢地也琢磨出一点意思,老皇帝怕是想要将这些琐事给拉出来,想让朝臣们也跟着他一起头疼一阵。   想到这里,祁秋年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别说,这老皇帝挺腹黑,报复心还挺强的。   果不其然,大臣们站了两个多时辰,肚子都饿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大朝会居然还没结束?   大臣们恍恍惚惚,好像感觉从前似乎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而且挺多事情,那不是都不太重要吗?   类似这样的事情,从前都是他们直接上奏给陛下,陛下安排下来,他们再去办就是了。   这些小事情,哪里需要在大朝会上一五一十地掰扯半天呢?   老皇帝这一招都把朝臣们整迷糊了。   再等到大家肚子响了两回,傅正卿才拿出厚厚的奏折,“臣有本要奏。”   傅正卿先是让华公公将奏折呈交了上去,然后在朗声说出了关于组建内阁的提议。   他开口说的时候,几乎是满堂寂静,可等他说完内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又是满堂哗然。   这对于朝臣们来说,无疑是一件新鲜事儿了。   在座的大臣们都是有脑子的,做官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家世学识,跟他们自己本身的头脑还是很有关系的。   傅正卿只是略微解释一下内阁,他们就清楚其中的概念了。   同样地,他们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有一部分大臣觉得,从前做官,特别是做文官的话,做到最顶层也就是丞相了。   可是丞相就两个,傅正卿这个左相,虽然年纪也大了,但身子骨还挺不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要等他退休,估摸着也还得十来年。   然后就是之前被贬的右相冯良,他们还在揣测,接任右相的会是哪一个。   可现在看来,陛下居然是准备撤掉丞相这个职务,组建这个什么叫做内阁的机构?为首的叫内阁首辅。   所以这些文臣们也琢磨着,他们做官做不到丞相,那是不是可以进入内阁?   因为真正地进入了内阁,才算是进入了权力的中心,直隶于陛下,这才是无上的殊荣啊。   武将这边便是不同了,武将这边原本有个兵部,但是朝堂上还有些大将军来着,说个实在的,武将跟文臣还是有区别的。   武将可以凭着战功,一跃封侯,就如同战国公那般,战家原本也是普通的武将,官职不高。   原本他们觉得这内阁,是需要辅助陛下批阅整理奏折,跟他们武将没有关系。   但武将也不是全部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有聪明人的。   他们能想到,若是脱离了内阁这个圈子,他们是不是接收信息就比人慢一步了?   毕竟,内阁是要帮皇帝批阅整理奏折的。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大臣们心思各异,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将他们的表情都收在眼里。   “诸位爱卿,对组建内阁之事,可有什么疑义?”老皇帝稳坐龙椅,“若是有问题,也尽管提出来。”   其实大部分的文臣都没什么意见,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反对这事情做什么吗?他们现在应该是要绞尽脑汁在想如何能进入内阁呢。   但还是有少部分反骨,积极排斥组建内阁,毕竟内阁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全新的体系了。   他们墨守成规,觉得这样的改动没有意义,反而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事。   为首的,便是御史大夫,跳出来就激烈地反对,引经据典,说什么要遵循祖制,轻易改动官职,容易引起朝堂动荡等等。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长串。   祁秋年听着脑袋都疼,他从前就知道在御史大夫是个迂腐老顽固,平时也没少在朝堂上参他一本啥的。   屁大的小事儿都要参一本,仿佛在凸显他们的存在感。   想到这里,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做御史的,是不是都得要这种四平八稳的老顽固才行?   他还记得之前有个什么郑大人,前一任的御史,被贬到外地做官做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回京了,等着继续派官。   结果那郑大人,在陛下的寿宴上酸了他几句,顽固不化,然后又被贬到琼崖州府去做太守去了。   如今瞧着,那个御史和这个御史,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工部尚书,龚大人这个时候悄悄咪咪地凑到祁秋年的身边。   “小侯爷。”他小声说道,“先前冯良被贬,大家都在传,这位御史彭大人,可能有机会接任右相的位置。”   祁秋年恍然大悟,这彭大人年纪看着也不小了,如果现在再不升官,那这辈子估计就没机会了。   能做到右相,也算是给他的仕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可现在陛下居然要撤掉丞相这个职务,重新组建内阁,难怪他会跳脚。   大概是这些质疑的声音太大,老皇帝拍了拍龙椅。   “朕确实有心想要组建内阁,还是因为先前观摩了渊贤男爵打理生意的方式,觉得十分有道理。”   祁秋年顿时一个大无语,他原本悄悄默默地站在一旁,老皇帝这一句话,直接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果不其然,那彭大人跳得更凶了,“陛下,您糊涂啊。”   作为御史,本身就有劝诫帝王的权利。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管理朝政,又如何能同上不得台面的做生意混为一谈呢?那渊贤,原本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从一介商贾跻身权贵,他哪里懂什么朝堂政事,黄口小儿的话,信不得,陛下三思啊。”   说到这,祁秋年那可就不服了。   他看着平时和和气气的,但本身也不是一个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这狗屁御史,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这要不生气,那得是万年王八了。   他没急着反驳什么做生意是上不到台面的事情,直接就开始道德绑架。   “彭大人,您可知晓陛下每天要处理多少奏折?每晚什么时辰才能入睡?那你又可知,这些奏折里面有多少内容写的全是废话?”   彭大人心头一梗,仗着自己可以劝诫及弹劾的官员权利,硬着头皮反驳。   “陛下乃天下共主,处理朝政,本就是职责所在。”   祁秋年嗤笑一声,“敢问御史大人今年几岁?每天的工作是什么?除了在早朝上上弹劾这个,劝诫那个,下了早朝之后,请问您还要做些什么工作呢?”   他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哦,您下朝之后,似乎也没别的事情了,顶多是闲得没事的时候,去收集一些大臣们的小辫子,方便您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继续弹劾,否则您在朝堂上可能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彭御史脸色铁青。   祁秋年可没打算放过他,“这如此看来,这御史大夫,这个官位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保留,咱们这么多大臣呢,大家互相监督,彼此也督促陛下勤政爱民,这不就够了吗?非要一个御史做什么?”   那彭大人的脸色是青了又黑,黑了又绿的,“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可祁秋年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并且蛇打七寸,直接戳在彭大人的痛脚。   他慢条斯理地,“先前好像有传言,彭大人似乎有机会接任右相的位置,难不成彭大人是瞅着即将到手的丞相的官位,结果陛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撤掉了丞相的官职,改建内阁,你做不了右相了,所以你心有不甘?才会如此反对?”   那彭大人脸色涨红,伸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祁秋年,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秋年假装看不见,然后继续说,“彭大人,可莫要自私呀,这组建内阁,本就是为了分担陛下身上的压力,陛下如今年纪也不算年轻了,难不成你是想让陛下为国事操劳累垮了身子?”   好一波的道德绑架。   “哎呀,彭大人,这可真是大逆不道哇。”祁秋年表情略有几分夸张,“陛下也是一位明君,咱们做臣子的,都期盼着陛下能身体康健,好让大晋千秋万代。”   那彭大人终于是没撑住,咚了一下,直接给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于祁秋年稍微相熟的一些大臣,都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平时他们便最讨厌这些御史了,有事儿没事儿参一本,就连他们府里多纳了个小妾,他们都在朝堂上来参一本,经常搞得他们下不来台。   还是这小侯爷的嘴巴厉害啊。   从前,他们都只有被御史气到想吐血的地步,今天的御史直接被这小狐狸给气晕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   坐在明堂上的老皇帝,眼角眉梢也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渊贤说得有道理,先将彭卿抬下去,找个太医好好治治。”   随后老皇帝又直接点了几位老臣的名字,“你们同傅爱卿以及渊贤男爵一同将组建内阁的事情完善。”   被点到名字的这几个大臣,心中难免窃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便将是内阁首批的辅政大臣。   祁秋年稍微懵了一下,随后想到,陛下应该是让他去辅助这些大臣共同组建内阁,而不是让他参与内阁。   毕竟他身上也没个像样的官职,就他这样入内阁,其他人也不会服气,祁秋年如是想。   其他还有一小部分比较反对的大臣,见此,也算是明白了陛下的态度。   陛下执意要组建这个内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与其现在跳出来继续反对,惹得陛下不痛快,还不如想想办法,看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进入内阁。   毕竟这首批的内阁辅政大臣的年纪都不算轻了,要致仕退休,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新年的第一个大朝会,就在朝臣们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结束了。   祁秋年的肚子也饿得咕咕作响,原本是想跟晏云澈一起回家吃个饭,然后再补个瞌睡什么的。   结果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住了,“小侯爷,陛下有请。”   祁秋年下意识地就看向晏云澈,“阿澈,你陪我一起去?”   小太监却恭恭敬敬地:“小侯爷,陛下说了,今日只请您一个人过去。”   这下祁秋年都给整懵了。   晏云澈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我在宫门口等你。”   祁秋年摆了摆手,“你还是先回去吃饭吧,别等我了,我等会儿就在陛下这儿蹭个饭。”   晏云澈眉目染上笑意,然后点点头,转身出宫了。   小太监面色不改,但也是整个一大无语,居然还有人蹭饭蹭到陛下这里来的?   这小侯爷的胆子还真大。   结果祁秋年还真没客气,到了御书房,给陛下行了个礼,然后便委委屈屈的。   “陛下,臣今儿一大早起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您又把臣给叫过来开小会了。”   老皇帝哈哈大笑,朝着华公公开他的玩笑,“华伴伴,你瞧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居然还敢跟朕抱怨。”   华公公脸上也带着笑意,“小侯爷这是年纪轻,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最是能吃了,今日在朝会上,小侯爷也着实辛苦了。”   老皇帝一面色红润的,点了点头,“也罢,让御膳房传菜。”   其实老皇帝开了一大上午的早朝,虽然是坐在龙椅上的,但这不是也得消耗体力吗?   祁秋年都不免佩服,数十年如一日,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果然,哎,这皇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御膳房的动作很快,麻利地摆好了饭菜。   祁秋年便也没客气,等着小太监试过毒之后,他就跟着陛下一同吃了顿饭。   还别说,宫里的御膳,做得还真是不错,原本不爱吃肉的祁秋年,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块。   瞧着祁秋年吃得香,老皇帝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华公公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祁秋年吃得一本满足。   饭后,老皇帝才说起了正事。   “朕有意让你担任内阁次辅,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祁秋年直接吓得站起来,接连退后了几米远。   “陛下,您可饶了我吧。”   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祁秋年,“如今在内阁组建在即,他们都缺乏经验,你是这个提起之人,做了这个次辅,又能如何?”   祁秋年心里还是很感谢老皇帝给他这种信任的感觉,可是他还是不愿意自己卷入这些权力的中心。   内阁,直隶于陛下,每天要替皇帝看了那么多奏折,其中机密必然不会少。   他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   他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若是您想让臣从旁辅助首批的辅政大臣,去完善内阁的工作,臣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定当尽心竭力,可是您若是给我这次辅的官位,不说臣自己是否愿意,就说朝臣,怕是也容不得臣担任这次辅。”   他叹息着,但眉目里却带着年轻气盛的张扬,“陛下,臣从未参加过科举,学识才华在整个京官当中也排不上号,虽然有几分巧思,也有几分能力,但属实是担不得内阁次辅的位置。”   祁秋年的分析也很有道理,首次组建内阁,又是祁秋年提出来的,本就属于风口浪尖上。   若是祁秋年再担任次辅,朝堂上怕是有许多老臣都会不服气。   老皇帝叹息着,“罢了罢了,既然爱卿不愿意,那就算了,来说说给云澈封王的事情。”   祁秋年心肝一颤,给皇子封王,跟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男爵有什么关系?   今天还特意只叫了他一个人,不让晏云澈陪他一起来。   这老皇帝,怕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一时之间,祁秋年背脊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104章 封王   祁秋年如坐针毡,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皇帝恍若未觉,“除了云澈,朕准备给其他皇子也都封王。”   祁秋年勉强舒了一口气,“还请陛下明示。”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太子之位,一时半刻定不下来,现在无论将哪个皇子推上太子这个位置,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麻烦更多。”   也确实是这样,现在太子之位没定下来,众位皇子都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机会。   良性竞争,是老皇帝与朝臣们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太子,说个实在话,现在的皇子,没有任何一个是特别出彩的,直接点,就是说立谁做太子,都无法服众。   从前的晏云耀倒是出彩,民间的风评也不错,但谁曾想他背地里坏事做绝了。   祁秋年大概是明白了,“所以陛下是想要把皇子们都送到封地去历练?”   老皇帝点点头,也摇了摇头,“先前听承安说过,把员工安排到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刚好去年有大批量官员落马,有不少职位还等着派官。”   祁秋年福至心灵,“陛下是想把皇子殿下们都派出去做地方官?”   老皇帝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若是一座城池,一个州府都管理不好,还有什么颜面去争夺太子之位?”   这也算是教考这些皇子的能力了,也算是给其他皇子一个机会。   祁秋年竖起了大拇指,“陛下高明。”   虽然他心里是想着如果承安以后能当皇帝,他这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如果通过这样的考验,真的能选出一位最合适的帝王,那也是不错的。   只要是个明君,只要这位明君还能看得到他的价值,就不可能会动他。   就像现在老皇帝对他一样。   不过,老皇帝的意思,是派他们下去做官之前,得要给他们先封王,若是管理得当,以后就可以将那部分划分给皇子做封地。   祁秋年了然,但他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情,所有的皇子都要派出去?那晏云澈呢?   想来也是跑不掉的,晏云澈虽然无缘皇位,但是可以一并送出去,就当是掩人耳目,而且陛下今天还特意提起了。   那他岂不是要和晏云澈分隔两地了?   不行!!!眼瞅着晏云澈马上要还俗了。   他琢磨了一下,“陛下,那承安是否也要一同送出去?”   老皇帝睨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会意,“确实,承安年纪太小了,可以过两三年再去历练。”   实际上,大概是陛下想要亲自培养晏承安这个小号了。   一边考验其他皇子,一边亲自培养小号,说起来,也不矛盾,不都是为了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嘛。   祁秋年偷偷叹了口气,可怜小承安啦,随后他又偷偷给陛下输送了一把异能。   既然要这么做,首要的条件,就是陛下的身子骨得撑住,要不然,那可就完球了。   如果陛下突然身子骨垮了,没来得及通知在州府的皇子回京,那些皇子说不定会在州府拥兵自重,造反什么的。   但是有陛下压着,那些皇子还不至于大逆不道地来逼宫。   就像从前的晏云耀,即便是野心勃勃,坏事做绝,也没敢逼宫造反。   随后,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下,“陛下,既然是为了考验皇子,是否要安排一位监察官?”   “检察官?”老皇帝咀嚼这几个字,一边又突然觉得心情舒畅,早上朝堂上的郁结,在心里都散开了。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祁秋年能一针见血,见到这么聪明的臣子,身为帝王,理所应当地会心情舒畅。   祁秋年慢慢解释,“既然是要考察皇子,但皇子地位高,而且陛下还要在封王之后才放他们出去,到了州府,下面还有地方属官,那所有的政务,是不是都会变成底下的官员代劳?那这样的考察,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爱卿此言有理。”老皇帝心里也有数,这检察官,还得是他的心腹。   否则也有可能被收买的嫌疑。   “除此之外,陛下还得安排一位属官,相当于副官。”祁秋年提议,“毕竟是要打理一个州府政务,皇子们,大多此前也没有做过,缺乏经验。”   祁秋年琢磨着,这些皇子多半都是派出去做太守,而大部分的太守,都是一步步从县令这样的职位一步步升上去的,管理地方城镇,都已经有了部分的经验。   而皇子不同。   虽然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陛下都会给他们机会在朝堂上历练,分配政务让他们学习处理。   但这些政务,和管理一方土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别看皇子都学过一些打理封地的知识,但这些事情不需要皇子去亲自处理,只需要统领大局。   地方官太守就不一样了,地方上的政务,都需要太守亲自处理,每个决策,都有可能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皇子没有经验,就有出错的可能性,总不好让一个考验,导致百姓的生活出问题。   所以需要一个副官辅助,注意别让皇子的决策跑太偏了。   老皇帝若有所思,“朕会考虑的。”   话说到这里,老皇帝不免又看了祁秋年一眼,心中也感慨,这人确实是个当官的料啊。   虽然性格不太靠谱,但做实事,十个大臣都比不上祁秋年一个。   只是可惜了,祁秋年无心仕途,而老皇帝他自己,对祁秋年其实也有一定的顾虑,因为这人太聪明了,所以从来都不勉强祁秋年做官。   能偶尔帮他献计,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一个最好的平衡,端水大师如是想。   说完了这事儿,老皇帝的话题又回到最初。   “云澈毕竟是年幼就出家了,还不曾学过身为皇子应该要作的学问,贸然放他去做官,怕是会乱套,云澈为人性子也冷淡,也是奇了怪,他居然能同你交好。”   怎么看,两个人都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祁秋年头皮发麻。   老皇帝还在继续说,“从前,朕总想着,云澈即便是还俗了,也该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性子,认识你,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祁秋年战战兢兢。   老皇帝,“所以朕想着,若是把云澈安排出去,应当要爱卿去协同了,朕知晓爱卿不愿奔波,但此事,恐怕除了你,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爱卿自己方才也说,还需要给皇子配备一个副官的。”   祁秋年疯狂上扬的嘴角差点儿都没压下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和晏云澈掩饰得太好,还是晏云澈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又或者说是他们都觉得祁秋年即便不靠谱,也不会对佛子下手?还是说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佛子也会动凡心?   反正到现在,硬是没有人发现他俩不对劲。   即便是几乎隔三差五都要见面的晏承安,哦,这个不算,晏承安年纪太小,根本不通情爱,发现不了也正常。   就说跟他们关系好的战止戈,居然也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今天老皇帝特意单独找他说晏云澈的事情,他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皇帝居然是要他去辅佐晏云澈管理封地?   咳咳,这不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亏他先前还在想异地恋要不得呢。   嘿嘿,这老皇帝别某一天后悔就行,哈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心里笑得特别大声。   老皇帝可不知道祁秋年这瞬间的心思百折千回,只是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不愿意。   难免的,老皇帝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面色也沉了三分。   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了,从前都是被他人捧着让着的,哪有像祁秋年这种臣子,一身的反骨。   “怎么?爱卿不愿意?”   祁秋年当然愿意,只不过表面却不能太过于激动,总不好让老皇帝瞧出端倪。   于是他故作为难,“陛下,臣与佛子的关系确实很不错,俗话说,高山流水觅知音,能得一知己,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是……”   他犹犹豫豫地,“臣若是去了外地,京城的生意该怎么办?陛下,您也知晓,臣现在生意做得不错,是因为臣本人还在京城,说句托大的话,臣也算陛下眼前的红人了,所以京城那些权贵才愿意卖臣一个面子。”   他的潜台词就是,万一他不在京城了,生意无人坐镇,怕是会被权贵打压等等,这也是他心里的顾虑。   老皇帝又是恨铁不成钢,“建功立业,你看不上,非要盯着做生意那一亩三分地。”   祁秋年傻笑两声,“陛下,您看过臣去年的纳税记录了吧,臣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税收是一分钱没少,从税收的数量少,您也应当知道,臣一年赚不少钱呢,做人嘛,只要有钱,就能关上门,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到这,老皇帝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确实是如此。   从前,他们还真是小瞧了商业税收,这可比农业税收那三瓜两枣多得多了。   士农工商,从前大家都觉得商人地位低,做生意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从而忽略了商税的问题,恐怕,从前的商税,也有不少的被贪墨了,或者是商户根本就没有如数缴纳。   扯远了。   “朕钦赐牌匾,你挂上去,朕倒要看看,谁还敢打压你的生意。”老皇帝直接拍了板。   祁秋年这才压下心中的喜悦,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老皇帝这个’十分过分‘的要求。   老皇帝终于满意了。   出宫的路上,祁秋年确实也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生意该怎么办。   大源这小子多半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而且去了外地,他也确实是需要一个心腹,底下的琐事,也确实需要人去打理。   老余是个有能力的,也没有异心,京城里的大局可以交给老余把控,但毕竟是奴籍,真遇上不讲理的权贵,老余也没办法。   但幸好,祁秋年这一年多,虽然不与权贵接触,但利益使然,也有了几个交好的大臣。   比如说大司农老孙,还有工部尚书龚大人,战国公,战止戈,傅相爷,还得把小承安算上。   有陛下的牌匾,再有这几个人撑腰,顺便帮他看着一点,应当是出不了大问题的。   再则,战止戈那边也有一套电报机了,到时候有情况,他们还能用电报机偷偷联系一下。   而且这去外地,也不是不回来了,他刚才听老皇帝的语气,这考察期,大概是三年。   跟正常官员调配是一样的。   一旦想明白,祁秋年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就是要琢磨一下,老皇帝会把什么地方安排给晏云澈。   既然决定了要做,那肯定就要往好的方向去做了,即便是晏云澈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总不好在考核的时候,被其他皇子给比了下去。   他祁秋年是有好胜心的。   要如何看一个州府打理得是否妥当,一看农业,二看经济,三看民生,这些都是可以通过税收来体现。   如果要快速让百姓和皇帝看到效果,富裕的州府,反而会慢一些,毕竟富裕的州府已经趋近于平稳了,再往上发展会很难。   但如果是贫苦的州府,要发展起来,虽然过程很麻烦,也会很辛苦,但效果肯定是显著的。   刚走到宫门口,一中年帅大叔叫住了祁秋年。   “小侯爷。”帅大叔朝着祁秋年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礼。   祁秋年回过神,也拱了拱,“本侯眼拙,敢问大人是?”   这人没见过,而且完全没印象。   帅大叔笑了笑,“老臣赵育,曾在肃北州府任职太守。”   祁秋年瞬间就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了,当初推广土豆玉米红薯,就是从肃北州府开始的。   推广的人选,经过晏云澈的运作,交给了这个赵育。   任务完成得十分不错,今天这赵育回京城了,想必是好事了。   祁秋年了然,“本侯恭喜赵大人高升了。”   赵育含蓄地笑了笑,“也是多亏了小侯爷的粮种,以及水车,打深井的方式。”   按照他的能力,再加上他不参与党派之争,调回京城任职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祁秋年的粮种,最起码也还得要好几年,多积攒一些政绩,陛下才能光明正大地将他调回来。   做官嘛,即便是不慕名利,但也总想要往上爬的,特别是这赵育还是寒门子弟。   祁秋年摆摆手,“这不重要,本侯也听说了赵大人在推广种粮的时候,还隔三岔五就睡在田地里了,本侯实在佩服。”   这都是大司农回来跟他说的,说这个赵育比他还紧张这些粮食。   其实也能想得通,整个北方旱灾,肃北是唯一没有乱起来的州府,跟赵育的管理能力有很大的关联。   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不容易有了能让百姓填饱肚子的食物,可不得紧张一些吗?   “老臣还要进宫去向陛下述职,改日再去拜访小侯爷。”   “赵大人请便。”   宫门口,侯府的马车已经等着了。   祁秋年上车,马车上就有温度恰好的热茶,还有可以垫垫肚子的点心,驾马车的小厮可不会做这些。   想到是谁做的,祁秋年心底一暖。   “茶点是佛子准备的?”祁秋年勾着嘴角,想要去验证一下。   小厮驾着马车,“是的,侯爷。”   得到了确认,祁秋年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回了侯府,战止戈和他的两个大外甥,都在他家等着呢。   祁秋年脸上笑意不止。   “那看来陛下找你谈话,是一件好事情了?”战止戈说。   祁秋年点点头,然后又抱歉道:“就是可能没办法参加止戈兄的婚礼了。”   “此话怎讲?”战止戈不明所以,“你要去外地了?出远门?陛下给你安排什么事情了?要去很久?”   “止戈兄,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晏云澈和晏承安的目光也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抱歉地看着晏承安和战止戈,“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阿澈都要去外地啦。”   晏云澈眉峰挑起一个美妙的弧度,再加上他读到的内容,他已经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祁秋年还是解释了一遍,然后才道:“这事情,陛下还没有下圣旨,还请止戈兄先保密。”   这种小问题,战止戈自然是有分寸的。   可是晏承安就不太高兴了,“祁哥和兄长都要去外地了,那我呢?”   祁秋年摸了摸晏承安的脑袋,“承安,你是大孩子啦,怎么可以跟哥哥黏黏糊糊的呢?”   晏承安一整个无语,他当然知晓他应该要背负的责任,这不是舍不得嘛。   祁秋年暖心,“我府里的电报机会留着,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用电报机找我们。”   晏承安这才露出些笑容,“那承安在京城也会努力的。”   不为了那个位置,就为了自己的家人,他想要家人们都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再则,祁哥对他这么好,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能看出祁哥的与众不同,或许还有一些小秘密,如果换成其他皇兄做皇帝,祁哥有本事有能力,所以其他皇兄虽然不至于迫害祁哥,但多少是会忌惮祁哥的。   他心里可清楚了,他祁哥为国为民,本质上却是想天天躺着晒太阳的浪子。   这个浪子,不是指流浪,也不是指浪荡,是指的他心底的自由。   是他这个年岁看不懂,却已经开始羡慕的自由。   至于战止戈这边的婚事,可能是他年纪确实不小了,他娘早就把他要成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而且和与晏云韵本就两情相悦,又有陛下赐婚,三书六礼还走得挺快的。   至少,比他们预想当中的要等到年底,要快得多。   现在就差定下成婚的日期了,如果快的话,说不定能赶在祁秋年和晏云澈离开之前。   说起成婚,战止戈整个人都春风满面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祁秋年在心底酸了一把,也十分羡慕。   “祁兄之前说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这么久都没个消息?”战止戈终于像是回过神了,“该不会是身份不合适?”   祁秋年下意识地看向晏云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战止戈解释,也是便含糊不清的,“等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战止戈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这个钢铁直男,却也想不明白。   罢了罢了,他祁兄本就是断袖,若是真看上了什么权贵家的长子嫡孙,确实有些麻烦。   若是对方也心悦祁兄,待祁兄再立个大功,请陛下赐婚便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起这个,他还想起一件事情呢。   他与祁秋年交好,先前陛下还怀疑过祁秋年喜欢他呢。   之前他父亲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也被吓一跳,但旋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的。   祁秋年对他坦坦荡荡,只有兄弟情义。   如果非要说,祁秋年对他大外甥还更好一些呢。   嗯???等等!!!   好像他大外甥对祁秋年也与众不同。   战止戈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祁秋年没察觉,晏云澈倒是读到了他小舅舅的想法,无奈中带着好笑。   其实最先看出端倪的,是他的母妃,知子莫若母,而且很早就看出来了。   那时,他还没有与祁秋年心意相通,甚至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母妃便瞧出来端倪了。   不过,他母妃却没有表达出反对,只是略微有些遗憾。   当然,也更有可能的是,他母妃从前就知晓,他即便是还俗,也会常伴青灯古佛,相比之下,身边有祁秋年这么个贴心人,他母妃的接受程度就高很多了。   罢了,现在还不是对家人开诚布公的好时机,再等等吧。   祁秋年还在说,在京城待了一年多,突然要去外地,他也有点儿舍不得。   不过即便是要离别,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事情,老皇帝今天去找他简单地商议过,但陛下肯定还会找他自己的心腹继续去完善一下细节。   真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到他们出发,至少都得三四月份。   祁秋年琢磨着,趁这段时间可以先做一点其他的准备,京城的事情先安排好,然后出远门嘛,马车得要安排舒适一点吧。   总不能像上回去接苏寻安,他和晏云澈在路上颠簸得头昏眼花的。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内阁的组建,祁秋年觉得,即便是要把皇子派下去做官,也得要在内阁组建完成之后。   不过先前祁秋年就和傅正卿商议得差不多了,应该问题不大,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反对声音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落实了。   第二件,那就是晏云澈这个佛子还俗了。   佛子还俗,仪式十分盛大,而且对于晏云澈来说,又有着特殊的意义,代表着他的人生,又跨入了新的阶段。   祁秋年就多问了一嘴,“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晏云澈眉梢染上笑意,“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年年若是想观礼,那记得那日早起,不可误了吉时。”   天蒙蒙亮,就先要去皇家祭祀塔走一波仪式,然后又要出发去皇家寺院,皇家寺院的仪式结束之后,又要在傍晚之前赶回京城,受封。   最后还有个开戒仪式。   祁秋年不太明白,“开戒仪式?什么意思?”   “寻常大家所熟知的佛教十戒,佛子还俗之后,需要先破戒一次,代表着身份的转变。”   祁秋年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知晓,晏云澈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十分遵守纪律的人。   之前为了保护证据,保护他,晏云澈破了一回杀戒,确实是迫不得已,但是他后来看着晏云澈在禁闭室跪了一天一夜,他便知晓,其实晏云澈心里是不好受的。   除此之外,便是出家人需要斩断七情六欲,而晏云澈却对他动了心。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算不得破戒,无非是心之所向罢了。   就连晏云澈的师父,方丈大师对此都没有任何的反对。   除了这两件事,晏云澈可谓是一直都循规蹈矩的。   哪怕是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晏云澈陪他喝两杯素酒,晏云澈也没有同意过一次。   可这突然一还俗,就要让晏云澈立马破一次戒律,理论上祁秋年能理解,这代表新的身份与新的开始,但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句,“是破什么戒律?”   总不会是什么杀戒色戒吧?   晏云澈听到了祁秋年心中的担忧,他心底也是一暖,于是便宽慰了他两句。   “不过是尝一两片肉食,喝一两杯清酒。”   绝对不会出现刚还俗就要破杀戒色戒这一类的。   祁秋年勉强松了一口气,算是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随后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那么,当日如果真的要喝酒吃肉的话,这酒肉能不能我来准备?”   他心里知晓,晏云澈二十年都没有碰过酒肉这些东西。   酒的话还好,大晋的浊酒,那酒的度数不高,只要不是一杯倒,他觉得就应该问题不大。   但肉食,就不同了。   祁秋年心里还是蛮担忧的,二十年没吃过肉食,从理论上讲,肉食也只是一种食物,能填饱肚子,能提供身体所需的微量元素。   但是从生理上呢?   他担心晏云澈会生理性的排斥,即便是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来,生理性反胃,估计也是在所难免的。   晏云澈还没说话,晏承安就将这事情拍了板。   “祁哥,你想安排这酒肉,问题不大,本就是走那么一个过程,这件事情本殿下去安排了便是。”   反正都是御膳房准备餐食,从御膳房送出来的,但是这餐食究竟是谁在御膳房做的,只要无人深究,这问题也不大。   而且即便他人是知晓了,祁哥和他兄长关系这么好,也无人会说什么的。   祁秋年的脸上挂上笑容,“那就先谢过咱们家小殿下了。”   晏承安:“嘻嘻。”   晏云澈:“莫要准备太多,一两道便是。”   祁秋年点点头,“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另外的,还有要给晏云澈准备一份还俗礼物来着,这还是晏承安这小孩之前提醒他的。   到底要准备什么礼物,祁秋年琢磨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也没有很好的想法。   吃的穿的用的?但这些东西,也用不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送啊,平时也能送。   所以祁秋年就干脆的,恶劣的,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他从前就在想,晏云澈这长相,配上身高与身材,穿上西装应该会很帅,肯定是妥妥的西装暴徒。   他空间里确实有现成的西装,款式还挺多,都是国外蓝血大牌。   不过祁秋年不打算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这样显得自己缺了一点诚意。   而且他觉得,西装这样的服装,还是要量身定制的更合适。   琢磨明白了这一点,又忙活了一阵内阁组建的琐事,然后他就自己就拿着软尺,去找晏云澈量身体数据去了。   晏云澈听闻他的来意,还懵逼了一瞬间,也有一些诧异。   “你要给我量体裁衣?”语气里都带着几分不确定。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先前我就说过,等你还俗的时候,我要送你几套衣服嘛。”   晏云澈轻笑,“也不必如此麻烦,宫里的内务府,都会有准备的,年年不必费这个心思。”   祁秋年摆摆手,说:“那可不一样,我亲自给你量身体数据,亲自参与细节设计,虽然不是我亲手缝制的,但这个意义总不一样嘛,而且我是想给你做一套我家乡的衣裳,一般都是在正式场合的时候会穿的衣裳。”   说到这个,晏云澈也不免有几分好奇,而且看着祁秋年灼灼的目光,他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这做衣裳,到底也是一件亲密的事情。   祁秋年带着笑,“你站起身,先不要动。”   先是量身高,果然与他之前目测的相差无几,赤脚刚好1米87。   祁秋年又在心里羡慕了一把。   然后是肩宽,胸围,腰围,平常晏云澈总是穿着宽松的僧衣,倒不是很明显,但是看了数据才知道,晏云澈是妥妥的宽肩窄腰。   最后还有脖围,臂围,臀围,大腿围,小腿围,这些数据都要分毫不差。   量身体数据,避免不了身体接触,可是祁秋年太认真了,认真到心里完全没有旖旎,这让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晏云澈,也放松下来。   静静观赏祁秋年认真工作的模样。   祁秋年一边量,一边将数据记录在册,时不时还要从专业的角度点评两句。   瞧着祁秋年认真的模样,晏云澈心底柔软。   眼瞅着,数据都量得差不多了,祁秋年却又再次拿上了软尺。   “还有最后一个数据。”   他半蹲下,突然想起自己要量的位置,不由得有点耳朵热。   晏云澈不明所以,“不是已经量完了?”   寻常量体裁衣,也没有说需要量这么多数据的,可是刚才,他觉得这些都应该差不多了。   连他脚的大小,宽度,脚背的高度,这都没放过。   那还有哪里需要再量一次的?   祁秋年耳尖红红,“就,就是,那,那个什么,你平时喜欢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什么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晏云澈一头雾水。   祁秋年看着他懵懵懂懂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在调戏晏云澈似的,顿时更是臊得慌了。   他自己整个脸都红了,“就,那什么,你平时喜欢放左边还是右边?”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晏云澈。   唰的一下,晏云澈的这个变脸的功夫比祁秋年还要纯熟。   白皙的脖颈与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他嘴唇翕动,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量体裁衣,还跟这个有关系吗?   祁秋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因为这个服装的形制比较特殊,与你们大晋的服装完全不同,相对来说也比较贴身,所以数据需要精确,关于那个什么,放左边还是右边的问题,就是根据你的习惯,将那一边布料调整一下,到时候穿裤子才会更舒适。”   晏云澈耳根子通红,如同被上了刑具,正在被严刑拷打。   不过他到底还是如实招来,声音微不可察的,“右、右边吧。”   祁秋年点点头,红着耳朵,将数据记录了下来。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给晏云澈量完数据之后,在极乐院坐会儿,喝会儿茶来着。   但现在嘛,他觉得他是坐不住的,浑身都不自在,明明以前别人给他量数据的时候,也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候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稀松平常。   为什么偏偏跟晏云澈量的时候,他会感觉空气都变得灼热了。   明明还是冬天来着,他都快感觉自己热得喘不过气了,就差整个人冒烟儿了。   于是,他拿起自己记录下来的数据和软尺,脚底抹油给丢了,徒留晏云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了半晌的冷风。   祁秋年回府之后,缓了缓心神,才派人去王程那边,找王程借了两个会做衣服的绣娘。   这西服的款式,他们没做过,画图也未必做得出来,所以祁秋年干脆就从空间里拿了一套他自己的。   西服布料,扣子这一类的,也都是他自己提供。   他再次感慨,还好他从前聪明,但凡有用的物资,他都给收到了空间里,也庆幸他的空间大到没有边界。   做西服的布料,他这里居然还有不少,而且这些布料在后世都属于高端品质的那种了。   而祁秋年拿出来的这套西装,款式是属于典型的英式西装款式。   就祁秋年这个出身,是从小到大穿过的西服不少,但是最令他满意的,最有感觉的,便是英式或意式的西装款式了。   但是这回因为要送给晏云澈,他觉得英氏的西装,可能更符合晏云澈的气质一些。   款式略微有些复杂,一整套,除了衬衫,马甲,还有西服外套,西装裤。   祁秋年还暗戳戳的,准备再做一套袖箍,衬衫夹,嘿嘿,嘿嘿。   只要一想到晏云澈穿上的那个画面,祁秋年就忍不住头脑充血。   不过这两位绣娘见到这套西服的款式,倒是一脸蒙逼。   他们都没见过这样式儿的,虽然看得出来是衣服,但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是下半身,这衣服还能穿出去吗?   祁秋年也不跟他们多解释,“你们照着我拿出来这套衣服,按照我记录下来的尺寸,1:1还原就行了,能做到吗?”   两个绣娘又拿着布料与原版进行了一下对比,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才回话。   “应当是没有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那就尽快赶工吧,如果能不用缝纫机最好,本侯想要全手工制作的。”   两个绣娘明白,并且欣然同意。   从前在没有缝纫机之前,她们不都是一针一线地缝制吗?   侯爷这要求,对她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们也知道,这回做好了,侯爷肯定少不了给她们的赏赐。   于是便一门心思地扎了进去。   祁秋年也没闲着,除了这些,他还得去打造一对袖扣,领带夹。   至于皮鞋,这时代的工艺如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皮鞋只有从空间里拿了。   幸好他当时准备的尺码多,当时收这些进空间,想的是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能用这些东西去换物资呢。   最后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内裤了。   当然了,大晋原本也有内裤的,但不叫做内裤,叫做衬裤,平时穿衣袍,这衬裤穿里面,倒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穿西装的话,再穿衬裤,似乎就不合适了,也不能挂空挡吧。   而且那衬裤一点都不舒服。   祁秋年反正是不喜欢,以前囤了很多一次性内裤,穿一条扔一条,一辈子都穿不完。   送晏云澈,总不好送一次性的,于是便又在空间里翻翻找找,弄了几盒款式布料,都十分不错的大牌内裤出来。   又过了两天,两个绣娘来通知祁秋年,西服已经做好了。   祁秋年亲自过去验收,然后便深表佩服,还真是1:1还原,两套衣装摆在一起,绣娘做的这一套,就是比他之前那一套要大一点点。   别的细节问题,处理得都特别好,甚至比他那套还要更精致一些。   祁秋年很满意,大大方方地给了两位绣娘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两个绣娘激动得眼眶子都红了,连忙跪下谢恩。   一切准备就绪,晏云澈还俗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105章 还俗   到底是佛子还俗,这仪式举办得特别盛大,但凡在京城里的文武百官,都需要盛装出席。   祁秋年当然也不例外。   这回,他都没让小厮叫他起床,他自己天还没亮就醒了,并且精神抖擞,显然是很期待这一天的。   这一天除了对晏云澈意义重大,他觉得对他也同样的,大概会是个转折。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准,今晚他就能彻底脱单,然后再轻薄一下佛子,哦,不对,到了晚上,就不能说是轻薄佛子了。   应该说是情到浓时,彼此对视一眼,嘿嘿,嘿嘿。   怀揣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祁秋年给自己换上了男爵的朝服,束好了头发。   原本这男爵的朝服有配套的发冠,但祁秋年今天没用,反而簪上了晏云澈送他的碧玉簪。   朝服是墨绿色的,瞧着也很相配。   一开门,小厮已经在候着了,他知晓他的主子小侯爷为人和善,所以见到他们家小侯爷的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侯爷,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祁秋年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确实有好事情。”   那小厮也咧开嘴笑,“侯爷说的好事情,那就是奴才们的好事情。”   祁秋年看了一眼,这小厮是前段时间新来的,被大源培训过后,才安排到他身边来的,“嘴巴还挺甜。”   小厮腼腆一笑,又赶紧送上了祁秋年的早餐。   祁秋年大概是心情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太激动,早餐没吃几口,他就觉得自己饱了。   罢了罢了,反正空间里还有吃的,半道上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走出侯府,隔壁的晏承安也刚好走出门。   一大一小瞬间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好的,他们决定坐同一辆马车。   于是晏承安就倒腾着小短腿儿,飞奔向了祁秋年的马车。   今天还要出城去皇家寺院呢,祁秋年的马车是最舒服的。   “祁哥,早安呐。”晏承安这小孩儿脸上的笑意不比祁秋年的浅。   祁秋年回道:“承安也早安。”   晏承安今天也穿着皇子服,头顶竖着金冠,从他精致的小脸儿,上已经隐隐能看出,他日后必然也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帅哥。   第一场仪式在皇家祭台。   为首的,是老皇帝,皇后娘娘,还有晏云澈的母妃,潇妃娘娘,后面还跟着零星的几个皇帝的嫔妃,还有皇子公主们都到场了。   他们站在最前方,而晏云澈站在他们的对面,跟随着一个大和尚的口令,跪,拜,等等。   今天的人太多了,还要加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到底是陛下出宫,不能忽视安全问题。   所以哪怕是祁秋年这个男爵,位置也都比较靠后,不太能听清楚祭台上在说些什么。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非常的严肃,由此可见,大家是真的十分看重佛子了。   这佛子不但是身份的象征,还应该是他们的信仰。   一位本该锦衣玉食的皇子,为了大晋江山,为了黎民百姓,出家苦修二十年,这是他应得的尊重。   祁秋年远远地看着,身着华丽僧衣的晏云澈,小心脏不听话地跳动。   实在是没忍住,从空间里摸出手机,远远的,偷偷的,给晏云澈拍下了一张照片。   晏云澈今日还俗过后,想要再看他穿僧衣,怕是不太可能了。   毕竟这僧衣,代表着一层身份,也不是俗家弟子能随意穿上身的。   拍张照片,就当是留个纪念了。   皇家祭台这边的仪式,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又要出发去皇家寺院了。   不过,这次老皇帝以及后宫妃嫔,还有皇子们,便都没有随行了,大臣们送晏云澈出了祭坛的大门,然后都在此止步。   随行的,只有晏云澈的亲人。   潇妃娘娘和晏承安,以及战国公一家,祁秋年还见到两个陌生的面孔,应该就是战云霄的妻子,还有战霜引郡主了。   祁秋年跟在最后面。   前面全是晏云澈血亲,祁秋年混迹其中,稍微有一丢丢的怪异。   百官们琢磨着,佛子与祁秋年的关系好,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难不成他们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说得通了。   而其实,去皇家寺院,其他人是可以去观礼的,仅凭个人意愿罢了。   佛子的銮驾走在最前方,百姓们显然也知道今天的盛事,每当佛子的銮驾经过,百姓们便自发地跪地叩首。   嘴里还念叨着佛经,亦或是在感念佛子为天下百姓二十年清修祈福。   祁秋年的马车,坠在最后面,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这样宏大而虔诚的景象,也不由得心颤。   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晏承安这小子,已经挤到他母妃的马车上去了。   潇妃娘娘这边,同样也拉开了马车的帘子,还往后看了看祁秋年的马车。   随后,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战止戈骑着马,跟在他姐姐的身旁马车身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姐姐为何叹气?”   潇妃娘娘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再次看了一眼跟在最后的马车。   这下,战止戈也明白了,不由得有些沉默。   自从那日,祁秋年从宫里回来,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点问题,自己的好兄弟与自己的大外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可是这事情经不起细想啊,越想越是心惊胆颤。   寻常权贵家的长子嫡孙,要想同男人在一起双宿双飞,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都已经十分困难了,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大外甥是佛子啊,是未来的国师啊,甚至他还是大晋的七皇子殿下,未来会被陛下封王,会拥有自己的封地。   而祁秋年这个男爵,瞧着手里确实是没有实权,但明眼人也看得出陛下对他的重视与宠爱。   且先不说两人是否是两情相悦,就说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就十分难以跨越。   想到这里,战止戈也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他这个做舅舅的,倒是不反对,但是会为两人眼前的崎岖而心疼。   再看他姐姐的模样,应当也是看出来了,但是好像也不反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只有晏承安这个小孩儿摸不着头脑,“母妃,小舅舅,你们在叹什么气呀?今日兄长还俗,不应该是件好事情吗?”   潇妃娘娘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小儿子的脑袋,也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   “这时间过得还挺快,一眨眼就是二十年了,哎!”   才活了十来岁的晏承安,还不太明白二十年的概念是什么,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时光。   他从出生到前年,每年都只能看到兄长一次,他知晓兄长疼爱他,可见面的时间太少了,很难亲近。   后来长大一些,宫女太监们告诉他,他的兄长是身份尊贵的佛子殿下,背负着为大晋江山,为天下百姓祈福的重任。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同样也懵懵懂懂,只知道除了家,就不能日日在公里陪他玩耍了。   直到现在,他才隐隐明白了一些其中的意义,以及母妃心里的酸楚。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母妃将三岁的兄长送去做佛子呢?   马车出了京城,走上了官道,一路就比较平稳了,早上起来得太早了,祁秋年甚至还在马车上补了一会儿瞌睡。   到了皇家寺院的门口,才被小厮叫醒。   祁秋年坐起身,又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跟着下了马车。   他还是走在最后面。   祁秋年不合时宜地想到,他现在大概算是晏云澈的编外家人?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皇家寺院,也在迎接今天这个隆重的时刻,就连地上的石板都刷得一尘不染。   僧人们的表情也同样认真严肃。   而且今年上回见过的方丈大师,今日也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袈裟。   庄重,肃穆。   皇家寺院很大,要走完整个仪式,需要将每座金殿的菩萨,神佛都挨个儿拜过去,而且是三跪九叩。   光是听着都感觉膝盖疼。   过了一会儿,仪式还没正式开始前,有小沙弥偷偷过来,“小侯爷,佛子说,您可不必跟着一起跪,可以去禅房休息片刻。”   祁秋年愣了一下,看着最前方的晏云澈,到底是拒绝了这一份好意。   晏云澈都行,他怎么就不行了?不就是跪菩萨佛祖嘛,他也顺道去求一求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什么的。   晏云澈在最前面,跪得面不改色,跟在最后面的祁秋年起初还好,但慢慢地,那可是跪得龇牙咧嘴的。   不过他心中也带着虔诚。   就好似两个人隔着人群,同时与过去的佛子道别。   过了今天,晏云澈这个悟心法师,就应该被称之为七皇子殿下了,如果顺利的话,晏云澈就成了他的阿澈。   嘻嘻。   跪拜了一圈,祁秋年膝盖都麻了,可是晏承安这个小孩儿都没露出难耐的神色,他也只能强忍着,看来他还是没有适应这个时代。   最后才到了大雄宝殿。   厚厚的一碟文书,方丈需要在僧人们诵经的声音里,诵读给佛祖,禀明悟心当初出家的理由,然后又告知如今要还俗的缘由。   即便是还俗了,也还是俗家弟子,不会忘记佛祖的教诲等等。   晏云澈跪在佛像之下,目光虔诚。   一拜,再拜,又拜。   告别了他前二十年的佛子身份。   离开父母家人,虽是迫不得已才出家,却也真切悟懂了佛法,这几乎是他成长路上的全部了。   随着方丈大师诵读文书的结束语,晏云澈眼角一滴清泪落下。   似乎砸在了祁秋年的心尖。   方丈大师将晏云澈扶了起来,“自此,你便是大晋朝七皇子殿下晏云澈,可是也莫要忘了悟心。”   晏云澈复又跪下,朝着方丈磕了三个头,“云澈谢师父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教育之恩,栽培之恩。”   老方丈带着笑意,点点头,受了他的跪拜,然后又将他扶了起来,对着他躬身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老衲参见七皇子殿下。”   晏云澈赶紧避开,扶住了方丈大师的胳膊,“师父,不论何时,不论云澈是什么身份,您永远都是云澈的师父,而师父又怎可向弟子行礼呢?”   老方丈笑了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潇妃娘娘此刻也走了过去,眼眸中含着热泪,“大师,云澈在寺院的二十年,辛苦您了。”   方丈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潇妃娘娘,云澈生来便有佛缘,做这二十年的出家人,是他命中注定的,也是云澈的因果。”   佛法什么的,太高深了,祁秋年听不太懂。   但他知晓,晏云澈的身份变化就在此刻了。   还要赶着回京,过最后的开戒仪式。   所以一行人便也只是简单地和方丈寒暄了几句,坐着喝了一盏茶,便又准备离开皇家寺院。   祁秋年先坐上马车,车队还没有前进,一个小沙弥送来一盒药膏。   “小侯爷,这是七殿下送来的活血化瘀膏。”   祁秋年心底一暖,折服于晏云澈的细心与温柔。“多谢小师傅跑这一趟了。”   小沙弥点点头,然后离开。   祁秋年掀开马车的帘子,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见到刚从寺院里走出来的晏云澈。   晏云澈已经脱下了僧衣,穿上了皇子服。   祁秋年的心肝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   从前,他便说过,晏云澈这个长相才是真正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素净的僧衣穿在他身上,衬托着他不染尘埃。   可如今,繁复华丽的皇子服穿在他身上,再配上他的气质与气场,却又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隔着人群,晏云澈也远远地朝着祁秋年的马车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便就此接触上了。   祁秋年抿着唇,带着浅笑,微微朝他颔首。   晏云澈的眉目也带着笑意,只是这一抹笑意比从前要爽朗得多。   就好像脱离了佛子这个身份,晏云澈好像开始做回他自己。   是啊,哪有人真正的表里如一呢?   世人皆知,佛子清冷自持,可祁秋年却知道,佛子的内心是滚烫而热烈的。   活血化瘀的膏药很好用,马车一路进京,到京城的时候,祁秋年膝盖上的胀痛几乎就完全消散了。   或许也跟祁秋年给自己喂了两把异能有关系,不过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把这功劳归功于晏云澈特意派人送来的这盒药膏。   进京之后,百姓们又是一阵跪拜。   “恭迎七殿下回京!”   声音震耳欲聋。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还有一个开戒仪式,今天才算是结束。   说起来,这开戒仪式,更像是一场宴会,庆祝晏云澈从佛子到皇子的身份转变。   刚进入宴会厅,文武百官就跪了下来。   “恭迎七殿下回宫。”   晏云澈站在最前方,受了百官的跪拜礼,然后才抬了抬手,让他们起身。   祁秋年其实在最后看得有点可乐,这身份的转变,连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虽然佛子的身份同样尊贵,但从前的晏云澈是温和疏离的,而身为皇子的晏云澈,却是气场全开的。   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老皇帝问了几句皇家寺院的事情,晏云澈也都一一作答。   潇妃娘娘一行人落座之后,祁秋年却没有回自己的位置。   然后在晏承安派的人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御膳房。   晏承安先前就派人打过招呼了,祁秋年还是跟御膳房的管事儿说明了来意。   人家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啊,这种话是在御膳房是不成立的。   御膳房的厨子,十个有九个都是男的。   这小侯爷想要亲自为七皇子殿下,准备开戒的膳食,那不也是因为他们知己情谊深厚嘛。   都能理解的。   而且祁秋年还是陛下身旁的红人,他们也愿意卖这个面子,总归祁秋年也是不会害七皇子殿下的。   管事大太监,直接将祁秋年领到了单独的一个厨房小隔间儿。   祁秋年面带笑意:“谢过公公了,之后的事情,本侯一个人就可以。”   管事太监笑着行了个礼,“先前小殿下让奴才准备的食材,都在这里了,小侯爷先看看缺不缺什么?”   祁秋年看了一眼,又笑着回应,“已经准备得很周全了,辛苦公公了。”   祁秋年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御膳房的管事公公这才下去了。   祁秋年注意了一下,小厨房已经没人了,然后这才开始了自己的烹饪。   祁秋年要做的第一道菜,是东坡肉。   可他要做的,却是素东坡肉。   原材料是冬瓜和香菇。   他将御膳房准备好的一块精品五花肉收入了空间,然后又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冬瓜和香菇拿了出来。   素菜荤做,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让晏云澈在这个开戒仪式上能够舒心一点的事情。   而且也能给外人一个交代。   反正别人看着是荤的,这就够了。   至于另外一道,就是开水白菜了。   到底该把开水白菜划分在素菜还是荤菜里面,这是一个千古以来的争议。   菜是素的,但是这里面的高汤,却是用了多种肉食原料,经过好几个时辰熬煮而成,还要经过一遍又一遍的过滤。   高汤也是御膳房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确实清澈如水。   然后,祁秋年又再次暗度陈仓,把这一份荤的高汤,换成了素高汤。   这两道菜都属于慢工出细活儿的美食,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装盘。   本就是为了开戒仪式准备的,意思意思尝两口,不用准备得太多。   所以当御膳房的管事太监见到只有两道菜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异议。   就是看见开水白菜,有点不太理解。   “这,小侯爷这道白菜汤,也算是荤菜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这高汤是你们用了多种肉食材料熬煮而成的,他本就已经是荤汤了,再用白菜来搭配,口感也算是清爽,毕竟另外一道菜比较油腻。”   管事太监再看另外一道东坡肉才点点头,这肉确实肥肥腻腻的。   这时代,没有苏东坡,自然也就没有东坡肉。   祁秋年解释,“这一道,叫做滚肉。”也是东坡肉的别名。   “那老奴就将这两道菜呈上去了。”   祁秋年点点头,不过他还是先御膳房一步,回到了宴会厅。   晏云澈已经坐在了皇子那一边,大概是今天以他为首,他坐在最前方,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几道点心,水果。   晏云澈见到他进来,向他投去一个眼神,祁秋年朝他眨了眨眼睛,表示一切安排妥当。   接下来便是御膳房传菜。   两道风格迥异的菜摆在了宴会厅的正中间等等。   御膳房管事太监也跟着来了,见到陛下和百官们略带疑惑的眼神,还是出言解释了一句。   “这一道浓油赤酱的滚肉,采用的是上好猪五花肉,经过精心烹调,才呈现出现在色香味俱全的模样。”   是了,从去年开始,祁秋年推广了猪肉的食用,还传出去不少的菜单,现在宫里时常也能见到猪肉了。   只要猪肉去掉了那股腥臊味儿,比起其他的肉类,似乎更能适合大家的肠胃与口感。   除了那些顽固不化的酸腐,依旧觉得阉割小猪有悖人伦,也依旧认为猪肉是贱食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对猪肉的接受程度十分良好。   管事儿太监又开始介绍另外一道菜。   外人瞧着,这就完全一道清汤寡水的素菜啊。   虽然这开戒仪式就是走个过场,历代的佛子都要在今天吃两口,意思一下,但也不能上一道素菜吧?   是不是于理不合?   “陛下,诸位娘娘,还有诸位大人们,这一道开水白菜,说是开水,却是由多种肉食原材料熬煮而成的高汤,经过多次过滤,才能呈现出清澈透亮的模样,然后再配上白菜,口感清爽,恰好方才那一道滚肉比较油,也能起到解腻的效果。”   如此,诸位大臣也都明白了。   而晏云澈,他瞧着那一道浓油赤酱的滚肉,也就是东坡肉,一时之间有些无奈,这是不是太腻了一些?   可旋即,他又想到,这是祁秋年亲自给他做的,而祁秋年必然是不会害他的。   祁秋年又是那么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必然能够猜想到他其实是不愿意吃荤食的,至少暂时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是不信祁秋年会如此莽撞地给他送来这么一道重口味的肉食。   华公公主持仪式,“请七殿下开戒。”   小太监用小勺子,整块东坡肉分成了几个小块儿,放到了小碟子里。   晏云澈这才拿起了筷子,将一块东坡肉送入了口中。   一入口,他便知晓这其中的奥妙了。   浓油赤酱掩盖了食材原本的色彩,瞧着这是荤的,但实际上却是纯纯的素菜。   晏云澈细细地品尝着,这滚肉,其中肥肉这一部分,他没太能吃出来是什么,但能肯定是素菜,至于瘦肉的这部分,他吃出来,大概是香菇这一类的。   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模样,也是难为祁秋年花这一份心思了。   如果没有祁秋年,恐怕今天的开街仪式,他吃了之后,得出去吐一夜。   他的目光又不经意地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对着他龇牙一乐,挤眉弄眼,意思是:还满意吧?   晏云澈当然满意。   随后又是开水白菜。   说实话,这开水白菜,即便是真的用荤食高汤,晏云澈在今天这个情况下,也是能够接受得了的。   毕竟只要没有瞧见荤腥,还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一番。   可是当他将一小片菜叶子送入口中,便知晓,这一道开水白菜用的高汤竟然也是素的。   毕竟,他没有尝出任何一丁点,会让他感觉到排斥或者反胃的味道。   反而吃过了刚才浓油赤酱的滚肉,现在再来品尝这道开水白菜,还削减了口中的油腻感。   接下来便还有最后一道程序,那就是酒了。   这酒也是祁秋年暗渡陈仓准备的。   是一杯酒精度数很低很低的气泡酒。   他记得晏云澈好像还挺喜欢气泡饮料的感觉,平时可乐也没少喝,所以他就把原本的浊酒换成气泡酒,应当是出不了错。   而且这起泡酒的酒精浓度低,也不至于让晏云澈喝了这杯酒会失态。   晏云澈端起酒杯,在鼻尖下闻了闻,确实有酒精的味道,可更多的却是一股甜甜腻腻的感觉。   莫非这人在酒里也作文章了?   他面不改色,喝掉了口杯中的气泡酒。   刚一入口,他的第一反应变,这只是一杯寻常的气泡饮料,可回甘中却又有一种他不曾品尝过的味道,那便应当是酒了。   连续三杯,一杯敬过往,一杯敬父皇母后还要母妃,最后一杯,敬了文武百官。   酒肉都吃了,这场开戒仪式的重头戏,就算是结束了。   直接下来便是四平八稳的宫宴,御膳房重新送了餐食。   祁秋年注意到,晏云澈没再动一口桌上的肉食,只简单吃了几口点心水果。   也是难为晏云澈了。   宴会到后半段,老皇帝又状似无意地提起自己的这些个儿子都已经长大了,也该独当一面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又开始琢磨了,揣摩圣意呀,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祁秋年是知晓一点情况的,但同样也不太明白,老皇帝为什么会在今天这个场合突然间提起?   而且也仅仅只是提了一句,并没有说后续的打算。   祁秋年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还真是伴君如伴虎,要揣测一头老虎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可真是,唉,祁秋年叹息的。   【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   不远处的晏云澈,听着满朝文武吵吵闹闹的心声,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祁秋年说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这句话。   心里有点很微妙的感觉。   这读心术,也伴随了他二十年了,他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有一天就收回了他的能力。   但读心术确实为他的生活成长,带来了许多的便利;可是同样,也给他带来了枷锁。   一个人,无论是好是坏,内心的正面心声和邪恶心声,都会一字不落地送入他的耳朵。   让他见识这个世界的人生百态。   小时候,他对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厌恶,一个表面温和的人,笑嘻嘻地与你把酒言欢,心里却是在想要如何弄死你。   这样的心声,他听得太多了,晏云耀就是一个例子。   宴会散场,从今日起,佛子就成了大晋的七皇子殿下。   皇子府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晏云澈如今还是会暂时居住在极乐苑。   祁秋年不知道的是,暂居极乐苑,是晏云澈自己的意思。   一来,是方便某人大半夜的可能会来翻墙。   二来,便是极乐院清净。   极乐院毕竟也算是佛门圣地了,与皇子府不同,若他搬进了皇子府,免不了要与那些大臣们接触。   要同那些大臣们虚与委蛇。   晏云澈最烦这种’人情往来‘的关系。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点晏云澈和祁秋年是一样的想法。   都是不愿意与那些朝臣有过多的接触。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毕竟也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如果搬入了皇子府,陛下说不准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赐两个暖床的宫女。   其中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尽管他并不会接受,但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有可能让心思敏感的祁秋年心里有疙瘩。   他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简而言之,住在极乐院里,可以免除许许多多的麻烦。   这个时候,他也庆幸,陛下有意将皇子们都安排到外地去。   只要到了外地,眼前可能遇到的那些情况,暂时也能迎刃而解了。   祁秋年不知道晏云澈心里的弯弯绕绕。   到了门口,他热情地邀请晏云澈,跟他一起去侯府坐坐,他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晏承安毕竟年纪小,今天是一路奔波,太累了,哈欠连天的,又泪眼婆娑的,瞧着还挺可怜。   祁秋年笑着rua了他一把,“困了就先回家睡觉,明日再过来玩。”   晏承安困得恍恍惚惚地点头,“兄长,那承安明日再将给你准备的还俗礼物送过来。”   晏云澈点点头,“回去好生休息。”   毕竟还是个长身体的年纪呢。   进了祁秋年的侯府,又再往祁秋年的小院走。   往常他们也一同走过这风雨连廊,可今日,祁秋年却觉得走过这一路的心境,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   他旁边的不再是佛子,他和他一样,已经是个俗人了。   这月黑风高的,那是不是?嗯……   祁秋年正在发散思维,便听见了耳边很轻的一声,“多谢。”   祁秋年回过神,稍微愣了一下,“你是说今天开戒仪式上那两道菜?”   晏云澈颔首。   祁秋年带着笑意,“不想吃肉,那就不吃,其实我不太明白这仪式的意义是什么,但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外人一个交代罢了,当然也要更舒心一些才好。”   晏云澈抿唇,无论如何,今天的开戒仪式,还是要感谢祁秋年的。   否则他就只能吃御膳房的御厨准备的食物了,估摸着,现在正吐着呢吧。   祁秋年也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谢来谢去的。   他把晏云澈拉回自己的房间,“话说,你现在可以喝酒了吧?今天那杯气泡酒感觉怎么样?”   晏云澈想了想,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尚可。”   到底是第一次接触酒精,确实有点儿不习惯,但想来,应该是比浊酒要好得多。   祁秋年原本想邀请晏云澈陪他喝几杯来着,这件事情他已经期盼了好久好久了。   可是如今看来,晏云澈连口味十分清淡,酒精浓度也低的气泡酒,都只评论了尚可两个字,恐怕短时间内,也没法喝其他的酒。   于是,这喝酒的事情暂且作罢,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呢。   祁秋年转身回了内屋,捧出一个十分精美的礼盒。   “先前就说了,等你还俗,要送你几套衣裳的,我做了一套我家乡会在正式场合穿的正装,还有几套你日常出门能穿的。”   日常能穿的这些衣服,都是在大家的服装形制上略微做了一点改动,穿着会舒服一些。   祁秋年也不在乎什么礼不礼节的问题,直接将衣服拿出来挂好摊开。   “看着还喜欢吗?”   晏云澈眉梢含笑,“年年送的,自然是喜欢的。”   祁秋年耳根子一热,最后才把那一套西装给拿了出来。   “这个才是我想要送给你的,可以穿给我看看吗?”   祁秋年眼神中全是期待。   衬衫西服西裤,祁秋年都已经提前熨烫得十分平整了。   还有那啥内裤,祁秋年先前也偷摸着红着耳根子,偷偷洗过一回了。   毕竟是贴着隐私部位穿的,还是要讲究干净卫生才行。   晏云澈看着这套黑白配色的正装,似乎有点不太能理解祁秋年心里的那种悸动与期待。   不过祁秋年想看,穿上让他看一看,似乎也无妨,不过是衣裳罢了,也不是衣不蔽体的形制。   于是,他便拿上这套正装去了屏风后面。   祁秋年在外头坐立难安。   这画面,有点儿像是未婚夫妇,丈夫在外头等妻子试穿婚纱的错觉,会一眼惊艳吗?   他又拿了一瓶红酒出来,晏云澈不能陪他喝,他还不能自己喝两杯吗?   一想到晏云澈可以穿西装站在他面前,他顿时就口干舌燥的。   而屏风内的晏云澈,起初还能大致明白,这衬衫,马甲,外套,以及裤子的穿戴方式,无非是扣扣子罢了。   可是还有几根像皮圈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也是穿衣服的一个环节?   还有那几条轻薄的,前方带着一个兜兜的小裤衩子。   他握在手里,烫在心里。   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进退维谷,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换衣服来着,怎么突然间感觉有点臊得慌呢?   最终,晏云澈还是穿上了这一套正装,只不过那几条皮圈一样的东西,他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佩戴。   于是便这么走了出去。   刚走出屏风,就听见两声巨大的响动。   一声是祁秋年咕嘟咽口水的声音。   晏云澈笑他,这也太夸张了。   另外一声,是祁秋年心底的尖叫。   【啊啊啊 啊啊啊啊!!!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还要更炸裂,这大长腿,这禁欲感,哥哥正。面。上。我。】   晏云澈:“……”还是那么不着调。   他略微有点不自在,皮鞋踩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踢踏,踢踏,像是直接踩进了祁秋年的心里。   祁秋年又是一阵口干舌燥,一口干了杯中的红酒,甚至都略微有点不敢直视晏云澈了,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吓到人的举动。   妈耶,晏云澈穿西装,带给他的视觉效果实在是太震撼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他省如蚊蝇,“那什么,过来坐吧,别站着了。”   晏云澈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又拿出了那几条皮裤,“这个东西应该穿在哪里?”   祁秋年又咽了一口唾沫,他很想说我可以帮你穿,但是又觉得实在是太过于暧昧了。   于是就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晏云澈听得也是面红耳赤,他似乎可以理解到祁秋年的激动在何处了。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少年那般,羞臊得不行。   又像是过了许久,晏云澈才开口,“那,要我去戴上吗?”   祁秋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袖箍和衬衫扣,佩戴上会让西装更有型,还有领带,正常情况下,穿西装,是必须要佩戴领带的。”   他是越说越起劲,“那袖箍和衬衫夹,你自己穿吧,我等会儿帮你打领带。”   晏云澈颔首,又再次回到了屏风后面。   祁秋年已经讲解过这几条皮箍是做什么用的,晏云澈自然能够融会贯通。   只不过,戴上之后,他觉得更不自在了,感觉自己有点儿像提线木偶,差点儿都不会走路了。   可能是宽松的僧衣穿太久,而这西服又更加的贴身,包裹性也很强,特别是最里面那条,有点不习惯罢了。   但他也好奇,祁秋年穿上这样的服装,会是什么模样的。   穿上了外套,其实看不见里面的袖箍,可是人长脑子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要脑补的。   祁秋年只是稍微脑补了一下,全是一些过肾不过审的画面,又把自己搞得个面红耳赤。   幸好晏云澈的读心术还没有进化到能读画面,否则祁秋年今天该被审。核抓起来。 第106章 聊天   祁秋年在心里跑了八百里的小火车,即便是晏云澈不能读到画面,但是也能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到一些稀奇古怪,而他仿佛不曾涉足过的领域。   或许是祁秋年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晏云澈脚下的皮鞋像是被黏在了木地板上,无法再前进一步。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目光接触,劈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   就差天雷勾地火了。   最后到底是晏云澈这个古代人先败下阵来,“这领带要怎么系?”   其实除了领带,还有袖扣。   祁秋年赤红着脸,勉强把脑子里的画面给甩了出去。   站起身,先是低着头,给晏云澈戴上了袖扣。   西装里面的衬衫不用袖扣,那就不是合格的。   袖扣是祁秋年订制的,用的羊脂玉配纯银,晏云澈的皮肤白,扣上之后,西装的氛围感便不一样了。   祁秋年又是呼吸一紧,随后又听见了晏云澈轻笑的声音。   “你笑什么?”祁秋年有点儿恼羞成怒。   晏云澈好整以暇,“年年似乎很激动?”   祁秋年红着耳根子,“激动又怎么了?这是我家乡的衣服,你穿上这一身,张力拉满,如果你在我家乡,肯定有星探追着你签约了。”   晏云澈听不懂什么星探签约,只大概理解应该是他在祁秋年的家乡会很受欢迎。   “领带还要系吗?”   “当然要。”   祁秋年从晏云澈手里抢过领带,直接挂在了晏云澈的脖子上。   晏云澈比祁秋年高了几公分,为了不让祁秋年抬胳膊太累,还主动躬身,微微垂头。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举动,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   祁秋年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晏云澈低头是想要亲他。   【原来只是为了方便我打领带?哼哼,长得高了不起啊。】   祁秋年试图用吐槽,掩盖他心底那一丝丝微弱的失落。   想来也是,晏云澈怎么可能这么主动呢?   从前,他倒是轻薄过两次晏云澈,晏云澈虽然没有猛烈地拒绝,但当时的身份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更进一步。   所以他有时候即便是想冲动一把,最后也选择了按捺住自己的悸动。   至于晏云澈的主动,最出格的,也就是那次揽着他的肩膀,半抱了他一下。   这样一位克己复礼的君子,即便是还俗,身份不同了,但他怎么可能在此刻做出逾矩的行为呢?   祁秋年不合时宜地想:【等等!!!我要是想亲热一下,不会要等结婚吧?】   就他们现在的身份问题,要成婚?做梦还快一点。   晏云澈听在耳里,成婚的问题,在于他父皇是否愿意赐婚,不在于家人是否同意。   可若是愿意等,等承安……   大晋的历史上,有过一位还俗后终生未婚的佛子,却没有还俗之后成了断袖的佛子。   还需要再等一等,他总不会委屈了年年与他无媒苟合。   晏云澈见着祁秋年专注给他打领带的模样,又想起祁秋年方才的遗憾,他略微倾身,吻在了祁秋年的眉间。   祁秋年手里的动作都愣了一下,恰逢一个漂亮的温莎结落在了晏云澈的喉间。   从前,他似乎没能理解那些小女生在网上嗷嗷叫地看着凌乱的领带,滚动的喉结。   可现在,他似乎能理解了。   他抬起头,“阿澈趁我不注意,居然偷偷亲我。”   晏云澈抿唇,明明主动的是他,怎么感觉被调戏的还是他。   祁秋年还在继续,“那怎么办?我可以亲回来吗?”   晏云澈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嘴角,低低地嗯了一声,哑声回答道:“可以。”   祁秋年目光里带着狡黠,都不须仰头,直接吻在了晏云澈的喉结上。   嗯?没反应?   不是说男人的喉结是最敏感的地方了吗?   祁秋年也就是个口嗨王者,实战经验为零。   可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晏云澈眼眶都赤红了。   祁秋年准备再接再厉,含。住。喉结,轻。咬了一口,顿时,他便感受到晏云澈的呼吸变了节奏,手臂一伸,握住了祁秋年的腰身。   “年年。”   祁秋年终于满意了,微微退开,“说了要亲回去,我又没说要亲什么地方。”   晏云澈看着他叭叭的那张小嘴儿,再次用力往前一带,胸口贴着胸口,鼻尖只剩了半寸的距离。   空气的灼。热,澎湃的心跳,乱了节奏的呼吸,可晏云澈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祁秋年哼唧一声,【也就是你忍得住了。】   心里话音刚落,他伸手扯过晏云澈的领带,往下一拉,横冲直撞地吻了过去,毫无章法。   毕竟是初吻,理论上他该知道要如何勾。缠,可实际上,他却像个毛头小子,只会啃咬。   他能感受到握住他腰身的手都紧了几分,随后他的后背又附上另一只手,两只手臂,紧紧地将他裹挟在了怀里。   瞧,即便是啃咬,这个冷淡了二十三年的,刚刚才还俗的佛子,也会激动得受不了。   祁秋年原本以为这个吻就该差不多了,刚想退开,原本附在他后背上的那只手,往上移了一点,直接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比起祁秋年的横冲直撞,晏云澈的吻。技就要显得温柔得太多了,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柔得如同一汪春水。   可即便是这个温柔的吻,祁秋年渐渐地也恍然觉得自己招架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开始缺氧,就连双腿都快软成了面条。   如果不是晏云澈抱他抱得紧,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   “阿澈。”求饶的声音,从祁秋年的唇缝溢出。   晏云澈失去的理智终于慢条斯理地找到了回家的路,“年年。”   他看着祁秋年殷红的双唇,“抱歉,是我唐突了。”   祁秋年嘟囔了一声,“是不是以后每次亲亲,你都要亲完之后道歉?”   晏云澈愣了一下。   他经受过的教育,其实没有这些,可他也见过寻常夫妻之间的相处,也听到过许多无法言表的心声。   理论上,未婚之前,确实应该发乎情止乎礼,不该逾矩的。   “年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晏云澈诚心请教。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情。爱一事,便是遵循本心,我心悦你,与你独处时,便想要同你亲近,难道你不是吗?”   说罢,他又开始不着调了,“我们俩又造不出孩子,你怕什么?”   寻常热恋小情侣,交往之时确实该发乎情止乎礼,毕竟这时代可没有什么避。孕的手段,要是在婚前就有了小宝宝,在这个大环境下,确实不像话,顶多偷偷地拉一拉小手。   晏云澈:“……”   前半段,他听见祁秋年第一次开口说心悦他,他是激动的。   可是后半段……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方才那些旖旎,瞬间消散。   “你可真会破坏气氛。”晏云澈还是头一回抱怨。   祁秋年愣了一下,旋即把额头抵在了晏云澈的肩膀上,忍笑却没忍住出声。   晏云澈也没忍住,交颈缠。绵,低笑出声。   笑过之后,两人又抵着额头,又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晚风刮过窗帘的声音。   “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大概是他们心意相通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真正地在一起,却等到了今日。   期待感早就已经拉满,快要溢出了。   舍不得分开。   晏云澈不太理解什么是跳舞。   祁秋年摸出手机,从播放器里找出一首温柔的情歌,然后搂着晏云澈的脖子,在屋子里转圈圈。   晏云澈:“……”佛教其实也有祭祀舞,他身为佛子,曾经也是学过的。   可是这转圈圈也算得上跳舞?他不合时宜地想。   大概是气氛太好了,即便是转圈圈,也是浪漫美好的。   一曲终了。   祁秋年低声,“今晚可以不回去了吗?”   晏云澈愣了一下,“年年?”   祁秋年解释,“我,我是想说,想要和你抵足而眠,不是要做什么别的。”   得了,这还不如不解释。   就在祁秋年觉得晏云澈肯定会拒绝的时候,晏云澈低声地嗯了一下。   祁秋年都差点儿以为自己幻听了。   “真的?”他不确信地问。   “嗯,今晚不回极乐苑了。”他现在这个状态会佛门重地,也不合适。   “喔。”祁秋年尽量收敛自己的笑意。   他是真没想做什么,毕竟刚在一起呢,总要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别说晏云澈这个古代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就连他自己也还没做好准备呢。   不过两人一起睡一张床,一起盖着棉被纯聊天,也是很浪漫的小事。   祁秋年给晏云澈收拾出一套居家款的那种睡衣,“隔壁应该有小厮准备好的洗澡水,你去洗漱一下吧。”   总不能叫晏云澈穿着西装睡觉。   晏云澈颔首,也没拒绝。   只不过,晏云澈这个澡洗得有点儿久。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是不太确定,想了想,他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问题问出口的话,两人可就真的没法睡觉了。   “你穿这家居服也挺好看的。”祁秋年表扬了一句,“改天再给你做两套。”   “好。”晏云澈没有拒绝,“夜深了,你也快去洗漱吧。”   祁秋年洗漱得很快,总不好叫美人等着他。   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晏云澈靠坐在床头,拿了一本书在看。   祁秋年看了一眼,居然是一本名著。   “看得明白吗?”祁秋年问,“这都是简体字。”   “可以。”晏云澈,“很有意思的故事。”   祁秋年笑了笑,“我这里书还挺多的,想看的话,随时来看便是。”   这个时代的书籍,市面上大部分都是’教科书‘,以及各种话本子。   而那些话本子,要么是狐仙书生,要么是仙女下凡,基本上是换汤不换药,难得有一本立意明确却又不失趣味性的书籍。   现在有了活字印刷,市面上的好书倒是多了一些,有的人也大方,拿了自家的藏书去刊印,当然了,也不会让他们白白贡献书籍,后续卖书,是会给他分成的。   “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祁秋年打了个哈欠,也准备上床了。   晏云澈顿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我睡外面便好。”   “喔。”祁秋年从善如流,爬到里面,乖乖巧巧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晏云澈原本还想再看一会儿书的,但是看着祁秋年都睡下了,于是也就将书本放下了。   想要去熄灯,可祁秋年屋子里都是电灯。   “在哪里关灯?”   祁秋年:“你不看书了吗?”   “睡觉吧。”   祁秋年反应过来,“没事,我也没想现在就睡,如果你要睡觉的话,旁边有根线,你拉一下就关灯了。”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睡不着哇。   他继续道:“我就是躺着,琢磨一下陛下要把我们分配到哪里去。”   晏云澈还是拉了灯,跟他一起并排躺下了,祁秋年的床是柔软的,下面不知道铺了什么东西,很软,却又能很好地托住身子,不至于让人睡上面感觉轻飘飘的。   即便是皇宫里,也没有这样舒适的床榻了。   “有什么想法?”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我更倾向于,找个贫苦一点的地方。”   黑暗中,晏云澈勾起嘴角,“此话怎讲?贫苦一些的地方,生活环境,条件,肯定是与现在不能比的。”   虽然他也觉得选择一个贫苦一些的州府,会好一些,用自己的本领,改善百姓的生活,这是属于皇子的责任。   但他到底是不舍得委屈祁秋年的。   祁秋年不在意,“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嘛,我刚来你们这里的时候,南安县也算不得富裕吧,我不是一样生活了好几个月,外面贫苦,我关上门还是可以锦衣玉食。”   晏云澈笑了笑,又问了一遍,“那为何想要选择贫苦一些的州府?”   “一来,这本身就是陛下对你们这些皇子的一场考核,虽然你做不成皇帝,但我也不想你输给其他皇子,贫苦一些的州府,发展空间会更大一些,短时间就能看到效果了。”   “会很辛苦。”   “害,多大回事儿,男人嘛,总要有点事业心的。”   晏云澈憋不住笑了。   “你居然敢嘲笑我?哼哼,到时候去了外地,你不还得要我这个副官帮忙吗?”   “是是是,到时候辛苦年年了。”   祁秋年:“嘿嘿。”   其实话虽这么说,但晏云澈自己本身是不缺能力的,他从前也去游历过,见识也不缺,即便是按照现在仅有的条件,他依旧可以把州府打理妥当。   晏云澈在皇家寺院的二十年,也不是只学会了敲木鱼念佛经。   他也看得出来,老方丈,其实是一个有大智慧的智者。   但是嘛,有了他这个外挂,发展就是会快一点嘛。   争取要一骑绝尘。   “你还没说第二点。”   “哦?”祁秋年愣了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其实就是一个以小见大的问题,大晋总体还算是富裕,但权势,财富,却只掌握在了小部分人的手里,如果我们能将贫苦地区发展起来,其他贫苦的州府,是不是也可以依葫芦画瓢?”   全民致富,才算是真正的富裕。   当然了,这个目标是宏大的。   晏云澈心底很暖,他知晓祁秋年不是此间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来自何方,大晋的富裕与强大,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会赚钱,凭着自己赚的钱,还有这个男爵的地位,日子可以过得很舒心。   他也能想到,祁秋年会想要为百姓做这些,其实除了是想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之外,还有更大的原因,是他,还有承安。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承安,祁秋年之前拿出来的活字印刷术,曲辕犁,水车,纺织机,还有那些粮种等等,就凭这些,他就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谢谢。”晏云澈低声说。   祁秋年愣了一下,心底也暖暖的,“说什么谢谢?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而且,只有国家强大了,我才能安心过日子嘛。”   他没有忘记上辈子北方的战争。   虽然他因为那场战争,拿出了黑。火。药而因此丧命,但他依旧不能做到置身事外。   如果大晋能强大一些,更强大一些,北方关外的蛮夷,即便是想进犯,也要再三再四地掂量一下才行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祁秋年说。   再则,他想要自己的功劳大一些,再大一些,到时候请陛下赐婚,他想要光明正大的跟晏云澈在一起。   晏云澈又低笑出声,“年年说得对。”他也想与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祁秋年嘻嘻,“就是不知道陛下会把我们分配到哪里去。”   若是去了富裕的州府,反而会束手束脚,盘踞在当地的世家就是最难啃的骨头,再加上百姓本就安稳的生活,要搞变革,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此事交给我去安排。”晏云澈道。   祁秋年终于放心了,然后又毫无章法地,说起改革可能面临的问题,到时候要如何解决。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晏云澈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也会发表他自己的意见。   祁秋年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晋人,很多问题,确实没有晏云澈考虑得那么周到。   最后,祁秋年用了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卧谈会。   “别说,我们还真是最强搭档。”   诚然,他有巧思,有能力,但如果不符合当下国情,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成为众矢之的。   有晏云澈拉扯着他,才不会出岔子。   而晏云澈,也不缺能力和手段,洞悉能力更是强悍,也擅长乱中求稳。   他俩就是最合适的,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的。   晏云澈听见他打了一声哈欠,“睡吧,这些问题,等确定好了地方,再商讨也不迟。”   “嗯嗯。”祁秋年确实困了,精神恍恍惚惚的,然后靠在了晏云澈的肩上,歪着脑袋就睡着了。   意识模糊前,祁秋年偷偷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好的时机,两个人第一回 同床共枕,居然聊了半天的工作?草草草,浪费了。】   晏云澈:“……”   感受着脖颈间的毛茸茸,他也微微靠过去,闭上了双眼。   两人再次睁眼,已经是半晌午了,是小厮敲门的声音叫醒了两人。   祁秋年一睁眼,看到睡眼朦胧的晏云澈,还愣了一下,然后凑过去,吧唧在晏云澈脸上亲了一口。   “很好,不是在做梦。”   晏云澈:“……”   敲门声还在继续,祁秋年皱了眉头。   他的侯府有规矩,其中就有一条,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是不能来打扰他睡觉的。   即便是他要睡到下午,也不能来敲门叫他起床。   这小厮今天怎么一回事?   他还想起床之后跟晏云澈在床上腻歪一下呢。   “是否有什么急事?可要先去看看?”   祁秋年叹息一声,“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儿吧。”   昨晚他们聊太晚了,睡的时候没看时间,但至少也是凌晨三四点才睡。   晏云澈想说,他可以陪他一起起床,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但随即又想到,他这个七皇子殿下,昨晚没回府,睡在祁秋年的床上。   两人还盖着同一床被子,这要如何解释?   祁秋年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睡衣,从内间出去,到外头打开了房门。   “小侯爷。”小厮终于松了一口气,“您可算是醒了,宫里来了位公公,找您借一下府上的疡医,说是有贵人得了肠痈之症。”   祁秋年面色凝重,知道他培养了疡医的人不多,“可问清楚了,是哪位贵人吗?”   小厮为难,“侯爷,小的,小的也不方便问。”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厮,而来的那位公公,光看穿着,也应该是品级不低的内官了。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你先驾马车,去把易盛接过来,本侯收拾一下,去见一见那位公公。”   易盛,就是当初晏云澈给他找来的能人异士当中的一个,是一位疡医,   肠痈之症,那就是阑尾炎,如果放到后世,这就是一个小手术,问题不大。   但这个时代,说出去却是开膛破肚的大问题了。   易盛从前也做过不少的肠痈手术,也是很有经验的,经过一年的学习,技术应该精进了不少。   但到底是涉及宫里的贵人。   不知道是娘娘,或者是公主?皇子?   要是出了差池,别说易盛了,就连他这个侯爷也讨不了好处。   晏云澈听完,想的却不是祁秋年这么简单。 第107章 手术   祁秋年还琢磨,要不要多准备一点消炎药这一类的。   其实手术难度并不高,复杂的是术后的后遗症,术后感染并发症,等等。   他给易盛的医术里,倒是有消炎药的制作方式,但是这化学,实在是太为难古代人了,一年的时间,也没听到易盛来禀告有进展。   “我与你一同进宫。”晏云澈说。   祁秋年点点头,“我先洗漱一下,问一下来的那位公公吧,你慢着点出来。”   被他府上的人看到,其实问题不大,但是被其他人看到,额……   大概是做贼心虚。   晏云澈颔首,“莫要着急,肠痈之症本就是急症,能治好的也只是十之一二,即便是治不好,也不是你的错。”   祁秋年心底暖洋洋的,“我知晓了。”   前厅,一位年纪有些大的公公,脸上有些焦急,祁秋年没见过。   “小侯爷,在下是太医院管事太监,胡公公。”胡公公态度十分恭敬,“还请您带着疡医进宫一趟,宫里的太医,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祁秋年带着笑意,“胡公公莫要着急,本侯已经派人去接府里的疡医了,疡医不住在府上,在城外的宅子里。”   胡公公面露急色,可他也没办法,只能先等着。   祁秋年又继续问,“敢问胡公公,是哪位贵人生了病?”   “这……”那公公犹豫了一下,“是三皇子殿下。”   祁秋年:“……”   他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三皇子不是在皇陵?”   “回侯爷的话。”胡公公显然也知道晏云耀和祁秋年有过节,可是这不是没有办法了,是他师父派他来的。   对了,他师父就是华公公。   显然,是华公公也不愿意得罪人,才派了他这个太医院的管事太监过来。   但实际上,这是陛下的命令。   他继续说,“前两日皇陵那边就来禀告,说三殿下腹痛难耐,到底是皇子,皇后娘娘也请了太医过去治疗,但效果不大,今日一大早,三殿下痛得昏死在皇陵,那边伺候的人不敢乱来,只能先将人送进宫了。”   毕竟还是个皇子。   祁秋年咬牙切齿,“公公先休息片刻,疡医还没进京,本侯也不是医生,先去吃个早饭。”   “是。”   祁秋年很不痛快,走出正厅的步子都带着气,胡公公也不敢说什么,也只怪三殿下曾经作恶太多。   刚转身出了前厅,就碰到赶过来的晏云澈。   “如何?”   “是晏云耀。”祁秋年脸色特别难看。   晏云澈也皱了眉头,“回去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祁秋年点点头,两人又回了小院,丫鬟赶紧送来了迟到的早餐。   “先吃饭。”祁秋年哼哼两声,“天大地大,都不如干饭重要。”   晏云澈莞尔,也端起了碗筷。   吃过饭,祁秋年才感慨了两声,“这晏云耀是不是太顽强了一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陛下知道他培养了疡医,这不奇怪,可是为什么晏云耀会突然得了个肠痈?   额,好吧,得病这种事情,总不能是阴谋。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先前赫嫔死在了冷宫,当时我们便猜想,或许是赫嫔想要用自己的死,换晏云耀出皇陵。”   但是晏云耀之前犯的错太大了,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即便是陛下还有几分惦念父子之情,也不是能轻易将人放出来的。   祁秋年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这次晏云耀出来了,多半不会回皇陵了?”   晏云澈沉默。   主要是不知道赫嫔当初给陛下留的书信里写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   那些筹码是否足够晏云耀被放出皇陵。   祁秋年也沉默,“果然是百足之虫虽死不僵。”   晏云澈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莫要担心,晏云耀已经废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祁秋年哼唧,“我看见他就烦,还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晏云澈含笑,“那这次手术?”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犹豫了一下,“这怕是不行。”   虽然他讨厌晏云耀,也十分想彻底报仇,可是他不能因此害了易盛,如果是真治不好,那也就算了。   但如果是制造医疗事故,让晏云耀死于意外,万一被太医发现,那就麻烦了。   虽然陛下未必会为了一个坏事做绝的废物皇子,直接来找他的麻烦,但是被皇帝忌惮,猜忌,怕是免不了的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屋顶上天天都有陛下的暗卫趴着。   他想琢磨完,然后突然间反应过来,猛地转过头,看着晏云澈,“阿澈,你这是?”   晏云澈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祁秋年没有想到的。   “便是随口一说,说出口便又觉得不妥当了。”晏云澈解释,“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并不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的话,与其留他性命继续作恶,还不如直接送他上西天。”   祁秋年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哇,你居然还有幽默细胞。”   两个人这么一打岔,心情确实是好了很多。   先进宫看看再说吧,这晏云耀已经拖了好多天了,说不定已经化脓感染了呢?还有他万一身子骨太差,撑不过手术呢?   这都有可能。   很快,易盛被送了过来,还带着他的医药箱。   易盛见到祁秋年,显得非常激动,“侯爷,您可算是想起老夫了。”   祁秋年笑了笑,“这一年研究成果如何?”   “收获颇丰。”易盛带着自信,“侯爷您请放心,在下听小厮说了,是宫里的贵人得了肠痈,按照在下现在的技术,以及术后护理,定然不让侯爷丢脸。”   祁秋年撑着下巴,“也跟你交个底,那人的肠痈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可能严重到没有手术的必要了,但即便是能治好,我想让他多受点罪。”   找他借疡医,就该知道他原本就和晏云耀有仇,能答应,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易盛都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得病的人是三皇子了。   他想了想,“在下遵命,定不叫人瞧出端倪。”   虽然有悖医德,可是三皇子作的恶,简直是罪有应得。   祁秋年点点头,“你也小心,一切先顾着自己。”   易盛不免还是感动了一把。   当时他决定留下研究疡医之术,根本没想过小侯爷会带领他走进一个新的世界。   这一年的时间,他去乱葬岗捡了些死尸,做了解剖,对人体构造,也都更了解了。   还有那消炎的药品,也就是抗生素,他也研究出一种叫土霉素的,大大地降低的术后发炎感染的风险。   不过嘛,小侯爷要那三皇子多受点罪,呵呵,他已经在脑海里迅速又有了想法。   胡公公已经等得满头大汗了,见到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吧,公公。”祁秋年对普通人还是很温和的,“等会儿本侯会跟陛下解释的。”   胡公公简直是感恩戴德。   晏云澈已经穿上了皇子服,要跟他一起进宫,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内容。   每当这种时刻,他都庆幸自己有这个能力。   马车一路进宫,一直到了太医院门口才停下。   守着的小太监,见到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过来。   “先带本侯进去吧。”   老皇帝也在,脸色也不太好看。   祁秋年赶紧行了礼,解释了两句,“陛下,臣的疡医,一直在城外的宅子里研究疡医之术,派人去接,来回耽搁了一点时间。”   晏云澈也跟着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易盛也赶紧行礼,“草民拜见陛下。”   老皇帝没让易盛平身,“肠痈开腹手术,你有几分把握?”   易盛恭敬道:“陛下,若是发现得早,草民有五分把握,其实切除坏掉的盲肠,并不算困难,难的是术后是不是会红肿流脓,如果流脓溃烂,草民便也无力回天。”   一旁的太医也跟着说,“是极是极,寻常刀伤,外伤,若是红肿流脓,也会很麻烦,若是伤口太深,确实是回天乏术。”   老皇帝似乎还有些犹豫,“若是已经发病好些天了,还有几成把握?”   易盛继续解释,“还未打开腹腔之前,草民也不敢擅自判断,但如果那坏死的盲肠已经在腹中流脓,便会造成其他器官的感染,草民同样回天乏术。”   祁秋年点点头,这时代到底是没有检测仪器,一切都只能开刀看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太医:“那肠痈最后不治身亡,是否就是在腹中溃烂这个原因?”   易盛:“确实是如此。”   太医点点头,朝着陛下,“陛下,臣请求观摩手术。”   老皇帝颔首,“那便直接手术吧。”   易盛,“草民需要一个人辅助,否则一个人动手会增加难度,以及危险性。”   这,太医院也没人有类似的经验,毕竟在传统医学里,疡医是上不得台面的。   “还是我来吧。”祁秋年叹息,“臣以前接触过一些外科手术。”   老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   不过,他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躺在床上的晏云耀,脸色已经灰败如纸,眉宇间全是痛苦的神色,祁秋年心中一阵畅快,巴不得,他就这么死了。   还有几个小药童和小宫女在旁边伺候。   易盛:“陛下,屋内还请不要留太多的人,以免混乱出错。”   老皇帝挥了挥手,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易盛又让人点亮了烛火。   因为陛下在这里,每个步骤都得解释一下,“光线如果太暗,影响观察患处的视线。”   晏云耀已经痛到昏迷了,自然无法回答易盛的问题。   易盛又拿出祖传的麻醉配方,不过这个东西被太医阻止了,“太医院有麻沸散。”   “那便用麻沸散吧。”   这麻沸散是外敷的,还没有易盛的祖传麻醉配方好用。   既然诚心要让晏云耀多受点罪,那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接下来,就是手术准备了,净手,消毒,不过肯定不如后世那么严谨。   祁秋年也没有多嘴的意思,而且,这屋子里都没消毒,呵呵,反正他是不会管的。   老皇帝倒也没有近距离地围观,远远地坐着,华公公还给他上了一杯茶,一起进宫的晏云澈,也在一旁坐着。   等到麻沸散起效,易盛就开始了他的手术,祁秋年也在旁边,做个合格的助手。   易盛的手术装备,都是按照后世的手术装备去打造的,光是拿出来,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是真的眼前一亮。   老皇帝敏锐地察觉到这手术工具用的材料,怕不是普通的铁或者钢。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等手术结束之后再看吧。   手术开始,有太医在一旁观摩,易盛也不敢有大动作,但是刀口开大一点没问题吧?下手重一点没问题吧?   这麻沸散是外敷的,不可能做到完全无感,祁秋年都注意到晏云耀额头都痛得冒汗了。   【痛死你得了。】   不远处听到心声的晏云澈,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手术上,也无人注意到七皇子殿下的表情。   开了腹腔。   易盛看了一眼,大概是晏云耀的运气太好了,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尚且有五分把握。”易盛还是先给陛下禀告了一番,“若是术后的愈合情况良好,多休养一段时间,定是没有大碍的。”   老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微微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之后就很简单了,祁秋年就负责递工具,做个合格的工具人。   但易盛的动作,慢条斯理,似乎是怕太医看不清他的步骤似的。   太医都快看不下去了,“还请易先生快一些,麻沸散的效果快失效了。”   易盛为难道:“大人,不是草民动作慢,实在是开腹腔需要谨慎,这手术刀太尖锐,若是触碰到别的肠道,或者内脏,到时候怕是危险了。”   如此,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从前只是听过民间有疡医,开腹治疗肠痈,能活下来的十之一二。   但这位易盛是小侯爷培养的,最开始就说了,能有五成把握。   瞧着也细心,没有毛病。   祁秋年在一旁,倒也没提醒,这太医连个口罩都没戴,在旁边说话,呵呵。   他又不是医生,不需要医德,而易盛,多半也是不太清楚这一类的细节。   可麻沸散效果到底是过了,晏云耀居然直接给痛醒了。   而麻沸散是有副作用的,短时间内不能再用第二次。   晏云耀一睁眼,便是祁秋年的面容,还有自己满身是血的模样,“啊啊啊。”   属实是把他吓得不轻。   太医赶紧将人按住,“三皇子殿下,您得了肠痈,宫里的太医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才去请了小侯爷家的疡医,手术马上就要结束了,很成功,莫要害怕。”   听到太医的话,晏云耀确实回过神,也不敢挣扎了。   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怎么可能不害怕?   若是现在把老皇帝手腕上的表带给晏云耀戴上,警报声怕是不会停了。   晏云耀不敢看自己的腹部,只能死死地盯着祁秋年,生怕他有大动作,可实在是太痛了,痛到他面容扭曲。   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祁秋年全程面不改色,甚至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还朝着晏云耀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晏云耀是又惊又怕,还痛得要死,心理恐惧,再加上身体上疼痛,导致他面容更扭曲了。   直到易盛终于取出了坏死的盲肠,放到旁边的盘子里,“陛下,手术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是缝合伤口。”   老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听到陛下的声音,晏云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笃定祁秋年不敢在陛下面前做手脚。   祁秋年心中嗤笑,手脚确实不会做,但是让他术后多难受一段时间,还是有可能的。   他对仇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   今天能来,不过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手术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生剖,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缝合,晏云耀中途痛晕了又痛醒。   “陛下,手术已经结束了。”易盛恭敬,“之后就术后护理了。”   “这术后要如何护理?”   “莫要让伤口发炎,这是最重要的。”易盛犹豫道:“按照草民的经验,冬日发炎的情况会好一些,草民也做过一些实验,若是能保持屋子里温度低一些,就能极大地避免这种情况,另外,伤口愈合期间,屋子里也不要太多人走动,怕是把外头的脏东西带进去。”   太医也在一旁作证,“老臣年轻时在军营历练过,冬季的外伤虽然愈合会慢一些,但红肿流脓的情况却是大大减少了。”   老皇帝点点头,“将三皇子送到偏殿去,不要烧地龙,屋外安排一个人伺候便可。”   祁秋年都差点儿憋不住笑了。   虽然过了年,但还没开春,京城的天气还冷着呢,不烧地龙,又不能裹很厚的棉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笑得特别猖狂。   诚然,在没有别的手段的前提下,易盛的提议其实是没什么大毛病的,但易盛现在明显已经可以有效抑制发炎的情况了。   能这么说,还是替他出气呢。   【干得漂亮。】   晏云澈勾起了嘴角,“父皇,手术既然已经做完了,儿臣就与小侯爷一同出宫了。”   老皇帝虽然没能查到祁秋年和晏云澈到底有什么仇怨,但祁秋年看晏云耀不顺眼,这几乎是肯定的。   他也清楚,今日祁秋年能带着疡医过来,都是看着他的面子上了。   于是便也没有强求,只让易盛先开了个药方。   当然了,太医肯定会开药方,而且太医的本领可不小,让易盛开药方,更多的是一种考验。   易盛也是个聪明人,规规矩矩地写下一个药方。   太医检查了一遍,不功不过,民间常用的配方,剂量也没有问题,微微朝着陛下颔首示意。   陛下这才点点头,放他们出宫去了。   走出宫门,刚上马车,祁秋年就憋不住笑了。   虽然晏云耀生病找他接医生,让他很不爽,但是能让晏云耀多受点折磨,他也是很开心的。   晏云澈rua了他一把,“莫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次晏云耀出了皇陵,怕是不会回去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怕什么,本侯完全不担心。”   先前没见到晏云耀之前,他还是有些不爽和担忧的,但是今天看到晏云耀,他就觉得属实了没有担忧的必要了。   晏云耀的下半身,两条腿,基本上已经废了,吃喝拉撒都得躺在床上了。   都这样了,祁秋年更宁愿他多活几年,多受几年的折磨。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如祁秋年想的一样,晏云澈一个人在没有地龙的屋子里躺着,除了一日三餐,还有送汤药的,他几乎见不到人。   而且,他也冷啊,伤口也疼,伺候他的宫女太监,谨遵医嘱,不会随意进去,生怕自己带了脏东西进去。   再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已经废了,陛下也不见得多重视,除了手术那天,陛下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所以,宫女太监们就更懈怠了,然后晏云耀这个蠢货不止一次地,拉在了床上。   惹得宫女小厮又是一阵厌弃。   而晏云耀受了这奇耻大辱,眼神也更加阴鸷了,宫女瞧见了都害怕。   直到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宫里才找人通知祁秋年,让带着易盛去拆线。   再次见到晏云耀,比上次病重的时候还恐怖,整个人都脱相了。   祁秋年心里痛快得差点没笑出声,不过他也没说废话,让易盛拆了线就走了。   丝毫没在意晏云耀想要用眼神杀死他的狠戾表情。   他现在可忙着呢,从过完年的第一个大朝会,提起的内阁组建。   经过这段时间的讨论,最适合大晋目前国情的内阁,终于完善了,取名文渊阁。   除了最先拟定的几个人选,还从翰林院中选拔了一些年轻官员,分成了辅政大臣与内阁组员。   虽然都是内阁官员,但组员,只是负责协同处理一些杂事,不能参与议政。   不过,这内阁已经成了天子近臣,即便现在还是组员,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至于祁秋年,勉强算个编外人员,这是老皇帝给他的特权,可以参与内阁议事,但没有决定权。   也就是说,如果有什么大问题,内阁可以找祁秋年讨论,祁秋年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否采纳,最终还是看内阁和陛下的决定。 第108章 忽悠   108   虽然有被薅羊毛的嫌疑,但祁秋年并不在意,这也是他心中所想,内阁,是权力的中心,如果他能参与议政,就代表可以知道很多消息。   而编外人员嘛,又不用日日去坐班。   多好的安排,对祁秋年这个梦想咸鱼的人来说,刚刚好。   再则,不是马上要去外地了,这事情,也就是老皇帝给他一个交代。   这老皇帝的平衡术,玩得是真的很溜。   祁秋年不管事,日日和晏云澈在家里喝喝茶,顺便教一教晏承安,可病好的晏云耀却在此刻找上门来了。   如他们所想,晏云耀病好之后,没有被送回皇陵,老皇帝对外低调宣称,三皇子大病一场,身子骨弱,暂时留在宫里修养身体。   但文武百官也不是没长脑子,都明白陛下的意思。   到底是陛下的儿子,反正晏云耀无缘帝位了,百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跟晏云景这个傻子王爷一样,一个废物皇子,养着就是了。   晏云耀突然来拜访,门房说还是带着厚礼来的。   祁秋年完全不想搭理,甚至想把人轰走,可转念一想,他也想看看晏云耀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眼珠子转得咕噜噜的,晏云澈一见就知道他又有鬼主意了,于是便抬手,让小厮带他们去前厅。   后院是不可能来的。   晏承安这个小鬼头,“我要去偷听。”   祁秋年:“......你是个皇子啊。”怎么能去干偷听这样的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听?   晏承安嘿嘿,“现在朝堂大改动,再加上小舅舅的婚事,大臣,还有那些皇兄,应该都对我又敌意了。”   从前,大家都看着父皇宠他,没事就给他送一些玩物,似乎想要把他往纨绔皇子那般培养。   可是在外人没看到的时候,父皇其实就给他灌输过很多思想了。   小时候还不明白,现在想想,那些思想应该被称之为帝王之道。   虽然现在父皇依旧没立他为太子,甚至内心还在摇摆,想从其他皇子里选个拔尖的出来,但大致的原因,他也猜到了,他年纪还太小了,而且还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展现在大家面前。   现在立太子,其他皇兄难免不服气。   所以,他现在,还是要低调发育比较好,也最好减少出现在大众眼前晃悠的机会。   尽可能的让他们先忽视他,等到某一日,有了机会,他就可以一鸣惊人。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一眼,小承安其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跟聪明。   “那你先过去吧。”祁秋年说,“前厅有个隔间,应该能听见。”   晏承安嘻嘻,倒腾着小短腿跑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再坐了一会儿才过去。   晏云耀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的,是命硬,在那种情况下,都扛过来了。   只不过,整个人已经没有人行了,起码老了十来岁。   见到祁秋年,晏云耀还扯出一个笑容,“侯爷别来无恙。”   祁秋年都慎得慌,“好了,别废话了,今天找我什么事?有话直接说吧。”   “我只是来感谢侯爷的。”晏云耀态度放得很低,“如果不是侯爷,我这里烂命也该去见我的母妃了。”   他甚至都没有自称本宫或者本殿下,而是自称我。   晏云耀继续说,“经历了这次劫难与生死,忽然大彻大悟,从前的我,真是作孽太多了,我也自知罪孽深重,虽然双腿残了,但侥幸留了一条性命,只能用余生尽力去弥补。”   说得倒是像模像样的,而且脸上的表情也带着悔恨。   祁秋年的表情宛如地铁老人看手机。   如果晏云耀能够洗心革面,那他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祁秋年的略带戏谑地朝晏云澈挤眉弄眼了两下,晏云澈眉目带笑,朝他微微点头。   显然也是佐证了祁秋年的想法。   祁秋年若有所思的,晏云耀这话已经说出口了,那他就不客气了,嘿嘿。   “三殿下,既然你能洗心革面,本侯还是很为你感到高兴的,你身为皇子,本就享受到普通人永远无法企及的生活,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俗话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晏云耀扯着嘴角应和,“侯爷说的有道理。”   祁秋年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你能想通,本侯真的很高兴。”   晏云耀的脸上也露出和善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中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讥讽。   似乎在嘲笑祁秋年愚蠢,这么轻易的就被他骗到了。   呵呵,他确实也没查到自己曾经和祁秋年到底有什么仇怨,但他在祁秋年这里栽了这么多跟头,俗话说,只有对手才更了解自己的对手。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祁秋年确实是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见祁秋年做了这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就明白,这人其实心思很单纯。   喝茶围观的晏云澈,听到晏云耀的心声,却微微摇了摇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晏云耀想的确实没错,年年确实单纯,也没有城府。   可是永远不要低估了一个人的恨意。   祁秋年对晏云耀的恨意,即便是晏云耀真的改好了,祁秋年都不可能会原谅他。   祁秋年也勾起嘴角,也假装没注意晏云耀的讥讽。   他继续给晏云耀下套,“三殿下,你也知道,先前建渝州府遭遇水患,这确实跟你有一定的关系,如今建渝州府正在重建,臣也捐了些款,当初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以及陛下都贡献了一些宝贝,送去拍卖。”   晏云耀又是一副忏悔的模样,“是我的错,若非是我,父皇与百官不至于为我善后,如今想想,曾经的我,怕是被猪油蒙了心。”   祁秋年目露欣慰,“当时确实筹到了不少钱,可是你也知道,那水利工程全部都要重新修,而且毁掉的百姓的家园也要重建,这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他明显感觉到晏云耀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呵呵,这人惯会做戏,从前就用这副面孔标榜自己贤德。   如今不过也只是想故伎重施罢了。   晏云耀还真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侯爷说的有道理,我定当为此出一份力。”   祁秋年脸上带着欣慰与赞赏,然后继续忽悠,“殿下,我说个实在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您现在想做些什么呢,可能也有一定的限制,说不定还会被人过度解读,若是您信得过我,可以把钱交给我,我肯定帮殿下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晏云耀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晏云澈,也勾起了嘴角,藏在隔间的晏承安,更是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了声音。   他祁哥,还真是,嘿嘿,如今已经把晏云耀架在火上烤了,就看着晏云耀到底应不应了。   若是不应,岂不是代表着刚才说的那些忏悔,说要弥补,都是假的吗?   虽然当初的三皇子府被抄家,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他今天不是还带着厚礼来感谢祁秋年了吗?   不过祁秋年估摸着,之前晏云耀落马,曾经投靠晏云耀的那些富商,怕也是有不少都已经跑路,另谋出路了。   所以应该没有以前那么多的钱袋子了。   不过他怎么会在乎这个问题?能把晏云耀薅秃噜皮,才是他的目标。   祁秋年状似无意的又问了一句,“三殿下以为如何呢?当然了,臣不是要贪功,此事臣会禀明陛下,功劳还是你的。”   晏云耀当然会应,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再回皇陵那个地方了,刚好也借此机会,可以在父皇和百官面前稍微表现一下。   至于祁秋年从他这里拿走的钱,呵呵,他在心中嗤笑,不过脸上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此事,便麻烦小侯爷了。”   祁秋年点点头,显然很高兴,然后继续下套,“三殿下也放心,前期已经投入不少钱了,我大概算了一下,三殿下再出二百万两银子应该就差不多够了。”   晏云耀差点儿没维持着温和的表象,都快要吐血了。   二百万两,不是二百两,他若是真拿出来这二百万两,他父皇怕是又想要弄死他了。   他原本还琢磨着,出个十万两,这数目能够表达自己的诚意,也不会显得太过于突兀。   可没想到啊,祁秋年居然会狮子大开口,二百万两,我看你像二百万两。   晏云耀扯着嘴角,似乎有些难为情,“侯爷,你也知晓,先前父皇下令抄家,如今我皇子府都已经搬空了,我手里确实还有一些钱,都是妾室们从前的嫁妆,这,我也实在是......二百万两,确实拿不出来。”   瞧这种人,甚至不惜把自己打上吃软饭的标签。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如此,是本侯为难殿下了,不过,这十几二十万两的,好像用车也不大。”   他基本上已经猜到晏云耀的心理价位了。   一旁围观的晏云澈,抬眼看了他们家年年一眼,年年经常说他会洞悉人心,可他是因为有读心术,年年才是真的会洞悉人心。   晏云耀艰难的,“我最多,最多能筹到五十万两。”   祁秋年这才满意了,“那本侯等下派人跟殿下回去取,殿下也放心,臣绝对不会贪墨一个铜板。”   这话,属实是又把晏云耀给狠狠的内涵了一把。   随后祁秋年又看着晏云耀带过来的那堆礼物,于是又说的。   “既然殿下愿意洗心革面,为灾区出一份力,那本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吧,殿下今天送来的礼物,臣也会拿去变卖,然后一同送到灾区去,也算是替殿下积德了。”   晏云耀几乎咬紧了后槽牙,笑得比哭还难看,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侯爷慷慨。”   他今天带着重礼过来,凭着祁秋年对他的厌恶,就笃定着祁秋年不会收他的礼,他本身是打算走个过场的,可没想到这祁秋年又是不按套路出牌。   祁秋年乐呵呵的,又和晏云耀虚与委蛇了一番,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语气熟络得他们彷佛已经是相熟多年的朋友。   晏云耀最后离开侯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祁秋年还真就直接派人跟他回去取钱去了。   祁秋年目送他,呵呵,晏云耀本身就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小时候,他是第一个健康的皇子,真真切切的被陛下宠爱了许久。   或许比起现在的承安,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受宠的孩子,又算得上是’长子‘,再加上他母妃帝位,以及家世背景,后来又养了那么多的幕僚,导致了他小脑不完全发育,大脑完全不发育。   关上侯府大门,晏承安笑着跑出来。   “祁哥,你也太厉害了。”他兴奋的看着晏云耀送来的厚礼,“这些东西卖出去,也得有十万两银子左右了。”   祁秋年带着笑意,“看懂了吗?这一招叫捧杀。”   晏承安一脸受教了模样,回过味儿来,不由得又竖起了大拇指。   他祁哥还真是厉害。   晏云耀先做出了自己的态度,那他们不妨推波助澜,将这个’态度‘再推高一点,好让晏云耀骑虎难下。   这钱,不出也得出了。   晏云澈也面带笑意,“你啊你,涉及到金钱,没有任何人的脑子有你转得快。”   祁秋年:“嘿嘿,钱可是好东西啊,钱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有了钱,却能解决你一生中能遇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问题。”   即便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到了晚上,祁秋年派过去的人,才把晏云耀的’钱‘,拿了回来。   或许是真的穷了,也或许是做样子,送来的不全是银子,银子大概只有十万两左右,其他的都是名家字画,顶级玉器等,来凑数的。   其中,最多的,居然是琉璃。   想来也是,京城里那唯一的一家琉璃阁,幕后之人就是晏云耀。   不过,这一家店,他确实藏得深,至少上次清算的时候,琉璃阁并没有被波及。   祁秋年也不准备曝光,上辈子他被晏云耀当成钱袋子,半数以上的收入都被晏云耀相反设法的弄走了。   尽管他上辈子大多做的餐饮,没有这么多利国利民的项目,但他天生就会做生意,而且也不缺新意。   自然赚了不少,结果全喂给白眼狼了。   这辈子嘛,嘿嘿。   他要反着薅晏云耀的羊毛。   想着就开心。   祁秋年还在这里打算盘,但晏云耀的行踪,却是瞒不过陛下和其他皇子的。   不过祁秋年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准备第二天就搬着东西去找陛下。   结果还没等到他进宫,陛下就先来侯府了。   陛下脸上红光满面的,显然,前几天内阁组建完成,他已经看到了其中的好处,并且有了切身的体验。   从前,陛下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议政,下朝之后,又要赶紧去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折。   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要去传大臣进宫议政。   从早忙到晚,很少能有歇息的时候,也幸好,他后宫没有太多的莺莺燕燕,后妃们表面上看着还算和谐,毕竟有皇后娘娘压着呢,否则,陛下头疼的事情更多。   但现在不同了,各地的奏折,还有京城百官的奏折,先从内阁过一遍,然后将奏折上的政务整理出来,分出等级。   小事情,内阁大臣们,可以直接批阅,最后再给陛下过目就行了。   大事情,内阁也需要商量出几个有效的建议,然后供给陛下参考。   所以,今天陛下刚下朝,就有空来祁秋年的侯府喝喝茶了,晏承安和晏云澈这两兄弟也在。   陛下已经习以为常了。   眼看着,到中午了。   祁秋年:“陛下要是不嫌弃,在我侯府吃个便饭?”   老皇帝当然不嫌弃,他现在不忙了,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讲个实在的,他是真心挺喜欢祁秋年这个年轻人的,虽然这祁秋年有时候没大没小,但不得不说,却给他带来了一些平凡人的快乐。   还有承安,这小孩儿,天资聪颖,偶尔他提起政务问题,晏承安都能给他一个全新的思考角度。   他这个时候都有些后悔了,如果承安再早出生几年,如今的太子之位,也不用有争议了。   吃过饭。   祁秋年也主动招人了自己从三皇子那里忽悠了几十万两的银子,正准备上交呢。   其实建渝州府的灾后重建,前提投入的资金已经不少了,应该是能满足需求的了。   所以这钱,还是得流入国库。   “你啊你,还真是大胆,居然干承认是忽悠来的。”老皇帝笑着。   祁秋年:“嘿嘿,陛下,我要是不忽悠,他能给我钱嘛。”   反正陛下已经有那个意思了,没打算再送晏云耀回皇陵,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件事情,之后也会因为别的事情。   主要的,还是给百官们和百姓们一个交代。   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能坑晏云耀一把。   “朕知晓你聪明,那赫嫔死之前,留下了一座铁矿的位置,朕前些日子派人去查过了,确实属实,赫嫔到底也是陪了朕几十年,从前也没有犯过大的错误。”   遗书上唯一的要求,就是接晏云耀出皇陵,让他衣食无忧,做个普通的皇子。   老皇帝不论是看着情分上,还是看着铁矿的份上,都是要把晏云耀接出来的。   刚好,这个契机就很好。   祁秋年有些诧异,诧异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就是陛下居然会跟他来解释,为什么不送晏云耀回皇陵。   第二件,他们之前就在猜测,赫嫔留下的筹码到底是什么,没想到居然会是铁矿。   看陛下这语气,那铁矿应该还不小。   想起之前建渝州府那些死士统一制式的武器,就说得通了。   一个筹码,换一个残废皇子出皇陵,也是划算的。   “陛下,臣明白的。”反正晏云耀现在已经废了,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当皇帝了。   除非他还有造反的能力。   直接把晏云耀杀了,那也是一时痛快,还不如留着他,慢慢折磨。   看他生不如死。   老皇帝欣慰,“还有关于邪。教的事情,朕也派人秘密处理了,是跟晏云耀从前府上的一个幕僚有关系,奔逃在外的喽啰,也已经陆陆续续的诛杀了。”   邪。教的事情,不适合摆在明面上处理,容易引起百姓的不安,动荡。   祁秋年也理解,“陛下,只要三殿下诚心悔过,不论是在皇陵,还是在皇子府,其实都没有区别,若是他没有真心悔过,即便是在皇陵,他依旧不会安分。”   老皇帝点点头,“朕打算,趁着这次给皇子封王的机会,也罢晏云耀送出去,不过,他是直接送到封地去,不参与考核。”   祁秋年袖中的拳头紧握了一下,他刚才还在想,陛下放晏云耀出皇陵,他没意见,只要放在京城,眼皮子底下,除了百官会监督他,就连百姓也会监督他。   他也能找机会去给晏云耀找不痛快,折磨一下晏云耀。   可如果是送去了封地,到时候天高皇帝远。   那就麻烦了。   看来,那座铁矿的价值,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了。   老皇帝今天既然能说出口,那便是已经有了决断了,他多说无益。   得调整策略了。   祁秋年小表情不太好看,也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似乎是在担忧晏云耀远离京城之后,会搞事情。   老皇帝敲了他脑门儿一下,“朕打算将岭南和琼崖州府划给晏云耀做封地。”   祁秋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他来说,琼崖州府和岭南州府其实是个好地方来着,水稻都能熟两季。   再则,物产也十分丰富,还有吃不完的海鲜呐。   发展空间也很大。   但是对于古代人来说,这两个地方十分贫苦,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而且十分炎热,瘴气多。   把晏云耀送到这个地方去,其实跟流放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特别是晏云耀还拖着一身病骨沉疴,他再偷偷找人去给晏云耀使几个绊子。   嘿嘿,到时候,恐怕都不用他亲自出手,晏云耀自己就得死在封地上了。   话不多说,“陛下英明。”   老皇帝欣慰,然后又问晏云澈,“云澈对封地有没有什么想法?”   虽然晏云澈也要跟皇子们一同经受考验,但他也是没有做皇帝的机会的,所以这次考验分配的地方,以后就会是晏云澈的封地了。   晏云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祁秋年,似乎在犹豫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第109章 婚期   老皇帝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瞬间猜想到他这个七儿子确实没经历过这一类的学习,到时候去了地方做官,怕是要事事以祁秋年为主了。   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毕竟是他儿子以后的封地,虽然他儿子以后也会回京,留在京城做国师,封地也会交给专职官员打理。   但是这不代表封地的大权旁落。   如果晏云澈这个王爷立不起来,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他对祁秋年有一定的信任,但是封地和其他的事情不同。   说直接点,给皇子分封地,一来是给皇子们一份公平,二来,大晋国土还算辽阔,每个皇子管理一部分封地,也能更好地协助帝王管理国家。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就这两日的时间,朕会安排官员来教导云澈管理封地的相关知识等,你到底是佛子还俗,历来佛子还俗之后的封地,都会是不错的,云澈要是有想法就尽管说。”   晏云澈把老皇帝的心声,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想了想,“父皇,儿臣之前与小侯爷商量过,我们愿意选择一个贫苦的州府,秋年有几分奇思妙想的能力,儿臣也有一些想法,所以我们都觉得,与其去富裕的州府享福,不如靠自己本事将贫苦的州府发展成富裕州府。”   祁秋年点点头,跟着附和,“用自己的能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如此一说,老皇帝瞬间就打消了顾虑,同样也更满意了。   “朕会考虑的。”   两人都是以百姓民生出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权势的问题。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如此单纯的权贵了。   想来也是了,祁秋年在京城这个浮华的地方都不揽权势,更别说去觊觎一个封地的权力了,再则,他七儿子是佛子还俗,本就对世俗欲望没有概念。   听他们刚才的说法,怕是已经提前讨论过了,说不定计划都有了。   两人有商有量的,这一点很好。   于是,老皇帝也迅速有了想法,暂时先不说,等到过几日,一同在朝堂上公布。   总不会让两人失望就是了。   不过,老皇帝给晏云澈安排的先生,第二天就准时来报告了。   毕竟是皇子学习的内容,祁秋年也不方便听,后来晏云澈倒是给他多说了几句,无非是管理之道,御下之道等等。   祁秋年不感兴趣,与其跟着这些先生学,还不如跟他学呢。   不论是管理封地,还是管理公司,对他来说,都是殊途同归。   又过了没两日,战止戈那边带来了好消息。   婚期已经定了,正好是之前说的那般,阳春三月就成婚。   “真好啊,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祁秋年感慨,“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恭喜了啊,止戈兄。”   说着,他还有点儿酸了。   晏云澈还俗也有些日子了,结果他们现在还止步于亲亲,而且都是那种温柔的,一点也不刺激。   最多就是晏云澈偶尔会在他这里留宿,也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还是战止戈这个速度啊。   原本还琢磨着一年之内能成婚就不错了,没想到,三个月就能成婚了。   羡慕,他已经说累了。   晏云澈看在眼里,诚然,他也喜欢和祁秋年亲热,但……   某些事情,怕是会伤到他的年年,而且,一个男子,雌伏他的身下,他也怕折辱了他的年年。   更何况,他也会害怕,某一日年年若是后悔了,又该如何?   因爱故生怖,因爱故生忧。   祁秋年要是会读心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句: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躺着快乐。   战止戈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从前是不知晓祁秋年的心思,他还能调侃两句,让祁秋年抓紧时间出击,早日将人追到手,也好去找陛下赐婚。   他的想法就很简单,也很直男,只要是互相喜欢了,求到了陛下的赐婚,家族不同意也得同意。   总归是夫妻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现在他知道祁秋年喜欢的是他的大外甥,而他的大外甥似乎也不是完全无意,这就真的很难评。   从理论上讲,他其实是不反对的,他大外甥从前性子就十分冷淡,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幸好他这个小舅舅,年纪相仿,他还能找大外甥唠闲两句。   从前,他跟他姐姐想得一样,觉得他大外甥即便是还俗了,恐怕也很难接受与人成婚,他几乎都做好了大外甥可能会孤独终老的准备。   可是命运的齿轮,从祁秋年想要找一个靠山开始转动。   祁秋年热情,带着一些和这个时代不符的天真与浪漫,心思单纯,但小把戏却不少,还是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两人一动一静,瞧着也该是绝配了。   战止戈在心中偷偷叹息着。   祁秋年被战止戈的眼神,看得身上发毛,“怎么,止戈兄有话想说?”   战止戈,“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的喜酒。”   祁秋年笑了笑,“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还希望止戈兄多喝两杯。”   虽然他和晏云澈之间的鸿沟还很深,其实他还是很乐观的。   只要彼此坚定地被选择,总有一天会走在阳光下。   战止戈神色复杂,讪讪地回答:“一定一定。”   晏云澈又听了个一清二楚,家人的担忧,他也只能找时间,与他们好好说一说了。   至于祁秋年,就如他想的那般,他们需要的是坚定地选择彼此。   现在离三月的婚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陛下应当也会在这个最近公布放皇子出去做官的消息,然后朝堂上还得争执几天,尘埃落定之后,还要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总不能今天说,明天就让他们出发了。   正常情况下,都有一个上任时期,只要这个时间内过去,那就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应该是能赶得上战止戈的婚礼。   紧跟着,回乡探亲的苏寻安也回来了,岳父岳母也跟着过来了,同时还有一个苏寻安同族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   进京之后,他们只休整了一天,苏寻安就带着一家老小,来给祁秋年谢恩来了。   祁秋年赶紧把人扶起来,“寻安,这才多久没见,又与为兄生分了?”   苏寻安笑了笑,“这是应当的,一路来回奔波,都多亏了祁兄的马车,还有盘缠,以及打点。”   “快坐吧,伯父伯母,不要在我家客气,我与寻安是好友,也莫要当我是什么侯爷。”   尽管祁秋年和蔼可亲,也是苏寻安岳父岳母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了,难免战战兢兢的。   还是他们女婿有本事啊。   听说,他们女婿还要拜师,是当朝的丞相呢。   从女婿科举失利,虽然怀疑是被调换了成绩,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也都劝着女婿算了。   他们得罪不起权贵,大不了三年之后再考一次。   可是女婿执拗,即便是自己划伤了面容,毁了前程,也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后来旱灾越来越严重,女婿派人给他们送了口信,女婿要带着妻女进京告御状了。   他们日日在家乡担惊受怕。   曾经他们愿意和苏家结亲,确实是看在苏寻安自己有本事,是个读书人的份上。   可是他们也不敢想象,什么叫做告御状。   直到后来,也就是前年,苏寻安刚被祁秋年救下,女婿才托人送了信回去,他们做父母的这才放心了。   又到去年年底,女婿,女儿,还有可爱的外孙女儿,都回家了。   还邀请他们来京城常住。   过完年没几天他们就出发了,一路上,也听女婿讲过不少关于这位传奇侯爷的事情。   当初旱灾严重,他们没有逃命,还是因为他们在女婿隔壁镇,村子也靠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幸好啊,幸好女婿坚持,不但为自己讨回了公道,还认识了这位传奇侯爷。   祁秋年看着激动又别扭的老两口,语气尽量温和。   “伯父伯母,一路舟车劳顿,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应的,或是水土不服,尽管跟我说,也莫要同我说谢谢,不用见外,寻安帮过我很多大忙,你们是寻安的岳父母,也就是我的伯父伯母。”   肖氏老两口受宠若惊的,可是依旧不敢太过于随意。   祁秋年也不多说,他说得更多,老两口就更是不安心,“伯父伯母可以去院子里转转。”   肖玲儿也见到自家父母不自在,“爹娘,侯爷的院子里有个菜园,不若我们去看看?”   祁秋年也认同,“弟妹尽管带伯父伯母去参观,顺便,也给我提一提意见嘛,种田,我可不是专业的。”   肖氏夫妇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跟着女儿,抱着小外孙女出去了。   “伯父伯母也是温和之人。”   苏寻安颔首,“岳父岳母确实很好,那年我父母相继离世,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我除了在村子里开了个学堂之外,便没有其他收入了,而村子里,束脩收得低,勉强维持生存。”   还是多亏了他岳父这个货郎,临近几个乡镇,走街串巷,靠着脚力赚钱,时不时会接济他们一些。   有时候去了外乡,听见其他读书人说什么书好,对科举有益,他岳父也会千方百计地给他买回来。   他当初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除了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族人。   他不能辜负他们的付出。   这次岳父岳母跟他一同进京,也是不放心他们,顺便帮他们带带孩子,他之后要读书,再加上他妻子也要顾及美妆店的生意,忙不过来。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舟已过万重山。”   苏寻安也笑,随后又介绍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少年,“这是我族弟,苏衡,从前也跟着我读了两年书,先前旱灾,他家人不幸走了,恰好我这里也需要一个书童,就带上他一同上京了。”   能带过来,就代表这人的人品没问题,来祁秋年面前挂个脸。   苏衡赶紧行礼,“草民拜见侯爷。”   祁秋年点点头,“不用跟着伺候,你也去逛逛吧。”   苏衡也不傻,知道侯爷可能是跟族兄有话要说了。   “寻安也确实可以慢慢培养自己人了,先前我去大司农那边给你谋了个职位,既然你回来了,改日去找大司农报道吧,负责京城郊外的水稻培育,这一点你有经验了。”   就在京城,也不耽误苏寻安跟着傅正卿读书。   苏寻安总会感动于祁秋年的细心,虽然只是个小吏的职位,但也算是提前进入朝堂了。   顺便的,祁秋年也跟苏寻安说了一下,他们过段时间就要被陛下派到外地去了。   “电报机,我会留在京城。”   苏寻安明白,“祁兄放心,京城这边一切有我在。”   他当然能懂这次变革的意义。   祁秋年当然很放心,苏寻安还是很靠谱的,“寻安也要注意安全,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扯上纷争。”   若是陛下将此事公布,皇子们都要去外地,那么京城的消息,就是最重要的,到时候皇子们也会争相走动。   可这种时候,也最是会被陛下忌惮的时候。   苏寻安还没考进士,但已经在陛下面前露过脸了,又有傅正卿这个内阁首辅的老师,和祁秋年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小侯爷。   可偏偏他背后却没有权势的支撑。   这种身份才是最容易被人盯上的。   苏寻安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祁秋年又跟着叮嘱了几句,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脸上不自觉就染上了笑意。   苏寻安略微一挑眉,看见走进来的佛子,不对,应该说是七皇子殿下了。   他站起身,“学生拜见七殿下。”   “免礼。”晏云澈也不是个爱摆谱的,“你与年年是好友,又是在侯府,莫要这么多的规矩。”   苏寻安了然,“寻安恭喜二位。”   祁秋年噗嗤一声,“你也是聪明。”   晏云澈也眉目温柔,坐在了祁秋年的身旁,“一切可还好?”   “都好。”   祁秋年又把刚才他们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此事确实要麻烦寻安。”晏云澈道:“一旦我们离京,京城怕是会混乱一段时间。”   这种混乱会是暗地里的,不会摆在明面上。   但这样混乱之中,才会有更实际的消息,也是皇子们最需要的消息。   他们有电报机,消息便能比其他人更快一步,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祁秋年叹息,“现在也就希望陛下别把我们安排得太远,现在虽然没有各种电子信号的干扰,电报机能传更远,但还是有限制的。”   晏云澈捕捉到电子信号干扰这几个字,略微无奈。   “即便是太远,也无妨,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折中的距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专程守着消息。”   到时候还能找他小舅舅拿几对信鸽,用密语传信便是,即便是被人截获,也无法解读。   祁秋年点点头,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而且他也有人选了,他准备让暗一来学习。   去年暗一去保护苏寻安,后来重伤,回京之后,祁秋年就直接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养身体。   可暗一也闲不住,说是在休养身体,但是没事就去爬人家的屋顶,给他带回来一些啼笑皆非的消息。   比如某某大臣在床笫上早。泄,还非要逼小妾叫那啥至少叫半个时辰,好叫外面伺候的下人知道他老当益壮。   再比如某某当家主母温柔贤良,甚至还主动给丈夫纳妾,结果暗地里跟家里的护院搞在一起了,并且还不止一个。   又过了两天,暗一又来报,这俩就是夫妻,而且对彼此的事情一清二楚。   祁秋年听完,就是一个大无语,这夫妻二人是不是有什么绿帽癖?   这导致他偶尔在外碰到那大臣的时候,总觉得别扭。   当然了,暗一打探到的也不全是这种花边新闻,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某某皇子麾下的官员,偷偷与另外的皇子接触了,再比如,某某家里藏了大量的银子等等。   这些信息可以先收集着,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到的一天。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段时间几乎已经把自己的琐事都安排妥当了。   其中包括祁秋年的生意,晏云澈与家人摊派,并取得了祝福等等。   当然了,这事情,他暂时还没有告诉祁秋年。   琐事都忙完了,就差陛下公布这件事情了。   皇子要被派出去做官的消息,就在一个早朝上,在一位朝臣请奏陛下,希望陛下能开恩科,为朝堂选拔人才时,陛下直接丢下了这个重。磅。炸。弹。   除了地方官员有缺,京官其实也缺了不少,现在甚至还有大臣身兼两职的。   小官职,可以从之前等着派官的进士里选择,甚至是举人,也能通过运作,某一个九品芝麻官。   但是重要的职位,比如说一州太守,这便是不能随意了,得要慎重。   所以朝堂上缺人,按照常规情况,就会请奏陛下开恩科。   新科进士初出茅庐,虽然同样也没有做官的经验,但也不是谁天生就会做官的。   只要有了足够的人才涌入朝堂,从前有功的也能再往上升一升,小官职,再用新人填补。   之前等着派官的进士还剩不少,就比如说,去年才考了会试,录用进士,同进士,将近两百名。   这两百名,只有一半多一点的人,是去年就派官了,但还剩一半呢。   这剩下的,也不是说完全没能力。   要么就是殿试的时候表现不出彩,要么就是背后缺了人脉关系。   这些人呢,也总能挑出一些可用之人,也最适合那种官职不高不低的大臣去拉拢了。   但这不是陛下年前搞了大清洗,百官们也不敢放肆,怕被打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有了新人,他们再新旧混着用,便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所以缺人就开恩科,古往今来,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这么干的。   可没想到陛下不声不响地,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大动作。   派皇子去州府做太守,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比较保守的大臣,当即就跳出来反对了,也不说皇子没经验,没能力这样的话,就扯着于理不符来硬扯。   确实,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子被派出去做太守的历史。   老皇帝不动如山,“朕的皇儿,除了承安,其他的年纪都不小了,他们在京城,同样也有一份职位,为何派去做地方州府的太守就不可行了?他们未来还会有封地,若是一个州府都无法管理,如何管理封地?”   脑子转得快的大臣,瞬间就明白陛下的深意了,支持和反对的都有。   除了晏云景这个傻子王爷,还有晏云耀这个废物皇子,最后还有年纪太小的晏承安之外,其他皇子都到齐了。   听了陛下的话,他们同样也心思各异。   有聪明的,明白这是父皇给他们考验,若是这个太守做得好,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们顿时就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去州府大展拳脚,让父皇看到他们的能力。   且先不管他们自己的能力如何,他们谁没养几个幕僚呢?   还有太守旗下的属官,集思广益,还怕不能打理好一个州府吗?   有愚蠢的,觉得这是父皇准备’发配‘他们了,他们应该是失去那个’机会‘了。   同时,他们也难得默契了一回。   晏云书站了出来做活靶子,他恭敬道:“父皇,七皇兄与十三弟也会去州府做官吗?”   老皇帝大概是心情好,解释了两句,“承安年纪还太小了,过两三年再去历练也不迟,至于云澈,确实会与你们被派出去。”   朝堂上交头接耳。   刚才笃定是考验的,现在也不怎么确定了,毕竟晏云澈是佛子还俗,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佛子不能做皇帝,国师的位置,就等着老国师寿终正寝了。   那晏云澈参与这个考验的意义在哪儿呢?   除了晏云景和晏云耀不算,就剩承安一个皇子在京城。   这几个意思?   皇帝年迈时,儿子们其实都最怕被支开了,这就说明没有机会了。   可偏偏他们父皇又平等的把每个皇子送出去。   老皇帝依旧稳坐钓鱼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地讨论。   到最后老皇帝也不多说了,直接让内阁拟定一个章程,然后把缺人的州府选出九个合适的。   他暂且还没说会安排检察官和辅助副官的事情,等风浪再翻高一点吧。 第110章 北宜   110   派皇子出去做官的事情,在朝堂上吵了好多天。   就连民间也收到了风声。   其实除了顽固不化的那些个老头子之外,还有一部分处于观望状态,更多的,却是揣摩住了圣意,比较赞同这样的安排的。   有人机灵,先是偷偷去接触了太医。   只有太医才最清楚陛下的身体情况。   明明头两年陛下看着都略显老态了,没想到去年开始,陛下身子骨居然看起来好了不少。   如今又有了内阁分担陛下的压力,陛下也不至于太过操劳。   如果陛下身体情况尚好,还能多支撑几年的话,现在把皇子都派出去,就有可能如同他们想的那般,是要考验皇子们了。   但如果陛下身体情况已经不太乐观了,就有可能是其他的意思了。   毕竟最小的皇子还留在京城呢,虽然年纪小,还不曾崭露头角,但瞧着也是个机灵的。   除了那些大臣,就连皇子们都是这么想的。   祁秋年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就会说一句:格局小了。   陛下难道就不能一边考验其他皇子,一边培养晏承安吗?   到时候选个最优秀的出来,到时候也能服众。   再则,现在把皇子安排出去,能一定程度的减少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问题。   与其留他们在京城勾心斗角,不如放出去,各凭本事。   其实大臣私自打听陛下的身体情况,是一件十分’犯忌讳‘的事情,如果只是处于关心陛下,只要不被御史台那些嘴强王者知道,问题也不算严重。   但这次,他们的’打听‘明显是有深意的。   只不过陛下这次并没有阻止,让太医如实跟那些打听的大臣告知他的身体情况。   说来也确实是奇怪。   头两年,他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没有大病,但老年人的基础病,他是一个没落下。   可去年开始,身子骨却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就连太医也说,陛下的如今的身体虽比不上壮年时的情况,却也要比前几年好太多了。   若是不要太过于操劳,勤锻炼身体,保持良好的心态,之后都不用吃各种汤药了,吃一些食补就完全足够了。   这个问题没人能弄明白,也没人猜得到是祁秋年暗中给陛下输送了不少的异能。   哦,如果非要说有人猜到一些,那只有晏云澈一个人了。   毕竟上次晏云澈外伤瞬间复原的记忆还清晰如昨呢。   不过祁秋年自己也在琢磨,他之后要跟晏云澈一起去外地了,输送异能的事情就得断了。   如果离得近,他每年还能借着生意的问题,找时间回来两趟,影响也不大。   但如果是太远了,那他也鞭长莫及了,只能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   先说朝堂上。   陛下身体状况良好,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反对的声音就更小了。   保持观望的,也纷纷在朝堂上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支持陛下的决定。   皇子们也争先恐后,纷纷表达自己的决心。   甚至还说得冠冕堂皇。   “父皇,儿臣自愿去州府做官,替父皇体察民情。”   “父皇,儿臣也想多去民间看看。”   “父皇,儿臣觉得,以小见大,能做好太守,以后才能做好王爷。”   “父皇,儿臣认为......”   ......   老皇帝笑容满面,他十几个儿子,难得像今天这般如此齐心的,同时也是十分欣慰。   不管这些儿子现在是什么心态,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老皇帝有这个意思,大部分朝臣也不反对,皇子们也同意。   这事情,就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随后,老皇帝又公布了另外一件事情。   “皇子虽学习过管理封地的相关知识,但却是对打理州府没有经验,所以朕会给皇子们派一个副官,副官有权力拒绝皇子的决策,可提意见,但不可干涉。”   这问题就有些矛盾了。   傅正卿站出来,“陛下的意思是,殿下们缺乏一些经验,有副官看着点,才不至于出错,更是不能影响百姓的生活,如果殿下的决策有问题,副官一旦反驳,便不可再用此计策,若是计策通过了,副官也不得干预后续的工作开展。”   这傅正卿,大概是跟祁秋年接触多了,时不时还冒出几个新鲜词汇。   “当然了。”傅正卿继续说,“若是殿下对副官的决定表示不满,可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由陛下亲自定夺。”   这也算是双方的制衡。   文武百官和皇子们这才恍然大悟。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们去做太守,还要有个副官对他们指手画脚?这???   到底是不信任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   皇子们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但他们也自信,只要自己的决策没有问题,这副官就无法反驳,那么副官也就只能当一个摆设。   可紧接着,陛下又丢下一个大雷:“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位监察官与皇子随行,皇子最多只能带三个幕僚,朕希望你们能凡事亲力亲为,不可将所有政务交托给属下去办,也莫要嘴上说得好听。”   皇子们若有所思,这监察官,不就是去盯着他们的吗?   他们都能想象到这监察官必然会是陛下的亲信,即便是他们想要做什么动作,怕是也难。   可是刚才他们斩钉截铁的说要去创出一片天地。   “诸位皇儿们也放心。”老皇帝下了最后通牒,“监察官只监督你们是否将政务假手于人,并不参与你们的任何决策。”   如此,这事情盖棺定论,再反驳,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而且他们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不想要被人监督?说自己感觉收到了侮辱?   其实换个角度,他们也能想通了。   即便是他们现在被封王,去了封地,其实也会有类似于’监察官‘这样的角色。   帝王都怕藩王起异心,暗中放眼线,也是常规操作了。   至少这’监察官‘至少还是明面上的。   “若是没有疑义,便开始说后面的问题吧。”老皇帝点了人,“傅爱卿。”   傅正卿站出来,“陛下,这是臣与内阁大臣拟定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内阁首辅,也就是傅正卿,之前也和阁老们拟定了几个合适的地方。   其中富裕的,贫困的都有。   但仔细观察的话,才发现,富裕的州府,距离京城都很远。   而贫苦州府,却是离京城会进一些。   这......这选择,却是有些两难。   按照他们的本能,肯定是不愿意离京城太远的,可是太穷的州府,不是他们嫌弃,只是......   好吧,确实是有点儿嫌弃。   皇子们从小都是锦衣玉食,哪怕是以后的封地,他们也尽可能的想要富裕一些的地方,毕竟这代表着生活质量。   陛下也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直接让他们抽签,可他们却发现签筒里少了一个。   老皇帝解释,“云澈除外,云澈先前自愿请旨想去贫苦州府,那北宜州府,就划分给云澈了。”   北宜靠北边,穷啊,前几年的经历过旱灾,好似已经十室九空了。   虽然当初组织了百姓返乡,但是大多都往肃北州府去了,然后向周边扩散。   这北宜,虽然就在肃北隔壁,但当初旱灾时在位的太守,监守自盗,卷着钱粮跑路了,后来又派了人去接手,那人做得也不错,现在可能会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才过去一年多,怕是还没有彻底缓过劲,想要把这么一个州府发展起来,短时间内,无异于登天。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北宜的百姓都剩得不多了,即便是最基础的开荒种地,那也要有人才行啊。   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八、九皇子,从前在北方边境的军营历练,那北宜再过去几百里,便是北方边境城池了。   而北宜,所在的地区,军备也属于八、九皇子的舅家管辖地区,有八、九皇子的势力压在上头,怕是举步维艰?   八、九皇子,瞧着可能没有什么’机会‘,毕竟就是两个武夫,并没有太多的政。治头脑,可是他的舅舅们,是否会看到其他皇子在他们的地盘是发展呢?   大晋虽然还是文武官各自执政,但是免不了要接触的,如果两个皇子的舅舅不配合,那就更困难了。   这佛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可是这北宜,有个最大的利端,他是离京城最近的州府。   若是算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五六百里的路程。   祁秋年倒是猛地一个抬头,身子也有些颤抖。   上辈子,便是北方城池连连失守,北方蛮夷,一路从边境打到了北宜。   而他,也死在了北宜。   当初,他咬牙弄出黑。火。药,除了不忍看到百姓生灵涂炭之外,就是因为北宜离京城太近了。   如果北宜失守,北方蛮夷肯定就是直接往京城打过来了。   如果京城再丢了,那才真的是天下大乱了。   晏云澈在一旁,敏感的发现了祁秋年有些轻微颤抖,借着宽大的衣袖,他握住了祁秋年的手。   祁秋年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了?”他低声问。   祁秋年摇摇头,勾起嘴角,假意笑着,“就是激动。”   晏云澈当然知道他不是激动,不过此刻也没办法安慰,只道:“若是不想去北宜,那么我去找父皇商讨一番,换一个地方?”   “不了。”祁秋年目光坚定,“就去北宜。”   上辈子摔过的跟头,这辈子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   而且他自从重生之后,其实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一场大战,迟早是要打的,如果能提前去做部署,到时候打起来,情况肯定会比上辈子要好得多。   再则,这辈子不用他来做火。药了。   阿普在陛下赐给他的别院里,应该是已经将火。药研究出来了。   之前他去探望阿普的时候,阿普对这件事情,支支吾吾,说可能暂时不能给他看烟花了。   而别院的军备力量也更严格了。   即便是他去探望阿普,都会有人随时跟着,而阿普难得下山一回,明里暗里的,也都是一大群人跟着。   光从这些角度来看,火。药必然是已经研究成功了。   有了火。药,即便是威力并不大,但是对冷兵器时代,也会是强烈的冲击。   有了这一道防线,祁秋年也不怎么惧怕战争了。   但是,他还是想去北宜,让当地的情况发展得更好一些,至少遇到入侵,也能让百姓们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能像西北关外胡人那边,故技重施,想办法制裁北方蛮夷的经济命脉,那大战也不是非打不可。   朝堂大殿之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儿臣领旨谢恩。”既然祁秋年这里没有疑义,那么晏云澈自然没有问题。   北宜里京城近,快马加鞭也就是两日的功夫。   如果京城有什么异动,他们也能尽快的赶回来。   毕竟他还有一层未来国师的身份,没有无召不能回京的限制。   老皇帝欣慰,“云澈是佛子还俗,心怀苍生,此次自愿选择贫苦地区,其心难能可贵,国师年迈,却也算康健,朕决定,将云澈封为安北王,其封地,等日后再进行抉择。”   又是一个大消息。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   先前,陛下跟他说,要在皇子们去地方做官之前,给皇子们封王,以后或许可以将他们管理的州府那一代,划分给皇子做封地。   但是后来,他从傅正卿这里也听到一些消息。   如果现在就给皇子们封王,说不定皇子会在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一州太守,按照常规情况,三年一期审核,要么升职要么调走,做得差的,被贬也不是不可能。   皇子的审核期,同样也是三年,即便是他们想在当地发展一批的势力,等到三年期满,人家也未必愿意跟着他们离开。   所以,如此一来,费心去培养当地势力,就变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但如果封王了,未来那部分地方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封地,那就另外的概念了。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一声,陛下确实是老奸巨猾,而且平衡术真的玩得太溜了。   不愧是大晋的第一端水大师。   至于晏云澈,他本来就跟其他皇子不同了,现在有了封号,封地不定,但是光看封号的安北两个字,就该知晓,晏云澈未来的封地会在北方了。   华公公宣读了陛下的任职诏书,以及封王诏书。   晏云澈跪地,“儿臣谢主隆恩。”   “平身吧。”老皇帝目光慈爱,“云澈从前不曾学习过为官的管理之道,御下之道,朕给你派一个副官,渊贤出列。”   祁秋年站出来。   “渊贤男爵,虽然有封号,但从前并无实权,现在朕再封你为北宜太守副官,官职正五品,辅佐安北王管理州府。”   “臣,领旨谢恩。”   虽然有些意外,但大家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佛子从前学的都是佛法,而且北方未来多半又要划分给七皇子做封地,给七皇子安排合适的人选去协助,也是应该的。   至于为什么是祁秋年,大家也能想得通,一来是祁秋年并不爱揽权,不是个贪图权势之人,派他辅佐七皇子,未来不会导致封地大权旁落。   另外一个原因就更简单了,祁秋年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本身就很七皇子互为知己友人。   对此,大家都没有任何的疑义。   接下来,老皇帝也没让皇子们开始抽签。   反而说起了三皇子晏云耀的事情。   晏云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可毕竟是皇子,这次晏云耀病了之后,陛下并没有派人送会皇陵,大家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赫嫔离世前,曾留下一座铁矿的位置,朕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了,确实属实,而三皇子出了皇陵之后,几乎又送出了所有的身家,充入国库,愿意弥补曾经的过错。”   老皇帝慢条斯理的,“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打算将琼崖州府,以及岭南州府这两个地方,划分给三皇子做封地,三皇子封为寻南郡王,无召不可回京,诸位爱卿,可有疑义?”   大臣们对视了一眼。   历代的皇子,都是被封为亲王,这晏云耀结果只被封了个郡王,而郡王的子嗣,也只是降爵继承,从郡王,再降到郡公。   再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大晋最穷的地方了,从前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如今晏云耀的情况,其实也跟流放没有什么区别了。   封一个郡王,也就是维持一个体面罢了。   如此,百官们,都没有任何疑义。   只是刚封了一个安北亲王,如今晏云耀只是封了个郡王,落差还是有点儿大的。   别看都是王爷,但其中的差距可就大了。   之前陛下就跟祁秋年通过气了,祁秋年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知道晏云耀不可能真的改邪归正。   但是琼崖州府和岭南州府穷,离京城也远,先前清理过一次了,晏云耀钱权都没了,暂时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再则,他也早就有了对策。   呵呵,岭南瘴气重,晏云耀本就是病骨沉疴,还是个残废,过几年病死在封地,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总之,他是不会让晏云耀好过的。   因为晏云耀已经残废了,并没有来上朝,而且他也没有了这个资格,只派了公公去宣读圣旨。   晏云耀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儿又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可是他现在如履薄冰,任何行为,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也只能憋屈领旨。   之前,他还想着,只要出了皇陵,他留在京城,总还有发展的机会,可是被发配到封地去了,还只是个郡王。   要他如何能想得通?   晏云耀这边的事情,朝堂上暂时还不知道,祁秋年能想象到晏云耀可能要被气吐血,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堂上还在继续。   这回,轮到其他皇子抽签了,抽到哪里就是哪里,全凭自己的运气。   有人高兴,有人忧愁。   接下来,又是给他们指派副官,以及监察官。   监察官都是陛下的亲信,这都不用说了。   可是陛下又在副官上搞了个骚操作。   皇子们在朝堂上有自己的派系官员,这不奇怪,也很正常,也属于常理之中。   可是,陛下却把这些皇子麾下的官员,派给其他皇子做副官。   比如四皇子麾下的官员,派给了十皇子,可是这两人向来都有些不对付。   其他皇子的情况也差不多。   祁秋年又在心底感慨:【陛下还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晏云澈勾起嘴角,陛下这一招是真的高明。   明面上看似搅动风云,可是他们心里知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若是他们真的利用自己麾下的官员给其他皇子使绊子,或许晏云耀现在的下场,就会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到时候别说太子之位和皇位了,怕是亲王的位置都捞不到。   果然陛下又继续说,“副官不可用任何形式与其他皇子联络,若是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被点名做了副官的人,那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   他们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即便是自己现在跟随的皇子日后得了大权,也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又或者他们即将要去辅佐的皇子得了权,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帝王最忌一伺二主了。   不过也别无他法,圣旨都下了,他们也只能领旨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事情就这么给定下来了,陛下给了他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到时间就得出发,不能耽误上任就职。   更是不能耽误地方政务的运转。   祁秋年无所谓,反正他和晏云澈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就等着看有没有机会参加完战止戈的婚礼再走。   如今这时间掐得刚刚好。   他们正好可以参加完婚后出发出发。   朝堂上的风浪已经波及到了民间,百姓们也听说陛下派皇子出去做官了。   还是一州太守的官职。   还有还俗的佛子直接封王了,而从前的三皇子,也被封了个郡王,派到岭南那边去了。   几个消息传出去,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是这些话题。   祁秋年忙着,也没咋注意民间的热闹。   他忙着要给战止戈这个好兄弟筹备婚礼呢。   战止戈到底是和晏云韵在婚前就两情相悦了,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当然愿意花更多的心思。   可他就是个武夫,这种浪漫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他拥有奇思妙想的大外甥媳妇儿了。 第111章 婚事   其实祁秋年对古代婚礼的了解,都来自各种电视剧。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锣鼓开道,高头大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他去了解了一下,大晋的婚嫁也差不多。   但是战止戈想要创新一点,给晏云韵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   祁秋年没结过婚,也没参加过几场婚礼,但是后世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迅速写下一个策划案。   不会过于高调,但十分能满足少女心。   战止戈看完这个策划案,直呼:“你幸好不喜欢姑娘,要不然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为你口中的浪漫所倾倒了。”   祁秋年龇牙,“你可别这么说,他们喜欢的是浪漫,不是我。”   战止戈哈哈大笑,“好兄弟,别的不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等你成婚……”   话没说完,他突然顿住了。   战止戈瞬间想起前段时间大外甥找家里摊牌的画面。   大外甥坚定又决绝,若是不能与祁秋年厮守,便是终身孤苦也无妨。   他还能说什么?他姐姐也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反对的情绪,这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爹和他娘,这俩老人家,接受程度居然比他们还快。   话也说得直接。   陛下到底已经年迈了,如果在陛下在位时,求不来赐婚的诏书。   那就等承安即位再说。   所以他们要做的努力,可不就是推承安上位?   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想挣,是身在局中,若是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   扯远了。   祁秋年听见战止戈的停顿,后知后觉,也明白了什么。   顿时有点儿尴尬。   “那什么,止戈兄。”祁秋年摸了摸鼻子,“我对阿澈是真心的。”   战止戈捶他一拳,“少废话,你俩的事情,我们反正是不管了。”   “我,们?”祁秋年又是一个咯噔。   几个意思啊?   战止戈笑他吃顿,“你家阿澈,前些日子,就找我们通气儿了,除了承安年纪还小不知道之外,家里人都知道了。”   哦,陛下不算。   陛下到底是个传统的男人,可以看别的男子是断袖,未必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断袖,只能先瞒着了。   祁秋年更尴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这时候晏云澈也过来了。   晏云澈还俗之后,就已经开始蓄发了,只不过会有一个尴尬期,祁秋年前几天,突发奇想,然后把晏云澈的一头青茬改了个发型出来。   古代人瞧着有些怪异,但祁秋年觉得挺好,而且晏云澈自己也觉得没问题。   所以如今战止戈这个古代人舅舅便是一脸的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   晏云澈十分敏锐地注意到祁秋年的表情不太对,甚至是带着几分心虚。   读到小舅舅的心里话,他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莫要想太多,年年。”他走过去揽住祁秋年的肩膀,“小舅舅的婚礼筹备如何了?”   小舅舅也心虚,“都可以了,没有问题,那我就先撤了,你们慢慢聊。”   战止戈大步流星地走了,祁秋年才不尴不尬的。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呀。”   大概是心绪有些紊乱,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晏云澈一开口就让他不要想太多。   晏云澈想了想,回答说,“即便短时间内不能受到大众的认可,我也想要家人们认可。”   祁秋年心底很暖,找了个古代男朋友,虽然没有现代人那么的直接热烈,可是他却能给你现代人很难给出的踏实感。   他会给你一种你被坚定选择的浪漫。   大概花心的人才不需要踏实感,祁秋年不是个花心的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祁秋年靠了过去,“我们彼此相爱,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其实也没关系,感情也不是要外人认可的。”   “你该对我多一些要求的,年年。”   不爱你的人,觉得你要求太多,爱你的人,生怕给你的不够。   “那我是不是改天也要去跟潇妃娘娘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晏云澈轻笑,“年年不怕不自在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都会调侃我了?”   晏云澈又笑,“年年其实不用做什么,他们看得见。”   “好吧。”祁秋年其实不太擅长跟长辈打交道,特别是男朋友的长辈。   尽管,他其实很受长辈的喜欢。   一眨眼,就到了战止戈婚礼这日。   祁秋年和晏云澈昨晚又宿在了一起,依旧还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不过这样也好,祁秋年已经不急于男上加男了,嘿嘿。   来日方长嘛。   晏云澈把祁秋年从被窝里挖出来。   祁秋年睡眼惺忪的,“好困。”刚睡醒,一夜没有开嗓,声音带着一些黏黏糊糊的感觉。   像是在撒娇,跟胖煤球似的。   这春天来了,煤球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了,不到饭点,根本见不到猫影子。   可别过段时间又给他弄两个猫孙子回来吧?   昨晚又是聊得太久了,两人确实睡得晚。   晏云澈从善如流,“都是我的错。”   祁秋年哼唧一声,到底还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自己起床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婚礼,他还要去做婚礼摄影师呢。   是的,这是祁秋年准备送给战止戈小两口的新婚礼物。   原本应该是要摄像的,但即便是录下来,也没有播放器,所以就改成了拍照。   其实按照常规情况,这些古代人权贵成婚的时候,也会有画师一路跟随,画下婚礼的场景。   可是画像又哪有照片来得好?   晏云澈也要早起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作为大外甥,今天还要陪小舅舅去晴王府接亲。   侯府里伺候的下人,经过这段时间,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了一点什么。   毕竟他们小侯爷是个断袖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而如今佛子还俗之后,两人又时常宿在一起,即便是傻子,也该看懂其中的问题了。   伺候的下人们其实都有些心惊,背地里也偷偷摸摸地聊过这个问题。   着实是没想到,他们的小侯爷的胆子如此之大,挑谁不好,反而挑中了还俗的佛子,这可是七皇子殿下啊。   哦,不对,准确来说,晏云澈已经是王爷了。   但幸好,他们瞧着七王爷对他们家小侯爷也是有情的。   祁秋年向来待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很好,也从来不打骂下人,犯了错,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也顶多是罚月俸。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能跟着小侯爷这样的主家,已经是他们这一生能遇到的最大的幸运了。   所以他们都十分自发地,闭上了嘴,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给传播出去,绝对不会给他们家小侯爷惹来麻烦。   甚至必要的时候,他们还会替小侯爷和七王爷殿下打一打掩护呢。   早上吃的依旧是清粥小菜。   还真别说,他们两人,一个本身就不爱吃肉,一个是佛子还俗,在吃饭这个问题上,还真能吃得到一块儿去。   不过,祁秋年之前也问过晏云澈,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准备沾染荤腥。   晏云澈当时却摇了摇头,说是可以慢慢来。   如此,祁秋年偶尔也会在餐食里加那么零星一丁点的荤腥在里头。   并不是祁秋年觉得吃肉有多好,或者说觉得吃素不好这样的想法。   主要是人体需要的很多微量元素,确实是需要肉类来提供。   就像他一样,他虽然也不爱吃肉,但是为了身体健康,他多少还是会吃一些。   所以他也准备让晏云澈一点一点地慢慢尝试。   好在晏云澈这段时间的接受度良好,有时候根本尝不出来餐食里面有荤腥这样的存在。   就好比今天的佐粥小菜,素鸡丝,里面加了一点点的鸡胸肉。   晏云澈似乎没有吃出来,或许吃出来了,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毕竟鸡胸肉这种东西,本身其实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再加上调味料的掩盖,比起浓油赤酱的其他肉类,接受度要高很多。   所以这段时间,晏云澈也没有出现过生理性反感的问题。   吃过早餐,两人就分头出发了。   祁秋年先去晴王府,晏云澈直接去国公府。   晴王府,这边也提前沟通过。   晏云韵郡主,本就跟其他的闺阁女儿不太一样。   其他的权贵家的女儿,温柔贤惠,但晏云韵多少是有点儿叛逆的,但人家也有叛逆的资本。   人家姑娘拿绣花针,她拿马鞭。   要祁秋年说啊,晏云韵这样的性格,合该跟战止戈是良配。   战止戈一介武夫,虽然也习了文,但到底是不懂红袖添香的,而晏云韵性格也直爽,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   所以当晏云韵之前听说可以拍下婚礼当天的照片,自然就直接应了。   晴王府,今日也是张灯结彩,王府里的下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见祁秋年过来,连忙就将他迎了进去。   祁秋年抱着相机,先是对着晴王府的布置,一连拍了几张,然后才跟随着小厮去了晏云韵住的院子。   晏云韵也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开始上妆梳头了。   按照常规情况呢,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让一个外男进去的。   可晏云韵是什么人?从来不拘小节。   晴王和晴王妃也都宠着她,毕竟婚礼就这么一次,能完美,就不要有缺憾。   能用相机,将照片记录下来,当然也是一件好事情。   再说了,这小侯爷本身就与寻常男子不同,他喜欢的是男子啊。   “下官参见小郡主。”   晏云韵脸上的笑意,带着活泼俏皮,“小侯爷,请今天务必要把本郡主拍得好看一些。”   祁秋年带着笑意,应和,“这是自然。”   如今他的玻璃专卖店里,三楼拍照的生意一直很平稳,不过在那里拍的照片只有四平八稳的人像。   即便是可以换背景图,也没有外景来得自然漂亮。   再则,他至少还略微学过一些摄影,从构图与色彩上就已经胜了别人千万倍,那是员工即便拿着同一个型号的相机也拍不出来的效果。   祁秋年在晏云韵的梳妆的时候,拍了不少,又让晴王和晴王妃过来,一家三口一起拍了几张合照。   随后,祁秋年又马不停蹄地往国公府赶去,他不还得拍下接亲的场面嘛,肯定要两头跑了。   战止戈也早就换好了一身喜服,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祁秋年一见到他,就用相机对准的战止戈的笑脸拍了一张,然后又贱嗖嗖地凑了过去。   “止戈兄啊,你收敛着点儿,你这笑容都快溢到京城外头去了。”   战止戈又是哈哈大笑,“祁兄,你这可就不懂了,能与心爱的姑娘成婚,这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祁秋年也笑他像个傻小子,只不过他的目光,却下意识地又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他和晏云澈某一天也会成亲吗?像战止戈结婚这样?   可是,这成亲是要分嫁娶的,到时候谁嫁谁娶啊?   虽然祁秋年没想要在某种事情上以下犯上,他只想躺着快乐,但他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啊。   祁秋年反正是无法想象自己坐在房中,盖着红盖头,等待晏云澈来娶他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晏云澈读到一些他的想法,颇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真到了那日,那便再商讨吧,总归是不会委屈他的年年,到时候他的年年喜欢什么样的,那他们就办什么样的。   即便是要办祁秋年家乡的婚礼,他也是可以配合的。   祁秋年也只是突发奇想了一下下,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与战止戈调侃了一会儿,又抱着相机拍照去了。   等到吉时已到,出门迎亲,他也跟着战止戈,一起骑上高头大马,奔波在迎亲的队伍里。   京城的百姓,也只想今天是战国公府和晴王府结亲的大喜日子。   纷纷都凑在路边,讨个吉利。   战止戈这边也大方,但凡说祝福的,都让随行的小厮家丁给他们发个小红包,分享自己的喜悦。   一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到了晴王府门口。   祁秋年略微对战止戈扬眉,他们还有一道很重要的安排呢。   战止戈笑得爽朗,“祁兄,你就放心好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他们走进晴王府的那一刻,京城里,他们必经的迎亲的道路上,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战家军的将士们,知道他们家世子爷今天新婚大喜。   而世子爷交给他们的任务,自当尽心竭力地完成。   所以很快,京城的道路上便铺满了鲜花,而且是各式各样的鲜花。   整个京城仿佛都笼罩在一片花海当中。   战止戈这边。还被晏云韵请来的公主郡主们,堵在闺房外头呢。   一会儿要作催妆诗,一会儿又要让他表演一下战家枪法。   就连跟着战止戈来迎亲的晏云澈,她们都没放过。   嘿嘿,从前佛子高冷,即便他们也能算得上是兄妹关系,但完全不亲近,更是不敢调侃。   今天这不是机会难得嘛,能见到晏云澈尴尬,不知所措,她们可太开心啦。   祁秋年也看得可乐,他也很少见到晏云澈脸上有这么多的表情呢。   抱着相机,咔嚓咔嚓地记录下了这一刻,准备留几张给自己私藏。   可没想到战火会蔓延到他这里来。   其中一个小公主,她乐呵呵地,“小侯爷来自海外,不知海外在成婚这一日会有什么习俗呢?丈夫需要做些什么呢?小侯爷与新郎官是好友,不若让新郎官也学一学海外的习俗?”   祁秋年也不怕这些小公主小郡主的’刁难‘,反正’刁难‘的又不是他,是战止戈。   战止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兄弟,悠着点。   祁秋年笑得鬼马,“我们那边成婚嘛,自然要男子讲究三从四德了。”   这一点,让直接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三从四德,不是规束女儿家的吗?   祁秋年笑得荡漾,然后凑到战止戈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   战止戈的表情诡异。   小公主小郡主们还在催促,“快说呀,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战止戈清了清嗓子,略微有些不自在,“这所谓的男子三从四德,便是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的命令要服从,夫人即便说错做错,身为丈夫也要跟着盲从。”   公主君主们乐成一团,“这三从有了,四德呢?”   “这四德,便是夫人化妆更衣要等得,所有生日纪念日都要记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外面的莺莺燕燕都看不得。”   这三从四德的言论一出,值得直接引得满堂哈哈大笑。   坐在闺房里等着的晏云韵也听见了这番言论,噗嗤地笑出声。   这小侯爷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一番热热闹闹后,瞅着吉时差不多了,战止戈终于将新娘子接出了门。   八抬大轿,被祁秋年建议改成了十六抬大轿子。   而且,这轿子还不是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那种。   而是在华丽的轿辇上,轻轻薄薄地围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透过薄纱,亦可看见外面的景象。   其实不光是轿子上的薄纱,就连晏云韵的红盖头,也是用的这种半透明的薄纱。   按照祁秋年来说,新娘子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把脸藏起来干什么?   当然,他也尊重这里的习俗。   半透明的薄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那不是更好。   关于这一点,战止戈和晏云韵的接受程度都十分良好。   拜别了父母,坐上了轿子的晏云韵缓和了一下情绪,听到喜婆喊起轿,轿子颠簸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注意到轿子外的景象。   整个京城,为了她这一天的婚事,铺满了花路,而轿子每走一步,空中便有红色花雨落下。   虽然她认不得那红色的花瓣是什么,但幽香扑鼻,很适合这个浓烈的日子。   这样的场景,不光是引得新娘子本人折服在这样的浪漫里。   是几乎整个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为之惊叹。   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嫁大多便身不由己。   其实大部分的女儿家,也不在乎什么情情爱爱,她们经受的教育便是相夫教子,成婚之后,能与丈夫相敬如宾一辈子,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谁又不想自己被丈夫重视,被丈夫捧在手心里了呢?   嫁了人的那些年轻夫人们,心中也酸涩,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问的丈夫,再想到丈夫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   再一对比战止戈,还有战国公府从没有过纳妾的习俗,这高下立见。   而那些还没有嫁人的姑娘们呢,同样也期待着,不求战止戈这般重视,也要求得到尊重。   而且有的人甚至还在想,她们从前便是更喜欢文人的骨子里的那种高雅的气质,是稍微有些看不上这种武夫的。   可没想到人家武夫,却比那些文人做得更好,更浪漫。   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坐在轿子中的晏云韵,感受到丈夫的重视与爱恋,同样也是满眼幸福地期待着自己的婚后生活。   祁秋年用相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刻。   之后回到国公府,老皇帝和潇妃娘娘也到了。   潇妃娘娘出席战止戈的婚礼,不奇怪,毕竟国公府是潇妃娘娘的娘家,潇妃娘娘是战止戈的亲姐姐。   但皇帝也亲自出席,这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也由此可见,老皇帝对于战家的重视。   老皇帝瞧着祁秋年拿着相机一直在拍照,便多问了一嘴,“渊贤这是?”   祁秋年笑着凑过去解释,“止戈兄是我好兄弟嘛,而他成婚,做兄弟的可能肯定要送一份大礼的,别的暂时,臣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不如给他们拍一套成婚的婚礼照,便是等到夫妻二人白头偕老,再将这相册翻开来看一看,也能记得起年轻时,在婚礼上的怦然心动。”   老皇帝哈哈大笑,眼底也藏着一些遗憾。   接下来便是拜堂仪式,过了这个三拜,他们便正式成为了夫妻,从此福祸相依。   而此刻,新娘子却要被送进新房,等着夜晚的降临,而新郎需要在外招待宾客。   祁秋年可忙了,一直混迹其中,一边拍照,一边还需要给新郎挡一挡酒什么的。   没办法,这些人太热情了,特别是战家武将居多,个个都是好酒量,战止戈还等着洞房花烛呢,总不能真喝多了,只能向自己的兄弟求救了。   酒过三巡,祁秋年有些晕乎乎了,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去找晏云澈,顺便也歇会儿。   随便抓了个小厮,问了一嘴,“安北王爷现在在何处?”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小侯爷的话,王爷正与国公爷还有国公夫人,在内间招待陛下呢。”   祁秋年想了想,今天这日子,应该也不会谈什么机密大事。   “劳烦小兄弟,带我过去一下。”   小厮自然知道祁秋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又与他们家世子爷,还有七皇子殿下都是好友,自然从善如流地将他带了过去。   今天替战止戈挡酒,喝得有点急,祁秋年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些薄红,不过他脑子还算是清醒。   进门之后,朝着几位长辈和陛下都行了礼。   老皇帝笑他,“渊贤今天倒是规矩。”   祁秋年也傻乐,“不是规矩,是不能失礼。”   老皇帝哈哈大笑,也顺嘴问了一嘴,“照片都拍好了?”   祁秋年点点头,“应当是差不多了,臣今日就回去加班加点,将照片都拓印下来,做成相册。”   是了,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瞧着你也喝了不少,过来坐着歇会儿吧。”   祁秋年也没客气,刚一坐下,一杯温茶就送到了他的手边。   是晏云澈。   “可要去厢房歇息片刻?”   祁秋年摇摇头,“只是喝得有一点点急,也没喝多,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晏云澈略微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有帝王在的场合,随意打听刚才聊了什么,这其实是大不敬的行为。   不过晏云澈还没回答,坐在上方的老皇帝倒是说了一嘴。   “便是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婚,我们这些老头子心里头也高兴。”   祁秋年顺嘴拍了个马屁,“陛下,您可一点都不老啊,您老当益壮,哪里老了?”   老皇帝又是哈哈大笑,明明知道他是在拍马屁,但真的很难让人反感,大概是祁秋年的眼神太过于真诚?   “这还是渊贤的嘴甜啊。”   祁秋年又是一通傻乐。   老皇帝也顺嘴问了一下,“先前,朕听皇后说,渊贤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知情况如何?你们马上也要去北方了,若是可行的话,不若先将婚事定下来。”   祁秋年顿时酒都醒了,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战国公老两口,还有潇妃娘娘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他自己也有点紧张了,他准备插科打诨地混过去。   “陛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也知道臣这个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老皇帝大手一挥,也十分直男,大概也算得上是上位者的通病。   “你尽管说便是,朕给你赐婚,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祁秋年心想:【会说这个不字的,怕只有皇上您老人家一个人。】   他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陛下,您看不如这样,臣这次跟着安北王去北宜对做官,臣若是在北宜做出一些功绩,到时候再请陛下赐婚,也说得过去,也能服众。”   老皇帝本身也就是随口一提,没强求,甚至还调侃了他两句,“瞧,这男子有了心爱之人,都变得有上进心了。”   祁秋年尴尬得不行,特别是知道潇妃娘娘他们已经知晓他和晏云澈的事情了。   总觉得现在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抓马了。   老皇帝继续说,“那边就依渊贤所言,记得要在北宜闯出一番功绩,朕定然为你赐婚。”   祁秋年如此支支吾吾的,老皇帝也想到可能祁秋年喜欢的人可能非比寻常。   只是暂时还没把这个人选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去,大概是晏云澈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而且老皇帝儿子多,不可能每个人都顾得过来。   不过既然说到婚事,这个事情已经开了口子,老皇帝便又问起了战霜引的婚事,成婚晚两年没关系,但是战霜引也已经十六岁,这个年岁,确实可以先将婚事定下来了。   老皇帝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反而关心起了战家子女的婚事,可见也是对战家的一种重视。   战国公老两口,执意要给战霜引招赘婿,只不过这赘婿的人选,一时半刻还定不下来。   老皇帝似乎很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朕这里倒是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怕是做不成赘婿了,不过朕可以做主,日后若是生得有两个男丁,其中一个可跟着战家姓。”   这古代人招赘婿,本就是不想要这一脉的香火断了。   甚至还有很多家庭,即便是自己生不出儿子,宁愿去别人家过继一个孩子跟着自己姓,那也算是传承香火。   所以老皇帝这个提议,让战国公和战国公夫人,都有些意动。   他们原本也只是想给自己的大儿子这一脉,留下一个延续,也不想他人在霜引的婚事上作文章。   他们也不需要战家女子去拉拢讨好权贵。   霜引是他们的孙女,他们自然也想要看到霜引能够幸福。   可是这赘婿的人选,他们挑来挑去,都不太尽如人意。   若是能有一桩好的婚事,还能有一个孩子跟着他们战家姓,也算是延续了战云霄的血脉了。   如此,也不算委屈他们的孙女儿。   国公爷老两口对视了一眼,战国公点点头,然后便朝着陛下问,“敢问陛下,您口中说的这人是谁?”   老皇帝笑了笑,“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是随口一说,不过具体是否能成,还是看爱卿你们自己的意思。”   这尊重也到位了。   国公爷难免感动,“陛下但说无妨。”   老皇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直觉不妙,这确实是陛下的突发奇想,他也一点准备都没有。   正准备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可老皇帝已经开口了。   “朕的七皇子,如今也还俗了,样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现在也有了封号,霜引嫁过来就是王妃,瞧云澈的性子,怕是也不会纳妾,肯定不会委屈了霜引,你们觉得如何?”   一句话,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祁秋年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陛下,这不可以呀。”   老皇帝似乎也有些震惊,甚至有些不理解。   即便是祁秋年与晏云澈情同手足,可是晏云澈的婚事,也轮不到祁秋年来指手画脚吧?   这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晏云澈与战霜引更是亲上加亲。   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一时之间脸色有些难看,怒目瞪着祁秋年。   祁秋年顿时就跪下了,“陛下,云澈不可以娶霜引郡主。”   老皇帝都气笑了,“自古以来,亲上加亲便是习俗,云澈与霜引是表兄妹,也都是适龄婚嫁,而且都是自家人,总归不会亏待了霜引,你且先说一说,云澈为何不可以娶霜引?”   这一席话,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祁秋年知道他完了,他刚才确实是太冲动了一些,应该更缓和一点才行。   可紧跟着,晏云澈却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晏云澈恭恭敬敬的,“父皇,秋年并无其他的意思,儿臣曾经听小侯也说过在他的家乡的习俗,表兄妹是不可以成婚的,而大晋却是讲究上加亲的习俗,于是儿臣便好奇多问了几句,然后从小侯爷的口中才得知,这所谓的亲上加亲,其实并不妥当。”   祁秋年这会儿也回过神,顺着晏云澈的话,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表哥与表妹之间,血缘关系相近,生出来的孩子……”   说到这儿,他顿时又停顿住了,他差点忘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便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一时之间,这话他突然间说不下去了。   老皇帝怒拍了一下桌子,“继续说,朕倒是要看看表兄妹为何不能成婚。”   祁秋年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心一横,“陛下,这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容易造成畸形,痴傻,或者罹患其他的基因性疾病。”   他说到这里,心中反而没那么怕了,这是正确的事情,又不是他在歪曲扭曲事实。   他继续说道,“这个概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会发生,可若是您去全国细查一番,便知晓这亲上加亲,确实不利于子孙后代。”   老皇帝面如寒霜。   晏云澈这边也继续道:“当初小侯爷同我与小舅舅说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与小舅舅便派人去民间暗中查询了一番,也得到了几乎准确的数据,而这份数据……”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儿臣交给了傅相爷。”   他说这句话,便是一语双关。   一来,是表达他们早就知晓了这件事情的态度,二来便是不想让皇后娘娘和陛下难堪。   所以将数据交给了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也就是傅正卿,让他们自行去顶多。   这两人说得如此笃定,老皇帝心中那团无名之火便消散了下去一部分。   但随后又想到自己与皇后子嗣艰难,从前还有宫里还有太监宫女嚼舌根,说他们怕是受到了诅咒。   可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近亲结婚的原因。   可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从前也见过不少表哥表妹成婚的,可是也不见得他们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祁秋年或许也想到这一点,便对着老皇帝继续说道:“陛下,这天底下有多少近亲结婚的夫妻,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或是畸形痴傻,便会直接丢弃,甚至是溺亡?你可知晓?”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陛下,您在日常生活中没见到,是因为您日常生活中多接触的是世家权贵,而世家权贵生出畸形的孩子,便是家族的丑闻,所以他们宁可去捡一个孩子,调换自己的病儿,也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再说了,这些世家权贵,他们的后院里多的是姬妾。   即便是正妻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把姬妾的孩子放到自己身边养大,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人家关上门的事情,外人又如何得知?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以至于他几乎都快忽略了,祁秋年方才极力反对晏云澈婚事的事情。   接下来,老皇帝便没再说什么,又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宫了。   潇妃娘娘跟他一起出宫,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临走前他悄悄看了一眼两个战战兢兢的晚辈,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眼神。   陛下或许暂时会想不通,但皇后娘娘却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而且,这事情怕是还要和傅相爷他们再行商讨。   祁秋年见陛下离开了,战国公老两口也出去接待宾客了,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阿澈,你怎么都没说你们去查过这件事情?”   晏云澈其实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陛下知晓他和祁秋年的事情,但今天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解释道:“此事,毕竟关系到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可声张。”   他们当初找到了上万对近亲结婚的夫妻,得出的数据是十分惊人的。   有的孩子,便如同曾经的大皇子那般,根本养不大,直接早早夭折,有的也像二皇子殿下那般天生痴傻,还更有甚者,便像皇后娘娘的第三胎那般,明明大几个月了,都快临盆了,却突然间滑胎,根本怀不住的。   要说起来,陛下和皇后的三个孩子还不算最惨的。   大皇子虽然早夭,但也没受什么罪,二皇子虽然痴傻,但爹娘也不嫌弃,一生都可以衣食无忧,没有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就不说了。   民间还有更惨的,有些生出六个手指头,六个脚趾头的。   至于最可怕的,是有一对夫妻生出了两个脑袋一个身子的娃,直接被当成怪物,用火烧死了。   最后那对夫妻也不堪重负,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些数据通通记录在册,他们交给了傅正卿,而傅正卿当时的表情也很难言说。   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婚事,是当初的老太后一手促成的。   而皇后娘娘和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那是自幼时便开始的情谊。   这件事情是真的有点难办。   祁秋年沉默着叹息,“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会公布这个消息吗?”   晏云澈也跟着沉默了。 第112章 传召   112   诚然,老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与皇后娘娘的婚事上,原本也没有做错,他的母妃,为他选择了能助力他事业的妻子,而他也恰好与妻子青梅竹马,年少相爱,婚后也夫妻和睦。   错的还是这亲上加亲。   若是天底下的人都知晓,表哥表妹成婚,有一定概率会生出畸形儿,那么,他们就很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表哥表妹。   即便是有所心动与期待,但畸形儿就会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再则,若是大家都知道这亲上加亲不靠谱,按照古代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赌。   至于陛下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公布,祁秋年还真没办法说得准。   他已经老了,如果在此刻公布这个消息,他与皇后,还有那些年的反抗与坚持,便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而且,民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原本是表兄妹,传出去,怕是有碍天家颜面。   可若是不公布,等到下一任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这期间,又会有多少的受害者?   特别是这个时代,还总是喜欢把生不出儿子,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等等问题归结到女性的身上。   若是过几年公布这件事情,那些男的,大不了和离另娶,还能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律法的原因,可那些女子怎么办?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祁秋年私心上,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的解决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想华夏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禁止近亲结婚的,却翻找不出任何记忆。   没办法,他成长的时代,几乎已经听不见这样的消息了。   晏云澈对自己的父皇多少还是要更了解一些的,“父皇不想在位时给他的帝王生涯留下污点或遗憾,但父皇更不想自己死后还会背负骂名。”   是了,若是等到下一个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一旦民间知道现在的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知晓情况,而选择隐瞒,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   祁秋年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晏云澈颔首,“年年莫要担心,我们虽然交上去一份数据,但父皇应当还是会再去调查一番。”   所以,大概会是迟早的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勉强放心了一些,只要能实施就好,哪怕是迟一点。   不过,他旋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哼唧了一声,“你今天差点儿就要被赐婚了,今天也是恰好,被这表哥表妹的问题给阻拦了下去,那以后呢?”   “是我的错。”晏云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可是他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突发奇想。   祁秋年哼一声,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你有一天,但凡有那么一丝丝想要与女子成婚的想法,我保证,你会后悔,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似威胁,却软绵绵的像撒娇。   晏云澈心都化了,“我晏云澈在此起誓......”   “闭嘴。”祁秋年脸色严肃,“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是只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余生还很长,我们拭目以待。”   其实,在这种时候,晏云澈发个毒誓,表达自己的决心,瞧起来还挺浪漫的。   但是祁秋年就是对这种浪漫过敏,誓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承认他喜欢上晏云澈是有些恋爱脑了,但他也依旧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   他永远无法与任何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即便是身处这个时代,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余生,他也不要被同化。   晏云澈的表情也略显严肃,轻吻在了祁秋年的眉间,“那年年便拭目以待,若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年年尽管杀了我。”   祁秋年哼唧一声,倒也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如果晏云澈有异心,额,这形容也不完全对,如果晏云澈有一天不爱了,想分手,他即便是会难过,但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爱情嘛,荷尔蒙上头,但是能抵得过时间与岁月的侵扰,能相爱一辈子的夫妻并不多。   就连他也无法保证他会永远如此热烈的爱着晏云澈。   或许某一天,也会归于平淡,但只要两人还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偶尔想起年少时的热情,再来冲动一把,这就足够了。   但如果是其他情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晏云澈听到他的心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如祁秋年这么悲观,他只知晓,这个人是他还是佛子时,就算是破戒,也想要去爱的人。   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前厅的婚宴还在继续热闹。   老皇帝中途离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日理万机的帝王,能抽空来观礼臣子的婚礼,已经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谁也没指望陛下能留到最后。   宫里,老皇帝回了御书房,摊开内阁送来的奏折,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华公公也看得着急,他今天随身伺候,当然听到了小侯爷那一番的言论,“陛下,不若宣傅相爷过来?”   既然七王爷将查探到的数据资料都交给了傅相爷,那傅相爷也逃不开责任,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   华公公是个太监,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来说,他是能理解傅相爷的。   皇后娘娘的傅相爷的妹妹,傅相爷与陛下,也有年少时的兄弟情谊,一路扶持,君臣相伴,也算是一段佳话。   如果这件事贸然报上来,傅相爷即便是不担心傅家,也会担心自己的妹妹与妹夫。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里的顾虑太多。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去宣傅正卿。”   傅正卿此刻正在内阁办公,他今天其实也去了战国公府,只不过就去了一趟,送了礼,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毕竟内阁的政务太多,他身为内阁首辅,当然是不能躲懒的。   听见陛下宣召,傅正卿也没多想,收拾好了手里的工作,立马就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君臣相伴几十年,傅正卿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陛下的情绪不太对。   思索片刻,联想最近的事情,他得出了结论。   半晌,傅正卿直接跪了下了,“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皇帝叹息,“起来说话吧。”   他也能理解傅正卿的顾虑和担忧。   其实傅正卿拿到数据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毕竟要在这个时代做这么一场调查,还得是暗中调查,花费的人力物力先不说,只说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祁秋年是来京城的第一年冬天,才无意间跟晏云澈和战止戈聊起过这个关于近亲结婚的话题,之后晏云澈和战止戈派人着手暗中调查,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正卿也是前段时间才收到,当时便万分震惊。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上来,确实有他人所想的那些原因,但也因为前段时间琐事,确实是太多了。   不是无暇分心顾及,是实在是不能在一场混乱中再丢一颗天雷,否则,这朝堂上便无法安宁了。   总要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慢慢来处理,于是他便暂时将事情按捺下去了。   可没想到,陛下还是先一步知晓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成婚的日子,思及战国公府还有未嫁的姑娘,还有刚还俗的佛子,傅正卿这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了。   “正卿,这里没有外人。”老皇帝有些沧桑。   如果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今天得昏一场了,至少也要来个怒火攻心,可这身子骨居然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祁秋年又趁机给他输送了一把异能。   因为这次祁秋年离开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今天输送的异能比较多。   还是老话,陛下没有外伤,没有大病,祁秋年的异能只起一个温养的作用,输送过去,陛下也感觉不到什么,顶多是感觉身体舒畅。   反正也找不到原因,最多归结于最近食补的汤药不错。   老皇帝继续说,“此事,你要如何看待?”   傅正卿叹息,“此事,恐怕只有公之于众了,勒令禁止近亲通婚。”   其实不光是表哥表妹,三代内的旁系血亲,都是属于近亲结婚,这些事情,当初战止戈也跟他交代清楚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犹豫,“若是公布,梓潼又当如何?”   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他心里是清楚的,因而他有贤后,也爱重于她,自然能体恤女子的不易。   从前,祁秋年张扬地要提高女性地位,要开女性学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都是看在自家皇后的脸面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从此都不可亲上加亲,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先不说,民间的传言恐怕会不利于皇后。   傅正卿:“便是为了颜面,就不顾大晋儿女的婚嫁了吗?”   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待嫁的姑娘是即将要嫁给自己的表哥?   除了表兄妹,他还见过舅舅娶侄女儿的,侄子娶小姨的。   既然表兄妹需要禁止,那这些就更应该禁止了。   大概是没有外人在,傅正卿与老皇帝也像是多年好友那般,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所以傅正卿说的话也直接。   老皇帝也并不恼怒。   一君一臣,对坐品茶。   又是过了许久,老皇帝才缓缓开口。   “此事要如何公布?若是不写进律法,怕是还会有顽固不化的刁蛮百姓会执意亲上加亲。”   大晋的识字率不高,城镇里大概会好一些,可是有些村子里,一整个村子都未必能找出几个读书人。   没读过书,便是愚民,只要法律没禁止,他们就只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与经验。   要说这近亲结婚容易生下畸形儿,如果不是真的事到临头,家里真实发生过的,怕是都很难相信。   毕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再则,就如今天祁秋年说的那般,许多生出畸形儿的家庭,怕被人嚼舌根,早早的就将孩子给处理了,然后再对外宣称孩子夭折了。   这世道,夭折的孩子不知凡几,根本无法分辨是常规夭折,还是人为的。   所以类似于畸形儿的消息,根本不会传播得太远。   但如果写进律法,就如他和皇后那般已经成婚的,又该如何?   是允许亲上加亲的夫妻和离?还是不许和离,但允许男子再娶?   但不管和离与否,那些女子又怎么办?   男子是有劣根性的,包括老皇帝他自己,他虽然为他的爱情坚守过,努力过那么多年,可他依旧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多的孩子。   他也从不冠冕堂皇的说是那些妃子诱。惑了他。   问题就在他这个男人身上。   天底下大多男人如此。   即便是清廉雅正的傅正卿,也有一妻二妾。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大晋来说,确实是太难了。   一君一臣,两个男人,还是愿意尊重女性的男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皇帝很熟悉,“梓潼,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依旧打扮得素雅,“陛下,今天你匆匆回宫,面如寒霜,若非我去问了潇妃,您准备瞒着臣妾,到什么时候?”   “诶,梓潼,你先坐。”老皇帝赶紧将人拉过来,“莫要说气话,朕没打算要瞒着皇后,只说在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想出办法了吗?”   老皇帝和傅正卿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心爱\亲爱的,皇后\妹妹,从小就是宠着的,即便是老了,这宠字还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皇后说出重话。   老皇帝更甚,他自知自己违背了年少时的诺言,对不起他的皇后,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事事都顺着。   可今天,他们是真的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一边要顾及传统家庭需要延续血脉的问题,一边又要顾及不能伤害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皇后娘娘叹息,“此事,陛下不若交给臣妾去办吧,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些年吃斋念佛,却也没有替大晋的子民做过什么事情,临老了,总要求个安心的。”   老皇帝心底咯噔一声,抓住老妻的手,“梓潼,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陛下也放心,臣妾自有妙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如此自信狡黠的皇后,老皇帝突然有一种年轻了几十岁的感觉。   他差点儿都忘了,他的皇后,从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在他刚登机的那两年,手里能用的人不太多,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夫妻二人关上门,皇后也会给他的政事提一提意见。   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有时候提出来的意见,还会让他这个皇帝感觉到汗颜。   傅正卿也知晓,傅家的儿女,从来都没有蠢笨的,他的妹妹聪明,小时候请先生教书,先生都要遗憾妹妹是女儿身。   说妹妹如果是男儿身,六元及第的状元,也如探囊取物。   时间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都老了。   他们三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君臣,夫妻,兄妹,关系交错复杂。   在此刻,却突然找到一种年轻时的那种感觉。   如果用祁秋年的话来说,就是’热血‘。   皇后娘娘既然笃定了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老皇帝也就放心交给她了。   “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告诉朕。”   “知晓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老皇帝又是心潮澎湃。   宫里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片和乐。   战国公府,热闹的婚宴还在继续。   祁秋年也重新投入了自己作为战止戈兄弟的责任里,给战止戈挡酒,与那些武将切磋。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到祁秋年的心态了。   这酒,是喝个不停。   晏云澈劝不住,只能跟着他一起喝,准确来说,是陪着祁秋年一起给战止戈挡酒。   这不算是他第一次破酒戒了,还俗之后,他陪祁秋年喝过一些口味清淡的果酒,每次都浅尝辄止,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和习惯了,甚至也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但今天战国公要招待不少武将,准备的都是烈酒,晏云澈一入口,便觉得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祁秋年晕乎乎,“阿澈,你不会喝就别喝了。”   战止戈酒量好,但今天人太多,他也有点儿上头了,先去没注意到大外甥也来挡酒了,听见祁秋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拦住了那些热情的武将们,武将们可不拘小节,喝酒不像文人那般含蓄。   难得见到还俗佛子喝酒,他们顿时就来了兴趣,就差直接上坛子了。   结果晏云澈和祁秋年就被战止戈给拖走了。   “云澈本就不会喝酒,不用为我挡酒,祁兄也别喝了,反正今天也差不多了。”   战止戈吩咐了丫鬟,赶紧送醒酒汤过来。   醒酒汤,厨房是一直准备着的,战止戈看着两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才放心。   “那么明天还要赶路去外地,莫要喝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   祁秋年缓了一口气,“不是还得拍你们掀盖头,喝交杯酒的照片嘛,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战止戈看了一下时辰,到底是没有拒绝祁秋年的好意,“那你们就在此处休息。”   祁秋年点点头,等战止戈又出去了,他后知后觉,“小承安呢?怎么一下午都没怎么见到人了?”   晏云澈莞尔,“被外祖父带走了。”   祁秋年噢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晏云澈知道他心里对今天的事情有疙瘩,明天就要出发了,但他此刻也有了别的想法。   吉时已到,一群年轻人又一窝蜂的跟着战止戈闯入了洞房,他们要去闹洞房。   祁秋年也拉着晏云澈混迹其中,顺便抱着相机咔嚓咔嚓。   晏云韵本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姑娘,也不惧怕这些同龄人的闹腾。   洞房里热闹非凡。   祁秋年尽职尽责,记录下了这些美好时光。   从前,他就觉得,相机是上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了,如今他也依旧这么认为。   人终究会老去,照片也会随着时间褪色,可当未来的某一日,翻开今日的照片,那今日的记忆便会重新回到脑海。   热闹的,羞赧的,浓情蜜意的,好的,坏的,照片留下的不只是画面,而是当下的记忆。   好不容易等到洞房闹完,战止戈把他们一群人轰出洞房,春宵苦短,剩下的时间,就该交给两个新人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街上,还有今天留下的玫瑰花瓣,风一吹,还能闻到独属于玫瑰的浓烈气息。   哦,风一吹,祁秋年这酒精又上头了。   木楞楞地坐在马车上,到了侯府门口,也不知道下马车。   晏云澈喝得不多,但到底是没沾染过几次酒精,略微有些头晕,但脑子还算清醒,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抱回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丫鬟小厮全都是合格的小聋瞎。   “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可要给侯爷沐浴?”   晏云澈想说不用,喝太多酒,沐浴反而有损健康,但一想到祁秋年的洁癖问题,就让他一身酒气睡觉,明天起床肯定会闹了。   于是便让丫鬟备上。   祁秋年晕乎乎的,脑子也有些迟钝了,被晏云澈送进浴室,等到晏云澈给他脱外衣的时候,他才勉强清醒。   “怎么?阿澈今天要帮我洗澡?”   【洗个鸳鸳浴?嘿嘿,嘿嘿。】   晏云澈耳根子一热,“若是清醒着,便自己洗漱吧,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祁秋年略显失落的噢了一声,想来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明天赶路呢,今天真要做点儿什么,他怕是只有一路瘫在马车上了。   【不过嘛......啧,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放松一下了。】   这段时间,晏云澈经常跟他睡一起,再加上琐事多,反而是没机会那啥一下的。   晏云澈虽然出家做了二十年的佛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什么叫’放松一下‘,他还是能理解的。   耳根子烧得更红了。   “莫要在浴池里泡得太久。”晏云澈见他还是有些醉眼迷朦,离开浴室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祁秋年哼唧一声,“知道啦,你也赶紧去洗漱吧。”   这么大的侯府,总不能只有这一间浴室。   晏云澈去别的浴室洗漱完之后,便回了房间。   房间里,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比如冰箱空调等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去北宜待三年,他家年年又是个惯会享受之人。   当然了,晏云澈从来不觉得喜欢享乐是一件坏事情,人类努力发展进步,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吗?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选择吃苦,那便只有苦行僧了。   晏云澈想着,时间还早,又随意抽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若是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他是应该要入睡了,自从跟祁秋年相熟,哪怕是还没在一起之前,他的作息时间就潜移默化的后移了不少。   特别是最近,同榻而眠,而他与年年好似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是夜半才睡。   反正,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睡意。   可是这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总是不见祁秋年从浴室回来。   想起祁秋年酒喝多了,他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可千万别晕倒在浴室了,可是想到祁秋年心里想的要’放松一下‘。   这......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   万一......万一撞见了?   咳咳,那多尴尬。   想到那个画面,纯情的七王爷,脖颈都开始发红了。   于是他便按耐住了,再等等看吧。   结果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人回来,他坐不住了。   他也是男人,虽然不曾做过那种事情,但是基本的常识是有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结束。   晏云澈走出房门,大步流星的就朝着浴室里走了过去。   隔着门板,听见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可流水声却伴随着一丝丝难。耐的哼唧。   怕不是他的年年生病了?不舒服?   晏云澈想也没想,竟然直接踹开了浴室的大门。   随着砰地一声,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还带着薄红。   四目相对,似乎是有些尴尬。   晏云澈在反应过来之后,脑子冒烟儿,脚上像灌了铅似的。   祁秋年到底是现代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扭捏,眼雾朦朦,“阿澈~”   嗓子粘粘糊糊的。   叫得晏云澈耳根子一阵酥软。   祁秋年继续,“阿澈,关门啊,风吹进来冷。”   晏云澈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关上了身后的浴室门。   祁秋年勾起嘴角,语气却可怜兮兮的,“阿澈,酒喝多了,泡太久,身上没力气了。”   这浴池修得很大,祁秋年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半长的头发染上水雾,湿淋淋的垂在脖颈上。   晏云澈似乎可以理解祁秋年从前撞破他沐浴,为何会在心里唤他妖僧了。   这样的画面,确实不正经,但也是在是蛊惑人心。   于是,他便是像个只会听指令的提线木偶,跟随者祁秋年的指令,走到了浴池边上,蹲下。   祁秋年趴在浴池边上,歪着头,“阿澈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怕你醉酒,摔倒在浴室了。”晏云澈很诚实。   祁秋年勾起嘴角,稍微起身,凑到晏云澈耳边,“阿澈是在关心我?”   之前,祁秋年说晏云澈很白,确实,晏云澈是一张冷白皮,可是他却忽略了他自己也很白,暖白皮。   在热水里泡了一阵,肌肤更是流露出一层薄红。   不知怎的,晏云澈突然想到,他从前去游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心画师,那画师用人皮作画,还试图送了他一张人皮。   远去的记忆在此刻开始变得清晰,那些死物,如何比得上他的年年?   这天底下,最好的画纸,便是祁秋年的随着呼气起伏的胸口还有光滑脊背。   不敢想象,若是在上面作画......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的喉结滚动,伸出湿漉漉的手,扯着晏云澈的睡意,将他拉近自己,侧过头,舌忝。咬在了喉结上。   他瞬间感觉到晏云澈的呼吸变了节奏。   “阿澈。”祁秋年唤着他。   晏云澈眸色幽深,垂头捏住祁秋年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的粗鲁的吻了过去。   灯火明灭中,祁秋年一口咬在晏云澈的唇角,铁锈味随着两人的亲。吻,蔓延开来。   随后,祁秋年又扯着晏云澈的睡衣,一把将人拉入了浴池。   因为惯性,晏云澈也直接让人扑进了浴池里。   浴池很宽,水也很深。   等到两人再次从水中冒头,已经是晏云澈将祁秋年压在了浴池边亲。吻。   热烈又滚。烫,交织的呼。吸。   克己复礼太久了,面对心爱之人的引。诱,他即便还是和尚,也该要立马还俗,将爱人拥入怀中。   祁秋年的小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有些紧张,可绝对不会不知所措。   他向自己肖想已久的男妈妈,伸出了魔爪,湿。透的睡衣,勾勒出线条。   睡衣扣子宽松,成年人的力气,轻易就能扯开。   扣子散落,噼啪两声,落入浴池。   男人的骨子里都是带着野性的。   “年年。”   “我在。”   而回应他的,便是更热烈的么么哒。   不过祁秋年还是很享受这样的亲亲的,只不过晏云澈身上的玉佩却硌到他了。   晏云澈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感受到祁秋年的停顿。   晏云澈破天荒的催促了他一声,“年年。”   啊,不要叫年年,年年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着今晚是不是可以:or2-7一下。   反正明天就算出远门,也不过是在马车上睡觉,更何况他有异能,不至于会让自己受伤,或者是太过于难受。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不行,他不可,他觉得会死的。   晏云澈略微无奈,也有些好笑,他也没想要在今晚做些什么,也不合适,更是什么都没准备。   可是年年想要放松一下的,他也可以试试,习武之人,手上带着一层剥茧,最是适合按摩。   揉捏提拉,舒经活络,舒缓胫骨,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上上下下......再上上下下......   祁秋年被搓扁揉圆,瘫成小饼饼,哼哼唧唧的,跟一只小猫儿似的。   晏云澈坚持不懈。   大概是缺了一点经验,晏云澈其实并不得要领,从前也没有给人按摩的经验。   祁秋年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这才施以援手。   挊挊,手酸了都没用。   祁秋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可是刚吞吞,还没来得及吐吐。   “咳咳咳。”祁秋年被呛到了。   晏云澈回过神,看着祁秋年殷。红的眼尾,略微愧疚,“年年还好吗?”   祁秋年耳根子还红得滴血。   进入贤者模式之后,羞耻心开始上头,答非所问:“水凉了。”   晏云澈起身,原本那套睡衣,已经完全飘在浴池里了。   他长臂一展,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将人裹了起来。   幸好,祁秋年没有在院子里留人伺候的习惯。   转身出了浴室,就能回到卧室。   床榻很柔软。   祁秋年陷落进去,后知后觉,有点儿羞了,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晏云澈轻笑,明明是这人现开始的。   他找来新睡衣,给自己换上之后,再把祁秋年从被窝儿里挖了出来。   “穿上再睡吧。”   祁秋年埋着头,“不,我就不,还不让人裸。睡了?”   晏云澈也不强求,扯过被子,躺了进去,把人拥入了怀里。   祁秋年哼唧两声,埋过头,准备睡了,可一想到刚才晏云澈的表情,他就一阵火热滚烫。   不行,不行。   不能再想了。   清冷自持的人,一旦动情,便是最美妙的画卷。   两人刚要睡下,寂静的夜晚,门外响起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祁秋年和晏云澈同时睁开了双眼,这么晚了,会是谁?   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祁秋年有些熟悉,“是我院子外守夜的小厮。”   另外一个,晏云澈很熟悉,“是极乐苑的居士。”   两人又再次对视一眼,立马翻身起床。   “小侯爷。”小厮的声音略微有些急促,“极乐苑这边来了位居士先生。”   晏云澈清了清嗓子,“发生何事了?”   居士也有些急切,他算是晏云澈的心腹,虽然主子没有明说,但这段时间,主子一直宿在侯府。   当然了,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多想。   但是祁秋年这个侯爷,喜欢男人,也不是秘密。   所以他也猜到了一些。   居士:“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传您进宫议事。”   祁秋年头皮一紧,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这大半夜的,陛下突然传召晏云澈。   他只能想到,白天露出的破绽了。   或许是老皇帝最开始被近亲结婚的事情给转移了注意力,但是到晚上,夜深人静了,突然间回过味儿来了?   帝王传召,不能不去,否则就是抗旨。   居士:“殿下,极乐苑那边的公公,我让人先给稳住了,说您已经睡下了,我是从偏门出来的。”   是个聪明人。   “本王立马回去,你先回去准备进宫的车马。”   “我跟你一起去。”祁秋年有点儿着急。   晏云澈却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莫要担心,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当然,他也必然不会让父皇对祁秋年如何。   而且,他的想法和祁秋年其实一样,可如果这大晚上的,陛下传召了他一个人,结果去的是两个人,陛下恐怕会更生气,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可是祁秋年还是很担心。   晏云澈,“不可再耽误时间,年年放心,我尽快回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   祁秋年咬了咬后槽牙,不满的哼唧抱怨,“早不传召,晚不传召,非要等到现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赶路呢。”   晏云澈嘴角挂上笑意,凑过去在祁秋年的嘴角上吻了一口,“莫要担心,年年早些睡,明日的行程缓一些也无妨。”   可祁秋年哪里还有睡意,晏云澈离开卧室之后,他就战战兢兢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   老皇帝肯定不乐意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毕竟老皇帝还挺爱面子的,因为这个面子,困住他要做一个明君,但同时也困住他和晏云澈的感情,毕竟此事有损天家颜面。   说不定,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呢?会不会是因为明天要出发去北宜的事情?陛下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的?   等等!晏云澈的嘴角上还有他咬出来的伤,陛下是什么人,过来人,还阅人无数,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伤是怎么来的?   祁秋年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要再想想,自己手里还有没有什么筹码。   这个筹码,不说要换一纸赐婚,至少也要换一个陛下的不反对,不会棒打鸳鸳。   其实跟他和晏云澈想的一样。   老皇帝今天下午和傅正卿与皇后商议了关于禁止近亲通婚的,后来,忽然间想起祁秋年反对晏云澈婚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入眠。   想着明天两人就要出发去北宜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就更管不上了。   思来想去,还是把晏云澈召进宫,问一问情况。   就如祁秋年想的那样,老皇帝一见到晏云澈嘴角上的伤,顿时就黑了脸。   老皇帝想的是什么,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父皇,儿臣爱慕渊贤,此生非他不可,若是父皇不同意,儿臣便只能孤独终老了。”   晏云澈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   老皇帝被气得不清,“你是在威胁朕?”   “非也,儿臣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晏云澈从容不迫,“或许儿臣与渊贤在一起,对大晋,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情。”   老皇帝叹息,他能理解晏云澈的意思,祁秋年是个有本事的人,可他到底来历不明,即便是’来自海外‘,都大概存疑。   可若是真把此人杀了,便也是大晋的损失。   再则,祁秋年进京一年多,所有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若非是祁秋年最开始就明说了自己喜欢男子,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作为帝王,为了要留住人心,曾经也动过把公主许配给祁秋年的心思的。   可没想到,公主没能许配,反而许配了一个皇子过去?   这要他如何想得通? 第113章 出发   陛下和晏云澈的谈话,祁秋年不得而知,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什么样的筹码,足够让老皇帝认同这一门亲事?   蒸汽机?其实祁秋年上辈子就在偷偷研究蒸汽机了,有些想把小火车给弄出来,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如果能做,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绝对能搞出来。   可是蒸汽机短时间内的运用不会太大,修铁路,造火车,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皇帝没见识过类似的东西,无论他如何解释,没见过,这筹码就不够。   硬要说起来,还不如水泥这样当下可见的更硬核。   换成别的。   枪?不行,拿出来有点儿太吓人了。   先前他和晏云澈被追杀的那次,幸好是战止戈负责处理了那些尸。体,即便是被人发现,也当是一种暗器,不会想到是杀伤力更强的武器?   更何况,他造不出来枪,不可能把空间里的拿出来上交,私自囤武器,也是违法的。   睡不准还会被参一本,说他为什么刚来大晋的时候不上交?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连。弩?这个可以造,可他觉得不够硬核。   还有什么呢?   盐提纯?不太行,大晋盐的品质其实还可以的,虽然比不上后世,但绝对够用了。   炼钢?先前陛下对手术刀有些感兴趣,问过一嘴,他也如实回答了,肯定能炼出来,但是对目前的技术要求太高,会制造的效率太低。   而且,大晋也已经有了炼钢技术,就是不够先进,但是批量生产武器什么的,却是能够实现。   听他说完之后,陛下的兴趣也不是很高。   祁秋年都想在空间里翻一翻了,看能不能拿出什么现成的。   可刚准备搜寻空间,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小侯爷,宫里派人来了,是一位嬷嬷。”   嬷嬷?   祁秋年歪了歪脑袋,陛下传召,肯定会派太监过来,怎么会派个嬷嬷过来?   除非,不是陛下。   祁秋年迅速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出去见了那位嬷嬷,是见过的,潇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丈母娘要见他?这么大晚上的,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突然有点儿紧张了怎么办?   “小侯爷。”嬷嬷恭敬道:“潇妃娘娘治疗头疾的药,刚发现,已经快吃完了,想着小侯爷明日就要去北宜了,派老奴过来问问,小侯爷这里还有没有。”   “有的。”祁秋年刚答完,“可方便本侯一同送进宫去?”   嬷嬷颔首,“娘娘也是这个意思。”   祁秋年明白了,潇妃娘娘不是要特效药,是要见他。   想来也是,潇妃娘娘头疼的毛病,他偶尔陪晏云澈进宫,也会顺手输送一把异能,所以潇妃娘娘这一年多也没怎么发作过了,药也不可能就吃完了。   送药,就是一个见他的借口。   祁秋年抿唇,“还请嬷嬷稍等片刻,本侯收拾一番,马上与你进宫。”   回房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毕竟要见丈母娘呢,总不能失礼。   马车一路摇晃,原本就不远的路程,祁秋年紧张得手心冒汗。   宫门口,晏云澈的马车也在等着,祁秋年朝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看见旁边的嬷嬷,也了解了情况,略微朝祁秋年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深夜进后宫,一路被盘查了好几遍,才顺利到达了潇妃娘娘的如意宫。   想来,潇妃召见祁秋年,也是瞒不过陛下的。   “臣,拜见潇妃娘娘。”祁秋年恭敬,见潇妃娘娘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那就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潇妃娘娘抬手,让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了,“秋年坐吧。”   祁秋年从善如流,然后又把带来的一瓶药拿了出来,“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顺便偷偷输送一把异能。   潇妃娘娘难得见他如今紧张又谨慎的模样,扑哧一乐,“秋年莫要紧张,你与云澈的事情,本宫早已知晓,也并不反对,虽然有些遗憾,但云澈认准了你,除了你,谁也不要,本宫总不好叫他真的青灯古佛一辈子,孤苦终老。”   祁秋年心窝子都柔软了,复又站起身,直接跪下了,“谢娘娘成全,臣对阿澈亦是真心实意,非他不可。”   他想,他在这个世界大概再也遇不到像晏云澈这样的人了。   他对晏云澈的喜欢,不只是容貌,晏云澈确实长成了他会喜欢的模样,可天下之大,总有比晏云澈容貌更惊人的存在。   他会爱上晏云澈,是因为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里,晏云澈感受到了文明世界的平等,而且尊重他的三观与习惯。   这对他来说,才会是最重要的。   “起来吧。”潇妃娘娘叹息了一声,“本宫知晓你们彼此的心意,今日召你进宫,便是有事情要交代,明日你们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祁秋年颔首,“臣一定会和云澈在北宜闯出一番功绩的。”   “本宫也相信你们的本事。”潇妃娘娘说,“时间不多了,本宫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你们求得到陛下的赐婚。”   如此慎重,祁秋年又赶紧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娘娘尽管说。”   ……   离开皇宫的路上,祁秋年一直在琢磨潇妃娘娘的话。   潇妃娘娘的法子,无所谓不难啊。   兵权。   陛下想要北方的兵权。   北方镇守的,是八、九皇子的舅舅李家,朝堂上,除了晏云澈和晏承安这两个皇子之外,只有八、九皇子的背后是武将,且势力同样不小。   但武将和武将之间是有区别的。   战家,从前并不算起眼,是个小世家,是被陛下亲自提拔起来,战家也不负众望,坐稳了国公的位置。   而李家,是世袭的武将,盘踞北方多年了,早就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天恩皇权,他们也没了多少敬意。   不管李家是不是有不臣之心,但他们手握重兵,又有八、九皇子,不管两个皇子的想法如何,能力如何,但李家肯定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   只有他们李家的后代,登上皇位,他们李家的荣光才能长盛不衰。   而且,无论以后是哪个皇子能做皇帝,北方势力,这都将是一种威胁。   离京城太近了。   若是李家突然造反,按照京城的兵力,完全不足以抵抗。   祁秋年跟这两个皇子接触得不多,只在几个重要场合打过照面,瞧着就是武夫的模样,也不算精明。   恐怕即便是这两个皇子其中一位登上皇位,也会变成李家的傀儡帝王。   总之,即便是这才八、九皇子的考核优异,陛下恐怕也不会认可。   难怪,难怪潇妃娘娘如此慎重了。   也难怪,陛下会把他和晏云澈派到北方,还在李家的军区管辖内,恐怕就是想要他们去搅乱那一摊浑水,然后找机会收回兵权?   这老皇帝,也太老奸巨猾了点。   行至宫门口。   修长挺拔的身姿,屹立在马车的边上。   是晏云澈。   祁秋年快步走了过去,“如何了?”   “回去再说。”   可没想到,回去之后,晏云澈给了祁秋年一个巨大的惊喜。   “圣旨???”   “年年不妨打开看看。”   祁秋年有些激动澎湃,害怕自己想错了,圣旨徐徐展开。   祁秋年都没注意其他的内容,只看到了他安北王晏云澈和渊贤男爵祁秋年,天赐良缘。   他哆哆嗦嗦的,“赐婚?圣旨?”   他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晏云澈眼神柔软,“年年莫要高兴得太早了,你看看上面的印章。”   祁秋年咯噔一声,除了印章,还有整篇的圣旨,他都重新看了一遍。   大概的意思,是两人有了巨大的功劳,但这个功劳是什么并没有说,只说是表彰,然后再说起两人相处中情投意合,情比金坚,陛下愿意成全,然后才赐婚。   最后的印章,不是熟知的玉玺,也不是其他赐婚圣旨上的凤印,是陛下的私章。   也就是说,这圣旨目前还是不奏效的,除非哪天盖上玉玺。   而陛下的私章,也代表着,他是认可这件事情的,哪怕他不在了,下一任皇帝也可以盖上玉玺,让这道圣旨生效。   电光石火间,祁秋年猛地抬头,“是北方兵权?”   晏云澈颔首,“母妃找你也是说的此事?”   祁秋年小鸡啄米点头,“还真是巧了。”   晏云澈莞尔,“好了,这下年年可以放心了,睡觉吧。”   祁秋年哪里睡得着?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哄着陛下写下这一道圣旨的呢。”   “无非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让陛下看到我二人结合的利益。”   确实,老皇帝的儿子太多了,胡乱扯什么亲情,还不如说利益来得实在。   祁秋年若有所思,“那北方,你有想法了吗?”   “稍微有一些,此事年年不要明里插手,交给我。”   祁秋年懂晏云澈的意思,晏云澈现在毕竟是王爷,就说身份地位,还是能压一压李家的。   他这个男爵,爵位就比不上对方,如果不是陛下钦赐他不用下跪的殊荣,他见到李家,李国公,也是要下跪行礼的。   不过嘛,明着不能搞事情,暗着搞事情,就没人能管得到他了。   再则,北方关外蛮夷,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呢。   祁秋年恶劣地想,如果李家打输了,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回兵权?   可是不行,百姓是无辜的。   祁秋年慢慢琢磨着,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云澈看着他的睡颜,眼神温和,盛满了爱意。   他想,从前年年如此努力,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如今还绞尽脑汁地钻研这些问题,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   当然,他不会让年年失望的。   第二天要出发,但两人还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   晏承安过来陪他们吃了个早,额,吃了个午饭。   小孩儿挺舍不得两个哥哥,吃饭的时候,脸上都没几分笑意。   祁秋年又要开始哄孩子了,“等我们到北宜,给你寄北宜的特产?”   晏承安不领情,嘟着嘴,没说话。   祁秋年继续,“我密室里的书,电报机,还有别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晏承安有些意外,“随意使用?祁哥都不怕我弄坏了?”   “坏了便坏了吧,总归要我们家承安开心才好。”   晏承安也才难为情,勾了勾嘴角,“祁哥,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祁秋年恶劣,“那你更舍不得我,还是更舍不得你亲哥?”   晏云澈:“……”   晏承安:“……祁哥,我不是小孩子,不用问我这种问题。”   祁秋年:“哈哈哈哈哈哈,好了,你祁哥知道了。”   晏承安哼唧,“说我是小孩子,祁哥你才幼稚呢。”   祁秋年又是一顿哈哈大笑,“你没听说过吗?男人至死是少年。”   “现在听说了。”晏承安一本正经,“祁哥,兄长,你们在北宜也照顾好自己,那边的环境不如京城,你们还要搞发展,莫要累到了自己。”   晏云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承安,你在京城也照顾好自己与母妃。”   “承安知晓。”晏承安小脸严肃,“承安也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祁秋年心底叹息,小小年纪,背负的重任是他想象不到的重大。   他这个年纪还在玛卡巴卡,小承安却要学习,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小承安能一生无忧,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做个逍遥王爷。   可现实太残酷了,不争,就会被人压下去,残酷一点,可能便是永无翻身之地。   即便是有晏云澈这个佛子,和未来的国师身份,若下一任皇帝真的想要除掉战家,也有的是办法。   皇权更替,便是残忍的。   所以,他还是愿意更宠着一些小承安的,至少要让他在努力奋斗的过程里,多一些开心快乐的回忆。   仔细琢磨了一阵,祁秋年翻出一个平板电脑。   这个平板电脑里,只有一些资料,还有一些动画片。   他当初收集这些,是做了分类的,资料害怕遗失,而且又多是文字记录,所以是每个电子产品都有的。   但娱乐项目,比如动画片,电视剧,小说,漫画,电影,等等,他都是分开下载的。   “这个送你了。”祁秋年简单讲解了一下使用方式,“不过,切莫传出去,还有里面的资料,你自己看了便好,若是不懂的,发电报给我,如果是关于军事的,可以去找你小舅舅商议。”   晏承安知晓其中的重要性。   祁秋年继续说,“家里的太阳能充电板,我带走了,只能给你一个小型的太阳能蓄电机,不过,你就这一个平板,应该是够用了。”   晏承安妥善放好,“承安定然不负祁哥的期望。”   祁秋年笑了笑,“里面还有些男孩子会喜欢的动漫,嗯......你可以当成皮影戏的一种,休闲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但切不可沉迷。”   “承安谨遵教诲。”   时间也差不多了,吃过午饭,就该出发了。   车马浩浩荡荡,一如,他当初进京的模样。   可是这次离开,却不是他一个人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先没上马车,骑着马出城的,而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只有煤球这一只胖猫咪。   煤球的两个猫儿子也长大了,成天在侯府和极乐苑来回转悠,想来是不愿意陪着祁秋年他们奔波的,反正家里还有留守的小厮丫鬟,照顾两只小猫咪,是完全足够了的。   但煤气,却是不能和祁秋年分开的。   其实有的时候,祁秋年都在怀疑,煤球是不是跟他一样重生了,但他听不懂喵喵叫。   到城门口,战止戈和晏云韵却已经等着了,他们也是来送行的。   祁秋年打趣他,“止戈兄新婚燕尔,不在家里给夫人画眉,带着夫人来这里干什么?”   “我可去你的吧。”战止戈损他,“画眉能画一上午?你以为跟你们似的。”   晏云韵捂着嘴,偷笑,“昨日的婚礼,谢过小侯爷的策划了,我很喜欢。”   她知道战止戈这个大老粗,肯定不会有那些奇思妙想,必然是找人取经了。   祁秋年回了一礼,“郡主客气了,你们的婚礼相册,这两日就该送到你们府上了。”   照片打印机放了两台在外面。   一台是他自己之前在用,一台是负责玻璃专卖店生意的,打印照片的工作,一直是大源在处理。   但是大源这次要跟他一起去北宜,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就把这工作交给了大源的妹子。   是信得过的。   小莲也很聪明,当然,这打印机操作本就不难。   所以小莲现在跟苏寻安妻子一起打理的小店,还多了一份工作,给玻璃专卖店打印照片。   战止戈他们的照片,本来祁秋年是打算亲自来做的,但这不是昨晚这样那样了一下,耽搁了,后来他们分别又被陛下和潇妃娘娘叫进宫去了。   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今天起床看见屋子里的相机这才想起。   为了不耽误时间,大源也很会来事,直接把小莲给叫过来了,小莲也不马虎,是个行动派,直接拿着储蓄卡就去打印了。   像模像样的。   按照效率,估摸着现在就差装订成册了。   战止戈笑了笑,“别的不多说了,关系各论各的吧,一路顺风,祁兄。”   祁秋年笑着,“那就借小舅舅吉言了。”   “嘿,我这爆脾气,你找打是不是。”   “我这不是有礼貌嘛。”祁秋年理直气壮,“你说的关系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兄弟,我管你叫舅舅。”   晏云澈抿唇笑,差点儿没忍住。   晏云韵左看右看,琢磨出一点门道,还真是稀奇了,不过她倒是不怎么意外。   似乎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大概是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般配了吧。   一番插科打诨,冲散了离别的愁绪。   “反正离得近,如果京城有事情,我快马加鞭回来就是。”祁秋年认真嘱托,“我京城里的生意,还劳烦止戈兄替我看顾一下了。”   “现在知道是止戈兄了?不喊舅舅了?”   “你要是愿意,我也是可以的,小舅舅。”   战止戈捶他一拳。   时间也差不多了,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翻身上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队车马也出了城。   “是晏云耀的车马。”   其他的皇子,早在前段时间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出发了,因为不能耽误上任时间,离得远,自然要早点儿出发的。   但晏云耀不同,他是被派去打理封地的王爷,再加上之前身体不太好,多留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碰到一天出发了。   祁秋年没有搭理的意思,但晏云耀似乎不这么想,让人抬着他的轮椅,过来给祁秋年打了招呼。   “此去一别,怕是很难再见了,再怎么说,本王也是要感谢小侯爷的,若非小侯爷替本王上缴资产,本王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从此做个闲散郡王,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得冠冕堂皇的。   晏云澈朝祁秋年送了个眼神,不可信。   两人是十分有默契,都不需要读心术,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带着笑,多说了两句。   “寻南郡王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岭南和琼崖虽然贫苦了一些,但风景却是极好的,天高云阔,碧海蓝天,希望郡王爷能好好享受生活。”   “自然。”晏云耀表现得很谦卑,“也祝愿小侯爷与七弟在北宜一帆风顺。”   虚与委蛇了一番,分道扬镳。   可祁秋年这个小气的家伙,面对上辈子杀了他的仇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趁着晏云耀转身的间隙,他抽了晏云耀的生机,随便送给了路过的大黄狗。   呵呵。   抽这点儿生机,不会要人命,但是晏云耀本身就身体不好,再加上舟车劳顿,路上大病一场,这合理的吧?   晏云澈注意到他的手指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道翻身上马,出发。   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已经在修筑水泥路了。   祁秋年他们一路出京,走了几十里,都还是水泥路,这效率居然还不错。   停下歇脚的时候,负责赶车的车夫们,对这水泥路都赞不绝口。   “等我们到北宜,我们也把路修了。”   想致富,先修路,这是真理。   第二天,就看不到水泥路的影子了,往北走,风沙也大,祁秋年就不乐意骑马了。   乖乖缩回马车撸猫,晏云澈跟着也凑进来了。   几百里的路程,走了十来天,终于快到了。 第114章 青楼   114   马车停在北宜城外十里的驿站歇脚。   祁秋年嘬了口热茶,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不少了。   明明只有几百里的距离,换成后世,开车也就半天的功夫,可这温度差异也太大了。   三月阳春出发,现在还不到四月,出发前京城的雪都化开了,土地里也冒出了野草的嫩芽,可越是往北走,就越是冷,如今到北宜了,地上的雪都还没化开呢。   祁秋年刚才在马车上拿出温度计测了一下,居然还有零下七八度的样子。   晏云澈心疼他,“从前没在北方生活过?之后的冬日,怕是会难捱了,但夏日却是不错的,除了前几年的干旱,北方夏日的气候还算宜居。”   他都在考虑,之后的三年,要不要每年冬天送祁秋年回京城,京城也冷,但没有北方这么夸张。   祁秋年挥挥手,“以前在北方玩过,滑雪,冰雪大世界什么的,就是去旅行,短时间停留过,没常住过。”   他止住晏云澈后面的话头,“我们这是在路上,条件有限,当然会艰苦一些,等到了地方,你瞧着呢吧,本侯爷绝对让你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晏云澈失笑,“那我就瞧着了。”   祁秋年的眼珠子又转了转,“我们乔装一番,先进城去看看呗。”   如果直接进城,见到的东西肯定就不一样了。   晏云澈知道他又在打鬼主意了,自然应好。   两人去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瞧着有些像商户惯有的打扮,晏云澈戴上帽子,遮住了只有两寸的发型。   “我们阿澈,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换上粗布麻衣,都无法掩盖你的气质。”   晏云澈莞尔,“年年才是卓尔不群的典范。”   祁秋年也不谦虚,“那当然,本侯爷当年上学的时候,追求者没有上百,也得有大几十号人呢。”   晏云澈略微一挑眉,“噢?年年的追求者很多?”   这是把自己带沟里去了,祁秋年求生欲很强,“可是我从来没搭理过呀,直到遇见了你,只那一眼,便是万年。”   这小嘴儿给甜的,晏云澈都想在这里亲他一口了,即便他知道那个一眼万年是有水分的。   晏云澈嘴上挂着笑意,“走吧。”   他们要低调先入城,还是商户打扮,后面只跟了两辆装杂物的马车,配了两个习武的车夫。   其他的车队,等今晚再入城也不迟。   走到城门口,意外的,居然有不少老百姓在排队进城。   这北宜,不是人都快走光了吗?进城怎么还需要排队了?   祁秋年好奇,随便抓了个路人,“老伯,我们是从南方过来做生意的,怎么这北宜进城还得排队啊?”   老伯也是个典型的北方热心肠,“小兄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有贵人要来咱们这个地方了,进城的时候要搜查,就怕放了坏人进去,冲撞了贵人。”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方官必然是收到消息了。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他们排队到城门口,有人登记路引,也就是’身份证‘。   祁秋年和晏云澈预防到了这一点,找他们车队的人借用了两个。   顺道说一句,王程,把他儿子王世棋也丢给他了,让跟着历练一下,祁秋年用的就是王世棋的路引。   “来北宜做什么的?”登机的官兵询问。   祁秋年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官爷,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商籍进城做生意,进城税十两。”官兵略显嚣张。   祁秋年脸色顿时就黑了,“我们一路走来,途径的城镇,都没有收过进城税,为何这北宜要收进城税?还是十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能赚十两银子。   官兵有些不耐烦,“马上有贵人要来了,不收钱,拿什么招待贵人?得罪了贵人,你们这些卑贱的商户能担待得起吗?”   祁秋年心中更怒了,敢情是扯着他们这张虎皮,偷偷搞事情啊。   先忍一忍。   祁秋年继续问,“我方才见到前面也有带着车马进城的商户,为何他们没有收费?”   “那是北宜本地的商户,本地人回家,为何要收钱?”   嚯,这还是专门收外地人的钱。   想来也是,行商嘛,到一个地方,做一段时间的买卖,然后就离开了。   到时候真要追查,也是麻烦得很。   而且,收商户十两银子,这数额约莫是卡得正好,超出这个数额,普通商户定然会闹了,但是闹大了对双方都不好。   十两银子,大部分的商户还是给得起的,秉承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可祁秋年忍不了了,刚想发火,却被晏云澈给拉住了。   “年年,莫要与官兵起争执,这里不是在老家,不过十两银子,给他便是了,若是生意做成了,也不怕赚不回来。”   祁秋年眼珠子又转了转,然后装成一脸憋屈的把钱掏了,并且冷哼了一声。   官兵嗤笑一声,收了钱,然后像模像样的检查了一番他们后面的两辆马车,见到都是两车杂物,这才摆手,放几人进去了。   进了城,祁秋年就让跟着的两辆车马去找个客栈歇息,他要和晏云澈’微服私访‘一下下。   北宜下辖五个县城,总体来说,这个州府不算大,但整个州府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了。   按照后世的话说,就是省会了。   可是一进城,入眼的全是灰扑扑的一片。   人身上的衣服是灰扑扑的,房屋建筑是灰扑扑的,就连人们脸色的表情,祁秋年都觉得是灰扑扑的。   从最繁华的京城,到这个地方,落差还是很大的,这种落差不是指他们自己的生活,是指百姓的精神面貌。   回想起上辈子来这里的情况,祁秋年却发现有些记不清了,那时候战乱,更是民不聊生,无暇顾及,只剩了模糊的画面,似乎比现在还差。   祁秋年叹息了一声,“任重而道远啊,阿澈。”   晏云澈倒是没有落差感,就怕祁秋年不习惯。   但好像祁秋年也有读心术似的,晏云澈刚想说什么,就直接被打断了。   “我喜欢这种挑战。”祁秋年兴致勃勃,“走走走,我们再逛逛。”   晏云澈再度失笑,被祁秋年拉着满城跑。   这里确实是很穷,但祁秋年也注意到了街上有人在卖烤红薯了,想来这也正常,去年从肃北开始推广良种,这里就就肃北隔壁,产量应该是不缺了。   也好,至少百姓不会饿肚子了。   祁秋年凑过去买了一个,价格也不贵,掰成两半,跟晏云澈分着吃,边走边吃。   这还是晏云澈第一次边走路边吃东西,不太合理,但莫名的,觉得这样的年年特别可爱,特别鲜活。   “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还挺甜。”祁秋年带着笑意催促。   晏云澈拿它没办法,还真就陪着他,一边逛街,一边吃烤红薯。   祁秋年心里乐了一通,这就跟后世小情侣似的,嘿嘿。   而且,这里目前还没有人认识他们,当然可以自在一点。   很快,两人见到了进城之后唯一的亮色。   原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大酒楼,还能尝尝本地特色菜,祁秋年赶紧拉着晏云澈过去,却不曾想,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家青楼。   这家青楼,朱红绿瓦,即便是大白天,也能听到里面的靡靡之声,脂粉气更是连外面都闻得到。   瞧着,这生意还很是不错。   祁秋年的脸色很难看,一座城市最亮眼的地方,居然是一家青楼。   大概是两人的外表太出众,又是生面孔,瞧着也像是不差钱的商户,还没到门口,就被好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围住了。   “客官,进来玩儿呀。”   晏云澈把祁秋年护在身前,没让人碰到他们,“我们只是路过,还请诸位姑娘让步。”   其中一个姑娘掩唇笑着,“说话还文邹邹的,瞧着像是读书人呢。”   几个姑娘又噗嗤噗嗤的笑出声。   但是其中有个机灵的姑娘瞧出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二位公子,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若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便是不要姐妹们作陪,楼里的烧鹅也是咱们北宜的一绝。”   祁秋年探头,“此话当真?”   “自然。”那姑娘请着两人进去,“咱们这儿啊,原本就是一间酒楼。”   祁秋年扯了扯晏云澈的袖子,他想进去看看。   能这么嚣张的开青楼,背后要是没人撑腰,他是不信的。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到底是跟着祁秋年进去了。   也是新鲜了,热恋的两的男子,居然一同逛青楼。   楼里更是热闹,两人刚进门,就被一群姑娘给围住了。   还是带他们进来的姑娘解救了他们,“去去去,少来沾边,这两公子只是进来吃烧鹅的。”   祁秋年颔首,“劳烦姑娘给我夫夫准备一间雅座。”   夫夫?那些姑娘们一哄而散,断袖还逛什么青楼啊,敢情还真是来吃烧鹅的。   晏云澈唇边挂着笑意。   二楼雅座,推开窗,就是楼下大堂,吹拉弹唱,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同样也不堪入目。   晏云澈蹙眉,“别看了。”   祁秋年叹息,回过头,“姑娘怎么称呼?”   带他们进来的姑娘略微屈膝,“奴家青绿。”   “你便留在这里伺候吧,叫小二给我们上些酒菜。”   “是。”青绿屈膝,“奴家下去准备,二位公子稍等片刻。”   从一进门,晏云澈就很不自在,等到青绿出了门,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为何要来这里?”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这里鱼龙混杂,最适合咱们现在的情况,先摸清楚北宜的情况再说,这人能把青楼的生意做得明目张胆,生意还这么好。”   晏云澈懂他意思了。   很快,青绿和店小二,准确来说,应该是龟公,送来了一桌好酒好菜。   “青绿姑娘是要给我们弹曲儿吗?”祁秋年倒是很自在,“我们刚来北宜,想做生意,或者青绿姑娘也给我们讲讲北宜的特产,特色,与我们聊聊天便是了。”   晏云澈很上道,拿了一定银子,放在了桌面上。   青绿娉婷袅袅地坐了过来,离两人远远地,收了银子,“二位公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瞧着也是个八面玲珑的通透性子。   既然如此,祁秋年也不绕弯子了。   “这青楼是谁开的?”   青绿浅笑一声,“这问题,都不消来问奴家,在外面打听一下就知晓的,这原本是一家酒楼,是李将军府上一位小妾的嫁妆,后来天旱了,酒楼赚不到钱,卖儿卖女的百姓也多,这酒楼慢慢就变成了青楼。”   果然跟李家脱不开关系。   “楼里的姑娘都是被卖进来的?”祁秋年面色不改,继续问。   青绿也情绪稳定地回答,“有些是卖进来的,有些是自愿来的,周边州府,没了活路,特别是肃北,不让开青楼,很多姑娘都来咱们这儿了。”   刚说到这儿,楼下便一阵闹哄哄的。   祁秋年探头看了一眼,便是一个姑娘被暴力的扯到了堂中央,身上的衣衫也破碎不堪,哭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可楼下的’顾客‘却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还指指点点,说这姑娘身子白什么的。   言语低俗,不堪入耳。   青绿,“二位公子还是莫要管闲事,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回。”   “为何?”祁秋年忍着怒气。   “那姑娘是前段时间被他的赌鬼丈夫卖进来的,便是不从,被打了一顿,关了好些天,不给吃喝,后来态度软化了,老鸨妈妈才给她好吃好喝,给她养了养身子,今日才开始接客。”   想必现在的情况,还是不从,或者是想逃跑,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了,青绿也叹息。   “大部分被卖进来的姑娘,都有这么一遭。”   “那青绿姑娘呢?”祁秋年问,“瞧着姑娘的谈吐,应当是识字的吧,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青绿扯了嘴角,强行勾出一个笑容,“奴家原是商户女,从前也只是跟着兄长识了几个字,后来家里生意得罪了李将军,家里的男丁都被拉到军营做苦力了,年轻女子们都被送到了这里,现下,就剩奴家一人了。”   这青绿实在是个聪明人。   晏云澈读到她的心思,这青绿,明显就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前些日子,刚好’陪‘了一位小将,得知了有王爷被派来的消息。   东拼西凑的,居然还能把真实情况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姑娘知晓我们的身份?”祁秋年更直接一些。   青绿扑通跪下了,“求王爷与侯爷替我陈家做主。”   祁秋年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先起来吧,你的冤屈,咱们回衙门慢慢理,先解决楼下的问题再说。”   他一把将啃了一把的烧鹅腿,仍了下去,直接砸到了正在施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暴怒,“是谁,哪个鳖孙敢暗算老子?”   祁秋年站起身,探出头,“是本公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那男子嗤笑,招呼自己的随从,“去给老子把楼上那小白脸拖下来。”   祁秋年抬手,“ 不必,本公子自己下去。”   到楼下,才发现,那男子旁边的几个随从,手里拿的长刀都是军营才有的制式。   祁秋年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   可那男子还不知死活,“这小白脸儿长得倒是不错,老子还没试过男人呢,把他给老子拖到房间里去,老子今天也要换个口味,试一试......”   话还没说完,便只见到那男子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那男子似乎还难以置信,捂着脖子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吐血。   “杀人了啊。”有人高呼了一声。   现场尖叫声,奔逃的脚步,乱作一团。   而祁秋年身旁晏云澈,脸上也染上了零星的几点血沫,目光锐利,如同鬼魅。   祁秋年没怕,这样的晏云澈,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知晓他的阿澈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更别说,这些污言秽语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男子身边的随从终于反应过来了,拔出长刀就要向两人砍过去。   祁秋年一抬手,暗一,暗七,暗九,便从天而降。   开什么玩笑,北宜的情况还没摸清楚,他们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闯进来。   所以这三个暗卫,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进城的,不过他们是悄悄进来的。   几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官兵,要如何是暗卫的对手。   不消片刻,官兵全部被制伏。   楼里躲起来的老鸨,见式不对,想从后门溜走去报信,被暗一发现,直接给捉了过来。   老鸨哆哆嗦嗦的,“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   祁秋年懒得跟他们废话,抽了纸巾,擦干净了晏云澈脸上的血沫。   晏云澈的脸色很难看。   祁秋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心肝儿,“好了,别气了,你已经给我报仇了。”   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对一个男子下手,从前恐怕也没少作恶,简直是死有余辜。   晏云澈神色缓和了不少,抬手一挥,便有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全部关押到府衙地牢,等候提审。”   王爷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人马呢?   这些王爷近侍,都是分散开,然后各自进城的。   刚才三个暗卫动手了,那边注意到情况,早就在外头等指令了。   无论是顾客,姑娘,还是后厨的帮工厨子,全部捉拿,一个都没跑出去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心里略微不爽,“看来今天这街是逛不成了,走吧,回府衙。”   府衙内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糟糕。   旱灾时的那一任太守,卷着钱粮跑路了,后来替补上来一个,但也只待了一年多,表面上做得还行,这次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府衙无人坐镇,只有零星几个衙役,歪七扭八的内堂坐着躺着。   为首的,见到乌泱泱一群人进来,立马精神了,“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府衙,不要命了?”   晏云澈的身旁的随从,也是从前极乐苑的居士,亮出了令牌,“安北王与渊贤男爵驾到,尔等还不速速磕头行礼?”   一帮衙役,吓得哆哆嗦嗦,赶紧给跪了,脑袋磕得棒棒作响。   他们知道有王爷要过来做太守了,可是这事情,被军方那边接管了,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而且,现在也没人敢来府衙报案,他们这些衙役,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祁秋年抬眸,脸色没什么表情,“先把青楼的人全部关押到地牢去,男女分开,不准他们与外界联系,若是有人胆敢收受贿赂,暗中给他们行方便,杖刑一百。”   衙役们战战兢兢,赶紧协同晏云澈的侍卫,把人都关了起来。   这事情,要解决也不是一两天,先关他们几天再说。   晏云澈和祁秋年这会儿正在翻看这段时间的府衙政务。   “如今的政务,都是谁在处理?”   跪了一地的衙役,为首的班头老刘,膝行跪了出来,“回王爷,政务基本上都是师爷在处理,这几日师爷的老娘病了,请了假,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师爷住得不远,应当马上就来了。”   晏云澈颔首,“可本王瞧着,这政务却是没几件事?”   老刘继续道:“除了地方县城偶尔会传来辖区的政务之外,平日里却是没有太多的政务,因,因为.......”   老刘咬牙,“都被驻守的李将军揽去了。”   祁秋年嗤笑,“大晋的政务,向来文武分开,各自为政,那李将军,身为武官,凭什么伸手接管府衙的政务?”   老刘继续说,“先前那位太守,是底下升上来的,有些魄力,但是在李将军手里也吃了不少亏,就年前,太守被调走,那李将军就说州府可不无人坐镇,他愿意辛苦一些,代任太守。”   祁秋年都给气笑了,谁给那李将军的代任权力?   这李家,还真是一手遮天啊,难怪陛下要收回李家的兵权了。   上辈子,他来这里的时间线,还要更晚一些,而且那时候北方已经在打仗了,倒是没有仔细关注到李家的情况。   如今看来,这李家,是真的不能留了。   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官兵,难怪北方蛮夷打过来的时候,他们毫无招架的能力。   都烂到根里去了。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原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如果不把李家解决了,他们要在本地高发展,怕也是处处受限。 第115章 李家   师爷很快就来了,是一位十几年的举人,如今四十多岁了,面容瞧着有几分和善,就是带着一些沧桑,下辖的县城的人士,叫翁植。   十几年前考中举人之后,成绩不高不低,努努力,再读几年,还是有机会考中进士的,只是他也是农家子,家里的条件无力维持他继续科举。   虽说穷秀才,富举人,但当时翁植不愿意休妻另娶官家小姐,得罪了当时的太守。   几分困顿下,还是没有再继续念书了。   后来他开过学堂,教过书,然后得了上上上上一任的太守的赏识,留他在了府衙做师爷。   再之后,那太守调官到别的地方去了,翁植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更是有一个腿脚不便的老母亲,于是便没有跟着那位太守离开。   之后的太守,念及他有几分本事,也算是府衙里的’老人‘了,自然就留下了他,继续做师爷,这些年一直都做得不错。   可谓了流水的太守,铁打的翁师爷。   直到旱灾那一任的太守,花天酒地,翁植不愿与之为伍,遂离职,然后到上一任只做了一年多的太守到任,那时候府衙缺人缺疯了。   上一任太守也算是个知人善用的,硬是三顾茅庐,把人给请回来了。   祁秋年听了师爷的事情,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儿佩服的,刚才他们翻看了这段时间的政务,大事情都被李将军那边揽走了,轮不到府衙,小事情,这翁植都处理得十分不错。   是个当官的料。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很默契。   “本王刚到北宜,便遇到青楼欺男霸女之事,此事在北宜,是否是常态了?北宜还有多少青楼?”   翁植很恭敬,“回王爷,北宜城,只有这一家百花楼,下辖的县城,倒也是有青楼,但还算老实。”   还算老实,这话说得有几分水平。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生意是做了,但不会强行买卖少女,不会逼良为娼,都是自愿的这一类的。   大晋不禁止青楼与南风馆,但明令禁止了官员不可狎妓。   这李家,居然胆敢在州府如此高调地开青楼,简直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今天出言侮辱祁秋年,也就是被晏云澈杀掉的那个小武官,也和李家有些姻亲关系。   晏云澈抬眸,“本王刚来,琐事诸多,这青楼的案子,就交给翁师爷去办了,翁师爷可否能办好?”   翁植知道,王爷这是要考验他的能力了,他想了想,又问道:“敢问王爷,这个办好,是要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也很有水平。   祁秋年开口了,“自此,州府不允许再开青楼,至少,不可以再有做皮肉生意的,只是听曲儿,看戏的茶院,还是可以接受的。”   古代人娱乐少,达官贵人去听听唱歌,唱戏,弹琵琶,喝喝茶,小酌两杯,女子,男子,靠才艺谋生。   虽然在古代人眼里,这工作也不太体面,但只要不做那种生意,祁秋年还是可以接受的。   到时候监管严格一些,若有人再犯,那便是重判,杀鸡儆猴。   翁植明白,又道,“此间青楼,涉及权贵以及武将,还请王爷与侯爷,给属下特权。”   是这个道理,要去捉拿幕后主使,一个师爷,怕是连人的门都进不去。   晏云澈也不马虎,将自己的令牌丢了过去。   亲令,见令牌,如见晏云澈本人。   “属下定不负王爷的期望。”翁植其实也有些澎湃,他是本地人,自然知晓李家军那些兵痞子是什么货色。   他也期望,能有人收拾了李家军。   翁植先没有急着去捉人,府衙就全部的衙役加起来,也就几十个人,还不如李将军府的家丁多,贸然过去,别说把人捉回来,怕是他们自己都得折损几个人了。   即便是有了王爷的令牌,按照李家嚣张的性子,怕也是讨不到好。   再则,现在青楼已经被封锁了,人也抓完了,即便是要着急,也该是李家那边,   所以翁植得了命令之后,开始提审从青楼捉来的女子,客人,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员工。   如果到时候李家没有主动找过来,他再带着这些人的口供,去请李将军过来’谈个话‘,这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   祁秋年和晏云澈听到消息,会心一笑。   “这人还挺聪明的。”   晏云澈颔首,“琐事可以暂且先交给他,其余的交给我,年年暂时不要插手。”   “李家的事情,你如何看?”祁秋年明白晏云澈的意思。   晏云澈:“此次即便是不能直接覆灭李家,也要将李家重创。”   若是此次之后规矩了,缩在边关,好好守国门,还能放任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但如果不规矩,那他们只好顺势而为,帮陛下把兵权收回来了。   至于说李家垮台,北方没了守将?开什么玩笑,大晋还找不出几个合适的将才了吗?   祁秋年勾起唇角,“阿澈还真是太了解我了。”   晏云澈也带着笑意,“李家过分嚣张,若是不快速斩断他们的獠牙,你我二人要在这里搞发展改革,怕是困难。”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同时也是个下马威,也是要杀鸡儆猴。   好叫当地的那些豪绅,盘踞在此的世家知晓,他这个佛子还俗的王爷,祁秋年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都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别看北宜不大,麻烦事儿可真不少。”祁秋年叹息,“李家的事情,一两天也弄不清楚,咱们先说说后续规划吧。”   晏云澈颔首,“年年有什么想法?”   “北方开春晚,要农忙种地也差不多要五月份了,趁着这段时间,咱们把人口普查给做了吧。”   要搞发展,按照目前的科技,人力才是最主要的,先摸清楚人口数量,才知道目前怎么做更合适。   再则,他们肯定要从外地引入人口的,没有足够的人,就没有足够的生产力。   这发展,就快不起来。   肃北那边就很好,当初组织旱灾百姓反响,又因为肃北要种土豆红薯,大批量的百姓都凑到肃北去了。   肃北那边,现在可谓是人满为患,但土地有限,他们养活不了那么多百姓,总不能天天啃土豆红薯吧。   他们愿意分担人口,肃北的新太守,应该还是很乐意的。   如今就是想个办法,有足够的吸引力,能让那些百姓心甘情愿地来到北宜定居。   晏云澈自然支持,“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先解决一下。”   祁秋年愣了一下,“什么事情?”   晏云澈莞尔,“府衙后面就是太守的住所,年年是想住府衙,还是想再买一座府邸?”   他是无所谓的,就看他们家年年的安排了。   都到外地了,天高皇帝远,他们俩总不会分开住,他不同意,年年也是不会同意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先不买府邸了吧。”   反正最多也就三年的时间,住府衙就行了,而且说府衙主子的话,就他们两个人,没必要买个大宅院。   至于其他那些,他们带过来的人马,毕竟是太守的府衙,还是能够安排得下的。   后期可能还会有人加入,到时候再重新买吧。   再则,祁秋年有个大胆的计划,他刚进城,就见到整座城市都灰扑扑的,所以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直接把整座城市都推倒重建了。   很快,他们留在城外的人马也都进城了,直接到了府衙。   大源这个管家,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十分有主见了,得知他们家小侯爷和七王爷都准备直接住在府邸。   他立马就着手下去安排了。   他家小侯爷娇气,北宜现在还冷着呢,府衙没有地暖,现在修建地龙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他们得把空调给侯爷按上。   幸好,北方虽然冷,但是不下雨,按照这气候,应该也不会下雪了,而且每天有太阳的,只要不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开空调,应该是能勉强带得动的。   至于其他的电器,除了电灯,就先放一放,等到夏天,阳光充足了再说。   所以,当祁秋年和晏云澈忙活了半天的地方政务之后,回到后院,大源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就连他们房间里的床,都是新买的,铺上了侯爷睡习惯的乳胶床垫,床单被褥,也都是侯爷用习惯的料子。   空调和电灯也安装上了。   电力还不太能拖得动,大源还在屋子里点了银丝碳,屋子里暖洋洋的。   寒气顿时就被驱散了。   祁秋年十分满意,“辛苦大源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大源乐呵呵地,“跟着过来的团队,小的也替您安排妥当了,您二位都没有姬妾,后院空着,他们可以暂时现在住着,后续开店,做生意,侯爷尽管交给小的,小的一定给您办好。”   生意是肯定要做的,要不然哪有那么多钱来搞建设?光靠当地税收,那想做点什么事情,都得畏首畏尾的,钱不够花啊。   还是得自己贴钱进去,不过祁秋年也不在意这点儿,钱赚来本就是要花的,存家里,也生不出崽崽。   但现在北宜的政务要紧,祁秋年短时间内还真抽不开身。   有了大源打理生意,不用祁秋年事事亲力亲为,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祁秋年想了想,写了一个肥皂和香皂的配方,“此地皂荚树不少,可利用起来,这香皂肥皂生意,肥皂做低端的,普通老百姓都要用得上的那种,香皂做高端的,之后销往富裕州府。”   大源明白,“侯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祁秋年想了想,“再弄一座合适的宅子,本侯要开一间图书馆。”   开民智,鼓民力,兴民权,离不开传播知识载体的书籍。   既然晏云澈暂时不让他插手李家的事情,那他就先把百姓的心,拉拢到他们这里来。   一座可免费阅读的图书馆,想必还是对百姓很有吸引力了。   至于底层百姓不识字?没关系,他安排人给念书,想听什么念什么。   他除了正常书籍,比如四书五经这一类的,他还准备把一些’资料书‘给拓印出来。   比如教如何刺绣织布的,教如何耕地种田施肥的,甚至是教他们做生意,教如何带孩子的。   甚至,他还要开辟一个学习专区,免费教人识字,任何人都可以去。   知识,才是进步的阶梯。   来北宜第一天,风风火火地过去来,祁秋年睡到柔软的大床上,枕着晏云澈的胳膊,整个人都松快了。   “我还是不能适应这种长时间赶路。”祁秋年抱怨一句。   晏云澈轻笑,他家年年即便是娇气,也十分可爱,“等这里顺利了,咱们把北宜到京城的官道修成水泥路吧。”   水泥路,总要好过如今这泥泞不堪的官道。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其实,我想修铁路来着,再把蒸汽火车给造出来。”   京城到北宜,基本上可以说完全没有山路,一路平坦,修铁路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怕晏云澈不懂,祁秋年又解释了蒸汽火车和铁路是什么。   晏云澈不由得被震惊,“一日就能到京城?”   祁秋年心说,如果换成是高铁,就这点儿距离,两个多小时就该到了,普通快车,也就是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换成蒸汽火车的话,估计要十几二十个小时。   但十几个小时,也总好过坐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十来天吧。   当然了,这次是因为他们东西带得多,那些拉货的马车,不可能走得快,只能慢慢走。   如果按照常规,不带那么多货物,就一辆马车上路,大概五六天就能到,能缩短一半的路程时间。   快马加鞭,两天。   能一天就到的,只有八百里加急了。   晏云澈听完,“这铁路,需要大量精铁,还有火车车身,也是要铁,怕是不太好弄。”   铁,一直都是战略物资,跟盐一样重要,都把控在朝廷手里。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行就再想想办法呗。”   他琢磨着,这大晋是华夏的分支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还是在地球上,按照常理来说,那些矿物分布,应该是一样的。   北方这边的矿产资源可不少呢。   他们再找一座铁矿,先上交给陛下,然后再跟陛下求一求铁矿的使用权,由陛下的人来监督,陛下应该也是可以考虑的。   “这事情慢慢来吧,先睡觉,明天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活呢。”   晏云澈熄了灯,抱着他的年年,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如今的北宜百废待兴,要辛苦他的年年了。   但也幸好,在这里,无人会管他们俩的私事,也幸好,他们在陛下面前已经过了一场明路。   只要把这里的事情搞好了,那赐婚圣旨,定然能盖上玉玺或者凤印。   第二天起床,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提审犯人的事情,交给了翁植,但祁秋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管。   比如,最开始给他们提供信息的那位青绿姑娘,他准备亲自提审。   晏云澈也有别的事情要忙,虽然他是王爷,但是初来北宜乍到,当地的豪绅,氏族,都要去探个底。   当然了,这事情,不用晏云澈亲自去,下个帖子,把人请过来就是了。   两人一连几天都在忙碌,经常都是晚上才能见面,然后再彼此交换一下信息,展开一轮新的讨论,再亲亲摸摸,抱着睡一觉,次日又展开新的忙碌。   两个主子都在忙活,他们带过来的团队,自然也不会闲着。   王程的儿子王世棋,他们王家时代都是做布匹生意的,来到这里,自然也要拓展一下他们王家的生意了。   行动力也是足够的,不过短短几日,王世棋就已经在招收人马,开始办工厂了。   如今的北宜,高端路线,走不动,有钱人太少了,走低端的,平民百姓用得上的,那就没有问题了。   主打一个薄利多销,但是性价比却超高。   还有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慢慢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墨迹,也就是之前晏云澈给祁秋年找来的能人异士当中的一个,最开始想要研究相机,然后被祁秋年忽悠去研究电力了。   在京城外的河边,已经把水力发电机研究出来了,去年的后半年,工厂里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用电了。   只不过那时候暂且还拖不出京城的用量,也不想那些权贵对此争抢,这事情,也就没有公布出去。   但这次,墨迹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到北宜之后,就出去考察了几天。   “侯爷,这次我想研究风力发电。”没过几天,墨迹就直接找过来了,“属下瞧着北宜地势平坦宽广,风力也稳定,如果要用电,风力发电机,比之前的水力发电机更适合北宜。”   祁秋年不意外,“有把握吗?会不会太复杂了?本侯还是更希望你们去研究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或者对民生有用的,这电力,即便是研究出来,短时间内还不能对民生产生太大影响。”   “侯爷多虑了,墨迹从不会无的放矢,电力,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更改一个发电的能源罢了,侯爷给我一个月,至多两个月的时间,墨迹定然能让太守府全部通上电。”   别的不说,电灯得用上吧。   至于电灯,墨迹的同族兄弟就将此给研究出来了,原理也是不难的,侯爷给他们的资料书,十分的详细。   有时候他们都好奇,侯爷来自的海外,到底有多么美好,心向往之。   至于要这电力惠及百姓,墨迹也下了军令状,就今年,县城乡镇就不说了,至少北宜城里,得有一半的人用上电。   尽管如此,祁秋年还是被这些古代天才给震惊到了。   “既然如此,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资金方面不需要考虑,缺钱就去找大源。”   “是,侯爷。”   李家的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李家没人找来,也是沉得住气。   祁秋年和晏云澈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他们不接茬,这下马威就没用。   想来也是,那天晏云澈杀掉的小将,只是李家的一个分支姻亲,而本地的这位李将军,也只是李家的一个旁支。   而北宜的政权,还握在那李将军手里,李家自然有恃无恐。   或许,他们也是在等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后手。   翁植这边,经过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地提审,已经把那些女子,客人,工人的口供都录完了。   虽然不一定全部是真实,毕竟时间太仓促了,细节问题,慢慢再处理就是了。   但他们现有的这些口供,已经足够了。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栽赃嫁祸,视人命如草芥。   就这些,就足够让本地的这位李将军砍头了。   翁植准备好了之后,就带着两个衙役,去了李将军府,说是要找李将军问话。   第一次去,门都没进得去,直接被看门的家丁给撵出来了,甚至还被踹了几脚。   翁植不气恼,在李将军的罪证上又添了一条。   第二次去,翁植就直接亮了晏云澈的令牌,毕竟是王爷的亲令,守门的家丁自然不敢像上回那么放肆了。   还是去通禀了一声。   最后,那李将军说自己军务繁忙,没空去跟王爷喝茶聊天。   瞧这多嚣张。   他们是去缉拿李将军的,结果被曲解成王爷要请他去喝茶?   翁植还是不气,罪证又多了一条,藐视皇权。   第三次,翁植直接带了所有的衙役,手持令牌,闯了进去,直接要缉拿李将军。   李将军也是嚣张,拘捕令都见了,他不动如山,身旁围了一圈儿的虾兵蟹将。   “本将军就问一句,本将军爱妾的酒楼,什么时候能还给我们?那王爷,也不能霸占武将小妾的私产吧?”   嚣张得无法无天了。   青楼,在他口中变成了酒楼。   因为犯法被查封,在他口中变成了王爷霸占私产。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还愣着干什么?”翁植肃着脸,招呼衙役,“李季,目无法纪,贪赃枉法,逼良为娼,藐视皇权,将他拿下,带回府衙听候王爷的提审。”   嗖的一声,李季身边的虾兵蟹将,抽出了长刀。   李季嗤笑,“一开口就给本将军定了这么多罪名?”   说着,他还演起来了,“本将军冤枉啊。”   一旁的虾兵蟹将哄堂大笑。   翁植都气笑了,但他也不跟李季硬碰硬,这整个北方,几乎都有李家的势力。   王爷的令牌只当是亮个相,给他扣一顶藐视皇权的罪证罢了。   遂,翁植又带着人离开了,后面是那些虾兵蟹将的嘲笑声。 第116章 审案   前面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   那李季恐怕还以为晏云澈和祁秋年怕了他们,只敢让一个师爷出头,自从翁植没再带人过去之后,那李季更是嚣张了。   城门口收取进城费的问题,居然变本加厉,说什么王爷到了北宜,居然还委屈地住在府衙,连一座王府都没有。   继续打着他们的旗号做恶。   可祁秋年和晏云澈,哪个是软柿子?   这日,搜集好了所有证据。   晏云澈穿着四爪蟒袍,也就是王爷的服饰规格,高调去了李将军府。   守门的见到的是王爷,不敢耽搁,立马就准备进去通报。   可晏云澈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人就闯了进去,除了府衙的衙役之外,还有他的近侍。   晏云澈见到李季的时候,李季正搂着自己的小妾寻欢作乐。   李季脸色绯红,显然是喝得不少。   见到晏云澈,虽然他不认识,但是晏云澈一袭蟒袍代表着什么,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只不过也没多少尊敬就是了。   李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臣,拜见安北王。”   说到安北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是毫不掩盖的嘲弄,似乎在嘲笑,一个还俗的和尚,要如何安定北方?   是他们李家世世代代镇守在这里。   这话确实也没错,可他们镇守在这里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晋的历史上,几乎就没有出过昏君,几代帝王都对李家不错。   原本应该要降爵承袭的国公爵位,可每代帝王,都让他们平级承袭了。   大概就是这样把李家的胃口养刁了。   居然守着北方,做起土皇帝了。   祁秋年之前跟晏云澈分析过,如果不是有八。九两个皇子,这李家可能早就造反了。   晏云澈睨了他一眼,“见到本王,因何不跪?”   李家是有国公爵位,但承袭的,并不是这个旁支李将军,地方驻军的首领,官居五品罢了。   李季似乎愣了一下,旋即低笑出声,在小妾的搀扶下,还是给晏云澈跪了,毕竟是有封号的王爷呢。   “是,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亲临我李家,有何贵干?”   晏云澈面容冷肃,“李季,身为武将,公然开青楼,逼良为娼,侵占他人财产,谋财害命,本王派人缉拿,更是将人赶出去,藐视皇权,罪加一等,按律当斩。”   听到最后四个字,李季顿时就清醒了一些。   这些年,背靠着李国公,没少作威作福,前几年八、九皇子在北方历练,见到他,还是得规规矩矩叫一声表叔。   前些日子,家主确实派了人过来,说莫要轻视晏云澈,毕竟晏云澈除了是王爷,还是未来的国师。   大晋,国师的地位是超然的,陛下见了,都得低头三分,虽然除了掌管祭祀祈福这一类活动之外,国师并没有实权,但这身份就已经是不一般了。   可李季嚣张惯了,他拿捏着北宜的政权,还等着晏云澈找上门呢。   到时候,他就可以交换政权,然后顺理成章地把青楼换回来。   毕竟在他心想,这王爷本就是还俗的和尚,和尚最是假好心了,到时候他卖卖惨,看在李国公的面子上,这事情不就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可没想到晏云澈比他更能沉得住气,甚至还要捉他归案。   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人马,摆明是要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不能轻拿轻放了。   电光火石间,李季将身旁的小妾推了出去,“那酒楼是这贱人的嫁妆,向来没有丈夫伸手管后院女子嫁妆的事情,所以本将军并不知道那酒楼背地里改成了青楼。”   多么拙劣的借口啊。   如果按照常规情况,没打算要办他,那就该是借着这个台阶,捉拿小妾,顶多定他一个管家不严的罪名。   “是非公论,自有律法。”晏云澈没打算听他再说废话了,“来人,将李季捉拿归案。”   李季的虾兵蟹将,拿着武器围了过来,那模样,像是晏云澈敢把李季带走,他们就要晏云澈血溅当场了?   晏云澈都气笑了,“李将军可想好了,若是动手,便不是之前那些罪名这么简单了。”   胆敢对王爷动手,无异于谋反,直接株连九族。   晏云澈这会儿,还真就盼着李季动手,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李家,也省了以后的麻烦。   “你!”李季后槽牙都咬碎了,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品武将,还不敢直接跟一位王爷硬碰硬。   那些虾兵蟹将大概也知道,这王爷,跟从前那些他们见过的贵人不一样,于是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李季被捆了,但脑子里还在想怎么脱身,但他也没有怕,他觉得他不会死,有李国公在背后撑腰,老皇帝还要他们李家镇守北方,即便是皇帝,也要给他们李家人三分薄面。   但晏云澈哪里会给他机会,除了李季,李家所有人都给捆了,连条狗都没放过。   只不过,晏云澈却没有直接把这些人带回府衙。   府衙还关着那群青楼的人呢,都关不下了,带回去也浪费粮食。   晏云澈直接把人带到了最繁华的闹市口大街,公开审理。   铛的一声,铜锣敲响。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但这里的百姓几乎是被李家欺压怕了。   百姓们刚围过来,见到被五花大绑的是恶霸李将军,百姓们顿时就萎缩回去了,躲在角落偷偷看情况。   但他们心里也藏着希冀,听说新来的太守是一位王爷呢,说不定就能把这恶霸给办了呢?   百姓的消息传播是闭塞的,晏云澈和祁秋年到了北宜这么久,他们也只听说过是有贵人来了。   但没见到人啊,也没听到有什么事情啊,噢,也不对,前几日做了人口普查,家里几男几女,全部都要说清楚,哪怕是家里有奴仆的,都必须如实上报。   除了这些,这新太守,好像也没别的行动了?   要说第一天就关掉的青楼?跟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关系?   稍微有见识一些的,“见到人家太守身上的衣服了吗?不是太守的官服,是蟒袍,只有王爷皇子才能穿的。”   其中还有人,是曾经逃难去过京城的,也就是曾经在京城外驻扎的那些难民之一。   “我认得,这是佛子啊。”那人惊呼。   “之前听说这一代的佛子三岁就出家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还俗了。”   “如果是佛子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为我们做主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晏云澈惊堂木一拍,像模像样的就开始审案,逐一列取李季,以及李季家人犯下的罪恶,胆敢扰乱公堂的,先打十个板子。   就连李季那位八十岁的太奶都没放过,这老虔婆,仗着自己年纪大,更是为老不尊。   如果就仅仅只是为老不尊,看在他年纪太大的身份,晏云澈也不至于罚她打板子,但前段时间审理出来的口供,还有搜集出来的证据。   这老虔婆,之前听取一个妖道的蛊惑,寻了生辰八字’刚好‘的两个童男童女,剖心炖汤,说是可以返老还童。   这种老东西,几个板子下去,打死了,都算是她命好。   晏云澈逐个审理,整个菜市口都是李家人的哭喊声,而闻讯而来的驻地李家军,有的愤怒异常,有的却十分平静。   他们穿着的铠甲,有的破破烂烂,有的还是崭新的,显然,即便同为李家军,也被分了个亲疏远近,三六九等。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都不敢上前来。   毕竟晏云澈是王爷,他们若是出手救了李将军,这就是公然挑衅皇权,他们的小命也没了。   围观的百姓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   晏云澈抬眸,“诸位父老,本王正在审理青楼案件,以及李家众人犯下的罪恶,若是诸位有什么冤屈,等下这个案件审理完之后,诸位也可以上前申冤,本王今日选择在此处审理,便是要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百姓们纷纷叫好,有的人,甚至捂着嘴,呜咽地哭出了声音,显然,这都是有冤屈的。   祁秋年就在菜市口旁的一家茶楼的二楼看着。   他还挺为这样的晏云澈而着迷。   虽然出过家,做了二十年的和尚,但是面对百姓的冤屈,他从来不会手软,也没有婆婆妈妈劝人放下屠刀。   他正直善良,却从不迂腐。   李季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个地被清算,目眦欲裂。   “安北王真当要与我李家过不去吗?”   晏云澈似乎很疑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李季,及你的家人,所犯罪恶,简直罄竹难书,本王自然要秉公办理,依法处置,何来与你李家过不去一说?”   李季眼神猩红,“本官也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寻常百姓犯了死罪,当地的太守,甚至是县令,都有权判罚,直接斩首,比如,李季的家人,他们没有官职在身的,等下审完案,当场就能斩了。   但是身上有功名,甚至是有官职的,就要报上去了,是否要杀,要用什么死刑,都是刑部的事情了。   不过嘛,还是有例外的,呵!   晏云澈点点头,“当然,本王只会将你的罪证呈交到陛下面前,由陛下定夺。”   李季燃起一丝希望,家主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也会为他死去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晏云澈是佛子,亏得他之前还以为和尚吃素,敢情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呵。   李季的心里话,被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从前,祁秋年其实说过一句戏言,说他洞察能力强,要是去审案,肯定是一代神探了。   如今瞧着,他这读心术,确实能在审案的时候如虎添翼。   除非有人连自己的心里话都是假的,当然这不可能,除非这人知道他有读心术,想通过心里话骗过他,那这就更不可能了。   这李季心里还等着李国公救他?   呵呵,这么多证据报上去,李家如果识时务,就该直接弃了李季,弃车保帅。   可若是李家不识时务,那不臣之心,便是昭然若揭,到时候都用不着他了,陛下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手整治李家了。   再则,晏云澈根本就没打算让李季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祁秋年还在楼上,一边喝茶一边围观。   今天带了王世棋过来。   王世棋的布匹工厂已经在整理了,过几日就能开工了,就是目前工人数量还没找够。   祁秋年琢磨着,“你看这些女子如何?”   他指的是之前青楼被抓来的那些姑娘。   王世棋表情有些犹豫,“可,她们是青楼女子。”   祁秋年也不意外他是这样的态度,青楼女子是贱籍,连奴籍都比不上,并且,这青楼做的生意,也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想了想,他换了个说法,“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被家人强迫卖过来的,委身青楼,也并非她们自己愿意的,不过是在这个世道苟且偷生罢了。”   他看着王世棋,“这次青楼关了,以后肯定也开不起来了,那这些女子,又该何去何从?若是有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便能改变她们的人生。”   如果他们这里的青楼都关闭了,家肯定是回不去的,甚至有的人已经被李家害得家破人亡了。   这些女子没有一技之长的话,要么跋涉去外地,继续找个青楼做这种生意,要么是找个暗巷,做暗娼。   其实这还算比较好的情况了,至少她们还愿意活下去。   可有的姑娘,或许会在此案了结之后,直接投湖,或者上吊,她们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祁秋年前两天也翻看了青楼案件的卷宗,有的姑娘是十来岁就被无良亲人卖过来的,有的是旱灾饥荒的时候,为了寻求一个活路,不得已才来的。   可她们的年纪都还很小,这些天杀的畜生,青楼名单上接客的姑娘,年纪最小的,居然才十三岁。   王世棋明白了祁秋年的意思,“侯爷,此事属下愿意去做,可以给她们一个岗位,但是,她们都是女子,需要有人管理,但属下的手底下的女工,都是良家出身,怕是不愿意跟她们产生关联。”   那些女工听闻这些女子的遭遇,或许会同情她们,也愿意给予她们一定的帮助,但是未必会愿意与她们共事。   那些已经成婚的女子,或许还好,但那些还没成婚的女子,若是与青楼女子共事……即便是这些女子已经从良了,她们也未必愿意。   祁秋年也理解她们的顾虑。   王世棋也不是不通世故的,“属下可以单独开一条生产线,专门收这些女子,也可以包吃住,现在有珍妮纺织机,学习起来不难,她们应该是可以胜任的,就是缺个管事儿的。”   让男子去管理也不太合适。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指了指跪在下面的一位姑娘,“那个姑娘就不错,家里原本也是做生意的,李家觊觎她家祖传的手艺,将她的家人迫害了。”   而更可笑的是,那祖传手艺,便是北宜的出了名的烧鹅,那李季喜欢吃人家的烧鹅,就要逼人家献出配方。   他说的那位姑娘,就是那天领他们进门的青绿,青绿原本姓陈,叫陈绿梧,家人能给她取这样的名字,也就代表着,她是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姑娘。   陈家自然不愿意,可为了家人的性命,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那李季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   得到配方之后,随便给陈家按了一个罪名。   男的全部送到军营做苦力,最后折磨致死,女的,要么送入军营当军妓,要么就被送到青楼。   如今,整个陈家,似乎就剩陈姑娘一人了,听说陈姑娘还有一位兄长,被打断了双腿,早就不知所终了,恐怕也凶多吉少。   陈姑娘虽然在青楼受了苦,但心志坚毅,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时机,给她的家人报仇。   她等到了。   今日公开审理案件,祁秋年本意是不让那些姑娘出席的,毕竟她们的口供就足够了,但陈绿梧站了出来,她愿意当众指认陈家的罪恶。   随后,又陆陆续续地站出来好几位姑娘,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想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清白,她们早就没了,名声,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即便是今天不出席,她们的名声又能好听到哪儿去呢?   未来还有谁会愿意接纳她们这样的女子呢?即便是回家,不,她们被卖掉,或者被强迫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没有家了。   王世棋迅速琢磨了一下,“既然如此,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祁秋年抬了抬手,“也不用着急,这些姑娘,也未必都愿意去做纺织女工。”   这些姑娘里,有一部分,盼着被有钱人老爷赎回家,做个小妾,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她们余生也就有了依靠。   有的,也早就在琢磨去别的地方挂牌了。   对此,祁秋年没办法评判什么,只能说放下助人情结,尊重她人命运。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祁秋年也不是一个想要感化所有人心的圣父。   闹市口的案件审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将李家的罪恶细数清楚。   晏云澈没急着给他们判刑,反而看着围观的百姓,“诸位有什么冤屈,尽管上报,本王替你们做主。”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主要是李家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这个李将军被砍头之后,会不会又来一个李将军?到时候会不会报复他们?   他们都是升斗小民,实在是害怕呀。   最后,倒是一个外地人站了出来。   “王爷,在下是来北方跑商的商人,走南闯北十几年了,从没有任何城镇收取过进城费,即便是有,也就是三五个铜板,这次张某来到北宜,进城时,被收取了十两银子,当时的守城官兵说是未来招待王爷,但如今看来,定然不是如此,一定是李家阳奉阴违。”   晏云澈颔首,他和祁秋年乔装成商人进城,都被收了十两银子,这事情,他原本还等着慢慢清算呢,但刚好有人提起来了。   晏云澈用雷霆的手段,直接抓获了当初在城门口收费的官兵,缴获了账本。   来北宜做生意的人不算多,交过十两银子进门费的商人不算多,但外地人进城,也得多少收几个钱,积少成多,居然也有上万两银子了。   李家的罪恶又添上一笔。   但有了这个外地商人做前锋,又陆陆续续跪出来许多百姓,颤颤巍巍地阐述自己曾经被李家欺压,被李家军欺负的故事。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百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从四面八方地涌入了这个地方。   一直审理到天黑,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晏云澈没有叫停,反而叫人点亮了火把,在寒冷的北方春夜里,继续审案。   祁秋年看不下去了,趁人不注意,弄出个探照灯,打开那一瞬间,百姓们恍然觉得天亮了。   晏云澈微微勾起了嘴角,朝着身旁的近侍吩咐了两句。   很快,那侍卫就找到了祁秋年,“侯爷,王爷说外面冷,让您早些回去歇息。”   祁秋年摇摇头,沏了一壶热茶,又把自己的外袍给脱下来,让侍卫给晏云澈带下去,“叮嘱他别冻到自己了,否则我是要找他麻烦的。”   这打情骂俏的,侍卫身子都僵硬了,同手同脚地下楼,乖乖传达了小侯爷的话。   晏云澈无奈,到底还是穿上了年年的外袍,刚脱下来,还带着体温,热茶也是他喜欢的金骏眉,整颗心都暖到了。   一整天的时间,听了这么多李家犯下的罪恶,晏云澈以为自己快麻木了,可祁秋年却提醒着他,有人陪着他,有人和他共进退。   一直到天亮,翁植,还有其他几个临时被调配过来的居士,他们手底写下的卷宗,已经有好几本书那么厚了。   这还仅仅只是李家一个五品旁支的将军,都不敢想,李家已经溃烂到什么地步了。   “还有人上来吗?”晏云澈揉捏了一下疲惫的眉心。   等了一会儿,没人再上前说话了。   晏云澈惊堂木一拍,众人顿时就清醒了。   李季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晏云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晏云澈直接下达了判罚,“李家罪恶滔天,李季革去官职,等候发落,其余李家人众人,斩首示众,当场执行。”   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十来岁的孩子,手上都是好几条人命。 第117章 行刑   除此之外,还有李季的那些小妾的娘家,仗着李家的关系,在北宜作威作福。   晏云澈直接派人将他们给捉了回来。   大概是李家的背景确实强大,即便是李季被抓了,他那些姻亲都没有害怕的,居然一个逃跑的都没有,似乎笃定了李季绝对能全身而退?   闹市口,跪着的犯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都要在今天被砍头。   百姓们窃窃私语,“真要杀这么多人?”   “你这什么话?王爷是秉公办理,而且这些畜生丧尽天良,能算得上人吗?”   “就是,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王爷做得好,总算是可以还北宜一个太平了。”   ……   李季瞧着此事,牵扯他李季家人,以及他有姻亲关系的’家人‘,高达上百人,后知后觉,有点儿慌了。   原本他还觉得,推几个所谓的家人出去,晏云澈杀几个人就差不多了,反正他有官职,还要等着刑部的审理呢,到时候就有操作空间了。   可没想到晏云澈这个还俗的和尚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当场就要杀他上百的家人?   旁的那些姻亲,还有那些小妾,甚至长辈,他都不在意,可是他的几个孩子,毕竟是亲生的,特别是他的小儿子李金宝。   “我不服。”李季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你身为安北王,身为北宜太守,滥杀无辜,且大晋圣祖爷曾定下规矩,除非谋逆,不可诛族。”   晏云澈气笑了,“滥杀无辜?你也知滥杀无辜四个字?诛族?你且先说说,本王到底哪里滥杀无辜了?谁是无辜的?”   顿了顿,他表情微妙,“至于诛九族?李季将军的九株?呵~!”   那不得把李国公一起算上?   李季忽略诛族的问题,凶狠道:“我儿子才十岁,即便是犯了错,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万能金句?他还是个孩子?   晏云澈,“你儿子,李金宝,前些日子出门游乐,不小心被一位小孩儿撞了一下,你那位才十岁的儿子,便叫人当街打死了那个孩子,后来那孩子的家人去找你们理论,你儿子更是直接将那孩子的家人全部打杀,如此罔顾法纪,藐视人命,你儿子还不够判死罪吗?”   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若非是家人的纵容与溺爱,还有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如何能干出这样的恶性事件?   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   即便是年纪小,可这样的孩子,留他一命,他非但不会感恩,甚至还有可能变本加厉,长大了也会是个败类,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会命丧这李金宝手中。   李金宝也慌了,“爹啊,我不想死啊,救我。”   李季平时最宠自己的儿子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咬了咬牙。   “我愿献出半数家产,保我儿子一命。”听起来像是服软了,“请王爷放过他,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晏云澈略微诧异,“你犯下罪恶如此之多,按照律法,本就应该要抄家,你都已经被抄家了,哪里再拿得出半数家产?再说,你儿子的性命,在你眼中只值半数的家产?”   “你。”李季也被晏云澈激怒了,“本将军只问一句,七王爷真的要如此不讲情面?我李家为你们大晋死守北方边境,竟然要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祁秋年抬手,“且先等一等,本王只是依法处置,且李家死守北方安宁,与你这位尸位素餐的废物有什么关系?要说起来,李家军从前也是让北方关外蛮夷闻风丧胆的军队,因何出了你这么一位败类?”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   祁秋年在二楼听得都想笑,他家阿澈太有意思了,明明是要对李家下手了,这会儿当着百姓的面,却跨起了李家军。   确实,从前的李家军是值得夸赞的,否则,前几代的帝王也不至于会让李家的国公爵位平级承袭。   而晏云澈,夸的也是从前的李家军,和现在的李家军有什么关系?   瞧不出来嘛,他们家阿澈都会玩文字游戏了。   不少聪明的百姓回过味儿来,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晏云澈那边还没完,似乎是要彻底激怒李季,不光是细数了要被斩首的李家人,而李季原本就比较看重的人,更是重点说明。   百姓中,似乎又有人开始煽动,疯狂地朝着跪在地上的李家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人直接扔了两坨大便,刚好砸在了李金宝的身上。   李金宝直接吓尿了。   唾骂声简直是要把李家,以及驻守在此处的李家军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   围观人群中也包含了李家军,有的面露羞愧,有的愤怒异常。   至于李季,此刻简直是目眦欲裂,一来是一夜没睡,冰天雪地跪了一整晚,二来,是被晏云澈给彻底激怒。   他看着不远处,都是闻讯赶来的镇守在本地的李家军,双目赤红着,“李家军何在?”   李家军犹犹豫豫,还是有一部分站了起来,“将军。”   李季似乎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将我儿送去李家主宅,家主定然会有封赏,黄金百两。”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可百姓们却愤怒了,当年旱灾,他们饭都吃不起,饿死了不少的人,可李家军私人手里便能掌握如此多的财产。   甚至,只有一部分有良心的李家军,也开始愤怒了。   他们参军是为了什么,不说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就是想吃一口饱饭。   可是没想到,他们一日只有一餐的清粥加一个拳头大小杂粮馍馍,而这些将军们,却轻易地能拿出这么多银两。   百两黄金啊,够他们北宜的守军吃几年了吧。   于是,他们也开始愤怒了。   双方一触即发。   李季拼死,“你们都是李家军的人,你们以为我李季倒台了,这七王爷就不会清算你们了吗?还不如带着我儿,去寻求一条活路。”   有的人心思动了,长刀已经悄然出鞘。   楼上围观的祁秋年,干脆加了一把火,砰的一声,一盏茶杯扔了下去,摔了个四分五裂。   本就一触即发,一点风吹草动,便成了他们动手的信号。   部分李家军便抽出了长刀,朝着押解犯人的侍卫砍去,他们人数不少,只救他们的小主子,还是很有希望的,他们如是想。   就连李季也是这么认为的,正当他得意之时,早就埋伏在四周的王爷亲卫,杀了出来。   晏云澈站在中央,“李季违抗拘捕,公然带人劫法场,格杀勿论。”   李季脑子一懵,嗡的一声,他虽然自大,但也不是个纯纯的傻子,听了晏云澈的话,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晏云澈压根就没想着送他进京候审,根本不会给李国公救他的机会,根本就没想让他走出这条街。   李季反应过来了,可大势已去。   不过转瞬之间,参与劫法场的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李家军,就已经尽数伏诛。   而没动手的那些,全都老老实实地跪了。   李季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可临死,他也想拉一个垫背的,他不敢动晏云澈,毕竟刺杀皇室,无异于谋反,他不想,也不可能拖整个李家的家族下水。   可祁秋年那个男爵,呵~!   李季嗤笑一声,一抬手,袖中藏着的暗器,竟然直接朝着祁秋年的方向射了过去。   晏云澈瞳孔一颤,飞速抽出长剑,朝着那暗器飞刺过去,暗器在窗边被截获,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季,谋害朝廷命官,就地格杀。”晏云澈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他知道以他家年年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躲得过这个暗器的。   可这李季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朝祁秋年动手。   祁秋年早在李季往他这个方向看的时候,就已经有防备了,可不敢小瞧了这些古代人。   这李季再怎么说,都是武将。   所以在李季发射暗器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准备好反击了。   可是没想到晏云澈比他更快一步。   李季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跪倒在地,束手就擒,可晏云澈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长剑一出,直接了结了李季的生命。   “李季试图逃走,还打算杀害男爵殿下,反抗中,被本王诛杀。”   翁植的手颤抖了一下,并如实记录。   心里也明白,他的新上司,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会心慈手软的还俗佛子。   是个有手段,有谋略,有胆识,却又正直的好王爷。   事情还没完。   李家还有这么多人,按照清点,大部分人,都被判了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少部分,虽然罪大恶极,却也没到死罪的地步,先暂且收监,说了秉公办理,也不好将人全杀了。   不是晏云澈心慈手软,这不是他家年年想搞建设,正缺人手嘛?   这些人不就正合适?   还有李家的家丁,丫鬟,小厮,护院,加起来数百人,总有合适的地方用得上他们,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前两日,年年给了他一个新的概念,叫做劳改,也就是劳动改造。   从前,这样的罪犯,要么是徒刑,要么是关押几月到几年,关押还得管饭吃,简直是浪费粮食,也占地方。   但徒刑,却是和他加年年提到的劳动改造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至于劳改到什么时候,那就等着吧。   还有那些李家军,今天参与动手的,按照律例,原本也是死罪一条,念及他们都是壮汉,直接杀了也可惜了。   更何况,毕竟是李家军的士兵,全杀了也不合适。   这劳改,修桥铺路,活计也分轻重,有些重活儿,把这些壮汉拉过去,不也正合适?   至于那些没动手的李家军,暂且先不能动。   毕竟文武官职是各自为政,他现在是以安北王的身份处置了贪赃枉法的李季,至于那些伏诛的李家军,不是因为他们要劫法场吗?   劫法场,被伏诛,这不是正常吗?   所以没动手的那些,他即便是身为王爷,也是无权处置的。   要等着陛下的安排。   祁秋年望着楼下的晏云澈,满眼的欣赏,他加阿澈,这一招,几乎是一石二鸟,解决了李季这个北宜的大毒瘤不说,就说李家军,今日也分了个黑白。   动手的,不能留,没动手的,可以先观察着,瞧着也是些可怜人呢,如果能想办法收编一下,多一些可用之人,那也是好的。   晏云澈又抬手,“来人,去炒了李家,所得财产,全部充公,用于北宜的发展建设。”   “是。”立马就有侍卫和衙役应了声。   抄家啊,这可是美差。   晏云澈和祁秋年都知道,会有一小部分落入他们的手中,但这不重要,就当是给诸位侍卫和衙役们的辛苦费了。   再则,王爷的侍卫和府衙的衙役,属于两个部门,互相监督着,也不会太过分。   所有命令都传达出去了。   可事情还没完。   先前查封青楼,不是还抓来一堆’客人‘嘛,有部分也罪大恶极,不过没到死罪的地步,全部拉去劳改。   还有的部分,就是纯粹的好色之徒,就是去青楼寻欢作乐的,平时也没做什么恶事。   这样的最难判罚了,毕竟大晋并没有明令禁止不可以逛青楼。   祁秋年很唾弃这样的行为,但也不好直接重判,否则也难以服众,于是他想了个办法,让他们交罚款,名单公之于众,然后根据情节严重性,做几天的苦力,放回去得了。   再有下次,那就不会手软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判罚是轻松的,但是在那些嫖。客看来,却是要了他们半条命啊。   从前也没听说逛青楼还要被抓去做苦力的啊。   唯一爽快的,可能就是这是男子家里的夫人了。   活该!!!   李家的事情,到一个段落了,也是他们动手快,没给李季反应的时间。   此次案件的卷宗等一系列的,全部都快马加鞭地送到京城,呈交到陛下面前去,不能给李国公反应的机会。   而他们,也要通过电报机,把事情先给苏寻安和晏承安传回去,让他们暗中也做一些安排。   瞧着前期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后期就看陛下怎么处置李国公了,但因为这件事而衍生的琐事还不少。   比如青楼里的那些打杂的小工,后厨的厨子,这一类虽然没有直接性地参与青楼的事情,但也算是涉案人员,而且有部分也欺辱过弱小。   “全都交给我就是了。”祁秋年大手一挥,“刚好他们也做惯了这些活儿,马上不是要准备修路了,让他们去给那些劳改犯煮饭吧。”   算是个比较轻松的活计,但也没自由,算是判罚,先做两年再说,表现好的,就直接放他们回家。   修路的问题,还是先修水泥路吧,铁路是暂时不敢想了,不是没有技术,是没有铁啊。   这晏云澈出手对付李家的这些时日,祁秋年也没闲着,去笼络了不少本地的大小商户。   还是故技重施,先捞钱,不过这次拍卖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水泥的经销权,整个州府,只选了三位出来,也就是说,以后的北宜州府,只有这三个人有贩卖水泥的权力。   这水泥,现在还看不出好赖,百姓对他最大的理解,便是去年新修的城墙,但之后,祁秋年把建设搞起来,用水泥红砖盖房子,他们就知晓这水泥的好处了。   造价低,但结实耐造,青砖房,他们修不起,红砖配水泥,他们还是可以咬咬牙修一栋的,主打一个性价比。   再则,祁秋年要搞建设,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然要先让百姓们慢慢富裕起来,有了钱,那不得把泥坯房换成砖瓦房吗?   到时候这水泥,不就成了紧俏货?   拿到经销权的三个经销商,想到这个画面,整个人都激动得面色通红。   这水泥的经销权,可不只是他这一代,是可以传下去的,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家族,多了一个可以世代相传的生意。   即便是为了这水泥经销权,他们几乎拿出了半数的家产,也是值得的。   另外一件,就是才做出来不久的香皂,以及香水儿,这东西,一看就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东西。   香皂,比起常用的香胰子,那可要好用太多了,特别是每一块都还有不同的花形,花香。   香水儿,比寻常的香薰,留香时间更久,而味道丰富,无论是淡雅的,还是馥郁的,全凭自己的喜欢,特别是这香水,还用了玻璃瓶装呢。   玻璃的价格,即便是被祁秋年打下来不少,但依旧还属于奢侈品行列。   本地的销售是不考虑了,当然要做外地有钱人的生意。   那些繁华的州府,这香皂和香水儿,必然是不会缺销路的。   这代理商,数量招得多一些,总共有十位,他们想卖到什么地方,卖什么价格,祁秋年也不作干预。   有了这两样东西搞出来的钱,再加上祁秋年自己出了一部分,第一步的建设,是可以慢慢着手行动起来了。   “还有那些女子。”祁秋年考虑了一下,“我想去见见她们。”   那些姑娘从青楼被抓出来的时候,个个都穿得单薄,地牢苦寒,祁秋年也给翁植暗示了一下,最先提审的,就是这些姑娘。   提审完了之后,祁秋年就让大源儿先去买了座宅子,先把姑娘们安置过去了。   虽然说了要让他们去王世棋的纺织厂上班,包吃住,还是得问问姑娘们自己的想法。   “我陪你一起去吧。”晏云澈说。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你是太守,也是王爷,她们见到你会有压力,还是我带着王世棋去吧。”   他只是个商人出身的男爵,而且也比较平易近人,这次青楼案件,他也没有明着出面做什么。   晏云澈挑眉,“年年最近和王世棋走得很近啊。”   祁秋年学着他,也挑眉,“怎么?我们家阿澈是吃醋了?怪我冷落了你?”   晏云澈轻笑,“确实,年年最近可太忙了。”   其实是他们两个人都忙,铁了心要把北宜这个地方发展起来,他们也进行了分工合作。   晏云澈管内政,祁秋年管发展,刚来这里不久,百废待兴,需要忙活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   以至于,两个人很久都没有亲热过了。   祁秋年哼唧一声,然后猛地扑过去,把晏云澈困在了椅子里。   “既然阿澈觉得本侯冷落了你,那本侯现在就来疼爱疼爱阿澈。”   晏云澈勾起嘴角,一个抬手的功夫,被困在椅子里的人,就变成了祁秋年。   “年年不是说很久没亲热了?那本王现在就想同年年亲热一下。”   目光对视,噼里啪啦地溅着火星子,不觉间,双唇就已经吻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缠绵间,祁秋年脑子晕乎乎的,可他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什么时候说很久没亲热了?   不就是心里想了想而已啊。   他和晏云澈的默契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晏云澈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抬手抱起他家年年,就回了卧房。   “白。日。宣。淫啊,我的七王殿下。”   “我的男爵殿下,要拒绝吗?”   “那你有本事来真的啊。”祁秋年挑衅。   “年年不是怕死?”   祁秋年诡异的想法又冒出心头,他只是在心里想过,如果来真的,他可能要死在晏云澈床上,可也只是想过而已啊。   【难不成我说梦话的时候说出去了?】   晏云澈忍笑,读心术的事情,他和年年还有一生要相伴,他知道年年是个聪明人,迟到会看出端倪。   与其被动暴露,不如坦白从宽。   如果做不到一辈子都瞒得严严实实的,那这种事情,还是早一些与他的年年说清楚比较好。   所以,他才会故意地露出破绽,先让他家年年有个心理准备。   徐徐图之,好让他家年年知晓,他即便是有读心术,亦是真心实意,即便是有读心术,也从未用此拿捏人心。   即便是他的年年心口不一,他也甘心情愿与他坠入红尘。   祁秋年恍恍惚惚间,手心发烫,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挊‘,这个事情吧,男人都会,但他家阿澈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他通常在阿澈手里都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阿澈也是恶劣的,非要按住他,要等他一起到达顶峰。   白。日。宣。淫了一番,祁秋年摊成了小饼饼,去见姑娘们的事情,还是明天再去吧。 第118章 姑娘   受害者,终成加害者。   住在院子里的姑娘,其实已经没有刚被抓出来的那么多了,少部分曾经的’头牌‘,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有少部分姑娘,在里头待久了,被彻底洗脑,想要过上’好‘日子,最终,他们也参与进去了拐骗少女,诱。惑那些男子赌博,卖儿卖女卖老婆,与李家狼狈为奸。   晏云澈这次的判罚很公平,即便是知道她们曾经也受过伤害,但这并不能成为她们伤害别人的理由。   所以这些人,是没有资格住在小院子里的,也早就服刑去了。   可是剩下的姑娘们不知情啊。   她们被权贵’欺压‘太久了,也太害怕了,她们害怕才出狼窝,又落虎口。   那些头牌,是不是又被贵人送到什么其他脏地方去了?是不是很快就要轮到她们了?   少有的几个人家清醒,也就是陈绿梧一行去参与过当众指认的姑娘。   陈绿梧,“别哭丧着脸了,在这里住着,每日还有人准时送来新鲜的肉菜,姐妹们只需要自己动手做顿饭,不比楼子里的日子舒坦?”   有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青绿姐姐,可是,可是我们能住多久呢?他们要把我们关多久呢?会不会把我们卖到别的地方去?红樱姐姐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红樱,就是曾经的头牌,其实她平时对大家还是不错的,有时候得了恩客送的点心,也会分给姐妹们,可她掺和了李家的事情。   念在她检举有功,坦白从宽,被送去劳改了。   可是这里有多少姐妹,都是因为红樱才被卖了进来?   陈绿梧不忍心告诉她们真相,“你想一想,那王爷如果要迫害我们,为什么还要给我们申冤?为什么要把青楼关了?”   小姑娘,“可是,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又能去哪儿呢?我是爹娘要给哥哥娶媳妇儿,才被卖掉的,如果我回去,他们会把我再卖一次的。”   即便北宜城的青楼关了,可其他县城,州府,总有青楼。   或者,再退一万步,有可能直接抓她沉塘,因为她没了清白,回家会影响村子里的名声。   是了,能去死,对她们来说,或许都成了一种解脱。   “那就跟姐姐走吧。”另外一个风姿摇曳的女子,叫玉娘,“之前听一位恩客说过,往南走,那边的客人也大方,老娘还等着遇到个冤大头,赎老娘回去做小妾呢。”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显然也是不愿意再回青楼了,那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噩梦。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她该去哪里了。   不少的姑娘,想到自己以后看不见的未来,都抱在一起,哭出了声音。   祁秋年就是这个时候到的,没带人,身边只跟了小厮。   姑娘们见到小侯爷来了,连忙在陈绿梧的带领下,给祁秋年磕头行礼。   “都起来吧。”祁秋年带着慈爱的笑容,“本侯可以给大家指一条出路,就看大家愿不愿意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陈绿梧倒是清醒,“奴家还没谢过王爷与小侯爷为我陈家报仇雪恨,所以但凡小侯爷有用得上奴家的地方,奴家万死不辞。”   紧跟着,也有几个姑娘一起表态,只不过神情还是紧张的,还是怕去不好的地方。   祁秋年笑了笑,“诸位姑娘也不要紧张,是我麾下一个商户,开了一间纺织工厂,要招收女工,如果大家愿意,以后就可以靠着织布养活自己了,噢,对了,那纺织工厂是包吃住的,工钱,以后大家自己随意支配就好。”   “织布?”姑娘们又是面面相觑,这是一门手艺啊,可他们大多数来自贫苦家庭,哪里会织布这一门手艺?   少有的几个姑娘倒是会。   可是,他们都是没有清白的女子,真的会有人好心给她们找一份工作吗?她们被迫害太久了,已经不敢相信人了。   祁秋年解释,“这织布有新型的纺织机,操作也不难,到时候会有老员工手把手地教大家,有一个月的学习期,即便是实在学不会,也可以留下,去工厂做杂工,比如剪裁布料,做饭,打扫卫生等等,只是工钱没有纺织女工的高。”   “奴家愿意去。”陈绿梧立马就站出来了。   祁秋年很欣慰,“先前我们便商量过了,陈姑娘有主见,可否愿意担当姑娘们的领头人,也就是你们这一组的小组长?”   陈绿梧思索了片刻,“奴家愿意。”   祁秋年颔首,“以后莫要自称奴家了,你们的身契,已经改回普通人了。”   听到身契被改回良家子,姑娘们都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以后,还有光明的未来,大家莫要哭了。”   玉娘讪笑了一声,“光明的未来?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之身,哪还有什么光明的未来,还不如趁着年轻,找个有钱人,早点儿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未来的生活才算是有了依傍。”   她说着说着,语气越发的坚定,“做了姨太太,身边还有人伺候,做纺织女工能有几个钱?再说了,姐妹们,即便是户籍已经改成了良家,可北宜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莫非你们还做着以后要跟良家子成婚,生儿育女的美梦?”   她看着这些姑娘们,“日后走在北宜的街上,不怕被指指点点了吗?”   她这么一说,有几个人退缩了,如果真能找个富商,做小妾,对她们来说,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祁秋年也不气,她们的见识,铸就了她们的认知。   “可是,女子真的要成婚?真的需要依附男子吗?”祁秋年问出灵魂一击。   姑娘们顿时哑声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们不论从前家境如何,被灌输的思想,也都是要嫁人生子的。   即便是被卖进青楼,老鸨也会跟她们说,只要伺候好了恩客,恩客赎她们回去,她们就可以享福了。   祁秋年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可知,青楼女子,即便是赎身做小妾,也只会是贱妾,贱妾意味着什么,你们明白吗?意味着,如果赎你回去的畜生把你玩腻了,他甚至可以把你送给别人玩,甚至是拿去和别人交换妾室。”   贱妾,是没有人权的,而能去嫖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是色中饿鬼?   很恶劣的行为,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现象并不少,有的时候,这种贱妾,还能成为某些权贵的社交工具。   祁秋年剖开最残忍的真相,“再退一万步,主家人还可以,但即便是你有幸生下孩子,可当家主母,还有那个男人,能容得下家里的孩子是青楼女子所生吗?去母留子的后宅故事,你们没听说过吗?”   他一字一顿,“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这滋味真的好受吗?如今你们确实还年轻漂亮,等你们年老色衰,何处才是你们的容身之地?”   玉娘想反驳,她十一岁就被卖进青楼了,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可是已经辗转过几个地方了,确实是听说过哪里哪里的姐姐,又过上好日子了,主家多么疼爱她。   可是她听说得最多的,却是姐妹被赎回去,然后被主母欺辱,甚至是丫鬟,都能踩她们一脚,然后没几个月,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她也害怕,可她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她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祁秋年继续说,“如今,有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也不会被人看不起,至于那些不美好的曾经,确实给大家带来了苦难,你们害怕被人指指点点,可是人这辈子,是活在别人的口中吗?把自己的日子过舒坦了,这不比什么都重要?”   过些日子,这北宜,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新鲜事,层出不穷,谁还记得这些姑娘们呢?   他耐下性子,“纺织工厂的织女,工钱确实比不上青楼赚的快钱,可从前,你们赚的钱,能有几个落在你们口袋里?但工钱,本侯爷可以给你们承诺,每月都会如数发下来,做得好,还会有奖金。”   不少人都心动了,能凭本事赚钱,还包吃住呢,她们存一些钱,给自己准备一点丰厚的嫁妆,过几年,找个家里穷的男人嫁了,是不是也可以?   到时候再生一两个孩子,这辈子就差不多了。   祁秋年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想法,又道:“男人绝对不是女性这一生的必需品,何必一定要嫁人呢?姑娘们,格局放大一点,等你们有了钱,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不如去牙行买一个?身契拿捏在你们手里,这不比依附别人更好?”   有姑娘听得双眼发光,可是万一那人不愿意怎么办?没有孩子怎么办?对于男人,她们大多其实都已经对男人死心了,就想要个孩子傍身。   若是买回来的男子,不愿意,她们也总不好强迫人家做那档子事儿吧?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靠谱啊。   嫁人就不一样了,这世道,还有好多穷人娶不上媳妇儿呢,能有人愿意嫁,他们就得感恩戴德了,更别提她们还能自带不少的嫁妆呢。   等过几年,这事情淡忘了,到时候就说自己是嫁过人的寡妇,嫁远一点,人家也未必会知晓她们的过往。   到时候,生活在村子里,种地维生,虽然苦一点,但至少是清白人家了。   其实这想法也不错,也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但祁秋年又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初衷也只是想要个孩子给你们养老?或者,你们瞅着哪个未婚的男子顺眼,勾搭一下,睡他几天,有了孩子,咱也来个去父留子,咱们自己又不是养不活孩子,干嘛非要个男人来掺和你们的日子?”   即便是在青楼待过的女子,听到祁秋年这番话,也都没忍住脸红了。   这,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听起来,怎么感觉很爽的样子?   若是被普通人听到这番话,保准要骂这个侯爷不知廉耻了,可她们不同啊,她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好像有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姑娘们双眼放光。   “姑娘们,想想你们曾经见过的那些村里的已婚妇人,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真的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祁秋年也不是吓唬人,实在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很操。蛋,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还轻松一些,里里外外都有人伺候。   可是村里的姑娘,嫁了人,就得伺候公婆,照顾一家老小,家里的活儿干了,农活儿也得干,甚至还有不少妇人,临产前都还在地里干活儿呢。   仿佛一位六边形战士。   姑娘们若有所思,特别是那些被丈夫卖掉的女子。   她们要起早贪黑,伺候家里的老人,小孩,还要照顾丈夫的衣食住行,忙活一整天,最后也只能讨一句,钱也不会赚的废物。   现在细想下来,她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过得犹如牛马,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如果没有男人,只要一个孩子,她能赚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即便是以后这工厂不开了,这工厂学到的手艺,日后也是一门可以糊口的营生。   织布呢,自己织布,拿出去也是能卖钱的。   养活自己和一两个孩子,总比养活一大家子人要轻松得多。   可是,还是有几个姐妹哭出了声音,即便是这样,有了希望,可她们在楼里,早就坏了身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怎的又哭了?”祁秋年有些疑惑。   陈绿梧简单地替她们解释了几句。   祁秋年叹息,“本侯改日叫大夫来给你们看看,能治的就治,不能治的也别气馁,这天底下,这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咱收养一两个,从小养大,当成亲生的,日后不也一样孝顺你们吗?”   是这个道理啊,姑娘们也互相安慰着。   被祁秋年这么完全不着边际的一通胡乱开导,可这些开导,比那些人劝她们想开一点,好死不如赖活这种话,要悦耳动听得多了。   现在,这些姑娘们的情绪确实都好了很多。   至少比祁秋年来之前,她们看不到未来那种恐惧要好得多。   最起码她们现在有选择了,也有了希望。   不会再轻易寻死觅活了。   陈绿梧目光灼灼,她从前的家境其实在北宜算不错的了,父母也对她不错,可是她的父母家人,都教导她,要温顺懂事,要三从四德,日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即便是她会读书识字,也是因为等以后嫁了人,才好替夫家管理家中收支,或者管理自己的嫁妆。   有时候她都有些错觉,好似她的家人不是在培养自己女儿,是在给外人培养一个媳妇儿。   但是今天,侯爷,让她见识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给了她另一个选择的机会。   女子,也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她们不需要依附男人,凭借自己的双手,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她的父母家人都被李季害死了,就剩一个哥哥,当初被打断双腿,扔到乱葬岗去了,可是没找到尸首,如今还不知所终,她想要去找哥哥,但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里找呢?   还不如留在家乡,若是她哥哥还活着,听到风声,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祁秋年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知道陈绿梧一直都是一个十分清醒的女孩子。   其实,他今天说的这些话,略微有失偏颇了,也有些太过于偏激了。   这个世界当然是不缺好男人的,也肯定会有男人不会嫌弃这些女子,愿意与她们成婚,和和美美,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原本,她们流落青楼,也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也只是受害者。   甚至也会有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爱人是否能够生养孩子,去抱养过继,收养流浪儿,都是一个选择。   可是这样的概率,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渺小了,许多人把女子的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   祁秋年还听说过,有位女子清清白白地嫁人,但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自此便被丈夫日日殴打,直到被打死。   这个时代缺乏常识,也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与其去赌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不如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等自己有了能力与底气,到时候选择的方向就更多了。   买个丈夫,招赘婿,或者几个姐妹一起,买个宅子,收养几个孩子,扶持着过日子,以后自己做生意,当老板,这些都是选择。   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比嫁给富商做小妾,或者继续做那种生意要强得多。   祁秋年言尽于此。   至于这些姑娘究竟要如何选择,不管是选择回家,或者去外地,继续做这种生意,还是去工厂打工,他都尊重大家的选择。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情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姑娘。”祁秋年临走前,吩咐了两句,“工厂等着开工,姑娘们今晚也仔细考虑一下,本侯明日下午派人过来,陈姑娘记得统计一下名单,不愿意去工厂的,本侯也不拦着大家,大家想好去路,可以自行离开。”   “是,侯爷。”陈绿梧微微俯身。   姑娘们眼神里带着期待,也有的人还在犹豫,当然了,也有的,完全不信任祁秋年,她们更愿意去赌一个她们想要的未来。   次日,陈绿梧统计出来的名单,只有少几个不在,她们选择了别的道路,大多数人,还是被祁秋年给他们画的美好未来打动了。   祁秋年也不说什么,叫王世棋派人把她们接到工厂那边去了。   工厂是早就准备好了,祁秋年也顺便过去看了一下。   不是新建的房,是买的宅子,比较偏僻,但价格便宜,面积也大。   前院用来做工,后院,就给大家住了,好几个人才能分一间房。   虽然拥挤了一些,但总算是有个遮风挡雨,免受颠沛流离的屋檐了,姑娘们也没有怨言。   祁秋年想了想,提了个意见,“把屋子里改成床铺改成上下铺吧。”   他略微画了个草图,一目了然,不难,木匠见到就会做,木架子床,只要不用什么名贵木材,造价还是很便宜的。   “到时候,大家也能翻身,总好过几个人挤一张床,翻身都困难。”   王世棋眼睛发亮,他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呢,他工厂好几条生产线,除了这些女孩子,还有别的工人呢。   本地的还好,能回家住。   但是也招了一些周边村镇的,不可能天天来往上班,太辛苦了,也只能住在工厂里。   还有那些跟着他从京城过来的老员工,总不好叫她们挤着睡,都是他们王家的老人了,不能亏待老员工。   确实是有些拥挤了,但是也没办法,除非再花钱买一处宅子。   他王家确实是不缺钱,但这不是刚起步嘛,还没赚到钱呢,能省一点成本,那自然是好的。   有了上下铺,总算是能解决过来了。   “这些姑娘,刚经历磨难,世棋还是多看顾一些,少一点风言风语的,过些日子,等大家习惯了就好。”   王世棋点点头,并感慨于侯爷的温柔,“侯爷,我明白的,安排去教织布的婆子,也是属下从京城带过来的。”   不跟本地人牵扯上,就没有问题了。   祁秋年颔首,“你有数就行了。”   姑娘们的事情,这才算是完美地解决了。   但祁秋年手里的事情可真不少哇,但是也很幸运。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派出去几拨人,一拨人找石英砂,这是做玻璃的主要材料。   祁秋年没打算把这个赚钱的生意丢了,北宜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好歹是一个州府最繁华的地方呢,还是有些有钱人的。   再不济,不是还能销往外地嘛。   如今,石英砂已经找到了,大源这是第二次办玻璃厂了,驾轻就熟,招人开工,又有老师傅带,很快就运作了起来。   第二拨人,是去找石灰石的。   要修水泥路,要烧制水泥,石灰石可不能少。   现目前,这烧制水泥的法子,只有他会,还有工部那边。   之前修筑城墙的那些水泥,都是工部运过来的。   如今工部也忙着呢,他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工部还得负责其他地方修路需要用到的水泥。   真要他排队等工部的水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他就干脆自己烧制了。   北方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确实是个好地方,就在北宜城出去不远,就有一个石灰石矿,还是一片无主的荒坡。   造水泥的工厂,就修在那边了。   至于工人,先前那批劳改犯先送过去吧。   那些人最开始还不老实,但收拾几天就老实了。   做得好的,每天还有肉吃,敢偷懒的,那就没饭吃。   祁秋年对那些劳改犯可没有那么仁慈。   如今,也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了。   祁秋年打算先把城里的路修一修,这北宜,比不得京城,京城的道路都铺了石板,不至于一出门就一脚泥。   但北宜城里都还只是夯实的土路啊,特别是最近积雪开始融化了,祁秋年每次出门,都是一脚的泥水。   很烦人,让他这个轻微洁癖一出门就浑身不舒服。   还是先把城里的主干道修了吧,以后出门遛弯儿也方便。   至于第三批人,被他派出去找铁矿了。   大晋也算是华夏历史上的分支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还是在地球上,根据资料上的记载,北方的矿产资源其实还是很丰富的。   如果能找到铁矿,他就能想办法修铁路了,不修双轨铁路,蒸汽火车用单轨的就差不多了。   所以,现在最缺的,是人啊,是人啊。   北宜的人口普查,除了一个县城的还没交上来,其他的都交上来了。   虽然没到十室九空的地步,但确实是达不到一个州府正常人口的标准的。   没有人,很多工作都很难展开。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做了个规划,然后屁颠屁颠去找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这段时间也很忙,自从把政权从李季手里夺回来之后,才发现北宜的内政其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便是财政问题,整个州府的财政都属于亏空的状态。   但幸好,抄了李季的家,把这一部分填补回来了。   不过这些钱,要如何运用,还得好好做个规划,除了北宜城,下辖还有五个县城呢,县城下面还有乡镇若干。   看起来有不少钱,真要花下去,水花都溅不起来。   祁秋年过去的时候,晏云澈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他鬼鬼祟祟,猫猫探头。   晏云澈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原本因为被政务而搅和的心神,在这一刻都变得平缓。   喵呜一声,煤球从窗子里跳了进去,刚来新地方,煤球还不太熟悉,几乎天天都黏着晏云澈和祁秋年。   晏云澈从善如流,把煤球抱在了怀里,然后假装没看到鬼鬼祟祟的年年,继续手里的工作。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祁秋年是赞同这句话的。   他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一个弯腰,便吻在了晏云澈的眉心上。   以为会吓他一跳,可没想到晏云澈淡定得很,祁秋年瘪嘴,“没意思,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晏云澈脸上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拉着人,将人揽到了自己的身前,“年年今日不忙?”   祁秋年哼唧一声,“不忙才有鬼了,我都快忙死了。”   话虽说得像是抱怨,但语气里就是满足的。   这大概是男人天生就有的事业心?   生意上的事情,晏云澈不懂,也插不上手,只问了一句,“还需要人手吗?”   祁秋年龇牙傻乐,“帮我做生意的人,现在倒是不缺了,我缺的是帮我做工的人呀。”   晏云澈自然也知道,他现在管辖的北宜州府,人数确实是少得有些可怜了。   马上要开始的农耕,到时候别说再有人去修桥铺路,就连北宜现有的农田怕是都种不满。   “年年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妙计?”   祁秋年笑了笑,“咱们先前不就是在打肃北州府的主意了吗?那边都快人满为患了,咱们这儿,连种地的人都快找不齐了,不得找他弄点人过来?”   但这其实是有点麻烦的。   先前肃北州府的太守是赵育,赵育是个好官,即便是旱灾时,他也将整个政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从肃北出来逃难的人也很少。   后来那些逃难返乡的人,知道要从肃北开始推广粮食,为了寻求一个活路,自然是大批量地涌入了肃北。   当时确实是缺人种地,而且也有赈灾粮食支撑着,赵育还真就把这事儿,把那么多灾民给安置妥当了。   可随着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粮食的种子满仓,现在已经逐步推广到了全国各地。   那么肃北州府,就必然要走回正轨。   不可能把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土豆,红薯,玉米。   稻米,麦子,粟米,才会成为人们餐桌上常见的主食。   反正这土豆红薯玉米的产量高,一家人留个一亩地,种出来的产量,也完全足够了。   可其他粮食的产量却不高,辛辛苦苦一年,一亩地产个三四百斤的粮食,想要全家人吃饱,再想要卖掉部分粮食,换成银子,改善家里的生活,那么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土地。   对于土地的需求提高了,原本的肃北原住民自然没什么问题,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   可是因为逃难而去的那些百姓,又该如何呢?   他们当初,参与第一季的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土地都是政府分给他们的,但这土地还是属于政府的,不是他们私人的。   要重新整改规划,给外地人分田地,原本肃北州府的那些百姓,肯定不乐意自己的土地分割给别人呢。   再加上赵育这个太守又被调走了,新太守,暂时还站不住脚。   祁秋年笑着说,“咱们现在能去给他分担一下人口压力,那新太守,不得对咱们感激涕零?”   晏云澈莞尔轻笑,“可是年年,你如何让那些百姓心甘情愿地过来呢?”   他们从前逃难,从北方一路南下,最近的到京城,远的去了南方,在那边过了个冬天,又被地方官员安排返乡。   好不容易在肃北州府勉强安定下来,又让他们迁徙,他们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要说在那边没田地的问题,那些人也咬定了他们是参与过种植粮种的,是有功劳的,太守不能不管他们。   只要他们闹一闹,那土地不是迟早还是得分给他们吗?   祁秋年微微叹息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晏云澈的腿上了,把煤球给挤了下去。   煤球不满的喵呜一声,然后去磨爪子去了。   “我琢磨着用高薪聘请了,先吸引他们过来。”   现在要修路,也不到征收傜役的时间,征收傜役,都是每年秋收过后,现在马上到农忙,征徭役也不合适。   所以只有花钱雇人来修路。   但修路嘛,也是个苦力活儿,即便是百姓贫苦,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其实都不愿意去干苦力的。   太伤身体了。   所以祁秋年要吸引他们过来,现在唯一的先决条件,就是得高薪聘请。   钱他这里暂时倒是不缺了,毕竟是修路,公事,晏云澈这里还能给他拨点款。   这时代的人大多还是比较淳朴的,祁秋年开出的条件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然后再包三餐,管吃饱。   而且保证每天都有荤腥。   这条件,其实对大多数百姓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晏云澈去想了想,“恐怕还得安排住的地方,要给他们分房子或分田地这一类的。”   百姓还是追求稳定的,这修路,几百里路,也不可能只用他们一批人,修远了,肯定得联合其他州府一起。   所以这活计,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短期工作。   真要留住人,让他们在北宜扎根,还是房子和土地更实在。   祁秋年若有所思,“北宜没有什么空房,周边土地也都是有主的。”   毕竟是整个州府的主城。   他琢磨着,“下辖的县城,乡镇,空房子还是有不少的,但也不确定那些人回不回来,咱们也不好私自侵占他人房屋,分给别人。”   村子里,倒是可以安排。   把人分批打散,每个村子都分几户人过去,村子里的房子,造价不高,大不了政府再出点钱,农田也能想办法。   把多余的划给新来的,再给原住民减免赋税,他们应该是会同意的。   不过,这也不是最完美的方式,祁秋年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是说,围着北宜主城,往外扩散,开辟一座新城?”晏云澈震惊于他的大胆。   这老城规划还没做呢,他家年年已经在开始规划新城了?   祁秋年用力点头,“房子就修成二层红砖瓦房,咱们自己烧砖,造价也不高,人工,百姓自己就上了,给自己造房子呢,总不能喊累,不同意吧?”   但他们也不是给免费给百姓造房子,从修路的工钱里抵扣,比如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扣除两百文钱,他们公款再补贴一部分。   修房子很快,等到路修得差不多了,这房款,应该也能扣出成本价了。   如果有人得了房子,半途不做工了,那就把房子收回来,要么就是一次性缴清所有房款。   至于房子修在了城市里,没土地怎么办?生活在城里,多半都还是有自己的营生的,祁秋年陆陆续续还要办好几个工厂,都需要招工。   只要不是偷奸耍滑之辈,他都是欢迎的,总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岗位。   等赚了钱,去周边村镇买几亩地不就行了?   许多生活在城里的百姓,土地都在乡村,然后佃给农户种植,自己每年等着收获就行了。   不愿意花钱买田地,也不要紧,这北方地势宽广,自己去开垦新土地,荒地嘛,这也不要几个钱,耗费一点力气罢了。   再则,大晋是有规定的,开荒的田,前三年是免税的。   晏云澈若有所思,他家年年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   而且,之后北宜主城,他们也打算推翻了重建,重新做规划,如今整座城市都乱糟糟的,再加上房屋瞧着也破旧,都快成危房了。   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话。   “到时候,有了新城做对比,百姓的接受程度就会高很多了。”晏云澈说。   祁秋年感慨他家阿澈的聪明,“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想了想,“那我先给肃北州府的太守写封信。”   要百姓迁徙过来,还得要当官的来配合,包括招工,也得要肃北那边配合宣传。   “这肃北的新太守,张宿,是赵育的门生。”晏云澈说,“离京之前,赵育来找过我,让我方便的话,可以提点一下张宿。”   那张宿,之前只是个县令,这次确实缺人,赵育又有心提拔,陛下看着赵育的功劳的份上,再加上,那张宿也不拉垮,之前管理县城,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陛下自然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祁秋年点点头,“是熟人的话,那就更好办了。”   他抽出笔和纸,快速写下自己的宣传规划,“你一并送过去。”   晏云澈看着宣传规划,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也不怕把人忽悠瘸了。”   祁秋年哼哼道:“这怎么能算是忽悠呢?他们过来就是城市户口,政府出资部分,帮他们盖房子,还包分配工作,这哪句话是假的?”   晏云澈被他逗笑,夸了他一句,“还是年年有本事。”   祁秋年心里乐呵,但憋着笑,他现在是北宜太守副官呢,不能喜形于色。   嘿嘿。   没到三秒就破功了。   晏云澈也笑得不行,他家年年怎么会这么活宝呢。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又说起了正事。   “对了,之前送去京城的奏折如何了?陛下什么反应?”   “父皇宣了李国公进京问罪。”晏云澈说,“毕竟那李季是李国公的旁支,李季作恶多端,肯定要问责的。”   “那这次……兵权?”   晏云澈摇摇头,“还不至于,李家前几代,确实是劳苦功高,如果只是因为李季这一个不成器的后代,就收回兵权,陛下也难以服众。”   估计也就是把李国公留在京城,然后不轻不重地罚一罚。   但陛下的态度要拿出来,也算是敲打李国公,叫他们不要太嚣张。   祁秋年啧了一声,“还真是麻烦。”   顿了顿,他又问,“那这次,驻城将士,总不能从李家分人过来了吧?” 第119章 招工   把李季这个守城将领换成其他李家人,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不都是李家的人吗?有李季这个前车之鉴,新来的,不得偷偷使绊子?   不过祁秋年也不慌,到时候,来一个他收拾一个,就看李家能有几个葫芦娃可以送过来。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儿,但这不也是给陛下解决问题嘛,到时候他真要搞出什么大事情,有陛下兜底就行。   但是,祁秋年这个问题还真说不准了。   从理论上讲,北方驻守的是李家军,边境城镇的驻军,都应该是李家军,将领也自然是李家的人,即便不是李家的血亲,也会是李家的心腹。   就好比西北那边,战国公驻守的地方,辖区内几个州府,驻守的武将都是战家的人。   主要是兵权这个东西吧,放自家人手里才安心。   这些地方州府的将领的调动,也一般都是国公爷说了算,当然了,也是要呈交给陛下过目的,陛下点头了,才能调动。   一般来说,陛下其实是不干预的,只要能好好守卫边关,一两个官职,问题不大。   但现在问题大了。   老皇帝原本有心要拿回北方的兵权。   再则,这李季所犯的罪孽确实人神共愤,如果李国公足够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该蛰伏,让陛下派人过来驻守,表达自己的大度和诚意。   但如果李国公铁了心要赌帝王的城府,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还不至于直接动李国公,所以也确实也会看在李国公的面子上,最后还是派李家人过来。   但这也就代表着,李家失了圣心。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其实,即便是陛下派别的将领过来,这守城的士兵还是李家的,外来的将领也未必站得住脚。”   可如果又换个李家人,保准又要给他们使绊子。   晏云澈思索片刻,“那年年是想要别的将领,还是李家的?”   两者都是有利有弊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派个别的小将过来,不需要他有多高的军事头脑,能最基础的守卫一方百姓的安危,不给我们使绊子,这就足够了。”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能省点时间去解决李家人,也是好的。   至于李家的兵权问题,确实要解决,但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徐徐图之,太激进了,反而引人诟病。   这次,李季的事情,就当是给李家一个警告了。   至于那小将能不能在这里的李家军中立住脚,他也是能想办法推一把的。   反正,他那天看着李季被审判那天,不少士兵还是拎得清脑子的。   带时候去给他们做一下思想工作。   现在没有战争,那些将士入伍,不过就是为了吃饱肚子罢了,拿捏好了这一点,害怕拿捏不住人心吗?   祁秋年说完,又问晏云澈,“你有办法?”   晏云澈略微颔首,“只需要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即可。”顺便再买个惨。   陛下也有数,派李家人过来,他们肯定会收拾了,但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北宜这情况,经不起折腾。   如果他俩都把心思花在整治李家上去了,百姓该怎么办?   等情况好一些了,再慢慢收拾李家也不迟。   陛下心里也清楚,李家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急不来一时半刻的。   再则,晏云澈有了更好的想法。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用在将领身上,也同样合适。   如果能让百姓们主动发出对李家军的不满,甚至是厌恶李家军的声音,到时候群起而攻之,这兵权,不就手到擒来了?   除非李家真的要造反。   不过,这造反应该是最后一招了,毕竟八、九皇子还在呢,这次三年的考核,还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呢。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应该是不会走到造反这一步的。   再则,若是李家军的名声坏了,造反,百姓也未必会认可,得不到百姓认可,即便是造反成功,那李家还真能把反对的百姓都给杀了?   晏云澈给祁秋年分析了一下。   祁秋年眼睛亮得吓人,于是他也有了心的想法,“北方这几个州府的太守,没有李家的人吧?”   如果军政都被李家把持,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情况。   晏云澈嗯了一声,“父皇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但是县令是否有李家的人,这就未曾可知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我们下辖的五个县城,还有一个县城的人口普查,到现在都还没报上来。”   祁秋年啧了一声,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们刚来北宜的第一件事情,除了处理青楼的问题,就是做人口普查了。   人口普查不难,也不需要衙役挨家挨户的去问。   乡村里,县令只需要把命令发送到里长,再由里长吩咐给村长,几天时间就能统计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了。   县城里的百姓,通知发下去,让他们挨个自己去登记就是了。   极个别的,比如说家里没法出门的,或者那种不太配合的,再派衙役上门就是了。   其他的县城都办得很好,数据都交上来了,北宜城是翁植办的,也收集好了,唯独还剩了一个,银鱼县。   晏云澈也派人去催过,结果那县令说自己病了,最近处理政事有些力不从心,希望王爷再等一等。   “那就干脆把他换了吧。”祁秋年特别嚣张,“这事情又用不着县令去手把手亲自登记,这么简单的人口普查的工作都做不好,那不是尸位素餐?这种县令留着干什么?”   晏云澈勾起嘴角,“年年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祁秋年嘿了一声,“有人选了吗?”   虽然他们不打算在北方发展自己的势力,但如果下辖的官员是自己人,以后的政令施行,都会方便许多。   “翁植,你觉得如何?”   祁秋年诧异,“可翁植只是个举人,而且你们不是有规定,做官都不能回家乡吗?那翁植虽然不是银鱼县的,但也是北宜人啊,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晏云澈点点头,“举人是可以为官的,之前那些偷换科举成绩的,不都是举人吗,更何况,也只是让他代理县令一职,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是看翁植自己的本事。”   得到百姓的认可,这官位不就稳当了?   至于不能回本地做官,也不是大问题,稍微运作一下就行了。   祁秋年噢了一声,“那就尽快吧。”   别耽误时间了。   晏云澈的行动力果然很快,那县令本身也没有什么政绩,他又派人查了那县令是不是有违法行为。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   那县令居然是个陈世美,考上进士之后,偶然间认识了李家留京的女眷,只是一个庶女,两人干柴烈火。   李家大概也有意培养自己在朝堂上的人脉,京官是不敢想,怕被皇帝忌惮,但是地方小县令,就不一样了,要是做得好,以后不就有升迁的机会了?   于是两人火速成婚,结果那县令在老家居然已经成过婚了。   若是休妻另娶,百姓顶多是骂他几句没良心的,但他没有休妻,他是停妻再娶,大晋是不允许这样的行为的,是违法的,官员若是如此,是会被革职的。   他怕被暴露,甚至还想杀妻。   结果他妻子也聪明,察觉到端倪之后,就悄悄躲起来了,他妻子本就是个孤儿,找娘家也不能。   结果这次正好被晏云澈派去的人碰到了。   也算是天助我也。   晏云澈理所当然的摘了他的乌纱帽,又叫来了翁植。   翁植虽然是个师爷,但跟随了几任太守了,晏云澈最近也留心观察过,确实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可能他的学识并不出众,真要考科举,未必能榜上有名,但论治理一个县城,他还是有经验的。   晏云澈说明自己的意思。   翁植楞楞地,有些难以置信。   大晋确实有举人可为官的规定,但这太难了,除非自己有背景人脉,或者有重大的突出贡献。   否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进士都还没派官呢,哪里轮得到举人了呢。   可没想到,王爷居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翁植聪慧,知道是自己这些日子办的事情入了王爷的眼,连忙就跪下表忠心。   就他这样的,几乎是已经默认了,他已经是七王爷麾下的官员了,哪怕以后换了皇帝,他身上也会有安北王的标签。   晏云澈没叫他起来,敲打了几句,“这位置,能不能坐稳,就看今年的年底大考核了。”   他就给了翁植这大半年的时间,如果不能胜任,到时候再换人就是了。   “是,下官必然不会让王爷失望。”翁植心潮澎湃,他都已经四十多了。   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居然在这一刻开始转动了起来。   翁植当天就收拾东西去银鱼县上任了。   而晏云澈和祁秋年之前送到肃北太守张宿手里的信,也在肃北州府,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们议论纷纷。   “一个月一两银子?真的假的?”   “修路?这苦力活儿啊,一两银子也不算多。”   “你没听清吗?还包了一日三餐,每天都会有荤腥,一月可休息三天,还不扣工钱,就这条件,再加上一两银子的工钱,要不是我媳妇儿不让,我都想去了。”   “啧,不是说,还给出钱修房子吗?北宜的新太守,这么大方?”   “人家说了,是出资部分,另外一部分从你的工钱里抵扣,每个月二百文到四百文,看你自己的意愿,还清之后,这房子的房产证就属于你了,你以后可以自由买卖支配。”   “哟,这条件,可真不错,老子孤家寡人,在肃北也每个住所,准备去看看情况了。”   “这位大哥,一起去吧,反正肃北离北宜也不远。”   “诶,还招女人呢,说是做饭,做杂活儿,一个月也有八百文钱。”   ......   这一两银子,在京城,完全不起眼,从前只能买一刀最基础的黄麻纸,可是在贫苦的北方,却是不小的数目了,一个月一两银子,能养活一家老小了。   而这个时代大多有讲究多子多福,每个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如果孩子大了还没分家的话,往往都是兄弟好几个,娶了媳妇儿也住在一起。   而且祁秋年还招收女工,但凡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他都收。   修路也不全是体力活儿,还有一些杂活儿,这些杂活儿呢,女人也可以做。   这时代,虽然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可是那个穷人家的女子不干活儿的?   除了修路,他的肥皂厂,香皂厂,香水儿作坊,也要陆陆续续增加生产线了。   分销商都定好了,工厂选址也做好了,前面的现在已经开工了,但是产量还远远达不到要求呢?   本地人能出来干活儿的,前面几个工厂已经招收得差不多了。   就等着肃北这边来人呢。   一家人好几个人一起过来,如此一算下来,家里赚钱的人就多了。   再扣掉一部分房贷,剩下的钱也不算少了,完全足够支撑他们在城市里的生活。   再说了,祁秋年这不还包吃吗?一日三餐,都管饱吃,不至于吃得太丰盛,但总归是不会饿肚子的。   至于有人在好奇,他们刚过去的时候住在哪里?   祁秋年也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首先来说,肯定是有一部分不乐意住在城里的,只愿意家里的青壮年留在城里打个工,家里的老小,他们还是更宁愿住在村里的,还得要有自己的土地。   这一批人,祁秋年就打算分散到各个村子里去,村子里基本上都有不少的空房,到时候可以花一点小钱,把空房买过来,然后再分配给这些百姓。   至于买房子钱,还是从工钱里抵扣。   村子里的房价那可就低了,基本上都是最普通的泥坯房,还带着小院儿的话,造价顶多几两银子,还是旧房子呢,价格只会更低,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款项扣清了。   家里老小安排到村子里,青壮年过来打工的,祁秋年也想了办法。   北宜城,其实还是有不少空房子的,大多是有主的,但他可以先租用过来,或者价格低的话也能买,这一点倒是可以灵活调整,反正是房产嘛。   到时候全部改成员工宿舍。几个人住一间房那种,也总能安排出来。   就是条件稍微艰苦一点而已。   至于那种愿意生活在城市里的,也就是说愿意在新城建房的,先来的一批,同样也是只有先住在宿舍,那房子修一栋就分配一户人家。   在二层小砖瓦房,在材料不缺,工人不缺的情况下,其实几天就能盖好一栋,而且人多的话,可以好几栋同时进行修建,这慢慢的不就分配出来了?   到时候就抽签,先抽到的,就先住新房。   这就是各凭运气的问题了,百姓也不会有怨言。   肃北的新太守张宿,当时收到晏云澈的信件的时候,其实几乎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肃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已经超过肃北的负荷了。   而绝大多数都还是外来人口,不是肃北本地的。   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屋,也都是之前赵育给他们分配的,也都是用的那些老屋旧屋危房。   甚至是从前逃难出去,没有回来的那些房子。   好几户人,才能分一间小院儿,要不然都住不下。   但一个院子里人多了,时间久了也难免有摩擦。   而且,也十分的不方便。   至于村子里,住宿的情况会好一些,他们自己也能掏钱盖几间泥坯房呢。   可是土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虽然开荒前三年都不需要交付税,但是大伙儿心里也清楚,才开垦出来的田地,缺少肥力,种植庄稼的产量也不会高,他们当然更愿意要那些熟田。   可本地人又怎么会同意?他们还想多一些田地,多种一些庄稼呢。   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田分给外人?   这双方已经明里暗里较劲好几次了,若是时间长了还不能解决,迟早是要生事端的。   这可以说,是晏云澈解决了肃北的燃眉之急。   至于祁秋年写下的宣传规划,也确实是足够煽动人心。   张宿也不是个傻子,又暗中派了人,偷偷的在人群中煽动。   说什么与其在肃北留着,急着分房子还没田地,就勉强混个温饱,还不如去北宜,至少说,去路北宜,只要一上工,那一日三餐都是管饱吃的。   至于家里没办法上工的老人和小孩儿,他们手里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一点家底的。   那城里不都是有吃的卖吗?还怕养不活老人和小孩儿了?   再不济,家里条件差一些的,先苦一苦,等到第一个月工钱发下来,那日子不就慢慢顺当了。   可以说,祁秋年把他们几乎会遇到的所有的情况都给考虑到了。   张宿的人,还在煽动。   “我听一个从北宜来的商人说的,先过去的,可以先选宿舍,虽然那宿舍跟咱们现在情况差不多,都是几户人住一起,但是有先选择的机会呢,可别去晚了,分个破破烂烂的。”   “说的对,我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张太守说了,先统计人数,后日一起在城门口集合,他们会派人送我们过去的。”   “这也不远啊,还不到百里路呢。”   “害!这就是张太守负责呗,要看着咱们分到房子,开始做工,才能放心。”   “张太守虽然年轻了一点,做事比不上赵太守老成,但责任心还是很强的。”   “老子不管了,在肃北一年多了,房子是别人的,低也没有,老子要带着媳妇儿一起去打工。”   “我等再等等,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大哥先过去,说等过段时间给我来个口信,看情况,再要不要我过去。”   “我家也是。”   ......   不确定的因素还是有很多的,不少人都还在观望。   这是祁秋年意料之中的情况,他也不急。   总归,先来的,看到他们的实际福利之后,这事情传开,还怕招不到更多的人嘛?   三日之后,肃北州府外,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都是拖家带口,锅碗瓢盆都带上了。   但细看名册上的登记,其实也只有一千多户过去。   是了,因为要分房子,是以户为单位的,但人数却是有三千多人。   再细看,几乎都是年轻人,老人和小孩儿,只占了一少部分。   也就意味着,这三千多人,基本上都是过去之后,可以立马上工的。   张宿派了衙役,一路护送。   不远,不到百里的路程,但百姓们的行李带得多,足足走了三天才到北宜。   北宜城外,祁秋年已经提前找人搭好棚子了,几乎可以容纳这三千多人。   条件是艰苦了一些,毕竟还要分批次呢。   而且人多,一次性涌入城内,还是不合适的。   祁秋年又把整个北宜的大夫都找了过来,挨个的给他们见查身体,也就是做个基础筛查。   人太多了,可别有什么传染性的病症进去了,这也是要为城内的百姓负责。   但索性结果都是好的。   过来的三千多百姓,见他们被安排在棚子里,虽然有人给他们送吃食和热水,但心中到底是忐忑不安的。   不是说好了要分房子吗?不是说好了做工就有宿舍的吗?   怎的就把他们安排在棚子里了?难不成要让他们住在棚子里?   那还不如在肃北呢,至少能遮风挡雨。   等到有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情况,确认了情况良好,祁秋年才正式出场。   先前写信去肃北的那些招工条件,他又如数的,与过来的这些老百姓们说了个清楚,一字不差,也绝对不会是什么阴阳合同。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曾经在京城外,住过的难民,是见过祁秋年这位心善的小侯爷的。   对于祁秋年,他们是信得过的。   自然,祁秋年亲自出来说了这个话,他们心里就几乎百分之百的安定下来了。   接下来便是分批次了。   祁秋年站上高处,“诸位父老乡亲,本侯给大家选了两个方向,一个是融入村里,也就是把大家安排到北宜周边的村子里去居住,到时候家里的老人小孩可以留在村子里,年轻的,有力气的,都可以留在城里做工。”   “那留在城里做工,我们住哪儿啊?”   “留在城里做工的,本侯也安排了宿舍,大概六到八个人一间房,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住宿都是免费的。”   就是上下铺宿舍那种,祁秋年也解释了一下。   既然不要钱,他们就没有怨言了,从前他们出去做工,没法天天回家的,基本上就是找个破庙就睡了,这上下铺,他们还没睡过呢。   有些跃跃欲试。   祁秋年继续说,“还有另外一条路,便是暂时留在北宜的城里,几户人家分得一个小院儿,确实要挤一挤,但紧跟着,咱们就开始在城外开始建房。”   那房子的图纸,祁秋年也提前画好了,他找人挂了出来。   “大家请看,这是二层的小楼,一楼有两个房间可以住人,还有一个大房间可以用来做堂屋,平时吃饭待客,另还有一个小厨房以及一个小的厕所,楼上的有4个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一家人应当也是住得下的。”   里面房间的面积不大,基本上就只有七八个平方,总的单层面积,大概是六十个平方的样子。   两代人住里面,但至少也有六个房间呢。   寻常,村里的土坯房,还没这么多房间呢,整个院子基本上就四五间房,里面都是隔开的。   当然了,如果家里人口,实在是太多的,也可以申请要两套房,不过就是要付两套房的贷款而已。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在商量。   其中,有人是曾经在京城外,去祁秋年工厂做过临工的,认得这是那红砖小楼。   他当即站了出来,“侯爷,我就与我妻子两人过来了,我们两个人也能分一套房吗?”   祁秋年点点头,“这房子其实是分了大小的,大套的,就如刚才说的,上面四个房间,下面两个房间,加一间可以待客的大屋子,小套一些的,便是上面只有三个房间,下面一个房间加一间大屋子。”   他看着那略微有些眼熟的年轻小伙子,“你们虽然现在只有夫妻二人,但日后不还得有孩子嘛,赚了钱,日子过起来了,生孩子也不怕没住的,也不怕养不活,有了孩子,以后不还得娶媳妇儿吗?”   祁秋年开着玩笑说:“咱们这红砖房,结实耐造,住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百姓们心里暖洋洋的。   都不说他们之前在肃北住的是什么房子了,就说他们以前,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住上砖瓦房的一天。   又有人问了,“那我们准备先去村里,以后在申请城里的房子,这可以吗?”   祁秋年也点头,“当然是可以了,不过这就要排队了,房子是盖一套就分一套,什么时候轮得到后面的,这就不好说了。”   那人若有所思。   祁秋年话说到这里了,然后又紧跟着,“所以现在愿意去村里的,站到左边,愿意留在北宜的站到右边,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与大家说,但凡是在我这里工作的,不管是修路还是进工厂打工,家里有孩子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够免费上学,这是本侯给大家的承诺。”   他看着百姓们,“大家也应该知道,我之前在京城外修建的工厂,工厂里就有一个小学堂,在那里上学的都是工人的孩子们,虽然本侯来了北宜,北宜的条件比不上京城。但是学习是一件大事儿,孩子们读了书以后,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这话,实在是让百姓太心动了。   免费读书啊,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他们的孩子呢?   他们也不想孩子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   “好了,本侯给大家一个时辰商量的时间,决定好了之后到前面来登记,要去村里的,大家也别担心,本侯派了牛车送大家过去。”   可谓是安排得十分周全了。   祁秋年说完就转身进了城,不过他也没回家。   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他上了城墙,晏云澈也已经在城墙上。   守城的官兵还是李家军,但是目前他们没有了将领,都是一群散兵。   晏云澈毕竟是太守,想上城墙,他们自然是没有阻拦的道理的。   祁秋年上去刚坐下,一杯热茶就递了过去。   他抱着咕嘟咕嘟就好几口,简直是牛嚼牡丹,“刚才话说太多了。”   今天的阳光和煦,北方的冬天也过去了,积雪消融,一阵春风吹过,阵阵春天的气息。   晏云澈眉目温柔,问:“感觉如何?”   他问的是感觉会有多少人愿意留在城里。   祁秋年看了一下城墙下的百姓,说:“其实我觉得绝大部分还是愿意留下来的,毕竟这一批人应该算是先来探路的。”   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身上没有那么多负担与压力。   再说了,他这个免费上学的条件摆在这里,但凡家里有个孩子的不都得心动吗?还没孩子的年轻夫妻,不为了以后的孩子考虑吗?   老百姓,不懂什么开民智的大道理,但是他们知道,读书可以考科举,自然也知道读了书,以后也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不像他们现在这样,只能靠做修路这种苦力活,要么就是只有种地,才能养活老小。   而且这学堂是免费的,男孩女孩都收呢。   他们可都听说了,小侯爷的工厂管事,是有女子的。   大部分女子的体力本就不如男子,如果能做个管事儿,那不也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有收入,即便是家人,也会被婆家高看一眼的。   这里穷,反而没有京城里那么多的酸腐,有上学的机会,对他们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对于祁秋年来说,教育,才是发展的重中之重,办学,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   还是老样子,他也不奢求孩子们能考科举做大官,至少不要做个睁眼瞎就好。   有了京城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不少百姓又是从京城那边回来的,对祁秋年的推崇与信任,几乎是到达了顶峰。   晏云澈琢磨了一下,“那城里的孩子也收?”   祁秋年点头,“如果在我们这里做工的,孩子上学免费,没有工人家庭的,上学还是要收一点费用的,不过也不高,肯定比私塾要实惠得多。”   晏云澈颔首,“教书的先生,我来想办法。”   现在学校都还没建设起来呢,教书先生,也不是那么的着急了。   再说城墙下的百姓。   从祁秋年的私心上想,他也是更愿意这一批暂时留在城里的。   毕竟要在城外修建一座新城,要是这新城修好,都没百姓居住,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   祁秋年在楼上就能看到楼下分出来的阵营,如他想的一样,想去村里生活的人不多。   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左右,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批人里,有不少都是老人。   祁秋年能理解,老人家嘛,觉得还是土地更实在。   而且他猜测,这一部分百姓,应该想的是到时候在村里头有房,进城打工的儿女住在宿舍。   他们这些年纪大的,就伺弄一两亩的庄稼。   这日子,不也就慢慢地红火起来了。   是这个道理。   既然分好了人数,祁秋年也没马虎,也不耽搁时间了。   这是第一批,都是分在了北宜周边的村子,不算远,基本上当天就可以来回。   祁秋年也是先让他们抽了签,抽到哪个村子,抽到那个房子,都是各凭运气。   为了防止他们在村子里抱团,也要防止其他的村子里排外,每个村子送过去的人大概三到五户人不等。   这个人数,让他们不至于被村里的原住民欺负,即便是抱团取暖,也无法欺负到原住民。   这个平衡就刚刚好。   祁秋年站出来,“诸位,你们去了村子,今天就应该能到,明日收拾一天,后天就一定要赶过来,咱们后天就要开始动工了,大家早一天上工,也就早一天拿工钱嘛,大伙儿说是不是?”   祁秋年的平易近人,让百姓们都很窝心。   除了分房子的问题,他们关心的,也就是上工的时间了了。   听到后天就能直接上工,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些要去村子里的,都立马坐上牛车,拉上行李出发了。   决定留在城里的,现在也是立马要分房。   祁秋年也没磨叽,他先是将这部分人再进行了区分。   有的家庭,只有两三个人,有的家庭,却有七八个人,总不能都分一样的房子。   所以五个人以下的,五个人以上的,又做了个区分。   “诸位,城里的房子,本侯也给大家找好了,在城外楼房建起来之前,确实是要辛苦大家一段时间,挤一挤,不过大家都是老乡嘛,互相扶持的,平时大家白天也都在上工,也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的功夫。”   家庭人数少的,分到的院子就小一些,家庭人数多的,分到的院子就稍微大一些。   每家派上来抽了一个签。   祁秋年还是比较公平的。   那些找好的房子,他其实也提前找人去修缮过的。   总不至于破破烂烂的,都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   抽完签,分好房子之后,祁秋年就派人带他们去安顿了,同样也通知了他们后天开始上工。   百姓们抱着忐忑,找到了自己的屋子,却发现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比他们在肃北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一想到他们之后也要分砖瓦房,那红砖房子瞧着多喜庆啊,各个都干劲十足。   而且,以后还能有稳定的工作,光是一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的。   大家休整了一天,也有不少人趁着这个功夫,去城里打听了一下。   结果才得知,城里已经开了好几个工厂了,有不少人本地人都已经在上工了。   也正是因为本地实在招不到工人了,小侯爷才迫不得已去肃北招人了。   然后,他们又邻里之间互相打听了一下,那些已经在上工的,问他们条件如何?   结果却让他们知晓了,这天底下原来还有这么能吃的老板。   每天就只需要工作五个时辰,这五个时辰内还包括吃饭的时间。   其实祁秋年是有些汗颜的,他想的是八个小时工作制,也就是四个时辰,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让人惊慌。   是的,是惊慌,怎么可能一天就做这点儿活儿呢?还发那么高的工钱,这钱是不是不义之财?   百姓们大多淳朴,祁秋年没办法,这才把上班时间改到了五个时辰。   除了这上班时间,他们还打听到别的。   如果因为工作的原因受伤,医疗费用全部报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以后无法工作了,甚至是人没了,都会有很高的补偿补贴。   还有,员工如果生了病,要去看医生,医药费老板也帮他们出一半的钱。   至于孩子免费上学这事儿,他们本地人也已经有听闻了,只不过现在学堂还没修起来罢了。   收集到的这些消息,让这群从肃北来到北宜的百姓,个个都心潮澎湃,甚至迫不及待了。   到了集合那日,同样也是在城门口,前几天登记的人,是一个没差,全部到齐了。   集合完毕,就开始分工种了。   第一个,就是修路,需要大批量的青壮年,毕竟是力气活儿。   第二个,就是盖房子,是盖他们自己以后住的房子,也需要批量的工人,但男女都要。   盖房子的地方,祁秋年也早就做了规划,幸好,这北方一马平川,不用开山凿石。   第三个,就是去烧砖,这活儿需要的人也不少,但男女都收,工钱都是一样的。   还有最后一部分,都是女的,大部分都是直接进了祁秋年的工厂。   做肥皂、香皂和香水,玻璃厂那边也分了一部分过去。   王世棋的布庄,也派人来招聘了一部分。   总之,这第一批来北宜的百姓,都找到了工作。   分好之后,又有负责人带他们去上岗,当天还需要熟悉一下。   然后第二天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工作。   北宜城里的道路,虽然是泥土路,但来往的人多了,都已经很平坦了,稍微打整一下,就可以直接铺水泥了,百姓们每天出门,几乎都能看到城里的道路发生了变化。   天气也逐渐开始暖和起来了,而北宜城,也彻底热闹起来了。 第120章 山长   大街小巷,街坊邻里,走出门,说的全是关于几个工厂和修路修房子的事情。   显然,祁秋年的这系列的行动,已经成为了百姓口中的谈资。   祁秋年也乐见其成。   他相信,再过不久,这些消息就该传到周边的城镇去了。   他也早就把话放出去了,还要源源不断地招工。   似乎是想要把整个北宜打造成一座工业城市。   种田,肯定也是要种的。   去年,培育出了亩产五六石的水稻,今年,老皇帝已经让大司农那边负责,苏寻安从旁辅助,要再多找几个地方进行试验了。   祁秋年当然也不会放过北宜。   北方啊,黑土地,是后世产粮大户啊。   可如今,北宜周边乡村,每亩地才300斤左右的产粮,这完全不够。   土豆红薯玉米,确实可以让整个大晋都不会再有饿死人的情况,但主食,大米,小米,大麦,小麦,才是最主要的。   北方呢,黑土地呢,可不能浪费了。   跟祁秋年一起来北宜的,还有之前跟苏寻安去过建渝州府的退伍将士,他们都已经有相关经验了。   只是这次要把水田换成旱田。   祁秋年又根据资料,研究出了一种可以增产的方式,不过具体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今年的收成如何了。   每个人的干劲都很足。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一样,刚来北宜的第一步,他们走得还算比较顺畅。   今天又有好事情了。   祁秋年最开始说要做的图书馆,今天终于落成了。   城外还没建起来,图书馆还是选择在了城内。   两进的大宅子,前后院打通了,分成了几个区间。   跟现代图书馆有些相似。   比如科举相关,工匠,纺织,等等。   甚至是农业板块,如何科学有效地施肥,除草,增加产量等等。   还有一部分杂书,比如教人如何做豆腐,豆腐的衍生产品,豆干,豆皮,甚至是臭豆腐,豆腐乳,冻豆腐。   类似的,还有很多,都是有益民生的,只要有百姓照着书里学了,说不定就会有一定程度地改善自己的命运。   至于说,原本就会这门手艺的,要是所有人都学会了,那他们的饭碗岂不是没了?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想说,时代是在进步的,人家做白豆腐,你也可以做黑豆腐,魔芋豆腐。   技术传播出去是迟早的事情,落后,不愿学习,只知道守成,那注定会被时代淘汰。   除了这些比较常规了,还有一类,那就是科学板块。   祁秋年整理了一部分后世的基础学习内容,大概就是初中生水平的,数学,物理,化学。   俗话说得好嘛,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但凡有一个人能学到里面的知识,并且开始深入研究,说不定有一天,他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   祁秋年他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但伟人说得好嘛,人多力量大。   除了科举相关板块,其他的板块,祁秋年都雇佣了会读书识字的,可以给不识字的人念书。   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长此以往,他们能看到识字的好处,说不定也会跟着学几个字。   看书是免费的,抄书也是免费的,要把书借离图书馆,才会产生一些微薄的费用。   哪怕是贫苦家庭,都是能负担得起的。   除了这些,图书馆里还有休闲区,讨论区,**笔墨纸砚,甜品饮品等等。   这图书馆,祁秋年没打算赚钱,能稍微赚一点回来,维护图书馆,负担员工的费用,这就足够了。   祁秋年的取名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   大晋图书馆。   开业当天。   晏云澈亲自去请了北宜唯一一家书院,灵泽书院的山长,也就是后世说的校长。   这山长叫曲子博,不是祁秋年想象中的那种长着白胡子,慈祥又威严,还带着几分儒雅的山长。   反而是一个年轻人。   当然,说年轻,在这个时代也不准确,三十多了。   祁秋年听他自称老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还是晏云澈给他解释了一下,这曲子博曾经是很有名的神童,十七岁的状元,但刚做官,就闹了事情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就是小年轻性子直,初入官场,再加上他天生神童,自然有些……额,有很高的傲气。   眼里揉不得沙子,一连得罪好几个大臣,偏偏他也不是有很深的背景,虽然出身世家,但却已经没落了。   这不,被人职场霸凌了。   这曲子博后知后觉,为了不给家里惹祸,刚好家里有人做了点错事,别离避免被人抓住辫子,害了家族,他只能主动请辞,急流勇退,然后回乡办了书院。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天才也不过如此,被人欺压,居然就退缩了,应该要奋发图强,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才行。   但祁秋年理解他,因为这个时代的规则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没有晏云澈和晏承安,还有战止戈做背景,甚至是没有爵位,他也会被打压,沦为世家权贵的养分。   特别是官场上,过刚易折。   家族培养曲子博,虽然希望他出人头地,带领家族走上颠覆,但也不会是想要他一个人连累了整个家族。   正好,曲子博那时候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好可以蛰伏几年。   以后想要重新做官,他也是有机会的,毕竟才学和能力还是有的。   但曲子博办了书院之后,慢慢地,沉稳了不少,十几年下来,思维想法也不同了。   不论是做官,还是做山长,做教书先生,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傲气还是在的。   从前的太守请他下山,他都不给面子的。   但这次,是晏云澈亲自去请的,还是因为图书馆,他才愿意下山。   当然了,大概也是因为祁秋年。   他想见一见祁秋年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侯爷,也因为活字印刷术,还有便宜的珠玉纸,最重要的,大概是即将要建设的义务教育小学。   图书馆开业,还是一如既往的盛大。   毕竟是要服务大众的,自然要敲锣打鼓,广而告之了,让老百姓知晓,有了这么一个地方,开业免费看书的地方。   之后,再由曲子博,带着书院的学生进去,让学生们看过之后,再口口相传。   因为很多普通人,他们都不敢进这样的地方,只有口碑传出去了,图书馆的运作,才能顺利。   所以开业第一天,凑热闹的人多,但是进去看书的人不多,祁秋年完全能接受。   走过流程之后,祁秋年就请曲子博单独一叙。   “曲山长年长我一些年岁,若是不嫌弃,愚弟就称呼您一声曲兄了。”   曲子博拱手,“不敢当这一声曲兄,在下与侯爷身份有别。”   祁秋年心里啧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不给人面子。   不过,他也不介意就是了,天才有傲气,是值得被原谅的。   他也琢磨着,看能不能让曲子博为他们所用呢。   毕竟掌握了整个州府的学子命脉呢,甚至还不止,周边州府来求学的学子也不少呢。   “在下原本就是一介商人,世代都商人,回到故土,也是有幸得了陛下的赏识,才有了一个爵位,但在下本质上,就是一个商人,但曲兄便不同。”   曲子博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是他故意拿乔,实在是现在不愿意与权贵牵扯上。   这小侯爷摆明了要以商人的身份结交,那话题就很好谈了。   两个人心里的小九九,其实都没瞒得过晏云澈,其实有那么一丝丝好笑。   “曲山长是想问小学的事情?”晏云澈主动牵起了话题。   曲子博颔首,“这免费教育,如何能做?”   顿了顿,他又觉得措辞不当,又补充了一下,“在下是指,如何能做好?意义在何处?自古,书籍,知识,都是少部分人拥有的资源。”   特别是祁秋年的这一间所谓的小学,居然连女子都收。   祁秋年想了想,没先回答问题,反问了一个问题,“曲兄是不愿意看到百姓都识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曲子博学识再好,再有本事,都不会是祁秋年的同道中人了。   “非也。”曲子博思索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意义在何处?之前七王爷来找我的时候,我便想知道这个问题。”   从曲子博的角度来说,普通人读了书便是可以科举,可以出人头地,改换门庭。   知识是一个上升的阶梯。   差一点的,便是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账房,管事,村长,里长,衙门里的小吏等等。   这些工作,在村子里,说出去,都得让人万分羡慕了,代表着他们已经脱离了从地里刨食的阶层。   如果是能做到衙门小吏,但很多平民眼里,那就是当小官儿了,十分了不得了。   可是女子读了书,又能做什么呢?大概是婚事上,能有些助益。   除此之外,女子读了书,就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还不如学习一门手艺,比如刺绣织布,哪怕是磨豆腐呢。   可是学这些,貌似也不需要识字。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想读书,都想借着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天底下,哪里又有这么多岗位需要读书人呢?   所有人都会识文断字了,读了书,便是眼界不同了,他们还能甘心情愿地种田吗?他们还能甘心情愿地去做那些苦力活吗?   毕竟他们也读过书诶,会识字写字唉。   曲子博觉得,现在让他书院里的那些学生去工地上挑水泥,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甚至会觉得,去做那种苦力活儿,对他们这种读书人来说,一种耻辱。   祁秋年很能理解曲子博的想法,因为他的想法,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读书,或许可以不看表面,更深层一点的,便是可以医愚。”祁秋年就简单地回答了这句话。   曲子博慢慢地咀嚼着医愚这两个字。   愚,愚昧,愚蠢,愚笨。   原来是需要医治的吗?   祁秋年继续说,“读书,不是让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是知书明理,在许久之前,读书,还只是极少部分人的专利,书籍,知识,都掌握在世家权贵手里。”   如今,平民也能读书了,也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这个时代,终究是会进步的。   祁秋年说得残忍,“从前,世家贵族,把控知识,便是想要民愚,甘心情愿地做他们的养分。”   因为他们不懂什么道理,追求的唯一,就是吃饱饭。   跟随世家贵族的脚步,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世家贵族偶尔从指缝里流出一点东西,便是对他们的恩赐。   他们甚至也会感恩戴德。   这话,让曲子博沉默了。   “侯爷的意思是,这世界不该有世家贵族?”   祁秋年勾唇笑了一下,其实在哪个时代,都是有阶级的。   即便是他来自后世,提倡人人平等,可依旧看得到阶级压迫。   “这话有失偏颇了,曲兄。”祁秋年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大家的,只有大家共同努力创造,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无论是世家权贵,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是有智慧的,不是山里的猴子。”   此话,让曲子博会心一击。   晏云澈听他们辩驳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又是直击灵魂。   曲子博站起时,庄重地朝着晏云澈揖了一礼,“学生受教了。”   晏云澈莞尔,“此话也不是本王说的,此前听小侯爷与父皇说起过。”   祁秋年龇牙一乐,“不过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刘姓大家说的,图书馆里都有相关的记载。”   曲子博此刻是真心佩服了,于是也玩笑道:“如此看来,学生怕是要多抽时间来图书馆看书了。”   “随时欢迎啊。”祁秋年暗戳戳地给图书馆谋福利,“以后能来这里看书的,除了学子,还会有普通人,如果曲兄偶尔能给他们讲讲课,也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了。”   曲子博颔首,并没有拒绝,也不知道自己落了圈套。   只有晏云澈把他家年年的想法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他能怎么办呢?   只有配合啊。   “曲山长。”晏云澈状似无意地提起,“你的书院,是否有贫困学子?或是不打算再在科举上更进一步的?”   曲子博闻弦歌而知雅意,“王爷是想要找几个教书先生?”   晏云澈颔首,“整个义务教育小学,除了面对工人子弟招收学生之外,也面对整个州府招生。”   这次跟京城那小打小闹的工人学堂可不一样了。   招收的学生多,学校当然也不会太小,自然也需要更多的教书先生。   祁秋年这次定的是两年制的学习,招收八岁到十五岁以内的孩子,超龄的,实在是想学,他们也是可以收的。   学习两年就可以毕业,基本上已经脱盲。   再进一步,便是分专业学习了,这部分还要细化一下,就跟后世上大学似的,得找几个适合这个时代的专业出来。   建筑,格物,刺绣,等等,都可以分成相关专业。   再等毕业之后,祁秋年的工厂招工优先从毕业生里选择。   即便是不在他这里工作,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和专业,也够他们离开学校之后,有一门糊口的本事了。   如此,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了。   不光如此,他还特意编了一份’另类‘的教材,有助于日后的工作展开。   教这部分知识的,是祁秋年和晏云澈自己安排培养的。   但是寻常的四书五经,也是不能少的。   到时候人多,就得分班,一个班小几十个人。   到如今,还没招收普通学子呢,就登记过的工人家的孩子,都已经有两百多人了。   晏云澈给祁秋年找了些老师,男女都有,但这老师,不得多多益善?   当然了,祁秋年也不是白找曲子博要人。   他这里的教书先生,待遇福利,这些都是十分不错的。   住房,医疗,薪水,都是现有同行不能比的,甚至是比曲子博的书院还要丰富几分。   祁秋年还会根据教书先生家里的情况,在工厂里给出一两个工作岗位,让这个教书先生可以安排给自己的家人。   这同样,又是一份工作,尽管这份工作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但总归可以给家里增添一份收入。   曲子博听得大为感动,他的书院,招收的学生,至少都是童生。   而教书先生,也都是举人起步。   但福利待遇还没这个义务教育小学高呢,要是说出去,怕是有教书先生都想跳槽了。   不过他也不介意。   更多的,他是想要给那些贫困学子,家里无力支撑他继续上学的学子,一个机会。   “侯爷放心,学生今日会便回去整理一份名单,改日再将人给您带过来,是否要录用,还看侯爷的意思。”   北宜本身就穷,真的能通过读书考科举,出人头地的不多。   而且有的学子,从七八岁开始启蒙,读到如今三十多了,还是没能更进一步。   俗称:不开窍。   与其继续把时间荒废在学业上,还不如靠着这点学识,去参加工作,也算是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至于科举,除非他们哪天开窍了。   曲子博对书院里的学生们还是很了解的,天赋型选手很少,大多都是靠死读书,靠死读书考上进士做官,那几乎是凤毛麟角。   还不如早点儿改行呢。   更何况,祁秋年这所小学,对教师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教孩子们启蒙而已。   他书院里的那些穷秀才,绰绰有余了。   祁秋年也目露感激,“如此,那就先谢过曲兄了。”   三人在这里相谈甚欢,可是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李家那边来人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有些诧异。   这个李家,当然是说的是李国公,李国公派人过来做什么?   那李季和他的家人,已经被砍头行刑这么久了,剩余的,也都去劳改了。   现在才派人过来,是几个意思?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这李国公派人来了,都到府衙了,他们也不好拒之门外。   总要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曲子博站起身,“既然侯爷与王爷有客来访,学生便不打扰了,改日再叙。”   祁秋年点点头,“教书先生的事儿,还劳烦曲兄费点心,毕竟关乎到学生,学识差一些没关系,但人品得要好。”   曲子博理解他的意思,笑道:“这是自然的,学生一定不让侯爷失望。”   晏云澈和祁秋年要回府,曲子博却留在了图书馆,他也要进去看看书呢。   他从前好歹中过状元,在翰林院做过编修,见过的藏书无数,但侯爷这里的图书,肯定能给他新的惊喜。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边回了府衙。   李家那边来的还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瞧着有些不像武将,反而像个读书人。   而这个年轻人确实也端着一派读书人的姿态,朝着两人行了礼,“在下李瑞,特奉李国公之命,来向王爷与侯爷赔罪的。”   赔罪,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   那李季,又不是得罪了他俩,所以才被缉拿问斩的。   原本就是那李季作恶多端,晏云澈将他依法处置了。   如今,这’赔罪‘二字,便直接扭曲了这个事实。   听起来,像是晏云澈和祁秋年公报私仇。   祁秋年也不惯着,“若李国公真想赔罪,不如多捐点钱?如今在北宜百废待兴,哪儿哪儿都需要钱呢。”   那李瑞心头一梗,但面上不显,“不如王爷请先看看李国公给二位送来的厚礼?”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一眼,如果这李国公赠送来什么金银财宝,倒也不错。   卖掉也都是钱。   而且在李国公背后怕是也收受了不少不义之财,他们拿过来,再用到百姓的身上,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那李瑞见两人不反对,当即就让自己的随从,去把礼物带上了。   可当祁秋年和晏云澈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礼物时,便立即黑了脸。   这礼物,竟然是十名环肥燕瘦的美貌女子。   晏云澈的脸色黑得难看,“李国公这是何意?”   但李瑞像是瞧不懂颜色,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回话,“国公爷说北方苦寒,王爷刚还俗,身边也没一个知冷知热的,所以国公爷给王爷送来十名婢女,照顾您的起居。”   这下,祁秋年的脸也黑了。 第121章 尝试   照顾起居,说白了这也就是赠送通房丫鬟或者是妾室。   这话要怎么说呢?   在权贵之间,互送美人算得上一件雅事。   可是这种雅事,对于祁秋年和晏云澈来说,便是膈应得不行了。   这就像之前,祁秋年教育那些从青楼解救出来的姑娘们一样,权贵之间,甚至都可以互相交换自己的妾室,赠送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这种行为,祁秋年嗤之以鼻,可没想到今天被他遇上了。   这李瑞,准确来说是李国公,居然想给晏云澈送妾室?   可真是搞笑了。   是的,他注意到李瑞说的是伺候王爷的起居,那他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这些姑娘们全部都是送给晏云澈的,跟他这个侯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怕不是故意的要挑拨离间?   且先不说,这些姑娘的对错,在这个时代,出身家庭普通又贫穷的姑娘们,她们的美貌甚至都会成为她们的原罪,是身不由己。   所以她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祁秋年不对此评判些什么。   可是这李国公,却是要唾弃一番了,也得整治一番了。   明知道晏云澈还俗不过几个月,就连陛下都没有替晏云澈张罗婚事,之前提过表妹的事情,这都不算。   这李国公就是故意来膈应人的吧?   而且明显也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那李瑞见两人的脸色不太好看,遂,又装模作样地解释了一句:“王爷请放心,这些姑娘都出自清白人家,国公爷之前便找了教养嬷嬷,好生调。教他们,定然能让王爷满意,能伺候王爷,也算是她们这辈子的福气了。”   这话说完,都还不等晏云澈有下一步的行动,那李瑞又突然看向祁秋年,“侯爷,您的礼物,还要过些日子,属实是从前没想到,侯爷居然是一个爱走后门的。”   这话带着嘲讽,也更恶心了。   李瑞继续说:“若是贸然从南风馆买几个清官人,回来送给侯爷,便是折辱了侯爷的身份。所以国公爷这些日子正在寻摸长相乖巧俊朗的男子,等调。教好了,改日再给您送过来。”   祁秋年不说什么,只是嗤笑了一声,晏云澈却是直接怒了,端起丫鬟刚泡好的茶水,直接砸到了李瑞的身上。   李瑞像是被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在下不知何错之有?让王爷发这么大的火?请王爷恕罪。”   晏云澈不再搭理。   “来人。”   他高喊了一声,门外候着的侍卫立马就冲了进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   晏云澈面若寒霜,“将此人拿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丢到马路上去。”   那李瑞似乎不敢相信,连瞳孔都在震颤,这权贵之间,送美人,也算是常有的事情了。   即便是这王爷刚还俗,还不食人间烟火,留着这些姑娘,当个丫鬟使唤,也是好的。   准确说来,这面子功夫总要过得去吧?   毕竟是李国公亲自派人送来的姑娘们,可没想到这王爷如此的不留情面。   眼看着侍卫要去拉李瑞了,李瑞害怕了,连忙膝行,跪爬到了晏云澈的脚下,“请王爷饶命,若是王爷不喜欢这些姑娘,小的再带回去便是了,改日再给王爷送些别的礼物过来,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晏云澈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一脚踹在了李瑞的胸口上。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刚冲进来的侍卫,“还愣着做什么?本王的命令还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侍卫们也是头一回见到晏云澈发这么大的火,更是不敢耽误时间,当即就把人拖了下去。   院子里,打板子的声音和李瑞惨叫的声音混合一片。   祁秋年心中毫无波澜。   而被李瑞送进来的十个姑娘,同样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   祁秋年知道晏云澈生气的点在什么地方。   无非是那李瑞说以后要给他送些小公子过来。   当然,晏云澈心里也知道,他是不会接受的,可是这样的行为确实是太令人恶心了。   祁秋年也叹息了一声,“那这些姑娘,你准备怎么办?”   姑娘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等候着自己的命运。   有胆子大一些的,跪着爬出来,“还请王爷饶过奴家一命。”   一群莺莺燕燕地掩面哭泣,看起来可怜得不行,要换成别的男子,保准要起恻隐之心。   可换成晏云澈和祁秋年,外人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晏云澈把她们怎么样了呢。   晏云澈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从哪儿来,就回哪里去吧,与你我有何干系?”   听到王爷不准备惩罚她们,只是把她们送回李国公那边,其中好几个姑娘都松了一口气,生怕她们也被这不近人情的王爷给打杀了。   但其中也是有聪明人的,连忙跪着爬到了晏云澈的面前。   “还请王爷救救奴家,若是王爷把我们送回去了,奴家等人,多半会沦落为李家军的军妓,还请王爷留下我们,哪怕是做个粗使的丫鬟,奴家也愿意。”   晏云澈完全不接茬儿,只给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立马明白,当即就要将这些女子给拖出去。   到底是祁秋年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抬了抬手,“先等等。”   晏云澈几乎是一瞬间便是知晓他家年年的想法了。   这都不需要读心术,他的年年,脸上的表情太容易解读了,善良的也是。   无非是可怜这些女子罢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他家年年不是平白无故地就要把这些女子给留下。   祁秋年上前一步,“你们想要留下,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先把你们那些心思给收一收。”   他目光有些尖锐地盯着那些女子。   “你们留在这里,也永远不可能爬上王爷的床,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将你们留在府上,会安排你们去别的地方工作。”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祁秋年倒也不是圣母心泛滥。   他知道这十个人里面,肯定有李国公安插的探子在里头。   但这些姑娘,也是可怜的。   即便不像是刚才那位跪出来的姑娘说得那么可怜,她们未必会成为军妓。   但下场肯定是落不到好的。   他看着那些姑娘,再次严肃声明,“如果你们要留下,以后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像一个普通人那般,每个月赚一些微薄的银两,可能那些银两,连你们现在的一盒胭脂都买不起,但却能够安稳度日。”   祁秋年说完,也不多劝,也不再做什么思想工作,“给你们一炷香的考虑时间,愿意留下的,就上前一步,想要回去的,就直接出门吧。”   姑娘们还跪在地上,缩成小鹌鹑,浑身都在发抖,脑子都快没有思考能力了。   祁秋年这次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还跟他们讲以后会给她们安排什么样的工作,或者是会给她们提供什么样的生活。   只说了未来都需要靠她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如此一来,祁秋年的话,就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她们心中也是有想法的,既然生了美貌,也被李国公调教了这么多年。   即便是这次回去,不会被送去做军妓,但是也有可能被送给其他人做小妾。   李国公买下她们,调。教她们,这就是她们的用途。   她们也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自信的。   做小妾,怎么都看着,比这小侯爷说的未来要光明得多。   祁秋年也知道,她们跟之前那些青楼女子不同,毕竟他们也能算得上是清官人。   如果给李国公送出去,送给别人做小妾,那她们便可以一定程度上的,代表李国公的颜面。   送出去之后,人家也不会随意地打杀发卖她们。   毕竟她们是李国公的人呢。   最次的结果,无非是被冷落。   姑娘们心事各异,但都被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祁秋年不知道,但他也不催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还是过得很快。   祁秋年抬手,“如何?想好了吗?”   姑娘们没动,祁秋年啧了一声,有点儿不耐烦,“那算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祁秋年招呼门口的侍卫,“送她们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五个姑娘站了出来。   “侯爷,我们愿意留下。”   祁秋年想,还是有聪明人的,可晏云澈却突然站起身,指着两个姑娘。   “这二位,既是李公国大力培养的人才,本王可不敢收,其他三位可以留下。”   祁秋年听他说这话,微微有些诧异,猜想到什么,但他却聪明的,没有在这个时候问为什么?   被点到名的那两位姑娘,脸色霎时就白了。   她们出发前,便知晓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想尽办法都要留在这位王爷的身边。   蛰伏起来,伺机而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李国公会用得到她们。   她们也是被李国公买来的,不过她们跟其他女子不同,她们便是自小就被李国公买了回来。   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   说直接点,她们是被李国公培养的间。谍。   可没想到这王爷居然一眼将她们识破。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们若是再辩驳些什么,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于是也只能和其他准备回去的姐妹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府衙。   就还剩了三个姑娘,祁秋年稍微问了她们一些个人情况。   都是因为长得貌美,家里又贫苦的,被李国公买回去的,如今的年岁也都才十五六岁。   确实都是些美人,可是他和晏云澈都无福消受。   即便是他们喜欢女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她们愿意留下,也是想要脱离李公国的挟制,不想要过那种生活,如今侯爷给她们一份体面的工作,能养活自己,这就足够了。   “本侯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图书馆,做图书整理员,具体的工作就是将顾客阅读过的书籍,分门别类重新摆回他原本的书架。”   说到这里,他还是解释了一句,什么是图书馆。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表态。   “第二条路子,便是去纺织厂,做绣娘,或者织布女工。”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这三人的穿着,全部都十分清凉,于是便又提醒了一句。   “不管你们选在什么地方工作,日后,切莫再如此打扮了。”   当然,祁秋年并不是反对女孩子打扮自己,只是他们的打扮太不合适了。   至少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的太不合适了,大概是今天是想要给晏云澈’眼前一亮‘,全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来比青楼女子更青楼女子。   三个姑娘都十分顺从,她们大概是被同一批次买过来,一起被教养嬷嬷调。教的。   所以瞧着,三个人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所以都选择了去做绣娘。   没办法,她们从前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图书馆,里面全是珍贵的书籍,而在她们浅薄的认知里,那都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   读书人是高贵的,图书馆也该是高贵的,不是她们这种女子能够去沾染的。   祁秋年大概也能想到原因,不过他也不作强求。   今天只是一时不忍,才将她们留下,未来的造化,全看她们自己的努力了。   祁秋年挥了挥手,让侍卫直接带她们去找了王世棋。   李瑞打板子也打完了,府衙里,终于安静了。   祁秋年叹息着,坐回了晏云澈的身边。   “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两个女子有问题的?”   晏云澈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年年如此聪明,不若仔细想想?猜一猜?”   其实,自从他们来到北宜,他就经常若有似无的,将自己不寻常的地方透露给祁秋年。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秋年太过于信任他,虽然偶尔会发现不对劲,但是也从来不会深究,也不会多问。   这情况,还真是让晏云澈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心里也十分的温暖。   被自己所爱之人信任着,本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他不说,祁秋年也懒得问。   只不过,他对这个送小妾的事情,还是很膈应。   甚至,也忍不住发散思维。   他和晏云澈的感情,在晏云澈的家人面前过了明路,也得到了支持与认可,即便是陛下,也没有明着反对。   但陛下虽然留了一道圣旨给他们,但也从未百分之百地认可他们,否则那道圣旨上为什么会没有玉玺呢?   所以陛下会不会什么时候也给晏云澈送几个同房丫鬟过来?   按照这个时代常规的情况,那些世家贵族的男孩子,一般在十三四岁,也就是刚开始成长发育,出现梦遗这种情况的时候,家里长辈就会给他们安排一两个,教他们知人事的姑娘。   也就是俗称的通房丫鬟。   这大概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了。极少有人,会拒绝这样的事情,毕竟十几岁的时候,正是青春期,对男女之事也是最好奇的年龄段。   晏云澈从前没有,是因为他是佛子,可如今晏云澈还俗了,在这个时代,年岁已经不轻了。   假使是陛下真的给他们赐了婚,那么,陛下会不会给晏云澈再安排几个女子?   让晏云澈可以留下自己的后代?   想到这个问题,祁秋年就恶心得饭都吃不下。   晏云澈把他的想法,全都听在心里。   他原本是打算,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无论是谁,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也永远不会染指二色。   即便是他没有遇到祁秋年,这也会是他的想法做法。   现在不同,他与祁秋年,彼此以刻骨入心,他的眼里便更是再也看不到旁人。   如何能做出那种禽兽之事呢?   可是,当他看到他的年年,吃晚饭时都没多少胃口,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然后说道:“当时父皇写下赐婚圣旨的时候,我便与父皇说过,这辈子我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也不需要任何的同房丫鬟妾室,我只求与年年一生一世一双人。”   祁秋年听了这番话,稍微有点愣神,晏云澈怎么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陛下当时如何说的?”   晏云澈轻笑了一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他的年年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笨了。   “年年,你该知道我的脾性,我不会让任何人有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的机会。”   如此一说,祁秋年也给笑了。   是的,他们家阿澈虽然表面看着温润如玉,但实际心里头倔着呢。   大概是因为被送美人的事情给刺激到了,祁秋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是格外的缠人。   晏云澈被他缠磨得受不住。   “年年。”声音都哑得。   祁秋年喘。息着,“我们家王爷不敢吗?还是不会?”   晏云澈心里有百万个无奈,“年年,我怕伤到你。”   至于会不会的问题,这其实是男人的天性,原始的本能,顶多是刚开始把握不好节奏罢了。   “你忘了,我能治你的伤,自然也能治我自己。”祁秋年戳着男妈妈。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提起这个’超能力‘的问题。   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搞得晏云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可以嘬嘬吗?”祁秋年仗着关了灯,有些肆无忌惮,挑。逗着晏云澈的神经。   晏云澈额角都凸起了青筋,“年年,莫要招惹我。”   祁秋年哼唧一声,他们挊了这么久了。   虽然他最开始是对晏云澈有些害怕的,毕竟有些天赋异禀了。   可这么长时间了,他又觉得可以试试看。   or2-7   这个姿。势,他琢磨挺久的了。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呢?   祁秋年肆无忌惮地在晏云澈这里点火。   晏云澈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最终两人决定试试。   计生用品呢,祁秋年空间里也有不少,当初收物资,但凡是能用的东西,不管他自己用不用得上,他都收了不少。   晏云澈也没问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根据说明,开始学习,尝试。   “等等,不太舒服。”   “要歇会儿?还是停下?”   “继续吧。”   “年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出去。”   “年年。”   “疼疼疼!!!!”   “年年。”   蓄势待发。   可最终,晏云澈还是心疼他家年年额角上因为忍耐而流下的汗水。   这初次尝试,失败告终。   噢,也不算完全失败。   最后还是挊了一下。   祁秋年叹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阿澈啊。】   晏云澈忍笑忍得幸苦,被羞恼的祁秋年踹了一脚。   祁秋年琢磨着,他们该不会要挊到白头吧?   从理论上讲,他可以在事后用异能修复自己,但是却不能在途中一边那啥,一边给自己疗伤吧?   【那最极致的快乐,我是不是体验不到了?】   在他看不见的黑夜里,晏云澈的眸光变得幽深。   是他的年年,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工具和智慧。   不久之后,远在京城的白玉琼,也就是之前祁秋年做活字印刷时,认识的那位女老板,收到了晏云澈的来信。   白玉琼看了信,脸色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去找了自家的雕刻大师。   务必要将王爷的吩咐做到极致,给他们最快乐的体验。   没办法,谁叫王爷与侯爷都对她有恩呢。   自从有了活字印刷,她已经接了不少的生意了,毕竟她是第一家会做这个活字方块的,还是侯爷亲自指点过的,其他的老板们,不得争相效仿。   白玉琼还在忙碌,但京城里的消息也传到了北宜。   一共是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李国公进京,被陛下责罚,虽然罚得不重,但也丢了颜面。   李国公也算是个聪明人,没再干预北宜将领的调配,让陛下派了个人到北宜去。   是一位年轻的将领,从前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没见过,应该是从别的军区调过来的。   人品如何,暂且还看不出好坏,但不太聪明的样子,祁秋年和晏云澈倒是看了个透彻。   也好,陛下给他们安排一个不太聪明的将领,也方便他们管理了。   要是太聪明,反而会不太配合他们的改革。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近亲结婚的问题了。   他们离开京城的头一天,将这件事情给爆了出来。   之后,祁秋年听说了,是皇后娘娘把这件事情给包揽了过去。   这事情,确实是不太好解决。   但如今,皇后娘娘给出的解决办法,在祁秋年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122章 妇联   京城那边的政令发布下来了,地方州府,自然要全力配合。   内政的事情,一直都是晏云澈在处理,这段时间也没有出过岔子,根本不需要祁秋年从旁协助,也由此可见,晏云澈是天生的领导人物。   如果不是出家做了佛子,那个位置,他也是可以去挣一挣的。   但这次情况不同。   毕竟这近亲不能结婚,是祁秋年提出来的。   皇后娘娘的处理方式很好,至少在祁秋年看来,对于目前大晋的情况来说,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完美,但已经是十分妥当的。   具体如何让百姓接受,这才是一个大问题。   首先,皇后娘娘的懿旨里就明说了,日后禁止近亲结婚,直系旁系,三代内,都不可以再成婚,一旦违反,男女双方,除了十岁以下的孩子,全家都要被捉去服役一月。   这服傜役,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因为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有了这个惩罚,想必百姓即便是有怨言,也不敢再犯了。   然后再是那些已经结婚的近亲。   已经成婚的近亲,允许和离,但是男方要支付女方一笔费用,直到女方再婚,大晋是鼓励女方再婚的。   如果男方想用休妻的名义,逃过补偿费用的,那么男方就要受刑了。   毕竟,这近亲结婚,不是一个人的错,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也不是女子一方的问题。   其次,如果夫妻都不愿意和离,但没有孩子的,允许男方纳妾,但男方也必须征求女方的同意,然后还需要支付女方一笔补偿费用。   再则,如果不愿意和离,但是已经有孩子的,不管孩子是否健康,都不允许再生孩子了。   这一点,祁秋年知道,肯定会有人抱着侥幸的心态去试试。   比如,第一个孩子不健康,那万一第二个孩子就健康了呢?再比如,第一个孩子健康,家里还想多子多福,第二个孩子又不健康了呢?   这确实是会有这样的概率的。   皇后娘娘这条政令,就是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那些人不信邪,那不好意思,这禁止近亲结婚,已经纳入刑法了。   基本上是所有的情况都被考虑到了。   祁秋年第一次见到公函的时候,也被皇后娘娘的智慧给震惊了一下。   就差一点,这不愿意和离的,又不能继续生孩子的,怕是没有合适的避。孕方式呢,总不能一辈子都不那啥吧?   这事情慢慢来吧,还没见到乳胶呢,有了乳胶,祁秋年就有办法了。   说起乳胶,怕是要去晏云耀的封地,琼崖州府和岭南州府去寻找了。   解决方式出来了,之后就是要百姓如何接受这个问题了。   从理论上,有了法律的钳制,百姓们惧怕官府,惧怕法律,自然会遵从。   但是要让他们心理接受,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解决的办法简单粗暴,先是把他们之前调查的数据名单,模糊了人名地名,然后公之于众。   刚一发布出去,就在北宜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像祁秋年之前说的那样,许多家里生出病儿或畸形儿的,为了避免他人的眼光等等,也怕被人说成是祸害或怪物,都会偷偷处理了。   但是如今这事情发出来之后,他们就会想到身边的某某某夫妻俩,曾经生过一个孩子,然后没了,可是他们却说什么,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   又或者,他们也见过那些小时候看着健健康康,可长大了却依旧痴傻如幼童的傻子,细想一下这些夫妻,似乎都是表兄妹的关系。   显而易见的,在整个大晋,表哥表妹结婚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平时不常见病儿,现在似乎也可以理解了,傻子也不少。   他们信奉亲上加亲,觉得这是大好事一件。   特别是有很多母亲,觉得自己的闺女嫁给自己的侄子,最后都是自家人,闺女就不会受到欺负或委屈。   可往往是这样,最后生出病儿或痴傻儿,他们又把会把罪魁祸首,归结到女子的头上。   说女子如何如何影响了胎儿,什么撞了邪,被山神给相中了,严重一点的,他们甚至会偷偷把女子一起处死了。   他们根本不会去找男人的原因,甚至,他们这辈子都想不到,是因为近亲结婚,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一份数据名单,属实是太吓人了。   对于近亲结婚会生出病儿的事情,他们不信也得信。   其中有个进城卖菜的老婆子,见大家都在讨论什么,于是便好奇地去问了一嘴。   “最近城里又有什么新鲜事儿了?是不是小侯爷又要招工了?我家小儿子,前两日刚满15岁,是不是可以去上工了?”   他们家还等着赚钱给小儿子娶媳妇儿呢。   有好心人就说了一嘴,“就最近,王爷和小侯爷公布出来一份名单,说是什么近亲结婚,也就是表哥表妹结婚,会生出痴傻的孩子,也有可能会生出畸形的孩子,什么只有一条胳膊呀,或者只有一条腿,甚至是三条腿这一类的,还有的,一身皮肤跟蛇皮似的。”   那老婆子当即心中就是一紧,连忙拉着那个人继续追问,“你是说表哥表妹结婚,就容易生出畸形的孩子?”   那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人家小侯爷还有王爷,是去民间做过调查的,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会生出有问题的孩子,但是这个概率可一点都不小啊。”   说着他也有些后怕,“还好我当初没听母亲的话,去娶自己的表妹。”   当初只是觉得表妹太泼辣,他更喜欢温柔一些的女子,没想到居然逃过一劫。   卖菜的老婆子瞪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因为在她的概念里,亲上加亲,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呢。   怎么会生出有病的孩子呢?   他刚给他小儿子定下的,也就是他娘家那边的姑娘,不是表妹,是表姐,要比他小儿子大两岁。   可如今看来,这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万一他们成婚生出有病的孩子该咋弄?   可是……都说是一个概率问题了,那是不是可以去赌一赌呢?   那个好心人似乎看出了那老婆子的想法,连忙摆手,“老婆子,你可别犯傻啊,现在咱们国家有规定,近亲是不可以再结婚了,哪怕是定了亲的都不作数了,如果你们非得要违抗这一条法律,那就是男女双方,全家人都得被抓去服役。”   老婆子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男女双方全家都得去做傜役,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她箩筐里的菜都不卖了,连忙挑着又往家赶,得先去把婚事退了。   回到村子之后,恰好村长也派人在敲锣打鼓,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老婆子挤进去,仔细一听,这不还是她在城里听到的消息吗?   以后近亲都不可以结婚了,什么亲上加亲啊,都是害了自家的孩子。   许多村民都跟着卖菜老婆子的想法一样,觉得这简直是胡闹,完全不敢相信,这明明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   觉得这条规矩简直是有什么大病。   村长又不得不把新出台的婚姻法律给搬了出来。   “大家可都清醒着吧,若是真有哪家敢再犯,被抓去服役,那老夫可就不管了,若是因此坏了村子里的名声,也莫怪老夫无情,将你们赶出村子了。”   有了法律的加持,他们即便是不信,也不敢再犯了。   那些刚定过亲的,定的是自家亲戚的,都连忙去退婚去了,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   紧跟着,又说起那些已经成婚的表兄妹。   他们也忐忑着呢,怕不是让他们和离吧?   村长又把另外的规矩,给讲了个清楚。   和离,或者不和离,有孩子或者没孩子,都有相应的处理方式。   有的娶了表妹的男子,倒是心底窃喜,按照如今的规定,他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纳妾了呢。   要说这家表妹不同意呵,这关乎到子嗣问题,那不同意也得同意呀。   类似的消息,几乎在整个北宜都传遍了。   以前,每个村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雷同的事情发生过。   比如村里的某个傻子,从前爹妈都不要他,是被村子里的人一人一口饭给养大的,现在细想一下,那傻子的父母原来就是表兄妹呀。   身边有了案例之后,他们便更是不敢再犯了,毕竟这时代,还是把子嗣问题看得十分重要的。   谁都不敢去赌哪个可能性。   不过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问题,居然还是关于纳妾的。   那些成了婚的表兄妹,无论是否有孩子,都可以和离,但是大部分女子都是不愿意和离的。   对女子来说,和离,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即便是回娘家,都未必被自己的家人接受。   而且二婚女,再嫁的条件,可能还不如现在呢。   可是不和离,就得接受丈夫纳妾。   天大地大,子嗣为大,家里的公婆,都是要催促逼迫的。   怎么说都是对女子都是不公平的。   其实要按照祁秋年来说,既然允许男子纳妾,留下自己的子嗣,那为什么不能允许女子也娶个小夫,她自己也生一个孩子?   可是如今的国情不允许呀。   皇后娘娘这法子,虽然说已经处理得很妥当,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终归还是女子比较吃亏。   哪怕是有银钱的补偿呢?   所以,祁秋年又琢磨了另外一个方式,开办了一个妇联。   每个街道,每个村子,都评选出两三个热心的妇人,那红袖章一戴,就代表着一种权力。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这算不算女子当官了?   不管算不算官吧,反正是祁秋年和晏云澈亲自委派的。   就让她们去抓那些又想纳妾又不想给原配补偿的那些男子,还有偷偷违抗这条婚姻法的,一意孤行还要近亲结婚的。   一旦抓到,那些人就一定要接受法律的惩罚,而妇联的工作人员,还能得到十两银子的赏钱。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结果这事情的热度都还没过去,还真就对这些妇联的热心阿姨们,抓到了不少知法犯法的。   各种小惩大诫一番,这下是真的没有人敢犯了。   北宜的新婚姻法规,进行得如此顺利,但是其他州府就不太好说了。   所以祁秋年和晏云澈,干脆又把他们的法子整理了一番,写在奏折里,递交到了京城去。   让老陛下自己看着办吧。   具体是否要用他们的方法,就不是他们能干预的了。   随后,祁秋年又琢磨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晋的婚姻法,哦也不对,大晋有个狗屁的婚姻法,是有几条关于婚姻的律法,但一直都是形同虚设。   绝大部分的夫妻,都是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大家便认可了这是一对夫妻。   可是他们并没有到官府去做相应的登记。   其实原本应该要登记之后,两人才算得上是夫妻。   可是大家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特别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官府,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能够随便去的地方,而且官府的小吏,也得要偷偷收点儿好处,才能给大家办事,要不然都显不出他们的能耐。   北宜被他们整顿过后,这情况倒是好了很多,但百姓们不知道啊。   这一来二去的,麻烦问题就很多,特别是这次出台了禁止近亲结婚之后。   祁秋年觉得可以再完善一下,“比如成婚的时候,来官府打一个结婚证,官府给送喜糖?以此吸引大家。”   有了家人孩子什么的,他甚至还想把户口本给弄出来。   到时候一家有几个人,看户口本心里就有数了。   大概也能一定程度上地降低卖儿卖女的情况。   晏云澈听了他的想法,若有所思,“在你的家乡,就有结婚证和户口本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   然后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自家的户口本给弄了出来。   “你看,这就是我家的户口本,我家人口比较简单,只有父母和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户口被注销了,这上面会写清楚,我们的出生年月,家庭住址,是否服过兵役,还有自己的学历等等。”   晏云澈翻看着这薄薄的几张纸片,忽而觉得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实用了。   至少比现有的户籍贴,要好用得多。   晏云澈想了想,“那你可有结婚证?结婚证又是什么模样的?”   祁秋年捂着嘴偷笑,“结婚证的事情吧,我又没结过婚,我爸妈的结婚证也不可能放我这里呀,不过那结婚证倒是也不复杂,是两个人的合照,然后是两人的姓名,出生年月,还有结婚的日期,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   祁秋年想了想,然后干脆又把自己的身份证给拿了出来。   “你看这是身份证,无论我们到哪里,都需要身份证,这上面的号码,是独一无二的,出门在外,住客栈,都需要用身份证登记,能一定程度上地避免犯罪分子。”   其实就跟现在的户籍身帖差不多。   晏云澈反复端详的这四四方方的卡片,十分坚固,还有这上面的一张照片。   如果有了这身份证,大家以后出行,就没法冒用他人的身份了。   祁秋年琢磨着,“你看,我们才做了人口普查不久,身份证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暂且先不说,毕竟你们还有身贴呢,咱们也不好贸然地越过陛下去做这件事情,但是这户口本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   晏云澈考虑了一下,“普通人家,或许可以用这个户口本的方式,但那些世家权贵,哪怕是那些富商的家里呢?”   那些有钱有权的,大部分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孩子有好几个。   有的恐怖一些的,院子里养十几二十个孩子也是常见的。   还有一个情况,那就是这时代,很多都信奉父母在不分家,这细算下来,一个户口本上,至少得几十号人。   如果只是把家人写入户口本,放在一个本子里,倒是可以操作,无非就是页数多一点。   但是那些权贵世家,有钱人家里的奴仆,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签了雇佣合同的那种,倒是问题不大,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身份信息,他们可以自己弄一个户口本。   但是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又当如何?   那些奴仆,是应该登记在原本的家庭里呢?   还是该登记在主家的户口本上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祁秋年给问到了。   祁秋年没忍住,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事情是有点麻烦,你等我再琢磨琢磨。”   晏云澈轻笑,“此事也不急,我们做不成,可以等以后承安来做。”   如果真的有幸把承安推上那个位置,承安是最小的皇子,要让百姓对少年天子信服,就得让承安做出一些政绩。   让百姓看到这新皇帝是个好的。   祁秋年心情瞬间明朗,对啊,他一个没啥实权的侯爷,操这种心干什么,这事情,得等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权力的人去做。   嘿嘿,那就辛苦小承安了。   祁秋年偷乐了一阵,“对了,明日那新来的守城小将,要过来拜访咱俩,你准备如何?”   是准备收服?还是准备合作?   新来的将领,只有刚入城的那天,他们在城门口打了个照面,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彼此认识了一下,之后就因为政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坐下来仔细聊一聊。   那人虽然看着不太聪明,但最基础的礼貌问题还是有的,前段时间忙完了,这就立马送来了拜帖。   “这新来的将领叫刘猛,原本叫刘大山,祖籍西南那边的人。”晏云澈解释说,“你也知晓,西南那边山多,同时那边的山匪也不少。”   这刘大山,从前生活的村子,都没少被那些匪徒迫害,就连他的父母也丧生在了山匪的手中。   他侥幸逃过一命,便想着给家里报仇。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身子骨也还算健壮,所以他就长年累月地,埋伏在山里,盘查山里的地形等等。   等到当地的官员要出发剿匪的时候,他就站了出来。   用他根本不识字,纯手工画出来的地图,说服了这些将领,要带他们进山。   然后那次剿匪活动大获全胜。   而刘大山,也被剿匪的小将给看中了,就问他愿不愿意入伍,至少当兵也能混口饭吃。   那刘大山自然是愿意的,之后再参与过几次剿匪活动,这刘大山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一步一步地,也成了一个小将领,后来带他入伍的师傅,就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刘猛。   也正是因为这刘猛,没有背景,陛下才会提拔他过来做驻守将军。   好歹也是五品官呢。   而且,这刘猛从前也不属于哪个派系,如此也能降低李国公的戒备心。   祁秋年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把这个刘猛信息给查了个一清二楚的?”   晏云澈叹息着轻笑,“年年如此聪明,难道真的就猜不到吗?”   祁秋年瘪瘪嘴,“又在给我故弄玄虚,反正你要不说,我就不问了。”   就像他一样,他的异能,在晏云澈面前暴露过不止一次了,可是晏云澈却从来没有问过。   他是感觉到,晏云澈有点儿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   或许以后有机会了,晏云澈会亲自跟他说呢。   也省得他去刨根问底了。   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还是慢慢来吧,若是直接将读心术的事情说出来,怕是不会妥当。   要让他的年年慢慢接受,他读心术带来的好处,然后忽略掉那些弊端。   然后晏云澈又说回正题,“我估计,这刘猛这次是过来求助的。”   祁秋年瞬间明白,虽然将领换成了陛下的人,可底下的士兵,他们还顶着李家军的名头呢。   既然是李家军的士兵,为何要听一个外来将领的调派呢?顶多是做做表面功夫,然后阳奉阴违。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军饷,也是陛下派户部先发给李国公,李国公再发给管辖内的守将,让他们落实到士兵身上去。   被军饷挟制着,李家那边随便找个借口,拖欠军饷军费,刘猛要是讨不到钱,这管理起来就更难了。   再则,这刘猛本身也不太聪明,怕是镇不住那些兵痞子。   但刘猛,也不完全是个傻子,他搞不定那些士兵,也搞不定李国公,当然知道来求助了。   那李家军,最大的官就是李国公了,但晏云澈是王爷啊。 第123章 告状   刘猛管不住那些士兵,难道那些士兵还敢不听王爷的话吗?   可真要说起来,如果有什么事儿,比如剿匪,晏云澈去临时调派一下,李家军还是得给他这个王爷一个面子的。   但如果直接让晏云澈去接管本地的驻军,那就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了,也不合规矩。   要是被李家参奏一本,陛下估摸着也会两头为难。   但是暗中出谋划策,还是可行的。   第二天,刘猛来得很早,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祁秋年估摸着,应该是军师这一类的角色,恰好那刘猛介绍的时候,佐证了祁秋年的想法。   这年轻人是刘猛的同乡,两人小时候光着屁股一块玩儿,一起掏鸟蛋的情谊呢。   那书生名叫卫文,读过几年书,也考了一个秀才的功名。   但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再继续读下去了。   这次刘猛要到北方来上任,他就自告奋勇跟着刘猛一起过来了。   晏云澈朝着祁秋年微微含首。   祁秋年瞬间明白,着卫文,是可用的,至少,人没有问题。   着大概是两个人长久生活在一起的默契,只需要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就像读心术似的......等等,读心术?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晏云澈一眼,然后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那刘猛,也不是个爱绕弯子的性格。   直说了现在遇到的困难。   跟祁秋年和晏云澈的猜测一样。   之前那李季已经被晏云澈处死很久了,但是北宜还有个副将,不是李家血亲,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姻亲关系。   不过那人也不管事儿,就是有个职位,混日子。   但是,之前的军饷,基本上还是如数发放了的,这刘猛刚到北宜,就到了新一月发放军饷的日子。   但那边借口说李国公去了京城,边境没有人管事情,要等李国公回来了再说。   这李国公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呢。   真要等到李国公回来,那北宜的将士,不都得饿死了?   按照常规的情况,州府驻军大概是三千到五千士兵,北宜地方不大,之前守城驻军就刚好三千人出头。   上回,被晏云澈处置了一批,送去挖石头劳改去了,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但是算下来应该还有3000人左右,这3000人没有军饷,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到时候饿着肚子,这些士兵活不下去了,会不会有闹起来的风险?   那刘猛说话也直接,“还请王爷替臣拿一个主意,底下还有3000来人等着吃饭呢。”   真要说,这李国公把北宜的军饷卡死了,不给,这也是不可能的。   军饷按时发放,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除非是朝廷无法拨款,甚至是延期了。   所以李家军那边也只是找借口拖延,想给刘猛一个下马威罢了。   再则,这刘猛是陛下亲自委派过来的,如果李国公铁了心的,不想给刘猛军饷,那就是要打陛下的脸面了。   陛下也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不如来一招将计就计一下。   祁秋年单手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慢条斯理的,“我看不如这样,你直接写一封奏折,快马呈报上去,就说你来北宜这么久了,一直都拿不到军饷,把自己和军营里的状况说得惨烈一些。”   那刘猛微微有些不解,他从前也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这种事情,具体看来,其实也算不上大问题。   从前其实也见识过,基本上也都是上头的将军进行周旋,想办法把军饷要回来便是。   以前他的长官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之前也想着,要不要去摆放一下李国公,但是那李国公这不是被陛下召回京城去了嘛,所以就先来找王爷和小侯爷,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可现在,小侯爷居然要他把这样的小事情,闹到陛下面前去,是不是不太好看?会不会让陛下觉得他没有能力?   他是不聪明,但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那么多小将领里脱颖而出,来北宜做了守将,五品官呢,这是他这个泥腿子从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刘某身旁的卫文,却是眼前一亮,“将军,侯爷说的方法,可行。”   那刘猛本身没有背景人脉,甚至是出生乡野。   你说他身上背负着多么厚重的战功,也不尽然,毕竟西南那边也不打仗,只是因为剿匪立了几回功劳,这回都称得上是被破格提拔了。   他拿不到军饷,大家也都知道他脑子不好使,如此,闹到陛下面前去,陛下虽然可能会烦他一下,但是这军饷一定是能要过来的。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那李国功也落不到好,轻则,都要被陛下说李国公旗下的人都是玩忽职守。   “李国公那边想用阴谋,那咱们这边就用阳谋,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祁秋年的笑意带着张扬。   那刘猛听过他们的解释,瞬间豁然开朗。   “下官在此谢王爷和侯爷的提点。”   祁秋年挥挥手,“刘将军也不用如此客气,毕竟咱们三都是在北宜做官,你们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我们照顾百姓安稳之下的生活,大家都是同僚,日后合作的机会和时间还很多呢。”   刘猛从前都生活在军营里,见过的权贵并不多,不过在他固有的印象里,权贵都应该是威严的,高高在上的,甚至是看不起他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像祁秋年这么平易近人的侯爷,或许是因为这位侯爷是商贾出身的原因?   而且这侯爷也不是那种文绉绉,骂人他都听不懂的那种。   祁秋年的态度,让刘猛不由得心生好感,当然了,这个好感只是想交朋友的那种好感。   他身边虽然有个卫文,但卫文也只能在小事情上帮他动一下脑子,毕竟卫文同样出身乡野,他的见识,就造就了他的能力。   比起侯爷,要差很远,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祁秋年这边,自然也是有心想要结交的。   之前觉得这刘猛脑子不太好使,方便他们拿捏,但是刘猛身边有了个卫文,这卫文暂时还看不出有多高的计谋才智,但是应该比刘猛这个纯粹的莽夫要好得多。   既然如此,他们的关系就不能是拿捏了,应该是合作关系。   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下,“等这次军饷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怕是他们又要从士兵身上做手脚了。”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用在李国公身上也正合适。   从前,这李家军在北方做土皇帝,没人能管得了他们,即便是周围几个州府的太守,都得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如今,祁秋年和晏云澈来了,刚到北宜,就杀了他们李家人不说。   如今,陛下又另派了一个外人过来做守将。   那李家军有脾气也很正常。   在加上,晏云澈这个安北王的封号,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方几个州府,日后都会是晏云澈的封地。   李国公不管有没有谋反的心,都不会允许晏云澈在北方发展起来的。   目前,他们还没动手,是因为他们小打小闹,做生意,修路,都不是大问题,这都是跟着国家政策在行动呢。   但他们要是有了别的动作,威胁到李家军了,那李公国必然比他们还更先动手。   如今,这时局,是真的开始复杂起来了。   在不久之后,祁秋年今天的揣测,便是一语成谶。   刘猛的奏折,送到京城之后,陛下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之前宣李国公进京问罪,陛下就找了理由,将李国公留在京城。   当然了,李国公肯定是想要回北方来的,毕竟这才是他的天地。   估摸着,他原本也想借此机会,就说北方的军中政务无人打理,他就刚好有理由可以回北方坐镇了。   可没想到刘猛如此直接,居然到陛下面前告状,说李家军那边不给他发军饷。   刘猛的奏折应该是卫文润色过的,应该也是去其他州府打探过了,其他州府的将士,军饷都是如数下发下去的。   这下可就捅了娄子了,其他周边的几个州府也都是李家的人在驻守,李家人就能准时收到军饷,这北宜刚换了将领,就排外,不给人军饷了。   那李国公说是军务无人打理,所以才没办法及时给北宜送军饷,可其他州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陛下大发雷霆,“若是你们李家军,琐事都需要你国公爷手把手亲自去打理,就连发放军饷这种小事情,都需要你亲自过目的话,那李家军的内政怕是要重新调整了。”   陛下这话说的就有些严厉了,直白一点,就是说如果李国公的内政如果不能打理,他就要派人去打理了。   军营当中,当然也不全是武将,也会有管理军营内政的,也就是俗称的后勤部门。   像是发放军饷,一直都是军队后勤的事情。   这李国公不在北方,那后勤连军饷都不给人家发了,要么是没能力,要么就是故意为难刘猛这个外来的将领。   无论李国公怎么解释,这罪名都得按在他身上了。   而他想要回北方的想法,又再次落空。   这事情闹了一场,北宜这边,刘猛也如数收到了军饷。   之前他们还在猜测,那李家会不会给他们送一些边角料的粮食,或者啥的次品,但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都是符合规制的,没有以次充好。   这消息,刘猛又来和祁秋年透了个气儿。   祁秋年若有所思,“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至于在军饷上动手脚了,如果再敢动手脚,咱们再报一个奏折上去,那到时候李国功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咱们就等他下一周是要干什么吧?”   李国公的下一招还挺聪明,居然直接送来了军令,说军队需要整顿,重新调派士兵。   这权力确实是属于李国公的,毕竟这李家军都归他调派。   然后用着这个名义,将半数北宜的守军都给调走了。   李猛一下子就急了,北宜本来就只三千多个守军,这突然被调走一半,就还剩一千五百个人了。   一千五百个人,要如何守护一个州府呢?   那边给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刘将军放心,这批将士只是暂时抽调,过些日子,会重新派人过来的,人数绝对不会少。”   那边刚把人带走,这消息后脚就从刘猛这里传到了祁秋年的耳朵里。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李国公的计策,“既然数量不会少,那恐怕是士兵身上有问题了。”   刘猛满目凝重,“这北宜李家军,本就是这弱兵,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还能如何出问题?”   祁秋年想了想,又问刘猛,“他们这次调走的都是些什么人?”   刘猛没多注意,但是卫文却是注意到了。   “原本北宜的士兵就分成了两个派系,其中一个派系是属于吃得饱穿的暖的那种,另外一个拍戏就刚好只够混个温饱,而这一部分,几乎都瘦瘦小小的。”   想来,也是长时间都吃不好穿不暖的,那身子骨能好得到哪儿去?   但这次李国公就把那部分能吃饱穿暖,身强体壮的都给调走了,剩的都是些老弱残兵。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估计之后他们送过来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这回,又让祁秋年给说准了。   半个月之后,那边说是军营整顿,又重新给北宜送来了两千多名的士兵,是的,调走了一千五百多人,但是送来了两千多人。   结果这两千多人,全是老弱残兵。   其中还有不少是缺胳膊断腿的。   刘猛直接怒了,这样的兵还怎么打仗?百姓看到这样的兵,还怎么相信他们能守护好北宜的安危?   他当即就要写奏折去京城,给陛下告状,可是这回却被祁秋年给摁住了。   这问题说大也不大。   哪个军营里没有些老弱残兵呢?这两千多人,加上原本剩下的那些,差不多有四千多人了,其中缺胳膊少腿的,只占了一少部分。   如果刘猛这奏折一发上去,肯定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必然有人要说刘猛看不上那些老兵弱兵和残兵,只想要精锐,若是这消息再传到北宜,那些士兵怕是心理都会不舒服了。   特别是那些老兵和残兵,老兵先不说,残兵的话,必然是上过战场的,不说军功加身,只是是有荣誉加身的。   那些老兵残兵,之前都能在边境线上守卫国土,还能守卫不好一个小小北宜州府吗?   寒了将士们的心,刘猛这守将的位置,怕是没人臣服,也就坐不稳了。   所以这次的情况,跟上次军饷的情况完全不同。   祁秋年仔细琢磨了一下,“只要他们能按时把军饷给咱们发下来,咱们自己练兵就是了。”   用李国公的军饷,给他们北宜练兵,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爽了。   瞧着这些都是老弱残兵,其实残兵只有极少部分,可以把他安排把他们安排到后勤。   做饭,种地,修补武器铠甲,甚至是做点儿别的,给北宜军营增加一点营收。   至于老兵,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就是这个时代过得苦,人看起来老得快。   这一部分,可以练出来当成预备役,或是下放到五个县城去,县城里有驻军,也也是常规情况。   “其他的士兵看着瘦弱,也只是因为从前吃不饱穿不暖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军饷,咱们让他们吃饱穿暖,锻炼一些时日,这精气神不就回来了。”   刘猛现在是十分拜服祁秋年的聪慧,“还是侯爷说的对。”   别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吃饱饭,就能有一个好的身体,他作为一个从村子里走出来的男人,是十分相信这一点的。   祁秋年恍然觉得,李公国这一招,其实正中他的下怀。   他之前就发现了,李家军阶级分化很严重。   其实按照那些文臣说的,现在不打仗,用不着养那么多的兵。   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算的,总不能等着敌军打过来之后,然后再去招兵买马吧?   到时候新招来的兵马,都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要如何上战场?不都是去送人头了吗?   所以边境的驻军,数量一定是要充足的,不管打不打仗,这人数对敌人来说,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大山。   敌军想打,也得要掂量一下边境的驻军人数。   但实际上,日常军备,却用不到那么多人,所以李国公应该是走精英路线?极力培养其中一半以上的士兵,另外一半就是个凑数的?   万一真打起来了,这部分凑数的,恐怕也是去做前锋,送人头的。   战争是残忍的,在没有热武器的时代,这打仗是真的真刀实枪的去拼杀啊。   所以,总的来说,这部分的士兵,原本就是被李家军放弃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部分人,对李家军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说到这里,祁秋年都不得不佩服战国公老爷子了,战家军那可是整军上下都是一条心,残兵,老兵,他们还得给他们找退伍之后的出路。   这李国公就是不行啊,难怪上辈子北方关外蛮夷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扯远了,先说现在北宜的这四千士兵。   他们将这些士兵给练出来,几千人呢,也能算是一对精锐了。   祁秋年可没忘记,上辈子打仗,前方失手,退守到了北宜,然后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自请披挂上阵。   如果这辈子,真打起来了,前方守不住,那他们北宜,就得坚守下去。   祁秋年脑子里已经有个初步的计划了。   如今的练兵方式,其实是有一定问题的,如果能像后世那般练兵。   令行禁止,行动如一,不畏艰险。   这样的将士,才是精锐,上了战场都是虎狼之师。   不过练兵的事情,他不太方便插手,现在提意见,也不是那么的合适,毕竟大晋文武官各自为政。   他们现在和刘猛关系还可以,但是刘猛也是一个州府的驻守将军,一般来说,肯定是不太乐意他人对自己练兵的问题指手画脚的。   有种越俎代庖的嫌疑。   索性现在那些士兵都还需要养一养精气神儿,现在这状态,瘦得跟烂民似的,也没法经受住后世那种高强度的练兵方式。   具体要如何能让刘猛心悦诚服的接受他的提议,这事情,得去找晏云澈商量一下。   他拍了拍刘猛的肩膀,像好兄弟似的,“刘将军,接下来这段时间,先让这一批士兵养一养身体吧,练兵的事情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   刘猛颔首,“侯爷说得对,这身子骨不好,练武强度大,也吃不消。”   祁秋年心说,你们这练兵的方式,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他得让刘猛涨涨见识。   他继续说,“至于那些残兵,你看着能不能在周边开垦一些荒地,李国公这次如数送来的军饷,但之后就未必了,不可能每次都扯一回,与其被别人拿捏,我们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别的不说,就种土豆和红薯,让将士们每天吃饱肚子,这总是可行的。   人家现在西北战家军,甚至还主动向朝廷申请了缩减军费,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那土豆红薯实在是太高产了,完全能填饱每个将士的肚子了。   而战家也在做羊毛衣的生意,同样也填补了部分军需物资。   “刘猛,再次感谢侯爷的提点。”刘猛恭恭敬敬的给祁秋年行了个大礼。   残兵,他也是不想放弃的,都是上过战场的前辈呢,而且也不是残疾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与其放他们出营自生自灭,还不如发挥他们的作用。   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到啊,刘猛是越来越信服祁秋年了,甚至是晏云澈这个王爷都比不上的。   晚上睡前,祁秋年就说起了练兵这个事。   刘猛白天走了之后,他就做了个策划案出来,“你看看,这样的练兵方式如何?”   晏云澈略微有些诧异,“年年还懂得练兵?”   他对祁秋年原本生活的世界,是越来越好奇了。   既然年年一直说自己是祖辈都是商人,那么商人要如何能接触到练兵这种机密的事情呢?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他的表情,有点子好笑的,“咳咳,我们那边呢,上高中,大学,开学前都是要军训的,也就是把所有的学生当士兵锻炼一个月。” 第124章 回京   把所有学生当成士兵去操练一个月,这在晏云澈的认知里,似乎是不可思议的,而且难以想象。   再则,他之前就听祁秋年说过,他家乡的学校是男子女子都要收的,一所学校几千人,然后分班,分年级。   每个班都是男女都有,也就是说,女子也要参加这样的训练?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我们那边有一句话,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他是个男人,照理说在这个时代是受益者,可他依旧在想办法提高女性的地位,不是因为可怜这个时代的女子,或者是想搞平权。   是因为他知道,女性的创造力其实是很恐怖的,完全不输给男性,如果女性也能像男性一样,投入这个社会的生产创造,无疑是会让这个世界发展得更快,变得更好。   “再说了,军训的主要目的,除了是强身健体之外,也是增强学生的国防意识和集体主义观念。”祁秋年继续解释说,“在我们家乡,大部分的孩子,平时的日子都过得还算比较舒坦,不缺吃穿,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磨炼一下他们的意志,激发一下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晏云澈点点头,“这样的政策确实是十分不错。”   就好比如今的大晋的那些读书人,世家子就不说了,读书人的君子六艺,他们是一样不会少学。   但普通人家,就没有学君子六艺的条件了。   只知道关上门读书,长年累月的,这身子骨就慢慢变得十分孱弱,有的甚至连女子的身子骨都比不上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觉得,这军训,练兵,或许以后可以拓展一下,让全民都运动,强身健体嘛。   不过这件事情,同样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祁秋年又把话题说回练兵上,“你别看这个什么站军姿,整理队列,还有整理内务这些,瞧着简单,又不起眼,但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地提高他们的服从性。”   在战场上,服从性意味着什么,这都不需要多做解释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晏云澈说:“不过,就像你之前考虑的那样,我们现在去提这个意见还不合适。”   没有将军会乐意外人对自己练兵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事情可以等过些时再说,找个合适的机会。   祁秋年还有另外一个打算,那就是培养民兵。   关于民兵的事情,之前祁秋年战止戈有意无意地聊起过这个话题。   他们也不需要这些民兵有多么强大的战斗能力,只需要他们在危难的时候可以自保,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刚好,这不是李国公那边又送来的一批老兵嘛。   这些老兵,也有一部分确实是年纪大了,即便是吃饱穿暖,日后的训练也跟不上了。   毕竟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能衰退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他们也到了该退伍的时候了。   可退伍之后,要如何安置,这原本就是一个问题,他们才不会像李公国那么没良心,给点微不足道的钱就打发了。   所以不如把他们下放到村子里去,让他们代领村里的男丁,组建一支护卫队。   晏云澈很敏锐,如果现在北方是正要打仗的时候,祁秋年这样的做法,那便是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没打仗,北方关外也没听说有什么异动。   而且在他们之前还有几个州府,那几个州府挡在他们前面,真要打起来了,这北宜受难的可能性其实并不高。   除非前方几座城池都连连失守。   所以他觉得,祁秋年的做法,更像是未雨绸缪,而且他是知道这个雨一定会下。   晏云澈不由得,又想起了建渝州府水患的事情。   他知道他家年年身上的秘密多得吓人。   从最开始,他注意到祁秋年,便是他时常读不到祁秋年完整的心里话。   而他现在所猜测的,便是他读不到的那一部分,大概才会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晏云澈叹息着,摸了摸祁秋年温热的脸颊,感慨似的说了一句,“我的年年身上到底有多少的小秘密?”   祁秋年也完全不慌,他凑过去吻了吻晏云澈的唇角,“那么我们家阿澈身上,又有多少秘密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需要过多的猜测与揣摩,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才是他们感情的基础,有秘密又有何妨呢?   祁秋年将晏云澈扑倒在床上,“阿澈,或许有一天,我会把我全部的秘密告诉你……”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晏云澈吻住了唇角。   半晌后分开,晏云澈低声说,“既然是秘密,不告诉我又有何妨?”   他能看出来,祁秋年心底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或许是因为这个秘密太过于惊骇,或许说出来会有生命危险。   他愿意陪他的年年一起背负所有的秘密,但他也不想他的年年陷入任何的危险当中。   祁秋年被他这一句话,打得心肝酸软。   酸酸的,又却又很柔软。   没有人不会折服在晏云澈的温柔里。   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连他的吻,都如春风化雨,雨疏风骤,如果他要是刻意撩拨的话,这个吻就会变成夏日的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祁秋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上回还疼得满头大汗,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进一步的尝试了,一直都是靠挊。   今天可能气氛太好了,祁秋年又想再试一试,总不能一辈子都只吃素肉吧。   合理地补充肉食,才能让人更健康呢。   晏云澈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祁秋年有些意外,“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晏云澈没有直接回答,但耳根子都是红的,“年年不妨打开看一看?”   祁秋年带着疑惑,打开箱子之后,直接闹了个面红耳赤。   诚然,他从前生活在科技发达的后世,什么样的花样,道具,工具他没见过呢?   可是面前这些,他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因为看着挺文雅的,用玉石做成了那个的形状,从小到大排了三个号。   而且里边还是镂空的???   祁秋年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晏云澈,那意思不言而喻:麻烦你给我个解释。   晏云澈注意到他的眼神,心想,他家年年可能是误会了,于是便不得不开口解释。   “男子那处,本就不是用来承欢的,这些玉。势,用的是上好的药玉,而且中间镂空的地方是用来放药包的。”   再说,这大中小三个型号,也是为了让他家年年慢慢适应自己。   不是他年年想的那种,试图用工具来做那啥。   祁秋年又闹了一个面红耳赤,“怎,么想,做这个了?”   他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晏云澈也有些羞赧,他也是男人,日日和心爱之人宿在一张床上,也会有俗人的欲。望。   而且,他家年年想要体验极致的快乐,他也是想要给他的。   他看着祁秋年,问道:“年年要试一下吗?”   这话,让祁秋年怎么回答呢?   凭着晏云澈的天赋异禀,若是硬怼的话,恐怕他们还要经过多次的尝试。   而且这尝试过后都还不一定能行。   但又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的,人的身体潜力是无限的。   是不是真的可以用这个玉。势,先那个啥,从小到大先适应一下?   而且他看里面还配的有药包,能养护一下也是好的,总归是不想以后到老了,然后那啥松弛吧?   就在晏云澈以为祁秋年会拒绝的时候,祁秋年终于弱弱地点了个头。   起初,这触感是冰凉的,但人是有体温的,慢慢地他又觉得可以适应了。   晏云澈的手指纤细修长,手指伸到镂空的里,极尽撩拨。   祁秋年面红耳赤,汗水连连,一泻千里,竟是只用了玉,加手,便是让他感受到了那种灵魂都在颤抖的快乐。   果然,躺着享受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结束之后,晏云澈却不把东西帮他拿出来,反而又把药包放进了镂空里面。   祁秋年一脑门子地问号,“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顶着这个东西睡觉吧?”   晏云澈带笑,低声嗯了一声,“这里面的药包,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才能发挥它的药效。”   总不能白天这个带着这个东西出门办事,所以正好利用晚上的时间了。   祁秋年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现代人玩得花,可这些古代人不是更花吗?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可以养护身体的。   刚开始这几天还不太适应,总觉得异物感很重,不过为了以后的幸福,祁秋年倒是能忍受,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哪怕是换了型号,同样也是刚开始的两天不太适应,后面就习惯了。   北宜的天气越来越热,祁秋年这边的空调又派上用场,这回不用省电了,除了他自己的太阳能发电机,墨迹他们几个人还真把风力发电机给研究出来了。   别的不说,现在整个府衙,还有部分工厂,都能用上电了。   其他的,基本上就一个电灯,用电量很低,完全足以拉动祁秋年的空调。   祁秋年甚至还在书房也安装了一台,免得他和晏云澈办公的时候被热到。   毕竟这府衙的住宅跟他之前的侯府不同,没办法把一个大卧室分隔断。   感受到空调吹出来的习习凉风,祁秋年还感慨了一句,“去年还说要给陛下送一台空调呢。”   结果今年他们就已经来外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信鸽落到了窗边。   晏云澈起身拿过来,看了一眼,“年年,或许你有机会将空调送给父皇了。”   祁秋年诧异,“有什么好消息了吗?”   晏云澈颔首,“我们派出去寻找铁矿的人来消息了,就在北宜境内,便有一座铁矿,一座煤矿。”   说到这里,他其实也很诧异,当初年年派人出去寻找的时候,几乎是定点寻找了。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详细位置,但是大概的地理位置,他家年年是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当然了,他家年年一共列举了十几个地方,如今就找到两处,那些没找到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为真实的地方打掩护,像是一个幌子。   看来,他家年年不光是有些先知的本领,恐怕还有一些其他的秘密呢。   祁秋年没注意到晏云澈的好奇,他这会儿几乎是欣喜若狂,有了这铁矿,他应该就可以开始研究他的蒸汽火车了。   不过发现矿脉的位置,是必然要上报到陛下那边去的。   到时候还得找陛下求一个恩典,否则他们是无权开矿的,擅自开矿,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之前晏云耀的母妃用一座铁矿的位置,换了罪孽滔天的晏云耀出皇陵,就能得知,陛下是有多么看重这些铁矿了。   不过煤矿倒是好一些,大晋现在也有人在使用煤炭,但是使用率并不高,而且价格很便宜。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没发现煤矿的好处。   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权贵人家,有钱人家,他们都烧好炭,无烟炭这一类的,比如什么银饰炭啊,果木炭这一类的。   是看不上眼味道又浓,若是不通风还容易出问题的煤炭的。   寻常百姓家呢,他们更宁愿去上山砍不要钱的柴火,哪里会舍得花钱去买煤炭?   但是祁秋年却知道,这木炭简直就是工业革命的一大神器。   总之无论如何,这煤矿和铁矿都得要报上去。   事关重大,还不能像之前那般有事情就写封奏折过去,这必须得要亲自回京一趟才行。   祁秋年想到晏云澈刚才的话,不由得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一个人进京?”   晏云澈也带着三分无奈,“如今的北宜,还需要我这个太守坐镇,如果我们两人都离开,短短几日,怕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时间稍微长一点,那刘猛怕是镇不住李家军。”   如果不是祁秋年一个人进京,那就是晏云澈独自进京。   总之,他们两人得分开一下,一个人留守,一个人进京汇报。   祁秋年也想到这一点,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   然后心里吐槽,这时代也没个网络,要不然开个线上会议,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还得亲自去跑一趟。   不过不管怎么说,跑一趟京城,都是必须去的,并且,祁秋年要修铁路,这铁路火车的事情也只有他了解,只有他才能跟陛下解释清楚,修铁路的好处。   而且祁秋年原本离开京城之前就有打算要找时间回京的。   毕竟陛下的身体身子骨,如果没有他异能的温养,怕是撑不住太久,还有潇妃娘娘的偏头痛。   唉,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晏云澈和晏承安的父母。   而且老皇帝和潇妃娘娘其实都对他挺不错的。   再者把这个铁矿上交上去,他还得想办法向陛下求一个恩典。   铁路加上火车,要用到的铁不少,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了。   晏云澈说:“既是好事情,那铁轨火车按照目前来说只是一次试验,若是真的能做成,日后去全国各地都能修上火车的话,也大大地方便了百姓的出行,想必陛下是愿意做这个尝试的。”   再则说,大晋虽然把铁把控得很严格,但实际上却是不缺铁的。   毕竟现在不打仗,不需要大规模地打造武器。   所以,晏云澈觉得祁秋年此行还是能成功的。   祁秋年点点头,“不过这修铁路,跟其他东西也不一样,需要耗费的时间可不少,短时间是看不到成效了。”   晏云澈莞尔,“何必要如此着急,年年还年轻,我们都还年轻,就连大晋也还是个年轻的国家。”   是了,他们未来还会迎来一位年轻的帝王。   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   祁秋年搂着晏云澈的脖颈,“那北宜的事情,就暂时先交给你了,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有大源统领大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也看顾这一点。”   晏云澈轻咬了他的鼻尖儿,他家年年还真是一个爱操心的性子。   “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你回京且注意自己的安全。”   顿了顿,他又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早些回来。”   祁秋年没忍住噗嗤一乐,“是不是怕我离开太久,你也会不习惯呢?”   晏云澈那原本冷淡自持的性格,或许是跟祁秋年厮混得太久了,也或许亲太多次,交换了菌群,改变了性格。   现在也变得直接热烈了,他将人拥入怀里,低声说了一句:“会想你。”   回应他的,是祁秋年激动到热烈的吻。   两颗炙热而滚烫的心无限接近。   说了要回京城,祁秋年也没耽误时间,也没再你侬我侬,像小情侣那般舍不得分开。   他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只带了暗一这一个暗卫随行。   两人准备快马加鞭回去的,早去早回嘛。   祁秋年送他们到城门口,“路上一切小心。”   祁秋年笑着说,“还有暗一跟着我呢,问题不大,我们走官道,也不会有危险。”   晏云澈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若,你还是坐马车回去?”   他知道他家年年会骑马,但是快马加鞭这样子赶路,对他家年年这么一个娇弱的人来说,会很辛苦,他舍不得。   祁秋年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这不是坐马车来回太慢了吗?   随后他又想到,现在的晏云澈怎么有点婆婆妈妈的?感觉……还怪可爱的。   其实要说在后世,祁秋年这样的青年男子,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一句娇气。   但是在吃苦耐劳的古代人面前,他平时的行为作风确实是有些娇气了。   不过祁秋年也不在意这一点,他只是想要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而已,但并不代表他吃不了苦。   祁秋年把缰绳递给暗一,凑到晏云澈面前,见四下无人,他快速地在晏云澈唇上吧唧了一口。   暗一整个瞳孔地震,他是近身暗卫,没少爬墙头,主子的行动,喜好,确实是逃不过他眼睛的,所以他是早就知道这两人是那种关系了。   可没想到啊,他们家小侯爷,居然这么直接大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就这么直接亲上了???   而让他更加意外的是,那位还俗的佛子,居然搂着小侯爷,然后回吻了过去。   妈耶~~~暗一在心里头疯狂尖叫,然后吵到了晏云澈的耳朵。   搞得晏云澈有些哭笑不得,确实是他家年年是大胆了一些,可是那又有何妨?   他和他家年年,不过是在道别罢了,而且这里有马匹遮住了,也没有外人往这边看,亲一口又能怎么了?   七王爷殿下理直气壮地如是想。   祁秋年也知道分寸,稍微腻歪了一小会儿,他就骑上了马,疾驰而去。   北方一马平川,他走了老远,再回过头,发现晏云澈还立在城门之下。   顿时,他心底柔软得不像话,这一刻,他真的都想调头回去了。   异地恋啊,古代啊,可烦死了。   希望这回进京能顺利一点,早点儿回北宜跟他们家阿澈贴贴。   再看城外的新城,已经开始有了雏形,那一排一排的小楼,矗立在这古色古香的城楼之外,别有一番风味。   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更大的变化。   祁秋年走了,晏云澈回到府衙,就看见圆滚滚的大胖猫,有些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   晏云澈刚过去,煤球就一个弹射,跳在了晏云澈的怀里,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瞧把孩子急得,都快会说人话了。   晏云澈抱着猫,rua了一把煤球的脑袋,“他只是出门几天,很快就回来了。”   煤球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晏云澈,似乎是在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猫也太聪明,太通人性了。   晏云澈又再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年年是有事要出门,不得已才离开,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因为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他家年年,从来都不是困于后院的菟丝花,是蓝天翱翔的鹰。   煤球又喵呜了一声,瞧得委委屈屈的,晏云澈失笑。   他有时候是真的弄不懂,是宠似主人,还是主人似宠物了。   祁秋年不在,煤球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就越发的黏晏云澈了,现在都不会跑出去玩儿了。   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晏云澈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蹲着,趴着。   偶尔晏云澈需要出门,他也一定要跟上,而且不允许别人靠晏云澈太近,要是有人越过了煤球眼中的安全距离,煤球就要亮爪子,哈气了。   晏云澈后知后觉,好像不是煤球在黏人,更像是煤球在保护他。   这一发现,还真的挺有意思,也不知道他家年年是如何把一只猫咪养得如此通人性的。   不过,一位王爷出门,随身抱着一只胖猫咪,让晏云澈的在人民群众心里的亲和力都提高了不少。   虽然晏云澈也不在乎这一点,能把一个地方治理好,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他个人有没有亲和力,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这天,晏云澈又抱着煤球出门,这次是要去巡查工地。   从前,这都是祁秋年在做这件事情,但是祁秋年不在,他也要去看看。   在不缺人力的情况下,几乎整个北宜州府的主干道,都已经换成了水泥路。   平坦光滑,偶尔下雨,也会顺着预留的排水沟,直接流到城外去,城里也不会积水。   百姓们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路,彼此都爱惜得不行。   从前,总有人往路上泼脏水污水,现在都没这情况了。   每户人家都自发地,把自己的家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   从前,他家年年还提过,可能要招几个清洁工,专门打扫街上的环境卫生。   他现在觉得,这清洁工属实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百姓们能自觉地爱护环境卫生,这就已经足够了。   再去看城外的工地。   城外的官道,也已经在开始修水泥路了。   而城外规划出来,要修建新城的那一部分,他家年年所规划的市中心,已经有了雏形。   一所学校,建在公园的旁边,然后是三层的办公楼,以后他们可能办理政务,就要搬到办公楼去了。   到时候也方便百姓办事。   然后是百姓居住的两层小楼房,便围绕着这个市中心,开始向外慢慢地扩散。   如今也已经修好一部分了,甚至都有人搬进去了。   这个分房子,按照抽签决定先后顺序的,谁的运气好,先抽中了,那就先搬进去,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怨言。   顶多是骂自己运气不好,抽签的时候,手不争气。   忙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远远看到了晏云澈,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赶紧跪下行礼问安。   “草民拜见王爷。”   晏云澈抬了抬手,“免礼,本王只是来看一看工作进度,这些日子,小侯爷不在,大家也切莫怠慢了工作。”   其中一个工头,咧着嘴傻笑,“回王爷的话,小的们可不敢耽误工作,早点住上这个红砖房子,这是咱们大家的心愿呢。”   毕竟是给自己盖房子呢,不论是先抽中的,还是后抽中的,这房子早点盖完,他们也就能早点搬进去。   特别是听那些已经搬进去的人说过,住在里头有多么舒服的时候,他们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从前他们就是穷苦人家,在地里刨食儿,家里只有几间土坯房,下雨天还漏雨。   旱灾时,他们逃难一路南下,然后再回到北方,之前在肃北那边,条件可就更差了。   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能住上砖瓦房的。   瞧这红砖房,多结实,还是两层楼呢,多漂亮。   听住进去的人说,房间特别敞亮。   因为都用了这个什么玻璃窗。   玻璃,在他们的概念里,应该是和琉璃差不多贵重的东西,而琉璃,从前都只是在他们传说里的东西,现在居然可以安装到自己家里去了。   再要说这玻璃,城里又开了一家玻璃专卖店呢,价格虽然很贵,他们目前还买不起,但是也绝对不是想象中的天价,等工钱发下来,存了钱,以后咬咬牙,也能给自家添置一两件的。   再说房子,整栋房子的造价居然不高。   甚至小侯爷还会给他们补贴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只从他们的工钱里慢慢扣。   在他们眼里,这不就是白得了一套房子吗?   晏云澈看着大家脸上的笑颜,神色里带上了几分怅然。   明明他们才来北宜没几个月,可北宜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按照他们家年年的话来说,就是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都不同了。   从前大家都是麻木的,得过且过。   很少会有人对生活有什么目标,或者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计划。   可现在不同了,大家的眼神里都带着希望。   他家的年年,才真的是个神人。   这会儿又有一个工头壮起胆子,上前了两步,“王爷,草民还有一些亲友,之前留在了肃北,最近通信,他们也想过来,咱们现在还招工吗?”   晏云澈点点头,“自然是要招工的,如今修房子的工人,基本上是已经足够了,但是修路的工人还远远不够,不过下一批来的人,分房子又得多等些时日了。”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没事没事,还招工就好,还招工就好。”   分房子,晚一些就晚一些,总归是能分得到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这第一批过来的,都属于先锋队,也就是说来探路的,先来看看北宜的情况怎么样。   结果现在情况,完全超乎他们预料中的好。   其他没能赶上第一批的人,当然会眼热了,也想要来这里生活。   百姓们窃窃私语地商讨着,要赶紧通知自己的朋友了。   晏云澈抬了抬手,百姓们瞬间安静。   “不过下一批人,同样也三千人左右为一个界限,若是一次性涌入太多,城内也没有那么多空房安置大家。”   是这个道理,总得要一批一批地分了房子的,先搬到新房子,然后再把城内的小院子空出来,才能分给下一批的人。   晏云澈继续说,“此事,本王会修书一封,送给肃北州府的太守,张太守那边肯定会有安排,若是诸位父老乡亲,有亲友想要过来,可提前传个口信儿,让他们早日去府衙报名。”   有了王爷的话,百姓们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他们的亲友也都可以过来过好日子了。   是的,他们觉得现在这种,有工作,每月都能按时拿到月钱,还有房子住的生活,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   虽然每天工作完,还是会疲惫,但每天中午的餐食里都有肉,可能只分得到一两片薄薄的肉片,可是他们从前,干一年的农活儿,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尝个肉味儿。   天天吃肉的日子,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偶尔,要是有人做得好,还会被奖励大鸡腿儿呢。   而且这学堂马上就要建完了,他们的孩子,以后也可以读书识字了,做个文化人。   这是他们从来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了,而这一切,都是这位王爷,还有那位平易近人的小侯爷给他们带来的。   百姓心存感激,干活的激。情就更加浓烈了。   晏云澈看着这里的变化,想着那个人,眉目里都是温柔与思念。   而被晏云澈思念着的那个人,也到了京城。   不过他到了京城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宫,属实是赶路这几天太辛苦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一下的,可没想到连续几天,每天都要骑大几个小时的马,这大腿。根儿,是真的磨得受不了啊。   即便是他有异能,每天都可以给自己修复一下,可还是抵不过浑身的疲惫。   刚进京,他就回了侯府,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一睁眼的时候,就听见小厮说战止戈已经来了很久了。   他连忙洗漱换了身衣服。   这一别几个月,兄弟见面,自然是要喝一杯的。   祁秋年调侃他,“怎么没把小舅妈给带过来?”   战止戈没忍住,又捶了他一拳,“你这张破嘴,也不知道谁能收拾得了你。”   祁秋年哈哈大笑,并且继续调侃:“如何呀?婚后生活过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战止戈眉目里也挂上了笑意,“过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他家韵儿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姑娘家,成了婚,他也没拘着她,二人每天在花下练剑,月下对酌,甜蜜又恩爱。   两人寒暄了一阵,才说到正事。   “你怎么突然间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   他也是今天偶然,听见守城的官兵说起今天大早上,就见到小侯爷骑马进城了,所以他才赶了过来。   祁秋年笑了笑,“这不是回来得太急了,没时间派人知会嘛。”   战止戈正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有事情,不过是好事。”祁秋年说,“我们的人,在北宜找到一座铁矿一座煤矿。”   战止戈也眼前一亮,“你这可又立了大功一件了。”   幸好是有这功劳一件,否则他都不太好意思去见老皇帝。   毕竟老皇帝是在他们出发前一天才知道他和晏云澈的事情,却没有派人阻拦。   而且还没有找他这个罪魁祸首问罪。   不但没问罪,还给他们留了一封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盖下印章的赐婚圣旨了。   当时,那圣旨上写的是,因为他们立了大功,所以给两人赐婚。   按照这次铁矿交上去的功劳,其实是可以求赐婚圣旨的,把那玉玺给盖上。   但是,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很默契,没打算用铁矿和煤矿来求这个印章。   他们要修铁路,要用到铁。   战止戈听了这铁路,不太能理解,“不是都开始修水泥路了,有了水泥路,日后无论是坐马车,或者是骑马,也都方便,为何还要再修铁路呢?”   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或者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在他看来,这水泥路,就是顶好的道路了,想象不到这铁路又是什么路,那火车又是什么车。   祁秋年也不多作解释,“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进宫?反正我还得给陛下讲解一下。”   今天也就不费口舌了,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   战止戈点点头,也不多问,反正这祁秋年鬼点子确实是多,但每件事情,都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随后他又问了一些关于北宜现在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倒是知无不言,语气里还有几分骄傲。   短短几个月,北宜发生的改变,那是肉眼可见的。   然后又突然间聊到了香皂和肥皂的事情。   “那香皂,刚进京,就在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从前,无论你多么富有,有多么的权势滔天,用的都是胰子,顶多是胰子里面一些花朵的汁液,让胰子闻起来香一些。   可是这香皂就不同了,可以用来洗手洗澡,甚至是用来洗脸,洗过之后都滑滑润润的。   特别适合如今的气候。   祁秋年轻笑,“这里面无非是加了一些精油罢了。”   因为要做香水,就得要蒸馏提纯,提纯出来的精油,就刚好加到香皂里面。   多了香味,而且又能让香皂更加润。滑。   祁秋年说:“现在我北宜的香皂厂,几乎三班倒,都还是生产不过来,市面的需求量太高了。”   毕竟这香皂就三指宽的大小,用来洗手洗脸,甚至是洗澡,根本用不了几次。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些权贵心中,可没有什么节省的概念。   可能用了一半,觉得这香皂残缺了,不好看了,就直接赏给下人了。   这就导致需求量更高了。   因为当时招了好几个经销商,除了销往京城,几乎是全国各地他们都在跑商。   祁秋年都在琢磨着,等这次他回去了,得把香皂厂的规模再增大一点。   就是看能不能再从肃北那边,招点工人过来。   要是没工人,工厂规模加大了也没用,毕竟现在也没个器械,全靠手工。   战止戈也忍不住调侃他,“你这是想把整个北宜都打造成商人的世界?”   “商人的世界?”祁秋年笑得不行,“止戈兄,你这个形容不太恰当,我是想把北宜发展成一座工业城市。”   现在整个大晋,大多是以农业为主,农业发展,能让百姓吃饱饭,但工业发展,才能让大家赚到钱,过上好日子。   战止戈是真心佩服他的宏观。 第125章 铁矿   祁秋年和战止戈喝了半晚上的酒,第二天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大中午了。   今天要进宫去见陛下,不过祁秋年也不着急,那上午不得留给陛下处理朝政吗?   下午再过去也正好。   刚洗漱完,门房那边又有人通知,苏寻安到了。   他从北宜出发前,是用电报机和苏寻安联系过的,苏寻安知道他回来也正常。   苏寻安一进门就是调侃,“我猜一下,你昨日到京城,便肯定要睡一场大觉,所以才今日过来,没想到祁兄还是睡到大中午。”   他其实早上就已经来过一趟了,结果伺候的人说小侯爷还在睡,他又回去继续念书了。   祁秋年特别坦荡地笑了两声,“我跟你们这些读书人可不一样,你们这天不亮就得起床读书,我可不行,吃不了这苦。”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这大概也就是我考不了科举的原因了。”   其实从前他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也不能算是有多学霸,但成绩一直都是属于那种中上水平,偶尔超常发挥一下,也能考个年级前一二三什么的。   只不过他这个人性子里大概就是一只小猫咪,特别喜欢偷懒。   苏寻安也笑了笑,像他祁兄这种,不用通过科举,就能入仕,这几乎已经是全天下独一份的殊荣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祁兄本身就很有能力,否则依旧只能做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   他今天过来,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也就是朋友之间许久没见面了,过来聊两句。   他们之前一直都有电报机联系,而且同样也是三天联系一次,苏寻安会及时跟他汇报进京城的消息,所以他们即便是在北宜,在京城里的消息也不至于太过于滞后。   至少要比其他州府的皇子要先收到消息。   聊了一会儿,祁秋年一留他吃了顿午饭,顺便问起了苏寻安的学业问题。   说到这个,苏寻安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烈了。   他是喜欢读书的,即便是排除功名利禄,不为了做官改换门庭,他也是喜欢书里的世界的。   从前,生活在村子里,教书先生的水平有限,考上秀才之后,倒是去书院念过一段时间的书。   后来因为家里亲人相继离世,从经济上就无法支撑他继续去书院了,后来一直都是在闭门造车。   所以他考举人的时候,成绩并不是特别的靠前。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还是很佩服苏寻安的,闭门造车都能考得上举人,这已经远超了很多的学子了。   现在苏寻安拜了傅正卿做师父,他几乎是在疯狂地汲取知识,从前某些觉得晦涩难懂的地方,现在都可以融会贯通了。   无疑,傅正卿是一个好老师,祁秋年也为他感到高兴。   祁秋年笑着调侃:“如此看来,后年为兄就能听到寻安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苏寻安也不谦虚,端起茶杯遥遥的敬了他一下,“那寻安就借祁兄的吉言了。”   若非这科举是三年一届,陛下也没有开恩科的打算,其实以他现在的学识,考中进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名列前茅的话,或许会有点难。   他想要走入朝堂,自然是想要身处重要位置的,而不是被随随便便派到偏远地区去做一个县令。   当然了,不是他看不起县令这种七品小官,县令做好了,也能为百姓谋福祉嘛。   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只有留在京城,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其实,他从来也都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其实对这种权力的游戏,还是很感兴趣的。   祁秋年其实并不意外,他之前就说过,如果给苏寻安一个机会,日后成为一代权臣是不成问题的。   就拿他和苏寻安的关系来说,虽然他是有心结交,毕竟苏寻安上辈子就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了。   可是,谁又能说得清楚上辈子的苏寻安,为了跟他交朋友,里面用了多少的计谋呢?   想要做权臣,祁秋年是没有意见的,只要不是用这权力去做什么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恶事,能够一心为民,有一位权臣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他也叮嘱了苏寻安两句,“寻安,莫忘初心,这是为兄送给你的四个字。”   苏寻安站起身,态度十分端正地朝着祁秋年揖了一礼,“寻安时刻谨记祁兄的提点。”   祁秋年见他知道轻重,也就不多说什么,连忙挥手让他坐下,“别那么严肃。”   随后,两人又说起了水稻培育的事情,因为先前建渝州府的培育,苏寻安已经有了经验。   京城这里要重新培育,无非是土质与气候的问题,再根据之前的数据做相应的调整,基本上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苏寻安说:“今年的培育,应该是有一个好的收成了,肯定能比去年高不少。”   毕竟去年在建渝州府还是经历了一场水患,多多少少都有影响,今年风调雨顺的,也理所应当的会增产几分。   “等到这种子培育出来,怕是要专门做一片试验田,专门生产种子了。”   是的,这个种子,只能种一季,再自己留种,自己种第二季,产量就会下降。   这杂交水稻,果真是有利有弊的。   其实培育的方式不难,大概是因为祁秋年给的书籍,记录得太过于详细,只是有些复杂而已。   百姓们也不可能每年都用自己的田地,做这么精细复杂的培育,就为了增产,太耗费心神了。   他们只需要把种子培育出来,然后低价卖给百姓就好。   祁秋年点点头,“培育的事情,你有分寸和安排就行,到时候都可以去找大司农商讨。”   这活儿是大司农的,因为苏寻安有经验,特意在大司农那边谋了个职位,相当于顾问的角色。   祁秋年这话的意思就是,某天这杂交水稻真要投入市场,这功劳他是要分苏寻安一半的。   同样的,也是为了给他的以后的仕途铺条路,他们是朋友,而且苏寻安也帮他办了不少的大忙,总要投桃报李一下的。   苏寻安听得懂祁秋年的言外之意,稍微沉默了一下,到底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太煞风景了。   夫妻之间的感情,可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是一辈子两肋插刀。   口头说的谢谢,太轻飘飘了,没有重量,且看以后。   两人吃过午饭,又闲聊了一会儿,说起了苏寻安妻子的胭脂铺,现在也是越发的红火了,特别是有了香皂。   祁秋年给经销商打过招呼,说了京城这胭脂铺是他的产业之一,那边也自然给他面子,然后分销到京城的,他们自己留一部分售卖,其他的,都放在肖玲儿的胭脂铺。   连带着,美妆产品的销量都增高了不少。   苏寻安的岳父岳母本来只是进京来看看,准备过段时间走的,现在看自家女儿和女婿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女婿也极力挽留,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不说给生意上帮忙,至少是在家里帮忙带带孩子。   如此,苏寻安也轻松不少。   祁秋年听他说起家人,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现在去了哪里。   没过多久,祁秋年终于等来了战止戈。   今天约上战止戈一同进宫,除了要跟陛下解释修铁路火车的事情,主要是祁秋年见老皇帝会有些心虚。   毕竟,他是拐了老皇帝的儿子呢,好好的一个还俗佛子,现在成断袖了。   有其他人在,陛下应该就不会问他和晏云澈的事情了吧?他如是想。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刚进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御书房。   许久没见老皇帝了,又因为心虚,祁秋年这次直接朝着老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臣,参见陛下。”   老皇帝手上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没搭理祁秋年。   祁秋年本就心虚,跪着也不敢动,战止戈也只好跟他一起跪着了。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才冷哼了一声,“平身吧。”   显然还是对他和晏云澈的事情有所介怀的。   不过祁秋年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因为晏云澈的亲爹不太赞同,他就不跟晏云澈在一起了吧?   就算他同意,晏云澈也不会同意的,嘿嘿。   那就不好意思了陛下,您只能先气一气了,以后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好。   战止戈也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出来打了个圆场,“陛下,这回小侯爷可又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老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渊贤先说说吧,又干了什么好事儿?”   祁秋年讪笑了一声,“陛下,这回还真是好事,臣在北宜的境内,找到一座铁矿和一座煤矿。”   老皇帝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渊贤此话当真?”   祁秋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臣哪里敢欺瞒陛下呢?这不是前几日刚得到消息,臣就立马快马加鞭地回京,来给您汇报了嘛,是一点没耽误。”   老皇帝这才哈哈大笑出声,“渊贤不愧是咱们大晋的福星呐。”   福星是什么鬼?祁秋年一脑门子的黑线和问号。   老皇帝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说这铁矿有多大?是否有人开采过的痕迹等等。   祁秋年都如实回答了。   只不过,这老皇帝是一字没提煤矿的事情,显然,老皇帝跟大多百姓一样,同样不重视煤炭这种东西。   祁秋年在说完铁矿之后,又不得不主动将煤矿提了一嘴,“陛下,这煤炭的燃点高,燃起来的温度高,若是能用来冶炼铁器,应当是能如虎添翼的,比如炼钢,煤炭比其他的炭火都好用许多,而且耐烧。”   炼铁,需要温度,而煤炭是他最好的搭配伙伴。   能用于炼铁,老皇帝重视的程度就提高了不少,“渊贤继续说说。”   祁秋年又道,“这煤炭,其实就是燃烧的时候会产生不健康的气体,但只要保持通风,其实是没有多大影响的。”   当然了,如果是长年累月的,都闻到那个煤炭的味道,肯定说会对身体会有影响。   就日常正常接触使用的话,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老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还是渊贤会替大晋着想。”   这发现铁矿煤矿,立马就报上来了,若是其他世家贵族发现铁矿,他们即便是没有那个胆子私自开采,也会在报上来之前,想办法给自己的家族谋福利。   想到这里,老皇帝都觉得祁秋年没有家族背景,居然是一件好事情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不通情面的昏君,好歹是一座铁矿,还得想想给祁秋年什么赏赐。   想着,他就问出来了。   祁秋年又讪笑了两声,然后颇有些心虚,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从前也从来没有私人采矿炼铁的先例。   也不对,以前有私自炼铁的,除了晏云耀之外,其他的都被砍头了,战略物资呢,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皇帝注意到他的表情,“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显然,又新得了一座铁矿,又知道煤矿的用处之后,老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若是这个时候,祁秋年要求给赐婚圣旨盖上玉玺,他也是可以考虑的。   祁秋年到底还是一咬牙,提了自己的请求,“臣,想找陛下求一个单独开矿炼铁的权力。”   老皇帝的神色一凝,铁器,让人们最容易想到的便是武器,私人炼制武器,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招兵买马要造反。   可偏偏,这渊贤又是直接找他求这个恩典,那就显然不是要造反了。   而且这祁秋年去给谁造反呢?   就祁秋年这个性格,让他当官还不乐意呢,别说让他自己来当皇帝了,所以他是不担心祁秋年会造反的。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一个人有没有谋逆之心,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至于说为了晏云澈,那也不可能,且先不说佛子还俗,本就不能做皇帝这个因素,就说他七儿子晏云澈那个性格,也不是想要做皇帝的样子。   如果非要说,是为了晏承安,那也没有这个必要。   前些日子,潇妃娘娘头疾发作,晏承安身为儿子,进宫伺疾,这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就找了个理由,顺理成章地让晏承安继续留在了宫里。   如今晏承安几乎是他亲自在教导,晏承安也聪明,再加上,晏承安背后本来就有战家军了,如果其他派出去的皇子,没有一个十分突出的话,太子的位置,其实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朝臣们心里也都有数了。   老皇帝快速头脑风暴了一番,“莫不是渊贤,想炼铁来做生意?”   祁秋年愣了一下,“嗯……陛下,如果非要说是做生意的话,也是不可以,不过,臣要做的不是卖铁器,臣是想修一条铁路,那铁路可以通上火车,若是有了这个火车,从北宜到京城,大概能缩短到一日的路程。”   老皇帝眼中有些惊骇,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一天就能从北宜到京城?”   祁秋年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这个火车,如果做长一些,只要动力足够,一次性载人上千,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祁秋年又看了看老皇帝桌子上的笔墨,“陛下,可否借臣笔墨一用?臣画图给您看。”   老皇帝点点头,让他去作画去吧。   如今,宫里也有了铅笔和钢笔,陛下的桌上也有,这倒是方便了祁秋年。   祁秋年也没多画多么深奥逼真的图案,只是画了一个简笔图,然后大概写了一下蒸汽火车的原理等等。   “陛下请过目。”   老皇帝看了一眼,先没说这火车,倒是评判了一句祁秋年的字。   “渊贤,你钢笔字,写得倒是比毛笔字要好很多。”   祁秋年又傻笑了两声,“陛下,臣小时候就没怎么用过毛笔,能用毛笔写出字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毛笔字,还是他上辈子练的呢。   老皇帝又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是专心致志地开始看起了这一幅新出的简笔画。   画风也是他没见过的,瞧着倒也挺有趣。   老皇帝把战止戈叫到身边,“止戈,你也过来看看。”   战止戈早就迫不及待了。   一次能运送几百上千人的车,还能如此快速,这完全就是不敢想象的,若是用于行军,或者是运送粮草,他简直不敢想象能有多么便利。   难怪祁秋年在有了水泥路之后,还执意要修建铁路。   不过,这真的能实现吗?战止戈还是有些怀疑的。   可是,祁秋年自己主动提起来的,也就代表着,这火车是十有八九能做成的了。   君臣俩埋着头,商量了一阵,祁秋年就坐在旁边喝茶,在老皇帝问到的时候,他才会解答两句。   过了好一阵,老皇帝终于放下了图纸。   “要修这铁路,耗费的人工,和财力,也都不会少。”   他虽然对这火车也很心动,但这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劳民伤财了。   祁秋年胸有成竹,“陛下,此次就是从北宜修到京城,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只要陛下同意让臣开矿炼铁,这一段路修铁路的费用,臣可以自己出。”   老皇帝颇有些诧异,这祁秋年手底下居然已经累积了这么多钱财了吗?   祁秋年似乎看出了陛下的意外,然后又说道:“当然,这钱不是臣一个人出,这日后火车运行,肯定是要收费的,也就是说,是可以盈利的,所以臣准备联合一些富商,集体出资,届时再按出资比例划分股份。”   到时候有了盈利,再按照出资比例划分收益。   这长此以往,也算是一笔稳定的收入了。   毕竟这铁轨火车建成之后,后期几乎就是基础维修和维护,不用再投入太多的成本。   老皇帝迅速抓到问题的中心,“爱情是想将这火车变成私营?”   祁秋年清咳了两声,“陛下,国库这又没出钱。”   他的意思就是说,国库没出钱,怎么好意思来赚他的钱呢?   不过,这铁是国家的,所以他又补充道,“不过这税收,臣还是会如数上缴的。”   老皇帝啧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朕也出一部分的钱吧。”   这回是祁秋年诧异了,这老皇帝是要分一杯羹了?   不过侧面的,也就代表着老皇帝同意了修这个铁路。   祁秋年赶紧拱手,“陛下能让臣炼铁,又怎可让陛下出资?所以臣打算将20%的营收,都归于陛下,剩下的,再如数缴纳税收,以此充盈国库,陛下看这样安排如何?”   百分之二十,成为他的,私人收益,剩下的百分之八十,还得上缴商税。   这瞧着,他这个皇帝倒是像是一个奸商或土匪了。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罢了,朕只要百分之十便可。”   反正他年纪大了,现在虽然身体还可以,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他要这份收益,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当然了,这个儿子说的是二皇子晏云景,他怕某一日,他突然撒手人寰,皇后年纪也不轻了,没人能像他们这般如此的护着云景了。   日后,这火车的营收,倒是可以给晏云景多一份保障,至少让他生活富足地过一辈子是没问题的。   祁秋年理解,倒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这铁矿的事情,还要商议一下细节。   当然,这上交的铁矿还是归国家所有,他只是有采矿的权利。   但是这其实,需要用多少铁,还需要陛下的人亲自去监督,并且记录,保证自己没有私藏。   祁秋年可不想给自己埋下一个大雷,所以还是提前把这些话说清楚比较好。   老皇帝十分欣慰,祁秋年能想到这一点,日后也避免了朝堂上的攻坚。   说完了铁矿,老皇帝又多问了一嘴,“此次渊贤准备在京城留多久?”   祁秋年想了想,“北宜的琐事太多,臣,还是想早点回去。”   老皇帝突然又冷哼了一声,“真是片刻都分不开呀。”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祁秋年和战止戈都听得懂,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华公公,都略带几分谨慎地抬头看了看。   祁秋年的脸皮有点薄,至少,在长辈面前他是这样的,这会儿被老皇帝调侃一番,脸颊都泛起了薄红。   “陛下,您就别拿臣开玩笑了,如今北宜百废待兴,确实是有很多琐事要忙,臣准备把北宜打造成一座工业城市,内政上的事情,云澈可以处理,而且做得也很不错,不需要臣的辅佐。”   暗戳戳地夸了晏云澈一把,继续说:“既然是工业城市,所以臣要做的生意还不少,臣现在的目标,是让每个百姓,都能在臣旗下的工厂里,找到工作,给他们增添一份营收。”   老皇帝睨了他一眼,“如此一说,那岂非是无人种田了。”   农业才是百姓的根基,若是没人种田,大家都去上工去了,将田地荒废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祁秋年又解释,“如今这只是一个规划,臣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安排到厂里去工作。而且臣也是鼓励他们开荒,北宜的土地,总体来说其实是十分肥沃的,比起江南,那是有过之无不及,若是好好利用,选出最合适的农作物,才能如虎添翼。”   老皇帝叹息一声,“你自己有主意就行。”   本来,把皇子送去做太守,就是为了考验皇子们的能力。   只要大体方向不跑偏,他也是不干涉的。   祁秋年给他画的这个工业城市的大饼,闻起来还是很香的。   老皇帝敲了一下祁秋年的脑门,“只要莫把田地都荒废了,随你怎么折腾吧。”   总归多一份工作,百姓就多一份收入,多了收入,就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这话,还是祁秋年以前说给他听的。   如今看来,确实不是无的放矢的。   说完了正事儿,老皇帝又看了祁秋年一眼,“听说,前段时间李国公给云澈送了十位美婢过去?”   祁秋年顿时就黑了脸,“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都让给赶回去了。”   老皇帝抬眼,“不是又听说留下了三位?”   祁秋年又解释了一句,“那三个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愿意再回李国光那边,被送去做什么小妾,现在都去臣旗下的工厂做女工去了。”   老皇帝啧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然后又像是不经意地问:“真当就没有可能给云澈留下一个子嗣?”   显然,他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既然写下了那道圣旨,凭着两个人的本事,将来在赐婚圣旨上,盖上玉玺,是迟早的事情。   即便不是他在位的时候盖上,下一任帝王,也终究会卖他们这一个面子的。   想到这里,他还是叹息一声,其实每个州府都有他的探子,其中当然也包括北宜。   两人现在就是同床共枕的,有没有那一道赐婚,其实也不重要了。   可是,这子嗣问题啊,唉!   祁秋年黑着脸,却也鼓足勇气,说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陛下,臣许久之前,在您动过心思,想要给臣排姻缘的时候,臣就说过,只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这个想法过于理想化了,但臣和云澈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   他目光坚定地直视着老皇帝,“臣,爱慕云澈,云澈同样也钟爱于我,我们之间肯定是容不下第三个人了,若是您非要让云澈留下一个子嗣……”   他说到这里,抿着唇,表情很受伤,“陛下,您有这么多个儿子,大部分的皇子都已经成婚,也有了子嗣,你也不差一个孙子了吧。”   这话,其实是有点大逆不道的。   老皇帝最终叹息着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战止戈出来打圆场,“陛下,皇室宗亲,有这么多孩子,或许过几年可以给云澈他们过去一两个?”   这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古代讲究多子多福的,除了是想要家族人丁兴旺之外,还主要是为了有孩子给自己养老。   所谓的皇室宗亲呢,就是老皇帝这一辈的几位老王爷,还有晏云澈这一辈的皇子。   在他们之前,皇家也是有几个分支在民间的,一般都是有个不高不低的爵位,衣食无忧地过着。   人家的长子嫡孙,这肯定不考虑,但是过继一两个庶子,给晏云澈这个安北王,未来国师当儿子,倒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祁秋年对这个事情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他们现在还年轻呢,身边肯定是不希望有个孩子来吵吵闹闹的,养一两只大胖猫,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如果过些年,他和晏云澈年纪都大了,如果有心想要**,过继两个也行。   到那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不急。   所以战止戈提起这个话题,他也没表态。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也没勉强。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之后话题又回归了正常。   老皇帝问了几句关于北宜的政务。   北宜的内政,都是晏云澈在打理,但祁秋年也是有数的,毕竟他们晚上睡前,都得彼此聊一聊,沟通一下彼此的信息。   所以老皇帝问起来,他也能侃侃而谈。   老皇帝边听边点头,他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也确实是差不多。   把皇子们派出去的时间,也不过才几个月,如今也看不出太大的改变,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是祁秋年和晏云澈他们是做得最好的。   几乎是一骑绝尘了。   聊了一会儿,祁秋年又说起关于组建民兵的事情,让百姓有自保的能力。   这事情,战止戈就有发言权了。   之前,祁秋年跟他提过之后,他就在西北那边做了一定的尝试。   确实是能有一些用处的。   他派了些退伍老兵,去给村子里的男丁们做一些简单的培训。   当然了,武器是不可能发给他们的,但是锄头,镰刀,至是菜刀,都可以成为他们自保的武器。   只需要简单地教他们几招防身的功夫,一点点的军事头脑就足以。   之前,西北也闹过几次匪徒作乱,结果都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兵,甚至是军队,直接被民兵自行解决了,然后将人五花大绑送到了官府去。   老皇帝听完,也没有过多的意见和表态,“你想做便去做吧。”   毕竟,这也算是考核的一环呢。   祁秋年也就是提前跟老皇帝通个气儿。   刚好,他们这里说完,就有太监来禀报,十三皇子殿下来了。   祁秋年眼睛都亮了一下,他还是挺喜欢承安这个小孩的,如果以后非要养孩子,养承安这样的就不错。   几个月不见,晏承安似乎沉稳了不少,进了门,先是对着老皇帝行了礼,然后再次对着小舅舅和祁秋年行礼。   祁秋年原本想过去扶他一把,想说不用这么客气。   但想到,晏承安毕竟是皇子,而且又是在陛下面前,看如今的情况,陛下恐怕是在亲自培养晏承安了,未来的储君,在言行举止上,确实是要稳重一些才好。   所以他也只是悄悄地朝晏承安眨了眨眼睛。   在老皇帝也没注意到的地方,晏承安朝着他祁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祁秋年偷笑,这小孩还是那个小孩,只是表面演得沉稳罢了。   老皇帝教考了一下晏承安的功课。   祁秋年听了一耳朵,果然跟他的猜测一样,老皇帝确实已经开始在培养晏承安了。   教考内容,都是一些关于时政的问题。   可能是晏承安在他这里看了不少后世的书籍,所以某些见解,对于如今的大晋来说,有些特立独行了,但细细思考,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老皇帝听着自家小儿子的汇报,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祁秋年一眼。   这人,对承安的影响,还真是不小。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庆幸祁秋年是个断袖,而且纯情得只会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就是说,祁秋年没不会有子嗣,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就尘归尘土归土了,不用为后代谋划什么。   而且,祁秋年看上的是他的七儿子,两人如果成婚,祁秋年也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   也就不用担心他有异心。   细想之下,老皇帝突然发现,祁秋年走入大众的视野,差不多两年了。   但祁秋年表现出来的需求,似乎只有晏云澈一个。   他不要权势,不要美人,就连金钱,他也可以自己赚。   有这样的底气,去追求爱情,似乎是能想得过去的。   罢了罢了,老皇帝在这一刻也算是释然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他从前和皇后亦是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阻挠与困难都太多了。   身为帝王,也不可太过于儿女情长。   如今看到晏云澈和祁秋年身上的执拗,倒是有几分他当年的影子了。   也希望他们能够经受得住世俗的考验吧。   君臣父子兄弟,几层关系,在御书房聊了一整个下午到晚上。   到傍晚,老皇帝摆驾去了潇妃娘娘那边,也留了祁秋年用膳。   祁秋年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老皇帝和潇妃娘娘都输送了一大波的异能。   两个人虽然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况突然间好了不少。   但潇妃娘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大儿子的消息,心情舒畅。   而老皇帝则是觉得,今天又得了一座铁矿,是一件好消息,然后又对自己七皇子的婚姻问题释然了,自然心情舒畅。   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吃过饭,他们却注意到祁秋年的脸色有些泛白。   这也是没办法,一人一次性消耗的异能太多了。   老皇帝还是关心了一嘴,“渊贤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祁秋年笑着解释了一句,“这不是臣发现铁矿之后,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进京来了嘛,陛下,您也知道臣这个身子骨,跟止戈兄这样的武将,还是有区别的。”   老皇帝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呀你,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才行。”   祁秋年恭敬拱手,“谢陛下关心,臣定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潇妃娘娘也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然后给祁秋年送了一些滋补的药材。   “既是辛苦,也要多给自己补一补,出门在外莫要亏了自己。”   祁秋年乖巧点头,“臣知晓的,臣会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臣也会照顾好云澈。”   潇妃娘娘欣慰。   看他苍白的小脸,老皇帝和潇妃娘娘也不多留他了,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这连轴转了几天,确实有点辛苦,特别是今天又消耗了这么多异能,祁秋年回去躺床上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起床,他才给用电报机给晏云澈发了消息,告知了一下京城的情况。   既然事情已经搞定了,他也琢磨着早点回北宜。   只不过,回去之前,他也得把京城这几个月的生意盘问一下,于是便叫人招来了老余。   京城的生意。都交给了老余来打理。   老余送上账本,然后讲解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问题都不严重,老余自己就都解决了。   这个时候晏承安又过来了。   晏承安现在没住在皇子府,搬回了宫里,今天也是上完课,然后才出宫来找他祁哥。   “祁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京城,京城一点都不好玩。”   没有外人在场,晏承安又成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子。   祁秋年笑了笑,“承安都是大孩子了,怎的每天还想着玩乐?”   晏承安瘪了瘪嘴,“是祁哥你自己说的,要劳逸结合。”   祁秋年忍俊不禁,“那我不是给你留了一个平板电脑吗?感觉如何?”   说到这个,晏承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那里面的动画片,都特别有意思,我给自己规定了每天只能看两集。”   还是有自制力的,祁秋年欣慰。   晏承安笑着,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板电脑里,除了动画片,还有数不清的资料。   这里面的资料,实在是太过于珍贵了。   而且这里面的资料,明明白白地写了如何制造黑。火。药,可当初祁哥却说他只见过,不会做,让那个黑人阿普去做。   这明明是功劳啊,他祁哥怎么都拱手送人了呢?   还甚至还有别的武器,比如什么燃,烧,弹这一类的。   还有医学,祁哥手底下有疡医,可以开膛破肚做手术,这是他听说过的。   可是里面的资料,居然有写如何给人换心脏的,甚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血型等等。   这些资料闻所未闻,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天下动荡的。   可是他祁哥,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给了他。 第126章 思念   祁秋年其实能把这些资料给晏承安,除了信任之外,也是他的一道保障。   皇权富贵迷人眼,如今的承安根正苗红,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他,和其家人都尊敬有加,可谁知道日后呢?   没有人能一眼看到老的,若是晏承安登上帝位,在各方的影响下,心态发生了变化该怎么办?   祁秋年也不求别的,他只求晏承安即便是变得不像现在这般了,也能看在资料的份上,让他余生能做个富贵闲人,和晏云澈相知相伴。   晏承安觉得这样的信任,是即便是他死,也不可辜负的。   祁秋年也知道他的想法,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情,承安心里有数就行,你看了这些资料,也就代表着你祁哥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晏承安面容严肃,“祁哥,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辜负祁哥的信任。”   祁秋年笑了笑,“承安也不用这么严肃,你只需要知道,我与你哥哥是一体的。”   说到这个问题,晏承安之前还不太明白,毕竟他年纪小嘛,还没怎么接触过情爱,但是他偶然间听到,他母妃和小舅舅聊起祁哥和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是互相爱慕的关系。   他当时就震惊了,不过随后他也释然了,也能理解。   他祁哥,本就是喜欢男子的,可是天底下除了他亲哥,又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他的祁哥呢?   在某种程度上,祁哥和亲哥,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一样重要的。   所以,他们如果能成婚,我就有两个哥哥啦。   至于两个哥哥都没有孩子,老了之后,无人养老怎么办?这不是还有他吗?   就算他也老了,那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呀,他自己的孩子给他的哥哥们养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想到这里,他表情突然有些怪异地看了看祁秋年。   祁秋年歪头,“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祁哥,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这么称呼你了?”   祁秋年万分不解,“为何这样问?”   晏承安先把自己的脑袋给护住,然后才说,“你要与我亲哥成婚,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   瞧把孩子给皮得。   祁秋年噗嗤一声,一口茶水,呛得惊天动地。   他看着晏承安,“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祁哥我,是个男的。”   晏承安:“嘻嘻。”   这皮孩子,真是皮痒了,祁秋年拎过来就是一通蹂。躏。   少年的欢笑声,徜徉在整个侯府的院子里。   大概是晏承安的笑声的感染力太强,祁秋年也放松了心情。   这几个月,虽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精神却是有些紧绷的。   玩闹了一阵,晏承安的脸都笑得通红,头发都乱糟糟的。   祁秋年又是扑哧一乐,他想到了晏云澈的发型。   晏云澈还俗之后,就开始蓄发了,但是会有一个尴尬期,祁秋年就负责给他修剪发型。   到他离开前不久,晏云澈的发型已经变成微分碎盖了,早上起床的时候,祁秋年还得给他打理一下发型。   就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不在晏云澈身边,晏云澈的发型该怎么办。   嘿嘿。   想到这个画面,祁秋年的眼底都是笑意和思念。   明明也没分开几天呀。   他又不是少年人,喜欢儿女情长,他和晏云澈都是成熟的男性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呢。   晏承安被他祁哥的笑容感染,“祁哥,我也想兄长了。”   祁秋年:“不是有照片?”   晏承安叹息,“可能人都是不满足的,小时候,我吵着要哥哥,母妃就给我找来哥哥的画像,到现在,又有了更逼真的照片,我又觉得,能跟哥哥在一起成长,听哥哥教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祁秋年暖心,“你哥也时常念叨着你呢。”   在他看来,晏承安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刚十岁出头呢,本就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身上却背负了太多的责任。   所以小小的承安,他不敢任性,也只有在他和晏云澈的面前,能露出几分小孩子的心性。   祁秋年摸了摸晏承安的脑袋,“这考核期大概是三年的时间,今年才第一年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承安可以去找陛下求一个恩典,让你也去北宜看看,然后在北宜住一段时间。”   晏承安的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父皇,如果父皇能同意的话,他就可以跟祁哥一起回北宜了。   可祁秋年却制止了他,“承安,现在陛下把你带在身边学习,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晏承安点点头,其他的皇兄都被派去外地做太守,经受三年的考核了,如果其他的皇兄到时候,都没能比他更优秀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是下一任的帝王了。   他心里是有数的。   祁秋年继续说,“所以你不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让大臣们认识你,认可你。”   晏承安若有所思。   祁秋年:“刚好,从前每年陛下都会派皇子,替父出巡,如今其他皇子都在外地,能替陛下出巡的也只有你了。”   晏承安的眼睛更亮了,一旦在朝廷上崭露头角,得到了大臣们的认可,他即便是年岁小,也是有这个资格替父去巡察民间的。   他郑重地点头,“承安会努力的。”   祁秋年又笑了笑,“也莫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如果有急事,还是可以给我们把发电报过来,平常如果有什么小事情,或者你想你哥哥了,你也可以给我们写信。”   大概是古代人的情绪都不会是特别的外露,什么的想念啊这种,都是不可能轻易宣之于口的。   被他祁哥这么说出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祁秋年调侃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才和你兄长分开几天了,我这不是也想他了吗?”   晏承安捂着嘴偷笑,“那祁哥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宜呢?”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就这几天吧,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我京城里的几笔生意,都被下面人打理得挺好的。”   他出去露个面就行。   他要再等几天出发,也不是为了休息,主要是这开矿的事情,陛下要亲自派人监督他,也算是辅助他。   所以他还在等陛下给他派的人呢。   晏承安若有所思,“那到时候我去送祁哥。”   上回,他们出发前就,没让晏承安送。   毕竟是小孩,离别的时候总会有些愁绪,他俩也怕晏承安到时候没忍住哭鼻子呢。   这段时间成熟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再有这种问题吧。   不过,祁秋年没说拒绝,也没答应。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送他离开。   祁秋年回京的消息,不是一个秘密。   今年被外派出去的官员,没有一个回京了,只有祁秋年这个意外,所以他们也好奇,是不是北宜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又要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之后的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有人不停地向祁秋年的侯府递拜帖。   他们是什么心思,祁秋年也有数,反正他是烦不胜烦,一个都没见。   家里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就等着陛下派的人过来,然后好跟他一起出发了呢。   结果没先等到陛下的人,却把李国公给等来了。   先前,因为李季的事情,李国公被陛下宣进京问罪。   毕竟那李季也是李家的人,怎么的都要算一个李国公御下无能,管教无方。   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陛下就将李国公给留在了京城。   祁秋年原本是没打算跟这个李国公有什么交集的,暂时也不准备跟他打交道,毕竟之后迟早都是要对上的。   可没想到李国公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会儿,先拿了一支录音笔出来,然后才叫人把李国公给请了进来。   毕竟爵位比他高,祁秋年也礼数周全,再则,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不知国公爷造访侯府,是有什么要事?”   李国公虽然也是国公,但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大概40多岁的模样,身上也自带了武将的那种杀伐气息。   那李国公倒是个直性子,进门之后,就没有给祁秋年一个好脸色。   “侯爷简在帝心,还能不知道,本国公今日因何而来吗?”   既然李国公都拿出这一副嘴脸,祁秋年懒得跟他虚与委蛇。   “本侯确实不知国公爷因何而来,还请国公爷明示。”   李国公冷哼了一声,“这北方,原是我李家的地盘,陛下要派一个皇子过去做太守,本国公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又凭什么?”   凭什么干预北方的事情?那李季的事情,如果没有祁秋年的手笔,李国公是不信的。   还有他这嘴脸,就差把看不起商人的思想写在脸上了。   祁秋年也懒得跟他废话,“还请国公爷慎言,什么叫北方是你们李家的地盘?这普天之下,皆为皇土,至于我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凭什么去北宜做官?国公爷不如直接去问陛下?”   毕竟这委派令,是陛下的意思。   那李国公气得脸色漆黑,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本国公,些日子回了京城,才知道小侯爷竟然是个喜欢走后门的,原想着,给小侯爷寻摸一些长相俊朗的公子少爷,不过看这情况,侯爷也应该看不上。”   祁秋年嗤笑一声,“庸脂俗粉,本侯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李国公又道,“我李家军的男儿,个个骁勇善战,不知侯爷以为如何?”   祁秋年直接表演了一个干呕,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喝了口茶,勉强顺了口气儿,然后才继续说:“国公爷的李家军的将士,知晓国公爷要把他们送给我这个侯爷做玩物吗?”   戳人肺管子,祁秋年是专业的。   李国公砰的一下站起来,“本国公何时说过要把将士送给你做玩物了?”   祁秋年露出恰到好处的几分诧异,“可国公爷刚才不是说你李家军的将士个个骁勇善战,问本侯怎么样吗?这不就是让我去你李家军,选几个顺眼的儿郎,跟着我回侯府后院儿,随我折腾吗?”   这话其实说得是有点恶心了,但他本就是要膈应这李国公的。   李国公确实被他膈应得不轻。   虽然他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但情况是不同的。   毕竟,他也知道这个断袖,好像是要分什么上下的,从前他摸不准。   毕竟这祁秋年是个侯爷,从地位上,就已经足够碾压许多人了,没想过他会是躺下,任人玩弄的那一个。   那李国公大概是个恐同,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又膈应得不行。   所以他刚才想说的是,他李家军将士骁勇善战,个个身强体壮,如果祁秋年在北宜空虚寂寞了,他倒是可以派几个将士过去,替他排遣一下寂寞。   这一上一下,位置不同,那意思也就不同了。   可没想到,会被祁秋年扭曲成这个意思。   总归,这李国公也是知晓,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们有过节,彼此都不给对方好脸色看,这是正常的。   但中心思想,如果不能拉拢祁秋年,那就要让祁秋年和晏云澈,成为北方的一个笑话。   李国公还准备再说点什么,刚好门外有小厮过来禀告。   “小侯爷,陛下派的人过来了。”   祁秋年挂上秉承着要气死李国公的笑容,“抱歉了,国公爷,陛下对臣委以重任,现在有要事要忙,就不招待国公爷了,还请国公爷自便。”   那李国公气得脸色铁青,祁秋年管都没管他,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就出了门。   陛下派过来的人,还是个熟人,伍锦,能理解,毕竟伍锦是陛下的亲卫,开矿,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自然要派这种信得过的人过去了。   祁秋年也不是第一次跟伍锦打交道了,有话就直接说了,“陛下跟你们说过是去北宜做什么了吗?”   伍锦点点头,“陛下已经说清楚了,到了北方,还请侯爷多多指教。”   祁秋年说了声好,然后又问:“你们这次准备带多少人过去?”   伍锦愣了一下,“大概几十个人。”   祁秋年摇摇头,“不够,还远远不够,你去找陛下再多派点人。”   伍锦都愣了一下,他们不就是去北宜负责监督记录,看这小侯爷有没有把铁矿挪为私用吗?   那几十个人还不够啊?   再顶多,就是去将那片铁矿给保护起来,这几十个人怎么说也够了,还能轮班呢。   祁秋年继续说,“那铁矿,至关重要,而且当地……”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看着伍锦。   “伍兄弟,你也该知道,北方是李国公的地盘。”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不说真的出什么问题,就说万一跟李家军那边稍微有点摩擦,他们这几十个人,即便是功夫能力都不差,但寡不敌众嘛。   伍锦考虑了一下,“那下官,便去找陛下再要一批人。”   祁秋年这才笑着点点头,“那就辛苦伍兄弟了,对了,兄弟们想不想再接点私活?”   这句话,又把伍锦给问懵逼了,他们是陛下的人,还敢接私活?   如果说,小侯爷让他们帮个忙,再给他们点赏赐,他们收了也就收了,毕竟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私活......?   祁秋年解释,“你还没去过北宜,不知道北宜的情况,北宜实在是太差人了,这打铁也需要一把子力气,你看你们的队伍里,个个都身强体壮的好汉,肯定是打铁的一把好手。”   伍锦一脸的黑线,简直不知道这小侯爷的脑回路是怎么拐弯儿的。   让陛下的亲卫去打铁?   祁秋年也不慌,跟他解释了一下。   “因为咱们这次去的人比较多,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注意,你们不如就化妆成普通的民夫?既可以一边替我打铁,我给你们发一份工钱,另外一边,又可以暗中保护铁矿,而且融入群众,你们也更容易知晓,会不会有他人派进来的细作。”   这安排,确实是妥妥的,伍锦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祁秋年这下才满意了,“那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时间了,咱们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就早点出发吧。”   伍锦抱拳行礼,离开侯府,去找陛下安排去了。   祁秋年也没闲着,这回一走,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也准备去战国公府拜访了一下国公爷和老夫人。   两位老人家,能够不反对他和晏云澈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重视子嗣的时代,他应该心存感激的。   到了国公府,老两口也热情地招待了他,丝毫没有因为他和晏云澈的关系,怠慢或者轻视。   甚至,在他们脸上都捕捉不到任何一丝丝的不满的情绪。   祁秋年心里便更感动了。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意外地闯入这个时代,本就如同浮萍一般,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两世,心境更是不同了。   如今他有了晏云澈,可有了晏云澈之后,他好像又多了几位家人。   老夫人拉着祁秋年的手,“北方那边苦寒,你们在外面,也多顾着点自己,也莫要太过于操劳。”   祁秋年目光真诚,“老夫人,晚辈知晓的。”   国公爷倒是没有那么感性,只拍了拍祁秋年的肩膀,“万事小心便可,若有什么需要,派人送一封信来便是。”   祁秋年也慎重点头。   离开国公府,他又带着礼物去拜访了傅正卿。   真的就是像晚辈那般,去傅正卿府上坐了一会儿,政事这些都没聊过。   只是来看看这老爷子。   傅正卿大概也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如今朝堂各处都很敏感。   祁秋年回京之后,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访。除了战国公那边,也就只来拜访了他这一位朝中重臣。   大概是想借他的旗子用一下。   傅正卿也不在意这一点,祁秋年能够不结党营私,不与其他的朝臣有过多的牵扯,这只能证明,祁秋年是个聪明人。   祁秋年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之后,又趁着傍晚,进宫一趟,陪着老皇帝和潇妃娘娘,吃了一顿饭,又给他们输送了一次异能。   这次离开,估摸着时间要更久一点,他也希望两位长辈的身子骨,能撑久一点。   祁秋年要他派出去的亲卫去打铁,老皇是已经知晓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这样的安排,他也觉得确实是挺妥当的。   而且,祁秋年如此重用他派过去的人,不就侧面地说明了祁秋年没有异心吗?   所以老皇帝也没再说什么,只说如果缺人的话,可以给京城来信。   祁秋年眼前一亮,“缺呀,陛下,您底下,要是有什么退伍的,退休的工人啊,侍卫啊什么的,您都可以给成安排过去,这炼铁打铁,其实不是什么问题,也不复杂,但从后续工作,修铁路,这是真的需要大批量的劳动力了。”   老皇帝啧了一声,还真是会顺杆往上爬。   “臣也只是想早点把这铁路修好嘛,以后陛下若是得空,早上坐上火车,晚上就能到北宜去视察我和云澈的工作了。”   老皇帝哈哈大笑,“你呀你,还真是把主意都打到朕的头上来了。”   祁秋年也没反驳,“臣确实是差人嘛。”   老皇帝抬了抬手,“朕知晓了。”   就说了这几个字,也没说要安排多少人,但祁秋年心里有数了,皇帝嘛,金口玉言呢。   告别了老皇帝和潇妃娘娘,祁秋年又单独去看了小承安。   让承安不要一大早去送他了,承安也听话。   次日一早,祁秋年又离开了他的侯府。   回京的时候,就他和暗一两个人。   离开京城的时候,却乌泱泱地带了几百号人。   人多就注定不可能走得太快,祁秋年还是坐上了马车。   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他才不会主动地去吃苦受罪。   一路走走停停好几天,远远地,终于看到了北宜的城墙。   北宜城外的红砖小楼房,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祁秋年恍惚,他感觉自己还没走几天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可还没等他想清,他便看到了城楼上那一抹身影。   是他的阿澈,而阿澈的怀里,还抱着一只胖猫咪。   他骑上马飞奔而去。   到城墙脚下的时候,晏云澈也已经从城楼下来了。   祁秋年翻身下马,直接就扑了过去。   他想,他可真是太想他了。 第127章 那啥   被两人挤在中间的煤球,喵叽一声。   唤回了两人的理智,没真在城门口当着百姓的面,互啃起来。   祁秋年从晏云澈怀里接过哼哼唧唧撒娇的煤球,感慨了一句,“我俩这像不像养了个儿子?”   他给煤球喂过不少的异能,所以煤球的智商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小孩子了,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晏云澈眉目温和,笑着调侃,“他不是一直都是我们的儿子?”   祁秋年嘿嘿,“那你有空给取个名字吧,煤球煤球的,当个小名,大名跟你姓。”   晏云澈莞尔,“待我回去翻一翻书芋沿。。”   紧随而来的伍锦,那是人都麻了。   他之前听到一些风声,但是也不确定,毕竟这事关皇室,也不好多打听。   但没想到,这两人离京之后,如此的放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抱起来了,还把猫当成儿子养,甚至还取名。   周边也有三两个百姓路过,全都目不斜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不然,是因为祁秋年和晏云澈刚到北宜,就给百姓表现出了他们互为知己,彼此信任,时常还会传出消息,说两人为了讨论政务,时常燃灯到深夜,还抵足而眠。   都是抵足而眠的情谊了,分开之后再相见,互相拥抱一下又怎么了?   京城的事情,祁秋年已经提前用电报和晏云澈说过了,现在当着伍锦的面,他还是介绍了一下。   “这伍锦兄弟是陛下拍给我,帮我们打铁修路的。”   伍锦麻木地点点头,没关系,他们从前都去种过田了,现在打铁修路,算得上什么呢?小侯爷不还给他们多发了一份工钱嘛。   而且他看着,城外的两层小楼房,跟着之前京城外侯爷工厂里的有些相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给他们住的了。   晏云澈听到他的想法,“这都是百姓们的房子,他们之前从肃北州府迁徙过来,在北宜无根基,做工,抵房子的钱。”   伍锦这才恍然大悟。   祁秋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也想要房子,也都是可以申请的,不过这房子修好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本侯也给你们找好住处了。”   那铁矿就在北宜城外不远,弄几辆牛车,每天接送他们上下班,也差不多,然后留一部分人在铁矿那边驻守。   那边要修建炼铁的工厂,还有打造铁轨,都需要盖房子,也盖几栋住的房子就是。   他们都是陛下的亲卫,能来辅助祁秋年这个侯爷打铁,修铁路,就已经是很不错了,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定居。   所以,这申请房子的事情,他们是不想了,反正侯爷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侯爷又是个大方的,也不会亏待他们。   可他们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后悔了。   他们是陛下的亲兵没错,但他们也有家人啊,能生活在北宜,不比生活在京城差。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早。   祁秋年让人先把伍锦一行人给安排了,休息两天再开工,然后就拉着晏云澈回家去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门都还没关上,两人就吻在了一起,是激动,也是悸动。   猫咪,是看得懂人类交。配行为的,煤球见两个霸霸又在吃对方的嘴嘴了,喵呜一声,从窗户跳出去了。   哎,这里的小母猫太少了,渣猫煤球如是想。   屋子里的两人,吻着吻着,自然而然的扑到了床上去。   “想我了?”祁秋年含笑着问。   他问的这个想,不是心理上的想,是那个想。   晏云澈大概是跟祁秋年学的,有想法,就要说出来。   不过,他这次没说,只用了行动证明自己确实是想了。   罗帐翻涌,炙热的呼吸,滚烫的心跳。   “再试试。”祁秋年提议,“都用过那么久的药玉了。”   虽然这段时间他不在北宜,没法使用,但之前是能适应了,他又觉得他可以了。   “还是白天。”晏云澈羞赧。   祁秋年催促,“还能不能行了?你要真不行,换我来,哼哼。”   软绵绵的威胁,但男人怎么能被自己心爱之人评判说不行?   晏云澈行,当然很行。   ......   许久之后。   晏云澈打开门,叫了热水。   伺候的丫鬟,面红耳赤的下去准备了。   祁秋年双目无神的盯着床帐,有点儿怀疑人生。   晏云澈靠过去,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不舒服?”   祁秋年愣愣的回过神,“不是不舒服,好像是舒服过头了。”   是真正的感受到了灵魂在颤抖啊。   这话,还是那么的直接,引得晏云澈又面红耳赤。   “有没有难受的地方?”晏云澈还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   主要是,没想到今天会成功,而且是第一次,多少是有些莽撞了。   祁秋年动了动手指,第一次让晏云澈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从窗外鱼贯而入,然后没入晏云澈的身体。   晏云澈顿时感受到一阵神清气爽,方才在床边磕到的膝盖,瞬间就没有感觉了。   当然了,祁秋年刚才是如愿体验到了:or2-7这个姿势。   祁秋年用行动告诉了晏云澈,他没有难受的地方,他都还有力气替晏云澈消除疲惫,自己那点儿难受的地方,早就被他修复了。   他才不会是亏待自己的性格。   晏云澈抿唇,“莫要让你的能力被人发现了。”   祁秋年哼唧一声,“除了你知道,也没人知道了。”   顶多再算一个暗一,不过暗一是自己人,而且了解得也不清楚,习武之人嘛,大概还以为祁秋年用的是传说中的内功,比如什么吸星大法,斗转星移之类的。   根本想不到是异能。   晏云澈无奈,“要起来沐浴吗?”   “你帮我洗吧,我不想动。”祁秋年理直气壮。   晏云澈自然也宠着他。   泡在浴桶里,祁秋年的神志才逐渐清醒。   他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晏云澈。   晏云澈顺利的读了他的心,不由得有些好笑,然后便开口解释了。   “佛教,亦有欢喜佛,便是专门教人恩爱的。”   是的,祁秋年刚才想的是,晏云澈这个还俗的和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花样,还懂那么多的姿势?   这不符合常理?   祁秋年听完,先是诧异,“佛教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那佛教不都是讲究禁欲的吗?”   随后祁秋年又想到,佛教其实不是华夏的本土教派,好像是从印度那边传过来的。   虽然从那边传过来之后,本土是去其糟粕,留其精髓,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多讲究的。   有一个欢喜佛,倒也不是很奇怪了。   毕竟祁秋年之前也听说过,瑜伽的诞生,起初也不是为了什么锻炼身体这一类的,就是为了那个啥。   随后,他又突然间想到,他刚才只是看了晏云澈一眼,而晏云澈却直接开口解释了。   他们俩是有默契不错,但这今天这一份默契,似乎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刚才经历了强烈的撞击,祁秋年的脑子都被撞清醒了。   于是他看向晏云澈的目光,再次变得审视了起来。   晏云澈无奈,在浴桶里,将人搂进怀里,“年年如此聪慧,难道就真的想不到吗?”   哦吼,祁秋年即便是已经确定了。   从前那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说,晏云澈去查暗一,居然那么快就有了结果,再比如说,晏云澈只是去了一趟晏云耀的府邸,居然就知道晏云耀是要用手表来栽赃陷害他。   现在似乎都能想得通了。   不过,祁秋年的第一反应,却没有担忧或害怕,甚至是一时紧张都没有,只是觉得有趣。   随后便玩心大气,他咂巴着小嘴儿,在心里想道:【还想再来一次。】   晏云澈心里的那一份紧张,在听到他这个心声的时候,顿时消失无踪。   他家年年还真是,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祁秋年见晏云澈没动静,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但随后又想到不可能,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解释了。   所以他又侧过头,看着晏云澈,然后挑了挑眉。   晏云澈拿他没办法,叹息着开口,“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祁秋年啧了一声,然后又在心里头想,【那我要你吻我。】   这回,晏云澈并没再拒绝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两人在浴桶里,交换了一枚火热的吻。   可是只是亲吻,又怎么足够呢?尤其是祁秋年,今天精力旺盛,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不停的用心里话撩拨着晏云澈的神经。   最终,他们还是达成了梅开二度的想法。   幸好这天气热,浴桶里的水凉了,两人也不怕感冒。   等一切风清云霁之后,天都已经黑了。   晏云澈换上衣衫,吩咐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晚膳送过来。   祁秋年这会儿,大概是处于一个灵魂出窍的状态,浑身都软绵绵的。   吃过饭,又在月下小酌了两杯,祁秋年才算是彻底回魂。   突然间想到晏云澈的能力,想到他从三岁就出家。   这会儿都不需要祁秋年问出口了,晏云澈便自顾自得回答了。   “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只不过,这件事情,除你之外,只有母妃知晓,连承安都不知道。”   祁秋年叹息着,靠在晏云澈的身上,“那你还让我知道。”   想到这段时间,晏云澈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居然一直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想来,是晏云澈早就想告诉他了。   是他自己太过于迟钝。   晏云澈把人搂紧了,还给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才开始回答,“因为我想与你一起白头,读心这样的事情,若是不早一些说清楚,若是意外暴露,之后恐怕会生隔阂。”   祁秋年就啧了一声,“那这么说来的话,我的来历,我的过往,这一切你都清楚了?”   那是不是都不用他来坦白从宽了?   晏云澈却在此刻摇了摇头。   祁秋年诧异,“你都能读心了,还读不到我是从哪里来的?”   晏云澈嗯了一声,继续说:“我从最开始注意到你,便是发现许多时候,我读你的想法,只能读到一半。”   这回,祁秋年也是更诧异了,“只能读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哪还有读心术只能读一半的?   虽然,他想到自己从前在心里yy晏云澈的那些话,有些羞难,但毕竟两人都这种关系了,那些色色的想法,倒也不伤大雅了,回忆起来,也都是一种小情。趣。   晏云澈回答说,“后来,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关于你来大晋之前的事情,或者关于你家乡的事情,我都只能读到一半。”   原来这能力,还是有限制的,他的来历,他的前世,居然都读不到。   祁秋年没忍住笑了,“那我这算不算是: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晏云澈不懂这个梗,理所当然的点头,“起初,确实是因为如此。”   祁秋年哼唧一声,“我还以为是我的美貌吸引到你了呢。”   晏云澈简直是哭笑不得,“我家年年确实是貌美如花。”   整个大晋,也找不到比他家年年更令他心醉的模样了,特别是今日在床上,在浴桶里。   他低头,吻了吻祁秋年的眉心,“年年都不害怕吗?”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秘密,也会有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他会读心,尽管关于他家年年的过往,只能读一半,但大多数时候,他家年年,在他这里,几乎都是透明的。   祁秋年大概猜想到了晏云澈的脑回路,这回,他没有直接回答。   他靠在晏云澈的身上,抬头仰望着一望无际的星空。   “许久之前,我就发现过一点端倪,但是没往这个方向去想,你有这样的能力,确实是很让人意外,可是这也不是你想有的,也不是你想要的,你也会害怕吧。”   祁秋年现在可以理解潇妃娘娘当初为什么要把晏云澈送去做佛子了,这样的能力,一旦暴露,别说晏云澈了,就连潇妃娘娘以及战家,都未必会有好下场。   他回吻了晏云澈一口,玩笑似的说:“我行得正坐得直,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怕呢?”   至于心里的不正经,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如今都能成为他们之间的小情趣了。   祁秋年的话,让紧张了一个下午的晏云澈,彻底稳住了心神,“得爱人如此,夫复何求。”   祁秋年感受他心里的放松,笑了笑,又问:“那你现在说说,你什么事情只能读一半?我看能不能跟你讲一下。”   关于他自己的秘密,还有他自己的能力,既然晏云澈说了只能读一半,那就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而他们也都很默契的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所以祁秋年也只是好奇,晏云澈到底哪些只读了一半?   晏云澈想了想,“初次相遇,在京城外凉茶铺子,你在心里说我长相妖冶,不像是高僧,更像是妖僧,还说我这种长相,要是能......能什么,后面的事情,我便读不到了。”   祁秋年噗嗤一乐,“后面是说,要是你能把你拐回我的家乡去出道,做个花瓶也能爆火。”   晏云澈不太懂出道是什么,   祁秋年又解释了一下,“出道就是去做明星,明星受万人追捧,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得到这个回答,也是让晏云澈哭笑不得。   “若是哪天能陪年年一起回家,我倒也是不缺谋生的手段了。”   回家吗?   祁秋年的神色有些落寞,即便是能回去,他也不会愿意回去了。   家人不在了,而且那个世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变异的动植物,他穿越前,国家的秩序还没彻底崩坏,但谁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呢?   所以那个世界,还不如现在呢。   晏云澈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也想到了他家年年的家人都不在了,只能又紧紧的把人抱住。   “你既然能来到大晋,那会不会有一天,你能回到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   说到这里,晏云澈突然心悸了一下,若是一切都没回到没发生之前,他的年年是否还记得他?会不会......   祁秋年这会儿大概也是被他的读心术感染了,然后笑着说,“按照我的经验,回去呢,怕是不可能了。”   如果能回去,他上辈子死在晏云耀的手里,就该直接回去了,为什么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一直怀疑,这他穿越又重生的,跟他们家祖传空间肯定脱不开关系,只是现在找不出任何线索。   当然了,也有可能他这辈子都找不到答案。   不过,回去嘛,按照这个情况来说,是不可能的了,哪怕再重生,他都不一定能回去。   反正他也不想回去了。   晏云澈把人抱紧,像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若是有天,年年要离开,请一定要带上我。”   祁秋年感受到他心底的不安,转身扑进晏云澈的怀里,“放心,即便是舍弃所有,也不会放开你。”   夏日的晚风是温柔的,也带着燥热。   两颗相同频率跳动的心脏,也是温柔的,同样也是燥热了。   晏云澈的秘密,暴露在祁秋年面前之后,他们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顶多是偶尔祁秋年玩心大起,直接用心声韩晏云澈,让晏云澈过来亲亲他,让晏云澈给他倒一杯水。   晏云澈的仅剩的忐忑,都在祁秋年日复一日的调侃中,烟消云散。   一个恐怖的能力,成了两人的情趣。   甚至,有时候祁秋年还会主动拉着晏云澈过来帮忙。   这不,又要招人了。   铁矿那边的挖掘搭建,这段时间,在伍锦的带领下,已经建成了,也就意味着,可以开始炼铁了。   那火车轨道,说是铁轨,但其实是高锰钢。   炼制的程序可比炼铁的程序复杂太多了。   得招人。   但炼钢技术,却是不能外传的,只靠伍锦这两三百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得找民夫。   肃北那边,又输送过来三千多人。   招人的时候,祁秋年就让晏云澈坐镇,看这些人心里是不是有鬼。   别说,还真让晏云澈抓到几个其他皇子派过来的探子。   不过两人没直接把人丢出去,反而是将计就计,把人给留了下来,然后安排了一个不重要的职位。   反正,他们这开铁矿,是经过陛下同意的,即便是那些皇子要告状,也拿他们没办法。   祁秋年也忙起来了。   造铁轨,修铁路,都不算难,等基础打好了,他去实地勘察就是了,现在紧要的,就是把蒸汽火车给弄出来。   蒸汽火车的原理不难,甚至是简单道令人发指,好像是初中就学过的知识了。   要如何运用,其中还是有些门道的。   幸好,上辈子祁秋年就因为不愿意颠簸出远门,就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所以上辈子已经初见成效了。   这辈子,也只需要再进行多次实验。   祁秋年在铁矿这边待了好几天,是晏云澈一连再三的派人来催他回家,他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也不是他故意要躲着晏云澈。   主要是那啥,最近频繁了一些,虽然他有异能,但是也不能天天那啥吧。   年下男人的精力,果然是无穷尽的。   不过几天不回去,他也想晏云澈了。   嘿嘿。   两人都差不多调性。   马车刚到进城,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侯爷,像是有个疯子。”车夫紧张道:“您别下车,小的去把他赶走。”   祁秋年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等等,我去看看吧。”   背影有点儿眼熟,而且瞧着也不是疯子,只是头发有些凌乱而已,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呢,而那本书,是从他图书馆里借出来的。   而且,看他这样子,也不是刻意要拦路,更像是看书入迷了。   “兄台。”祁秋年喊了一声。   那人一回头,祁秋年被吓一跳,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灵泽书院的山长,曲子博。   “曲兄,你这是?”祁秋年差异。   曲子博回过神,激动的拉着祁秋年,“侯爷,可算是见到您了。”   他前两日去了府衙,被王爷告知,侯爷没在。   祁秋年退后一步,“曲兄,你这是在激动什么?”   曲子博,“老夫这些日子都在图书馆看书,看了不少侯爷的书,方知这天下之大,人类有多么渺小。”   祁秋年莞尔,“知识的海洋是浩瀚的,活到老学到老。”   能放在图书馆的,都是他整理过后的,不怕被古人看见。 第128章 壮志   图书馆现在的人流量已经逐渐开始平稳上升了。   起初是很多读过一点书的人因为好奇,进去看了看,却发现书里面有不少可以赚钱的东西。   只要试着学习,学了之后,就能进行试验,试验成功,就能给家里多一份收益。   比如,如今的市面上,已经可以看到魔芋豆腐,甚至是糖炒栗子了。   这些小生意,不能让人大富大贵,但是却可以给家里多一分营收,家里的妇人和孩子都可以做。   财帛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这一类的书,祁秋年都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最开始有人学到了,赚了钱,别人看见眼红,也跟着去图书馆看。   可是他们不识字呀,幸好小侯爷想得周到,安排了读书人,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   然后就发现了识字的重要性。   这曲子博,是灵泽书院的山长,曾经风光无限的状元郎,看的书,当然不会是浅显的科普类书籍。   最开始,看的还是诗集这一类的。   毕竟小侯爷之前刊印出来的诗集,是让全国读书人都震惊了,而这图书馆,居然又有新的诗集,看得他废寝忘食。   然后有一天,他偶然间看到书院里的学生在做实验,水沸腾之后,就会产生水蒸气,若是上面盖一层篷布,篷布上的水蒸气积攒到了一定的地步,就会变成水滴落下。   这就是下雨的原理,不是什么龙王在兴云布雨。   他去问了一嘴,学生说,这就是科学,是从图书馆学来的,甚至还发散思维,若是这水蒸气大一些,人类是不是也可以控制是否下雨了。   没办法,头几年的旱灾,确实给北方的百姓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曲子博听完,没觉得学生们的想法不切实际,毕竟实验结果就摆在这里了,于是他好奇,也就去看了关于这一类的书籍。   结果,这一看,就直接入迷了。   这一类的书籍,不是像四书五经这种,教人知识,学做人的道理。   书籍里,把很多人类不能理解的事情,都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清楚,若是不相信,还能自己去实验,都不算困难。   比如说,现如今基本上已经传遍全国的硝石制冰,小侯爷之前只教了大家,硝石能把水变成冰,但他们都不知道原理,看过书就明白了。   这些书,是越看越有趣,然后,他就偶然间,发现了蒸汽机的存在。   祁秋年略微有些诧异,“曲兄想研究蒸汽机?”   曲子博激动,“侯爷,可否给我讲讲,这蒸汽机的运作?这膨胀推动活。塞,这活。塞是什么?老夫发现了,若是蒸汽机能实现,似乎可以解决很多当下的问题。”   比如说,现在需要十个人完成的工作,有了蒸汽机,或许只需要两个人了。   这并不代表岗位少了,百姓就少了赚钱的活计。   效率提高了,产量也就高了,产量高了,那价格自然也就低了,价格降低,就会有更多的消费者,而消费者多了,又要进一步提升生产效率。   生产效率没办法提高的情况下,只能多加生产线,这工作岗位,不就又增加了?   就比如,现在有了珍妮纺织机,还有缝纫机,全国的布匹价格,都有一定程度的下滑。   即便是北宜贫苦,王世棋的布庄,今年上半年入驻之后,城里也少见有人身上打很多补丁的,毕竟布料便宜了。   祁秋年感慨他的敏锐,蒸汽机,是曾经在十八世纪,推动了整个工业革命的伟大发明,一直到二十世纪,蒸汽机都还是在生活中被广泛运用。   他之所以不研究别的,就是因为蒸汽机,是最容易实现的。   他研究蒸汽火车,未尝不是想要将蒸汽机的技术拿出来,不过,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讲蒸汽机的书籍,是他刻意放在里面钓鱼的。   就是为了让人发现他们。   光看书,只能学个原理,是不可能学透彻的,除非要进行实验。   而大部分人,都是拿不出这实验经费的,甚至是实验材料,真要再细化学习,就得来找他,到时候,不就给自己发展出一个帮手了吗?   没想到,钓到的第一条鱼,居然是曲子博。   还是一条大鱼。   书院的山长啊,底下好多读书人呢,而这些读书人,又不全是能走科举路线的,不能科举,还能搞科研嘛。   嘿嘿,这不叫钓了一条大鱼,是钓了一窝鱼。   祁秋年灵机一动,“曲兄,别的我也不说什么,本侯现在正在研究蒸汽火车,书里也应该写了,若是曲兄愿意,本侯邀请你加入研究小组。”   曲子博眼睛都瞪大了。   他之前预想的,都是蒸汽机推动工业发展,可没想到小侯爷居然直接研究蒸汽火车了。   这可不得了啊。   别的不说,这火车,得用多少的铁啊。   祁秋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和惊诧,“前些日子,本侯回京了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陛下已经应允了。”   曲子博眼睛又亮了,“若是侯爷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跟着侯爷学习。”   祁秋年心里奸笑,嘿嘿,表面还是很沉稳的,“是互相学习罢了。”   说着,他扯下自己身上的玉佩,给他指了路,“曲兄若是着急,可以直接过去看看,现在已经有雏形了,本侯现在要回府一趟,没办法带曲兄去参观。”   曲子博完全不介意,“侯爷尽管去忙,在下可以自己过去。”   “好,那曲兄也注意安全,这蒸汽机,还是有一定的危险的。”   “无妨,在下就是先去看看,不会乱动。”   “好,那曲兄请便,本侯就先回府了,改日再与曲兄一同探讨。”   告别了曲子博,祁秋年回了府衙的后院。   晏云澈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他探头进来,高傲地冷哼了一声,“我们家侯爷舍得回来了?”   这人设都崩塌了喂。   还怪可爱的。   祁秋年蹭过去贴贴,“我们家王爷是生气了?觉得本侯冷落了你?”   晏云澈完全拿他没办法,“你几日不回,猫都想你了。”   “猫想我,你不想我?”   “想的。”   “嘿嘿。”祁秋年又凑过去亲亲,“这不是研究蒸汽机嘛,时间紧迫,总不能等车轨和火车都造好了,我这蒸汽机还没研究明白吧?”   没有蒸汽机,这火车和铁轨,那不就成摆设了。   晏云澈心疼他太累,“即便是要研究,也不可废寝忘食。”   “知道啦。”祁秋年暖心。   祁秋年抬眼,看见晏云澈的眉梢里也带有几分疲惫,当下就有点儿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似乎太不称职了。   晏云澈这么忙,他前几天在铁矿那边,虽然派了人来催他回家,但更多的是给他送吃的穿的,让他不至于在那边过得辛苦。   而北宜所有的内政,都交给了晏云澈一个人打理。   人家其他的太守,手底下都还有几个幕僚呢,晏云澈虽然带了几个居士,可以帮他打打下手,但真正处理内政问题,还是得靠晏云澈一个人。   本来他是该帮忙的。   可最开始就划分好了,晏云澈管理内政,而他负责搞发展,之后,他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人都是会累的。   他摸了摸晏云澈眉心的红痕,满眼的心疼,“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让我来看看,能不能替你想想办法?”   晏云澈莞尔轻笑,“不忙,只是你不在,睡不好而已。”   闻言,祁秋年更心疼了,“是我不好,之后我都早上去,晚上回来。”   晏云澈不在他身边,他其实也不习惯,只是前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当然了,都是些脑力劳动,也是不轻松的,也就没有矫情的工夫了。   但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还是想抱着他家阿澈一起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晏云澈礼佛二十年,身上被香火腌入味了,晏云澈身上一直都有一股很清爽的檀香味。   嘿嘿,这么说,可能也不恰当,大概是晏云澈即便是还俗,也没忘了每日焚香礼佛。   这味道,闻到就让人很安心。   祁秋年懒散地坐在晏云澈身上,随手扯了一本地方县令送上来的政务报道,还不少。   晏云澈随口解释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田里马上就要丰收了,底下县令来问农作物要怎么办。”   今年的收成,实在是太好了,这收成好,确实是一件好事情。   但也极大地增加了百姓们囤粮的负担。   今年春耕的时候,他们才过来不久,而百姓大概是前几年干旱,饿肚子饿怕了,虽然还是有人种小麦和稻米,还有粟米这一类的粮食。   不过总体来说,都种得不算多,大多数都选择了种土豆红薯玉米。   毕竟这东西管饱,还能当菜吃。   这是百姓们自己的意愿,而这三种粮食都是新鲜产物,祁秋年和晏云澈也不好干涉百姓们自己的农田里要种什么农作物。   这不,面临收获了,百姓们就突然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家里的粮仓放不下呀。   从前,这些百姓都是种好大米,交完税之后,基本上都是直接把大米卖了,然后赚到的钱,再去换糙米回家吃。   粳米贵,糙米便宜。   这样才能保证一家人,一年到头都不会饿肚子,产量好的时候,他们才能给自己留一部分,逢年过节的时候,吃几顿白米饭。   所以家里的粮仓,基本上也就只能屯一家人一年,最多两年的粮食。   这土豆红薯玉米,除了高产,他还特别大一个,占地面积就更大了。   百姓们就是苦恼这个问题呢,总不能烂在地里了,可收回来,也没地方囤放呀。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到明年,情况应该会好很多了。”   晏云澈看着他。   他说“今年,我那些试验田种的旱稻,收成应该不错,明年就有种子下发给大家了,能提高稻米的产量,我估计大家还是更愿意吃大米饭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土豆红薯玉米虽然能作为主食,但也总不能天天吃,只有米饭,是怎么吃都吃不腻的。   晏云澈颔首,“但目前的首要问题,还是解决今年的囤粮该怎么办,我是想,或许可以在村子里修建一个大的粮仓,大家清算好自己的产量,都可以囤放到一起去。”   每次取用,都从自己的产量里划分减掉。   大不了就是村长忙一些,记录一下,也不复杂。   再则,以后要是出什么天灾人祸,这粮仓也是百姓们保命的东西。   反正现在有红砖和水泥,造价不高,村子里每户人出一点钱,这粮仓就盖起来了。   顺便,也能在村子里推广一下这水泥的妙用。   等到官道上的水泥路修完了,这水泥就该流入市场了,让百姓们提前见到水泥的好处,这就不愁销量了。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不过这粮仓修好了,也不能只屯粮,有些太浪费了。   而且,第二年,还要收获一大批粮食,总不能继续建粮仓。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这简单,把这三种农作物二次加工,做成别的农副产品,然后售卖到外地去,还能比土豆红薯玉米的价格高一点。”   晏云澈吃过一些祁秋年拿出来的二次加工的农副产品,比如说土豆粉,红薯粉,爆米花这一类的,原材料都是这三种农作物。   他想了想,问:“年年,这是又想办工厂了。”是不是太累了?   祁秋年摇了摇头,“这种生意适合百姓们自己去做,每家每户都有原材料,他们学了之后,除了自己方便囤货,然后也能让商人们收购卖到外地去,不过这收购的商人,我倒是可以去想想办法。”   至于生产的问题,就交给百姓们自己去办吧。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这门生意。   能增加收入,他相信百姓们还是很乐意的,反正这北方凉得早,大冬天没事干,百姓们在家里也能忙活起来了。   从前,农民们种田,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他祁秋年就要让大家,种田也能赚钱。   工业要发展,农业也不能落下。   晏云澈心底都是柔软的,“年年,你到底是哪里来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祁秋年傻乐,“都是家乡曾经经历过的。”他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有时候他都庆幸,即便是他家境富裕,他的父母也没把他养成五谷不分的小白。   晏云澈对祁秋年家乡的好奇心,又增加了一分。   “那我就让底下的县令派人过来学。”   祁秋年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就行了,土豆,可以做土豆粉,淀粉,红薯也可以做成红薯粉,甚至红薯干,粉条儿。玉米嘛……如果能磨成细面的话也不错,玉米面还是很香的。”   其实,他更倾向于让百姓把多余的玉米拿去喂猪,但是这话要说出去,都不说百姓会怎么想,恐怕是那些世家权贵,富商,都会觉得这是暴殄天物了。   哪有给猪喂粮食吃的?   自从祁秋年阉割公猪,能让猪迅速长肥长大的法子公布出去之后,如今养猪的人确实是不少。   养猪的食物,也仅限于家里的小孩每天去田里山里,打两背篓猪草回来,顶多是喂前段时间老掉牙的红薯梗。   猪是杂食性的动物,只要没有毒,给什么就吃什么。   反正是不会喂粮食的。   但实际上,如果能喂红薯喂玉米,就能让猪长得更肥硕,甚至肉质也会有一定的提升。   “这事情先不急着公布。”祁秋年说,“等到他们日后自己粮食多了,口袋里的钱也多了,也就不心疼这点喂猪的粮食了,这肉总比粮食更值钱吧。”   有了打算之后,两人又都忙起来了。   去教百姓第二次加工农副产品,这种工作用不着祁秋年亲自出马,他只需要给自己培养一小队人就行了。   反正又不难,把制作工序写给他们,让他们反复实验两次就能成功了。   但他还要去联系商队。   商队的人选,他其实有个打算。   也就是开镖局的张莫,张莫最开始就是在南安县开了个小镖局,毕竟是小地方,生意只够一帮兄弟勉强糊口。   然后接了他这个长期的生意,勉强算稳定了一些。   再后来,因为要去建渝州府培育水稻,祁秋年又建议他们,在京城开一个分部,他也出了一点资金。   这两年,张莫都做得不错。   后来祁秋年来北宜,也给张莫提了意见,让他们可以在北宜开个分部,钱不够的话,他也可以出资。   不过那时候因为镖局的人数不足,到底是没有开到北宜这边来。   现在嘛,他有更好的想法了,反正这跑镖局的都是全国各地跑,那为什么不在跑镖送货的时候,也给自己多一笔收入呢?   镖局,跟后世的快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们除了运送货物,给人带信,甚至可以充当保镖,送人出远门,只要客户给的钱够,他们是可以去全国各地跑的。   现在嘛,祁秋年可以给他提供一条新的思路,在跑镖局的同时,带上自己的货物,然后去当地售卖,如果稳定了,还能派一两个人在那边驻守。   这红薯粉,土豆粉,都是新鲜东西。北宜的百姓要赚钱,根据他们的习惯,自然是要把制作方式捂严实了,短时间内是传不到外地去的。   所以这钱,赚几年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就立马写了信,送往京城的食之禅。   张莫的镖局,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南安县送一些海产品到食之禅。   因为是他的事情,所以这一趟走镖,几乎都是张莫亲自在跑,所以这封信应该是可以落到张莫手里去的。   现在就等张默过来了。   整个北宜,开始大丰收。   今年风调雨顺,产量最高的一家,那红薯居然亩产了5000多斤,可把那家的一家老小都给乐坏了。   前段时间还在愁,这些粮食怎么存放,全部卖出去也不可能。   毕竟整个北宜州府的村里,都种了这三种农作物,甚至是周边几个州府,也都不缺。   留着自己吃,那是肯定吃不完的。   但现在嘛,就不同了。   王爷用低价安排了村子里修建粮仓,虽然他们出钱了,但这砖瓦房呢,能让粮食跟耐放。   然后,小侯爷又给了他们新的安排,可以将这些东西二次加工,然后卖到外地去。   虽然五斤红薯才能出一斤左右的粉,但价格却能卖十倍以上。   他们都能赚外地人的钱了,这从前简直都不敢想象。   所以要学二次加工这消息,发布到村子里之后,百姓们都十分地配合,这关乎自己的生计呢。   村长们选了些心灵手巧的来府衙,学了之后,又立马要回村,教其他的村民。   一时之间,整个州府的百姓们都活动了起来。   粮食爆仓的事情,几乎走上了正轨,但祁秋年心心念念的蒸汽火车,还没见到轨道呢。   祁秋年把府衙的事情放了放,准备去铁矿那边看看进度,出城的时候,居然发现街上有小孩,手里拿着红薯干在磨牙了。   百姓们这效率也真是不错。   至于做出来的那些红薯粉,土豆粉这一类的,只要保持干燥,也可以存放很久,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地卖出去。   有的人着急,自己去跑商了,祁秋年也乐见其成。   剩下的,就等张莫来收吧。   忙完了一个阶段,他还是要继续进行蒸汽机的实验了。   有了曲子博的加入,实验进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果然,还是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   他们只是从前没接触过这些,而曲子博到现在,他只要稍微提一点两句,他的成长速度就是十分惊人的。   有时候,祁秋年只是一两天没过去,那曲子博就能给他一个新的惊喜。   蒸汽机的研究也走上了正轨,接下来就要考虑勘测修建铁路的事情。   这事情,只有祁秋年自己去做,毕竟其他人都没有做过测绘这一类的工作。   短时间培养出来的人,怕是也做不到足够精细,只能当个帮手。   这修铁路一环扣一环的,要是某个数据出了差错,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只有祁秋年亲自上阵。   但幸好,从北宜到京城的道路,几乎是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坡道,甚至是山路都没有,不用开山打隧道了。   北宜到京城,原本就有一条官道,官道如今还在修水泥路,而且已经修了很长一段路了。   晏云澈也在跟前面的州府进行商议,让前面的州府也开始修路了。 第129章 视频   祁秋年去勘查道路去了,晏云澈也没有闲着。   农忙过后,就到了每年一度的征收傜役的时间了。   古往今来,百姓是最怕征收傜役的,吃不饱穿不暖,还累死累活,这都不说了,若是遇到一个性子不太好的督军,动作稍微慢一点,被鞭打都是常有的事情。   每年服役都得丢掉半条命。   这古代人,不愿意分家,服徭役,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一家只出一个男丁,若是分了家,那每家都得出人。   不过即便如此,还有不少百姓为了避开服役,从而跟家里大打出手,兄弟阋墙,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北宜不同于京城,京城富庶,不到紧急时刻,傜役都是可以花钱买人头的,差不多都是十两银子一个人。   然后地方官,再用这一笔钱,雇人来做傜役,总有贫苦家庭,是愿意多出几个人的,而且雇人,当然是可以赚钱的。   当然了,这雇的人,肯定是赚不到十两银子的,这都是不成文的事实了。   但北宜不同,北宜贫苦,今年有了祁秋年的几家工厂,又有了土豆红薯玉米,算得上是宽裕了不少。   但真让每户人家都花钱免傜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十两银子呢,从前,他们一家十几口人,省吃俭用一年,都未必能存上这些钱。   现在的情况好些了,但他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节俭,除非是真的迫不得已,否则他们是不会愿意花这个钱的。   有时候,钱真的是比命重要。   而且,这里的百姓大概是穷怕了,他们不懂什么政治,但他们知道每一任太守,如果不犯错误的话,基本上只会在一个地方任职三年。   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觉得晏云澈这个七王爷,只会做三年的太守。   而祁秋年这个侯爷,是跟晏云澈这个王爷一起过来的,那些工厂也都是小侯爷的,这也就意味着,三年之后,他们可能就要离开,工厂就未必能办得下去。   这诸多情况,大概就在他们心里形成了一种,现在工厂的伙计,只能做三年的概念。   能赚三年的钱,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也盘算着,等城外的房子修完了,他们上了三年的工,也能有钱去买红砖水泥了,哪怕是把屋子修小一点呢,总好过土坯房吧。   这都是大多数百姓心中的想法。   但其实,如果有聪明人的话,从晏云澈这个安北王的封号来看,就知道北方或许会变成晏云澈的封地。   三年时间,是不足以让一个贫困州府迅速发展起来富裕州府的,至少在祁秋年心中是足以的。   三年,可能刚刚起步的状态,他怎么可能轻易地舍弃呢?   再说了,祁秋年还要花费大力气和大把的金钱去修建蒸汽火车呢。   除了是想要出行方便之外,也是考虑到日后的某一天,不管是晏云澈在北方就藩,还是在京城做国师,总是少不了两边跑的。   这些话都说远了,还是说征收徭役的事情。   今年的上半年才做完一次人口普查,无论是参加服役的,还是花钱免徭役的,这数据报上来,就是一目了然。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能贪污到一分一毫。   这人数,人选,都确定好了之后,接下来就要安排他们开始上工了。   现在不征兵役,所以都是力役,也就是干力气活。   按照往常,一般也都是送他们去做修桥铺路这一类的工作。   今年的北宜,也大抵是差不多的。   水泥路要修,从北宜往京城走的方向,水泥路一直都在修,在目前那一部分的人数是足够的,再接下去,就是要跟其他州府共同商讨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没打算他们俩就直接把水泥路修到京城,总要给前面的几个州府,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修路,这都是政绩呢。   但是,从北宜到下辖的县城,乡镇的道路,却还是没开始修的夯实的土路,不平坦就不说了,下雨天更是泥泞不堪。   趁着还没下雪,赶紧把路挖平整了,然后再铺设水泥,过一个冬天,就应该差不多了。   只要人多,修这些路,是不成问题的。   另外,就是祁秋年那边了。   造火车,火车的车厢,这一类的可以慢慢来,但是铁轨确实可以根据祁秋年勘测出来的路线,部分地方开始挖地基了。   剩下的,也要跟着将它铺平,方便后期铺设铁轨。   再则,还要去采铁矿和煤矿,这都需要人工。   原本是招了些工人,但这不是始终不够嘛,没办法,机械代替人工,是不敢想了,只有全靠人力了。   北方的冬季是寒冷的,即便是如今还没有下雪,但是做傜役也是很辛苦的。   但幸好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是体恤民生的好官,服徭役,虽然没有工钱,但一日三餐都是让他们吃饱的。   而且餐食的规格,是和花钱雇来的工人是一样的,并没有区别对待,管饱吃,每天都有一点荤腥。   并且,这天气凉了,每天都会有一大锅的鸡汤,骨头汤这一类的,饿了冷了,都能去喝一碗,这也是不要钱的。   百姓们在私底下都在感慨,这都不像是来服役的,工作虽然是有点辛苦,但若是真的累到了,管事儿的大人,还会让他们先歇会儿,温和地跟他们说,别累出病来了。   根本不是像从前他们那样,如果动作慢了,还得被鞭打。   这服徭役,死几个人,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到时候上面良心好的,还给点抚恤金,要是遇到贪官,别说抚恤金了,说不定还得倒打一耙。   可今年他们服这个傜役,非但没有死人,就连有工友受伤了,那位王爷也都会派大夫给他们包扎,给他们治病,而且还是免费的。   受了伤,不能干重活,也会及时地调整工作岗位。   当然了,如果是遇到那种偷奸耍滑的,故意把自己弄受伤,然后逃避重活的,王爷旗下的大人们,也不会姑息这种情况。   可以给你两天养伤的时间,但之后就会被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并且之后不会再调整。   几番整治之下,今年这傜役工作,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祁秋年这边,出去跑了半个多月,也勘测标记了一段路。   这北宜到京城,一马平川的,路况好,不用一次性把全程都勘测完毕,可以先一段一段地来,他还得在电脑上先进行建模。   回到府邸,晏云澈也在。   初春,他们刚来的时候,府衙都没有地龙。   但是前段时间,刚开始降温,大源提早就给他们把地龙修好了,这天一凉,地龙就烧起来了。   房间里,也安装了日光灯,这冬季天色暗,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他们又在房间里放了两张书桌。   所以这段时间,只要不是接见下属官员,他们都在房间里办公了。   晏云澈从前是不敢想象,每个屋子都该各司其职,卧室是睡觉的,书房是看书办公的地方,会客又有另外的会客厅。   总之,是不会像祁秋年这般,在睡觉的屋子里办公。   不过,这体验感还不错。   有时候,他在办公,他家年年在睡觉,他转过头,就能看见他家年年。   祁秋年把自己的电脑弄了出来,坐到了晏云澈的旁边。   晏云澈正埋头处理公务,但祁秋年刚坐下,他便十分自然地抬了抬手,在祁秋年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这种亲昵的动作,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几乎是习惯成自然。   祁秋年等开机的时候,凑过去看了一眼晏云澈手里的公文。   晏云澈居然在写关于煤炭的后续规划。   这煤炭,燃点高,确定了可以锻造钢铁,毕竟他们现在要修建铁路,那一段一段的高锰钢。都少不了煤炭的助力。   但是这次征用了傜役,吃饱饭,力气足,每天开采出来的煤矿数量,是极其庞大的。   炼铁工厂那边,短时间还没有这么高的需求,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些煤矿流入市场。   让百姓也开始使用,同样也能让州府的财政情况增加一些,总不能都靠着去薅富商的羊毛,以后再修路,修房子等,还是得靠地方财政。   煤矿跟铁矿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铁矿毕竟是战略物资,不可私自买卖。   但煤矿却是一直都可以当地官员私自买卖的,当然了,这收益也是归于地方财政的营收,不能挪为私用。   但如何把煤炭卖出去,也是个问题。   其他的州府,若是有煤矿的,其实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儿,甚至几乎都是无人开采的状态。   最终的原因,还是因为普及率不高。   祁秋年支棱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这种事情,你找我呀,不就是把煤炭卖给百姓吗?”   晏云澈莞尔轻笑,他家年年在做生意这一道上,确实是有极高的天赋与能力。   什么东西落到他家年年手里,都是化腐朽为神奇。   但他的年年,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也不想给他家年年增添负担。   也想靠自己的想法,看能不能落实这个事情。   晏云澈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着,或许可以做一个小炉子,跟炭盆有些相似,不用炭盆那种敞口的,更像是小药炉,用小炉子点燃,放在屋子里,一来是可以取暖,二来,这小炉子平时也能烧个热水。”   不需要把火烧得很旺,有一点温火就足够了,平时百姓们喝一口热水也方便。   祁秋年眼前一亮,“我们家七王爷殿下,还真是不同凡响的聪明。”   煤矿走入千家万户之前,确实是工业用途。   但煤矿,是如何走进百姓家的,也确实是和晏云澈的计划十分相似。   要把一样东西,而且造价不高的东西卖出去,成为百姓生活用品,日常用品,那就让他们看到煤炭的实际性的好处。   现在大多的百姓,无论是取暖,还是做饭,都还是靠烧柴火。   烧完的木材,之后会有些木炭,有的人会把木炭收集起来,在家里点个炭盆,以此取暖。   这个劣质木炭的烟雾和气味,其实也算不上好闻。   但这已经是贫苦百姓,能想到给自己最划算的取暖的方式了。   但是烧大锅做饭,每次要用到的柴火,也不是一星半点儿。   生活在村子里的百姓还好,他们可以自己出门砍柴,但是生活在城镇里的百姓,用点儿柴火,都得是靠买的。   如今有了煤炭,而且更耐烧,估摸着价格也不会高,那为什么不把柴火换成煤炭呢?   晏云澈的想法就很好,做一个小炉子,其实这炉子也能烧饭,就是火力没有柴火锅那么强劲罢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我们或许可以把煤进行二次加工,做成别的燃料,然后再卖给百姓。”   晏云澈抬眸,“煤炭还能二次加工?”   祁秋年点点头,“在我家乡,曾经有个东西风靡了几十年的时间,几乎是千家万户都使用过,那就是蜂窝煤。”   转头,他又找了一个平板电脑出来,把关于蜂窝煤的资料调了出来。   “你看,就是这个东西,把煤炭碎成煤渣,然后混合着泥土,放在模具里压一下,倒出来,阴干一段时间,就能使用了,而且这个耐烧程度,比直接烧煤更耐用。”   这蜂窝煤,如果把炉子通风口关上,留一个下口,保持不熄灭的状态,一只煤球就可以烧五六个小时。   如果家里人只是想烤火取暖,一天烧几个煤球就够了。   再则,蜂窝煤里加了泥土,也极大程度地减少了煤炭原有的那一股刺鼻的味道。   晏云澈感慨,“年年,你家乡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自从读心术的事情说开了之后,祁秋年在晏云澈面前,也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家里时不时地就要冒出一点高科技。   晏云澈也不多问,所以,祁秋年的秘密,大概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了。   不过,那剩下的半透明,两人也都没有主动说起过。   这还是晏云澈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的家乡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祁秋年撑着下巴,回忆起那个没有战争,交通医疗,教育,军事,都十分先进的国度。   眼神中,也尽是怀念。   想到这里,他居然生出了一种想要炫耀的心思。   刚好,电脑开机读档完毕,他记得电脑里也存了些视频。   “要不然,我给你看看?”   手指划过一条短视频的封面,这不是赶巧了嘛。   “你可千万别被吓到了。”   晏云澈挑眉,’被吓到。‘这三个字,是有点意思。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用眼神示意祁秋年。   祁秋年嘿嘿傻笑了几声,然后点出了一个视频。   那是高铁与火车平行行驶的一条短视频。   曾经,这条视频在网上被网友们调侃为父亲与儿子的差距,以此来隐喻时代的进步。   视频中,一辆绿皮火车,以古代人十分震惊的速度行驶着,可很快,一辆通体银白的高铁,嗖的一下,直接超越了那辆绿皮火车。   祁秋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晏云澈眉目里的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晏云澈才问:“这就火是车?”   祁秋年点点头,旋即又摇头,“这个绿色的确实是火车,这辆银白色的和谐号是高铁,高速铁路,他每小时,也就是每半个时辰的时速最高可以达到350公里。”   祁秋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解释道:“350公里,就是700里的路程。”   晏云澈严重的惊诧都快溢出眼眶了,“那岂不是说,从北宜到京城,只需要半个时辰?”   祁秋年这回才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子的,但正常情况下,高铁行驶的速度大概在二百五六公里每小时。”   那这个速度,也很快了。   “至于这个绿皮火车,正常时速大概是一百到一百五十公里左右。”   要这么算的话,如果北宜到京城有火车,大概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祁秋年说到这里,还叹息了一下,“可惜了,咱们现在没这个技术,能把蒸汽火车做出来,几乎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也不是个全能的天才。   祁秋年说,“在我们那边,蒸汽火车几乎是已经淘汰的状态了,但是根据记录,应该是可以达到六十到八十公里每小时的,不过咱们现在技术还不行,即便是我知道原理,也能造出来,我估摸着,最高时速也就只能达到五十公里左右”   晏云澈叹息,他叹息的不是这蒸汽火车比不上绿皮火车和高铁,叹息的是,每小时五十公里,在他家年年口中,都是差强人意的。   如此想来,马车出行,是真的委屈他们家年年了。   从前,他家年年说,等着蒸汽火车修好,从北宜到京城,大概也就是一天的工夫。   他便已经觉得十分惊讶了,如今见识到火车和高铁,他更是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电脑里的画面,还在重复播放。   晏云澈多注意了一下,远处隐隐的,可以看到房屋建筑,用目测的话,这些房屋都建设得很高。   祁秋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又从电脑里调出了一段俯瞰城市的视频。   “你看,这就是我的家乡,漂亮吧?”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祁秋年的眼神和语气里都全是自豪。   晏云澈的目光落在视频上,几乎是片刻都挪不开,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他都可以想象,若是站在顶楼,几乎像是身处云端。   本就是一线大城市,充满了未来高科技感,即便是后世的现代人,看这样的视频都会被吸引震惊,更别说是古代人了。   祁秋年眼神里的骄傲都快溢出屏幕了。   不过,晏云澈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华点。   “这楼,修得如此高耸,那普通人攀爬楼梯,或许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祁秋年噗嗤一乐,“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电梯。”   他直接抽出笔和纸,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电梯示意图。   “你看,用这个电梯就可以快速升降了,不用爬楼。”   晏云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又想到电这个东西。   电是个好东西,他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而且,仅仅是从祁秋年拿出来的这几样电器中,便有深刻地体会。   空调,电热毯,冰箱,电脑,平板,相机,甚至是最普通的电灯,都能给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   有了电,似乎很多东西才能发展?   祁秋年想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咱们现在虽然把电给搞出来了,但是真的要惠及百姓的话,估摸着没个十来年是不可能的。”   一来,是发电不稳定,二来,这要牵电线,技术也是个问题,第三个问题,就是百姓是否会愿意付电费了。   最后一个问题,估计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代,将就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多人,晚上七点多就睡了。   这不还是因为晚上看不见,舍不得点灯,哪怕是油灯呢,能省则省了。   这电,刚弄出来的话,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电器,他们买不起,祁秋年暂时也造不出来,顶多是用个电灯,问题又回到最初,百姓们很早就睡觉了,开电灯干什么?   如今的电,对百姓来说,就如同鸡肋。   工业发展上,或许还能有一些用处。   晏云澈若有所思,声音放得很轻,“我们未来还有许多的时间。”   他只看了这短短的两个视频,就已经想到联想到很多事情。   他家年年这么努力地想要搞发展,是不是也想某一天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他家乡的影子?   不得不说,晏云澈还真就给猜对了。   身为华夏儿女,无论去到哪个地方,对祖国与家乡的惦念,都是不可斗量的。   从前,不论是他出国读书也好,还是去无人区旅行也罢,想回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去。   但如今,他是回不去了。   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呢。   把大晋发展起来,不说让自己的生活更便利,就说等到他老年的时候,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城市,科技,他也不会忘记他的来处。   “还看视频吗?”祁秋年提议,“要不要再多看看我的家乡?”   晏云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这里,可否有你家乡的史书?”   祁秋年愣了一下,感慨晏云澈的敏锐。   大晋,应该就是华夏某个时间段分出去的平行时空。   但具体是什么节点分裂的,已经无法确认了。   祁秋年张了张嘴。   “有。”他说。 第130章 刘猛   末世刚开始的时候,祁秋年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往往伴随着中二与热血,而末世小说他也没少看。   他从前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主角们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书籍。   大概他心中是有信念感的,就是无论环境和情况,恶劣到什么地步,人类是不会停止学习与进步的,更是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   所以,收集物资的时候,但凡是书籍,不管有用还是没用,他都往空间里头扔,所以像华夏上下五千年这一类的史书,他更是没有放过。   若是某天情况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还有本书证明,他们曾经这个世界经受过的一切。   而如果秩序能够恢复,新一代的孩子们,也需要记得他们都是华夏的子孙。   所以晏云澈问他有史书没有,他自然是有的,   可他也知道,晏云澈要史书,不只是想看一看这么简单,是晏云澈想要去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曾经所生活过的世界,了解他们是如何进步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祁秋年是乐见其成的。   平行世界的理论,是他的猜想。说不定晏云澈这个曾经的出家人,又会有另外的见解呢?   想到这儿,他就开始往外掏书,空间的事儿也没瞒着,或者说根本瞒不住。   他们当时从京城到北宜,带了多少行李,晏云澈心里也是有数的。   而他时不时的,又会冒出一些新鲜玩意儿。   他早就察觉到晏云澈应该是发现了,从前还是小心翼翼的,毕竟都没说破,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大概是晏云澈自己本身拥有的秘密,比他的秘密更吓人吧。   读心术呢,如果不是他心中无愧,且光明磊落,若是身边却有个读心会读心术的朋友,那他保准会远离这个朋友。   太可怕了。   所思所想,他需要有知己,希望能够有人了解他,但不是百分百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读心术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在于你做了坏事,怕被人发现。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你刚才上厕所擦屁股的时候,纸抠破了,他都能读得到。   所以有了晏云澈坦诚不公的对他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反而觉得他自己的秘密也不算什么了。   退一万步,哦不,退十万步来说。如果哪天晏云澈真的变了,人心难测,那他当然也不会手软了。   至少说,他的秘密,不论是异能,还是空间,都是正向性的,而读心术,却是不好评判的。   “关于我们那边历史的书籍,差不多就是这些,应该和你们有重合的部分,居然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我也没找到端倪,也没有仔细的研究过。”   几千年的历史,也不过只是浓缩成了二三十本书籍。   都是关于华夏历史的。   远到远古时期,人们茹毛饮血的进化,近到时代的高速发展。   晏云澈虽然好奇,却也没有立马就开始翻看。   其实,他从对祁秋年的了解,还有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也能看得到,他家年年曾经的世界,其实是和他们有一定关联的。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便在此刻得到了具象的理解。   几十本书,都被晏云澈妥善的放到了书架上。   他们还有政务要处理,就比如刚才说的这个蜂窝煤的生意。   是以政府的名义去做这个生意,还是外包给别人?   按照晏云澈这个古代人固有的思维来讲,这本身就是州府的生意,是为了给府衙增添的营收的,就不该和商人牵扯上。   但是这不是有了祁秋年这个前车之鉴吗?听他家年年说,他们的世界,政府和商人做生意,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他说道:“我们或许可以采用外的方式。”   祁秋年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现在手底下的事情本身就已经很多了,再腾开手去做别的生意,又要分散一部分的精力。   把这生意外包给几个商人,他们算是技术入股,等着拿分红就是了。   再说了,这蜂窝煤本身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学走,所以不值当他们再花钱去开办这个工厂。   这钱能赚多久算多久。   晏云澈莞尔,“年年,这钱,里外都是让咱们给赚了。”   他们以技术入股,把生意外包出去给别人做,但是这些商人要做蜂窝煤,不还得找他们买煤炭吗?   这里外都是他们在赚钱。   祁秋年也忍不住笑了笑,其实没办法,北宜这个地方太穷了。   他说,“就三年的时间,我们至少要让北宜的百姓,都能穿得暖衣服,吃得饱饭,吃得起肉,小孩子都有学上。”   这对祁秋年来说,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可是对古代人来说,这却已经是足以匹敌百年大计的计划了。   但晏云澈见识过他家年年的本事,他觉得这个三年目标,应该是可以达到的。   祁秋年撑着下巴,一边在电脑上给铁轨建模,一边说,“阿澈,按照你现在安北王的封号来看,以后北方就是咱俩的封地了。”   晏云澈被’咱俩‘这两个字给取悦到了。   虽然他是王爷,按照常理来说,他与祁秋年在一起了,祁秋年就应该是他的王妃。   即便是还没有拜过天地,还没有上皇家玉蝶,可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此生也都认定了他家年年。   所以,他很喜欢’咱俩‘这两个字,代表着他们密不可分,不分彼此。   祁秋年继续说:“如果以后能把李国公那边给解决了,北方这几个州府,咱们都还得想办法发展起来。”   晏云澈微微颔首,“此事也急不来。”   如今,他只是北宜州府的太守,即便还有安北王的身份,但这个封地的圣旨,并没有颁发下来,未来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数也说不准。   他现在也不好把手伸太长,去管其他周边的几个州府。   只能说,其他州府有需求的时候,他们可以合作一下。   但如果以后北方真的成了他的封地,那封地上的子民,都成了他的子民,他理所应当的,想要自己封地上的百姓能够过得富足一些,生活也富庶一些。   祁秋年捣鼓了一会儿火车建模,又说:“那蜂窝煤外包的事情,得找几个靠谱的商人,这事情,我过两天抽空来弄吧,反正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   晏云澈不让,“你已经够忙了,这件事情,也不复杂,还是我去处理吧,总归,我身为太守,与当地富商都该接触一下的。”   这事情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北宜的内政,做蜂窝煤,也是为了增收北宜的财政问题。   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家年年去办,而他就躲家里批一批文件。   他年年是很厉害,但他的年年也是个肉。体。凡。胎的人类呀。   听晏云澈这么一说,祁秋年略微挑了一下眉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给你列几个名单出来。”   来北宜这么久,北宜的那些商人的底气,他都摸得差不多了。   这些古代人,说商人奸诈狡猾,其实祁秋年还是觉得有些道理的。   后世,虽然也有很多奸商,但至少明面上的做生意,都要讲究个诚信为本,但是在这个时代,一物卖二价,以次充好,这种情况是屡见不鲜的。   而且,这些商人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并不会因为你是王爷,就会在做生意这一道上,给你让利退步。   所以祁秋年筛选出来的这几个,都算是比较老实的那种了。   他有点担心,他们家刚还俗的和尚,太过于心慈手软。   当然了,祁秋年本身也是个心肠柔软的人,但是在做生意这一道上,那他可就太有经验了,关键时刻,绝对分毫不让。   晏云澈心里有数,他那到底也是个皇子,并不是真的像其他的和尚那般。慈悲为怀。   这蜂窝煤的事情交,给了晏云澈,祁秋年也就没管了,他还在专心搞他蒸汽火车的事情。   可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这外包合作的商户,祁秋年一共推荐了五家,但晏云澈却总共找了两家。   其中一家,只能做北方这几个州府的生意,绝对不可以卖到外地去。   而另外一家商户,却只能做外地的生意。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晏云澈的用意,这也是一种制衡。   不愧是老皇帝的亲儿子,这制衡,端水的本事,大概是天生的。   北方确实苦寒,虽然只有几个州府,但蜂窝煤的使用量,需求量,绝对不会低。   而出了北方,其他更严寒一点的地方,那边是西北那边。   可是这里到西北路途,也比较遥远,再说其他的州府,这蜂窝煤一旦普及,百姓生活也是能用得上的。   只是需求量并没有北方这么大而已。   如此算来,两个商户拿到手中的权限,却是差不多的。   不仅如此,晏云澈还用自己王爷的身份施压了一下。   若是他们做不好这个活儿,或者起了别的什么心思,那他就可以随时换人合作对象。   这北宜,穷归穷,但是富商也是永远都不缺的,再不济,不是还有那些盘踞在北方的世家吗?   别看那些世家矜贵,一副看不起商人的嘴脸,但实际上,这些世家背地里,可没少做生意,要不然就家族的那一亩三分地,如何能养得活庞大的家族呢?   接下来,就是蜂窝煤的宣传及使用。   这一点,是祁秋年给出的主意。   如今整个城里,不论是开门做生意的商铺,负责生产的工厂,还是修路建房的工地,人数那可都不少。,   祁秋年直接让人把那个蜂窝煤炉子,给拉到工厂和工地上去。   蜂窝煤这东西,你若是直接敲锣打鼓的去宣传,百姓未必相信,但是让他们真实的见识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再经过他们的口口相传,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果然,没过多久,第一批蜂窝煤上市的时候,就直接被一抢而空。   祁秋年和晏云澈乐见其成,这生意做了开门红,以后也顺顺利利的。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张莫的镖局,终于过来了。   这次来不是一小队人来的,张莫直接带了好几百号人。   门房来通报,说有镖局的老板要见小侯爷,还带了很多人的时候,祁秋年都诧异了一下。   他赶紧叫人把张莫迎了进来。   一路风霜,张莫看起来也沧桑了不少,不过,他见到祁秋年的眼神是亮的。   张莫恭敬的拱手行了礼,“侯爷,好久不见。”   祁秋年笑了笑,叫他不用客气,“刚才下面的人说你带了很多人过来?咋回事儿?”   张莫龇着一口大白牙,“侯爷不是说让我把北宜的特产带到全国各地去卖吗?我寻思着,我一个商队,也做不了太大的生意,而且也带不了太多的货,所以就多带了点人过来,到时候分成几条线一起跑。”   祁秋年诧异中带着几分欣慰,毕竟整个州府都在做什么土豆粉,红薯粉这一类的。   产量确实不低,虽然有部分百姓,自己就已经在跑外地做这个生意了,但压力还是不小的。   其实,祁秋年能够想得到,这生意能做,是能赚钱的,毕竟是吃的东西,味道好,够新颖,市场是不缺的。   他之前还琢磨着,可能张莫跑北宜得跑得很勤快了,如今多分几条线路一起去跑,也是大大的降低了北宜的库存压力。   到时候百姓们也能赚得到钱了。   不过,祁秋年也好奇,“你之前不是说人手不够吗?怎么现在又来这么多人了?”   张莫解释说,“侯爷,你应该记得,我老张也是从战家军出来的。”   战国公老爷子虽然仁慈,不论是到了年纪退伍,还是因为伤残退伍,都给了一笔不低的抚恤金。   张莫说,“但你也知道,俺们这些大老粗,也没啥本事。”   他挠了挠脑壳,一脸的憨厚像,所以他现在带来的这一批,就是今年新退伍的。   其中有一部分,是从前战止戈带给祁秋年的情况差不多,都是那种退伍之后,无家可归的。   至于另外一部分,是觉得这笔钱拿回家,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儿,也剩不了几个钱了,未来的生活,总得要继续过下去。   所以他们听说张莫这里缺人,还背靠着祁秋年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他们也就跟着张莫一起出来讨生活了。   虽然这走镖,跑商,都是一件辛苦活儿,而且也有危险性,但俗话不是说的好嘛,富贵险中求。   他们都是有武艺傍身的,虽然年纪不轻了,甚至是带着一定的伤残,但光看他们的精神面貌,寻常的小娄娄,也是不敢惹他们的。   祁秋年听完,拍了个巴掌,“对呀,我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   他现在北宜差人,即便是再来一两万人,他都可以吃得消,北宜也容纳得下。   对于现在的北宜来说,人口,才是所有发展的基础。   他也可以去找战止戈要一点退伍的将士嘛。   不需要战止戈直接把那些退伍将士都给他安排过来,只需要跟那些退伍讲师们说一声,高速他们,北宜这里有个去好处。   别的不说,反正是能赚钱的,再则,祁秋年做生意,总归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连带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之后北方关外的蛮夷打进来,如果有些退伍老兵在这儿,到时候也能多一道保障。   让张莫去做农副产品的生意,细节问题,他们也仔细商讨了一下。   最后定下分给祁秋年四成的收益,其他的归张莫及他的镖局和商队。   至于从百姓家里收购的价格,祁秋年也定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是属于百姓有赚头,张莫拉到外地去,也能赚得到钱的价格。   几方都皆大欢喜。   张莫和祁秋年签订好合约之后,他也没闲着,也不怕冷,直接带着兄弟们就忙活去了,还得要去底下的乡村收购呢。   早点把货物弄到手里,他们也好早点做生意,再则,张莫也准备在北宜开一个分部了。   自己都做生意了,还有这么多兄弟要养活,除了走镖,他们又多了一门生意,总有那么几个的腿脚不适合长时间跋涉,刚好就能驻扎在这里。   张莫心底都有些感慨,原本十几号人的小镖局,只是想跟兄弟们有一口饭吃,养得活家里的老小。   没想到就认识了祁秋年,从此,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张莫忙起来了,祁秋年倒是勉强闲了一点。   建铁轨的事情,虽然迫在眉睫,想要早一点能通车,但是这事情也不需要他这个侯爷亲自去下力。   他自己的初期规划已经做好了,可以暂时休息几天了。   然后他就欢欢乐乐的去找晏云澈了。   他不忙,但晏云澈却忙着呢。   年底了,太守除了要处理日常公务,还得要做年终总结,这是要上报到陛下那边去的。   祁秋年也不打扰,支棱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发现晏云澈些奏折的方式,跟他是越来越像了。   简洁明了,一目了然,通篇没有一句废话。   要不是字迹不同,送到京城去,内阁那边看了之后,说不定回以为是他写的呢。   写到一半,最后剩下军务的问题。   守城将军,和州府太守,虽然是各自为政,但实际上也是合作关系。   一方管内政,一方保平安。   可是他们跟军务那边,今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合作的项目。   最开始是因为李季的原因,李季被看头了,后来又拖了一段时间,才送来了刘猛这个新的守将。   刘猛刚来的时候,凡事都和他们有商有量的。   但之后这段时间,却是没多少交集了。   这倒不是因为刘猛的心思变了,或者说觉得自己站稳脚跟,不需要祁秋年和晏云澈,就把他们给踢开了。   属实是长久以来的规矩便是军务和本地政务是分开管理的。   刘猛,晏云澈,两个人都能算得上一个政府的最高长官,只不过太守要高半级。   这刘猛不来找他们,一来,是属实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前段时间都听着刘猛日日养将士们吃饱,养身体,然后才开始锻炼。   这种事情,总麻烦不到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头上来吧。   二来,如果类似这种小事情,如果都来找他们帮忙,那岂不是显得刘猛这个守将,实在是太没用了吗?   祁秋年想了想,“我前段时间出门,遇到卫文,也就是跟在刘猛身边的那个秀才,闲聊了几句。”   说是刘猛正在头疼今年冬衣的问题。   大晋,对将士们的福利,说实话,比祁秋年所了解的那些古代是要好很多的。   每年都会发一套过冬的衣裳。   但是这衣裳基本上都会在刚过完年的时候发给大家,全当做是给大家发的新年礼物,也是一种犒赏。   就好比说,头两年战家军那边。   战止戈动用了一下自己的权限,把给战家军做衣服的生意交给了王程,这两三年合作的都应该挺不错的。   这也就意味着,李国公自然也有这样的权利,去选择和哪一家的布庄合作。   也就代表着,其中又很高的操作空间,国库发下来的钱,到底有多少用到将士们的身上去了,这就是李国公说了算了。   冬衣,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从前就有芦花冒充棉花的棉衣。   但是刘猛遇到的却不是这些问题,或者是,不止是这些问题。   刘猛现在手底下这几千人,几乎都是被李家军淘汰下来的,从前他们还算得上是李家军的时候,过年就没有什么优待,别说是充芦花的新衣裳了,连旧衣裳都未必捞得到一件。   他们无权无势,也不敢闹,实在是不行了,李国公才’勉为其难‘的,给他们找些完全不保暖的旧衣服。   穿身上,就跟乞丐似的。   今年的情况也差不多,李国公那边直接派个人过来,说今年的军费紧张,做衣服的事情,他们李家军的后勤就不管了,让刘猛自己解决。   当然了,李国公也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是送了点银子过来的。   毕竟表面上,这北宜州府的这些几千个将士,还算是李家军。   可是李国公送来的那点银子,别说扯布买棉花做新衣裳了,就连旧棉衣都未必买得够。   这事情,属实是让刘某十分头疼。   不过那到底是军务问题,祁秋年听完,也没多嘴帮忙解决,免得有越界的嫌疑。   晏云澈听了祁秋年说这话,略微抬了一下眸子,“那年年现在是有什么想法了?”   祁秋年摊手,“要说想法呢,其实也没有,这不,李国公那边又搞幺蛾子,从刘猛这里抽了两千多名的将士,去边境线上巡逻。”   这大冬天的,北方边境线的雪,都能有半米那么深,这天气出去巡逻,无疑是一件苦差。   可是这事情又不能不做。   毕竟李家军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守护北方边境的安宁。   李国公这个土皇帝做惯了,但也是分得清轻重的。   万一边境真的失守,不要说他这个土皇帝还当不当得成的问题,就说北方蛮夷个个都骁勇善战,万一真的打进来了。   他们是否能够抵挡也是一个问题,李国公自己都未必能留下一条命。   所以这巡逻的事情,同样也是防范于未然。   李家军的将士,他舍不得送去吃苦,就只能来抽调刘猛的士兵了。   不给钱粮后衣,无疑是让将士们去送命。   可是刘猛没法拒绝这个命令,毕竟李国公才是这个整个北方军务上的最高长官。   刘猛即便是被陛下亲自委派过来的,但也不可能越得过李国公去。   否则那不是乱套了吗?   祁秋年叹息,“这两千人,过冬的棉衣也没有,要真去了边境线,能回来多少人都不知道了。”   想要李国公优待他们,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情况。   晏云澈紧蹙着眉头。   将士们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全部都是大件的子民。   这种苦差事,也确实是需要有人去做,即便是刘猛这边拒绝,不派人过去,也会有其他的李李家军去巡视巡查。   天寒地冻,虽然辛苦,但只要做好保暖,然后食物充足,又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大家都还是能活着回来的。   李国公这个举动,几乎是压根没想让刘猛派出去的这两千人能活着回来。   地方州府的人口损耗,会影响太守的考核,同样的,将士们的损耗也会影响到守城将军的考核。   若是考核不合格,根本就待不到三年,就得被贬官,甚至是被摘了乌纱帽。   李国公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想让陛下觉得这刘猛没本事没能力。   祁秋年听完晏云澈的分析,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晏云澈握着他的手,无奈道:“年年,不可以说脏话。”   祁秋年叹息,“我这不是太过于气愤了嘛,那李国公简直就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啊。”   北宜总共四千多将士,调走了两千多,如果那两千人都没能活着回来,那刘猛是真的得被问责了。   这刘猛一旦被贬,侧面性的,就代表着刘猛打了陛下的颜面。   必然会有人说陛下没有识人之力,或许下一任北宜守将,就又会变成李国公的人了。   至于是李国公不给棉衣,不给食物这种问题,到时候成王败寇,没有人会去想听刘猛的冤屈,毕竟两千人没了,他一个人的冤屈算得了什么呢?   晏云澈的眉头皱得都快夹死苍蝇了,眉心的红痕是越发的绮丽。   祁秋年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又凑过去吻了吻。   “别担心,我这里还有准备。”   晏云澈有些意外。   祁秋年解释说:“今年征收的傜役不少,但是徭役没有工钱的,我就想着,大家伙忙活一个冬天,这么辛苦,总得给大家一点奖励。”   所以祁秋年之前就让王世棋开始做棉衣了。   他原本是打算将这些棉衣送给那些徭役们,过年的时候,也放他们回去休息几天,和家人好好过个节,然后再回来继续工作。   如果刘猛那边实在是没办法的话,他可以先把这一批棉衣,给那两千个将士送过去。   终归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祁秋年的性格,没办法坐视不理。   尽管这个时代的士兵,和他后世见识过的那些人民子弟兵有很大的区别。   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呢,也为了守卫北宜,出了一份力的。   晏云澈叹息者摸了摸祁秋年的脸颊,“如此,倒是显得我没用了。”   虽然军务不归他管,但北宜到底是他的管辖的地方。   如果真是两千个将士送出去,没几个人活着回来,那他也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还搞什么连带责任呀?”   晏云澈莞尔,“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了。   祁秋年心里也有数,抬手让伺候在门口的小厮进来,让他去把刘猛给叫过来。   这刘猛,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来找他们商量,想到这里,祁秋年都有些生气了。   还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话音刚落,门房就有人通报说刘猛过来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让人把刘猛带去了书房,他们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刘猛还是那个直来直往的性格,见到两人先是行了礼,然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王爷,小侯爷,这里是北宜将士今年做冬衣的钱,原本这钱是要给四千名将士做棉衣的,但是李国公让下官抽调两千人去边境巡逻,边境比北宜的条件更加苦寒,所以下官想着,将这四千人原本做冬衣的钱,给这两千人做冬衣,把棉衣做得厚实一些,给将士们一道保障。”   刘猛是南方人,从前听说过北方的,可是他是第一次知道北方冷到这个地步。   而且他听当地人说了,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   北宜都这么冷了,再往北过去,到边境线,还不知道得冷成什么样子。   他到底还是北宜的守将,底下的将士们也还挂着李家军的头衔。   他不可能违抗李国公的命令,二来也不可能对这两千人的生命坐视不理。   祁秋年欣慰中带着一些诧异,“你把所有的钱都给这两千人做棉衣了,那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刘猛张了张嘴,“下官,下官......”   原本的一个直性子的硬汉,硬是被憋的说不出话来。   祁秋年抬了抬手,“刘将军有话但说无妨,毕竟都是为了将士们。”   刘猛抿了抿唇,又握了握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侯爷,我听说您的工地还需要青壮年去工作。”   祁秋年就更意外了,“你是想把剩下的将士都送来给我打工,这好像于理不合呀?”   先不说将士们都去工地搬砖了,无人守卫城市的问题,就说大晋基本上就没有将士去做这种事情的。   虽然在后世,像修建铁路这种工作,确实是可以征调当地的士兵的,但是大晋却没有这种先例。   刘猛连连摆手,“不不不,侯爷您误会了,还剩下的这两千多人,我想着送一半的人到您这儿做工,当然了,他们也不要工钱,管吃管住就行了。”   祁秋年还是有些意外,抬手示意刘猛,让他继续说。   刘猛说,“这些将士们的冬衣,我也还在想办法,我寻思着,把军饷粮草变卖一部分,这些钱拿来给将士们做衣裳。”   他南方人,深觉这样的气候是肯定会冷死人的,所以他把保暖,放在了第一位。   可粮草一旦变卖,就代表着将士们的口粮不足了。   刘猛的背后,本身也没有庞大的家族做支撑,从前确实是立了几回功,手底上也有些家底儿。   但他能补贴一时,但是不可以补贴一世。   所以他才跟卫文商量了一下。   在冬日太冷,原本的训练本就不会太过于频繁,除了日常的城门守将,还有派到底下县城区的将士。   剩下的人,除了一天比划一下拳脚,这比划拳脚的更多,意思却是让自己的身子能够更暖和一些。   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窝在营帐里猫冬的。   毕竟这么冷的天,又下雪了,也确实不方便训练。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他们送到祁秋年这里来干活儿。   听那些徭役说,每天都还有肉吃呢,还有免费的鸡汤,骨头汤可以喝,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这伙食,比他们军营里的伙食都要丰盛太多了。   他也问过那些将士们的意见,那些将士们也是愿意的,毕竟如今不打仗,他们来参军,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甚至还有不少人老早的就在羡慕祁秋年工地上的那些民夫了。   从前都说徭役可怜,去服徭役就得丢半条命。   可是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太过于仁善了,徭役能吃饱,也不会丢了性命。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   晏云澈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送1000个人过来?”   刘猛点点头。   晏云澈继续说,“这似乎确实是有些与理不合,这古往今来也没有将士去做徭役的先例。若是上面问责下来,刘将军怕是担待不起。”   至于他这个王爷,还有祁秋年这个侯爷,倒没人敢拿这种事情来说他们,即便是参他们一本,也顶多是被陛下说两句,不会伤筋动骨。   刘猛略微有些紧张的站起来,“王爷,侯爷,下官会上书一封,送到陛下面前,提前说明情况,若是以后真的有人借题发挥,我刘猛也愿意一力承担。”   晏云澈似乎在考虑,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祁秋年也没有说什么,动作十分优雅的喝着热茶。   嗯,这茶叶是前段时间小承安派人送过来的,大概是贡品吧,这贡品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就在刘猛以为没希望的时候,晏云澈才终于开口了。   “我们的工地,确实是需要人手,不过刘将军若是想要上奏的话,只管说将士们去帮忙修路,同时也是锻炼将士们的身体。”   晏云澈考虑的就要更深远一些了。   他家年年确实是父皇跟前的红人,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人留下什么话柄,日后以此来攻坚他家的年年。   如果说按照刘猛的方式,是因为工地缺人,然后刘猛刚好又要养活士兵,才派人过去,在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还是那句话,于理不合。   以后就会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但如果是刘猛给将士们下令,是他让将士们去帮助北宜修路,这便是大好事一件了。   到时候他们这边再负责将士们的吃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如此,无人可指摘什么了。   刘猛恭敬朝着晏云澈行了个大礼,“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晏云澈没说让他免礼的话,反而是老神在在的。   “本王也有事情要劳烦一下刘将军。”   刘猛心里一紧,但面上不显,继续恭敬道,“王爷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万死不辞。”   晏云澈喝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刘将军也知晓,头几年北方干旱,现如今虽然缓过来了,但当时确实是有些流民,因生活所迫,然后落草为寇了。”   这些人呢,本身也不是大奸大恶。   “所以本王也不好直接与刘将军商议,让刘将军派兵去剿匪,但是那些村子里的百姓们,确实被这些匪徒扰得不可安宁。”   他们只谋财不害命。   刘猛有些不太明白,他以为是晏云澈要他带病去剿匪呢,剿匪他有经验啊。   他如今的官位都是他靠剿匪一步一步打上来的。   可是王爷又说那些人原本也只是平民百姓,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刘猛是个大老粗,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拱手:“还请王爷明示。”   晏云澈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军中还有些年纪大了,也该到退伍的将士了,如今他们还没离开,无非也是生活所迫,本王可以给他们指一个去处,北宜虽然下辖只有五个县城,但底下的村子却数以百计,所以本王想要刘将军把这部分将士散到村子里去,然后替本王负责训练村子里的男丁,若是有匪徒作乱,也好让村民们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刘猛心肝都拧巴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王爷是不是想要养私兵了?   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借他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第131章 军训   可接下来王爷说的话,就让他把心吞到肚子里去了。   晏云澈继续说,“首先,我们不会给村民们配备武器,所以我需要你底下的人,训练他们用斧头,用锄头,镰刀,甚至是菜刀,也不需要他们有多大的战斗能力,只需要他们在危险的时候可以自保,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老小。”   刘猛彻底放心,“下官一定将此事安排妥当,绝不负王爷所托。”   晏云澈点点头,这才让刘猛赶紧起来,“不用跪着了,此间你也只比本王低半级,寻常也不用行跪礼。”   刘猛也没觉得这是下马威什么的,他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即便是晏云澈如今的官位,比他只比他高了半级,但人家晏云澈还是王爷呢,又是佛子还俗。   他从前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压根儿都没想过,他这辈子自己还能跟王爷说得上话。   所以他就只是给王爷下跪,也只跪了这么一会儿,又算得上什么事儿呢?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立了几次小功,就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去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皇权。   否则,他只是几个剿匪的功劳,如何能做得到现在的守城将军的位置?他和卫文分析过了,陛下之所以会在那么多将领里选他,大概就是因为他没有根基。   牵扯不会太多。   这是一个两面性的,如果他做得好,那自然平步青云,成为天子近臣,若是做了坏事,陛下想要处置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如今他也算看明白了,别的不说,跟着七王爷,总不会有错,毕竟七王爷不争皇位,未来是国师,地位就不同了。   这事情给定下来了。   晏云澈又说起另外一个事情,“既然这一千人送来,本王也不会只让他们做工,训练是不会忽视的,所以本王还要问刘将军一句话,本王需要顺道训练一下这些士兵,刘将军可否有疑义?”   替守城将军训练士兵?这怎么看都是越俎代庖了。   一瞬间,刘猛那不算精明的脑瓜子,又闪现过很多的可能性,可每一条,都让他给否认了。   但是,刘猛身为守将,下面的士兵们,都是归他管辖,若是日后因为七王爷的命令,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啊。   这个把士兵交出去,让士兵们帮忙修路,哪怕是挖矿,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但是王爷要训练他的兵,这概念就不一样了。   晏云澈面上依旧挂着浅笑,也不说什么。   祁秋年一直没说话,现在却突然开口了。   “本侯也明白,替刘将军练兵确实也不合适。”祁秋年慢条斯理地说着,“虽然说是训练,但也只是简单地整理列队,整理内务等等,刘将军如果不放心,可以一起来看看。”   刘猛眼前一亮,“若是王爷与侯爷不介意,那下官也想参与训练。”   与其把士兵们送去赌那个危险性,还不如他亲自去看看。   祁秋年点点头,“当然可以,刘将军愿意参加训练,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刘猛也放下心,既然能让他参与,那就应该不是大问题了。   晏云澈也跟着说,“那么此事就先定下来了,上午参与训练,下午参与工作。”   “诶,好。”刘猛心里踏实了,又成了一副憨厚的模样,“那下官现在就回营里去安排。”   两千人要出发去北方,刘猛要把四千人的冬衣经费拿出来给这两千人做衣裳,祁秋年也没阻止。   时间也不敢耽误,祁秋年还是直接让王世棋把原本给徭役准备的衣裳先送了过去。   祁秋年从不亏待底下的人,即便是送给徭役的冬衣,也都十分厚实,绝对对得起刘猛给的银子。   刘猛送去京城的奏折,也很快就有回信。   陛下并不管这种事情。   老皇帝知道祁秋年差人,冬季的军营,特别是北方,天寒地冻的,本就没有多少训练。   再则,北宜并不靠近边境,日常巡逻,守城,用不到那么多人,与其让将士们在营地闲得抠脚,还不如送去给祁秋年干活儿呢。   老皇帝对此乐见其成,再则,他年纪大了,虽然祁秋年之前有画饼的嫌疑,但他也是期待有一天,能坐上火车的。   一日的功夫,还能舒舒服服在车上坐着,就这样,一天就能从京城到北宜。   发展啊,他从前听祁秋年说过这两个字,他能理解,但现在才发现,他理解得不全面。   发展,除了百姓能吃饱饭,还得要从医疗,教育,国防,科技等等,一起发展。   有时候,老皇帝都在感慨,如果他再年轻一些就好了。   年轻一些,有祁秋年这么一个臣子,大概也能君臣相宜吧。   不过也没关系,祁秋年现在也是半个皇室了,他看不到的发展,他儿子能看到。   “华伴伴。”老皇帝开口,“承安这两日在忙什么?”   华公公笑得灿烂,“小殿下最近在忙着写关于土地资源的策论,这还是您给他布置的课业呢。”   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大部分的土地都掌握在世家权贵手里,百姓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自己的土地,沦为世家的佃户。   而这些佃户,除了要缴纳税收,还得分一大半给世家权贵,一年到头,百姓辛辛苦苦,饭都吃不饱。   但实际上,权贵家里能有多少土地,是有讲究的,不能超过规制。   可是他们其中也有操作的空间,比如利用分家,或者将土地记挂在他人名下等等。   老皇帝就是想要解决这个事情,也是给小承安出了一个难题。   让十几岁的小朋友去解决这个问题,实话实说,是有些为难了。   老皇帝点点头,又问,“进度如何了?”   “哎哟,这大冷天的,小殿下硬是不怕辛苦,亲自去民间走访去了。”   老皇帝满怀欣慰,“承安也是辛苦了。”   说完,他又让化公公给承安送了一些好东西过去,都是给小孩儿养身体的。   既然要考虑承安即位,那自然得要有个好身体了。   记得,承安小时候,他确实是太宠承安了一些。   能让潇妃娘娘怀上承安,确实是看在战国公的军功的面子上,毕竟前朝后宫需要一个平衡,七皇子出家了,总要给潇妃多一个孩子傍身。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承安是他的小儿子,而承安也不像其他皇子小时候那般,对他万分尊敬,甚至是战战兢兢的。   也就是说,其他皇子对他这个父皇尊敬有加,但是并不亲近。   但承安便不同了,承安小时候是敢骑在他胳膊上撒尿的那种小孩。   虽然顽皮了一些,但也真实地让他享受到了天伦之乐,他也是真的宠爱小承安。   在小承安七八岁之前,他确实没有考虑过小承安会成为下一任的帝王。   毕竟前面还有这么多哥哥在,他也日益年迈,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这个最小的。   可随着小承安日益长大,即便是在小承安刻意藏拙的情况下,他也能认知到小孩的聪慧。   小承安以前之所以会藏拙,他心里也是有数。   毕竟战国公家里在武将这边,确实算得上是如日中天了。   很多事情,过犹不及,若是换一个昏聩的帝王,甚至会忌惮武将手握重兵,功高震主。   但他还算得上是一位仁君,而且战家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战家却不能不考虑朝堂上的风云。   若是再把没长大的承安拎出来,再加上晏云澈这个佛子亲哥哥,他其他那几个儿子,别的都先不说。   就说被贬到岭南去的晏云耀,他就不会让小承安成长起来。   于是他且走且看,一边替小承安打掩护,时不时给小承安送一些玩乐的东西过去,让皇子们以为他想把小承安养废。   但实际上,他给小承安请的老师,却没有一个是差的。   也幸好小承安不负他的期望。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小承安这两年的成长进度,更是惊人了。   这其中,是谁的功劳,完全不言而喻。   想到祁秋年,老皇帝叹息一声,他真是对这个臣子又爱又恨了。   爱他的奇思妙想,爱他的能力,爱他给大晋做出的贡献。   可是他偏偏却喜欢上了还俗的佛子,哦不,准确来说,是他这个还俗的儿子也倾心于祁秋年。   大晋的皇家,从来没有过娶男妻的先例。   他起初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是一万个反对的,可是就如同晏云澈那一晚同他说的话。   祁秋年来了大晋这么久,功名利禄都不要,可以说是别无所求,唯一求的就只有一个他。   若是他不成全,若是他棒打鸳鸯,万一让祁秋年起了二心怎么办?   此人若不为大晋所用,日后必然是劲敌。   无论如何,祁秋年算是将他这个皇帝给拿捏住了,也确实是个有用的人才,甚至对大晋的百年发展,都可以有极大的助益。   若是真将人杀了,或者贬了他的爵位,未来会发生什么情况,确实是不好估算的。   不过老皇帝现在也想开了,不就是一个儿子吗?而且还是佛子还俗。   就他七儿子那个性格,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即便是不和祁秋年相恋,给他安排一位世家小姐成婚,怕也只是放在后院当个摆设。   没办法,他这个七皇子啊,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老皇帝这边的小九九,祁秋年和晏云澈暂时还不得而知。   就在那2000人出发去边境的第二天,刘猛就带着1000名将士去找祁秋年报道了。   是了,刘猛最开始以为是王爷要亲自训练将士们,可没想到会是祁秋年这个侯爷来训练。   尽管他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他能有什么本事?   居然还会练兵?   反正他是不信的。   祁秋年也没跟他们解释,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如看实际行动呢。   这1000人的宿舍,也就早就准备好了。   因为是临时征调过来的,有些拥挤,也没有高低床,全部都是大通铺,一个屋子能住大几十号人。   但祁秋年从来不亏待自己的手下,还有给自己打工的百姓,所以即便是大通铺,那下面也是烧了热炕的。   至少不会冻着这些将士们。   祁秋年先让人带他们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   “记住,本侯爷等会儿是会进去检查的。”   那一千名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行装还需要怎么整理?   他们知道自己是来干活的,就带了两身旧衣服,稍微有个换洗的就成。   这还需要整理吗?   不过既然是侯爷发了命令,他们也不全都是傻子,尽量把自己带来的行李收拾得整齐一些,别被人嫌弃了。   但是他们有些人却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唉,你们看,这被子……”   他没说完,另外一个人却扯开一床被子。   “你们还别说,这被子还挺暖和,比咱军营里的被子要舒服得多,而且在底下还烧着热炕呢。”   “咱们这个冬天应该是不会受冻了。”有士兵憨笑着。   “只是干点活,就能吃饱穿暖,我老牛当兵之前都不敢想这种生活。”   而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皱着眉头,高声说了一句,“你们没发现吗?这些被子全部都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有棱有角,整整齐齐的。”   他这句话,直接引起了所有士兵们的注意。   就连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刘猛,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被子上,他直觉,这豆腐块似的被子肯定有什么深意,但他也属实是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祁秋年派人进来通知。   “侯爷说了,若是收拾好了,就出去集合,侯爷要进来检查内务了。”   这还能咋收拾?原本就没啥收拾的。   有的人规矩些,把自己的包袱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也不占着别人的地儿。   有些邋遢一点的,直接将包袱扔在地上,扔在墙角。   说是要集合,他们就鱼贯而出,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们还等着上午训练完,中午好吃饭呢。   刘猛同样也要参加训练,他看不懂其中的深意,也只能招呼着将士们集合的速度快一点,紧跟着他也出去了。   祁秋年看到他们歪歪扭扭地列队,也没说什么,先是进去看了一眼,也只看了一眼,他就出去了。   队列十分不整齐,可能是因为天气冷,有很多人还抱着胳膊,弓着腰,缩成一团,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祁秋年现在也不训斥他们,“接下来,本侯要带你们去参观另外一个地方。”   参观另外一个地方?这什么意思?不是要训练了?   他这句话又把将士们给弄懵逼了。   这参观的另外一个地方,也不远,就在隔壁。   祁秋年站在门口,高声说道,“现在,你们每个人排着队依次进去参观。”   这地方,是给他府衙的那些衙役们住的地方。   因为征收了徭役,就需要衙役去监工。   所以府衙那边留了几个处理日常工作之外,全部都过来做监工了。   祁秋年早前就训练过他们一段时间,虽然达不到祁秋年想要的效果,但至少说屋子里的内务,全部都整整齐齐的,也没有所谓的那种臭男人的味道。   将士们一个个懵逼着脸进去,然后再懵逼着脸出来。   出来之后,又是歪歪斜斜地站着。   祁秋年问:“你们看懂什么了吗?”   将士们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祁秋年直接指名点姓,“刘将军呢?感觉如何?”   刘猛也不太明白,但还是实话实说屋子里挺干净整齐的。   他憨笑着道:“比我老娘从前收拾得还干净。”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将士们直接哄堂大笑。   祁秋年也不恼怒,但是却板着脸。   “那么接下来,你们这1001名将士,内务整理不能比这个差,这就是我们今天训练的第一步,整理自己的内务。”   他一说,将士们全部又懵逼了,这还需要整理什么呀?这有什么好整理的?   那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又能有什么用呢?   打仗的时候,难不成把这豆腐块的被子砸向敌人吗?   他们不解,甚至觉得很无语,所以都没人动弹。   祁秋年也不惯着他们了,“刘猛,你做个表率。”   刘猛要跟将士们一同参加训练,祁秋年也没搞特权单独给他准备屋子,所以刘猛也是要跟将士们住在一起的。   只不过他那间屋子的人稍微要少一些。   刘猛张了张嘴,想反驳,但他又想到自己答应过王爷,一切行动训练,都听小侯爷的指示。   反正整理内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说不定就是这侯爷爱干净呢。   他招呼着手底下的将士。   “来之前,你们就答应过本将军,要听从侯爷的训练方式,虽然侯爷的训练方式与咱们日常的不同,但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听明白了吗?都给我进屋收拾。”   大概是前些日子,刘猛绞尽脑汁地都想让底下的将士们填饱肚子,所以将士们现在还是很信服刘猛的。   刘猛发话了,他们也没再别扭,甚至觉得这样的训练也挺好。   整理内务嘛,又不辛苦,而且整理一上午的内务,下午再去上工,相当于只需要上半天的工了。   做半天的活儿,但是侯爷要管一日三餐呢。   有的人,甚至还在心里吐槽祁秋年这个侯爷是不是有点蠢?   就是俗称的人傻钱多。   祁秋年又给了他们一炷香整理的时间,整理完之后又出来集合。   还是惨不忍睹的队列,甚至还有人勾肩搭背的。   祁秋年这回挨个进去检查了一下,检查得比上次仔细。   但凡在他眼中不合格的,他全部都扔到了地上。   地上是提前打扫过的,虽然算不上一尘不染,但也绝对算不上脏。   这一扔就扔了将近大半的被子。   其中还有一些合格的,是他们原本就没有动这些被子,原本叠好的被子,就是他府衙的那些衙役叠的。   祁秋年又走了出来,“好了,接下来你们再进去看,被子扔到地上了,全部给我重叠,还有那些行李胡乱摆放的,这次若是再不收拾好,本侯爷就不是将他们扔到地上了,是直接扔到雪地里。”   这个时候就有人开始在心里嘀咕了,这小侯爷怕不是个事儿逼吧?   这叠被子,他们能叠就不错了,还非得要叠得整整齐齐?   祁秋年虽然没有读心术,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也能读出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其实,他根本没有要求这些将士们把被子叠成有棱有角的豆腐块。   只能说让他们叠得规矩一点,叠得整齐一点。   可有的人就是胡乱地叠了两下,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比起后世的那些兵哥哥们,可真是差得太远了。   其实祁秋年小时候也不太明白,军人的被子为什么一定要叠成豆腐块?   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这主要是为了培养军人的纪律,严谨细致的性格。   以小见大。   而且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若是突然间打仗,需要急行军,这被子立马就能快速打包,然后出发。   总不能马上要打仗了,你还在屋子里叠着被子给自己打包吧?   祁秋年知道的这些,说出来呢,面前的将士们也不理解,索性他也懒得费口舌去解释。   总之,他们是答应了他,要一切训练都听他指挥的。   即便是刘猛,在他没有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都是不可以反对的。   这次被扔掉被子的,刘猛就算是其中一个。   他一个大老粗,而且是家中的独子,小时候虽然穷,但是爹娘都宠他,什么叠被子呀,这一类的,都是他老娘做的。   后来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了,他一个糙汉子,自然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哪里会细致到这个地步?   祁秋年见他面不改色地进去,然后红着脸出来,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刘猛讪笑了两声,“小侯爷,下官这回肯定叠好了。”   祁秋年笑了笑,“究竟叠没叠好,本侯等下进去检查过后就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再没叠好,那就继续。   这一次的检查,确实要比上一次好一些了,但还是有那么一些硬茬子,不服管教。   祁秋年确实没跟他们客气,直接命令跟着自己过来的家丁,把那些不合格的被子全部抱出去,扔在了雪地里。   昨夜才刚下过雪,院子里的雪,白白净净的,不怕弄脏了被子。   但是却有把被子打湿的风险啊。   不少刚开始准备敷衍了事的将士们,都有些急了。   他们也能猜测到,那其中肯定有他们的被子。   要是这被子打湿了,晚上还咋睡觉?   那床底下有热炕,但是身上也不能不盖被子呀,这大冬天的。   有了这次被子被扔出来的经历,虽然将士们心里也在吐槽,甚至还有人在心里骂得很难听,可是到底是没人再敢轻视这事情了。   只不过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祁秋年也不找他们麻烦,直接去找刘猛。   “刘将军训练的将士就是这样的?上峰下的命令,便是如此敷衍了事?”   刘猛有些臊得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秋年继续说,“只是叠个被子这样的小事,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本侯要如何相信你们能够保卫好大晋的百姓?”   有刺儿头就不服了,“这打仗,跟叠被子能有什么关系?侯爷即便是要折腾咱们,不如让咱们练一上午的摔打,拼刺。”   祁秋年嗤笑一声,“一位合格的士兵,就应该是令行禁止,将军发号施令,指哪儿就打哪儿,这句话你是否认可?”   那刺儿头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们这种最基层的小兵,也没有什么军事的谋略,真要打起仗来,那确实是将军让他们去哪儿,他们就得去哪儿,将军让他们杀谁,他们就得杀谁。   祁秋年继续说,“如果此刻敌人打过来了,将军下令要让你们立刻背上行囊,去前线打仗,你们乱成一坨的被子,是扔了不要,还是直接披在身上?”   那刺头儿,也有点臊得慌了。   虽然都是一帮糙老爷们儿,但是他们也很清楚地知道,这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如果真要出发去打仗了,拿一根绳儿捆一下,背在身上就能走。   若是乱糟糟的一团,不方便携带就不说了,那急行军,特别是在冬天,万一弄脏了,那受苦的不还是自己吗?   可是他们依旧觉得,这叠被子跟打仗,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即便是要打仗,前线不还是有李国公和李家军挡着吗?   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弃兵呢?   祁秋年也不费口舌了,重新点了刘猛出列,“刘将军是觉得上阵杀敌更难,还是在家叠被子更难?”   刘猛张口就想说,肯定是叠被子难啊,打仗有什么难的?   可随后,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大部分的时间,其实是不需要将军去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都坐镇后方,发号施令。   是这些底下的士兵们去冲锋陷阵。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命。   这如何是能和叠被子相提并论的?   无非就是叠个被子而已,哪里比得上去战场上拼命呢?   虽然他依旧不懂祁秋年为什么让他们把被子叠整齐的含义。   但至少说,这是他们能做到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刘猛挥了挥手,对着底下的1000名将士说,“接下来本将军也会跟你们一起训练,而且本将军答应过王爷与侯爷,这次训练听他们的指挥,本将军都听话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老实点?”   刘猛在这些士兵们心中的威望还是可以的,此刻也能算得上是一呼百应了。   祁秋年这才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本侯就希望你们日日把被子叠整齐,不求超越,但至少不能低于今天的水准,将士们能够做到吗?”   这回,将士们倒是高声回答:“能。”   祁秋年满意了,他抬了抬手,“接下来,便是第二个训练项目。”   刘猛正色起来,“但凭侯爷吩咐。”   祁秋年朗声对着士兵们说,“每40个人为一排,以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排列。”   他们总共1001个人,排除刘猛不算,就是1000个人。   40个人一排,一共占了25排,这院坝都站满了。   这大老粗不识字,但算术还是行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算数。   只不过,这1000人的队列,足足占了一刻钟的时间。   就这效率,要是放在后世,怕不是得被部队给开除吧?   花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还站得参差不齐的。   到现在,还有的人在抱团取暖。   刘猛也乐呵呵地,“侯爷,那他们站好了,我站哪儿呢?”   祁秋年睨了他一眼,“你站最前面,你一个人一排,面对着他们站着。”   刘猛心里还在想,这肯定是侯爷给他的优待呢。   虽然他要跟大家一起训练,但他好歹是将军呢。   于是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前面,目视着自己的士兵们,但是这一看,怎么感觉不对劲?个个都无精打采的,这样的士兵,还怎么上战场?   应该是早饭没吃饱吧,刘猛想。   祁秋年看了一些后面还在说悄悄话的将士,直接让人把他的扩音器给拿了出来。   “下面进行队列练习。”   他叫了个衙役出来。   那衙役,是从前被他训练过的。   衙役听说自己能做辅助教官,高兴得不行。   从前,他们这些衙役就跟李家军有不少的摩擦,虽然现在换了将领,这些士兵也大部分不是原来的了,但是能训练他们,对衙役来说,也是一种荣耀呢。   他直挺挺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祁秋年朗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每个人站的姿势,都必须如同这位兄弟一样,昂首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双臂垂直,中指紧贴裤缝,每个人与隔壁旁人的距离,相隔半尺宽,前后距离为两丈宽。”   将士们又懵了,不知道这侯爷要干啥,刘猛却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将士们想着,反正无论这小侯爷怎么折腾,都要他们管吃管住,这就够了。   不就是站整齐吗?他们可以的。   整个方阵的将士,都在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调整,到底都是些青年大小伙子,话还是能听懂的。   虽然达不到祁秋年的要求,但至少比刚才歪歪扭扭地站着好看太多了。   祁秋年这回没发火,反而是和颜悦色的,甚至亲自走到了方正当中,给他们进行了一定的调整。   那种站姿不错的将士,他甚至还会欣慰地拍拍将士们的肩膀,表扬他们一句干得漂亮。   被表扬的将士们,个个都面红耳赤的。   从前可没人表扬过他们呢。   如今只是把自己站直了,居然就能得到一位侯爷的表扬了,这可是侯爷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   听到有人被表扬,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   这精气神,立马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祁秋年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要说全用后世的军训方式,来训练这些古代士兵,肯定是不行的。   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事。   将士们现在愿意听命令,来做他们以为的这种简单无聊的事情,一来是看在他侯爷的身份,二来是看在刘猛的面子上,三来嘛,就是看在包吃包住的份上了。   整理完队列。   祁秋年站到了最前方,拿起了大喇叭。   “好了,今天天气不错,这会儿也没下雪,将士们就着这个姿势,先站半个时辰吧。”   他话音刚落,全场哗然,在这里站半个时辰,什么意思?   大冷天的,这不是故意折腾他们吧?这训练方式,他们简直是闻所未闻呢,有啥意义?   祁秋年继续拿着大喇叭,“肃静,记住了,站军姿的时候,如果有话要说,请举手喊报告,本侯没让你说话,就不准说话,从这一刻开始计时。”   身旁的小厮立马就把沙漏拿了过来,半个时辰,也就是站一个小时的军姿。   有将士不满,甚至磨皮擦痒的,在方阵里搞小动作。   祁秋年也不惩罚他们,直接惩罚刘猛。   又有个将士,站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抖腿,祁秋年又让刘猛出列。   “刘将军,你底下的士兵不服管教,不过他们不是我的兵,是你的兵,本侯不好直接处罚他们,但刘将军却能算得上是本侯的下级,所以本侯只能处罚刘将军了。”   刘猛蹬了那抖腿将士一眼,咬咬牙,“下官愿意接受惩罚。”   祁秋年点点头,然后就让衙役给他示范了一下。   俯卧撑十个,这动作不难。   刘猛本身就是武将,身体素质也不错,做起来轻轻松松的,不过是十个俯卧撑而已,他甚至觉得这小侯爷肯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故意放他一马了。   可紧跟着,又有其他的士兵不停地犯错。   都是些小错误,说话,哂笑,打哈欠……   刘猛的俯卧撑,是十个加十个,十个再十个。   大概做到两三百个的时候,他都感觉胳膊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候,就有一个百夫长不服了。   “侯爷,您要惩罚,就惩罚我们便是,我们不愿意将军替我们受罚。”   祁秋年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可是,你们不想让你们的将军受罚,不是应该乖乖地站军姿吗?只要你们乖乖站军姿了,难不成本侯爷还会故意找茬惩罚刘将军吗?”   一句话,噎得那百夫长说不出话来。   不过接下来,那些士兵们倒是老实了不少。   虽然还是有人偷懒,但祁秋年也知道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训练。   得要张弛有度。   不能一次性把人给逼狠了。   还是说那话,这些将士都不是他的兵。   他只是想训练将士,又不是想跟将士们结仇。   不过,这半个时辰结束之后,祁秋年却没让他们解散。   “由于,刚才有部分的将士,不听指令,在队伍中做小动作,所以现在,加练半个时辰,不要问为什么,你们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也答应了你们的刘将军,要听本侯的指令,如今不过是在院子里站一站,今日既没刮风又没下雪的,本侯还为难你们了不成?”   有人在心里吐槽,这不是为难他们,这就是故意折腾他们。   这哪儿叫训练啊?   他们完全看不懂这训练的意义在何处。   但想着不过也就半个时辰,虽然这姿势站着有点儿累,还不能随便动,但也不是要命的。   他们从前刚入伍的时候,刚学功夫,还得扎马步呢,一扎就是两个时辰。   差不多半天的功夫呢。   要是中途腿软了,坚持不下去了,训练他们的头头,说不定就一脚踹过来了,还不给饭吃。   这小侯爷,虽然事儿逼了一点,但至少也不惩罚他们,哦,不对,这小侯爷惩罚的是他们的刘将军。   他们心里也有数,他们都是被李家军放弃的人,被派到北宜来,几乎就是任凭他们自生自灭了。   可刘将军是个好人。   他们从前,一天就只有一碗稀饭和两个糙面馍馍,只能说饿不死人。   可刘将军却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能吃饱肚子。   虽然伙食是不太好,但至少不会饿肚子了,偶尔还能见到荤腥。   只不过,这荤腥都是刘将军自己带几个人,去林子里打猎猎到的。   刘将军没有自己宰了吃独食,反而是分给了他们这些将士。   之前他们总共有4000个人,分几头猎物,确实不够,一人可能就一两片肉。   但这都是刘将军对他们的爱护与心意。   如今刘将军都还站着呢,他们多站一会儿又能怎么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半个时辰,几乎就没有人再犯错了。   祁秋年还是挺欣慰的,甚至也庆幸刘猛自愿来参加训练。   若是没有刘猛在这里震慑他们,他训练起来确实会麻烦一些。   先是整理内务,后是整理队列,半上午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祁秋年也是个爽快的性子,说话算话,见他们站得不错,也训练了他们半天,中午就放他们去吃饭了。   他这里的伙食,每一餐中午的都是有肉的。   做的大锅饭,今天主菜是肉白菜炖粉条。   粉条是村子里收购的,价格也便宜,但是新鲜呢,大家都爱吃。   和肉炖在一起,油汪汪的,看起来就特别有食欲。 第132章 车票   除了猪肉白菜炖粉条儿,还有烧的土豆块儿,以及免费吃到饱的糙米饭和咸菜。   勉强也算得上是荤素搭配了。   将士们吃得那个叫一个香,大快朵颐的,祁秋年看着都饿了,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欣慰。   刘猛就坐在他旁边,“侯爷也跟咱们吃一样的吗?”   祁秋年端着个大碗,“这里请的厨娘本就是给大家伙做饭的,还有那么多工人和徭役,再加上还要今天这些兄弟们做饭,人手本就不够了,本侯也不至于让厨娘单独开小灶,再说了,这不是挺香的?”   他这话也没有避讳他人,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不得不说他们心里还是挺感动熨帖的。   权贵在他们眼里,是高高在上的。   可是这侯爷给他们的感受却是不同,虽然事逼儿了一点,也瞧不出上午的锻炼起了什么效果,但现在瞧着侯爷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将士们吃得就更香了。   嘿嘿,他们跟侯爷吃一样的午饭呢。   吃过午饭,原本还有小半个时辰休息的时间,但这些将士们倒是闲不住。   一上午就整理了一下内务,然后站了这所谓的军姿,站的时候是挺累,但也没有伤筋动骨的。   吃过饭,他们就原地复活,想要去干活儿了。   这侯爷好歹给他们吃了这么一顿饱饭,他们也该要投桃报李的,都在嚷嚷着去干活儿。   祁秋年见拦不住,“刘将军,你的兵,你自己安排吧。”   刘将军憨笑,“都是一群皮猴子,想干活就去干吧,我老刘也去帮帮忙。”   如此,祁秋年也不说什么了。   这地方是采石,煅烧水泥的工厂。   另外再说一个问题,从前这水泥只能算得上是土水泥,后来有了铁矿,铁矿煅烧的时候,有很多浪费的铁粉,祁秋年让他们也加了一部分到水泥里。   如此,水泥就能更坚固了。   只不过,这部分不会用来修路,是修建铁路需要用到的。   铁轨也需要打地基了,而且要将铁轨固定,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节省资源,祁秋年采用的是单轨铁路,单轨铁路在后世,他记得只有青藏铁路的某个路段还在使用。   有些过时,技术也有些老了。   但能在青藏那种地方都能坚持使用几十年,也代表了他的质量是过关的。   而且,目前的技术有限,双轨铁路不但节约资源,而且从技术上,双轨要更复杂一些。   再说现在的事情。   将士们吃饱饭就去挖石头去了。   这里的工具,凿子斧子,都是他们自己的炼铁厂锻造的,比传统的工具要耐用很多,而且更好用,更省力。   将士们好歹都是壮小伙儿,吃饱了饭,自然有力气,那工作效率是杠杠的,要是渴了累了,还有大骨汤,免费喝,想喝多少有多少。   到晚上的时候,下工之后,又该吃饭了。   将士们以为中午吃得那么好,晚上可能就清汤寡水了。   可不是这样的。   晚上虽然没有荤腥,但是管保持,素包子,馒头,酱菜,糙米饭,吃饱为止。   有将士觉得太难以置信了,他们也都是穷苦人家,参军之前,他们的三餐都吃不了这么好呢。   怕不是因为他们今天第一天来,所以才吃这么好?   有将士就去找了旁边吃饭的徭役。   “兄弟,你们平时吃啥呀?”   那徭役愣了一下,他们是知道这些是守城的士兵,只上半天工,来给他们帮忙的。   所以态度也挺好。   “平时也吃这些,偶尔还会换一换菜色,中午土豆排骨这一类的,晚上差不多就是这些,就让大家累了一天吃饱肚子,明天早上应该是红薯,管包吃,后天轮到大馒头和咸菜了。”   将士们震惊了。   这真的是徭役的伙食?   还有些工人,工人还拿工钱呢,工钱听说还不低,居然也吃这么好。   将士们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就这条件,还参什么军啊?不如来给侯爷打工。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是如果运气好,以后熬到退伍之后,年纪也不算大,到时候也能来侯爷这里找工作。   不知不觉间,祁秋年带给大家的改变,已经是深入人心了。   至少说,百姓们有了追求,看得到未来。   将士们心满意足,晚上也睡了个好觉,然后是第二天的训练。   第二天,祁秋年还是亲自去了,检查了他们的内务,少有几个没重视,其他人都完成得不错。   祁秋年又祭出了他的惩罚,“没收拾好的,给大家洗七天的臭袜子。”   什么???洗袜子???   受罚的将士都露出了痛苦面具。   这大冬天的,别说古代人了,就连现代的北方也没有条件天天洗澡,实在是埋汰了,也就是去澡堂子洗个澡。   但是侯爷昨天说了,袜子得天天洗,要不然这屋子里烧着热炕,发酵一下,不知道得熏成什么样。   不论如何,侯爷也是言出必行,不老实叠被子的,也只能乖乖给大家洗袜子了。   一千个人的袜子,还得洗七天。   不过,训练起来之后,还要去做工,就没有这个心思去想了。   早上起床,内务整理好,然后站一个时辰的军姿,之后再是练习队列,齐步走,左右转这一类的。   最开始,他们还不太明白这样的训练的意义是什么,也不咋累人,至少比起他们练武摔打要轻松得多。   但是渐渐地,他们就感受出不同了。   每天早上先是列队,从前,至少得一刻钟,大家才能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说不准还要嬉皮笑脸的。   侯爷也不体罚他们,甚至都不会骂他们,但是侯爷面不改色的模样,也有些瘆人。   后来,他们也尽可能地动作快一些。   再之后,练习左右转,有的人还分不清左右,时常转错,然后又是一阵哄笑。   侯爷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但是做得好的,侯爷也会给他们奖励,也不是什么金钱,可能就是中午吃饭,加一个鸡腿儿,两个鸡蛋这一类的。   再后来,偶然间,他们却发现身边兄弟的精气神就不一样了。   侯爷一喊,他们下意识地就能做出回应,侯爷发号施令,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也能瞬间有反应。   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他们有了具象的理解。   但理解最深的,还是刘猛。   刘猛最开始同样不理解,颇有几分’陪太子读书‘的心态,反正也不累人,就是站一站,走走路,左右转一下,跑跑步。   他心里也跟士兵们背后吐槽侯爷事逼儿似的,想法差不多。   甚至他都怀疑过侯爷是不是太过于仁慈,不想让将士们太辛苦?   可是渐渐地,送来的这一千个士兵,跟原本留守那些士兵就完全不同了。   即便是只看他们的背面,他都能准确地区分出哪些是来训练过的,哪些不是。   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言谈举止,有一种说不出的正直的感觉。   简而言之,就是觉得他们突然间变得很可靠。   眼瞅着,训练一个月过去了。   刘猛坐不住了,找到了祁秋年。   “侯爷,您这个训练方式,我能不能……能不能……”   这话有点儿难以启齿。   每个将军的训练方式都有些差异,一般来说都是不会外传的。   但现在差距太大了。   以后他这北宜四千将士走出去,这一千人精神抖擞,另外三千人……他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祁秋年明白他的来意,“刘将军想如此训练其他的士兵?”   刘猛点点头。   祁秋年大大方方的,单手一挥,“刘将军尽管去操作便是。”   他也不是天天都在这里看着他们训练,安排了好几个小队长,这训练也简单,看就看会了。   由于他会神出鬼没,所以将士们也不敢偷懒。   刘猛惊喜过望,“这,我,那……”   祁秋年温和地笑了笑,“刘将军不必客气,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把将士们训练好,以后也能更好地保护百姓,守护大晋的国土。”   刘猛咧嘴傻笑,“下官谢过侯爷。”   祁秋年随后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如今没来参加训练的,都是要负责守城,巡逻等工作。   即便是只训练半天,也不可能让北宜有半天的时间都无人守护。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刘将军,要不然这样,等到徭役们结束,得到春耕了,算算时间,还得有三个多月。”   这北方的冬天时间长,春天来得迟。   刘猛愣愣地点头。   祁秋年继续说,“那就让这些士兵再训练一个月,本侯还有一套拳法要教给他们,等他们把拳法学会了,就换成另外一队士兵过来训练。”   这样的话,就刚好两队士兵都训练了两个月。   祁秋年说,“等回去之后,刘将军也可以延续这个训练方式。”   刘猛那是点头如捣蒜。   将士们在侯爷这里训练的效果,肯定比他带着将士训练的效果要好很多。   都送过来训练两个月,将士们也都习惯了,到时候他再延续这样的作息和训练,也就简单多了。   而且,侯爷还要教他们一套拳法呢。   有了前车之鉴,刘猛也不敢轻视这位侯爷了。   他差点儿都忘了,虽然这位侯爷是商人出身,特别会做生意,但是这侯爷来自海外啊。   带来多少好东西呢。   他不聪明,但心里也是有小九九的。   祁秋年心里同样有小九九,迟早都是想要把这些士兵训练出来的,刘猛能看得出好处,主动把人送过来,也懒得他和晏云澈之后再想办法了。   训练还在继续进行中,祁秋年教了军体拳之后,就很少过来了。   之后都可以交给刘猛和他亲自选出来的小队长带着他们继续训练了。   至于祁秋年,他还得去勘查铁路的问题。   虽然是直达京城的,但祁秋年也考虑到前面几个州府,都要路过的。   以后总归是要载人运行的,是要赚钱的。   所以他有想法,在前面的州府也修建一个车站,不需要每个城市都修,选个折中的地方。   这事情得要晏云澈这个太守去谈。   既然要修到其他州府,铁路的事情,他这边资金是够了,但车站,得要前面的州府出钱出力了。   他又不是冤大头。   晏云澈听完祁秋年的意思,略微琢磨了一下,“这事情恐怕有些困难。”   之前,因为要联合修路,都是各方洽谈,然后干脆是他一个人把主意给出了。   如何从富商那边忽悠,啊不,从富商那边合作,让富商出钱修路,步骤都给他们说清楚了,现有人去尝试了一下,真的能拿到钱了,后面的人才跟着合作。   当然了,这些方式,都是晏云澈跟祁秋年学的。   北宜有祁秋年这个大财神在,如今又有了煤矿和铁矿,北宜州府的财政不会差,但他们也不是冤大头。   这事情,总归是为了国家发展,哪能让祁秋年一个人出钱呢。   各个州府都有属于自己的内政,每个地方的情况也不一样。   有的地方,甚至是被世家把持,哪怕是州府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太守,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不过现在的老皇帝挺好,在位几十年,整治世家,如今的世家也低调了不少。   至于这次修建火车站的事情,他们看不到好处,所以很难出这个钱。   祁秋年皱着眉头,“我们现在有水泥和红砖,造价也不高,他们难道看不懂交通便利的好处吗?”   晏云澈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年年,他们不曾见识过火车高铁,在有了平坦的水泥路之后,他们就会安于现状,固步自封。”   确实是这样的。   这个时代,普遍的人,都有奴性,他们很难去改变。   十分能满足于现状。   即便是修水泥路,都还是因为陛下那边发了话,迟早都是要修的。   之前,晏云澈没给他们出主意的时候,他们也是在等着户部给他们拨款,根本没想过可以从商户那边搞钱。   这次又要修火车站,即便是造价不高,但不也还是需要钱?   前段时间,才薅了富商羊毛,总体来说,北方几个州府都不算富裕,别把羊毛给薅秃了。   而且,修路,还能给富商送功德碑,卖水泥的代理权,这火车呢?富商凭什么出这个钱?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如果用以后的火车票收益分成作为诱饵呢?”   晏云澈皱眉,“这火车,造价如此之高,火车票,初期价格不会太低,也就代表平民消费不起。”   而富人,也不可能天天坐火车。   祁秋年摇摇头,“你也见过火车了,我们这蒸汽火车也是火车,车厢可以进行分级。”   后世的火车还分了卧铺和硬座呢,甚至是无座票,高铁更是分了几个等级,商务座,一等座,二等座。   级别越高,价格自然也就越高,得到的服务也不同。   现在别的不说,这蒸汽火车,初期不会做得太长,但是分级肯定是要做的,比如豪华单间,能住两口子,有小孩也可以带。   当然了,这豪华单间也不会很大,几个平方,一张一米五的床,上面再来一个一米的小床,可以收放的,对面一个小沙发和小桌子。   二等,就是传统的卧铺,不过条件有限,做两层就好了。   三等,就是普通的车座了,两人三坐一起,就跟普通火车一样。   至于男女大防,买票的时候,可以说清楚,尽量让女性单独坐,或者跟自己的家人坐在一起。   还有一个次等,那就是无座票了,三等座的车厢,可以塞不少人呢。   反正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挤是挤了点,但总比花好几天的时间在路上奔波要好得多吧?   至于这几等车座的价格,豪华单间肯定是普通人望而却步的,二等卧铺,小富之家可以负担,三等座位,大部分普通人都承担得起。   至于无座票,其实在后世,是和坐票一个价格的,但祁秋年不打算这么做,无座,那就是没有座位,那价格低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赚钱,火车上啊,嘿嘿,瓜子花生矿泉水,麻烦把腿收一收,再卖一卖特产什么的。   晏云澈听完,又是好笑,又是叹息,“你们的世界,还真是有趣。”   祁秋年莞尔,“有钱的人,哪里都不缺,他们努力赚到钱,给自己更好的生活,出远门也会是一种享受,我不觉得这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晏云澈好笑,“既然如此,那还有一个问题,年年。”   祁秋年歪着脑袋,“还有什么问题?”   “年年。”晏云澈指了指他的电脑,“我们这里没有网络,甚至是电话都没有,如果我们这里的车票卖得差不多了,下一个车站,要如何确定我们剩了哪些车座?如何确定还有没有座位?”   祁秋年卡壳儿了。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回忆一下民国时期,可是那时候,也已经有了电话了啊。   祁秋年喃喃道:“难不成,我还得研究电话?资料书倒是有。”   但是他不确定在火车建成之前,能不能把电话给弄出来。   晏云澈:“……年年,莫要如此为难了。”   祁秋年叹息,“其实这电话,能做出来,也能方便许多。”   造价高,普通人安装不起,但是可以付费打电话嘛,一个州府安装几个公用电话就够了。   “那也不急。”晏云澈说,“我们还年轻,年年莫要太过于操心。”   祁秋年叹息,“我就是想一步到位嘛。”   晏云澈宽慰他,“北宜再往前走,到京城,也就是两三百里路了,即便是没有火车,这影响并不大。”   普通人出门,要是坐不起马车牛车,都有可能是全靠徒步的。   晏云澈说,“那几个地方离北宜也不远,他们如果想坐车,也可以先到北宜来。”   顿了顿,他又说道:“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拉动北宜的经济发展。”   晏云澈的话,似乎越来越’现代‘了,祁秋年忍俊不禁。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了。”祁秋年妥协了。   现在也别修什么车站了,直接就直达京城吧,那速度还能快一些。   如果以后发展起来了,再修其他的车站也不是不行。   最好是四通八达,高铁火车,这辈子是不想了,蒸汽火车,总要修到几个大州府去。   晏云澈忍笑,“年年的雄心壮志,令本王心悦诚服。”   祁秋年顺势靠过去,“还不是因为你们这里太不方便了吗?”   其实他空间里汽车直升机都有,他要真要有什么急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这不是怕吓到百姓嘛。   晏云澈轻笑,“好了,莫要多想了,后期勘测,还需要你亲自去吗?”   再远的话,就不能当天来回了。   一去就得好多天。   祁秋年笑得畅快,“怎么?我们家王爷会是舍不得我?”   “是舍不得。”晏云澈诚实地说。   不过,这个舍不得,不是舍不得他家年年不在他身边,是舍不得他家年年在这个大冬天出去受罪。   这勘测修铁路的地方,还要做标记。   虽然祁秋年之前培养了几个人,但经验也不足,他家年年不可能完全放心,肯定会亲力亲为。   毕竟,这勘测出来的路形出了差错,那就有可能差之分毫,失之千里了。   祁秋年叹息着,“暂时不出去了吧,我也怕冷的。”   幸好这一路都很平坦,问题不严重。   前面勘测的部分,到现在都还只是在开始打地基呢,真要铺设铁路,估摸着,都得等开春了。   如今,天寒地冻,真的是地冻啊,挖地基,在没有机械的情况下,全靠人力,耗时都不说了,主要是耗力。   可是不趁着冬天动工,到开春就没有那么多工人了。   祁秋年叹息。   晏云澈转移他的注意力,“前两日,承安发来电报,陛下想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承安去实地考察了,但是,要如何让那些世家,把土地交出来?年年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如果真要彻底改变土地兼并的现状,首先,大晋的制度问题就要大变革了。”   比如用集体所有制,代替私有制度。   如今的大晋,其实已经发展到了均田制和限田制了,但也只是表面性的。   祁秋年说,“改革很困难,陛下也未必愿意在老年时开始改革,但是我们不如把均田制发展到极致?”   就直接按照人口分配田地,再加一条,不可私自买卖?   这问题,其实祁秋年从前也没有涉及过,得去查一查资料,找个最适合大晋的方式。 第133章 前世   晏云澈也是这个意思,华夏的历史,与他们有很高的重叠度,甚至是有很多制度,都是从他们现在演变过去的。   这也就意味着,大晋的发展,可以做一场开卷考试了。   这土地兼并的问题。确实要解决。   均田制,给百姓们平均分配土地。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若是坚决将均田制实行到底,或许可以把女户的概念给提出来。”   现在很多民生情况,特别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很多女子死了丈夫,若是膝下无子,若是这女子立不起来,就有可能被丈夫的家族,收走财产,把女子赶出去。   而女子回了娘家,若是家里还有兄弟姐妹的,便是容不下她,说她寡妇晦气,影响家中孩子的婚事,会说她吃白饭的。   往往这种情况,他们很有可能就随便找个人,再把这位女子给嫁出去。   人家姑娘做错了什么?   但是有个女户,那便是不同了。   女子也能自立门户。   晏云澈思索片刻,“若是有了女户,那女子出身便分田,也是应该的。”   祁秋年赞同地点点头。   如今的均田制,也就是男子出生到十岁,政府就会给他分田,到十五岁之前,这田地是不可以买卖的,十五岁成丁,这田地就归当事人所有,可以交易了。   但女子却是没有的。   这也就无形中,让重男轻女的风气越发的严重。   若是女子也能有自己的田地,如果再硬性规定一下,即便是出嫁,田地也是该女子的,但若是女子出嫁之后意外去世,这田地就归女子娘家。   这样一来,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就都不会轻视女子。   晏云澈感慨他家年年柔软的心肠。   “此事,怕是不会太容易。”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女子也该有他们自己的天地,是那些所谓父亲,丈夫,儿子,束缚了她们,什么狗屁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子从子,全都是封建糟粕,幸好,你们这里还没有裹脚的习俗。”   要不然,他非得把那裹脚布抽出来,塞到提出裹脚布的男人的嘴里。   晏云澈轻笑,“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世家权贵把地交出来。”   是了,这才是重点,要改革,先把地腾出来,要不然如何给百姓分田地?   这些个所谓的世家,把握着大部分田地,实在是可恶。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这事情,得让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出来做表率。”   权贵,家里有多少地,是有规制的,超过规制,除非了陛下赏赐,要么就是违法的。   这次可以让陛下彰显一下仁德,只让他们交出地,不做处罚,若是有人抗旨不遵,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找个位高权重的,主动提议让陛下清理土地。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其实,这么做的话,战家或许也逃不开。”   战国公家里的田地,庄子,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他们不是侵占了百姓的土地,也不是屯田招揽财富。   他们是为了安置那些退伍的伤残将士。   总不能都接到国公府来吧。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这事情也简单,让外公去跟陛下说一下,然后把地划出去,表面上不在战家名下就行了。”   这倒也不是徇私。   主要是现在的大晋对退伍将士的安置,确实是有问题的。   特别是这些年不打仗。   说个实在话,对于上位者来说,若是打仗战死了,一次性给一笔补偿金,那就足够了。   但是正常的伤残,年纪到了退伍,就不是特别容易安置了。   虽然还是一次性给他们一笔费用,但这钱并不多,可能就回家盖个房子就没了。   但日后的生活,要何以为继?   战家仁善,但凡是战家军出来的,只要有需求的,他们战家就帮忙安置了。   要么跟着战家旁支去跑商,即便是没有经商的能力,做做力气活总没有问题。   要么就是去战家的庄子上种田维持生活。   虽然也被称之为佃户,但上缴给战家的部分都不高,而且战家收上来的粮食,也多半都是被送到西北,继续哺育那些将士,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循环。   战家虽然是国公,爵位也做到头了,但是战家现在名下的田庄农庄,都是超过国公爵位的规制的。   “提前找陛下通气儿,在陛下正式下令处理这件事情之前。”   晏云澈点点头,“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恐怕也不适合给京城送信,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皇子们虽然都被派出去了,但是京城的风云却没有平息。   “咱们用电报机啊,直接通知小舅舅。”祁秋年说,“反正这事情,真要落实,还会有一段时间,而这事情也绝对不是密不透风的,等到其他权贵听到风声,开始行动的时候,再让外公进宫去找陛下。”   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估摸着,父皇应该会在春耕之前,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如今有了土豆红薯玉米,百姓不愁饿肚子了,高产量的水稻,大司农那边也传了信过来,这一年,选择的好几个州府的产量都不错。   正是因为如此,更应该把土地的问题给解决了。   否则,还是有很多百姓每年辛辛苦苦地在跟世家种田,自己可能都吃不饱。   “此事我会与小舅舅联系。”晏云澈说,“到时候看他们如何说吧,这是父皇给承安布置的难题,战家不可能收不到消息,说不定,外祖父已经有了对策。”   祁秋年点点头,然后后知后觉,他家阿澈,似乎是拿了这件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温柔如阿澈,不会有人拒绝得了这样的柔情。   他们把信息发了过去,祁秋年也单独给晏承安留了几句话,就是关于女户的问题。   如今,承安住到宫里去了,接收信息的,要么是战止戈,要么是苏寻安,承安一时半刻还没有给他们回信。   应该得等几天。   结果没想到,承安的信息没到,从岭南那边传来的消息先到了。   祁秋年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虽然残废了,离京之前,也表现得很好,似乎是真的知错能改了。   但祁秋年知道,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放弃?   即便是无缘帝位,他也不会让自己在岭南苟到死。   所以,从他们离京之后,晏云澈就安排了几个心腹去岭南。   岭南那边离北方太远了,即便是信鸽也难以到达,只能通过送信。   不过,他们这是去监视郡王,也不好落人口实,所以晏云澈安排的那些人,都被祁秋年培训过,直接用密语传信。   秋季大丰收的时候,收到过一回来信,晏云耀并没有太多的异常,只有去民间广招名医,重金聘请。   一个残废,当时挨了板子,实打实的一百大板,之后就直接被送去皇陵了,是延误了救治的时机,如果及时救治,并不是彻底治不好。   但是耽误了这么久,那就未曾可知了。   没有人想当一个废人,晏云耀这个举动,大家也都是能理解的。   不过祁秋年也有数,晏云耀多半是伤到了尾椎,或者是影响了神经,如果没有外科手术,光是靠本土中医治疗,也是没什么机会的。   于是,这事情,他们也没干涉。   总不能不让晏云耀看病吧,这要是被人知晓,也会是一个把柄。   过了这么久,这终于又有消息传过来了。   晏云耀的腿还是没能治好,不过,晏云耀过年的时候,却是去了琼崖州府。   岭南和琼崖州府很近,都是晏云耀的封地。   说个实在话,如果不是这两个地方都太贫苦,一个郡王,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封地的,即便是亲王,也不大可能。   晏云耀去了封地的另外一个州府,都是他的地盘,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琼崖州府,几乎全是流放过去的犯人,历朝历代的凡人,几乎都是流放到那边去。   长此以往,琼崖州府就变得特别混乱,就连去任职太守,都会有生命危险。   祁秋年记得,之前在哪个宫宴上,有个什么前一任的大理寺卿,被贬去了外地做官,才回京,等着下一次派官,结果跟他起了口角,人品也不太行,被陛下送去琼崖州府做太守了。   这次探子发来的信息,说是晏云耀跟那太守的接触不太正常。   “那人叫啥来着?”祁秋年都把他给忘了。   晏云澈莞尔轻笑,他们家年年,不重要的人和事,转过头就忘了。   “郑丰。”晏云澈说,“是齐鲁州府那边的士族,及其重礼,也是重过头了。”   过头到迂腐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晏云耀跟郑丰,来往不寻常,能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晏云耀跟那边的武将来往,或许还有个说法,可能是贼心不死,但是跟士族,还是跟一个被陛下厌弃的士族来往,能有什么用意?   晏云澈,“年年是不知那些古士族的能量,他们世世代代都盘踞在齐鲁州府,他们守着他们的礼,儒家思想,已经被部分迂腐老贼扭曲了,且他们人脉广泛,朝堂上有很多人都跟他们沾亲带故。”   是了。   如果非要说大晋哪里的学术风气更浓厚,那必然是齐鲁州府,那里的读书人,大概比京城的读书人都多。   走入朝堂的,那自然也不是少数。   祁秋年琢磨,“意思是他想动用那些迂腐士族,可是这有什么用?他本就是一个废皇子了,怎么?想靠读书人复位?”   晏云澈解释道:“古礼中,皇位都有立嫡立长的习俗,大晋有立嫡的习俗,立长的问题,却并不讲究。”   当今陛下,也非嫡非长。   祁秋年明白了,如今的嫡子,就是二皇子晏云景了,可晏云景是个傻子,自然不能算数。   顺位的话,那晏云耀勉强算个长子。   如果非要利用一下,那些迂腐把古礼摆出来,在民间搞什么舆论,确实是会有人呼应的。   而晏云耀做的那些恶事,说个实在话,当时为了顾及皇家颜面,并没有过多地宣扬,也就是京城的百姓知道得多一些。   这时代消息传得慢,而且大家都要过自己的生活,普通老百姓,并不在乎皇帝是谁,只要不影响他们自己的生活就是了。   祁秋年皱眉,“那这个事情怎么弄?我们也来搞一场舆论?”   这舆论得要全国性的,否则效果也不明显,而且这舆论,要用什么信息去传播,也是重点。   晏云澈轻笑,他家年年确实是太爱操心了。   “且先不必有心,齐鲁州府,自然也有大儒家,真正的儒家,郑丰虽是嫡系,但看着他一贬再贬,郑家没有作为,就该有数了。”   那郑丰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祁秋年啧了一声,“晏云耀这个狗东西,还真是百足之虫。”   没把晏云耀彻底弄死,他还是不能彻底地安心。   “阿澈,你说我派人去暗杀晏云耀,这有实施的可能性不?”   晏云澈,“倒是没有这个必要,说到底他还是个皇子,除非天灾,若是发生意外,都会有人彻查。”   如果没有收尾干净,到时候还给自己惹一身骚。   不管他是不是废了,总归是皇子。   祁秋年暗骂了一句脏话。   晏云澈握住他的手腕儿,将人拢在了自己的怀里,“年年,其实我一直没问,你和晏云耀究竟有什么仇怨?”   那晏云耀固然是作恶多端,但他家年年对晏云耀的恨意,确实是太没由来了。   祁秋年没说话,但晏云澈很敏锐地感受到他家年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晏云澈叹息,他家年年的秘密,除了他的凭空取物和治疗的能力,恐怕还有他不曾触及到的领域。   他不想问,但是这个事情关乎年年的安全问题,毕竟晏云耀还是个皇子,年年如此心善的人,方才都想派人去暗杀晏云耀了。   可见,这仇怨绝对不轻。   他缓缓道:“年年,其实我读不到的部分,除了关于你家乡,还有很多关于晏云耀的。”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不是我不说,真相太过于骇人。”   而且,说到底,也是他的糗事,要是说出来,他都觉得丢脸。   晏云澈也沉默了一下,“年年,不论如何,你要复仇,要是有什么行动,尽可能地让我知晓。”   祁秋年心底温暖又柔软,“就是有点儿丢人。”   晏云澈扑哧就笑了,“年年,你说得丢脸,比前两日你从床上滚下来更丢人吗?”   祁秋年一秒恼怒,“说了不准提了。”   那天就是睡在床边,他玩着手机,然后没注意,一下翻身就翻床底下去了。   都是成年人了,从床上滚下去,是有点儿丢人。   他揉着晏云澈的脸颊,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他们关上门的糗事,那是情趣,但是哎,他识人不清,找错靠山,就是真的大问题了。   少不得,得说他一句眼盲心瞎了。   晏云澈搂着他细细亲吻,是爱恋,也是安慰。   他家年年一定是委屈极了。   祁秋年的心境恍然平静,一吻过后,他声如蚊蝇,“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晏云澈愣了一下,“自然是信的,念了十几年的佛,虽是为大晋祈福,但也是修来世。”   祁秋年靠着他,用着极其平淡的声音,“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二世了。”   搂在他身上的双手,紧了一下。   祁秋年凑过去亲了亲他,继续说,“上辈子,我也是被县令抓进了地牢,用一个漱口杯赎回了自己,然后意识到自己一个商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那太难了。”   后面的话,都不需要多说。   前几年,晏云耀在民间的威望,名声都十分不错。   若非是他会读心,也会被晏云耀的表象所迷惑。   若非不是时机不合适,也没有恰到好处的契机,恐怕陛下早就颁发了立太子的圣旨。   而他的年年,上辈子刚来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又是远在南安县那边,消息自然也比较滞后。   当一个人夸奖晏云耀贤德,或许只是道听途说,当一群人,甚至是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这么认为,那就是三人成众了。   年年,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晏云耀表面上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再后面的事情,晏云澈联想到他和年年这些时日的接触,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他家年年大概是有大运的人,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否则……   吃斋念佛的还俗佛子,眼神里的恨意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祁秋年叹息了一声,捂住了他家阿澈的眼睛,“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复仇,我不想你的心里有仇恨,这是我的事情。”   晏云澈,“年年说这话,便是要伤我的心。”   声音有点儿冷淡。   祁秋年凑过去亲了亲他,当作安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情,我想自己解决,你们佛教不是讲究一个因果关系吗?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晏云澈神色缓和了不少,“年年,因果也不是这样算的。”   他现在有些好奇,“年年,我们上一世,可有交集?”   这个问题,让祁秋年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晏云澈挑眉,“我们上辈子有矛盾?”   祁秋年尴尬,“这倒是没有,上辈子我们的交集并不深,也没见过几次,每次见你,我都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所以……”   “所以你便远离我?”   祁秋年尴尬,“是有几分这个原因在里面。”   晏云澈也明白了,他有读心术,如果按照现在的设定,他应该是读不到年年原本的世界的事情,自然会有几分探究。   再则,他家年年这辈子刚开始和他接触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的不可言说。   他作为一个出家人,自然会有想法。   晏云澈轻笑了一声,“我的眼神奇怪,难道不是年年的心里话太过分了吗?”   祁秋年理直气壮,“哪里过分了?”   晏云澈面不改色,“男妈妈,嘬嘬嘬,腿玩年,盘包浆,妖僧,腹肌上爬楼梯,把我弄脏,想看我深。陷。情。欲的模样……”   祁秋年捂住他的嘴,“上辈子绝对没有。”   “年年,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这辈子第一次见我,就在心里喊我妖僧。”   祁秋年哼唧一声,“那我上辈子,也顶多是在心里喊你一声妖僧,绝对不可能会有别的想法。”   【额,好吧,好像还是有的,毕竟是母胎单身,阿澈也实在是我的天菜。】   晏云澈把人抱起,一路往卧房走去,“年年不妨解释一下,什么是天菜?腿玩年是要怎么玩?腹肌上要如何爬楼梯?把我弄脏,是要怎么个脏?”   祁秋年的脸色爆红,他明白他自己的心,现在急切地需要一场激烈的性。爱,才能把刚才因坦白而纷乱心绪给打散。   晏云澈懂他。   即便是没有读心,晏云澈都会懂他。   于是,他这一晚上就不停地在跟晏云澈掰扯,是我要玩你,不是你来玩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年年,我们不分彼此。”   “不,不行,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   “停一下,你等等,你弄我脸上了。”   “你也可以弄我脸上。”   祁秋年:“……”   一整夜的荒唐,异能都没能带走他的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晏云澈墨色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疲惫,等到他家年年睡熟了,他才换了身衣裳,离开了卧房。   一直到祁秋年快要醒来的时候,晏云澈才一身寒霜回了卧房。   “你去哪儿了?”祁秋年迷迷糊糊的。   晏云澈,“这都下午了,方才去处理了一些政务,年年可以再睡一会儿。”   祁秋年哼唧一声,“就你有政务,我就不能有工作了?”   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晏云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我传膳了,年年起床吃一些。”   祁秋年就差没翻白眼儿了,“我要吃火锅,这个天就是要吃火锅。”   晏云澈居然还考虑了一下,然后出去吩咐了。   祁秋年诧异,直到他看到了番茄锅。   他泄愤似的嗷呜嗷呜吃了不少。   冬日里,不算豪华的卧房里,温馨又充满了乐趣。   可远在北方边境的两千北宜将士,却遇到了难题。   本就是边境巡查,往年也有这么一遭,基本上就在各处哨点,驻扎一段时日,然后注意境外的情况。   往年也都平平安安,顶多是会遇到那些蛮夷的百姓,自发组织,想要跨越界限,去边境的城镇抢一些吃的。 第134章 演练   今年似乎有所不同。   两千人的小队,才去没多久,就遭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   起初,他们也以为是蛮夷的普通百姓,冬天没吃的,来抢粮食的,但接触过几回,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普通老百姓,不论是在哪个国家,大部分都不会过于强壮,即便是吃肉的蛮夷,也是一样的。   特别是北方关外,那边没有多少能够种植的土地,都是靠牧羊牧马,冬天更是吃不饱。   但是他们遭遇的那些’百姓‘,却各个孔武有力,而且居然还有武器。   这就不对劲了。   再则,那边虽然有武器,却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交过几次手,双方各有负伤,但是没有闹出人命。   有个千夫长意识到这些都可能是蛮夷的士兵,假扮成了普通百姓,而他们的举动,更像是对大晋的一种试探。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但他还是给边军报了信过去。   但一直都没等到李家军的回复。   甚至也没有派人过来。   千夫长等了一个多月,坐不住了,又赶紧派人去给刘猛送了信。   虽然他们也算得上是李家军,但刘猛现在才是他们的将军。   刘猛收到信之后,也急得不行。   可他是北宜的守将,不能随便离开北宜,更不可能直接带兵去支援。   几番思量过后,他找到了祁秋年和晏云澈。   祁秋年最近这几日都没去参与训练了,反正也不难,交给小队长和刘猛就差不多了。   刘猛突然间找来,直来直往说明了缘由。   祁秋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同样也眉头紧皱,对李家的厌恶,几乎到了巅峰。   身为边关守将,人家敌人都到家门口,完全不作为?   祁秋年都怀疑李国公是不是和蛮夷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要不然为什么完全不作为?哪怕派个人去看看情况也好啊。   晏云澈想了想,“此事,或许需要刘将军跑一趟,边境亲自去见一下李将军。”   李国公,还被陛下扣留在京城呢,现在驻边的将领,还是李家的人。   如果情况好,那边好说话,得到请示,那么刘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带兵去支援。   但若是那位小李将军不作为,那就可以直接一本奏疏,参他一本了。   刘猛有些着急,“可是,那些人若真是蛮夷士兵假扮的,我担心我的兵会有危险。”   只有两千人,如何抵挡?   祁秋年一直没说话,到现在才开口,“听刘将军所言,那边人似乎只是一种试探,暂时性的应该不至于直接打起来,你现在让传令兵回去,告诉那千夫长,尽量和他们周旋,不要正面交锋,拖延时间。”   刘猛听了他的话,心里稳定了不少,当即就点头。   离开府衙,那刘猛连行李都没收拾,这数九寒天的,直接骑着马就往边境去了。   祁秋年一直都有些沉默,没想到,关外这么早就有行动了。   晏云澈似有所感,“年年,此事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祁秋年点点头,“算算时间,北方蛮夷还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就要打过来了。”   晏云澈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年年此话当真?”   祁秋年垂着头,那日他们从坦白过后,两颗心又更近了一些,但是晏云澈却体恤他的委屈,心疼他,后来也没有再问细节。   关于他上辈子究竟是如何死的,阿澈都不知晓。   阿澈只知道肯定和晏云耀脱不开关系,但却不知道他是死在了北方的战争里。   此刻晏云澈问起,祁秋年垂着头,“上辈子便是北方打起来了,李国公连失几城,退守到北宜,后来晏云耀请命,替父挂帅出征,我就像个钱袋子一样,被他一起带过来了。”   说到这里就够了,晏云澈几乎就是什么都明白了,他心疼地摸着祁秋年的脸颊。   “是因为火药是吗?”   祁秋年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晏云澈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紧了。   祁秋年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晏云澈眼眸中的风云。   晏云澈蹲下,仰视坐在椅子上的祁秋年,“年年,此事,你不许再管了,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的义务。”   祁秋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晏云澈拉着他的手,“我知晓,你是不忍百姓生灵涂炭,我知晓你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但是在这个世界,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背后还有父皇母妃,外祖父他们,即便是那李国公最后惨败,我们还有几十万的大军。”   无论如何,战场上的事情,都轮不到他家年年去操这个心。   说到这里,他也沉默了,之前他便猜测过,年年应当是死在晏云耀卸磨杀驴的手段之下。   可没想到会是因为火药。   难怪年年当初和那个黑人阿普谈话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点点的指向性,能够让阿普可以有新的思路。   如今那黑。火。药早就研究完成了,只是还在保密阶段。   若是北方蛮夷胆敢进犯,那就让他们尝尝**的滋味。   祁秋年的脸色回暖,“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此事我们真的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届时真的打过来,那就兵来将挡,可问题是他们已经知晓了,未雨绸缪是应该的。   他把晏云澈拉起来,“再怎么说,这北方以后都是咱俩的封地呢,要是真被打仗给毁了,咱们重新建新城,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生活在北方的百姓呢?”   说到封地的问题,祁秋年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晏云澈。   晏云澈挑眉,“年年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阿澈,其实你上辈子的封地在旭阳那边,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子晏云景的封地。”   旭阳那边,是前朝的旧城,经济发展,肯定是北方不能比的。   如今算是被祁秋年这蝴蝶的翅膀给震没了。   晏云澈愣了一下,旋即低笑出声,“对于我来说,封地在何处都并不重要,日后皇叔往生极乐,我便要回京接手国师的位置,所以也极有可能是京城和封地来回两边跑,以后有了火车,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倒也不怎么麻烦。”   至于封地是否富裕,是否繁华,这问题他老早就和祁秋年探讨过了。   他们都是更倾向于,让一个贫苦的地方,慢慢地发展起来,一点点地进步,看着百姓们都过上能吃饱穿暖的日子。   晏云澈说,“如果年年实在是心底不安,不如想想办法,囤积一点粮草?”   祁秋年点点头,“若是真的打起仗来,这粮草至关重要,如果能直接从本地征调,那肯定是要比从其他州府征调过来,要方便得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这次关外蛮夷的各种试探。   祁秋年刚才的情绪只是稍微低落了一下下,此刻有晏云澈在身边,又给他吃了定心丸,他心里也似乎不是那么的紧张了。   他看着晏云澈,“他们这次的试探情况,会不会是跟我带来的粮种有关系?”   晏云澈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   祁秋年赶紧拍了拍他,“你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大晋出现了高产量的粮种,会引起周边国家觊觎,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害怕他们的觊觎,就不将这些粮种拿出来。”   晏云澈颔首。   这北方关外,虽说和西北关外的情况都有些相似。   但北方这边会好一些,关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以种植的土地的。   如今西北那边,靠着做生意,边关几乎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是北方蛮夷这边吧,祁秋年之前也考虑过跟他们做生意的,但这说到底,北方的兵权在李国公那边。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的生意,李国公或许还不会在意。   若是想要达到经济制裁的效果,那就不是小生意那么简单了。   而且这种要达到经济制裁效果的话,基本上短时间内是看不到效果的,这得是一个长期的战线。   如果稍有不慎,说不定会被打上一个资敌叛国的罪名,所以这件事情他之前也就搁置了。   但是现在得想想办法,不可能真的让蛮夷给打进来了。   蛮夷虽然没有热武器,但是那些蛮夷各个身强体壮。   不是他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属实是那边都是吃肉长大的,北方这边,之前都吃不饱饭呢。   体格上,就差了人家一截。   祁秋年心里也知道,按照目前大晋的国力和战力,即便是真的打起来,蛮夷也毫无胜算,而蛮夷非要打这个仗,必然是要想通过这场战争,谋取什么利益。   估计都是和粮食有关。   而不是真的要把大晋给打下来。   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如果能不打仗,兵不血刃地就把事情给解决了,那还是才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祁秋年啧了一声,“要按照我说呀,咱们现在有黑。火。药这种武器,就算不主动挑起战争,咱们在边境搞几场军事演练什么的,北方蛮夷肯定也会有探子,见识到咱们有这么强大的武器,必然不敢轻易进犯。”   确实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考虑了一会儿,“我去与父皇修书一封。”   这事情,他比较方便去说,北方大致会成为他的封地,已经心照不宣了。   但是站在老皇帝的角度,这火药绝对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   毕竟这火药一旦面世,短时间内确实会引起周边小国的忌惮,但长此以往,周边小国的觊觎之心却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如果只是怕别人觊觎,就将东西给藏起来,在祁秋年眼里,属实是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在他看来,其实这黑。火。药的稳定性其实并不算好,大晋应该要做的,是不断地进步,去研究更厉害的武器。   枪。支,火。炮,这哪一样不比那稳定性不足的黑。火。药。强呢?   晏云澈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黑。火。药,是否要动用,还是得要看陛下的意思。   “年年,你与我细说一下军事演练的事情。”   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祁秋年也就是在新闻上有一丢丢的见闻。   竹筒倒豆子般的,就和晏云澈说了个清楚。   晏云澈若有所思,他家年年的世界,确实是了不得。   他们还在商讨军事演练的事情,但刘猛在边境那边,在李国公府,吃了闭门羹。   他连续好几次,都被门房以各种理由给推脱了。   什么李国公不在北方,暂时领兵的李将军,去训练士兵了,或者去办政务去了……反正有各种的借口。   刘猛见不到人,急得不行,只能想办法,先给京城里送信。   只是,晏云澈快马加鞭的书信,却是已经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老皇帝当即召集内阁开会。   内阁这一年多都没有变动,都是最开始那一批人。   看到晏云澈的来信,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   北方,前些年都还算老实,有些小打小闹,都是属于李国公都不用上报的闹腾。   这次,秘密化装潜入边境,除了是试探。   这内阁都是人精,他们甚至在怀疑,往年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而李国公并没有报上来?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   这就已经是很严重的玩忽职守了。   老皇帝也觉得,李国公这几年,确实是越来越不老实了,特别是在八。九皇子都长大了的情况下。   否则,他也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把李国公的兵权收回来。   若是八。九皇子本身就有才能,能做到推选一个上位,老皇帝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八。九皇子到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介武夫的才能。   这样的人,如何能推上皇位?   但是若是换了别的皇子,李国公,是必然要收拾的。   在北方做土皇帝,阳奉阴违,看在李家前几代的忠心的份上,他能忍,但下一任皇帝,又如何能接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所以这兵权,是必须收回来的。   否则,下一个皇帝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了。   如果是承安的话,有战家,或许还好一些。   老皇帝在心底叹息,如今看来,承安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再说回这次,李毅不作为,确实令人深思。   甚至,老皇帝和祁秋年的想法有些相似,是不是李国公和蛮夷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协议?   傅正卿,“陛下,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召见李国公,单凭这次边境巡逻,驻守的李毅不作为,就可以问罪了。”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你们再看看这一封信。”   这封信就是关于军事演练的事情,祁秋年之前跟晏云澈说了后世的军事演练,然后被晏云澈整理过之后,用了适合如今大晋的方式,才呈现到了陛下面前。   晏云澈也没有贪功,说了从祁秋年这里得到了启发。   傅正卿看完,一脸的欣慰,“这小侯爷,除了商业头脑不错之外,从前咱们也发现了他政治头脑也不错,如今再看,这小侯爷的军事头脑也不错。”   这黑。火。药,如今确实是保密状态。   但如果要能震慑到敌人,至少这十来年,边关都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除非说,黑。火。药的配方被泄露。   那黑人阿普,已经在陛下赐下的别院住得忘乎所以了,大晋官话也越说越好,偶尔被人暗中保护出来逛街,除了皮肤,俨然都快成了大晋本土人士了。   甚至,他现在说话的口音,除了官话,还带了几分京味儿。   至于说,防着阿普去其他地方,暂时是没有这个必要的。   阿普和他的两个仆人,都是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美食,美酒,美人,给他们安排齐全了。   说不定,以后都不想回他们自己的家乡了。   再说,要航海,还得把那六分仪给弄出来,听说现在只是稍微有一些进展。   扯得有些遥远了,就说把黑。火。药拿出来,震慑敌人,这事情,确实是可行的。   那黑。火。药,一炸一个大坑。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阁老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傅正卿作为内阁首辅,站了出来,“回禀陛下,臣等认为,这军事演练是可行的。”   只要边境平稳,没有战争,就可以有充分的人力财力,去发展大晋的内政。   老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这演练,具体要如何实施,傅爱卿与众爱卿一起,讨论出一个章程。”   傅正卿愣了一下。   安北王的来信,其实已经把演练的方式说得很清楚了。   如今,陛下要他们再拟定一个方案,那就代表着,陛下并不想按照安北王的方式去做。   不过,这不是不信任晏云澈,是不能直接把火药交给李家军。   傅正卿思索了一下,“陛下,不如这样,我大晋的边境,邻近的小国不少,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一个地方演练,也达不到震慑所有国家的效果。”   老皇帝会意,“爱卿继续说。”   “所有臣以为,不若在每个边境都去演练一番。”   “朕,亦有此意。”   傅正卿继续说,“届时,周边诸国,肯定会派使臣前往我大晋,那黑。火。药,不是还有一个衍生品,叫烟花……”   烟花确实是为了拿来观赏的。   但是,同样能起到震慑使臣的效果。   老皇帝点点头,甚至是有些红光满面。   接下来,就是安排合适的人选,去边关做’演练‘了,至少北方,是不会交给李国公的。   还是得派陛下的亲兵过去。   老皇帝心中已经快速闪过几个人选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祁秋年,若是这’军事演练‘能顺利,还真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保边关十年的安稳。   这下,祁秋年的功劳,又足够给他加官晋爵了。   不过老皇帝决定不动,有时候风头太盛,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若等下一个皇帝登基,犒赏百官,到时再罗列祁秋年的功绩,不说封一个公爵,伯爵肯定是稳当的。   即便是下一个皇帝不是承安,但凡他这些儿子能聪明一点,就能知道,祁秋年绝对是个可用之才。   这不,即便是他不爽祁秋年和晏云澈的事情,这权衡利弊之下,除了接受,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军事演练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内阁也没忽视如今在边境试探的宵小问题。   直接把李国公叫进宫,臭骂了一顿。   李国公脸色一阵青一阵绿的。   陛下虽然没有明说怀疑他和蛮夷勾结,但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埋下了。   李国公不由得骂了还在边境,替他驻守的李毅,也真是蠢货。   居然直接用了那些弃子去边关巡逻。   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吗?   李国公是连连告罪,然后请旨回北方,他愿意亲自领兵去收拾那些宵小。   这回,陛下依旧驳回了,但没完全驳回。   去反击的事情,老皇帝直接下了急令,让刘猛带着李家军去出战。   是的,刘猛麾下四千多人,已经派出去两千了,剩下的还要驻守北宜,是不可能直接出战的。   所以,老皇帝直接越过李国公,让李毅给刘猛拨了一万士兵。   李国公沉了脸,可他也不敢发作,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有怨言。   至于回北方的事情,老皇帝到时准允了,但是要跟他的亲兵一起回去。   这军事演练,把李国公弄得一头雾水。   演练,他大致也能理解,为什么陛下要派亲兵去他的李家军演练?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之后,老皇帝在朝堂上颁布了每个边境城市都需要演练的时候,而且也都是陛下亲兵,亲自前往,李国公才放心了不少。   刘猛这边,收到圣旨之后,立马就带着自己的人去找李毅了。   有圣旨在,那李毅也不得不配合,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开玩笑,手握重兵,还敢抗旨不遵,那不是要造反吗?   他李家数百口人,到时候怕都要掉脑袋。   刘猛确实有几分军事头脑,带着李毅给的一万人马,然后又带了自己的两千兵,去把原本巡查的两千兵给换了回去。   李毅手底下的这四千人,不说大家伙都认识,但样貌是能挂得上眼的,结果这次,他们擦肩而过,愣是差点儿没认出来。   不光是刘猛的手下觉得诧异,就连那些李家军,也诧异到不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训练的?怎么这些士兵看着也不是很强壮,但莫名就觉得他们十分厉害,很有战斗力呢?   再说,那精神面貌,更是不同,走路的腰板儿都挺直了,他们想学都学不了那气质。 第135章 活捉   受过军训的两千人,昂首阔步,那是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自豪与自信,想要告诉原本那些李家军,他们从来不是弃子。   他们之前在李家军吃都吃不饱,而且是灰溜溜地被李家军送到北宜去的,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本就是李家军的边缘人物。   若是真有战争,他们这种绝对会被派去做前锋,先消耗掉敌军一部分体力甚至是敌军的前锋。   而前锋,往往大部分都是有来无回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去到北宜之后,并没有被刘将军放弃,刘将军宁可自己吃得差一些,都要给他们吃饱。   而且这次做冬衣的钱不够,都是刘将军去求了小侯爷,小侯爷给了刘将军一个根本不赚钱的价格,他们才有了衣服可以穿。   否则,这大冬天的,他们估计得被冻死。   这次,来支援边境,也是舍不得他们另外两千名兄弟受苦。   最开始被派来的两千将士,虽然有了厚衣服,但气候环境实在是恶劣,大部分的脸上和手上都有冻伤了。   “这次,你们回去好好守护北宜,边境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北宜那边,剩的就是之前要退伍的伤残军人,最近北宜没什么大事情,又有晏云澈这个王爷坐镇,他们还可以暂时顶一下。   但也不能太久,这两千人,又得赶紧收拾东西,赶快回北宜。   前两千士兵看着自己曾经的兄弟们赶过来,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了,衬得他们像是乞丐似的,不由得热泪盈眶。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守护北宜。”   刘猛过来说了话,“别耽误时间了,你们回了北宜,先休息几天,然后分成两拨人,挨个去小侯爷那边报到,上午训练,下午帮小侯爷干活儿,包吃包住,中午还有肉吃。”   别的不说,听到有肉吃,这两千人就足够激动了。   之后,就刘猛带领着自己的两千将士,还有那一万的李家军,驻扎在了边境。   “记住,遇到那些士兵假扮的百姓,想办法活捉,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死手。”   这事情,还是他出发前,祁秋年教他的。   一来,如果蛮夷那边到时候死不承认那是蛮夷将士,只说那是百姓,咱们这边也没办法证明。   如果是伤了对方百姓,那对方有就拿捏的地方了。   要说是蛮夷百姓自己先越过了边境线?那不还得有借口说天寒地冻,分不清方向吗?   杀人,暂时不可取。   如果要赎回,那就那点儿好处来。   二来,把这些人活捉了,看能不能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即便是没有消息,他们抓到这些人,是不是可以跟蛮夷谈条件等等。   到时候真从这些蛮夷手里得不到什么,那再杀了也不迟。   物尽其用嘛。   刘猛有时候都感慨,这小侯爷实在是太聪明了,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类型。   来边境的,总归有一万两千人。   刘猛给他们分了队,不看官职大小,管你以前在李家军是伍长,百夫长还是千夫长,全部打乱,由他带来这两千人领队。   最开始,那些李家军还有些不服气。   这数九寒天的,他们最开始被李毅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的不服气了,而且心里也不舒服。   其实往年,边境线上这种事情与。衍并不少见。   不论是真的蛮夷百姓过来抢粮食,还是蛮夷的士兵假扮的。   只要表面的装束是百姓的,他们一律都当百姓处理。   反正那边顶多也就是过来抢一点儿粮食,基本上一般不会伤害大晋边境百姓的姓名,所以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置之不理。   根本懒得动弹,也根本不管。   再说了,那些边境的百姓,即便是被抢了粮食,也是敢怒不敢言,稍微有胆子大一点的,也不过就是去县衙报个案。   可是县令,哪里管得到他们军营里的事情呢?   报上来,又没出人命,李国公多半也无视了,根本不会把这事情给放心上。   所以,往年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不了了之了。   反正这些蛮夷过来抢劫,也就是冬天到春天这段时间青黄不接,其余的时间大部分还是很老实的。   可没想到这刘猛送过来的人,居然能这么较真。   当然了,他们也心里也清楚,今年的恐怕真的是蛮夷的士兵,不是普通蛮夷老百姓,但他们也觉得,只要人家没有动手杀人,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呢?   这大冬天的,好好待在军营里,跟营帐里的兄弟们一起摇骰子赌牌,这日子不安逸吗?   非要来外头挨冻。   所以整个边境线上,被刘猛派出去的队伍,李家军那部分几乎就是装装样子。   真正做事儿的,只有刘猛带来的那两千人。   那些李家军,在背地里骂刘猛麾下那两千人都是傻子。   可直到过了好几天,他们依旧没啥动静,而刘猛麾下的两千人,却陆陆续续地带回了不少打扮成蛮夷百姓的蛮夷士兵。   紧接着便是犒赏,没有金银,是吃肉。   说个实在的,他们这些李家军,之前在军营,大冬天的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   只能说比这些曾经的弃子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   可是他们如今看着这些弃子,居然有肉吃,而他们只能喝清汤寡水的红薯稀饭,这一下子心里就不平衡了。   找了几个小头目,闹到刘猛面前,非要讨个说法。   刘猛也不直接回答,反而是把他们带到关蛮夷士兵的囚笼那边。   “这些蛮夷的士兵,有哪一个是你们抓回来的?”   来找刘猛要说法的,其中有一位小将,略微愧疚地垂了头。   刘猛给出的解释很简单,也很直白。   你们不干活,我还能给你们饭吃,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还是陛下亲自下令,送了这一万人过来,否则,他之前想的也只是带他这两千经过训练的士兵过来支援。   只要不起正面交锋,他觉得他这些士兵,还是能够抵挡那些偷偷潜入的蛮夷小队的。   这些蛮夷小队,基本上都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不等,他们只要把边境线监护严密一些,这些人是溜不进来的。   当时愿意接受这一万人,一来是陛下的命令,为了师出有名。   二来,就是万一真的打起来了,他这两千人虽然战斗力还可以,但始终寡不敌众,多一万人,也多一点保障。   至于这一万人来了却不干事儿,他也没多大意见,反正也不是他的兵。   只要别说到时候打起来,这一万人当逃兵跑路就行。   结果没想到,这些人脸皮还能这么厚。居然还敢来找他要吃的。   这带头过来找刘猛要吃的,这几个小将全部都无功而返。   不过在那之后,有的人实在是馋肉,还是跟着刘猛的小队一起出去做任务去了。   既然愿意做任务,那么刘猛还是愿意一视同仁的。   他专门留了一部分人,趁着这段时间,刚好去林子里打猎。   冬眠的熊瞎子,冻成冰坨子的大蛇,还有狍子,野鹿,每天总能有些收获。   虽然数量有限,真要平分给这一万两千人,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愿意参与任务,每天在伙食里加几片肉,还是能够分的。   跟着出去做任务的那些李家军,起初也不把刘猛的士兵放在眼里。   他们也知道,这些人曾经是被李家军放弃的,所以才给刘猛送过去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啊,真的与敌军遭遇的时候,这些人居然个个都会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而且那功夫,几乎都是招招制敌的本事。   这一发现,让跟着出来做任务的李家军都惊呆了,   有个李家军的千夫长,纠结半天还是去问了,“唉,兄弟你们这是练的什么功啊?”   被问到那小兄弟也才十七八岁,从前在李家军面黄肌瘦的,如今在刘猛麾下,长个了,也长肉了,目光也变得坚毅。   “这是军体拳。”他也没瞒着。   知道这个拳法的名字又能如何呢?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就发挥不出这拳法最好最强大的效果。   关于这一点,他们真的都发自内心地感谢祁秋年。   自己身上的武艺更强,也就代表着,他们日后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就越高。   谁不想活着呢?   这一发现,又让那些李家军给羡慕惨了。   他们不知道那什么军体拳是祁秋年教的,还以为这刘猛真的很有本事呢。   有的人心思活络一些的,也试着跟刘猛麾下的将士套近乎。   要说这李家军的士兵都不是好东西,那肯定也不尽然,他们既然都愿意主动出来做任务了,那也证明他们的心思并不是坏的,从前只是躲懒而已。   聊着聊着,就说到这个伙食的问题。   他们这些天出来执行任务,即便是没有和敌军遭遇,没有俘获敌军,但依旧能分到一点肉。   说起那肉,那些李家军也流口水,但是他们瞧着在刘猛麾下的士兵,怎么好像都不怎么馋肉的样子?   所以他们又多问了一句。   被问到的小士兵傻乎乎的,“我们之前每天中午都有肉吃呀,虽然可能就三五片薄薄的肉片。但如果表现得好,就有可能吃到大鸡腿儿呢……”   后面的话,李家军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们只听到了天天有肉吃。   怎么可能呢?   他们也听说了,李国公爷这边故意卡了刘猛的军饷。   一直都是按照最低标准给刘猛送过去的,也就是说,这个标准只够这些将士不饿死,可怎么还能天天吃得上肉呢?   他们想问,却也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他们从前身为李家军,高高在上惯了,真为了点吃的,刨根问底,也是有点丢人的。   刘猛的将士们也不解释,反正每天带着他们做任务。   被抓回来的,确实都是蛮夷的士兵,个个孔武有力的。   如果不是有祁秋年教过的军体拳,他们真想要活捉这些人,怕是得折进去不少自己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几乎受伤的都不多,至于审问那些蛮夷士兵的事情,不急。   刘猛将人关押了起来,并没有急着审问,现在也问不出什么东西,都说自己只是蛮夷的百姓。   后来,李毅派了人过来,想把他们捉到那几百号人给带走。   刘猛怎么可能会同意?   这李家军从前不作为,现在居然想来分军功了?   刘猛只是憨了一点,又不是个傻子,找了几个借口,直接敷衍了过去,李毅暂时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就这么在边境线待了一个多月。   蛮夷那边,最开始见到派出去的人没回来,以为是被李家军给搞了。   他们自然心里也不爽,于是就派了更多的小分队出动。   是的,如果是大批量地直接跨越边境,那概念就不同了。   小分队,十几二十个人的,那就算不上挑起战争。   所以说,蛮夷人也聪明。   但结果没想到,这些小分队派出去,几乎没有人回来。   刘猛的将士再厉害,但也耐不住始终有漏网之鱼。   于是边军将士,个个都可以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消息,就这么传到了蛮夷的王庭。   起初,他们都表示难以置信,甚至怀疑逃回来的那些个小兵都是在说大话。   在他们固有的印象里,大晋的士兵个个都瘦得跟小鸡仔似的。   听说他们也只有打仗前能吃几天饱饭,平时都吃什么清汤寡水的东西。   就这体格子,三个人还顶不上他们一个人呢,怎么可能做到百分百空手接白刃呢?   甚至还活捉了他们那么多人?   于是,他们便派出了探子,又动用了以前埋在李家军的细作,这才知晓,那些骁勇善战的,已经算不得李家军了。   是大晋皇帝新派过来的一个驻城将领。   虽然表面上还在李国公的麾下,但他却是大晋皇帝的人。   这一发现,让蛮夷的高层都有些凝重。   他们今年之所以会大面积地去边境试探边,就是为了那高产量的种子。   大晋的百姓把那些种子当成个宝,而他们这里的长相和大晋人的长相,就很有辨识度。   即便是想化装成大晋的百姓,偷偷去市场上购买,这都不太现实。   于是便只能派那些底下的士兵,乔装成百姓,偷偷去那些村庄里抢。   他们知道大晋的百姓,在冬天来临之前,都会囤积很多粮食,必然会有传说中那种可以亩产几千斤的粮食。   可没想到,刚开始就遇到了刘猛最开始派来的两千人。   那两千人虽然没有如今这些人的战斗力,但他们跟其他李家军也不同。   其他李家军,只要他们做得不过分,不在村子里杀人,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刘猛那些兵不一样。   有大臣就问了:“大王,今年可还要派人过去?”   坐在王座上的青壮年,也就是蛮夷的王。   他眉目阴鸷,沉思了一会儿,“先把人叫回来吧。”   他们再这么一小队一小队地送人过去,无非是送人头罢了。   他很清醒,现在不是挑起战争的最佳时机,特别是又有了这个还捉摸不透的刘猛。   是了,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些士兵究竟是被活捉了,还是被杀了。   刘猛这边也不急,又等了一段时间,已经见不到蛮夷士兵的影子了。   他便知晓,蛮夷那边应该是放弃了。   他上了奏疏,直接给陛下送了过去,毕竟这次是陛下直接授命他带兵过来的。   李家军的那个李毅的脸都青了。   特别是看到刘猛,压了大几百号蛮夷士兵回来的时候,他更是气到吐血。   活捉这么多士兵,那得是多高的功劳啊?   即便这些人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士兵,只说自己是蛮夷的百姓。   但这个时候不管他们说自己是百姓,还是说承认自己是士兵都不重要了,这几百人,也足够他们和蛮夷谈判了。   这样的功劳,李毅自然是想要的,用李国公的名义,直接把这谢蛮夷士兵给扣押了。   刘猛啥也没说,直接把这几百人的给交给李毅了。   李毅也感慨了一句,他识时务。   那一万士兵也还回去了,刘猛没啥事儿,也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北宜。   李毅那边,还在琢磨着利用这几百人,给自己谋取一点什么样的好处的时候,可没过多久,京城里就来了圣旨,褒奖了这次参与行动的将士。   并不是完全褒奖,是精确到哪个营帐的哪个士兵。   他曾俘获过多少’蛮夷百姓‘,都有清晰准确地记录。   少的,可能就得了几两银子的赏钱,多的就直接晋升了官位。   那李毅气了个七窍生烟。   敢情,他是半点好处没捞到,还白白养的那些俘虏这么长一段时间?   再一细看那些名单,刘猛带来的那两千人,占了大头。   而他派出去的那一万人,只占了一小部分。   真正领到功劳的,只有小几百人。   李毅大怒,直接把之前的一万将士给揪了出来,打算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有个千夫长,曾经就是和刘猛麾下将士一起去执行任务的。   这次论功行赏,李家军这边,功劳最大的也就是他。   李毅的性子本就不好,从前也就是仗着他是李家人的身份,各种欺压手底下的士兵,这些士兵也原本都是普通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这回,他们有一小部分都和刘猛麾下的将士接触过了。   刘猛麾下的将士,他们纪律严明,可是他们却又敢在闲暇时,跟自己的上司玩笑打闹。   大家亲近得仿佛是一家人。   上面的将领,哪怕只是百夫长,有点儿什么好吃的,也都会优先让自己底下的兵吃饱。   处处为底下的兵着想。   这落差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那千夫长,在李毅怒火中站了出来,“李将军,咱们去的这一万人,为什么只有几百人有犒赏,这是因为除了咱们这几百个人,其他的人都是待在营地里烤火,连军营大门都没出过。”   这千夫长从前就有些刺头,李毅原是不信他的,可是他看着其他那些将士的脸色,就知道这千夫长说的肯定是真的。   于是他也只能面带寒霜的,又让这些人回去了。   刘猛这边,他作为将领,自然也得到了不少的赏赐,虽然官位没有更进一步,但陛下给他赐了不少的金银。   他给底下的将士们分了一部分之后,就带着剩下的去找祁秋年了。   祁秋年最近也在忙活,去年就开始建的新城,如今规模已经不小了。   而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新城的学校马上要正式开学了。   刘猛找过来的时候,祁秋年看着那一箱子的金银,微微有些不解。   “刘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刘猛憨笑了两声,“这次能立功,大部分都是小侯爷出的主意管用了,所以下官觉得……”   他想也想要把功劳分一点给祁秋年。   祁秋年心里还是很温暖的,刘猛这个人虽然憨了一点,脑子也不是那么的机灵,但为人处事还是不错的。   “刘将军,且先把这些金银拿回去吧,若是然后再缺军饷了,刘将军也不至于囊中羞涩了。”   这话说得,让刘猛真的有点脸热。   无论如何,这一箱子金银,祁秋年都是不收的。   至于功劳的问题,他知道,他们家阿澈,早就给他报上去了。   陛下现在没落实,不过是压了他一下而已,他也知道自己风头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他也不急着一时半刻,能把功劳攒一攒,再攒一攒,日后能让老皇帝心甘情愿地,替他们的赐婚圣旨盖上玉玺,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高官厚禄,这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   还有金银财宝,他也不差这点钱。   他就是有骄傲的资本。   如此,刘猛也不敢强求,只是用挠了挠脑壳,“小侯爷,这马上就开春了,你那边的徭役是不是都要回家了?”   祁秋年点点头,这事情也让他有点头痛了。   少了那么多徭役做工,也就意味着他的工期又要减缓了。   晏云澈也往肃北那边发了信,看肃北能不能再派点人过来。   可是去年一年的时间,肃北那边已经派了好几拨人过来了,加起来也都有一万多人了。   剩下的一直没来的,也多半都是想在肃北那边安定下来了。   这次恐怕也送不来多少人了。   刘猛不好意思地道:“小侯爷,这北宜不靠近边境,只是守城和日常巡逻,其实用不到四千人,所以我想……”   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祁秋年却是明白了。   “刘将军是想把之前没来参加过训练的那两千将士,送过来给我打工?” 第136章 开学   刘猛傻笑地点头。   虽然是来给小侯爷打工,但也只做半天的活儿。   小侯爷还替他练兵呢,甚至还包括将士们的一日三餐呢。   小侯爷这里的伙食,可比军营里的伙食好太多了。   所以他多少有点难为情。   祁秋年笑了,“刘将军,你这是替本侯解决了燃眉之急啊,刘将军尽管将人送来便是,还是老地方。”   虽然这些将士都只干半天的活儿,但个个都是青壮年呀。   而且给他们吃饱了饭,他们是浑身都使不完的劲儿。   这一个将士干半天的活儿,差不多要顶那些徭役干一天的活儿了。   祁秋年自然是欢迎的。   “对了。”刘猛有突然想到自己回来之前,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听说边关要做什么军事演练,小侯爷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吗?”   祁秋年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是陛下亲兵过来的?”   刘猛嗯了一声,“跟着圣旨一起来的,听说李国公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祁秋年就明白了,先前有些没考虑周到,他们要想办法收回李国公的兵权,这演练的时候,自然不能把黑。火。药交到李国公手里的。   而陛下的亲兵过来举行军事演练,这概念就不同了。   反正也不是要打仗,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给边关一个震慑。   同时,祁秋年也觉得,陛下肯定也有震慑李国公的意思。   不管李国公现在有没有造反的心思,至少说,国家拿捏了这么强大的武器,士兵也都能有目共睹。   到时候李国公真要造反,这些士兵都未必愿意。   刘猛走了之后,他去把这个事情给晏云澈说了一下。   晏云澈想了想,“情理之中。”   按照他家年年的话来说,他父皇确实很会端水,但父皇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平定边关,整改世家,如今又有了高产量的粮种,组建了内阁等等,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   李国公,不说之前,就说他们来到北方的这一年,已经陆陆续续搞过很多幺蛾子了。   这次的震慑,大概是给李国公的一个警告。   如果他识时务,能够主动上交兵权,那李家还能安然无恙,日后虽然会降爵承袭爵位,但至少一家人都还能保全性命,还能衣食无忧地过下去。   但如果,李国公还有硬钢,握着兵权不撒手,就不说他和年年会主动整治李家了,陛下也必然会出手。   祁秋年若有所思,然后叹息了一声。“自古,这武将就极其容易功高震主,这一代的李国公,没什么功绩不说了,还想靠着靠祖宗的功绩,陛下的容忍,想要以此拿捏陛下。”   这不是蠢人是什么?   如果现在北方有战争,李家肯定是不能轻易动的,但如今的大晋四海皆平,等这次演练过后,不说十年的安稳,至少五六年的安稳是没有问题的。   这李国公,还剩什么高傲的资本呢?   晏云澈拍了拍他家年年的手,“此事,我们就不用管了。”   毕竟他们至少一方太守,在没有明确的情况下,就跟他们没多少关系。   祁秋年点点头,“希望演练能顺利一些。”   顿了顿,他又有些犹豫,“其实,这黑。火。药里加点儿白糖,能有更高的稳定性。”   即便是后世,白糖都是属于战略物资呢。   如今的黑。火。药,太过于粗糙,运输都得小心翼翼地,否则就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祁秋年又说,“如果能在炸。药。包里,放一些铁片,钢珠,也能增加杀伤力。”   晏云澈莞尔,“如今的黑。火。药,对于冷兵器时代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年年说的这些,可以等我们以后再慢慢研究。”   至于运输带来的危险性,现在很多地方都有了水泥路,没有那么的颠簸,危险性大大降低,届时,那些复杂运送的士兵,再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祁秋年叹息。   这小模样,忧国忧民的。   晏云澈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加年年,“年年莫要操心了,学校开业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祁秋年被转移了注意力,“教书的老师,都是灵泽书院的秀才,是曲子博安排过来的。”   他也教考过这些老师,知识水平是过关的。   至于人品,他还没深入接触,但表面看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他们也没有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女子上学的问题。   晏云澈颔首,“那你培训的教师的?”   祁秋年嘿嘿傻笑,“就通过考核了。”   除了曲子博安排过来的秀才,他还单独培养了几个老师。   那些秀才,教的就是传统的四书五经,开蒙学的也是三百千。   但他培养的这些老师,教的是新知识。   他这个冬天,闲来无事,把他自己从前小学初中的课本拿出来,整理了一番。   节选出了不少适合这个时代的学习内容。   即便是学不了四书五经的,光学习他这些书,日后走出门,这些知识也是足够的。   并且,他把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也整理进去了。   祁秋年说,“这其实,算得上是一种文化入侵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晏云澈的目光也落在了他家年年的身上,文化入侵,这几个字,实在是妙啊。   都说大晋是华夏的分支,已经看过不少华夏历史的晏云澈,是十分赞同的。   所以,大晋和华夏,确实是高度相似,同样的,大晋的境内,如今也有不少的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如今基本上算得上是各自为政。   只要不是大问题,几乎不受大晋的管辖,因为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化习俗。   也就是因为这些,他们明明大部分人都很友好,但实际上,却不怎么受待见,特别是长相不同于中原人的那些,比如说边疆那边。   文化入侵,这几个字用得很好,如果能让他们,逐步慢慢开始学习大晋的文化,而大晋,也支持鼓励这些少数民族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这潜移默化地,就能让大家和谐共处了。   同样的,如果用大晋的文化,入侵其他国家,久而久之,是不是……   晏云澈再次感慨,“年年,你的到来,真的让大晋发展,实行了开卷考试。”   祁秋年腼腆垂头,“还是先说学校的事情吧。”   他刚刚提起文化入侵,其实就是因为学了汉语拼音,还有阿拉伯数字,就能极大程度地学习的难度。   久而久之,以后的初学者,肯定也会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   这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的普及,根本用不着他们花费太多的精力。   开学的这天,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学生们在家长的陪同下,以此进入学校报名。   报名分了两类。   一类是他们旗下员工的子弟,不收学费,只收一点点微薄的学杂费,也就是书本费。   另外一类,就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学费收取得也不高,属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可以负担得起的价格。   实在是家庭贫困,但是想读书的,也能来学校申请减免学费,甚至是助学贷款。   报了名,领取书籍,还有两套校服。   这校服的款式,是祁秋年根据后世运动服改良过后的,更适合大晋的国情。   底层的百姓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学费都这么便宜了,居然还有免费发的衣服?   虽然这衣服怪怪的,但是也没有露出肌肤,并不出格。   有好奇心重的,已经去把校服换上了。   脱掉了家里做的外袍,只是把校服套在身上就行,料子也厚实。   在外面,吹风的时候或许还有一点点凉,但是进到室内,就完全不会冷了。   就是看着有些奇怪。   胸口还有一朵像花一样的东西。   有的人,又觉得,这校服不成体统,穿着松松垮垮的,不乐意穿,特别是那些家境富裕的孩子。   还有些女孩子,觉得穿上这样的衣服,跟她的发型珠钗都十分不相配。   有的人,打定主意,这校服,他们是不会穿的。   等到报名完成,祁秋年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了操场上。   扩音喇叭上线。   “诸位家长朋友,还有小朋友们,欢迎来到北宜第一实验小学。”祁秋年今天也穿得很正式,“我是本校的校长,祁秋年,大家以后在学校见到我,叫校长就行了,也不用行礼。”   家长和孩子们的认认真真地听着。   祁秋年看着底下年纪身高都参差不齐的同学,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学校招收的,说8岁以上,15岁以下的孩子。   从前穷人读不起书,现在几乎能免费读书了,他们肯定就得抓住这个机会。   好有些,从前因为各种原因,私塾老师不收的,也都来报名了。   整个北宜,除了已经在私塾或请了家教的家庭,家里有孩子的,几乎都送过来了。   还有些,从前没上过学,但是超了年纪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十六七八岁这种,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也就导致,各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都有,年纪小的,个子小,年纪大一点的,都快跟祁秋年一样高了。   虽然都是学一样的知识,但分班的时候,也尽量按照年纪和身高,做了一些区分。   当然了,还是男女同学混班的,报名之前就说清楚了,不能接受的,就不要来他这里上学了。   慢慢来吧。   祁秋年继续说,“既然来到了本校读书,就请各位尊重一切规章制度,每天上学都需要穿校服,也不能带书童小厮丫鬟。”   至于发型,祁秋年也没做硬性的要求,只要求不能朱佩环绕,尽量素净整洁。   穷苦人家,倒是觉得没有问题,但稍有些富家孩子,就有些不能理解和接受了。   祁秋年可不惯着他们,“如果不能接受的,现在就去校门口,放下书籍,归还校服,取回你们的学费,自己回家去吧。”   没有人动弹。   祁秋年颇为满意,“很好,这就代表着,你们愿意遵守本校的制度,如果以后犯错,就得被记过,三个大过,直接开除,记小过,那就请家长,接受惩罚。”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同学们,“我们学校倒是不体罚学生,但是这惩罚嘛,就是打扫学校的公共厕所。”   厕所,就是如厕的地方,一听就臭烘烘的,不管家境如何的,这会儿都绿了脸。   不就是穿校服嘛,他们穿就是了,不就是不能带书童丫鬟嘛,反正读书,也没多少事情要做,顶多让他们在学校门后候着,他们有吩咐再说。   很好,这开局下马威做得不错。   接下来,祁秋年又讲了校规校纪。   也就是刚才说的记过的问题,犯了哪些错误,是记小过,犯了哪些错误,是记大过。   只要严格遵守,即便是学习成绩万年垫底,也不会被劝退,这一点,倒是让家长们都安心不少。   要知道,现在是书院或私塾,若是成绩太差,是会被劝退的。   可是这学校咋还能有这么多规矩呢?   学生们听得头晕眼花,眼睛都快弯成蚊香了。   更有甚者,很多都没记得住。   祁秋年也不慌,他拿着大喇叭继续说:“这校规校纪,每间教室都有张贴,大家务必牢记于心。”   然后再讲了关于上课的课时,每天上午三节课,每节课是半个时辰,下课之后会有一刻钟的休息整理,甚至是上卫生间的时间。   然后每上五天的课,就放两天的假,每隔一天也会有运动课。   这运动课,学生老师都不理解。   祁秋年解释了一句,“要想学习好,日后做个有用的人才,还得要有一个好身体,这运动课,就是让大家舒展一下筋骨。”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理解了。   说完了事情,祁秋年也不啰嗦了,“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他招呼工作人员,把学校院墙上还盖着的红绸扯了下来。   最中间的,是学校的校徽,根据向日葵简化而来的,代表着朝气与希望。   而校徽旁边的二十四个大红色的字,进入了百姓们的眼帘。   祁秋年先是介绍这朵花,“这就是本校的校徽,大家衣服上的图案是一样的。”   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   “然后再看那二十四个大字。”祁秋年腰板顿时变得挺直,目光也变得严肃,“今天,本校长就给你们上第一节 课,认识这二十四个字,也请大家牢记于心。”   这下,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都正色了起来,这可是校长给他们上的第一节 课呢。   在这个时代,尊师重道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规矩。   祁秋年拿了一支激光笔出来,指着开头,“大家跟着我一起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校园里。   几乎整个新城,都能听见他们诵读的声音。   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二十四个字,就这么刻录进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中。   “诸位同学,本校长给大家上的第一节 课,就到这里了,或许你们还不太能明白这二十四个字的含义,但等你们以后读了书,学了知识和道理,就能明白了,接下来就请你们的老师们,给你们讲话。”   半个上午,都是开学仪式,等到了中午,就是吃学校食堂。   家长们没离校,有些好奇,这学校都吃啥,要是不行的话,他们还琢磨着给家里的孩子送饭吃。   在食堂干净明亮,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大家排着队,拿着餐盘,依次去窗口打饭。   而这些窗口上面,也明晃晃地写着大字,节约粮食,禁止浪费。   学校的伙食都是免费的。   说个实在话,祁秋年办这所学校,纯粹就是自己倒贴钱,或许等以后这些学校的学生们走出校园,去参与工作了,还有机会反哺学校,但是在这之前,费用基本上都是祁秋年自掏腰包。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他现在看着产业不算多,但是每年给他累积的财富,都是不计其数的。   他喜欢钱,但也不喜欢枕着钱睡觉,钱要花出去,才有价值。   学校的餐食不算丰盛,但有荤有素也有汤,而且是管饱吃。   当然了,祁秋年也单独开了一个小餐厅。   不是他想搞区别对待,只是想回笼一点点资金,那小餐厅基本上以后就只有富家子弟去吃了,那小餐厅是要收费的。   不过,今日大家倒是很默契的,都没有去小餐厅,而是乖巧地拿着餐盘去打饭去了。   别看这些餐食不起眼,但是吃到嘴里头,却别有一番天地和滋味。   孩子们大快朵颐,吃得特别开心。   祁秋年就笑了,这些菜式都是他改良过的,基本上可以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且营养均衡。   有的家长们也馋啊,壮起胆子去跟那些工作人员请示了一下,工作人员又问到祁秋年这里。   祁秋年想了想,“今天准备的食材还够吗?”   那工作人员点头回应,“还够的小侯爷,哦不,还够的校长。”   祁秋年大手一挥,“那他们既然想吃,那就去吃吧,不过小孩免费,大人是要收钱的,五文钱一个人。”   这价钱,在外头也就能买俩包子。   吃过午饭,下午家长们就该离开学校了,而学生们也要开始适应学校的生活了。   不过,今天也没有正式上课,而是带着学生们熟悉一下校园的生活,还有设施设备等等。   学校里自然也有一个图书馆,凭着自己学生的身份,就可以免费借阅。   有人眼尖,看到一个空着的房间。   他胆子大,也就凑过来问了:“校长这个空着的房间是干什么的?怎么看起来也像是教室?”   不过他们刚才去了教学楼,那边的教室和这边的教室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不过这教室是不是太偏僻了一点?   祁秋年解释道:“这一间教室是扫盲班,每个周末,也就是你们放假的两天,这里都会免费授课,你们家里如果有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想学识字的,都可以过来,在这里不教什么专业的知识,只教大家学习认识文字,还有简单的算学。”   穷人家的孩子们鼻尖一酸。   这小侯爷真的是太好了,跟他们从前理解的那些权贵完全不一样。   小侯爷给他们的父母提供了工作岗位,也让他们可以免费地读书,如今,小侯爷也还专门给他们的父母准备了可以识字算数的教室。   祁秋年看着这一个个半大的孩子,伸出手摸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朋友的脑袋。   “你们在学校学了知识,如果放学回家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教一下家里的兄弟姐妹,爹娘甚至是爷爷奶奶。”   顿了顿,他又想到今天女同学的数量,只有不到男同学的一半。   他又说:“如果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如果方便的话,你尽量让他们过来上学吧。”   这才刚开学,临时报名也不是不可以。   他道:“以后本校长这里,还会有许多的岗位,都是要招收女子员工,当然了,肯定也是会优先从咱们学校里的毕业生招聘的。”   不少男孩子心里都有意动。   其实,关于女孩子来上学的重要性,祁秋年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   但这些百姓始终都有一些自己的’小坚持‘,他也没办法强迫所有人都把女孩子送过来。   只能说,这还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别说这个彻底的古代世界了,就说他生活的后世,依然会有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还是会觉得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嫁个好人家。   只能说,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第一天的开学仪式完了之后,第二天就开始了正式的上课。   祁秋年是校长,但是他也找晏云澈帮他安排了个人,平时帮他管理学校里的琐事杂事。   所以他这个校长,还算是比较清闲的。   这第一天上课,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去各个班级走访了一下。   看一看这些学生们的学习态度,以及老师们的授课情况。   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及早做调整。   这教室,他是根据后室改建的,前面是一块大黑板,粉笔也让他弄出来了。   在开学前,祁秋年也让所有的教书先生都学习了一下,如何在黑板上板书。   如今,瞧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祁秋年就干脆回了自己的校长办公室,结果一开门,晏云澈就在他的办公椅上坐着。 第137章 演练   办公室,是按照后世的办公室风格装修的,方便工作,也有区域可以开个小会,背后也有一个小卧室,偶尔睡个午觉。   至于这办公司的椅子,是他从自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真皮的沙发座椅,符合人体工程学,坐上头别提有多舒服了。   一年多的时间,晏云澈的头发也长了不少,大概跟他的长度差不多,可以勉强束发了。   可晏云澈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或者是受了他的影响,除了正式场合,经常都是跟他一样扎个丸子头。   祁秋年凑过去,捏了捏晏云澈的丸子,别说手感还挺好,发质也很好。   晏云澈轻笑,把他手给拿了下来,“学校如何了?”   祁秋年顺势挤在他身上坐着,“今天才第一天,看不出好坏。”   按照常规情况,不论是哪个学校开学,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都是学生们最老实的时候,也是老师们最严厉的时候。   他们这里的情况就更不一样了。   大部分的学生,都是第一次接触学堂,还是如此特立独行的学校,教学方式也不一样,首先来说,习惯这样的学习生活,认识自己的同学,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其实,祁秋年之前原本还想过要给学生们简单的军训一下。   但是考虑到学生的年纪,这事情还是暂时作罢,于是就安排了体育课。   跑跑步,跳跳操。   祁秋年说完,“你怎么想着今天过来了?”   晏云澈最近也忙,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开始春耕了,今年除了土豆红薯玉米,还得安排百姓们种植稻米。   如果今年的土豆红薯玉米再井喷式的收获,真的得爆仓了,毕竟全国都已经在种植了。   即便是能二次加工成农副产品,但这时候也没有机器,全靠人工,产量太高,搓出火星子都搓不完呢。   还是得整改一下,稻米成为主食,才是王道。   而且,晏云澈看了祁秋年的书,知道这北方的黑土地,即便是在全球,都是十分珍稀的,不种稻米都可惜了。   晏云澈也想着,或许可以抄作业,以后将北方打造成大晋的粮仓,高产量的稻米,还有口感好的长粒香米。   都可以一步步的慢慢实施,也一定能实现。   祁秋年抬头,“想什么呢?”   “顺路过来看看你。”晏云澈说,“也顺便看看学校。”   祁秋年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来找我办公室play的呢。】   晏云澈:“年年,庄重一些。”   祁秋年轻咳一声,差点儿忘了他们家王爷是会读心的。   不过......这办公室play,虽然刺激,但是这里毕竟是学校,他即便是想尝试,也不会在这里。   【嘿嘿,这里不行的话,家里的书房也可以将就一下。】   晏云澈握住祁秋年的腰身,“皮了?”   祁秋年哼哼一声,“你自己说,已经多久没放松一下了?”   最近是有些忙。   晏云澈无奈,他家年年是对他不满意了。   一旦这样想,下午的工作,他就已经不想去处理了。   祁秋年看着他,凑过去咬了他的耳垂。   晏云澈喉结滚动,窝在祁秋年身上的手掌,顿时就紧了一下。   掌心也开始发烫。   祁秋年感受到他的悸动,略微挑眉,“回家?”   晏云澈什么都不说,拉着他就出了办公室。   辅助祁秋年的’副校长‘,是晏云澈安排过来的。   “本王与你们校长有要事,学校的事情,你先处理,下班时将工作报告送到府衙。”   “是,王爷。”副校长担了个名,但实际上就是办杂事的。   至于晏云澈下午的工作......   晏云澈带着祁秋年出了校门,直接把小厮和随从,以及工作人员都打发离开了,他亲自驾着马车,带着他们家年年,去处理下午的工作去了。   祁秋年也没问。   最近天气都不错,陪晏云澈去工作也是不错的。   可没想到,晏云澈一路驾车,带着祁秋年一路去了城外十里的山丘。   “来这里干什么?”   北方真的是一马平川,难得有一座山坡。   晏云澈卖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喔,好吧。”祁秋年也不问了。   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马车外的风景,也不如外面萧条,已经很看到不少的春芽了。   “温泉?”   “年年真是聪明。”晏云澈说,“前些日子,偶然间发现了这里有温泉。”   祁秋年瞬间想到温泉休闲会所这一类的,是不是可以将这里开发出来。   不愧是商人思维,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不值当。   这温泉会所真要开起来,无论是多么金碧辉煌,多么的奢华,但这个世界的情况不一样。   许多有钱人都有自己的庄子,温泉也不是少见的自然环境。   所以这里的有钱人,他们不屑于出来和他人公用一个温泉的,即便这温泉会所和他们理解的不同,但顶多也只是看在晏云澈和祁秋年的面子上,来捧个场。   不是个长久的生意。   而普通平民百姓,哪里有这个闲钱?   祁秋年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把这个生意做不了,被晏云澈听了个完整。   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开玩笑道:“年年,你还真是,看到什么的第一反应,都是做生意。”   祁秋年哈哈大笑,“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哈哈哈,这没办法,我小时候跟着我爸,耳濡目染。”   他高中的时候就尝试开始自己做投资了,效益都还不错。   来了这古代,随他也不缺钱,但是花钱的地方也多,想赚钱,都快成他的职业病了。   晏云澈也乐了一通,“下车吧,我们去泡温泉。”   祁秋年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办公室里的事情。   他们刚才......   旋即,他挑着眉,“怎么?我们家王爷现在都这么野了?这露天席地的,山丘上的积雪都还没融化呢。”   晏云澈理直气壮,“侯爷莫要冤枉本王,本王只是见侯爷近日里疲惫,特意带侯爷过来放松一下。”   放松,这两个字对他们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是字面意思,却也不完全是。   放松的时候是很愉快的,祁秋年也是喜欢的,但架不住他们王爷身体好啊。   一旦想到,祁秋年就有些发怵。   晏云澈轻笑,把他家年年从马车里抱了下来。   温泉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人工雕琢,风光却别有一番风味。   祁秋年还是第一次泡这种’野温泉‘,有时候只是鸦雀飞过树梢,发出些许的动静,他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担心是不是有人来了。   “放心,年年,这个时辰,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祁秋年捶他,他哪里能放松?   淹没在温泉里的部分,温暖又舒适,可上半身,又有些寒冷。   水波荡漾出圈圈圆圆,   不知道是不是温泉池里的沉淀被搅翻,星星点点的白絮浮出水面。   祁秋年一紧,没一会儿,晏云澈缓缓吐出一口预约的气息,然后伸手推开了温泉里的脏污。   温泉池,重新回复平静。   祁秋年趴在温泉边,脸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温泉泡太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晏云澈,“年年可放松了?”   祁秋年在水里踹了晏云澈一脚,“放松的是你吧。”   晏云澈也不反驳,“本王是瞧着侯爷此刻懒洋洋的,如同猫咪,方才定然是预约的。”   愉悦?确实是挺愉悦的。   不过祁秋年有点儿怀疑人生。   究竟是从什么的地方能看得出来古代人保守的?   在露天野温泉里闹腾,这事情,连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没想过,他们家这古代王爷就直接带他过来,然后就实施了。   即便是他有拒绝的权利。   但这不是气氛烘托到这里了?   咳咳,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了,嘿嘿嘿嘿。   晏云澈莞尔轻笑,“莫要泡太久,这池子温度不高,莫要着凉了。”   祁秋年哼了一声,“刚才你不说着凉了?”   晏云澈:“运动时,体温本就比较高。”   瞧这人,还真是理由充分,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前段时间,确实有些忙,乍然闲下来,又放松了一下,还泡了温泉,祁秋年有些昏昏欲睡的。   晏云澈也没再催促他,只是过去把人抱了起来,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上准备齐全,毛巾,被褥,暖炉,即便是离开温泉,晏云澈也没让祁秋年冻着。   晏云澈亲自给他擦干身上的水,把他塞到被窝儿里去了。   祁秋年被摆弄了一下,也没有那么困了,后知后觉,其实有些赧然。   晏云澈好像把他养得太娇了。   擦身,换衣服,这种事情都帮他做了。   祁秋年偷偷叹息了两口,然后把晏云澈也拉近了马车的被窝儿。   “都说别让我着凉了,你也是,也不知道先给自己擦干。”   晏云澈拢着被子,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年年怕是忘了,我天生体热。”   并没有那么怕冷。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大冬天的,他也是一身僧衣,顶多是里面多穿一层,偶尔实在是太寒冷,才会加一件大氅。   后来,来了北宜。   去年过冬的时候,他家年年给他做了几件羽绒服。   轻轻薄薄的,又很透气,十分保暖。   当时,他们还谈论过羽绒服的事情,只不过,这羽绒服需要养大批量的鸭子或者大鹅。   北方比南方略微缺水一些,所以养鸭养鹅的,肯定没有养鸡的多。   真要让他们开始养鸭子和大鹅,得要等经济发展起来再说。   现在,百姓们手里都有忙活的事情呢。   两人又在马车里温存了一会儿,祁秋年还打了个盹儿,晏云澈倒是要离开一会儿,有点儿工作要处理。   祁秋年懒得动弹,就躺马车上等晏云澈了。   直到太阳逐渐西沉,晏云澈才回了马车上。   祁秋年还有点儿迷糊,“现在回去吗?”   晏云澈点点头,“你可以再睡会儿。”   不过,回府不是晏云澈亲自驾车了,晏云澈刚才离开一堂,带了个马夫回来。   祁秋年也没问。   开春了,徭役们都要回家了,家里还有农田要伺弄,往年做了徭役,去了半条命,回家都得养一个月才能缓过来,干活儿都不能太累,否则身子吃不消。   但这次不同,他们服徭役的时候,天天都能吃饱,晚上虽然是几十个人挤一个大通铺,但绝对不会受凉。   过年的时候,侯爷还给他们放了几天的假期,又给他们送了一件新的棉衣。   要知道,他们这些乡里人,好几年都做不了一件衣裳,侯爷给他们的新棉衣,料子也厚实,爱惜一点,能穿一辈子了。   还有,干活儿的时候,更是没有管事头头会抽他们鞭子,他们有时候受了伤,或者是有点儿不舒服,看病吃药都是免费的。   所以,这次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就已经是感天谢地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走之前,侯爷还给他们送了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人几尺花布。   这些花布质量挺好,花色也新奇,但侯爷说是扎染的时候,留下的残次品。   扎染,是祁秋年给王世棋提议的,刚开始实验的时候,没把握好,染废了一些布料。   祁秋年就干脆成本价买了过来,送给徭役们。   不是他圣母,是这些徭役辛苦了一个冬天,干活儿也不偷懒,一分钱没拿到,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大晋的国情如此,他也不好给徭役们发工资,发多了,他钱包也遭不住,而且那些原本出来打工的,心里恐怕会不服气。   所以还不如从其他地方给徭役们一点儿心里安慰。   徭役们收到这’安慰‘,一个个大男子汉的,眼眶子都红了。   他们对政治没有什么敏感度,谁做官,谁做皇帝,都跟他们没有太多的关系。   但是他们干活儿的时候,听管事们闲聊时说过,这北方以后可能是安北王爷的封地,瞧安北这两个字,那不就是安定北方的意思吗?   还有小侯爷,开厂,办学校,修路,听说以后还要搞医疗了,让大家都能看得起并。   这些政策,都是能让他们这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他们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同时,有的徭役家里也送了孩子去实验小学读书,他们也期望孩子能认真学习,以后好好报答王爷和侯爷。   他们也是懂得感恩的。   想到明年,如果还要招收徭役,他们也是会愿意来的。   这是第一次,他们心里没有排斥服役。   徭役们离开了,紧接着,就是冬日里出来找工作的民工,也有一部分辞职了。   不是有什么别的因素,还是要回去种地,粮食是根本,祁秋年不可能不放他们离开。   这工作人员,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工作压力也大了不少。   但幸好,开春之后,肃北和旁边的其他州府,也来了不少人。   他们不愿意迁徙到北宜定居,但是在小侯爷这里打工,还包吃包住,工钱也不少,他们也是乐意的。   做上几个月,存点钱,再回家一趟,侯爷是允许请假的,反正他们都是临近的几个州府过来的,回家也进,到时候他们可以几个工友约在一起,雇佣牛车回去。   嘿嘿,赚了钱,这点儿路费平摊,倒也没有几个钱了。   这批人,算是暂时解了北宜确认的燃眉之急。   至于这一批不愿意迁居过来的打工人,祁秋年也不慌。   等到他们见识到北宜的发展,各种福利,完全不担心他们不动心。   嘿嘿,其实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是略微有些顾虑的。   人力,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很重要的,之前北宜空了一半,找肃北要人,这也无可厚非,也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已经是达到标准了,再让他们直接把人送过来也不合适,而且如果他们太过于主动的让外地百姓过来定居,对其他州府的太守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还不如让百姓们自己看,自己来体会。   开春了,冻土也解冻了,挖地基的进度,几乎是一日千里。   祁秋年选了个良辰吉日,放了鞭炮,还请了晏云澈这个还俗佛子开做了一场开光仪式,自此,开始了火车铁轨的第一段铺设。   希望能够顺顺利利的。   蒸汽火车的研究,在他上辈子几年的累积下,原本就有了雏形,再加上现在有了曲子博参与研究。   后来,曲子博又带了几个心灵手巧,愿意接收新知识的书院学子过来,共同参与研究。   古代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祁秋年几乎都把答案摆在面前,照着抄,还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对他们来说,困难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就是话时间和精力了,哦,还有金钱。   火车轨的事情,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城里也都是百姓们忙碌的身影。   去年,香皂肥皂,在其他州府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今年准备销更远一些,又得加大产量。   所以没办法了,祁秋年把工时,从五个时辰,改成了两班倒,当然了,工人们的工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百姓们领到工资,走在路上的姿势都与从前不同了。   听说,市场上卖猪肉的屠夫,现在也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一年的时间,整个北宜,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北方边境,也开始了所谓的军事演练。   当然了,是全国的边境,都在做类似的演练。   不过,说是演练,但核心内容还是震慑,不是真的要将士们背着火药去炸什么东西。   在一个阳光晴朗的早晨,陛下派来的亲兵,张力,搬出了炸药包。   李国公面色有些不好看。   这次军事演练,陛下全权交给了自己的亲兵张力,陛下还让他权力配合张力,确保张力可以调动士兵。   也就是说,兵权还在他手上,但是这次的军事演练要怎么做,全部都得听张力的。   简直不把他这个国公放在眼里。   可是他也不能违抗圣旨。   经过这次,陛下把晏云澈到北方来做太守,他和晏云澈以及祁秋年都暗中也交锋过几次,他摔了跟头,他就已经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陛下想要收回他的兵权,他肯定是不服气的。   北方边境能如此平静安稳,不都是他们李家人驻守在这里吗?   其实这个想法也没错,但他高估了自己,如今不打仗,只是驻守在这里。   但李国公也不是个傻子,陛下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回他的兵权,这也就意味着八皇子和九皇子,几乎已经被陛下排除在外了。   即便是这次考核号称公平公正,但除非八皇子和九皇子做出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杰出贡献,否则已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   他两个外甥这些日子也没跟他这个舅舅联系,怕是心里也有数了,也没多少争抢的决心。   他是恨铁不成钢啊。   陛下想卸掉他的兵权,无非是想给下一任皇帝铺路罢了。   他这个时候还并不确定陛下心中意属的人选是谁。   其他的几个皇子,其实各有千秋,朝堂上也有都支持者。   所以都能算得上是怀疑的对象。   他心里也清楚他自己的,他两个外甥确实在政治上没有太多的头脑,做个武将确实不错的。   可是他不甘心啊。   明明他们李家军三十万大军就在这里啊,哪怕是剑走偏锋呢?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战力,他恍然又想到如今在朝堂上从兵力上能和他抗衡的,也只有一个战国公了。   不过战国公年事已高,他前段时间留在京城,接触过几次,陛下似乎没有要放战天涯回西北的想法了。   战天涯的长子十几年前战死,就剩了一个次子,战止戈。   战止戈也才二十多岁,还不知道那战止戈是否能撑得起战家军呢。   不过,战家和他们李家,究竟是不同的。   他们李家是世袭往替的国公,而战国公却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战家也是陛下的心腹。   他毫不怀疑,如果陛下要收回战家的兵权,战天涯绝对会立刻马上,双手奉上。   这其中的概念上,就已经有很大的区别了。   而且战家,背后还有晏云澈。一个未来必然会接手国师之位的还俗佛子呢。   要按照祁秋年的说法,这国师,其实也没多少政治上的实权,就是地位高,根吉祥物似的。   至于晏承安,这是唯一留在京城的皇子。   李国公接触过几次,这小孩儿虽然年纪不大,但脑子确实是好使,所以自然是对他有几分怀疑的,不过陛下也年事已高。   不过,晏承安才十岁出头,如果陛下非要立晏承安做太子,其他的皇子,怕是会不服气的吧。   而且,这晏承安背后也是武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就不怕战家会在晏承安即位之后,拿捏小孩儿吗?   不管李国公此刻如何头脑风暴,军事演练都正式开始了。   演练的方式很简单,是随机从李家军抽取了一千人出来,然后分成了两个阵营,红队和蓝队。   这些都是晏云澈从祁秋年口诉中,整理过后的方式。   而他们的任务,便是攻占边境外的一座山头,这座山头还在大晋的境内,而山头上埋着炸药包呢。   哪一队优先引燃炸药包,哪一队就算胜利。   将士们如今还不知道那炸药包是什么东西呢。   在正式出发对抗之前,张力也认真严肃的叮嘱过了。   “一旦炸药包的引线点燃,三十息之内,方圆十米内,都不可以有人。”   将士们起初还不当一回事,张力也不废话,直接派人去空地投递了一个小炸药包,砰地一声,炸出一个土坑。   看着没多大威力,但,这就足以让大家认真严肃对待了,地上都是炸出坑,他们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离得近了,怕是会被炸飞,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张力又再三叮嘱,将士们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忽视。   李国公还有些傻眼,那炸药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他已经看出了这炸。药在战场上的威力,但还不算忌惮,不就是个土坑嘛。   他是不知道,刚才这个炸药。包,相当于放了一串鞭炮的能量,这杀伤力确实一般。   参与的将士们,佩戴好自己的队伍的领巾,在演练结束前,不可以取下,取下就算认输或退出,然后他们依次出发了。   这次,张力出发来北方,还带了陛下钦赐的望远镜。   他和李国公站在烽火台上,眺望着山丘。   张力拿着望远镜,看着红蓝两队的进程。   军事演习也是有规矩的,对抗中不可伤及对方的性命,打可以,受伤也可以,但是杀人不行,虽然他们现在是对手,但又不是真正的敌人。   将士们也有分寸。   至于如如何判定这个将士是否牺牲,失去了战斗力,他们提前做出了一种红色的颜料,是一只膏体,只要抹在了对方的脖子胸口,太阳穴等要害地方,对方就自动判定为牺牲,并且退出这场赛事。   绝对不可以死了还继续战斗,这就是违抗军令了。   军令如山的道理,将士们还是懂的,也都在自愿遵守。   不过,这才刚开始,将士们大概也是想苟久一点,还没遭遇到对方。   两方小队是分组行动的。   从攻占的这个山头的东南和西北分别出发。   一方的路径,路程要远一些,但是路况会好一些。   另外一方,路途要近一些,但路况确实比不上另外一边。   所以总体来说,双方还算是公平。   红蓝两队,各只有500人,分散到山头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甚至,他们还可以进行再分组,各自行动,这也需要考验一下将士们的军事能力了。   也幸好,这北方的春天来的晚,山林里的树木几乎都还光秃秃的,有望远镜在,倒也不影响张力观战。   那李国光的视力不错,但也看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于是就有些好奇张力手中的东西。   “张将军,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镜?”   之前那黑人阿普,在陛下生辰宴上送出了一只镶满宝石的千里镜,这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陛下随手就将他赏赐给了祁秋年,当时的祁秋年也说了,他从前做了几只出来,已经上交给陛下了。   不过这技术还是保密的。   他们李家自然也想要的,无论怎么看,这望远镜都是战争利器。   他从前屡次上书给陛下,但是都被陛下给驳回了,说是这千里镜的制作条件十分艰难苛刻,目前数量还不够,而北方如今还算是比较安稳,没有战争,暂时就用不上这个千里目。   所以这李国公,即便是个国公爷,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望远镜到底是什么样的效果呢?   此刻他问起,张力也没小气,他是陛下的亲兵,自然知晓陛下的用意,除了要震慑北方关外的蛮夷之外,同样也是要震慑这个不老实的李国公。   像望远镜这样的军事利器,同样也能成为一种震慑,于是他大大方方的把望远镜递给了李国公。   “国公爷,这望远镜虽然达不到千里眼的效果,但是从咱们这烽火台望出去,降将士们演习的山丘收入眼里,还是能办到的,而且十分清晰的,国公爷尽管试试看。”   李国公有些狐疑的接过了望远镜,举到眼睛下方,往山丘那边一看,顿时便惊诧在了原地。   还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把眼睛从望远镜上挪开,然后用肉眼的视力去看他刚才看到的画面,那完全就像是站在二楼看地上的蚂蚁。   可是这望远镜懂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几乎能看得见的,望远镜里那蚂蚁的行动。   也就是参与演练的将士们,只是抬胳膊举手,他都能清晰的看见。   如果能拥有这样的战争利器,战场上绝对是如虎添翼。   他有些意动,“张将军,这望远镜,不知陛下手中可有多余的?”   张力笑了笑,“这望远镜的工艺,属实是十分复杂困难,这次下官虽然带了三百精兵过来,但是望远镜,却只有下官手中才有这么一只,听说去其他边境演练的兄弟们,都未必拿到了这望远镜。”   主要是突出一个这望远镜的稀有程度。   但实际上,张力这些亲兵是知晓的,有那位小侯爷提供的制作方式,这望远镜,几乎是要多少有多少。   陛下如今只是不想将这种东西交给李国公罢了。   除非李国公识时务,主动上交兵权,那么这种望远望远镜,给李国公送一箩筐都不成问题。   张力都如此说了,李国公也不好强求。   不过,他手里握着的望远镜,却一直不撒手。   张力催促过两回,那李国光都说他要观察战局,希望张将军能理解一下云云。   就是找借口不肯归还。   毕竟派出去的一千士兵,都是李家军的人呢,他担心将士们,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张力这状态,本就是做个样子,这李国公既然要如此,他也就不强求他还回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场演练。   即便是这山头不大,第1场演练,却也花了三天的时间。   在第3天的天刚黑的时候,那山丘上砰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那火光冲天,缓缓升起一朵蘑菇云。   随时注意战局的李国公,手中握着的望远镜都拿不稳了,直接落在了地上。   他惊骇不已,这跟演练开始的那个样品,完全不一样啊。   他眼神中也带着几分颤抖,望着旁边的张力,“张将军,这,这是什么?”   张力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这就是之前跟国公爷说过的炸药包啊,这次演练,陛下的意思也是为了试验一下这炸药包的效果,当然了也是为了震慑周边这些小国。”   这次炸药的威力其实是比正常情况下要大很多的。   李国公听完,脸色有些灰败。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陛下这次演练,没有将炸。药包交给他这个国公,反而是交给自己的亲兵,不但是为了震慑境外的蛮夷,同样也是为了震慑他这个国公爷,看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张力也没有解释什么。   这军事演练并不是一场。   开什么玩笑,要让蛮夷知道这里的情况,就炸了那么一场,那些蛮夷恐怕还会以为只是打雷了呢。   当然了,他们在边境线上,千人的小队进行联合对抗,蛮夷那边肯定也是收到风声了。   张力毫不怀疑李家军里有蛮夷的奸细。   所以,还得要给蛮夷去探查真相的时间。   不怕查,就是要让他们去查,引着他们去查。   山丘上爆炸的痕迹,张力并没有让人进行掩盖。   然后,在三天之后,又再次进行了演练。   这次,将士们吸取上次的教训,演练的时间足足花了五天,才将那炸药包点燃。   紧接着又是第三次演练。   在不短的时间内,一座山丘上,接连发生了好几次爆炸声,蛮夷那边也派人去查看了,那不是什么天灾,那是人为的。   这一发现,直接让蛮夷的王庭乱成了一锅稀粥。   大晋拥有了如此强大的武器,可他们从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是了,尽管那山丘上只是被炸出了土坑,但他们心里也明白,爆炸波及的范围那么广泛。若是用在战场上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抛入敌方阵营,几乎瞬间就可以将一个阵营的士兵团灭。   他们毫不怀疑这样的威力。   与此同时,大晋所有边境军,都在重复上演着,同样的剧情。   这下那些周边小国都坐不住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知晓这是大晋皇帝给他们的震慑,但是他们没想明白,大晋皇帝突然间震慑他们干什么?   是有要攻打他们的想法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纷纷派出自己的细作暗探,前往大晋。   那些小国的国主,大王头疼不已。   但同为一个国家的主人,大晋的皇帝,这会儿可一点都不头疼。   军事演练的成功,发回来的报道,直接让老皇帝龙颜大悦。   参与演练的士兵都得到了犒赏。   而陛下的亲兵,也功成身退。   至于那些周边小国会派探子过来,这是他们提前就预料到的情况。   大晋完全也不慌。   就是要让这些小国来看看大晋江山如今的繁荣昌盛,让他们不敢轻易冒犯。   除此之外,京城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在搅动风云。   先前陛下给小承安出的难题,便是关于土地兼并的问题。   小承安有祁秋年这个军师,自然给了一张满分答卷。   接下来,必然是会混乱一场的。   像是战国公,便提前进宫找陛下报备过了他那些庄子。   有其他那些权贵世家收到风声的,聪明一些的,便舍弃了一部分土地。   因为他们知晓,既然陛下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别看陛下年事已高,可是有不少世家都还记得,陛下年轻时整顿世家的雷霆手段。   若是识时务,他们还能是这片土地的世家,无非就是舍弃一些田地罢了。   若是负隅顽抗,那等待他们的后果将会是什么,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之前也商量过要反抗一下,毕竟他们这些世家联合起来还是有很大的能量的。   可先是战国公,这个武将之首,站出来主动上交了田地,紧接着又是傅正卿这个内阁首辅,站出来清点了自己的土地。   后来皇后娘娘也出面清点自己嫁妆里的田地。   一个武将之首,一个文臣之首,还有一个后宫之首,他们这种身份都站出来了。   这三人几乎是除了陛下之外,都可以被称之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了。   这样的身份,出来做了表率。   文臣武将,哪怕是后宫的妃子,稍微聪明一点的,都顺了陛下的意思。   多余的部分,先全部充公,而充公之后,又全部等待分配给百姓。   这事情本来在春耕之前就应该定下来的。   但陛下也是个鸡贼的,拖到春耕之后,才将这件事情落实。   毕竟春耕需要用到的种子农具,都是世家粗的。   那些佃户是不用出资这部分的。   他们本身就已经被剥削的很严重了,世家心里知道那些佃户能不被饿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拿得出种子呢。   还有那什么曲猿犁,那些普通的村子,一整个村子可能才两三架曲猿犁呢。   都已经沦落成佃户了,哪里还用得起?   所以这些世家为了不耽误农事,不得不自己出资购买。   这下好了,田地收回来了,陛下就直接依法将那些土地分了出去。 第138章 承安   百姓们分到的土地,都是已经播种了的。   虽然,这下地的活儿,多半也是他们这些曾经的佃户出的力气,但这地里的粮食,成熟之后,就全部归他们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们连做梦都要笑醒。   他们从前也是有地的,可能因为家里人生病,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把家里的地卖给地主世家了,只能沦落成佃户。   每年,地里的收成,他们能足量拿到三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辛辛苦苦一年,家里人只能混一个水饱。   想要多留点儿粮食,就得多佃几亩田,他们这些佃户就得起早贪黑,否则根本不够侍弄的时间。   若是没种好,没达到主家的产量要求,他们可能又白忙活一场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有一个好皇帝,皇帝即便是年迈体弱了,大家心里也有数,这位陛下在位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   他们虽然没有政治敏感,但也是知道的,一般的帝王,在老年时,能够不昏庸,哪怕变得平庸一点,都是万民的福气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位帝王那般,到老年了,还给他们这些百姓谋了这么多的福祉。   能有这样的帝王,真的是天下人的福气。   百姓们不由得想,下一任的皇帝会是谁。   不求能像这位老皇帝那般英明神武,能保住如今的繁荣昌盛,还有他们底层百姓的饭碗,就足够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关心起了关于立太子的问题。   民间算是渐渐地有了风声。   百姓们从前不关心,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脑子。   如今,所有的皇子都被派出去做太守了,听说有好有坏,反正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做得最好的,就是七王爷的北宜州府了。   不过,七王爷是佛子还俗,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所以,他们猜测,会不会是七王爷的胞弟。   这风声大概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居然有愈演愈烈的状态。   朝堂上也收到了风声,早朝上,就有大臣提起了这个问题。   这位大臣没有直接把晏承安拉出来说事情,只说了陛下可以考虑立太子的问题了。   但是却有其他的大臣,直接上奏陛下,可以请立晏承安为太子。   而且说得冠冕堂皇,说晏承安虽然是年纪最小的皇子,但这次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却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老皇帝哂笑一声,“朕还没有老眼昏花。”   民间的事情,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眼线来给他汇报,如今有人将这件事情利用,把晏承安拉入了大众的视野里。   明显就是要把晏承安架在火上烤。   朝臣,皇子,都没有一个人是傻子的。   承安从前年纪小,他也刻意’宠‘了承安,那些人确实没怎么将承安放在心上。   这次,他让承安去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本就是有意将承安送入朝堂。   其他的皇子一般是十五岁才会送到朝堂上来历练一下,承安十三岁,不过只是提早了两年罢了。   算不得问题。   至于这些想要把承安架在火上烤的。   老皇帝只能说,让你们失望了,朕非但不会忌讳承安,还要顺势而为。   他看着底下的朝臣们的面容,轻嗤了一声。   “承安确实是聪慧,至于爱卿们提议将承安立为太子的事情,朕会着重考虑的。”   提出这个建议的,还有幕后操纵舆论的人,心底都是一沉。   没想到陛下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从前承安藏拙,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既然有心让承安走入朝臣的视野,那承安就必然不可能再藏拙。   否则,真到了那一日,承安要如何让服众?   老皇帝刚发话,底下的朝臣就有些坐不住了,特别是跟其他皇子党有关系的。   如今,所有的皇子都被派出去了,远离京城,若真有什么变动,这些皇子都未必能赶回来。   甚至,陛下是否会让他们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陛下,臣以为,十三皇子殿下年岁还小了一些,如今这只办成了土地兼并这一件政务,其中,还有陛下的辅助。”   瞧,他急了,他急了。   又有人继续跟着说,“臣以为,若是真的要立太子,是否将十三殿下也送出去历练三年?”   “陛下,臣觉得,十三殿下确实年幼,还需要时间去证明小殿下的能力。”   这说来说去,能攻坚承安的地方,也就只剩一个年纪了。   这土地兼并的问题,如果交给其他皇子去办,未必能给出承安这么完美的解决方式。   当然了,老皇帝心里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   这次虽然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但肯定还有世家通过别的操作,把土地’隐藏‘了,没让他们查到。   这也不急,再给他们几年的时间,看他们能浪得起多少水花。   再说,把这事情交给其他皇子的话,这些皇子背后也不缺世家,皇子想要世家的支持,未必敢得罪他们。   但是承安便是不同,背后顶多有一个战国公,而战国公底下的庄子,都是为了将士,根本毫无藏私。   老皇帝优哉游哉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互相争吵揭短。   说实话,自此皇子们都被派出去了,朝堂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还挺新鲜的。   老皇帝也不催促,也不发怒。   祁秋年那小子有时候给他送两封信过来,都是让他这个老人家保重身体,顺便再汇报一下铁矿和煤矿的开采情况。   铁矿先不说,所有的都记录在册,伍锦发回来的报告和祁秋年的报告几乎是相差无几的。   就说这煤矿。   他从前是真没想到,这煤矿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用来炼铁,能让铁器更坚固耐用,这种事情都不说了。   就说那蜂窝煤。   听说北方已经走入了百姓家,价格很便宜,比烧柴火还划算。   几乎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公里也已经用上蜂窝煤了。   在皇后的带领下,后宫的妃子们,围炉煮茶,这蜂窝煤比银丝炭耐烧,而且也没什么煤炭的味道,都开始用这蜂窝煤了。   就说他的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旁边放一个小炉子,随时都能喝上热茶。   当然了,他作为皇帝,要热茶,自然是随时都有的。   只不过,如今是更方便了一些而已。   想到祁秋年,老皇帝嘴角都挂上了几分笑意。   祁秋年和晏云澈的事情,他反正是管不上了,不如成全。   再想想这次土地兼并的问题,老皇帝其实也注意到了其中可能有祁秋年的手笔。   不过这没关系。   祁秋年没有背景,和他儿子在一起了,支持他儿子的胞弟,完全属于情理之中。   所以,这解决土地兼并的功劳,还得分祁秋年一份。   又说边境军事演练的事情。   古往今来,可都没有国家搞过这样的事情。   兵不血刃,震慑周边小国,诶嘿,现在周边小国都在严防死守了。   是了,他们只敢防备,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那不知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到了他们的阵营里。   这一切,也都是有祁秋年的功劳。   老皇帝一边听朝臣们争论,一边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两人的赐婚圣旨给盖上玉玺了。   细数这些功劳,完全足够了。   朝臣们还在争吵。   如今基本上都扯着,把承安送出京城,去地方州府做太守。   这样的安排,对其他皇子才公平这一类的。   傅正卿这时候站了出来,“诸位同僚,你们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其他的皇子殿下,在被派出去做太守之前,是不是都在朝堂上历练过?”   是了,老皇帝这个端水大师,除了二皇子晏云景之外,其他皇子年满十五,都给了他们公平的机会,来朝堂上谋一个职位。   但承安不同了呀。   傅正卿直接把大臣们问哑声了。   要说把承安送出去做太守,到时候凭本事说话,才对其他皇子公平。   那么直接把承安送去做太守,是不是也不公平?承安确实是年纪小,从前可没有经受过朝堂上的历练。   没经过相应的历练,直接去做一个州府的太守,这不是为难人家小承安嘛?   老皇帝轻笑了一声,“傅首辅说得有理。”   他看着自己的臣子们,“既然要公平,我朕就给你们这个公平,来人,宣朕口谕,让十三皇子晏承安,明日开始来上朝,至于给小十三安排什么职位,内阁拟定一个章程出来,朕明日要看到结果。”   老皇帝声如洪钟,“这是你们要的公平,先让承安在朝堂上历练两年,之后再出去做太守吧。”   猛虎老了,他依旧是森林之王。   朝臣们后知后觉,他们似乎被陛下摆了一道。   陛下好像顺水推舟,竟然直接将十三皇子提前带入了朝堂。   至于两年后,十三皇子做太守的事情,怕也是不稳当的。   两年的时光,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   老皇帝发了话,金口玉言,朝臣们也不敢再反驳。   毕竟这都是他们刚才’争吵‘出来的结果。   难道他们还能指着陛下说你摆了我们一道吗?   谁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争吵的结果,就是晏承安第二天就穿上皇子的朝服来上早朝了。   晏承安大概是还没到发育期,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的样子,放在朝堂上,如同一个小豆丁似的。   不过,这十岁出头的孩子,眉目中已经脱离了稚气,隐隐有了沉稳的气息。   至于晏承安从哪个职位开始历练,昨天退朝之后,内阁商议了过后,定下了一个最合适的方案。   他们准备让晏承安在六部轮流当值。   傅正卿说完这个事情的时候,朝堂上又再次震惊了。   从前,其他皇子刚走入朝堂进行历练的时候,也多半跟自己的母妃的娘家有些许的关系。   毕竟是初出茅庐,政务上没有经验。   要是有自己的外祖父或者舅舅什么的亲戚带一下路,这条历练的路就会走得顺畅许多。   但现在,却是直接让晏承安直接去六部轮流当值。   这六部,指的是礼部,吏部,兵部,刑部,工部,户部。   这六部,在整个操场上都有举足轻重的能力。   有的朝臣想要反对,却被老皇帝一锤定音。   “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承安可有疑义?”   晏承安恭恭敬敬地抱拳,“父皇,儿臣没有任何异议,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是小孩子的心思比较纯粹懂事。   于是,之后晏承安这小孩儿可就忙了。   白天去六部轮流当值。   六部中,自然也有其他皇子的人脉,没少悄悄给晏承安使绊子。   可晏承安硬是咬牙自己坚持,没有去找老皇帝帮忙,实在是不行了,才会给他祁哥和亲哥发个电报,让他祁哥帮他出出主意。   这些朝臣明里暗里的为难,老皇帝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干预。   这是承安应该要经受的历练。   如果这历练一帆风顺,那就没有历练的意义了。   而且,一旦他立太子的诏书颁发下去,若是承安自己没有能力对抗朝臣和其他皇子的冲击,这位置也是坐不稳的。   有朝臣在背后说他偏心。   可他真的偏心了吗?   承安经受的考验,难道不必派出去做太守更严苛吗?   天子脚下,别的不说,就说这么多大臣都盯着,稍微有一点儿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相反,去做州府的太守,反而是天高皇帝远。   有时候,老皇帝都在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压力。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十几岁的时候,整天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时不时被人刻意刁难,他估计得焦虑得连瞌睡都睡不着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承安看着却挺好,每日上朝,退朝后去六部报到,有问题也及时处理。   就是潇妃娘娘的状态不太好,头疾都发作了好几次,幸好有祁秋年之前留下的特效药。   其实这也不怪潇妃娘娘会焦虑,属实是他们从前其实没打算替承安争取那个位置的。   有句话说得好,流水的文臣,铁打的武将。   他们战家,虽然是陛下这一代才发展起来的,但实际上他们战家已经做了多年的武将了。   只要会打仗,武将是轻易动不得的。   如果说,她没有晏云澈这个儿子,没有晏云澈这个佛子还俗,必定会接手国师之位的皇子,她或许还会想着,替晏承安争取那个位置。   毕竟自古以来,武将都是最容易被帝王忌惮的存在,战家如今算得上是如日中天了。   即便是战家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而战家的爵位,也是靠战国公老爷子和战云霄打下来的。   如今的陛下还信任他们,可是下一任帝王呢?   虽然,有晏云澈这个未来国师在上头顶着,被忌惮的这种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只要晏云澈国师的位置稳当,只要他们战家不犯明显的错误,基本上是不会有人主动来动他们的。   但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如今,陛下也有了这个心思,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给孩子拖后腿。   而且早在几年前,承安初显自己的聪慧时,便被皇后娘娘发现了端倪。   晏承安故意藏拙,也确实是为了保全战家,也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皇后娘娘的角度便不一样。   她仅剩的儿子,是个痴傻的大儿童,虽然不是完全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但心智永远都如同几岁的幼童。   皇后娘娘就必须给自己的儿子做打算。   于是,那时候皇后娘娘便和潇妃娘娘有了一定的接触,久而久之,她们心里也有了些许的默契。   就是,如果承安有这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能够得以实现,皇后娘娘的娘家,也就是傅正卿,他们会无条件地支持晏承安。   而作为交换的条件,便是晏承安必须护住晏云景一世的周全。   不至于等老皇帝和皇后都驾鹤西去之后,亲儿子被人忽视。   这样的默契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只是从前都没搬到明面上来,毕竟那时候承安实在是太小了。   但如今便不同了,晏承安也已经走入了朝堂。   即便是佛系如潇妃娘娘,也不得不替自己的儿子稍微谋划一下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让儿子在六部里能轻松一些。   晏承安得知此事,找到自己的母妃,“母妃,此事你们最好还是莫要插手,承安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经受得住父皇和朝臣们的考验,母妃也要相信儿子有这样的能力。”   潇妃娘娘叹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母妃只是担心你身子骨吃不消这么大的压力。”   晏承安倒是爽朗地笑了笑,“母妃不必担心,儿子与祁哥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若是儿子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给祁哥送信儿过去。”   他祁哥的能力,还是得到了潇妃娘娘的认可的。   潇妃娘娘也没问这个特殊的联络方式是什么。   无论是晏云澈还是晏承安,或者是战止戈,他们都知晓电报机。   却即便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曾透露过半分。   做人要讲良心,他们要对得起祁秋年的信任。   潇妃娘娘听自己的小儿子说完,又叹息了一声。   晏承安又连忙宽慰,“祁哥离开之前,也给儿子留了不少的资料,如今六部的政务,大多都能从这些资料中,找到相应的处理方法,所以她们的刁难,对儿子来说并不算困难。”   就如同他祁哥说的那般,大晋的发展,已经是开卷考试了。   而他现在的考验,同样也是一场开卷考试。   甚至,她还有电报机可以作弊呢,谁能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潇妃娘娘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一连好几个月,从最开始朝臣们的各种暗中为难,到渐渐地觉得晏承安这个皇子好像也还行。   虽然某些处理政务的方式,好像太过于前卫了一些,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好办法。   有人聪明,看得出这些方法都有祁秋年的影子在。   想到晏承安出宫立府的第一年,几乎是日日都在侯府呢,如此也说得通了。   再到后来,朝堂上反对晏承安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老皇帝万分欣慰。   又是一个早朝上。   老皇帝着重表扬了晏承安,“皇儿近日以来的工作,都做得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晏承安也顺杆往上爬,“多谢父皇的赞赏,儿臣能够得到认可,也多亏了父皇和大臣们的教诲,儿臣不敢居功。”   这谦虚的态度,也让朝臣们心生好感。   老皇帝也哈哈大笑,龙颜大悦,“即便是如此,我儿也当赏。”   晏承安假装思考了一下,“那儿臣有一事相求。”   老皇帝抬手,“皇儿但说无妨。”   晏承安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他恭恭敬敬地拱手。   “父皇,这两年,都没有皇子替父出巡大晋江山,此次,儿臣自愿请命。”   老皇帝稍微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在这些皇子被派出去做太守之前,老皇帝确实每年都派了儿子去外地巡查一番。   有的时候是微服私访,有的时候是明察暗访。   他自认,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但大晋的国土还算辽阔,全国百姓的数量,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目。   他不可能顾及所有的地方。   他住在深宫里,坐在龙椅上,很难真实地看到京城之外的情况。   派皇子出去巡查,一来是为了考验皇子的能力。   二来,便是去暗查那些贪官污吏等等。   这两年,皇子都被派出去做太守了,晏承安提出这个要求,也算是情理之中。   大臣们都没有明显地反对,只是在讨论把承安派到什么地方去比较合适?   老皇帝倒是猜到一些,“皇儿自己有什么想法?”   晏承安又站了出来,“父皇,诸位大臣,本宫确实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老皇帝抬手,“皇儿但说无妨。”   晏承安目光真诚,语气坚定,“父皇,儿臣想去北方看看。”   还不等大家的反驳和疑问,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道:“父皇,几年前,北方才经历过一场严重的旱灾,大家也都知晓,这天灾带来的伤害,如果想要缓过劲来,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可儿臣前两日查了户部的税收情况,却发现北方其中几个州府的税,收都快赶超富裕州府了。”   特别是晏云澈和祁秋年在所在的北宜州府,那穷地方,税收居然都快超过二皇子殿下的封地了。   这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晏承安确实是有点想自己的祁哥和亲哥了,但他的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父皇,能让北方在天灾之后快速缓过劲,还发展起来,除了那三种高产量的粮食之外,儿臣觉得,与当地的管理者,定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转过身,直视着朝臣们,“既然这个管理方式,能让一个贫苦政府迅速地发展起来,那么其他的州府是否可以效仿?儿臣也想去考察一番。”   大概是他说得太正经,大臣们差点忽略了他说的地方其实就是北宜。   老皇帝都忍不住差点想笑了。   他这个小儿子,装了这么久的成熟稳重,可这心底,多少还是有几分小孩子心性的。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罢了罢了,想去就去吧。   其实,这北宜的税收情况,确实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也很好奇,晏云澈和祁秋年是如何在一年多的时间,让一个人口不足,又经历过灾难,甚至是兵权还在他人手里的州府,迅速发展成如今的模样的?   他身为帝王,确实是不方便远行,让承安这个皇子替他出去看看,也挺好。   皇子替父出巡大晋疆土,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晏承安的提议通过陛下的首肯之后,他退朝之后,便去六部交接了自己的工作。   这外出巡查,即便是北宜比较近,但怎么都得小几个月吧?嘿嘿。   他尽管想他祁哥和亲哥了,但手里的工作也不能忽视,这点责任感,他还是有的。   六部的官员,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小殿下的心细和责任感。   可心细又有责任感的晏承安,在交接完工作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皇子府。   先前,陛下把晏承安接到宫里亲自教导,晏承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宫里。   但晏承安毕竟已经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了,偶尔回自己的皇子府住上几日,也是常理所在。   所以,他偷偷在自己的皇子府,给自己的两个哥哥存了不少的礼物呢。   就等着这次机会,他能给哥哥们送过去。   临出发前,战国公老爷子找到了自己的小外孙。   西北那边,不能长时间无主帅坐镇,战止戈有陛下给的特权,带着他的妻子,已经去西北了。   至于战国公,毕竟年事已高,被留在了京城养老。   他拿了几封信,交给了晏承安。   “这些信,都是前几日你小舅舅送到京城的,我看着信里的内容,或许不适合用飞鸽传书。原本是打算派人过去送信的,你正好要过去,就将这信给你哥哥带过去吧。”   晏承安妥善地藏好信件。   老国公爷又继续说,“我还给你派了点人马过来。”   如今的晏承安,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他走进了朝臣们的视野里,这段时间也办了好几件漂亮的事情,自然成了很多人的绊脚石。   晏承安替父出巡北方,不是秘密,那行踪,自然也是透明的。   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想要做点什么,这便是最合适的机会了。   所以在他看来,陛下给他小外孙安排的侍卫,还是少了点儿。   再说了,那北方是李国公的地盘,不多带点儿人,他小孙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这个做外公的,再给自己的小外孙派一点人马,倒也不过分。   晏承安收了自己外祖父的好意,“祖父放心,孙儿定然会注意安全的,也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国公老爷子点点头,又问:“这次跟你一起去北方的,还有哪些人?”   替父出巡,是工事,当然不会是皇子一个人去。   按照常规情况,还得有几个大臣随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晏承安这个小孩儿,陛下还真没给他派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反而是派了两个年轻人。   比如,大司农的小儿子,孙礼。   再比如,百年世家刚打出美名的世家公子。   他们身上都没有官位,但年轻,拥有者一样中二又热血的心。   不过,究竟到底是替帝王出去巡查州府的,老皇帝还是给他们安了一个闲职。   晏承安出发前,特意没有给他祁哥发电报,他是想给他祁哥一个惊喜来着。   如今,京城到北宜的官道,大部分都已经修成了水泥路。   这还多亏得晏云澈和祁秋年的配合,把前面这几个州府,拉着一块把水泥路给修了。   没怎么麻烦国库,和国家的人力,就这样把这路给修好了。   一路上,晏承安这个小皇子,也在和其他两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才俊,共同商议这个事情。   这水泥路,早在大前年就开始修了。   如今,除了北宜之外,其他地方,不说城镇州府的道路没修,就说好多地方的官道,居然都还没开始动工呢。   这要做水泥的原材料,也不复杂,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造价也不高。   他祁哥搞钱修路的方式,也算是过了明路的,稍微打听一下就都能知道。   可是总有那么些地方,就是不作为,就等着国库拨钱呢。   确实是这样的,这水泥路迟早都要修。   虽然也是大功绩一件,但无论是国库出钱,还是当地的官员自己想办法搞钱,这功绩的大小,其实是没有太多的区别的。   所以他们干嘛要去费这个精力呢?   可是他们却不考虑,这修了路,能给他们带去其他的好处。   他从前,就听他祁哥说过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想致富先修路。”   这路修好了,交通方便了,那些商户做生意,自然也想走干净整齐又安全的道路。   有了商户入驻,还不怕当地发展不起来吗?   孙礼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商人带来的益处,对发展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就是商人的地位太低了一点儿。”   晏承安十分肯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确实是如此,这士农工商,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商人排在了末等。   除非你能做到皇商这个位置,否则,就算你是一方富豪,可依旧会有人看不起你。   另外一个同行的世家才子叫周武。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商人,确实是比工匠甚至是农民会赚钱,日子也过得好很多,若是提高了商人的地位,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经商了,到时候谁还去种地呢?谁还去锻造格物呢?”   晏辰安也给了他一份标准的答案。   “周公子,你此言差矣,北宜州府的情况,想必周公子也早就听说过了?”   周武点点头。   晏承安继续说,“我祁哥,便是把农业和工业两手抓,共同发展,粮食是生命的根本,但商业发展,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周武还想说什么,晏承安抬手打断。   “你可知,我祁哥的工厂,养活了多少工人吗?给多少家庭带去了希望吗?”   别的不说,就说那香皂和肥皂,还有香水的工厂。   一个工厂,就解决了几千人的就业问题。   同时,也就意味着这几千人可以多一份收入。   而且这个厂房招的,多是女子。   让女子们不必再困于后院,也可以赚钱贴补家用,甚至是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晏承安突然想到祁哥提起的关于女户的问题,之前整改土地兼并,女户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   不过也还好,不是行不通,是略微麻烦了一些,父皇的意思,是让他过几年再解决这个问题。   他知道,父皇也是再给他铺路了。   再说回女子出门做工的问题。   周武又不太能理解了,他问:“若是这些女子都出门做工了,那谁在家里伺候老小?洗衣做饭呢?”   这周武,是被世家重金培养出来的孩子,成长的道路上,不比皇子过得差,从他出生起,眼睛看到的角度,就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能想到,这些能让家里的女子出去打工的,肯定是不富裕的家庭,所以就请不起仆人,再所以他才会好奇,女子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活谁来干?   晏承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周公子,既然男人女人都可以出门工作,都可以赚钱了,那么伺候老小,洗衣做饭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夫妻二人共同分担呢?”   更何况,这世道,家里兄弟姐妹都不少,真有老人小孩需要照顾的,他们的小家庭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安排。   这句话,还真把周武给问住了。   他家里有仆人,而且他家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世家,仆人更是不在少数,哪怕是晚上起夜,都会有人把尿桶给他递到床边。   晏承安拍了拍周武的肩膀,“周公子,你也是读书人,你应当知晓那君子远庖厨,并不是让男子不可以进灶屋的意思。”   这周武,也才十五六岁,听了这个年纪比他小皇子的教诲,略有些不自在。   晏承安知道,父皇派他们过来,也是想给他培养一些心腹助手。   毕竟战家不跟其他朝臣世家接触得太密切,他在朝堂上,确实单薄了一点。   他如今,能和周武说这么多,一来,也有敲打周武的意思。   即便是不能以后同舟共济,但这次巡查,得要顺顺利利地才行,他可不想身边跟一个抬杠高手。   若是这周武实在看不清大小王,那他晏承安也不是个吃素的。   他认真地看着周武和孙礼,“你们二位都是青年才俊,将来也一定会步入朝堂,这当官,不是为了给你的家族当官,甚至都不是为了给父皇当官,是为了共同发展,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百姓们的日子过好了,我们的国家才能繁荣昌盛。”   孙礼和周武对视了一眼,郑重地朝着晏承安拱了拱手,“下官谨遵殿下的教诲。”   不管他们听没听进去,反正现在的这个态度还行。   晏承安沉稳地点了点头,权当作是回应了。   之后这一路,就顺畅许多了。   那周武虽然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还有很多他暂时无法接受的事情,可他学会了观察,学会了记录,时不时地也会反思一下自己从前的思想。   晏承安颇为欣慰。   至于孙礼,孙礼是大司农的小儿子。   大司农就是一个特别务实的好官,所以孙礼在自己老父亲的教导下,耳濡目染,这一路的见闻,他都可以从民生的情况出发,说出自己的见解。   总体来说,晏承安还是挺满意自己这两个小伙伴的。   如今有了水泥路,即便是他们人多,车马也多,但也只花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在北宜州府的境内了。   再有半天的工夫,就能到北宜了。   晏承安的突然间造访,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还不知晓。   他们这会儿,正看着岭南那边发过来的密报。   那晏云耀,居然站起来了。   并且开始积极地组织百姓种植果树。   那边的瘴气重,气候炎热,土地相对来说比较贫瘠。   即便是有土豆,红薯,玉米,产量也是比不上其他州府的。   但是这里的水果,确实十分丰富,口味也多姿多彩。   平心而论,如果是祁秋年和晏云澈去了岭南州府,想要快速地将民生发展起来,同样也会走水果这一条路线。   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要从岭南运送荔枝到京城,那其中花在路上的费用,就已经远高于荔枝本来的价值了。   这也就显得了水果的金贵,可如今不是情况不同了吗?   一来,是道路修好了,二来,是祁秋年之前免费教的硝石制冰。   有了冰块,还担心不能运输吗?   扯得有些远了。   祁秋年眉目有些凝重,“就晏云耀那个情况,如果没有外科手术,是怎么可能站得起来的?”   尽管这密信里说,晏云耀虽然是站起来了,但走路的姿势还颇为怪异,并不是完全地康复了。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是我做的。” 第139章 遇险   祁秋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想到了晏云澈的出发点。   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铸就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他从来不会怀疑晏云澈会在这种事情上背叛他,明知道他和晏云耀有天大的仇恨,那么既然如此,晏云澈还会想办法治好晏云耀的双腿,那就证明了,里面有更深的阴谋。   他撑着下巴,看着晏云澈,哼哼两声,“从实招来吧,你又在打什么算盘啊?”   晏云澈哭笑不得,他年年没怀疑他的用心,这让他很感动,可是这态度,他也是有些气他没有提前商量过吧?   他握住祁秋年的手,“先前并不知晓此事是否能够成功,所以才没与你细说。”   祁秋年抬了抬下巴,“那现在差不多成功了,可以细说了吧。”   晏云澈忍不住笑意,“既然那晏云耀贼心不死,那我们不如推他一把。”   就这一句话,祁秋年就明白了。   飞得越高,摔得越重。   他们还要让晏云耀看得见希望,然后又要亲手将那个希望,在晏云耀面前踩碎。   祁秋年嘴里啧啧作响,“好一招攻心计呀。”   晏云澈轻笑,然后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之前,他家年年对他坦白重生的事情,后来他们疯狂了一整夜,他趁着年年睡着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他家年年培养的疡医不少,除了他找来的杨易,也就是之前给晏云耀做过阑尾炎手术的那个之外,杨易还带来了不少同行。   他家年年的医书,给得十分完善,尽管那些药品还很难做出来,这两三年的时间,也就是大蒜素,青霉素这种初级抗生素研究出来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杨易有个挚友,叫林生,是被杨易拐过来的,但那人的疡医之术其实远超于杨易。   而为人有些偏执,特别喜欢挑战性。   坦白过后那日,他就去找了这个林生。   他们将计就计,刚好那晏云耀广招名医,他自己的情况,前面的那些老大夫,应该都是给他说清楚了的。   就如同他家年年说的这样,如果不做手术,只靠传统医学,晏云耀是很难再站起来的。   那林生,过去得就正是时候。   毕竟晏云耀之前得了肠痈,从前,这都是绝症了,可是却被疡医治好了。   虽然治疗的过程,包括之后的修养,都令他生不如死。   但是治好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晏云耀曾经虽然是天之骄子,但并不代表他吃不了这个苦。   再则,这样的人,但凡能看到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果然,那林生扮成游医,去了岭南州府。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晏云耀的郡王府,而是驻扎在了岭南,开始采药制药等等。   起初并不起眼,然后他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做了几场手术。   有剖腹产,有阑尾炎手术,还有骨折断腿手术等等,成功率,基本上到了百分之百的地步。   渐渐地,林生在岭南那边有了一点儿的名气,在晏云澈的人暗地里运作下,林生成了林神医。   晏云耀底下那些小喽啰,自然注意到了林生,然后报到了晏云耀的面前。   在之后,又是一场’机缘巧合‘,林生给一个曾经从山上掉下来,双腿瘫痪多年的男人做了手术,那男子虽然没有恢复行走,但是双腿却有了知觉。   通过锻炼,勉强可以靠拐杖行走了。   这下,晏云耀坐不住了,当即就找到了林生。   林生有着’神医‘的傲气,不畏强权,起初并没有答应给晏云耀治疗,说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游医,能给百姓看看病就够了。   不想跟权贵扯上关系,再多的钱都不能让他心动。   但林生却是晏云耀看到的希望。   自然不肯放过。   三番五次,多顾茅庐,态度也放得很低,林生才’勉为其难‘。   说实话,没有仪器的检测,晏云耀的情况,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把握。   林生当时也没有说一定能治,后来还找了本地的一位本就擅长骨科的老大夫,两人合作,最后才商议出了一个手术方案。   手术前,林生也跟晏云耀说清楚了,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只能说这个手术能做,具体能恢复到什么地步,这是说不好的。   晏云耀只是确认了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当即就决定去堵这个可能性。   但晏云耀可能是幸运的,没有伤到神经,是伤到了骨头。   通过手术,慢慢恢复,现在虽然不能完全像个正常人那样健步如飞,但是已经可以慢慢下地走路了。   林生直接被晏云耀奉为上宾。   祁秋年听完晏云澈的解释,“你的意思是先治好晏云耀,然后再把他踩死。”   但是之后,怎么行动呢?   晏云澈回答说,“晏云耀一直在跟那郑丰接触,文人这边,他是不准备放弃的,而且不止如此,琼崖州府那边有很多都是流放过去的罪人。”   那些罪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云耀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还是有几个幕僚一直跟随他的。   如今,即便是那郑丰不愿意跟他合作,也需要郑丰当个睁眼瞎,再则,那本来就是他的封地。   如果郑丰不答应,那日子也不会好过,特别是那些罪人。   被晏云耀这个皇子煽动一下,几乎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祁秋年皱眉,“他这是想造反?”   可是单靠那些流放的犯人,还有愿意跟随晏云耀的,顶多凑个十万人出来。   小打小闹罢了。   总不能是他想在岭南和琼崖这两个地方割地建国吧?   有啥意义?   至于现在晏云耀努力发展岭南那边的民生,是不是也想得到百姓的认可?   晏云澈略微皱了眉头,“他必然有后手,想成事,绝对不是单靠那些人就够的。”   只是现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这事情,如果晏云耀来了晏云澈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形。   但现在一南一北的,相距甚远,晏云澈即便想读心,都鞭长莫及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晏云耀喜欢养幕僚,我们不如给他送点儿人过去?”   晏云澈轻笑,“莫要想得太简单,从前他有个幕僚与邪。教扯上关系,这事情他并不知情,但他落马的时候,却是知晓了,后来谨慎了许多。”   岭南那个地方穷,而且晏云耀的名声也不太好听,若是现在直接有幕僚找过去,那才是不正常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事情,听起来还挺麻烦的。”   如果查不到具体消息,他们也不好贸然行动。   这回,必然要把晏云耀踩死才行。   晏云澈宽慰他,“莫要担心,父皇在那边必然也有探子,晏云耀的行动,陛下必然也有数。”   就看那晏云耀的作为,什么时候触及到陛下的底线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既然暂时不能从晏云耀那边下手,但是我们可以先排查他会合作的对象。”   是了。   如果晏云耀非要起事,必然是要有武将合作的。   否则,就靠岭南和琼崖州府的犯人,或者当地驻守的士兵,这完全就跟闹着玩似的。   说到这里,祁秋年灵光一闪。   “会不会是李国公。”   经过年初的军事演练,李国公负隅顽抗,并没有主动上交兵权,但却老实很多了。   就连给刘猛送来的军饷,都是足量的,再也没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这状态,更像是李国公在蛰伏。   晏云澈被提醒了,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如果要想起事成功,兵权是必不可少的。   其他地方的兵权,零零散散的,并不统一。   若是要一呼百应,又有足够兵力的,那就是战国公和李国公了。   那晏云耀即便是痴呆了,都不能找到战家。   但李国公确实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只要晏云耀承诺,起事成功之后,推选八。九皇子上位,那李国公必然会心动。   毕竟,现在在李国公眼里,晏云耀还是个残废,即便是他愿意,天下万民都不会接受一个残废的帝王。   而晏云耀要起事,也有足够的原因,想复仇罢了。   特别是如今陛下想要拿回北方兵权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李国公不甘心,自然是要有行动的。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找机会去边境见一见这位李国公吧。”   祁秋年哼了一声,“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看能不能谈一谈跟蛮夷做生意的事情。   粮种,其实他们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   与其什么时候被人偷偷送去了蛮夷草原。   不如拿这个粮种给蛮夷做一笔谈判。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更何况,先前的军事演练,给周边诸国的震慑,那可是不小的。   蛮夷更是老实了很多,现在过去谈判,他们能拿到的好处,自然是更多的。   两人还在商量着,一阵疾行的脚步声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晏云澈起身,打开书房大门,“何事如此疾行?”   “禀报王爷。”那人里面就跪下了,“十三皇子殿下,在北宜境内遭遇了劫杀,现不知所终。”   “你说什么?”祁秋年顿时就冲了出来。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战国公派给晏承安的人马当中的一员,叫陈峰。   今天中午刚到北宜州府的境内,再有半日的功夫,就能到北宜城了。   然后队伍就在半路的茶水铺子歇息了一会儿,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冲出一队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武艺高强,招招致命,而且,他们的人数还不少。   侍卫长和他们这些战家的将士,见势不妙,分出一队人马保护小殿下突围,另外一部分阻挡黑衣人。   但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了,还是被漏掉一部分,去追小殿下了。   等到他们清理了黑衣人,再往前追寻小殿下的时候,就没找到人了。   马车也空了,里面的行李都还在。   所以现在不确定是承安被黑衣人劫走了,还是被逃走了。   他们剩下的人都去找人了,派了他一个来北宜报信。   祁秋年问清楚了出事的地方,半点儿没有停歇,拉扯晏云澈就出门了。   一路马车到城外,然后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祁秋年弃了马车,凭空变出一辆越野车。   “走,上车。”   晏云澈也急,但是乍然看到一辆漆黑又充满野性的汽车,还是被惊得不轻。   这段时间,他在祁秋年这里看了不少关于后世的资料,也看过这个汽车。   可是在视频里看过,跟亲眼所见,还是有区别的。   直到他坐上副驾驶,祁秋年倾身给他系安全带,他才勉强回过神。   “年年,这车……”   “这是越野车。”   晏云澈无奈,“我不是问这是什么车,若是被百姓见到,怕是不好解释。”   “没关系,事出紧急。”祁秋年说,“反正他们都知道我这个侯爷能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四个轮子的车,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但知道这是车就够了。”   幸好,这一路都是水泥路。   路况也好,偶尔有百姓见到,都远远地躲开了。   祁秋年开着车窗,那些百姓见到是侯爷,也就不是那么的害怕了,就是觉得惊奇。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祁秋年半个多小时,就开到了地方。   一路风驰电掣,晏云澈这个古代人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速度。   两三百万的车,还是很平稳的,古代人也没有晕车。   事故发生地,马车还在原地,有人守着那里,看到祁秋年的车开过去,立马拔出了刀剑。   “是我们。”祁秋年翻身下车,“情况如何了?”   “末将/属下,拜见王爷于侯爷。”   为首的站了出来。   “王爷,此处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更倾向于是小殿下弃车跑进树林了。”   这树林绵延数十里,里面藏几个人,轻而易举。   他们在林子的找到了追寻的脚步,后来就稀稀拉拉的,脚步分散了。   这就很难找了。   这段时间林子里的野兽活动比较频繁,而且那些黑衣人,肯定也追了进去。   祁秋年沉了脸。   晏云澈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拿了自己的令牌,“去临县调人。”   轻伤的,都已经进林子去了,剩下的全部重伤。   这点儿人,放进树林,都没影儿了。   人手不够,他们离开北宜之前,也派了人,还在路上。   但是临县过来更近。   那人赶紧拿着令牌过去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没耽搁,两人又不停歇地进了林子。   车不方便开过来,就停在了马车外。   这古代,林子里可以说是原始森林了,植被茂盛。   祁秋年又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   两人一边走,一边清理路障,一边观察承安有没有留下线索。   一直深。入树林。   祁秋年和晏云澈还和黑衣人遭遇过一次,被祁秋年一木仓解决。   一直到天黑,还没有找见晏承安的身影。   他们也不敢喊,若是晏承安听见声音,回了声,若是刚好那附近有黑衣人,怕是就危险了。   晏云澈拉住祁秋年的手,那手心都是汗。   是祁秋年的汗。   祁秋年好像比他这个亲哥更紧张。   “莫要着急,承安不是鲁莽的人。”   还挺聪明的一个小孩儿,能想到下马车,钻进林子。   说不定,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呢。   没能留下线索,要么是他们忽略了,要么是太过于谨慎,怕被黑衣人先找到。   祁秋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急也没办法啊,承安才十三岁。”   晏云澈,“年年,此间的十三岁,与你家乡是不同的。”   这里十三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更何况,承安身边还跟着两个世家子。   孙礼,周武,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君子六艺也不可能落下,虽然不可能是黑衣人的对手。   但也绝对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承安也是习过武的。   “换个角度想。”晏云澈说,“既然我们还能在林子遭遇黑衣人,那就证明黑衣人还没有找到承安他们。”   祁秋年勉强定了一下心神,“你说得对,不能慌,我们这么漫无目的找,太困难了,天黑了,林子里的可见度更低了。”   说完,他反手掏出一个强光手电,比那奥迪的车灯还亮。   打开那一瞬间,晏云澈仿佛看到了白天。   光线刚一照射出去,林子里就有了不少的动静。   他们自己的人,虽然也吃惊,但多少知道祁秋年这个侯爷有些新奇玩意儿的,正好借着这个灯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但是那些黑衣人,即便是知晓祁秋年来了,知晓祁秋年的怪异之处,但心虚以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那自然就露出了马脚。   他们的人,顺势就收割了一波黑衣人。   远远地,晏承安也看到了那一束光,提着的心肝,终于落到了实处。   “别担心了,我祁哥肯定过来了。”晏承安说,“周公子,我帮你再包扎一下伤口?”   他们中途和黑衣人遭遇过一次,周武为了保护他,替他挨了一刀,伤得不轻,但幸好不是致命的。   后来在躲避的路上,只简单的做了止血包扎。   现在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千年古树的树洞,算是能勉强安全一些了。   周武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情况还算好。   “殿下,现在我还好,伤口不用包扎,我们可要现在去寻侯爷他们?”   晏承安想了想,“还是先别动了,我们不知道周边还有没有黑衣人。”   贸然出去,怕是又遇到危险,还不如等在原地。   他相信他祁哥一定会找到他的。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晏承安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那嗡嗡作响的声音,就飞在离他们上空几米远的地方。   他知道,这种东西,肯定是他祁哥的。   小心翼翼朝那边挥了挥手。   那嗡嗡作响的飞行器,刚开始还没注意到,还是晏承安捡了个小石头扔过去,那嗡嗡响的机器才转了个头。   操控着无人机的祁秋年,通过镜头的红外夜视仪,看到小承安缩在树洞里,一颗心终于是吞进肚子里了。   他操控着无人机,也没有贸然过去,刚才在镜头里,他看到有几个黑衣人的身影。   晏云澈在旁边,“年年,可否用摩斯密码?”   祁秋年眼前一亮,对啊,除了声音能传递,光线也是一样的。   承安那么聪明,肯定能看懂的。   于是他操作着无人机上的灯光,长长短短地闪了好几下。   晏承安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然后对着天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殿下,这是何物?方才那一闪一闪的灯光?又是何意?”孙礼有些好奇。   “本宫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肯定是我祁哥的新鲜玩意儿,他能通过灯光给我传递信息,就代表,他现在肯定能看见我。”   也就意味着,刚才那灯光的长短闪烁是有具体意思的。   回想起他之前让苏寻安教他的摩斯密码,与这灯光的闪烁似乎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于是,就认真解读了一下。   “祁哥让我们在原地等他,周边还有黑衣人。”   孙礼和周武都惊呆了。   这怕不是什么神仙手段吧?   祁秋年这边,为了故弄玄虚,也为了不暴露承安的位置,又操控着无人机去其他地方转悠了一会儿。   顺便探了探路。   收回无人机。   “走吧。”祁秋年拉着晏云澈。   晏云澈吹了一声口哨,侍卫们都从四面八方跟了过来。   承安离他们的位置并不远,就是山林崎岖,根本没有路,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猎户放的陷阱,所以只能一再小心。   但幸好,还有个强光手电。   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路跟几波黑衣人遭遇,迅速绞杀,才终于找到了晏承安的附近。   “承安,可以出来了。”祁秋年在那附近喊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丛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祁哥,我在这里。”   祁秋年和晏云澈赶紧冲了过去,见晏承安全须全尾的,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脸颊上有几道可能是因为躲避时,在树枝上刮到的伤痕。   “可吓死我们了。”祁秋年彻底松了一口气,把人抱进了怀里,使劲揉搓。   晏云澈的情绪不如祁秋年这么外放,但此刻也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祁秋年把他拉过去,三人抱在了一起。   “你还真是的,来北宜也不知道提前给我们发个信息。”祁秋年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晏承安羞愧,“本来是想给祁哥一个惊喜的,身边也带足了人马,没想到还是会有人敢对我下手。” 第140章 引导   说到底,这事情也怪不上晏承安,那些坏人想要作恶,哪里会在意晏承安有没有提前通知他们呢?   而且那边的人选在北宜州府的境内才对晏承安动手,这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算计。   若是晏承安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北宜这两个当官的,也就是祁秋年和晏云澈也脱不了关系。   是了,尽管祁秋年和晏云澈没有任何对晏承安下手的动机,但只要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在当地出了意外,当地的太守,甚至是驻守的将军,都是要有连带责任的。   对方敢这么做,目的除了是劫杀晏承安,还想把祁秋年和晏云澈给拉下水。   祁秋年心疼地摸了摸晏承安的小脸蛋儿,“还好,这伤口不深,过几日就该消了,要不然以后得落疤了。”   晏承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一两道疤,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祁秋年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少给我贫嘴了,等回了家,我再跟你们算账。”   就算是要被算账,晏承安也是高兴的。   不过,祁秋年说的是你们,自然也就看到了孙礼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公子。   孙礼和周武也懂事儿,等他们寒暄完了才过来见礼,“下官拜见王爷,拜见侯爷。”   祁秋年点点头,“你们呢?有没有受伤?”   晏承安的脸上又带着愧疚,“周公子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刀。”   祁秋年立马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毕竟是为了他们家小孩受伤的,他这个做家长的,自然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伤口有点深,但还好已经包扎过了,没再继续出血,但估摸着回去得缝合一下。   听到缝合,周武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祁秋年道:“若是不缝合,这伤口长好之后,疤痕会更大,缝合之后,伤口愈合也快,留疤也小,放心,本侯的疡医技术很是不错。”   如此,那周武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祁秋年又关心了两句,然后还问了孙礼,见他们都没事,才放心,说:“此次你们保护小殿下有功,本侯会论功行赏的,且先下山吧。”   一旁的孙礼,看着祁秋年挥斥方遒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他寻思着,也没几年的时间呢,之前的小侯爷,都是亲近的,平易近人的,当然了,现在的小侯爷也是平易近人,但身上的气势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祁秋年安排了侍卫,赶紧带他们三个小的下山。   晏承安不解,“祁哥,你们不一起下山?”   晏云澈站出来,“这山林里,还有黑衣人。”   方才他们进了树林,一路遭遇到的黑衣人,基本上都是直接毙命,少有几个跟侍卫们搏斗的,在被俘虏的时候,全部都自尽了。   但现在,承安已经安全了,他们还是想抓一两个活口的。   这刺杀皇子,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只不过,这些黑衣人也狡猾。   他们应该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旦被活捉,他们就有可能立马自尽。   不过,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呢?   祁秋年以前是连暗卫都能策反的人了。   要说到他的三个暗卫,暗一,暗七和暗九。   自从来了北宜之后,他们三个人都要闲得出屁了。   平时就是帮小侯爷和王爷跑跑腿儿,住在府衙,小侯爷连守夜的事儿都给他们免了。   今天来营救晏承安,他们三个自然也跟着一起出动了。   要去活捉死士,他们三个人暗卫,肯定比侍卫和那些衙役将士们更专业。   要说其中最有经验的,那肯定是暗一了。   祁秋年给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暗一,一个眼神。   暗一立马会意,带着自己两兄弟,就又冲入了森林之中。   黑衣人的数量多,除了三个暗卫去行动了,其他侍卫也想去碰碰运气。   能在北宜刺杀小殿下,他们这些侍卫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死伤了不少的兄弟,他们也是气不过的。   祁秋年也没拦着他们。   至于他和晏云澈,自然也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这黑衣人是必须要抓活口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有他身上的秘密,他和晏云澈再次深入丛林,就没让侍卫跟着他们。   等到侍卫们分散去了其他方向,一个眨眼间,祁秋年手上又多了一把武器,看起来也是木仓。   他跟晏云澈解释说:“这是**,能迅速让人陷入昏迷。”   昏迷了,自然就没有咬破毒药的机会了。   他把手。枪交到了晏云澈手里,“这**的数量有限,我用这个,你用手。枪,如果你见势不对,就直接将他们击毙。”   这个**只能让人瞬间陷入昏迷,但是这个瞬间,也有可能被暗卫发射暗器这一类的。   多一道保障比较好。   晏云澈和祁秋年默契十足,此刻,他们根本就没有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行踪。   反而是通过光线和声响,制造动静,搁这钓鱼执法呢。   晏承安是皇子,晏云澈不也是王爷吗?还有他这个侯爷,也算得上是个贵族吧,应该也有被人刺杀的资本吧?   果不其然,那些黑衣人可能最开始就注意到那些侍卫去追寻他们去了。   以为是祁秋年这个侯爷觉得没有危险了,所以才敢闹这么大的动静,于是,还真有那么两三个人给潜伏过来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牵着的两只手,彼此捏了捏,表达了一个意思:有鱼上钩了。   两个人也不慌,沉下心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几个黑衣人,也在黑暗之中观察,他们也在寻找最合适的动手的时机。   直到他们走到一棵巨树的旁边,祁秋年也懒得等了,既然鱼儿上钩了,就该收网。   他转过身,“几位兄弟,跟着我们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现身出来,咱也唠两句。”   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两个走了出去,还剩了一个在黑暗中隐藏着。   走出来的两个黑人,手上都拿着长刀,姿态戒备。   祁秋年和晏云澈的武器都借着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没让黑衣人注意到。   他也不跟他们废话,直奔主题,“是谁派你们来刺杀小殿下的?”   其中一个黑人站出来,“侯爷又何必多问,你应当知晓,我们是不会说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凡事有商量嘛,现在你们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真要打起来,顶多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他目光中带着几分真诚,“你们看,要不然这样,我给你们一笔钱,足够你们自由富足地过完这一辈子,我也不问你们的去处,你们只需要说出幕后主使是谁,然后今天就当没见过我们。”   黑衣人都无语了。   祁秋年还在继续,“你们替你们主子卖命,但是承安已经被我们救走了,你们任务失败,就算是死了,你们的主子也不会心疼你们一下,甚至还要责骂你们办事不力,但我却可以给你们钱,还能放你们离开。”   那黑人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祁秋年,“侯爷好大的口气,你二人虽然身份尊贵,可未必是我们的对手,若是能取了你们的首级回去复命,荣华富贵,我兄弟二人皆是唾手可得。”   祁秋年也不慌,自古反派死于话多,就让这些反派再多说一点呗。   他试探性地引导这俩黑衣人,“那你们不说主子是谁,总得告诉我是男是女吧?”   他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侯寻思着自己应当也没得罪过谁,也没留过什么风流债呀?”   黑衣人:“……”   祁秋年的问题刚问完,晏云澈就握了握他的手。   很好,他们要的信息已经到手了。   这黑衣人,合不合作的问题不重要了。   那黑衣人似乎也懒得废话,提着长刀就冲了过来。   祁秋年眼疾手快,砰砰,一人一枪,两人瞬间倒地,失去了知觉。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人见势不妙,拿出了暗箭。   可晏云澈手里的枪,哪里会放过他,砰的一声,那黑衣人应声倒地。   祁秋年还抽出心思表扬了晏云澈一句,“不错嘛,你这是第一次用枪,居然能这么精准,一枪毙命啊。”   晏云澈莞尔,“其实这用枪和射箭,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除了要眼神好,还得要有手感。   再加上,这些黑衣人,没见过这种武器,防备心自然没有那么强,就不能做到及时躲避。   被**打到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彻底不动他了。   祁秋年吹了口哨,暗卫和侍卫们都往这边赶了过来。   暗一十分有经验了,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黑衣人,然后过去探了他们的鼻息,确定他们还活着,然后便眼疾手快地卸了他们的下巴,拔除了他们藏在口腔里的毒药。   以及身上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全部被收缴干净了,又将他们五花大绑。   祁秋年下令,“把这两人给我绑回去,关进地牢,好好伺候。”   暗一明白,他恭敬拱手,“侯爷,此事便交给属下吧。”   暗七和暗九也赶紧冲过来表示自己的态度,“侯爷,我二人亦可从旁辅助。”   他们这做暗卫的,好不容易找到点儿事情可以做呢,刚好,这刑讯,他们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祁秋年都没忍住笑了,“那就交给你们去办吧。”   他这几个暗卫,还真是快闲出屁来了,连审问俩犯人,都能这么积极。   既然已经做到了活口,晏云澈也读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们就准备离开林子了。   侍卫们还得留下来善后,如果能再和黑衣人遭遇,能杀几个算几个,还有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总要从林子里清理出去。   林子外,晏承安已经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衣服了。   周武的伤口,也重新被营地里的随军大夫进行了包扎,瞧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孙礼倒是文弱一些,这会儿都还没太能缓得过劲来呢,眼神还有些傻愣愣的。   祁秋年也不多说,他的车还放在这儿呢。   他抬了抬下巴,“你们仨上车,跟我一起先回北宜。”   安承安刚走出林子的时候,就注意到这辆黑漆漆像车一样的东西了。   他听在这里养伤的侍卫说了,这车完全不用牛马,他祁哥坐在里面,就把车给开过来了。   早就好奇得不行了呢。   祁秋年给他们打开了车门,“你们仨坐后头。”   然后他自己坐上了驾驶室。   晏云澈还在给侍卫们安排工作,以及那些受伤,甚至是有不幸遇难的侍卫们,都还要进行后续的处理。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承安才受伤殒命的,尽管这是他们的使命,但他这个亲哥哥也不能让侍卫和将士们寒心。   晏云澈都让他们先原地扎营,明日会有人驾车来接他们。   至于抚恤金和赏赐的问题,可以回北宜了再慢慢谈。   那些受了重伤的,需要及时医治的,晏云澈也让人赶紧把他们送到临县。   都是外伤,只要不是致命的,养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等安排完了事情,他才重新坐回了副驾驶。   这回,晏云澈没让祁秋年动手,自己就十分主动地扣上了安全带。   祁秋年笑着,“你这学得还挺快的嘛。”   晏云澈也笑了笑,“好了,辛苦年年驾车,我们先回去吧。”   祁秋年刚准备启动汽车,晏承安就从后面支棱个脑袋,探了过来。   “祁哥,这大晚上的看不见,您刚才在树林里用的那个光线很强的灯是什么?承安给您掌灯吧。”   他这意思,是要拿着灯给他祁哥照明呢。   祁秋年被他给逗笑了,“不用那么麻烦。”   随着说话的这点儿功夫,他就启动了汽车,打开了远光灯。   在原地驻扎的将士和侍卫们,闻声都看了过来,然后就被那明亮的大灯给晃到了眼睛。   坐在车里的晏承安,还有孙礼和周武,同样惊掉了下巴。   晏承安语气中带着惊讶:“祁哥,这个车也太厉害了吧,可以教我开车吗?”   孙礼之前倒是和祁秋年接触过几次,他问道:“小侯爷,这也是您从海外带过来的吗?”   祁秋年愣了一下,当初他被渔民救上岸的时候,顺手丢了几个集装箱在浅海滩,让村民们给他打捞上来,至于那集装箱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是无人知晓的。   但是吧,他那个集装箱是放不进他这辆车的。   他刚准备打个马虎眼过去,晏云澈便开口说话了。   “你们也奔波几日了,今天还受了惊吓,这车平缓,你们也好生歇一会儿吧。”   王爷发话了,他们三个自然是不敢多说废话了。   不过,到底还是好奇的,在后车座上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祁秋年对着他们家王爷眨了一下眼睛。   晏云澈回了他一个笑容。   汽车启动,行驶在无人的黑夜里。   下午,他们过来的时候太过于着急,车速提得很快,而且是白天,视野好,晚上即便是有大灯,但还是得稳一稳。   要说开得太快,别把后面那三个给第一次坐车的给晃悠吐了。   这回,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北宜城外。   这车既然已经开出来了,祁秋年也不好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收回去。   不过,也不好引起太多的关注,只能把车停在了城外的新城。   城外建新城的时候,祁秋年自然也和他跟晏云澈规划了一片地方,修了一栋小别墅。   先前紧着百姓们的刚需住房,他这边倒是才修没多久,如今还是个毛坯。   但是车库还是能用了,他把车停到了车库里去,然后才让他们下车。   晏承安颇为惊奇,“祁哥,这就是你之前在信中说的建设的新城吗?”   祁秋年点点头。   新城这边,通了几盏路灯,大晚上的也不至于太过于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最开始建的那一批新城,已经是有百姓入住了。   祁秋年找人去府衙通了个信,派了马车出城接他们。   “今日时间太晚了,你们先回去歇一歇,还要给你们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了,等休息好了,再来参观也不迟。”   晏承安乖巧地点头。   孙礼和周武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小殿下,前段时间他们在路上的时候,都是十分有主见的,而且充满智慧的。   包括今天他们弃车,跑进丛林,也是小殿下的意思。   如果他们继续驾着马车在官道上走,肯定会被黑人追上,就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躲在山林里,他们才谋取了一线生机。   小殿下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这样的智谋和临危不乱的心态,还是很让他们佩服的,他们也明白,陛下派他们跟着小殿下,也是在看他们以后能不能辅佐小殿下了。   可是没想到啊,小殿下见了这小侯爷,乖顺得跟小绵羊似的。   回了府衙。   祁秋年派了大夫来给他们检查身体。   只有周武受的那一道刀伤,祁秋年也赶紧让杨易给他重新缝合包扎过了。   孙礼没有外伤,倒是身上有些磕碰瘀青,问题不重,就是受到的惊吓不小,给他开了几副安神汤。   至于晏承安,被两哥哥亲自检查了一遍。   晏承安也是个半大小子了,懂得羞耻心了,被他俩哥哥检查得面红耳赤的。   但幸好,也只是有些磕碰的淤青,脸上有几道划痕。   如此,祁秋年和晏云澈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给他们涂了药,把他们安排去了客房休息,晏云澈和祁秋年才回了卧房,聊起正事儿。   晏云澈也没卖关子,“确认了,应该是李国公。”   当时那两个黑衣人现身,祁秋年这边刻意引导。   当一个人被问到问题的时候,如果他知晓正确答案,即便是他想撒谎,但他的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一定是正确答案。   祁秋年怒了,“这李国公还真是胆大妄为。”   晏云澈也面若寒霜,“如此看来,跟晏云耀合作的,恐怕真是这李国公了。”   那李国公,刻意选择在北宜才对晏承安动手,同样也是为了把祁秋年和晏云澈,甚至是把刘猛都算计进去。   若是晏承安真的在北宜州府出了意外,陛下肯定会问责。   那他们几个,就理所当然地会被调离北方。   到时候,这北方可真就成了李国公的地盘了。   可真是好算计啊。   祁秋年问:“此事,是要上报给陛下吗?”   他问完这个问题,就觉得不妥当。   他们现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除非那两个黑衣人招供,但黑衣人的供词,也不能完全可以给李国公定罪。   毕竟他们是黑衣人,本就身份不明,李国公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他是被祁秋年和晏云澈污蔑了。   所以他们现在还缺少了物证。   不过从今天看来,暗一和暗七暗九,他们都没在这俩黑衣人身上收到有效的身份信息。   所以要想找到物证,怕是有些困难了。   晏云澈思索片刻,“这次,承安是替父皇出巡北方,必然会去边境走访一圈,届时,我便有了正当理由,与承安一起过去。”   除了去听一听李国公的心声,还要暗中去找一找证据。   祁秋年点点头,除了要找到这次李国公派人劫杀承安的证据,还得要找到李国公和晏云耀勾结的证据。   这回,祁秋莲是真的发火了,那也幸好承安没有出事,否则他可能明天就去把李国公给宰了。   临睡前,想到那两个黑衣人会不会招供的问题。   祁秋年又想到他们现在审讯方式,他之前跟暗一大概了解了一下,就是刑讯罢了。   他觉得不太行,于是便起身,去找到了暗一。   顺便给暗一拿了一个强光手电。   祁秋年脸上的表情冷冷的,“那地牢暗无天日,就让这强光手电直挺挺地照在那两个黑人的头顶,可以给他们饭吃,但是不允许他们睡觉,你们轮流看管。”   比起皮鞭蘸盐水的刑讯逼供,祁秋年这套法子,却是从心灵和肉。体上双重折磨他们。   暗一,起初都还没弄明白,这算什么审讯的方式?   只是不让睡觉而已,不过这是小侯爷让他们这么做的,那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安排好了这一切,祁秋年才重新回了卧房,洗漱洗漱,抱着他的王爷睡下了。   这一天是真的累了。   第二天一早,晏承安这小孩,已经原地复活了。   晏云澈要处理政务,而且这次承安被劫杀的事情,也需要上报到陛下那边去。   不管能不能审问出幕后之人,但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   所以晏承安就只能缠着祁秋年了。 第141章 参观   在京城里沉稳的,让不少大臣都臣服的小皇子殿下,这会儿正吊着他祁哥的胳膊,让他祁哥带他去新城看看。   祁秋年哭笑不得,“你庄重点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管。祁哥,我都好久没见你们了。”晏承安耍赖,“而且这新城,我也不熟,祁哥得给我带路。”   “好吧好吧,你等我去换件衣服。”   在家里的时候,祁秋年是比较松弛的状态,穿着也尽量是舒适为主,出门还是得端庄一点儿。   等祁秋年换好了衣服,孙礼和周武也都蹭到了晏承安的身边,三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祁秋年。   祁秋年:“……”   罢了,一起去吧。   这算得上是晏承安第一次出远门了。   昨晚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在马车上坐着,黑漆漆的,也没看到什么。   今天走出府衙大门,才知这州府的贫瘠。   “怎么样?是不是和京城差远了?”   祁秋年也没叫马车,今天气候还不错,小承安是出来巡查的,也要有个巡查的样子。   出门走走看看,深入民众,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世界。   晏承安确实有些愣神,灰败的房屋,和整洁平坦的水泥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起京城的繁华,确实是差太远了。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是他祁哥和哥哥努力过后的结果了。   也不知道祁哥他们刚来的时候,这地方就能有多么贫苦。   但是,路过行人的脸上,却都带着笑容,这精神面貌是很不错的,身上的穿着,也不如他们想象中的破旧。   孙礼之前跟着自己的老父亲大司农来过北方,那时候粮种是从肃北开始推广的,他也一直待在了肃北。   肃北那边的情况,总体来说比这边要好一些,毕竟肃北之前有赵育这个好太守。   有个好官,对一个州府来说,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别的不说,肃北那边的整体面貌,曾经是远超于其他北方州府的。   但是,现在就说不准了。   北宜城的旧城,虽然还有些破败,但百姓脸上的笑容,是最能感染人的。   晏承安掏出小本本,开始写写画画。   祁秋年见到了,哟了一声,“承安这是做什么?”   晏承安咧嘴笑,“既然是替父皇出来巡查,自然要有巡查的样子。”   祁秋年还是有几分欣慰的,“走吧,边走边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跟我们讲一讲这一年多的变化吧。”   祁秋年也像个导游一样,一边带他们逛街,一边跟他们讲解。   三个年轻人都听得很认真。   过了一会儿,周武却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小侯爷,下官斗胆。”   “不用这么拘谨。”祁秋年说,“有什么问题就说。”   周武从前没跟祁秋年接触过,但世家子弟的教育,却早就深入骨髓,导致他即便是十五六的年纪,性格也十分沉稳。   他想了想道:“侯爷,为何下官在城中不见烟花之地?”   这烟花之地也分好几种,青楼,勾栏,妓。院。   勾栏基本上是卖艺不卖身的,妓。院就是纯粹做皮肉生意的,青楼介于两者之间。   之前李家那事情,周武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家青楼关闭了,为何没有别的烟花场所了?   祁秋年看了他一眼。   周武立马就有些紧张,“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要去做坏事。”   祁秋年嗯了一声,才解释,“无论是勾栏,青楼,还是妓。院,那便都是物化女性,把女子当物品一样买卖,你们可知,多少人是被迫卖进青楼的?”   他认真地看着三个年轻人,“若是自愿的,那便是她们自己的追求,本侯无法左右他人的选择,但若是没有了勾栏瓦肆,姑娘们即便是被家中不喜,甚至是厌弃,也顶多是卖去给富人做奴仆。”   做奴仆,总要比青楼女子要强一些。   三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受教的模样。   晏承安又问,“祁哥,那之前那些姑娘们呢?”   祁秋年也没瞒着,“王世棋的布庄接纳了大部分,她们现在都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至于还有一部分,去了别的州府。”   晏承安若有所思,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至于那些去了别的州府的,确实没法强求。   人各有志嘛。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祁哥,可供女性工作的岗位越来越多,是不是也可以变相性地帮助她们脱离苦海?”   祁秋年欣慰地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这世道许多家庭重男轻女,咱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的思维,但若是女孩日后也能出门工作了,他们想要把女孩卖掉,在口里骂女孩是赔钱货的时候,也得要掂量一下了。”   毕竟女孩都能赚钱了,还算什么赔钱货?   如今,他工厂有两种领工钱的模式,一个是全数发放,另一个方式,是每个月都只领八成,剩下两成存在工厂,以备不时之需,本人可以随用随取。   也是给那些姑娘们留一条后路。   但其实,祁秋年这一招,也防了那些让女孩儿出来打工,还一分钱不给女孩留的吸血鬼家庭。   至于,姑娘的家人来闹?那是不可能的,这种家庭都欺软怕硬,他这个侯爷开的工厂,谁赶来闹事?   他们还要担心,如果把他这个侯爷惹急了,把他们家里人开除工厂,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即便不服,也得给他憋着。   晏承安真心佩服。   再说,工作给女性带来的好处。   别的不说,他现在工厂里的那些女工,都先不说那些还没成婚的小姑娘,就说那些死了丈夫的,被丈夫休弃的,如今都抢手得很呢。   多的是人想娶她旗下的女工当老婆。   要知道,祁秋年旗下的工厂,偷奸耍滑的,肯定不要,这就已经替那些想讨老婆的男人筛选过了一回了,留下的,个个都是勤劳持家的好姑娘。   在这地方,百姓的首要追求是养家糊口,一家人填饱肚子才是王道,才不是追求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一位有工作的女子,即便是嫁了人,在婆家也能硬气一点。   而且,姑娘们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前她们对婚事,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基本上都是父母说了算。   现在不同了,她们也可以去挑剔男性了。   当然了,祁秋年工厂里的那些男工,也成了抢手货。   即便是工厂里的男工抢不到,那些去工地搬砖的,也是不错的。   晏承安又再次详细地记录了下来,祁秋年也没说什么。   关于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思想,确实是太难改变了。他也不是圣人,无法做到改变这个世界。   但至少说,如果有姑娘愿意挣脱,他也会努力为那位真愿意挣脱的女子,谋求一个挣脱之后的方向。   孙礼和周武心思各异。   他们都要比晏承安大好几岁,在他们成长的这十多年里,有些观念,是一直伴随着他们成长的。   但是现在,祁秋年却给了他们另外一个角度。   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觉得有所不妥,但细想之下,女子也出来工作了,那岂非不是多了一份创造力。   就说小侯爷这工厂,如果全部招男的来工作,大部分男子不如女子心细不说,工作效率这些都先不讲。   就说,全部招男人,这工厂能招到足够的工人吗?能按期交付成千上万的,即将要销往外地的货物吗?   祁秋年带着他们继续在城里转悠,走到一座装修清雅的楼阁面前,里面传来悦耳的竹笛声。   这次不用三个年轻人问,祁秋年自己就开口了,“这只是戏楼,吃茶听戏,听曲儿的地方。”   祁秋年说,“戏子,舞姬,皆为贱籍,但只要不做那等生意,只是靠自己的才艺,养活自己,本侯也觉得,他们是值得被尊重的。”   晏承安点点头,继续做他的小笔记。   城内转了一圈,这北宜城不大。   但也有穷人区和富人区的分别。   富人区这边,尚且还能好一些啊,穷人区那边,看起来就更破败了。   但让人意料之外的,哦不,应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哪怕是穷人区的百姓们,脸上也都挂着笑意。   不是他们从前见过的那些穷人脸上的麻木感。   晏承安看到有好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说说笑笑地一同回家。   祁秋年解释说,“这些都是在香皂厂打工的工人,如今香皂肥皂,还有香水,在整个大境都供不应求,这大上午的走在外面的,是昨晚上了夜班的,刚下工呢。”   孙礼又好奇了,“侯爷,若是晚上开工,那消耗的烛火费,岂不是就又增加了成本?”   香皂和香水就不说了,这两者价高,成本高一些,也能赚钱。   但是那肥皂,据他所知,是很便宜的,普通老百姓家里也能备上一两块儿。   洗衣洗澡都是可以的。   祁秋年笑了笑,“你们昨晚在新城,就没注意到路灯吗?那路灯是耗电的,工厂里点的也不是蜡烛油灯,点的是电灯。”   “这个我知道。”晏承安接嘴,“电力,是所有工业发展的基础。”   祁秋年点点头,“本侯有个团队,便是专门研究电力的,先前在京城便研究出了水力发电,只不过不算稳定,但是来了北方之后,研究出了风力发电,如今更是研究出了,利用煤炭发电。”   电力稳定了不少。   所以,除了府衙已经用上了电之外,祁秋年的工厂,也陆陆续续地通电了。   当然了,还有城外的新城,也通了路灯。   祁秋年琢磨着,等稍微再稳定一些,可以多修几个电力站。   日后新城那边,可以把电力通到百姓家里去了。   尽管目前还只有一个电灯,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旧城逛了半天,祁秋年中午请他们吃了一顿本地的特色菜,三个人也赞不绝口。   “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能有这样的美食。”   祁秋年笑他们一叶障目,“民以食为天,食,自然是要填饱肚子的,但填饱肚子之后,肯定也会追求口味。”   再则,每个地方的地理环境不同,习俗不同,植被也有所不同,自然能有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事。   三个人今天是真的受教了。   吃过午饭,下午再出发去新城。   新城就在城门外不远。   晏承安问:“祁哥,若是新城建设完成,那这个城门是否要更改一下了?”   祁秋年颔首,“今年冬天,本侯就要规划更改城门的事情了,扩大整个北宜城。”   其实在后世,也就没有什么城门不城门的区别了。   但是这个时代不同,这个时代是有可能会发生战争的,城门城楼,便是一座城的保障。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北方蛮夷明年就会打过来。   但是这辈子,经过了军事演练,应该暂时把北方蛮夷震慑住了,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所以这城门该修的还是必须得修。   接着,祁秋年又说:“等新城这边建设好了,旧城这边也可以逐步地开始拆迁重建了。”   当然了,如果北宜旧城的建筑状态,能像京城那般,祁秋年也并不是非要拆了重建的。   古色古香的建筑,它也有自己的韵味在的。   但是现在的北宜嘛,几个年轻人上午也参观过了。   这些老房子,大概是几年前干旱的时候,很多地方墙体都开裂了。   有了水泥之后吧,百姓也就是拿水泥缝缝补补,不至于让房屋倒塌。   但看着吧,总归是有点不像样的。   所以祁秋年的计划,就是等新城建好了,旧城再来进行拆迁建设。   那些保留得完好建筑,庭院等,他当然是会保存下来的。   拆了也可惜。   说不定以后,等北宜发展起来了,这些庭院楼阁还能被规划成景区呢。   说得有些远了。   新城还在陆陆续续地建设中,居民区基本上都是连排的二层小楼。   祁秋年带他们进入了新城的街道。   刚开始建的这部分,已经有人住了,阳台上都还能见到晾晒的衣服呢。   晏承安看了一会儿,“祁哥,这新城,怎么看着都没什么人呀?”   祁秋年笑着解释,“新城这边,多半都是从肃北迁徙过来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参与工作了,这大白天的,你当然见不到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有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坐在阳台上喝着茶晒着太阳了,别提有多么惬意了。   还有些不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跑跑跳跳的,活泼有趣。   跟人们固有思维中的老百姓,根本是两副面孔。   晏承安是知晓他祁哥的本事的,但是孙礼和周武,又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穿过这一片建好的区域,走到了祁秋年规划的新城市中心。   中心是一个广场。   祁秋年还让人在广场上修了几个后世公园里的那种健身器材。   不过到现在也没多少人用罢了。   想来也是,这时代的百姓都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天了,哪里还用得着出来运动健身呢?   顶多是有些小孩,把他们当玩具来使。   晏承安觉得有趣,也过去挨个试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晏承安这个好奇宝宝又问,“祁哥,旁边这种高楼是什么?”   祁秋年继续解说,“这高楼就是以后的办事中心,以后无论是我们州府府衙的工作,底下的职工都在这里工作,百姓们要办事,也都可以直接到这里来。”   说简单点,就是个未来的政府部门。   由于新城还没建设好,所以他们现在也还没搬过来,毕竟现在旧城的人数比新城的人多。   祁秋年还带他们进去参观了一下。   里面是划分了区域的。   一楼是便民中心,比如说,百姓想要报案这一类的,或者要更改户籍,卖田卖地登记,都可以在一楼找到相应的窗口。   从前百姓们其实是惧怕官府的。   除非天大的事儿,比如说闹出人命了,他们才会去报案。   平时有什么小问题,基本上都是自个儿家族,或者村里自行就解决了。   因为他们害怕当官的,也怕麻烦。   从前他们去报案,就得先进入府衙,直接面对明镜高悬,太守,县令,县丞等。   如果有了这个办事中心,里面见不到大官儿,都是负责记录的职工,这些职工,他们的工作内容只是把百姓们的诉求记录下来,然后再统一交到上面进行处理。   虽然也算是府衙小吏,小吏在百姓眼中,也算是个当官的,但至少不用直接面见大老爷,他们心中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其实,祁秋年是不太能接受那些家族或者村子里自行处理犯罪问题的。   比如有哪家出了个小偷,偷了村子里的东西,其实按照祁秋年说,这种情况就该去报案。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让坏人得到惩罚。   但往往他们都是觉得报了案,村子出了犯人,是丢了村子里的脸,影响村子的名声,所以都是私下处理了。   其实这是罔顾法纪的一种行为,同样也是违法的。   短时间内要矫正他们这种思想,也是不容易,不过慢慢来嘛。   然后上面的二楼三楼也有区域划分,办公室,会议室等等,几乎应有尽有。   刚参观完办公大楼,走出门就听见隔壁朗朗的读书声。   祁秋年继续跟他们讲解,“这就是我们北宜的实验小学了。”   中午刚吃过午饭会有,一个午休的时间。学校暂时还没有住宿,所以学生们都是吃过午饭,趴在课桌上小憩一会儿。   养足精神,才好面对下午的课程。   三个半大的小孩都对学校很感兴趣。   祁秋年自然也乐意带他们进去参观。   别的不说,承安和孙礼还有周武,他们才是年轻一代的希望。   如今官场上的那些老人,想让他们再做变革,这其实是很难了。   但是年轻人的思维就不一样了,让他们多看看,多学一学,也是一件好事情。   进门的时候,守门的门卫大爷,笑着跟祁秋年打了招呼,“校长今天又过来视察吗?”   祁秋年也对他笑了笑。   这学校的门卫,也都是从刘猛那边要过来的退伍老兵。   每个时辰去校园巡视一圈,负责看大门,记录进出的人员等等。   走进校园,正好有班级在上体育课。   三个半大的年轻人,看到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又显露出了他们的好奇心。   他们能理解这是校服,许多大晋的书院,也是有校服的,但是基本上都是书生打扮。   这实验小学,怎么就不一样呢?   祁秋年又不得不跟他们解释,“总体来说,这服装更方便运动,再则,北宜整体来说不如京城富裕,但是学校里始终都会有贫富差距的,换成统一的制服,也是避免学生们攀比,甚至是有穷人家的孩子被霸凌。”   至于说,学生还可以从发型配饰这些入手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还百花齐放,男子们各种发冠发簪,姑娘家们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但是渐渐地,他们就觉得这样的发饰,配上这样的服装,有些不太协调,而且也不方便平时的运动。   比如那些珠钗步摇,从前她们佩戴珠钗步摇,便是要求她们举止要端庄,至少说走路的时候,那步摇不能甩来甩去的。   但是在学校便是不同了。   一节课上半个时辰,下课只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这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偶尔要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偶尔也要去卫生间上个厕所,甚至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   那得争分夺秒。   要是继续迈着小碎步,还没走到厕所呢,上课铃就又得响了。   久而久之,他们自己觉得不方便,也就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现在,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是扎个高马尾。   祁秋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是有时候,他走入学校,都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体育课,也就是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祁秋年还特意找了个武师傅,教他们一套简单的拳法。   实用性先不说,但这一套拳法打下来,通经活络是肯定能行的。   祁秋年自己都去学了几招。   晏承安三人又开始好奇了。   祁秋年大手一挥,“去吧。”   校长发话,那边的老师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进了学校,就是一视同仁,这是校长给他们定下的规矩。   祁秋年也乐得轻松,这陪小孩逛街也累呀,所幸他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会儿。   刚坐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晏云澈走了进来。 第142章 体验   晏云澈也是刚忙完,一问属下,才知道祁秋年带着小孩儿们来新城了。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几个孩子应该能被学校吸引。   “方才进学校的时候,看见他们在上体育课。”晏云澈说。   祁秋年嗯了一声。“我还准备让他们在学校上几天学呢。”   晏云澈明白祁秋年的用意,“如此也好。”   新一代小年轻,才能接受新的知识。   陛下把他们派给承安,存了什么心思,大家也都是明白的。   待日后,他们真正走入朝堂,才能给朝堂带去新的血液。   否则,就朝堂上现在那一批人,愿意改革的,实在是太少了。   要祁秋年说,陛下也是聪明的,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到这个岁数,还能接受他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臣子,甚至还能接受他和晏云澈的感情。   琐事种种,都代表着陛下是想要新的改变的。   如今,大晋的基业很是不错,不缺钱,百姓也不会饿肚子了,周边几国,大晋是最强大的,不说下一代帝王有多大的野心,只需要他有守成的能力,这就足够了。   但是内政,民生,却是要发展的。   祁秋年之前跟老皇帝说过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   想必,陛下是听进去了的。   “那两个黑衣人如何了?”祁秋年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问题。   晏云澈轻笑,“用大灯照着,不让睡觉的办法,也是你家乡的办法?”   祁秋年嗯了一声,“人不喝水,不吃饭,一般来说能坚持7天就顶天了,但是人不睡觉,能坚持五天,我敬他是一条好汉。”   别说五天了,保持精神高度紧张,又有强光灯照着,这种情况下能坚持三天不崩溃,都算他牛批。   至于传统的严刑拷打,这些死士,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种肉。体上疼痛的折磨吗?   晏云澈叹息,他家年年的家乡,真的是很奇异的存在。   “这才一夜加半日。”晏云澈说,“再等两天看看吧。”   一般来说,死士经过的训练都十分严苛,意志力也非比寻常,先给他五天时间看看情况。   祁秋年嗯了一声,又说起这些保护承安的那些侍卫和将士。   毕竟是死士出手,刀刀致命,这次他们也有伤亡。   牺牲的侍卫和将士,自然是要给抚恤金的。   晏云澈和祁秋年都大方,托了队伍里的其他侍卫,给他们的亲人送回去,足够他们富足地过一生了。   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祁秋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伤怀。   晏云澈也不多说什么,只搂着他,给了他无声的安慰。   祁秋年能明白的,其实他经历过末世,末世的人命比现在还要更不值钱,他也杀过人,也差点儿被别人杀过。   可是,如果有人为了救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他还是会难受的。   今天早起,承安其实也问过他,他知道承安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祁秋年叹息了一声,晏云澈亲了亲他的眉心。   受伤的,也请了大夫,用了上好的金疮药,让他们好好休息,同样的,也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祁秋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起正事之后,他就没时间伤怀了。   前半段的铁路都开始修了,蒸汽火车也研究得差不多了。   他得要找时间去勘测后半段了。   毕竟是要修到京城去的。   而且,到了京城,京城的火车站,也得要有人负责。   祁秋年说,“等承安这次巡查结束,我跟他一起回京,一路上也能互相照顾一下,他带着两个公子跟在我身边,也正好让他们学学东西。”   晏云澈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祁秋年轻笑,“怎么?我还没走,你又舍不得我了?”   “是啊是啊。”晏云澈除了舍不得,更是不放心。   如今晏承安这情况,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了。   即便没有李国公和晏云耀,出行也都会有一定的危险。   皇位争夺,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其他的皇子,如今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如果晏承安没有在今年冒出头,其他皇子只要在陛下身体还健朗的情况下,都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参加考核,好好做太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可若是一直把晏承安藏起来,到最后才公布圣旨,朝臣们,百姓们,都没见过这小皇子的才能。   到时候,又是一顿口诛笔伐。   这两件事情是矛盾的,却也是相辅相成的。   不过京城里的风云,晏云澈暂且先不想让他家年年太过于忧心。   年年喜欢搞发展建设,那就安安心心地去搞发展建设,其他的,还有他这个七王爷呢。   晏云澈面色不改,掐了祁秋年的鼻尖,“你这次出去,怕是小几个月都不回来了吧。”   确实是这样,一路勘查到京城,没必要来回跑。   到了京城,还得安排其他的事情。   瞧晏云澈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祁秋年瞬间幻视了在家等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祁秋年憋不住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感慨了一句,“你还别说,现在的工作进度,是我没想到的。”   他之前还琢磨着,五年内能通车,就算成功,但是后来他勘测了地形,又不缺人工,物资,金钱等条件之后,他觉得三年能通车,就算成功。   但是现在吧,他又觉得,这通车的时间,可能要更早一些。   大概是北宜到京城的道路,确实是太过于平坦,不用架桥,不用炸隧道,这本身就极大缩短了工期,省时也省力。   再加上,工人们都太卖力了,他定了五个时辰的工作时间,但现在因为要修铁路,某些工具需要用电,一路都拉了电线过去的,晚上也点了探照灯。   现在离北宜越来越远,工人们也都是就地扎营的。工人们吃过晚饭,灯光大亮,总归是忍不住想多工作一会儿的。   如今,已经有几个工人显出了才能,有时候祁秋年没注意到的细节,他们也会自己思考,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要稍微修改一下。   祁秋年也是佩服的,他虽然是第一次修铁路,但是他见过铁路啊,而且资料书不少。   但是这些工人,却是第一次接触,即便是这样,他们都能找出祁秋年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问题。   于是,祁秋年也没小气,他们愿意加班,他也愿意付加班工资,这导致工人们更卷了。   要不是监工不让,他们能一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吃饭如厕,都在工作。   至于那几个初显才能的工人,祁秋年也提拔了一下,加了工钱,顺便让人给他们送了一点相关的书籍过去。   不识字也没关系,他派了个会识字的过去给他们念,当然了,书籍上也是有图画的,也能给他们一些灵感。   这一来二去,工作进度更快了。   祁秋年是乐见其成的,早点儿发掘培养有用的人才,未来才好发展嘛,   总不能,等到以后其他地方修铁路,还让他一个人去忙活吧。   看样子,火车的车厢,都得找时间赶紧开始设计了。   别到时候火车轨修好了,结果火车还没造出来。   楼下的大铃声响起,下课了。   就这一瞬间,整个安静的学校,充满了喧嚣。   从祁秋年的校长办公室看下去,三五两个同窗约在一起。   “走,上厕所去不去。”   “不去。”   “我请你吃辣条。”   “走。”   姑娘们这边,“小卖部新出了什么橡皮筋头绳了,居然只要几文钱一条,一起去看看吗?”   “走走走。”   “我也去。”   手挽手,都是好姐妹。   祁秋年感慨,“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啊。”   “你自己年纪也不大,莫要一天老气横秋的。”晏云澈说。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然后笑得不行,“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是比我还小吗?居然敢说我老气横秋?”   晏云澈:“……”   可能是他家年年性子太过于跳脱,性格也比较活泼。   导致他时常忘记,他家年年其实要比他年长。   晏云澈无言以对。   祁秋年嘲笑了他一会儿,注意到操场上刚下体育课的三个半大孩子。   晏承安和孙礼,扶着周武去医务室了。   “啧,这世家子都这么能忍的吗?”   逛了一上午,那周武都没吭声,他都差点儿忘了,周武身上还有伤呢,昨晚才缝了针。   怕不是伤口崩开了?   “我们去看看。”   晏云澈颔首。   医务室里。   校医给周武重新上药包扎了,顺便还调侃了两句,“你这伤口的缝合,一看就是我师兄的手笔,除了他,也没人能有强迫症,连针线的距离都一样了,放心,这伤好了之后就没多少疤痕了。”   是了,校医也是杨易那边的疡医出身,疡医也不代表只会开刀做手术,传统医学,他们也是有研究的。   祁秋年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这话。   “如何了?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没有的校长。”校医笑着说,“只是稍微有点儿出血,不严重,年轻小伙子,恢复力强,明后天就没事儿了。”   祁秋年这才放心,然后叮嘱了周武两句,“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要勉强自己,本侯知晓你是想体验学校的课程,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周武恭恭敬敬,“是,下官受教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年纪轻轻的,活泼一点嘛,别整天老气横秋的,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   晏云澈:“……”   晏承安也偷笑,“祁哥,我们能不能来学校上几天学啊?”   “当然可以。”祁秋年说,“我正有此意呢,正好,你们体验过后,给我写一篇心得。”   晏承安没想到还有作业,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另外两个也没有意见。   第二天,三个人就换了校服,扎着高马尾,去做插班生去了。   四书五经,他们其实都不用学了,说不定他们的见解比这里的老师还深刻呢。   最主要的,还是体验男女同学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感觉,还有祁秋年自己编的教科书,那两门课程。   孙礼和周武,都已经是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起初还有一些不习惯,教室并不算特别宽敞,过道上,时常都能不小心与女同学擦肩。   他们不自在,但人家女同学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只要不是故意往她们身上撞,故意吃豆腐占便宜的,这人多,挤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大大方方地相处,又不是在行什么苟且之事。   是的,女同学们比他们还更大方,没过两日,他们也就习惯了。   至于晏承安这小孩儿,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性格好,长相也乖巧,已经看得出未来必然是俊俏小郎君了。   晏承安来报到的时候,隐瞒了身份,大家也只当他可能是家境不错的外地商户的孩子。   这是晏承安第一次跟平民的同龄人相处,很新奇,但却也更加了解普通百姓们的生活了。   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同学们的烦恼会有哪些。   他都偷偷地记录在册。   祁秋年这边,和晏云澈一起去了地牢。   那两个黑衣人终于是熬不住了。   此刻,暗一见到祁秋年,满脸都是佩服啊。   原来,只是让人不准睡觉,就能让训练有素,心志坚定的死士,直接崩溃。   祁秋年拿了一部新手机,调整到录像,“听说你们愿意招认,说说吧,幕后主使是谁,除了刺杀小皇子,还有没有别的计划,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祁秋年一脸严肃地追问,却又像温柔的哥哥那般安抚。   “说吧,说完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了,柔然的大床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本侯向来仁善,你们也最好坦白从宽。”   两个黑衣人眼睛赤红,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是他们好想睡觉啊,好困啊。   但是他们也知道,即便是说了,他们也是活不成了。   结局都是活不了,他们也没想活,想求死,但现在更想睡一觉。   祁秋年话锋一转,“接下来,我问,你们答,若是好好回答,可以考虑先把强光灯关掉。”   黑衣人赤红着双眼,张了张嘴。   “说,你们的主人是谁,你们是什么身份。”   “我们都是李国公的暗中培养的死士。”死士崩溃妥协。   祁秋年不意外,“你们这样的死士有多少人?”   “不知道具体,大概一万多人,平时分散在李家军里,我们此前也不知道彼此在哪个阵营,训练时,都是蒙面的。”   祁秋年:“李国公为什么要刺杀小皇子。”   “不知道,我们只是没有姓名的下属,只会执行主人的命令。”   祁秋年:“李国公可有与什么不寻常的人接触过?”   “不知道。”   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   祁秋年抬了抬下巴,“说吧,这个问题说完,我就给你们关灯。”   那人缓缓开口,“我本是李家的近侍,前些日子,国公府来了一个跛脚的年轻人,戴着面具,从前没见过。”   跛脚的年轻人?   祁秋年心口紧了一下,旁边的晏云澈也握紧了拳头。   晏云澈镇定追问,“那跛脚的年轻人身量如何?除了跛脚,可还有什么特征?李国公对他的态度如何?”   黑衣人想了想,“国公爷虽然对他尊敬有加,去把他安置在了偏僻的院子,也没有派人伺候,身量与小侯爷差不多,至于其他的身体特征……小人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并没有发现。”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晏云耀,无诏离了封地不说,还偷偷跟武将勾结。   他们前不久才收到了晏云耀能站起来的消息,但那消息是从岭南传过来的,这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一路上,信使都得小心翼翼,倒好几次手,才能传到他们身边来。   而且他们安插在岭南的探子,即便是要查消息,也会是滞后的,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身份。   在避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想要知道封地王爷的消息,并不容易。   再则,林生那个疡医虽然在晏云耀身边,但晏云澈是没让他和其他探子接触的,也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   所以这一来一往,时间上就不对了。   晏云耀居然偷摸儿地来了北方。   这可是个惊人的大消息啊。   “看来,我们去边境的时间得提前了。”   最好早点儿去,如果能直接在李国公直接那边抓到晏云耀,那他们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晏云耀,李国公,一个都跑不了。   不过,李国公手里有兵权,这事情只能智取,不能硬莽。   否则,他们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把他们今天录的视频,给陛下送过去。   先让陛下知晓这件事情,让陛下也做点儿准备。   否则,就他们几个单独对上手握重兵的李国公,无疑是死路一条。   手机是八百里加急送到陛下面前去的,而且,派的还是伍锦的部下,直通御书房。   书信里写了清楚了始末,也写了打开视频的方式。   老皇帝对这些新鲜玩意儿的接受度良好。   而且,老皇帝这里,也收到了晏云澈早几天送来的,关于晏承安在北宜遇刺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派人去把晏承安给接回来的。   但是现在看了视频,却觉得此刻不能接回来了。   他无法确认视频中的黑衣人是否是李国公的人,黑衣人的证词,也未必能全信。   说不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李国公和晏云耀呢?   他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这些证词的真实性。   不过,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能把视频送过来,想必是已经得到一些证实了,他们两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   更有趣的是,御书房里,还放着晏云耀从岭南那边寄来的书信,书信里讲的是通过水果种植,改变民生的方式,前几天才收到。   类似这样的信件,其实从今年的年初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地来过好几封了。   前几日,他还和傅正卿夸过两句,说晏云耀这个儿子,如果不是心术不正,野心太大,实际上做个王爷也是不错的。   可没想到啊,这事情急转直下。   现在看来,这些信件,更像是一个用来迷惑他这个皇帝的。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找来了自己的亲兵,分成两队。   一队是偷偷去岭南,确认晏云耀是否离开了封地。   另一队,光明正大地去北宜,保护刚刚遇刺的十三殿下。   至于祁秋年信中提到他们想借着承安巡查的借口,去边境李家军看看情况的事情。   老皇帝也有了对策。   今年的年初,搞了几场军事演练,震慑了周边的国家。   那些国家也派人来大晋探查了,确认了大晋暂时没有要攻打他们的意思,有不少小国对大晋的态度都亲近了不少。   准确来说,是在讨好大晋。   大部分也都想派使臣过来。   不过老皇帝没应允,得晾他们一段时间,大国,就要有大国的高傲。   他们现在有这样的资本了。   不服也给憋着。   其中,北方关外的蛮夷,也不止一次通过鸿鸬寺传递交好的信号,也对粮种表现出了渴求。   祁秋年说得没错。   他带来的三种粮食,是捂不住的,迟早会被偷走。   就像是玉米,晒干的玉米粒就是种子,红薯,更是一根藤蔓,只要没有完全枯死,就有重新扎根的可能性,土豆也是,一块发芽的土豆,一个芽点切成块,也能当作种子。   如果被偷走,到时候便失去了价值。   现如今,他们却掌握了主动权,把粮种拿去交换好处。   至于现在肯定有国家已经偷偷拿到粮种了,这不重要。   那些国家现在都害怕得罪大晋,暂时不敢轻易种植,至少是不敢在他们自己的国家推广,但如果不推广,便没有了高产量的价值。   所以他们也需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能种植推广。   如今,就是个好机会,那些周边小国,光明正大付出一点东西,就能得到种子。   为了避免李国公和晏云耀起疑心,索性这次干脆一起谈判了。   北方边境的谈判,老皇帝一道圣旨发下去,让祁秋年全权负责。   祁秋年和晏云澈收到圣旨之后,当天就收拾包袱出发了。   连带着,把在学校乐不思蜀的三个半大孩子也拖走了。   随行的,有陛下派来的亲兵,身边伺候的仆从,也暗中换成了高手。   虽然这点儿人数在李家军面前如同蜉蝣撼树,但祁秋年也自有妙计。 第143章 气人   被薅上马车的三个半大孩子,有点儿懵圈儿。   “祁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祁秋年笑他,“怎么?在学校乐不思蜀了?”   晏承安嘿嘿两声,“学校确实很有意思,有了汉语拼音,以后的蒙童,要学识字就简单多了,二十多个字符,根据声调,能组合成所有字的读音。”   孙礼和周武也跟着,说那个阿拉伯数字,还有乘法表,都特别有意思。   只要背熟了,日常简单运用的算学,都是完全可以心算出来的。   祁秋年嗯了一声,“那你们觉得,这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是否值得全国推广?”   晏承安举手,当即表决,“祁哥,我觉得很好,特别好,如果能推广,百姓们的识字率一定会提高许多,说不定,要不了多少年,还能实现全民脱盲呢。”   孙礼和周武倒是停顿了一下,才举手表决,他们也觉得这个是值得推广的。   祁秋年能理解他们的停顿,他们都来自世家,朝中也有身居要位的长辈。   而世家,长盛不衰的秘诀,就在于他们对知识的垄断。   贫民科举,已经开放出一个口子了,是从前那些世家对皇权的让步。   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即便是贫民可以科举,能考得过世家子的几率太小了。   就算是考上了,在没有背景,在能力不突出的情况下,同样会泯然于众生,甚至是沦为世家的养分。   但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那必然会有天资聪颖的人出现,如果新帝再稍微扶持一下,也足以和世家抗衡了。   可是,如今的世家逐渐落寞,早就已经成为了定局,当今陛下当初刚登基不久,就整顿了不少狂妄的世家。   现如今,又整顿了土地兼并的问题,多少世家龟缩做人。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晏承安这个小殿下能顺利即位,必然也会承接当今圣上的宏愿。   所以,他们的反对,完全是无意义的。   还不如顺势而为,如此,世家垄断的优势虽然没有了,但新帝至少会看在他们追随的份上,让他们的家族得以延续。   可别像那些顽固不化的家族,罚没了半数以上的家产不说,三代人还都不能科考,久而久之,他们真的就要彻底泯然于众生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手段的。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那这推广的事情,以后就交给承安了。”   晏承安稍微愣了一下,“承安一定不辜负父皇和祁哥的期待。”   祁秋年rau了他一把,“不用这么认真严肃。”   晏承安嘿嘿笑了两声,“祁哥还没说今天去哪儿呢。”   他们是突然被祁哥从学校薅出来的,前一刻还在教室里学习呢,这会儿都坐上马车了。   祁秋年理直气壮,“承安,你是替父出巡北方的,怎么可以就留在北宜学习呢,得去别的地方看看,我看北方边境就很好。”   晏承安:“……”   虽然但是,他确实是想过要去北方几个州府都看看的,也好跟他哥哥和祁哥打理的北宜,做出一个比较。   但是这出来巡查,又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少说小几个月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而且还是去北方边境。   这么快就要跟那个李国公遭遇了?   晏承安已经知晓,当初他们被劫杀是李国公的手笔。   但是他们也知道,李国公不是完全的幕后主使,幕后主使还另有其人。   否则,这李国公只是为了八皇子和九皇子,就直接对他痛下杀手,这是不值当的,除非李国公现在就要造反。   可现在情况明眼人见到,就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为了八皇兄和九皇兄,李国公还能对他痛下杀手,必定会有更高的利益,摆在他们面前。   至于那两个死士的供词,确实没有太多的效用。   死士而已,这些个有权有势的家族,哪家没养几个死士呢?   所以现在还缺少物证。   晏承安的心里沉了沉,大概是明白,他祁哥今天为什么突然要拉着他们直接去边境了。   只有到了边境,他们才更方便寻找证据嘛。   他稍微用眼神跟他祁哥交流了一下,他祁哥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晏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祁秋年看着这小孩儿又在琢磨什么鬼东西了,他不排斥晏承安心眼儿多一点,心眼儿多,才不会吃亏嘛。   不过嘛,这次的事情,也不方便让小孩去涉险。   祁秋年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语气严肃认真,“记住了,这次你们去边境巡查,那就是巡查,不要做别的动作,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三个年轻人都听话地用力点头。   那李国公毕竟手握兵权,他们之前被劫杀,虽然虚惊一场,但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少年人的热血,不允许他们退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这李国公仗着祖上的功绩,在北方为非作歹,也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如今更是做出了刺杀皇子,这样诛九族的大罪。   这样的人,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祁秋年看着三个人眼中的斗志,一人拍了一下脑门,“都说了让你们什么也不用做,一切以你们自身的安全为主。”   三个半大年轻人,缩成鹌鹑,乖乖巧巧地噢了一声。   祁秋年满意了,“你们该巡视就去巡视,记得,每次出门都必须带上大批量的人马,而这个人马,一定要找李国公给你们安排。”   既然到了李国公的地盘儿,让李国公出兵保护皇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在李国公的保护下,皇子还出了意外,那李国公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陛下和他给承安安排的人,也会随时保护他们的安全,明里暗里的都有。   不能彻底把希望寄托在李国公的士兵身上。   晏云澈看着他家年年把事情安排得这么妥当,恍然间倒是生出他这个王爷没有用武之地,像是在吃软饭的错觉。   不过这种感觉,细品之下,倒还是挺不错的。   他带着揶揄的笑意开口,“那么,年年,你有给本王安排什么任务呢?”   祁秋年啧了一声,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你负责就跟李国公周旋吧。”   晏云澈这次不是用太守的身份去的,用的是安北王爷的身份去的。   虽然北方,还没有正式成为晏云澈的封地,但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无论下一个继位的皇帝是谁,这安北王这封地是跑不了的。   即便是退十万步来说,承安没能继位,继位的是其他的皇子,但是安北王的封号,是当今圣上亲自封的。   其他的皇子不可能不给当今陛下这个面子。   除非说是改朝换代了,大晋的江山不再姓晏。   安排晏云澈去跟李国公周旋,这其中,还是因为他们家阿澈会读心啊。   好牛批的作弊神器。   如果李国公有什么异动,晏云澈也能及早地通知他们,他们也好做调整和安排。   总归,他们这么些人去李国公的地盘,就算不能把证据找回来,也不能在边境吃了亏。   晏承安又问,“那祁哥你呢?”   祁秋年笑得奸诈,“本侯这次是带着公务去的。”   晏承安好奇。   祁秋年解释说,“北方关外的蛮夷,对咱们高产量的粮食,早就已经虎视眈眈了,先前因为军事演练的事情,将他们震慑住了,否则他们为了这个粮食,怕是迟早都会与大晋开战的。”   但现在不是情况不同了吗?   火。药是什么东西,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摸清楚呢,只知道威力很大,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火。药的威力,在山丘上炸出来的痕迹,他们可都是见识过了。   如果贸然行动,无异于是来送人头的。   晏承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祁秋年又继续说,“不光是北方关外的蛮夷,咱们大晋周边的诸国,都对这粮食有想法,正好借着如今这个机会,咱们好去跟他们谈判,咱们拿到了好处,这粮食自然就可以给他们。”   晏承安还是有点气愤的,“这么好的粮食,这么高产量的粮食,就这么给他们,还是有点可惜。”   祁秋年笑了笑,“承安,你要记住,这粮种,终究是会保不住的,咱们大晋的境内,必然有其他国家的细作,即便是他们每次只能小批量地带走,但承安啊,你也知晓,这三种农作物的产量如何。”   即便是只有一筐土豆,这一年下去,就能有百倍的增长。   到时候被他们培育出来,他们就失去了谈判的价值。   若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情就对那些国家出兵,同样也是得不偿失的。   晏承安叹息了一声,“那既然如此,咱们的好处就得要好好算算了,祁哥,你准备找蛮夷要什么呢?”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骑兵,一直都是我大晋的短板,金银财宝咱们可以少要点,但是这马匹的数量,咱们或许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关外的马儿,从血统和基因上来说,就是比他们本地的更加强壮,耐力也更好。   只要一次性拥有足够的数量,这一批好马,他们就可以带回来,和大晋本土的马儿进行杂交。   长此以往,也能改变本土马匹的基因。   晏承安是万分佩服他家祁哥了。   他家祁哥,居然想得这么长远了。   这次,几万匹马儿,可能不敢想,人家也不会同意。   但哪怕是只有几千头马儿,不论是公马还是母马,都可以用来培育新的马儿,改善大晋马屁的基因。   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看到效果的,但长此以往,肯定能造福后人。   马车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儿,祁秋年有些犯困了,拉着晏云澈,准备去后面的马车。   晏承安探头,“祁哥,你为什么不开你的那辆黑色的车出来呢?那辆车速度又快,而且更加平稳。”   祁秋年笑着说,“那个叫汽车,需要用到一种能源,叫做汽油,没有汽油的话,那车就不能行驶了,我这里汽油有限,咱们能省就省吧。”   晏承安哦了一声,缩了回去。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到后面的马车,拉过被褥就躺下了。   晏云澈却在琢磨着汽油的事情,显然,他也对汽车很感兴趣。   大概是,没有男人不喜欢车吧。   再说了,他那辆越野车,是改装过后的,几乎适应全地形。   祁秋年看了他一眼,都不消读心酥,光靠他们俩之间的默契,他就能明白晏云澈的想法。   然后解释了两句,“那汽油,在你们这儿,应该说叫石漆,石油是用石漆提炼出来的,不能直接使用,不过,这石漆也是不能再生的能源了。”   晏云澈点点头,“如此看来,这石漆也是重要的资源了。”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在未来,石油可是让一个国家富得流油呢。”   真正的富得流油啊。   大晋的境内也有石漆,否则晏云澈也不会知道石漆是什么东西。   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如今的石漆,倒也没有太多的用处,不妨先禁止,然后等石漆有用了再来开采?”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的石漆大多用于工艺制品,确实是有些浪费了。”   石油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能别浪费还是别浪费了。   都不说他们大晋的发展,未来能用不用得上,但至少说,还是多给后人留一点吧。   北宜离边境,中间还有两个州府。   正好晏承安要巡查,祁秋年在路上也陪着他们去城镇看了看。   确实是比不上北宜的,要差太远了。   祁秋年毫不怀疑,他们这一行人的行踪,肯定是落在了李国公和燕云耀的监视里。   面对那些若有似无的监视,他们也不慌。   他不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呢,晏承安本来就是到北方来替父巡查的,去周边城镇看看,完全是情理之中。   晏云澈也配合,他除了是北宜的太守,还是王爷呢。   如果在当地发现了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甚至是有作奸犯科的恶徒,他们也会直接出手,然后再去找当地的官员交涉。   至于说他们在路上耽搁时间,会不会担心晏云耀偷偷离开了,这其实不重要。   他们要找的,是晏云耀和李国公勾结的证据。   如果能抓到晏云耀就在边境,那固然很好,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即便是晏云耀还在边境,他们要抓到他,也很难。   不如退而求其次,找到证据。   一路巡查摇晃,花好几天时间才到了边境。   李国公亲自出城迎接,脸上也堆满了笑意。   “下官拜见七王爷,拜见十三殿下。”说完,他又面色扭曲地拜了一下祁秋年,“拜见使臣。”   祁秋年有陛下的圣旨,他是作为使臣,代替陛下来边境与蛮夷谈判的。   尽管爵位没有李国公高,但是代替陛下,这几个字,就直接把李国公给比下去了。   祁秋年也堆着笑意,“国公爷不必客气,陛下说了,这次谈判,还需要国公爷的配合。”   李国公面容扭曲,“是,下官一定配合。”   晏承安年纪小,“李国公,本宫是替父出来巡查的,过些日子就要走,国公爷也不必劳师动众地准备行宫,国公爷要是不嫌弃,本宫就去你国公府叨扰一段时间吧。”   先前那黑衣人说是在国公府看到了跛脚的年轻人,还被安置在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住到国公府,虽然他们也有可能被监视,但这找证据的机会就更多了。   李国公推拒了一下,“殿下,这行宫前几日就已经收拾好了,殿下与王爷身份贵重,怎么能住我李家的偏院。”   晏承安抬了抬手,“国公爷既然过意不去,那也罢。”   李国公松了一口气。   但晏承安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李国公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苍蝇。   晏承安说,“既然国公爷不想委屈我们住国公府的偏院,那劳烦国公爷把主院让出来,让我们暂时住一段时间吧,国公爷不会这么小气,不同意吧?”   祁秋年都差点儿忍不住笑意,憋笑憋得肚子疼。   最后还是晏云澈站了出来,“承安,不可无礼,国公爷镇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身为皇子,又怎可仗着身份地位,让国共将自己的主院让你给住。”   祁秋年更想笑了,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国公脸都绿了。   晏承安秒变委屈,“可是这北方穷啊,行宫也是前几天临时找的宅院改建的,哪里比得上底蕴深厚的国公府呢?”   他简直把一个骄纵,不讲理,仗势欺人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晏云澈像模像样的斥责了他两句,然后才对着李国公说,“国公爷见笑了,承安从前没离开过京城,不太适应北方的生活,改日本王定然奏明父皇,让北方赶紧发展起来。”   他说着,还一边打量城内的环境,“北宜一年的发展都赶超边境了,改日本王怕是要接见一下当地的太守了,怕不是尸位素餐。”   “就是就是。”晏承安像个无脑小皇子,“本宫下次来的时候,要是再这么破旧,哼哼。”   说着,他还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父皇每年给北方拨这么多款项,都花到哪里去了。”   李国公的脸色是青了又绿,绿了又红。   孙礼和周武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嘀嘀咕咕的。   “行宫有重兵把守吗?”   “会不会还有人来刺杀我们?”   “应该不能吧,这是李家军的地盘。”   “说不准呢。”   ……   最后,祁秋年站出来做了个’好人‘,“承安,你也莫要为难国公爷了,即便是行宫不合适,那也不能住国公爷的主院。”   他含笑看着李国公,“劳烦国公爷给我们在国公府安排一座偏院即可,前些日子承安差点儿被劫杀,本侯思来想去,如今这最安全的地方,肯定就属国公府了,料想那些宵小也不敢进国公府刺杀殿下的。”   “侯爷说得是。”李国公即便是再不情愿,都只能把他们带回了国公府。   但晏云澈却也注意到了,李国公给身边的侍从使了一个眼神,那侍从立马就离开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过,他们也没做什么。   虽然是说要一座偏院,但也不至于太过于偏僻。   这一路看来,整个边境,最富裕的,也就是国公府了。   也能理解,世袭的爵位了,家底儿厚,正常。   穿过几道拱门,走过九曲连廊,这才到了李国公安排给他们的院子。   装修得挺繁华的。   也不像是近期有人在这里住过的样子。   祁秋年的眼珠子转了转,问带路的小厮,“小兄弟,这院子不错啊,以前是哪位主人家住的?我们来李府叨扰,可莫要扰了主人家的清静。”   现在知道是扰了主人家的清静了?   小厮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不知道。   李国公的亲卫站出来,“这院子原本就是为小殿下准备的。”   祁秋年故作诧异,“可不是都准备行宫了?”   这亲卫大概是有点儿脑子的,“北方苦寒,国公爷也担心小殿下在行宫住不习惯,故而做了两手准备。”   这回答,滴水不漏的。   祁秋年眉目染上笑意,“那既然如此,你去替本侯谢过国公爷了,这院子很好。”   侍卫表现得也很恭敬。   过了一会儿,还送来了一些丫鬟婆子和小厮。   侍卫又解释了一下,“这些都是原本安排去行宫的,刚刚才接过来,伺候几位贵人衣食起居。”   晏承安点点头,“那就留下吧。”   这些人里,必然有探子,但他们并不想把这探子给踢出去,反而想将计就计。   等差不多都安排好了。   祁秋年拉着晏云澈回了他们的卧房。   两人都不需要说话。   祁秋年:【怎么样?晏云耀还在吗?】   晏云澈颔首。   李国公身边提前离开的侍从,就是回来通知晏云耀了。   而他们现在住的院子,是李国公原本给晏云耀准备的,但晏云耀是偷偷来的,想低调,于是才去住了一座离这里老远的偏院,那偏院还有后门,可以随时放晏云耀离开。   祁秋年也有点疑惑。   晏云耀既然要刺杀承安,可是这计策已经失败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可能会有更合适的机会刺杀晏承安。   至于晏云耀和李国公究竟是否达成了合作,都应该有准信了,晏云耀在明知道他们会来的情况下,为什么还继续留在这里?   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当晚,李国公还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 第144章 送人   宴会是以晏承安为主的,毕竟晏承安是替父出巡北方。   晏承安和晏云澈坐在主位,祁秋年坐在他们旁边,另外一边就是李国公了。   还别说,李国公的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   宴会上推杯换盏,衣香鬓影,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的。   晏承安在这种正式场合,也没再故意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反而拿出一位皇子应该有的气势和态度。   既然是替父巡查北方,那么适当地问候一下李国公,关于守卫边境的工作事宜,以及平时可能遇到的困难等等。   李国公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自然是要给小殿下解答的。   晏承安脸上的表情颇为满意,偶尔遇到那种并不适合开口,甚至是涉及到机密的问题,晏承安又会装傻充愣,丝毫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大问题。   反而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国公,等待着李国公的答复。   偶尔,祁秋年也会帮腔两句,把李国公架在火上烤,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李国公几次都差点儿翻脸,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晏承安几乎把他拿捏得妥妥的。   只要这国公爷不是立刻马上就要造反,他这个皇子,再加上他哥哥这个安北王爷,还有祁哥这个被陛下亲自委派过来的谈判使臣,无论如何,都能镇得住这个李国公的。   李国公即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回答各种角度十分刁钻的问题。   偶尔,他还得三思之后才能说出口。   他总觉得小殿下是来套话的。   但小殿下的问题千奇百怪,他甚至都猜不到小殿下到底要套什么话。   怕不是关于偏院那位的?   李国公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甩了甩头。   三皇子来了边境一段时间,一直很低调,就连府里的夫人,姬妾都不知道那是谁。   底下伺候的下人,那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至于刺杀晏承安的事情,是他对晏云耀的投诚。   他们确实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若是能成功,晏云耀也不要帝位,毕竟他还跛脚,背后也没有了权势,他要的只是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命。   兵权在他李国公手上,所以能答应跟晏云耀合作,他是有恃无恐的。   至于这次刺杀晏承安会不会暴露的事情,李国公很有自信。   他派出去的,都是他亲自训练的死士。   虽然任务失败了,有部分回来的,但他一百万个相信,没回来那些,都死了。   祁秋年他们根本不可能从那些死士嘴里问出什么。   即便是真有死士背叛了他,把他招供出来,他同样有恃无恐,这些都是死士,死士的证词,如何能当真?   再则,死士的嘴硬,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死士能招供,那才更要怀疑死士嘴里的供词的真实性。   所以,这次他见到晏承安,还有祁秋年和晏云澈,心里是没有半点儿的心虚。   不过,确实还没到最后的时机,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现在能做的,就是早早地把晏承安这个皇子给送走。   关于这一点,确实是被祁秋年猜对了,李国公不可能让晏承安在他的地盘出事。   否则,这时候出事了,陛下召他回京,他是回,还是不回?   若是回了,李家军群龙无首,他的那些个兄弟都是没脑子的,没有兵符也根本调不动李家军,到时候还怎么造反?   若是不回,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晏云澈不着痕迹地给了他家年年一个眼神。   祁秋年嗤笑,还真让他们给猜对了。   又一个话题结束的时候,李国公主动挑起了新的话题。   “小侯爷要替陛下出使边境,要与北方蛮夷进行谈判,不知小侯爷可有什么计划?”   他说得一脸真诚,“陛下让老夫全力配合,若是小侯爷有计划,老夫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祁秋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本就是那些蛮夷有求于我们大晋,想要我们的粮种,所以自然不会是本侯出境去蛮夷的王庭谈判,让他们亲自过来吧。”   李国公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场似的,表情严肃,“侯爷,您有所不知,那些蛮夷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放他们入了边境,怕是会惹出事端了,小侯爷没与他们打过交道,自是不知道这些蛮夷人有多么的野蛮。”   祁秋年却毫不惊讶,反而给了一个很信任的眼神送给李国公。   “所以陛下才让国公爷全力配合本侯,本侯只负责谈判,至于如何牵制住蛮夷,让他们不敢在境内作乱,如何保护本侯的安全,就交给国公爷了。”   他这话又把李国公给高高架起,“本侯相信国公爷,肯定不会让本侯身陷危险的。”   他说着,还看了晏承安一眼,“如今,小殿下亦在边境,数十万李家军,难不成还保护不了边境的安危吗?”   晏云澈在旁边唱。红脸,“国公爷也莫要太过于忧心,这蛮夷过来谈判,自然不可能带重兵过来,百十个随从,掀不起风浪。”   李国公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可祁秋年和晏云澈说得句句在理。   之前他们就听到有风声,说蛮夷的大王,想亲自来大晋,去京城,去求见陛下。   目的还是为了这个高产量的粮食。   其实不光是蛮夷那边,所有周边的国家,都对这高产量的粮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已经多次递交国书了,但是都被陛下给挡了回去。   陛下派了使臣前往各个边境,去找其他国家的谈判,自然不可能让咱们大晋的使臣主动出国去。   到时候不说谈判成功与否,他们主动,便是跌份儿了。   而且在别人的主场,还如何掌握主动权?   本就是这些小国有求于他们大晋。   李国攻无话可说,“老夫定然竭尽所能,保护几位殿下的安危。”   他之前,还琢磨过,等蛮夷过来,到时候再刺杀晏承安,把锅甩给蛮夷。   到时候,别说谈判能不能成功了,反正他大不了就带兵跟蛮夷打一场。   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这祁秋年跟人精似的。   他要是敢让晏承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陛下那边定然饶不了他。   所以,他现在不光不能动晏承安,还必须要保全晏承安。   憋屈。   听到李国公心声的晏云澈,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他家年年还真是,把各个方面都想到了。   这场接风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祁秋年一行人,在国公府的丫鬟的带领下,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不得不说,这国公府还是懂享受的。   在明面上,也没给他们使绊子,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   回到院子就有丫鬟小厮给他们准备好的热水,供他们洗漱沐浴。   甚至还有解酒的汤药。   若是换个人为他们做了这些,祁秋年必定得表扬一句,此人贴心了。   可一想到,这是李国公的安排,他就总觉得李国公不怀好意。   祁秋年和晏云澈洗漱过后,还没回房休息,晏承安他们三个小的倒是先睡了。   今晚的星空很是漂亮。   比起京城的月亮更明亮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坐在院子里,挥退了伺候在身边的丫鬟小厮。   表面上看着,他们就是单纯地靠在一起看的月亮。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们也没有交流什么,关于这次行动的问题。   偶尔开口说话,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至少说对李国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比如北宜的发展,火车铁轨的修建等等。   实在是偶尔要涉及到一些不能让李国公听的秘密,他们俩就依偎在一起,用手机聊天。   当然了,是祁秋年在心里问问题,晏云澈用手机回答她。   别说,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一个现代人和一个古代人,拿着手机,在备忘录上敲敲打打,而这古代人的手速还真不错。   拼音学得挺好。   祁秋年想着想着就笑了。   晏云澈能理解到他的笑点,唇角也不自觉地挂起了笑意。   【真希望这里的事情能够早点结束。】   从本质上讲,祁秋年就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他只是想要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诚然,他从前在京城搅动风云,他是为了向晏云耀复仇。   后来,晏云耀所犯的罪孽曝光,他人也残废了。   一个皇子,母妃用生命,还用了铁矿,也仅仅只得了一个郡王的爵位,还是被贬到了偏僻的岭南和琼崖州府。   如果晏云耀能够老实一点,他祁秋年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   让一个天之骄子,残废的,痛苦地度过一生,比直接杀了他,更能让祁秋年感觉到痛快。   可是那晏云耀就是不老实啊。   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都还想搞事情。   顿了顿,祁秋年又想到,晏云耀这次搞事情,其中确实有他们的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他们先把晏云耀的腿给治好了,可能晏云耀的计划还没有这么早。   是的,晏云耀想要报复他,这是必然的,祁秋年也能想得到。   但如果不是他们先治好了晏云耀的腿,晏云耀要报复他们的话,估计还得等个几年。   晏云澈敲字:“莫要多想,现在便是最合适的时机,那晏云耀等不及,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便动手了,更是给了我们机会。”   是了。   如果再等几年,那晏云耀把棋子都铺设好了,到时候恐怕会更麻烦。   隐藏在黑暗里的,李国公府的暗卫,远远地只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听不清他们说话。   而祁秋年的三个暗卫,同样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密切地注意着其他暗卫的行踪。   过了一会儿,李国公的暗卫撤退了。   离这座院子不远处的主院。   李国公一边搂着一个新进门的小妾,一边听着暗卫的禀报。   “你是说,那小侯爷与七王爷搂抱在一起?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地在园子里赏月?”   暗卫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李国公哈哈大笑,自认为抓住了晏云耀和祁秋年的小辫子。   他抬了抬手,告诉了暗卫,“你去偏院跑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位远方而来的朋友。”   暗卫拱手,应是,然后闪身消失在了李国公的面前。   李国公一想到那祁秋年居然把七王爷给勾搭到手了,他就想笑。   这事情若是让陛下知道了……   李国公身旁的小妾,顺着李国公的心意,“国公爷,这次可真是有大发现了,国公爷准备如何?”   小妾柔弱无骨地攀在李国公的身上,李国公心情舒畅。   可他脑子并不傻,刚才只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现在细想下来,这消息好像也没多大的用处。   这祁秋年跟晏云澈搞在一起,这事情可大可小。   说大一点,可以说他祁秋年秽乱宫廷,让皇室丢了颜面,说祁秋年不敬佛子。   说小一点,无非也就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虽然算是个大发现,但是他们可利用的点太少了。   而且这两人在他府上还明目张胆地搂抱在一起,明显对此事有恃无恐,满不在意。   那小妾琢磨了一会儿,“国公爷,奴家有个办法,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反目,但至少会让他们感觉到膈应。”   李国公挑着眉,“美人尽管说说看。”   “这男子啊,都是视觉性的动物,同样的,也是小气的动物。”那小美人眼波流转中,一边勾。引着李国公,一边说她自己的办法。   “咱们不如趁着他们在府上的时候,给他们送些美人。”   这送美人的事情,李国公之前就做过了,可是这两人并不领情。   小妾趴在李国公的身上,“国公爷,咱们并不是真的要他们收下这个美人,咱们就是要去膈应他们,只要他们在国公府住着不安心,不舒坦。”   而这事情,真要闹出去,还会是那小侯爷和七王爷在小题大做。   权贵之间,护送美人,本就是雅事,是他们自己不领情罢了。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收了,国公爷……”   李国公瞬间明白了自家小妾的意思,当即便挥手着人下去吩咐了。   于是,祁秋年和晏云澈再赏了一会儿月亮之后,有小厮领路,带过来四五个年轻的小伙子。   也可以说什么款式都有,高大俊朗,翩翩公子,坠在最后面的两个男孩,瞧着比承安也没大多少,柔柔弱弱的模样。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他们俩的关系,本就没打算避讳着谁,毕竟都已经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了。   而他们也知晓,他们今晚在院子里暧。昧赏月的事情,肯定会传到李国公的耳朵里去,只是没想到,这李国公这么快就有了行动。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带着人走到他们面前,“王爷,小侯爷,国公爷说,您二位一路从北宜过来,舟车劳顿,特意安排了几个年轻人,给两位放松一下,解解乏。”   祁秋年在心中嗤笑,李国公这意思,前脚知道他俩的关系,后脚就送人过来,不就是为了膈应他俩吗?   晏云澈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刚准备说什么,就被祁秋年给按住了。   祁秋年笑着,对那个小厮说,“既然是国公爷的好意,本侯与王爷也不好辜负了国公爷,既然如此……”   他看着这几个年轻人,手中捏了捏晏云澈。   晏云澈明白他的意思,略微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了他家年年的话,点了两个出来。   “就你们两个留下吧,剩下的回去。”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当即心肝一颤。   他们原本不是做那个行当的,家里是本地的商户,他们是不受宠的庶子或私生子,家里确实是跟李国公有些牵扯,说直白一点,家里靠着李国公吃饭呢。   不敢得罪李国公,于是,他们就被家里给送了出来。   也是难为李国公了,临时找了这么几个人出来。   李国公也想过,他之前膈应祁秋年说,让祁秋年来他李家军找几个人,当时便被羞辱了。   现在可不敢这么搞,一来,是他李家军的将士,体格子虽然不错,但那风吹日晒的,样貌实在是看不过去。   就只能找在他底下讨生活的商户了,商户卑贱,他也看不上眼。   但是吧,断袖这个事情,就是能接受的,或者有这个癖好的,自然是甘之如饴。   可若是没有这个癖好的,那简直是避如蛇蝎。   特别是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居然还是跟李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这辈分算下来,他还得叫李国公一声表叔。   那小厮也没想到,他俩真的会把人留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晏云澈佯装恼怒,“怎么?不是国公爷叫他们来伺候我们的,如今又不愿意了?”   那小厮哪敢说什么,只能带着没被选上的剩下的几个人,匆匆离开了院子。   而留在院子里的这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祁秋年抬了抬手,快速招出了自己的暗卫。   暗七和暗九,两人迅速把那两名男子给拿下。   那两个男的,吓得不行,顿时就跪了。   “求王爷和侯爷饶小的们一命,这都是李国公的主意,小的们无权无势,不得不从啊。”   祁秋年嗤笑一声,“李国公让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吧?”   那两人跪在地上,把头垂得更低了。   祁秋年表现得像个变态的恶霸,“看你们这样子,应当是不愿意了?”   其中有个人跪着爬了出来,“只要侯爷能饶小的一命,小的什么都愿意做。”   另外一个,咬了咬牙,跟着表态,“小的也是。”   不就是菊花残嘛,也总比没命的好啊。   晏云澈’刚好‘挑了两个不愿意,又贪生怕死之辈。   妥妥拿捏。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过,就你们这样的,本侯我可下不去嘴。”   那两人都快吓尿了,把他们留下了,又说对他们下不去嘴,这是几个意思呀?   祁秋年借着宽厚的袖子遮挡,掏出了两粒像药丸一样的东西。   暗一立马明白,当即就一人给他们塞了一颗,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颗丸子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肚子里。   两人顿时又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侯爷饶命。”   祁秋年冷笑一声,“这两颗药丸儿,叫七日断肠丹,是本侯家乡的独门毒药,这天地之下,也只有本侯这里有解药,你们若是不信,走出这个小院的门,便可去寻大夫,他们若是查得出你们身上中毒,那算本侯爷输了。”   其中有个人比较聪明,顿时反应过来了,小侯爷不是要他们做那个啥,应该是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于是又连忙膝行两步,爬到祁秋年的腿边,“小侯爷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只求侯爷能饶小的一命。”   另外一个人也反应过来了,也连忙表态。   他们虽然是李国公的人,但也不是那么的忠诚,至少说在生命的威胁下,自然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这两个人没看见的地方,祁秋年对着晏云澈挤眉弄眼的。   晏云澈略微有些无奈,他家年年又在顽皮了。   刚才给这两人吃的,哪里是什么毒药,分明就是两颗糖丸子。   祁秋年继续作威作福,“既然本侯爷今天留下你们了,明日李国公必然会叫你们过去问话,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两人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聪明的那个,当即就扯开自己的衣领,往自己的身上使劲儿揪,不一会儿就揪出好几道红痕。   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儿像样的。   另外一个人有样学样。   祁秋年感觉有点辣眼睛,他指了一个屋子,“今晚你们就住那儿吧,记得发出点响声。”   两个人全部都赤红着脸,但完全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进屋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一阵辣耳朵的声音。   三个暗卫的脸上全是嫌弃的表情。   祁秋年也表情扭曲。   晏云澈倒是玩心大起,凑到祁秋年的耳边,“不如年年的声音好听。”   霎时,祁秋年也是一个面红耳赤。   晏云澈轻笑一声,拦腰抱起他们家年年,回了他们自己的卧房。   既然要有响动,又是留下了两个人,一个屋子里的响动,怎么够呢?   李国公那边,知晓他们有暗卫,所以李国公派出来的暗卫,即便是要过来看情况,也不会太近,能听到声音就行了。   晏云澈大概是今晚喝了不少酒的原因,格外的勇猛。   祁秋年直呼受不了。   等一切风轻云舒过后,祁秋年长长地叹息一声。   “还好我有这个异能啊。”他锤了晏云澈一拳,“我这个异能,原本是辅助植物生长的,却没想到,尽是拿来辅助我自己修复身体了。”   晏云澈喉间发出短促的笑声,“那年年可是神农的后人?所以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祁秋年愣了一下,“不至于吧。”   随后,他又想到,他其实没跟晏云澈讲关于末世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就多少讲了几句。   当初天灾四起,在一场大雨过后,动植物变异,不少人类觉醒了异能。   大部分的异能都与五行有关,金木水火土,他这个应该算是木系异能。   说到这里,祁秋年面露沉思,“除了这几种异能,其实我也见过别的,类似于你的读心术,不过那人是需要肢体接触,才能读心。”   说着,他还好奇上了,“我们那里是因为末世来临,可能是因为磁场什么的发生了变化,人类才有了异能,那你呢?你的读心术,应该也算得上是异能了吧?”   晏云澈摇摇头,“我的读心术,确实是在佛像上磕出来的。”   他指了指眉心的疤痕,“当初受伤并不严重,可是这瘢痕,却一直无法消散,或许便是与之有关吧。”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多问。   闹了一场,也有些疲乏了,团吧团吧,抱着他的阿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三个小的,起来得比较早,祁秋年和晏云澈听到动静,这才起床。   三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见他们俩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也见怪不怪了。   祁秋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把另外两个人,从旁边的屋子里放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真像经历了一晚上的那什么大战,被蹂躏得不轻的模样。   祁秋年看了他们一眼,“别的话,本侯也不再重复,想活命的话就老实一点。”   两个人立马磕头,表示自己的忠诚。   这是他们想要活命的希望。   祁秋年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只让他们今晚再过来伺候。   那两个人,应该也琢磨一晚上了,大概也明白了祁秋年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来一场反间计啊。   这两人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他们作为大好男儿,都能被家里放弃,李国公送去给男人做玩物,这小侯爷虽然脾气怪了一点吧,但至少说没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小侯爷仁慈的名声,他们从前也是听说过的。   他们也相信,若是把小侯爷这边的事情办好了,等小侯爷他们离开的时候,说不定他们还能跟着一起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呢。   于是,他们便规规矩矩地下去了。   晏承安探了个脑袋过来,“这两人什么情况?”   祁秋年抵着他的脑门,把他推开,“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巡查吗?今天你们仨就给我出去好好巡查。”   祁秋年说着,还丢给了他们一个相机,“光靠本子记录算什么?用照片记录吧。”   晏承安高高兴兴地把相机接了过来,吃过早饭,就带着孙礼和周武出发了。   当然,他们后面乌泱泱地跟了一群人,有他们自己的人,也有李国公安排过来的将士。   至于祁秋年和晏云澈,半晌午的时候,优哉游哉地去找李国公了。   李国公的脸色有些诡异,昨晚他送人过去,原本是想要膈应这两个人的。可没想到这两人真的把人收了。   今早,那两人回来,他也派人检查了一下。   他也是过来人了,那身上的痕迹是骗不了人的,没想到啊,这小侯爷,还有这个还俗的佛子,居然这么野。   一时之间,竟然让他这个阅人无数的男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国公脸上堆着笑意,“不知王爷与侯爷昨夜睡得如何?”   祁秋年满目春风,“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晚再让他俩过来吧。”   那语气,像是把李国公府当成了窑子。   李国公咬牙,也有点憋屈。   但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是他送去的人。   随后,他们又聊起了关于和蛮夷谈判的事情。   祁秋年写了国书,让李国公的人帮忙送出去。   李国公倒是没在这件事情上整幺蛾子。   想来,李国光也是想尽早把这两人送走的吧。   毕竟偏院里,还住在那位呢。   其实,李国公也没太明白,为什么那位到现在还没有想离开的迹象?   明明他们刺杀小皇子的计划失败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进行二次刺杀。   这还不走?几个意思?   他哪里知道,晏云耀是做完手术,刚站起来没多久,就从南方一路赶路到了北方的边境。   这舟车劳顿,短时间内,他的身子骨再经不起第二次颠簸了,否则可能真的就站不起来了。   当然了,他身边还带着晏云澈暗中派过去的疡医,也就是林生。   当晚,祁秋年就在晏承安拍回来的照片里,在一家药房的照片中看到了林生。   他拉着晏云澈,“会不会是林生也在帮我们刻意拖延时间?”   晏云澈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当初派林生出去,为了不被怀疑,他们之间几乎都没有通过信。   但是林生是个聪明人。   祁秋年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那这件事情,咱们得抓紧了。”   如果能直接把晏云耀活捉在边境,证据确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才是找到李国公和晏云耀勾结的证据。   但凡捉到晏云耀人在这里,他一个有封地的郡王,不待在自己的封地里,反而跑到边境来,这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们才来两日,暂时还没太摸清楚情况,所以也没敢贸然行动。   祁秋年琢磨着等过几日,蛮夷那边的人过来谈判,到时候城里怕是会热闹一段时间。   晏云澈明白他的意思,到时候就可以趁乱查询证据了。   说到这儿,祁秋年还叹息了一声,“你说,咱们明知道晏云耀在什么地方,居然都不能直接派人去把他捉了。”   晏云澈莞尔,“年年莫要着急,好饭不怕晚。”   是的,他们虽然知道晏云澈还在李国公的府上。   但确实不能大张旗鼓地直接去捉人。   否则,这李国公手握兵权。就光是边境的将士,就有二十万大军,他们所有的侍卫加上将士,一同过来的不过也就几百个人。   到时候真闹起来,可别说将两人捉拿归案了,他们都未必能回得去。   祁秋年又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当时把黑衣人招供的画面拍成了视频,给陛下送过去。   陛下也必定有怀疑,肯定会去查。   一旦发现晏云耀已经不在岭南或者琼崖州府了,那么陛下那边就会有行动。   最好是晏云耀离开边境,在路上的时候把晏云耀给堵了。   所以他们要做的事情,同样是拖延时间。   幸好他们还有正经的公务要办呢。   晏承安是要替父皇巡查北方,到时候再找个什么由头,去军营里巡查一段时间。   而他这边,还要跟北方蛮夷谈判呢。   蛮夷那边,他们的国书,今天才送出去,蛮夷那边过来人,路上不得花时间吗?   再加上,到时候谈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祁秋年给晏云澈派发了任务,“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尽量把李国公给我拖住。”   别让李国公发现他们的行动。   晏云澈摸了摸他家年年的脸颊,看着他家年年眼中的斗志,心中有些难言的悸动。   不过,他也逗了他家年年一番,好让他们家年年不要如此紧张,他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本王遵命,定然会让小侯爷满意的。”   到深夜,昨天晚上那两个男子又来了,这次还是被精心打扮过后送过来的。   不过,祁秋年也没多看他们几眼,只是当着小厮的面儿,就把两人给拖进了屋子里。   小厮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离开了。   而屋子里,两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祁秋年又端出一副恶霸的状态,“说吧,李国公又让你们干什么了?”   聪明的那个人跪出来回答,“回侯爷的话,李国公让我二人从今日起就留在侯爷与王爷的身边,密切注意侯爷与王爷的行踪,以及.......”   祁秋年哼了一声,“以及什么,快说,本侯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那男子趴在地上。“以及去您的书房看看,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信件。”   祁秋年和晏云澈交换一个眼神。   晏云澈微微颔首,证实了这人说的不是谎话。   祁秋年这才嗯了一声,“那既然如此,你二人知晓该怎么做吧?”   那二人恭敬道,“我二人绝对不会出卖侯爷与王爷。”   毕竟,他们的命还拿捏在侯爷手里呢。   今天一整天,早上去找国公爷复命,国公就派人检查了他们身上的吻痕,不过却也没有细查。   但是之后,他们却自己去找了大夫。   那大夫无论如何,都查不出他们有中毒的迹象。   没中毒是好事啊,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忐忑。   他们谁都不敢去赌那个万一,万一海外的毒和大晋的毒不一样呢?   只能赶紧向侯爷表达他们的忠诚。   关于他们是否忠诚,祁秋年其实并不在意,反正他有阿澈这么一个大bug,只需要知晓他们有没有说谎就行了。   如此,祁秋年也给他们发了任务,“那你们偶尔去复命的时候,也去李国公的书房里找一找有什么重要的信件。”   那两人要赶紧跪下磕头,“侯爷,我二人地位卑贱,如何能去国公爷的书房呢?”   祁秋年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即便是这两人去了李国公的书房复命,也不可能当着李国公的面儿做什么吧。   至于偷偷地去……李国公府的戒备如此森严,这两人身上有点功夫,但却是三脚猫功夫,无异于是去送命,甚至还有可能暴露他们。   于是,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下,“那你们就关注一下,李国公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神秘人来往,那人走路姿势有点跛脚,戴着面具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两人倒是恭恭敬敬地领了命。   祁秋年大手一挥,“好了,你们去隔壁歇息吧,别的问题不用本侯再提醒你们了吧?”   两人面色赤红。“是,侯爷,我等遵命。”   等待两人去了隔壁,关上房门,刚开始发出辣耳朵的声音,祁秋年就眼疾手快地找了两副耳塞,给他和晏云澈带上。   太辣耳朵了。   而且他也怕他们家王爷今晚又要发疯。   晏云澈忍俊不禁。   接下来这几天,晏承安每天早早就带人出门。   祁秋年又教了他用相机录像的方式。   所以晏承安有时候也会去民间走访一下,去采访一下百姓什么的。   李国公这边的探子,自然是如实跟李国公汇报了一下。   不过,这李国公大概是吃了没见识过高科技的亏,只知道祁秋年这里有相机,可以印照片,却不知道还可以录像。   无非是几张照片而已,那李国公说,“他们爱拍就让他们拍吧。”   随后他又趁着夜黑风高。   他是第一次在祁秋年和晏云澈他们来了之后,去见了晏云耀。   偏院里就点了一盏豆灯,弥漫着药气,并不好闻。   晏云耀躺在床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李国公要的就是这样。   如果这晏云耀彻底康复了,他还要担心晏云耀以后反水呢。   如果晏云耀一直都是一个废人,他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至于最后到底是推选八皇子还是九皇子上位,对李国公来说都无所谓。   他要的只是个傀儡帝王罢了,能保持他李家长盛不衰就足够了。   不过,他见到晏云耀还是恭恭敬敬的,假模假样地关心了几句。   “郡王爷的身子骨,还是没好利索吗?若是缺少什么药材,尽管与老夫说,老夫定然去帮你寻来。”   晏云耀自然也看得懂这老匹夫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过他现在确实是没办法。   他这次确实是急了一些。 第145章 特工   145   可是晏云耀也没办法,他怕再等下去,他那位父亲真的就颁发立太子的圣旨了。   届时,他的计划要实施起来,又会麻烦许多,所以才这么匆忙的来了北方。   他知道这李国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八皇子和九皇子,无非也是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   他也根本看不上眼。   李国公想要一个傀儡皇帝,那他也可以要一个傀儡皇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目标确实是一致的。   但这个前提,都是他的身体无法彻底恢复。   这次过来舟车劳顿,当初本就没好利索,只是勉强能下地,他就出发了,这一路颠簸,又受了些影响。   幸好,他找到的那个疡医还算是听话,本事也不错,一路随行,有那疡医替他保驾护航,他倒是安心了许多。   李国公这边跟晏云耀虚与委蛇了一阵,然后才问出他今晚的来这里的目的。   “郡王爷,你也知晓那祁秋年和晏云澈,还会在边境继续停留,那北方蛮夷过来谈判的使臣还没到,他们便不可能离开,届时人多眼杂,郡王爷这边......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若是真让祁秋年和晏云澈知道晏云耀在他这里,到时候只能直接撕破脸皮了,也等不到什么计划了。   可这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   晏云耀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可如今,他的身子如果再颠簸一次的话,怕是很难痊愈了,他原本是通过复建能恢复如初的。   想到这里,他脸他的脸色变极为难看。   “本王知晓了,这些日子本王会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   这就是没打算要走的意思,李国公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说让晏云耀好好休息,他便离开了。   之后这几天,整个边境的表面上看着还挺和谐。   到第七天的时候,那两个男子哆哆嗦嗦的又来找祁秋年复命了。   这些天,他们回轮流去跟李国公报到关于祁秋年和晏云澈的行踪,当然了,都是祁秋年故意让那个他们泄露出去的。   而他们也会带回来一些消息。   只不过,小侯爷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没完成啊,这些天,他们都没见到那个所谓的跛脚面具男子。   会不会不给他们解药了。   祁秋年见他们表现不错,也没真吓唬他们,都是些被家族放弃的可怜虫。   要说他们真的无辜,也不尽然,他们的家族曾经背靠这李国公,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是他们两个没沾过手,但他们家族为李国公办事,带去的利益,他们是享受到的。   从这一点上,祁秋年其实是可以理解古代判刑为什么会有诛九族的大罪了,他们享受了家人作恶带来的溢出,就不是完全无辜的。   他们曾吃过的酒肉,享受过的日子,都有可能是踩在他人尸骨上才得到的。   但是看着他们表现良好,也有改过自新的想法,祁秋年放了他们一马。   放了,但没完全放。   祁秋年又让暗一给他们喂了药丸。   “这七日断肠丹的解药,每隔七天就要服用一次,一共要服用七次,接下来,同样看你们表现了。”   两个两男子大概是这段时间被祁秋年pua狠了一点,非但没有怨念,反而感恩戴德。   “好了,去吧。”祁秋年挥了挥手,“这隔壁的床单也该脏一脏了,别让人看出端倪。”   两个人赤红着脸,完全不敢反驳。   等他们走了之后,晏云澈才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话,“年年这调。教下人的方式,是有些了不得。”   祁秋年笑了笑,“这不算调。教。”   他大致讲了一下什么是pua,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许多人因此精神出问题,甚至走向死亡。   但是现在能用得上,就算好办法。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真要了这两人的命。   说回正事。   “这晏云耀最近就缩在偏远不出来走动了,咱们想拍点照,录点视频当证据都不行。”祁秋年暗骂了两句。   越野车想了想,“前日,林生去市场上买了许多大蒜,应当是要制作大蒜素了。”   林生是他们的人,但是为了林生的安全,即便是偶然会在街上碰到,但他们依旧没有和林生联络过。   晏云耀也很谨慎,林生每次出去买药,甚至是去树林采药,都派了自己的心腹跟他一起出去。   不过,他们从林生购买的药品来看,晏云耀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而且,又再次用到了大蒜素。   那就有可能是晏云耀的情况可能恶化了。   在这个时候,祁秋年反而还不希望晏云耀就这么死翘翘了。   死得太痛快,他还怎么报仇雪恨?   还怎么把李国公这行人一起拉下水?   祁秋年撑着下巴想了想,“我们得想办法,先要知道晏云耀的情况。”   至于和林生联系,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想过的。   林生被他们派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工作,总不好再让林生置身危险当中。   随后,祁秋年又想到,“或许是那个林生故意在替我们拖延时间?”   然后刻意把晏云耀的情况跟晏云耀描述得很严重?   当然了,晏云耀自然也能找别的大夫来看,不过,按照晏云耀对林生这个疡医的信任程度来看,晏云耀估计是不敢去赌的。   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了呢。   所以只要林生把问题说严重一点,让晏云耀不敢轻易赶路颠簸,至于离开边境去别的地方养伤,也不太能行得通。   俗话说嘛,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晏云耀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细想一下,祁秋年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刚聊着,就有小厮来敲门。   这小厮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人,李国公送过来伺候的人,全部被他们安排在了院子外面。   祁秋年起身打开门,“有何事?”   那小厮赶紧禀报,“大源管家给您二位送物资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只大白猫就从外头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祁秋年的怀里。   祁秋年前几天派人回北宜传了个信儿,让大源帮他们送点东西过来,没想到煤球跟他们一起来了。   他们这次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煤球,主要是这次是来办正事的,而北宜的府衙里面的丫鬟小厮,也完全足够照顾煤球了。   他们可真的都是把煤球当小少爷一样照顾呢。   结果没想到,煤球这次还是跟着大源一起过来了。   大源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   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大源已经褪去了脸上的稚气,变得成熟稳重了。   不过嘛,大源也经历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祁秋年就问过大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那个时候,最开始大源还说没有,后来有一回,却含羞待切的,说等到有准信儿了,再跟祁秋年说,再后来便没有音讯了。   祁秋年还是很关心大源的,找其他的小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大源先前跟苏寻安妻子他们开的胭脂铺里的一位女工,有一点点暧昧。   大源的妹子跟着苏寻安妻子一起开店,大源经常去看自己的妹妹,一来二去,就跟那女工熟悉起来了。   但是那姑娘家里,有点看不上大源是奴籍。   其实放了大源的卖身契这事情,祁秋年老早就跟大源说过了,但是大源自己却不乐意,他说多了,大源还得跟他急呢。   当时大源被人家嫌弃,之后便没说什么,然后就跟着他来了北宜,那姑娘听说也嫁人生子了。   对此,祁秋年其实也没法表态什么,反正他觉得大源也才二十岁,不着急成婚,以后等时机合适了,再给大源相看几个好姑娘吧。   总之,在祁秋年这里,大源虽然跟他没有共同话题,很难做到知心朋友的地步,但大源依旧是他弟弟。   也是他除了晏云澈,能够完全信任的第二个人了。   “小侯爷,您要的东西,我都给你送过来了。”大源喘着气。   祁秋年挥挥手,“先下去歇会儿吧。”   原本也不是很着急的事情,但是看大源这个样子,怕是收到他的信,就马不停蹄的赶路过来了。   大源虽然把祁秋年当成自己的主子,但到底是比其他的主仆关系要亲近几分,祁秋年让他下去休息,他就真的把东西归置好了之后,带着人去歇下了。   祁秋年抱着猫,回了卧房。   晏云澈从他手里接过煤球,撸了两把。   “你让大源给你送了什么东西?”   祁秋年笑得神秘,“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其实我空间里也有,但这不是不方便拿出来嘛。”   毕竟是在李国公府,到处都是眼线,凭空多处来一些东西,被人看到也不好解释。   晏云澈是越发的好奇了。   祁秋年继续解释,“这不是马上要跟蛮夷人谈判了吗?咱想要多点好处,除了那些高产量的粮食之外,我还准备了另外一样东西。”   “茶叶?”晏云澈微微诧异,“年年如何想到用茶叶与他们谈判呢?”   “这茶叶富含多种维生素,是人体不可缺少的元素,它其实跟盐一样重要,这光吃肉,不吃蔬菜,很容易便秘的。”   晏云澈听完,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蛮夷的冬季没有蔬菜,所以他们的商队会想方设法的来大晋购买茶叶,虽然边关互市并没有禁止,但这个市场也比较混乱,很多大晋人其实都不乐意跟这些蛮夷做生意。   但那边诚心想买,也是能买得到的。   不管是醋茶还是好茶,总归是茶叶,能改善他们长期吃肉引起的各种不良的身体情况。   这也是他们必不可缺的东西。   祁秋年把大源带过来的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几棵茶树。   “这不是你种在院子里的实验品?”晏云澈稍微有点儿心疼,这是他家年年亲自种出来的。   祁秋年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微微点点头,“原本这些茶树,我是想来培育好之后,来改善北方经济的。”   其实北方跟蛮夷那边的气候环境还是很相似的。   北宜那边还算好,但是越往北就越冷,等到以后这北方成了晏云澈的封地,总要考虑其他州府的发展的。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茶树。   北方其他州府的冬天,同样缺少蔬菜,也就是缺乏维生素,即便是能在炕上发点儿豆芽,但也不能完全满足需求。   这个时候,容易保存的茶叶,就成了经济作物了。   到时候,甚至可以小王子全国。   毕竟除了某些暖和的南方,大部分中原到北方的冬天,都还是比较缺蔬菜的。   从前,都是北方找南方那边买茶叶。   毕竟北方这边的地理环境,就导致了大部分的茶树都无法生长。   但是祁秋年拿出来的这种山茶,却是十分适应北方环境的。   晏云澈了然,“年年是想用这山茶与蛮夷再做一场交易。”   祁秋年点点头,“如果他们以后能自己种茶产茶了,变相性的,其实也是在为他们自己节省资金。”   毕竟他们现在茶叶都需要去其他国家进口呢。   他相信,只要那蛮夷过来谈判的使臣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这种可以在严寒之地种植的山茶。   如此一来,他们的谈判筹码就更高了一筹。   煤球见着两个铲屎官虽然抱着他,但一直在聊别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视他这只小猫咪。不满地喵呜了两声。   祁秋年笑着rua了猫头,“你都多大的猫了,还这么黏人。”   煤球哼哼唧唧的,直往晏云澈的怀里钻。   他都好多天没看见铲屎官了,幸好他这次聪明,跟着大源管家一起出来找铲屎官了。   煤球被祁秋年喂了不少的异能,智力本就不低。   这会儿使起小性子来,就跟个小孩儿似的。   祁秋年想到这里,突然间抬了抬头,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读到他心中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们家年年,居然想让煤球出去打探消息。   他摸了摸祁秋年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年年,我是会读心术,但也仅限于人类,并不会读猫的心,这煤球即便是去晏云耀那边打探到了消息,他如何告诉我们,他又不会说话?”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这就是吃了没见识过高科技的亏了吧。”   晏云澈若有所思,“你是说,让煤球带着摄像机去?”   那摄像机能提前设置好,煤球背在身上,也确实是可行的。   但他还是有点难以想象,煤球虽然是只胖猫咪,都快有二十斤重了,但是那相机也不小呢。   而且那晏云耀之前在京城待过,也不是没见识过相机。   煤球虽然灵活,但是这么大喇喇的背着相机过去,怕是不合适吧?   祁秋年又偷笑了两声,“那咱们不是得有小型的迷你摄像机吗?”   他反手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只有一寸大小的迷你摄像头。   “咱们做个项圈,套在煤球的脖子上,再把这镜头稍微做一点装饰,任谁看了,也只会觉得这只是一个装饰品。”   根本想不到这装饰品居然还是个高科技。   大晋也有不少猫奴,给猫咪装扮项圈,也是常有的事情。   晏云澈再次感慨,他们家年年所在的世界的科技,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祁秋年亲自动手将那个迷你摄像机改造了一下,然后套在了煤球的脖子上。   晏云澈却觉得不是很稳妥。“这晏云耀见过煤球,虽然白猫都长得差不多,但他知晓你在这里,怕是会心生怀疑。”   总不好让小猫咪涉险。   祁秋年想了想,“这个倒也简单。”   他弄来一些蔬果汁,直接将煤球染了个色。   花花绿绿的。   可能是技术不太过关,这染出来,看着就感觉脏兮兮的。   祁秋年和晏云澈面面相觑。   最后,祁秋年放弃了,“算了,就当他是个流浪猫吧,脏一点就脏一点。”   晏云澈发出灵魂一击,“可是,流浪猫脖子上不会带这么贵重的项链。”   祁秋年卡壳,“那就当他是走丢了他的宠物猫呗。”   晏云澈简直是哭笑不得。   祁秋年却就准备这么决定了。   “煤球,你听爸爸好好说......”   他叽里咕噜的,在跟煤球打商量。   他知道煤球很聪明,其实他大部分的话,煤球都应该能听得懂。   这煤球,听完祁秋年的话,脸上居然露出了在思考的表情。   这猫果然是像要成精了似的。   祁秋年继续说:“你要是听懂了,就喵一声,没听懂,就喵两声。”   煤球又想了想,然后喵呜了一声。   祁秋年也满意了,“你看,我们的儿子就是聪明。”   晏云澈忍俊不禁,他家年年和煤球都太可爱了。   祁秋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也不管煤球到底听不听得懂,又再三嘱咐了几句。   “煤球,你要注意安全,一切都是由你自己的安全为主,如果有任何危险,就立马回来,要记得回来的路,不要逞强,知道吗?”   煤球又瞄了一圈。   交代好一切,当晚,煤球特工就出动了。   可煤球再怎么聪明,也始终是一只猫,起初没能找对地方,在国公府兜圈子呢。   而且这李国公府确实太大了一些,这让煤球一不小心拍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煤球还好奇的看了一会儿。   不过,他还记得铲屎官给他派发的任务呢,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不负众望,找到了晏云耀住的那个偏远小院。   他大概是运气好。   今晚,那李国公又来找晏云耀了。   煤球作为一只猫咪,即便是体重超标,可他依旧十分灵活。   他轻巧的爬上房檐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然后探了个猫猫头出去,好奇的盯着下面谈话的两个人。   而他脖子下的摄像头,刚好捕捉到屋内昏黄的场景。   晏云耀的脸色不太好看。   李国光正在说话,“郡王爷,老夫思来想去,怕是不能让这次的谈判成功了。”   晏云耀睨了他一眼,“怎么?李国公是想现在就与蛮夷开战吗?”   他不想让谈判成功,也就是说要刻意捣乱了。   这次谈判,原本就是双方的意愿,无非就是看双方的筹码了。   终归这事情,最终还是能成功。   真要捣毁这个谈判了,那大概就是晏云澈那个王爷,或者那位小殿下,在这里出了事。   然后,再栽赃嫁祸给蛮夷。   “国公爷此前不是说,这样不妥吗?”   李国公脸上露出个戏谑的表情,“无非也就是与蛮夷打一场罢了。”   晏云耀的眉头紧蹙,“若是国公爷败了,陛下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你吧,届时,你李国公,又该如何自处?”   李国公狼子野心,“本国公要败,却不能惨败,前些年,老夫与蛮夷的王,完颜鹤,有两份交情。”   晏云耀笑了,“国公爷好大的胆子,你这是通敌叛国。”   李国公嗤笑了一声,“郡王爷,也莫要如此冠冕堂皇了,你与我之间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完颜鹤,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要事成之后,老夫答应将这粮种送给他们,在于他们一些好处,届时,他们便是可以不耗费一分一毫,就可以带回去粮种,则何乐而不为?”   晏云耀暂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李国公这计划的可行性。   李国公还在继续游说,“如果我败了,陛下到时可能会把那**给送过来,我们便可以将此拆开研究。”   他目光严肃的看着晏云耀,“王爷远在岭南,岭南那边临海,却不邻国,怕是没有见识过那黑。火。药的威力吧,如果我们手中没有**,即便是日后起事,胜算也不大,王爷尽管考虑吧。”   晏云耀确实有些心动了,他没亲眼见到黑。火。药的威力,但这东西能震慑所有周边的国家,就代表了这东西确实是很危险。   “那蛮夷的使臣大约还有三日就到大晋了。”李国公说完,便离开了这座偏院。   晏云耀眸色深沉,半晌没有动静。   煤球大概是蹲在房梁上太久,有点累了,后爪子打滑,发出了一点动静。   晏云耀阴沉的目光瞪了过去,煤球见势不妙,赶紧溜了。   晏云耀藏在暗中的暗卫,赶紧追了过去。   但煤球太过于灵活,又是深更半夜的,随便找了个躲草丛就躲了过去。   那黑衣人回去复命,“王爷,只是一只花猫。”   晏云耀这才松了一口气。   煤球这边,小心脏砰砰砰狂跳,躲过追兵之后,等到完全没有了动静,才猫着脚,回了铲屎官的院子。   出去跑了一晚上,身上难免沾了些草屑,再加上被蔬果汁染出来的毛色,看起来更像一只流浪猫了。   祁秋年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   煤球也委委屈屈的,用脑袋蹭他家铲屎官。   安抚好了煤球,祁秋年才取下摄像头,把视频用电脑导了出来。   前面部分简直是辣眼睛。   那李国公的儿子,居然跟李国公的小妾搞在一起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生活,祁秋年虽然唾弃这样的行为,但也没有细看。   而晏云澈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看到这种东西,却是羞了个面红耳赤。   祁秋年怕错过什么细节,除了被煤球不小心拍下来的那段香艳的剧情之外,后面的,他没有再继续快进,就让他慢慢放着,然后转头便看到了晏云澈快要冒烟的表情。   他一时没忍住,起了调戏他的心思,“我们家王爷,这么容易就害羞了?折腾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呢?刚才人家的关系,虽然是禁忌了一点吧。”   小妈文学呢。   “那人家用的那啥姿势,不挺传统的吗?我们家王爷可不是这么一个传统的人呢。”   晏云澈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冒烟儿了,但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输,这是男人的胜负欲。   他直视着祁秋年的眼睛,“莫非我们家年年见多识广?此等香艳的画面从前也没少见识?”   这下,轮到祁秋年心虚了。   他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却生活在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从青春期,知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对这种事情多少还是好奇过的。   后来出去留学,人家的电视频道都分了成人频道的,在某个时间段,放的全是那些玩意儿。   在某些寂静的深夜,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总要伸出一下罪恶的右手。   这回,晏云澈又只读到一半祁秋年的心里话,他便知晓到他家年年现在想的事情不太对劲。   一时之间,晏云澈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危险。   祁秋年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打住打住,这个东西吧,在我们那边属于见怪不怪了。”   他颇为心虚的解释,“还有专门做这个行业工作人员呢,就是专门拍这种片子给人看的演员。”   晏云澈简直是瞳孔地震。   他从他家年年这里,看过不少关于后世的视频。   后世确实比大晋开放不少。   姑娘家们,夏天穿一件露着脖梗,双臂双腿的小裙子,便可以出街。   在后世,是见怪不怪的打扮。   晏云澈从前也只是秉承着他是学习的心态,见到这种装扮,也仅仅只是非礼勿视,也能理解。   时代不一样了嘛。   可是专门有男男女女拍那种片子,供人观赏的事情,确实是震惊他八百年。   祁秋年轻咳了一声,“从前没跟你说嘛,就是觉得你可能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儿,但是在我们那边,成年之后,看点这种片子很正常。”   祁秋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国内是禁止这种东西传播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晏云澈问了一个令祁秋年想都没想到的问题。   “那年年是觉得那些片子中的男性与我相比,哪个更好一些?”   祁秋年:“......”   他一脑门子的黑线,张了张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的王爷,你跟这个比什么呀?咱们跟他们,能是一个频道的吗?”   晏云澈冷笑了一声。   祁秋年大概是读懂了他家王爷不爽的点在什么地方。   古代人,相对来说比较保守,这种视频本就有些伤风败俗了,而他们家王爷也是个成年人,自然能想象到他也曾经看着类似的片子,然后自我放松的。   祁秋年抠了抠脑壳,这事情还真没法解释,对他来说,或者说对后世的年轻人来说,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他还听说过,很多小情侣会一边那啥,一边放片子呢。   他试穿着开口,“那要不然,咱们也拍一个?”   反正现在没有网络,拍完之后放进空间里,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晏云澈又闹了个面红耳赤,他缓缓开口:“不正经。”   祁秋年放下心理负担,啧了一声,“我这算哪门子的不正经?咱俩留点儿经典片段,等老了,力不从心了,咱俩不还能躺在一个被窝里,回温一下这激。情。澎。湃的岁月嘛。”   晏云澈却只注意到了’老了力不从心‘。   他眼神顿时又变得危险起来。   祁秋年下意识的想逃,可刚好视频中放到了煤球终于走到晏云耀住的那个小院子的画面。   他赶紧按耐住他们家略显激动的王爷,“快快快快快,先办正事儿。”   晏云澈叹息了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搂着他家年年,继续看视频了。   可这视频越看,两人的脸色越是难看。   “这李国公果然狼子野心,比起晏云耀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居然胆敢勾结外邦人。”   祁秋年眉头紧皱,“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之前还想,只要趁着晏云耀离开边境,离开李国公的势力范围,他们在路上把晏云耀捉了。   证明了晏云耀不再封地,而又在北方。   即便是找不到他们俩通信的证据,足够证明晏云耀和李国公有勾结了。   可现在看来,问题却大了。   “如果蛮夷那边真的要跟李国公合作,我们怕是危险了。”   晏云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这几日,白天去找了李国公。   有时候聊一下政务,有时候聊一些关于这次谈判的事情。   他虽然会读心术,但也要那人心里头在想的时候,他才能读得到。   他当时没,晏云澈也没有通天的本领,去读他曾经想过什么事情。   他只能读到当下的内容。   没想到那李国公心态能这么稳。   “如果蛮夷答应了和李国公合作,那他们无疑是腹背受敌。”   他们就这几百人,即便是快马加鞭,把刘猛的人调过来,也不过几千人。   祁秋年沉了沉有些紧张的心态,“此事,我们还是只能智取。”   蛮夷未必会答应和李国公的合作。   仔细分析下来,如果他们三个真的在边境出了事儿,又被李国公嫁祸给蛮夷。   如果晏云耀和李国公篡位成功,那倒是无可厚非,不会再去找蛮夷的麻烦,蛮夷也能拿到他们想要的。   但如果李国公和晏云耀篡位失败呢?   这也是蛮夷那边需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他们篡位失败,这就代表着无论下一任帝王是谁,都会找蛮夷复仇。   毕竟一个王爷,一个皇子,还有深得帝心的小侯爷。   他们三人的身份一跺脚,不说山川抖一抖,至少百姓的心肝得颤一颤吧。   祁秋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此事还是要先通知陛下。”   这视频,如今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   他把视频又单独拷贝到一部新手机里去,然后连夜找来了陛下的亲兵。   陛下的亲兵虽然是来保护晏承安的,但同样的是要听候他们派遣的。   “记住了,这东西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的面前去。”   那士兵跪在地上,“侯爷请放心,这盒子在,我在。”   直接下了军令状。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莫要如此紧张,还是先保重自己。”   这东西即便是丢了,别人不会用,还没有一块板板砖好使,反正他这里还有备份的。   陛下的亲兵离开之后,祁秋年觉得还是不保险。   “这事情,还得通知一下小舅舅。”   可是战止戈去了西北。   他们的电报机送不了那么远。   算算距离,从这里传到京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传到西北是不可能了。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祁秋年把电报机弄出来,联络了京城那边。   他留在京城的电报机,原本是在侯府的,后来为了方便联络,祁秋年就让苏寻安带了回去。   所以那电报机,如今在苏寻安手中。   明年就要春闱了,苏寻安正在挑灯夜读。   起初听到电报机的声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幻听,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声音,他才赶紧将电报机拿了出来。   苏寻安收到信息之后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回了信息,再三确认   祁秋年让他赶紧去找战国公。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电报机暴露的事情了。   战止戈拥有电报机,却没告诉自己的父亲,这是战止戈给祁秋年的信任。   可祁秋年也知道,战老爷子,同样是信得过的。   苏寻安结束通话之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态。   直接连夜就去了国公府。   战国公年纪大了,觉少。   苏寻安去的时候,他还没睡着。   老爷子知道苏寻安是祁秋年的人,门房来通报的时候,他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赶紧叫人把苏寻安请了进来。   这么晚过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国公夫人也起身,让丫鬟小厮给他们上了清茶和点心。   “你们聊吧,老婆子我就先去歇下了。”   苏寻安挺难为情的,’是小子叨扰老夫人休息了。”   国公夫人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出门的时候,甚至把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小厮都给带走了。   苏寻安稳了稳心态,“国公爷,此事事关重大,深夜骚扰,迫不得已。”   战老爷子也是面色凝重,“苏小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老夫知晓你于秋年关系颇好。”   说到祁秋年,苏寻安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了几分,然后这才说到正事。   老爷子听得面色凝重,“那李国公好大的狗胆。”   他竟然当即就要进攻去找陛下,然后被苏寻安给拦住了。   “国公爷,此消息是用电报机传来的。”   他又仔细讲解了这电报机可千里之外传音。   国公爷先是眼前一亮。   他是武将,自然知道的电报机运用在战场上,是个什么样的神器。   “秋年那里可否还有这样的电报机?”   苏寻安张了张嘴,“其实小侯爷早前就是给战小将军送过两台了。”   战国公大腿一拍,“好他个臭小子,居然敢老子都瞒着。”   苏寻安笑了两声,也不多说。   战国公其实也是个聪明人,稍微一想,便知道祁秋年为何没有将这电报机给呈报上去了。   怕是与当初建渝州府水利的事情有关。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苏寻安。   苏寻安头皮发麻,不愧是打了几十年仗的武将,那眼神是真的能杀人的。   他赶紧拱手,“将军,小侯爷虽有些私心,但从未做过对不起大晋,对不起百姓的事情。”   战国公老爷子,收回自己要杀人的眼神,缓缓叹了口气,“老夫知晓了,秋年可有说是否有别的对策?或者有什么行动需要老夫配合的?”   苏寻安:“小侯爷让自己的猫去三皇子和李国公密谋的画面给拍了下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里全是难以置信。   祁秋年手里有高科技,他不奇怪,居然还能利用猫去用高科技,他简直是不敢想象。   战国公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这祁秋年手里的好东西,咋就这么多呢?   幸好,祁秋年也是他们半个战家人了,嘿嘿。   苏寻安继续说,“小侯爷已将那个视频快马加鞭成交给陛下了。”   战国公这下就明白了。   如今能与李国公抗衡的,也只有他战家了。   若是陛下真要行动,还是会派他们战家出动。   祁秋年特意发信息过来,怕也是想让他们提早做准备,到时候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有行动了。   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敢确定陛下究竟会怎么安排呢。   反正先做准备是没错了。   老爷子又问,“这信息要如何给战止戈那臭小子发过去?”   苏寻安干笑了一下,“战小将军应该安排了专门学习这电报机的暗卫,您让暗卫把信息传给战小将军便是。”   战国公老爷子这才想起他家小儿子去西北之后,偶尔会有些不寻常。   京城里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小儿子那边。   他之前还以为是信鸽,现在才知道是这电报机。 第146章 使臣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战老爷子还算了解,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儿子安排的是哪几个人了。   总归都是战家培养的人嘛。   老爷子当即就叫了人,把那几个负责通信的暗卫给叫了过来。   老爷子都开口了,而且也直接报出了电报机了,那暗卫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让他传递的信息,他也赶紧传了过去。   “此事,老夫自有计较,苏小子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切记,此事万不可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老师,老夫是为了秋年着想。”   苏寻安的老师,是傅正卿,虽然傅正卿和战家一样是保皇党,但始终还是有区别的。   祁秋年能拿出这么惊世骇俗的通讯器,祁秋年跟他们家也多了一层的关系,他们自然要考虑到祁秋年的安危,而傅正卿那边就隔了一层了。   苏寻安是个有分寸的,“战老将军放心,小子定然守口如瓶。”   战国公点点头,苏寻安拱手,辞别了国公府。   悄悄地来,悄悄地回,无人知晓,这么惊人的消息,从北方边境传达到京城,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战止戈那边收到信息,同样也是十分震惊。   不过,他们是西北的驻军,现在还不能擅自行动,要先等陛下发话。   就在蛮夷使臣到达边境的时候,祁秋年的视频,终于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为了保证视频的真实性,祁秋年甚至都没有剪辑,老皇帝也是被辣了一阵的眼睛,才把视频看完。   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手腕上的电子表上显示的心率,也仅仅只是上升了一点点。   大概是他对李国公这狼子野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看到如此真实的证据记录,他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能提前知晓李国公的计划,他们也能提前做相应的安排。   这祁秋年还是个聪明人啊,还有这高科技,是真不错。   居然能想到用猫咪的去拍证据,想到这里,老皇帝不怒反笑了一下。   华公公站在一旁,没看清视频,但是视频里的对话,他是听清楚了的。   可陛下现在居然笑了?   到底说,他才是陪伴陛下最久的人,也是最了解陛下的。   能在这种关头让陛下展颜,就只有祁秋年小侯爷才有这样的本事了。   不过,到底是事关重大,华公公也没开口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又叹息了一声。   他看着视频中,自己曾经疼爱过的儿子。   一想到这儿子本就罪无可恕,若非他是皇族,早在之前,就应该要斩首示众了。   罚了他一百大板,让他沦为废人,守着皇陵过一辈子,已经是他这个皇帝仁慈了。   后来,又是因为他的母妃,用自己的命,还上交了铁矿,才保了他出皇陵。   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还有他那些孙子的份上,也给了他一个郡王的位置。   自古,郡王都是没有封地的,他能把岭南和琼崖划分给晏云耀,不过也是看在他皇子的身份上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这个儿子还是不知足啊。   他能接受儿子们为了皇位良性竞争,但千不该万不该,都不应该拿大晋国土和百姓为棋子。   若是边关真的要打一仗,不论输赢,定然会有伤亡,而最可怜的,还是边境的百姓。   想到这里,心里没有太多愤怒的老皇帝,更多的是觉得悲凉。   他在位几十年,励精图治,也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了。   从前没有收回李家的兵权,却没想到养大了李家的胃口。   这次北方蛮夷的谈判,必然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倒不是老皇帝害怕打仗,他们现在有黑。火。药呢,在周边小国的兵力,本就不如他们强大,真要打,那也会是大晋完胜。   但是他两个儿子,还有他喜欢的臣子都在边境,那李国公居然想害了他们,让蛮夷背锅。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皇帝心中,瞬间有了计划,不过,他还是在第二天一早,就召了傅正卿和战天涯进宫,秘密议事。   具体结果,祁秋年还不知晓,他正在接待蛮夷的使臣。   不,准确来说,是蛮夷的王,完颜鹤居然亲自过来了。   完颜鹤,二十多岁的年纪,弑父上位,可见他也是一个狠角色。   完颜鹤毕竟是外族的首领,入大晋的边境,也只被允许带三百的亲兵入城。   不过嘛,身边伺候的下人,还带了几个大臣,又乌泱泱地跟了两三百个人,里面包含了多少将士,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有几百人。   都不说李家军的将士,就是祁秋年他们自己带来的人,也不比他们少,而祁秋年手里还有秘密武器呢。   完颜鹤来的第一天呢,在李国公的安排下,也就是吃吃喝喝,相当于就是一个接风宴,并没有聊起正事。   这也正合了祁秋年的意,确实得拖延一下时间,让陛下那边也行动起来。   虽然他已经有打算了,但也怕最后寡不敌众呢。   他可不想再在北方丧命了,他还得带着晏云澈和晏承安,好好的回京城呢。   跟蛮夷谈判的事,只要一日没成,他们的生命就暂时不会受到威胁。   是的,即便是那李国公想跟这个完颜鹤合作,那完颜鹤也会在双方条件摆出来之后,然后进行权衡利弊。   那完颜鹤确实是个狠角色,但他也不是没脑子。   祁秋年就是要趁这个机会,想办法让完颜鹤对他下不去手,即便是李国公那边开出的条件,对他的诱惑力更大。   祁秋年也是个行动派。   第一天接风宴之后,他第二天就跟晏云澈一起,亲自去拜访完颜鹤了。   这谈判,总要走流程,也不是上来就开始谈条件的。   如今还没进到走流程的地步,祁秋年上门拜访,就只能是私事儿。   晏云澈和祁秋年,两个人就带了一个小厮。   完颜鹤这一帮使臣住的地方,就是之前李国公给晏承安准备的行宫。   反正他们不去住,就刚好废物利用了一下嘛。   对于祁秋年的突然造访,完颜鹤也有些蒙圈。   他们安插在大晋的探子,早就将这位小侯爷的消息传回了草原。   确实是一位很奇怪的人,听说是来自海外。   他跟大晋其他满嘴之乎者也的文臣都不太一样,不缺野性,也不迂腐文弱。   但他却又不是个武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小侯爷,能拿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他们现在迫切地想要拿到的,那三种高产量的粮食,就出自这位侯爷之手,是从海外带回来的。   除此之外,完颜鹤想到,他们这两日在城中见到的那平坦的道路。   之前有探子传信,说大晋新修了很多水泥路。   他当时还在想,这又是水又是泥的路,会是个什么模样?   却不承想,这水泥路竟然是水火不侵,十分平坦,哪怕是下雨天,走上去也不会泥泞不堪。   而他入城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边城的城墙,居然也用这水泥修筑过。   可见,这水泥的用处十分广泛,而且又足够坚固。   前两年,蛮夷的王庭十分混乱,他也忙着夺位,却不承想,就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让大晋发展到如今这种恐怖的程度。   其实,在军事演练之前,他们已经在暗中筹谋,要囤积粮草,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大晋先打一场了。   这一代的李国公,完全就是个废物,他是丝毫不虚的。   如果能夺得几座城池,那么他们就可以用城池的百姓,以此要挟,跟大晋谈判。   城池,他们要定了,那高产量的粮食,他们也要。   可没想到,大晋又默不作声地,弄出一个这么强大的武器。   甚至,他们现在到连那个武器的名字叫什么,他们都还没弄清楚。   边城外,那座演练的山丘,山顶上面炸出来的大坑,他是亲自去看过的。   他毫不怀疑,若是这种会爆炸的武器落入人群,或是直接落入他们的兵营,会造成多么大的杀伤力。   于是,想要进攻大晋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他们被大晋称为蛮夷人,可是往西边走,那边被称之为西夷。   他们前些日子,与西夷的王也联络过。   西夷那边,早几年前就在和大晋做羊毛生意了,对于这武器的震慑,西夷那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原本想联合西夷那边,让他们从西北出发,他们这边再从北方这边,双方包抄大晋,这法子也行不通了。   而西夷那边,早就十分狗腿子的主动向大晋示好了。   总体来说,他们蛮夷这边虽然兵强马壮,但是若有那不知名的能爆炸的武器,确实不知道有几分胜算。   如此。也只能按捺住这计划,退而求其次,与大晋谈判。   他们蛮夷那边不是没有耕地,但属实是缺少粮食,产量也太低了。   他作为蛮夷的大王,也曾了解过一些,他们从大晋,甚至是绕路从其他国家购买的粮食,往往是他们本地的十倍以上的价格。   而他们也听说了,这三种高产量的粮食,几乎是不挑种植土地的。   即便是产量最差的,也能有两千斤左右。   所以这三种高产量的粮食,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次来,也是势在必得。   就是不知道大晋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若是别的使臣,他们还能想办法打听那使臣的喜好,甚至是性格,从而达到周旋的目的。   可是这祁秋年,他们却是完全捉摸不透的。   完颜鹤身边还跟着个中年人。   完颜鹤对他的态度有几分恭敬,“亚父,您觉得这大晋的小侯爷突然造访,会是什么意思?”   被完颜鹤称之为亚父的中年人,是他的老师,叫博尔夜。   博尔夜思索片刻,“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地盘,既然他们主动来访,咱们正常接待便是。”   他学过大晋的文化,说话的方式,也带了几分大晋的含蓄。   完颜鹤微微颔首,然后摆驾去了会客的堂屋。   祁秋年和晏云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不过他们没有着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反而旁若无人地在品茶,即便是门外守着蛮夷的重兵,他们俩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灿烂。   仿佛,这不是接待外邦人的使馆,而是他们自己的家一样。   祁秋年见完颜鹤过来,也没起身。   双方礼貌性地,微微拱手,算是打招呼了。   照理说,祁秋年在大晋这边只是个男爵,而完颜鹤却是蛮夷的王,这身份是有悬殊的。   但祁秋年现在可是代表了大晋过来谈判的,怎么可能跟蛮夷的王行礼?   更何况,不还有个王爷在旁边撑腰吗?   祁秋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不知完颜大王来我大晋之后,可还习惯?是否有水土不服?”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真诚,完颜鹤和他的亚父博尔夜,还真没品出来他其实在阴阳怪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完颜鹤收起他那阴鸷的眼神,挂上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这边城,与我草原气候差不多,倒是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祁秋年像是很满意的模样,“如此便好,本侯也是第一次作为使臣,与外邦谈判,而完颜大王又亲自来了我大晋,本侯也生怕照顾不周。”   这也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祁秋年说,“我大晋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远方来客,自然要以礼相待,我们大晋也还有一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是这次谈判可能会起口角,但这不妨碍我们招待完颜大王。”   “侯爷多虑了。”完颜鹤面不改色,“本君在这里一切都好。”   祁秋年点点头,“今日过来,也没有别的事情,本侯就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碰到一个商队,要收购茶叶,卖给你们,想来,那茶叶也不怎么好,本侯今日就是特意给完颜大王送茶叶来了。”   草原那边不产茶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除了从大晋收购茶叶之外,还从大理国那边收购。   这祁秋年突然要给他们送茶叶。   完颜鹤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茶叶肯定有问题。   可随后又想到,这祁秋年和那位安北王爷,今日是单枪匹马地就来了这里。   而那位安北王爷一直没说话,听说是什么佛子还俗,按照规矩是不可以杀生的。   所以应当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茶叶上动手脚。   随后,完颜鹤这才注意到祁秋年旁边放了一个盒子,这么小一个盒子,能装多少茶叶?   他们这边讲究的,是重礼,而大晋反而要讲究什么礼轻情意重。   完颜鹤十分不屑,就这点儿茶叶,还没他赏赐给下人的多呢。   而那位安北王爷,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茶叶,是我们小侯爷亲自培育的,前两日才从北宜送过来。”   完颜鹤瞬间收起了他那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意。   这安北王爷说的话,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从北宜送过来的?   他自然也知道,这安北王爷如今被委派到北宜那边做了太守,而这小侯爷做了北宜太守的副官。   不过,他有个问题不太确定,于是也就问出来了。   “这茶叶,是在北宜种植的?”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山茶树,十分耐寒,即便是冬天枯枝掉落,但只要根茎还埋在土壤里,次年的春风一吹,便又会重新长出新芽,而且,这山茶的口感还真不错,否则,本侯也不好意思当成礼物送给完颜大王了。”   完颜鹤的心底沉了沉。   北宜离这里不远,相当于说,北宜的气候,与他们草原上的气候也差不了太多。   能在北宜种植的茶叶,也极有可能可以在他们草原那边种植。   他们草原,也并非全是游牧族人,也是有城池的,同样的,城池周边也是有耕地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谈判,要那高产量的粮食了。   既然粮食能种,那这茶叶呢?   如果他们能自己种植这所谓的山茶,这后续的问题,都不需要细想,但凡不缺脑子的,都能想到这能给他们草原节省多少的经费。   没有茶叶确实不行,某种程度上来说,茶叶,对他们来说,跟盐是一样重要的。   他们草原长时间吃肉,本就缺乏蔬菜,而这茶叶,便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   只可惜,从前只能去其他国家收购,他们自己无法生产。   若是能将这茶树带回去……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了一眼。   博尔夜缓缓开口,“可否让本官先看一看这茶叶?”   祁秋年让小厮给他们送了过去,“这本就是给完颜大王送来的礼物,自然交给大王自行处置。”   两人开箱检查了茶叶,光是闻气味,就知道是今年的新茶,而却不是他们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茶叶。   虽然还不确定,这茶叶是否真的是从北宜种植出来的,但他们也觉得,祁秋年这个侯爷不会在谈判这种节骨眼上放什么大话。   他们也需要花时间去查一下,但当下,还是要稳住这位小侯爷。   完颜鹤也是个直接的性格,“本君,看这茶叶不错,小侯爷可否可以割爱?卖几棵茶树给本君?”   祁秋年毫不意外,“既然完颜大王想买茶树,本侯是个生意人,自然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显然,完颜鹤也听说了,这祁秋年十分会做生意。   而生意人嘛,最重的就是利益。   完颜鹤不慌,做买卖嘛,那就是有来有往的。   “不知这茶树作价几何?”   祁秋年摆了摆手,“完颜大王也莫要着急,这耕种也是一门学问,无论是种粮食也好,还是种茶树也罢,对于气候,土壤,甚至是阳光的要求,都不一样。不如完颜大王先听本侯说一说,这茶树的习性?看是否适合在你们那边种植生长?”   完颜鹤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博尔夜也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就只能洗耳恭听了。   祁秋年的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便讲起了种植之道。   若是这里有个老农民,绝对会将祁秋年奉为圭臬。   可惜,这里没有。   只有一个不通种植的草原大王,还有一个草原的重臣。   这时代,无论哪个国家的权贵,都有一个尿性,他们自认身份尊贵,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不一样的。   平时,更是羞于去了解这些。   所以对种植一道,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能说出个春种秋收,就已经算很了不得的了。   如今,这祁秋年说的,什么追肥,浇灌次数,如何观察植被的发育情况等等,几乎把他们脑子都绕晕了。   可祁秋年一直没完没了,一直从上午讲到了傍晚,中午还在这儿蹭了个饭。   完颜鹤有好几次,都想打断祁秋年。   可偏偏,祁秋年说得言之有物,他不敢不重视。   他甚至派了人,将祁秋年口述出来的关于种植的知识,全部给记录了下来。   祁秋年也没管,中间,他还时不时地提起了关于那三种高产量粮食的种植。   这就让完颜鹤完全无法拒绝了。   他们这次来大家,对那三种粮食是志在必得的,就是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所以这关于这三种粮食的种植,对于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如果找不对方式,怕是会走很多弯路。   直到太阳西沉,祁秋年才带上略微抱歉的眼神,喝了一杯茶水。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耽误完颜大王的时间了,本侯也没有别的爱好,除了喜欢做生意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研究种植之道了。”   完颜鹤脸上的笑容僵硬,可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些知识,确实是能帮到他们。   中途,他们甚至还怀疑过祁秋年的用意。   可博尔夜借着出恭的名头,找了他们这次带过来的一位大臣,于大晋的大司农算是同样的官职。   从他口中知晓,这小侯爷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祁秋年刚准备告辞,行宫外的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   完颜鹤于博尔夜都有些意外,这大晋不是讲究宵禁的吗?为何会在晚上还如此热闹?   祁秋年笑了笑,“今日是我大家的寒衣节,今日没有宵禁,百姓都出门庆祝了,若是完颜大王感兴趣的话,不妨随我们去外面看看?也感受一下我大晋的节日的氛围?”   完颜鹤与博尔夜交换了一个眼神。   博尔夜微微抱歉地拱手,“小侯爷,这是大晋的节日,我们身为外邦人,便就不参与了。” 第147章 烟花   祁秋年还想继续邀请。   完颜鹤也开口了,“我们的长相,与你们大晋的百姓略有不同,贸然上街,怕是会引起轰动。”   他们现在刚到大晋两日,大晋堤防他们,他们虽然不惧,但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   祁秋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略带抱歉地说道,“是本侯考虑不周了,不过今年的寒衣节,会有烟火盛会,即便是在行宫,里也能欣赏。”   完颜鹤没听说过烟火,只当是焰火,大致与他们草原上的篝火有些相似。   所以,他并没有太感兴趣,又再问起了关于茶树的事情。   祁秋年也顺势留下了,“这茶树,只有本侯这里有,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大晋其他地方或许有,但还没经过培育,若是直接挖过来种植,怕是很难存活。”   这一下子,就把这茶树的逼格给拉高了。   完颜鹤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这茶树可能不会便宜。   祁秋年又提议,“今日本侯说了这么多,完颜大王还没尝过这茶水吧,不若先试试看?”   完颜鹤颔首。   很快就有下人送来了茶具,俨然是大晋流行的款式。   祁秋年嘴角挂起笑意,这算不算也是文化入侵呢?   瞧这些外邦人,处处瞧不起大晋,大晋的文化风俗习惯,他们也嗤之以鼻,但是学东西还学得挺快。   晏云澈对茶道略有钻研,“本王亲自喂完颜大王烹茶一杯,以尽地主之谊。”   主次还是要分明的。   再则,这是他家年年种的茶,这次本就收获不多,他自己也只留了一小部分。   这茶虽然比不上他从前喝过那些贡茶,但口感是绝对不差的,甚至别有一番风味。   要是给这些不懂茶道的蛮夷人泡茶,岂不是糟蹋了。   祁秋年能读懂他们家王爷的脑回路,心里有些可乐。   一套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博尔夜看得目不转睛。   晏云澈适时开口,“博尔大人喜欢喝茶?喜欢大晋的文化?”   博尔夜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回神,“老夫年轻的时候,曾经来过大晋游学。”   晏云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祁秋年倒是顺势跟他们聊起了大晋的文化发展。   还是祁秋年说的那句话,这些外邦人,表面上唾弃,看不上大晋,偷偷学东西,那可快了。   再按照祁秋年的话来说,其实都在神州大地之上,只不过,如今还没像后世那般大统一罢了。   如果等承安即位,过些年,等内政发展得差不多了,打他一两场,干脆把这片土地给统一算了。   也省得那么多麻烦。   当然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晋发展迅猛,能让其他国家望尘莫及,那么其他国家有求于大晋的太多,说不定会主动俯首称臣。   到时候都不用再动用兵力了,祁秋年总觉得,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这都是遥远而美好的设想。   但是文化入侵,却是可以潜移默化,慢慢来了。   晏云澈的茶泡好了,然后是分茶。   首先来说,其实是有个主人杯的,原本这是招待使臣的行宫,再按照地位来说,这主人杯是该落到完颜鹤手里的。   但是晏云澈动作十分自然地,就把主人杯落在了他家年年的面前。   祁秋年恍若未觉,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动作,“完颜大王请品茶。”   完颜鹤心口堵了一下,倒是不好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清茶入口。   原本就不错的茶叶,在晏云澈高超的泡茶技术下,更显美妙。   博尔夜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完颜鹤同样舒展了容颜,显然是对这茶水很是满意。   一个好的茶艺师,能把三分茶泡出七分茶香。   祁秋年也满意了。   这生意能谈。   不过嘛,土豆红薯玉米,是大晋和蛮夷之间的拉扯谈判,这茶叶,是他个人的东西。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肯定不能单独跟蛮夷做生意,而且他想要的,也不是个人利益。   得把茶树也搬到谈判桌上去,加到筹码里去。   今天就是来探个路,让完颜鹤知道他这里有好东西。   别看他今天说了这么多的种植之道,但大部分的问题,他都只说了一半。   剩下另一半他没说,完颜鹤他们迟早也能发现,如果只是靠他们自己摸索,也有可能走弯路。   茶也喝了,这时间也差不多了,祁秋年的铺垫也刚刚好。   就当完颜鹤准备再次问价格的时候,突然间砰砰砰的几声巨响。   行宫埋伏的侍卫,瞬间窜了出来,把完颜鹤围在了中间,甚至对祁秋年和晏云澈拔刀相向。   他们可都听说了,那个会爆炸的武器,就会有很大的声响,如同夏日闷雷。   祁秋年丝毫不慌,手里还端着茶杯,只是微微指了指天空。   又是砰的一声,只见一簇火红升入半空,啪的一声,炸开成五颜六色的烟火。   祁秋年笑着,“完颜大王对我大晋的烟火盛会感受如何?”   完颜鹤的拳头都捏紧了。   祁秋年还在自顾自地说,“这烟火,就是先前那火。药的衍生品,也是一场意外,才知那火药发射到夜空,会是如此的绚烂。”   完颜鹤的手,捏得是更紧了。   若不是烟花还是绽放,必然能听到指关节被用力捏响的声音。   他如何能看不懂,这烟花也是祁秋年对他们的震慑。   晏云澈望着天空的绚烂,浅浅开口,“这烟花倒是比黑。火。药复杂一些,产量不高。”   完颜鹤的脸色更黑了。   这嗖嗖嗖地往天上放烟花,就这一会儿,已经数不清有多少烟花绽放了,就这还产量低?比不上黑。火。药。   祁秋年忍笑,论戳人肺管子,他们家王爷也是专业的。   可就在这时候,李家一位小将却带兵冲进了行宫。   一日之间,双方剑拔弩张。   祁秋年挥了挥手。   “李小将军。”祁秋年见过这人,好像是那李国公的子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小将眉目有些凝重,“末将不知小侯爷与王爷在行宫,只是奉命探查这天空上的繁花,是何人所为,”   祁秋年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都怪本侯,今日本是寒衣节,本侯想着,又有使臣来我大晋的边城作客,便弄了点儿新花样出来,这烟火应当还算漂亮?”   李小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发觉这小侯爷深不可测。   而完颜鹤,心中更是惊骇。   原来,那会爆炸的武器叫做火。药,而这火药的衍生品是烟花。   都可用来做武器的东西,而边境的守城大将却对此一无所知,而这小侯爷,居然有支配的权利。   不,或许是这安北王爷有支配的能力。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一眼,心中百转千回。   当年,完颜鹤争夺王位的时候,与那李国公有些合作,都是暗中进行的。   他知道这李国公有些野心,否则也不会跟他这个蛮夷的王,与虎谋皮。   却不承想,如今这李国公,居然连这点儿权力都没有了。   晏云澈暗中捏了捏祁秋年的手。   祁秋年会意,他们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   正好烟花也放完了。   李小将略微有些尴尬,“今日误闯了行宫,还请完颜大王恕罪,改日我李家国公爷定然登门道歉。”   完颜鹤心思转了转,“既是误会,便不必多说。”   祁秋年也顺势起身,“今日天色已晚,这烟花也赏了,茶也喝了,本侯今日就先告辞了。”   完颜鹤想再留他谈茶树的事情,可是被博尔夜拉住了袖子。   现在显然不是说茶树的时机。   祁秋年和晏云澈离开行宫,跟着那李小将一起回了李国公府。   李国公也在等着了,之前他还以为是那蛮夷王搞出的事情,所以才派人出去探查的。   祁秋年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李国公脸色有些黑,“既是如此,小侯爷为何不提前与我商议?”   祁秋年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他抱歉道:“本就是试验品,先前陛下用火。药震慑的边关,如今要谈判了,本侯才想出这办法,再震慑他们一次,好在谈判的时候,多为大晋争取一些利益。”   他说得太过于冠冕堂皇了。   李国公那漆黑的脸,几乎都快滴墨了。   这哪里是在震慑蛮夷,分明就是在警告他这个国公。   祁秋年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本侯与王爷就先回院子歇息了,过两日还得跟蛮夷谈判呢。”   李国公能说什么?难不成还不放他们走嘛?   回到校园。   晏承安为首的三个小伙子都围了过来,目光灼灼的,噢,还得加一只花花绿绿的胖猫咪。   祁秋年挨个摸了头,“事情办妥了。”   三个小伙子更激动了。   嘿嘿嘿,今天在城中点烟花的,就是他们三个呢。   小猫咪也蹭了过来,刚才有些被烟花吓到了。   祁秋年抱进怀里,耐心安抚了一阵。   过来一会儿,小猫咪叼着项圈出来了,高傲的扬起了下巴。   晏承安惊讶,“这小猫咪怕不是成精了吧?”   祁秋年莞尔,“煤球却是比其他猫咪聪明一些。”   今日,那李国公见识了烟花,也知道这是黑。火。药的衍生品,必然会有算计。   估摸着,还是会去找晏云耀商量对策。   如今这一场震慑,李国公应该是不敢贸然行动了,那完颜鹤如果要跟李国公合作,也该要掂量一下了。   这时候,确实适合再去探一探情况。   “等晚一些吧。”祁秋年拍了拍煤球的脑袋,“总之,你也要注意安全,莫要急于求成。”   煤球喵呜一声,那小模样,就像真的听懂了似的。   晏承安笑得不行,“祁哥,你养的猫咪怎的都如此与众不同?”   越说越想笑,“就是这花花绿绿的,你是怎么想的啊。”   祁秋年也笑了,这可不是没办法嘛。   那晏云耀见过煤球,若是不乔装打扮一下,怕是有危险。   幸好猫咪都是色盲,看不出自己现在花花绿绿,特别滑稽。   嘿嘿。   到深夜,装扮过后的煤球,藏进了黑暗里。   李国公那边也出动了。   煤球到半道上,还碰上李国公了。   夜晚,视物不清,李国公也只是看到一只花猫一闪而过,并没有多注意。   至于祁秋年院子里养了一只猫的事情,他也不在意,不就是猫,大晚上的,猫出来活动,不是很正常?   完全是吃了没见识过高科技的亏。   煤球也是聪明的,直接偷偷跟在了那李国公的身后,这次就没有走错路了。   还是房梁上,煤球蹲在老地方。   镜头里的晏云耀,脸色似乎更难看了,而且苍白得毫无血色,甚至是躺在床上的。   这次,林生没被支出去,还在给晏云耀针灸。   “郡王爷这是?”李国公明显不满,这怎么还有外人在?   晏云耀其实也不想把林生留在屋内,但是之前放烟花的时候,他正好在院子里复建,拄着拐杖慢慢走路。   结果突然间砰砰砰几声,他被吓到了,一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   当时便疼痛难耐。   他便是知晓,之前手术在体内打的骨钉肯定是坏了。   可现在却没有再次手术的条件。   林生有一套独门的针灸之术,可以缓解疼痛,而他派给林生的几个‘小厮’,全部被林生派出去买二次手术需要用到的东西了。   晏云耀眼中满是恨意,原本再休养几日,他就能离开了。   可不承想,出了这样的岔子。   至于现在把林生留着,无非是想着,等这次手术之后,这人再观察一段时间,若是能留便留,不能留,杀了就是。   林生在他眼里基本上就是个死人了,还怕死人的嘴巴不紧吗?   “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夜空中盛开的繁花,是何人所为?是那蛮夷?”   李国公张了张嘴,“是那祁秋年做的,只说那是试验品,但那却是黑。火。药的衍生品。”   晏云耀拳头都握紧了,又是祁秋年,又是他。   林生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是个聋子。   过了一会儿,晏云耀嗤笑一声,“祁秋年来了这么一招,国公想要跟蛮夷王合作的事情,怕是不顺了吧。”   李国公也想得到这个问题。   他准备明日去见了那完颜鹤再说。   不过,还是得做二手准备。   李国公沉思片刻,“这祁秋年,决计是不能放他离开边境了。”   晏云耀又嗤笑一声,“那国公爷要如何?派人暗杀?他虽没带多少人过来,却个个都是高手。”   李国公冷笑,“谁说要杀他,这些日子,京城里并没有来人,祁秋年却在今天搞了烟火,这就很有可能,他自己就会做黑。火。药。”   京城里,知道那黑。火。药是黑人阿普做出来的没几个人,大多数都以为是祁秋年上交的配方。   李国公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所以他的策略改变了一下。   与其杀了他,不如把他囚住,那祁秋年不是能拿出很多好东西嘛,死了可惜了。   晏云耀也觉得这方式不错,杀了祁秋年,还不如留下他,慢慢折磨。   至于要他如何招供,这事情也简单,找到他的软肋便是。   李国公和晏云耀的第一反应,他的软肋应该是晏云澈。   可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有那么情比金坚,为何还要手下李国公送过去的小伙子?   除非,那两个小伙子都是假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   随后又商量了一些其他的细节,比如说如何让祁秋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   半夜,功成身退的煤球在呼呼大睡,祁秋年和晏云澈还在看视频。   今天的视频有点儿长。   听了他们的密谋,祁秋年本人还没什么反应,晏云澈却是气得不行,估计比那李国公的脸还黑。   祁秋年赶紧哄人,“别慌,稳住,咱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晏云澈叹息,“他们不该朝你下手的。”   祁秋年讪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早就跟他们结仇了,他们现在才想到绑架我,都只能说他们脑子不太行。”   都这个节骨眼了,他们身边跟了多少人。   哪里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把他绑走?还神不知鬼不觉?   祁秋年眼珠子转悠了两下,反手掏出两个对讲机。   这无线电对讲机,原理其实和电报机类似的,不过这是民用对讲机,只能传十里左右。   古代没有电子信号的干扰,应该能传更远一些。   他空间里其实还有更高功率的,但是不太合适,因为这对讲机还算是高科技,可以连蓝牙耳机。   他们走在外头,总不能拿着对讲机直接呼叫对方吧。   这配上蓝牙耳机,不就方便多了,而且这民用的也小巧,续航也不错。   祁秋年稍微调试了一下,然后又想办法把耳机做了改装,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之后咱们出门就把这个带上,如果要分开的,随时保持联络。”   晏云澈对此的接受程度十分良好。   “那今日的视频,也要给陛下发过去吗?”   祁秋年想了想,“先不了,不过,我们还有件事情。”   晏云澈明白,“明日就让承安他们出发。”   接下来,或许会有些凶险,承安年纪太小了,两个哥哥都十分默契的,不想要他去冒险。   其实祁秋年还有一瞬间想过,让晏云澈和晏承安他们一起离开,但这个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知道他的阿澈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说出口来伤害彼此的感情了。   想到这里,祁秋年悠悠叹息,“也不知道陛下那边的安排怎么样了。”   在他观念里,这李国公和晏云耀密谋造反,而李国公手握重兵,陛下肯定会派能敌得过李国公的强将出动。   如今,这朝堂上,也只有战家了。   晏云澈的看法有些不同,“外祖父和小舅舅还要守卫西北边关,应当不至于贸然调兵。”   西北这两年因为羊毛生意,确实平稳了许多,又有了火。药的震慑,应当不至于乱起来。   但难说呢?   西北那边不也在谈判吗?   祁秋年想了想,也确实是有道理,“那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安排?”   晏云澈:“我想,如今最好的办法,是把李国公调离边城。”   祁秋年眼睛亮了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能有这个办法呢。   调虎离山呢。   只要把李国公调走,这李家军几乎是群龙无首。   至于剩下的李家后人,其实不足为惧。   不过,这都是他们的猜测,还是得等陛下的圣旨过来了再说。   还得看陛下是用什么借口把李国公调走。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吧。   第二天一早,晏承安得知两个哥哥要让他先回北宜,他说什么都是不答应的。   他已经不小了,脑子也好使,他祁哥和哥哥要做什么,即便是没明说,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晏承安不愿意走。   祁秋年叹息,“承安,不是不要你涉险,是你祁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晏承安愣了愣。   祁秋年继续说,“北宜的守将,刘猛,是陛下派过来的人,他的并也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你是皇子,还是陛下委派过来巡查的钦差大臣,若是边关有异动,你得要带着刘猛撑住。”   晏承安原本以为他祁哥只是想胡乱找个借口把他送回北宜,但是仔细听完,却是有道理的。   他们这次过来,只有几百人。   他知道他祁哥手里有秘密武器,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呢?   而那刘猛那边,至少都还有几千将士,刘猛虽然算得上是李家军麾下的,却是他父皇亲自指派的。   他身为皇子,紧要关头,是可以进行调动的。   晏承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周武和孙礼站出来,“小侯爷,我们会跟殿下一起回北宜,一定不辜负小侯爷的期望,也会保护好小殿下。”   祁秋年颔首,“你们保护承安的同时,也莫要忘了保护自己,收拾东西吧,最好明天就走。”   原本打算今天让他们走,但突然离开,怕是会被李国公察觉。   那就今天去李国公面前晃悠一下,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这三个小伙子先走。   而与此同时。   被李国公派过来跟着祁秋年和晏云澈的那两个商户庶子,今早刚离开院子,就被李国公叫了过去。   李国公怒不可遏,“让你们跟在祁秋年身边,你们居然连他做了烟火都不知道。”   昨夜满城的烟火啊。   百姓们到今天还津津乐道呢,如果不是祁秋年提前派人在民间解释了一下的话,甚至还有人说那是神迹。   如今,这烟花的事情被摆了一道,李国公的计划是左右为难。 第148章 谈判   李国公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边出了内鬼,提前走漏了消息?   他目光不善地盯着面前这两名男子,随后又觉得不可能。   他的计划,总共就没几个人知道。   即便是被泄露,也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子哆哆嗦嗦站出来,“国公爷,不是小的们失职,属实是因为身份卑贱,那侯爷出门的时候,都是不会带我们一起出去的。”   另外一个人也紧跟着倒:“我们二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被关在院子里,偶尔他们有什么动静,小的们都已经禀报给国公爷了,还请国公爷饶命。”   男子一:“国公爷,不若您去查一查,那侯爷最近都买了些什么?”   边城虽然很大,但是李家盘踞边境上百余年,那些商户,基本上都掌握在了李家的手中。   要去查祁秋年这些日子买了什么东西,几乎是易如反掌。   李国公脸上露出些笑意,“你二人办事不错,带本国公事成,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去吧,再有消息,找机会来通知本国公。”   两名男子都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畏畏缩缩地下去了。   李国公眼中却闪过势在必得,只要知道祁秋年这段时间买过些什么东西。   那是不是就可以研究出烟花?既然能研究出烟花,那么火。药,是不是也能研究出来?   李国公迅速派人出去查了。   祁秋年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晏云澈画画。   画的便是昨夜的烟花。   自从来了北方,晏云澈这个太守,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已经许久没有沉下心作画了。   面前的烟花,绚烂多姿,祁秋年心中感慨,【我们家王爷真是一双巧手。】   晏云澈轻笑,“等画作好,便送给年年。”   祁秋年:“好噢。”   可当祁秋年听到李国公派人去把他前段回家买过的东西都买回去了,笑得不行。   晏云澈眉目中也带着几分笑意,他家年年太过于促狭了。   显然,他家年年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并且提前做了准备。   那黑。火。药,占了个药字。   所以祁秋年几乎跑遍了边城所有的药房,每个药房买了点儿东西,甚至,他还派了自己的侍卫‘乔装打扮’一番,又去买了不少的药品。   但是。   祁秋年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胆敢算计他,他也是要找补回去的。   即便是不暂时不能弄死李国公,也要膈应他一下。   所以他买的药,都是什么夜明砂,人中黄,五灵脂,望月砂,白丁香等等,都是这一类的。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都是常见的中药材。   但实际上这些药材都是各种动物的粪便炮制而成。   特别是人中黄,那是人的大便。   所以晏云澈才会说他家年年真的是一个促狭鬼。   不过,祁秋年为了做戏做得更逼真一些,还是买了些其他的药材,甚至那烟花红红火火的,他还买了些作画用的颜料。   也不知道那李国公收集到这些药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祁秋年已经迫不及待了。   晏云澈放下画笔,“承安下午不是还要去找李国公辞行?”   祁秋年眼前一亮。   等到他们的眼线看到李国公派出去的人,把他们之前买的那些中药材都买回去了,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带着晏承安去辞行去了。   李国公听见他们过来,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连忙让人把东西藏好。   收拾好了才出去见客。   李国公还是有点儿心理素质的,见到祁秋年他们,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   真不知道当他知晓自己买了十几种动物屎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王爷与侯爷今日过来所为何事?与蛮夷谈判的事情都在准备了,过两日就能开始正式交涉了。”   祁秋年忍着笑意,“无事,小殿下今日是过来辞行的。”   李国公脸色凝了一下,然后重新堆上笑容,“可是我国公府照顾不周,小殿下因何要突然离开?”   怕不是被他们知晓了什么?   晏承安心理素质也很强大。   “国公爷,本宫是替父皇出来巡查北方的,先前去了北宜,再一路巡查到边境,这些日子,边境已经巡查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州府需要去走访一下。”   李国公还是有几分疑虑,“不知小殿下的下一站准备去哪个州府?老夫也好派人护送。”   晏承安摆手,“接下来本宫准备微服私访,带几个侍卫就差不多了,国公爷莫要走漏了风声。”   如此,李国公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晏承安他们出发的时候,后面偷偷跟了一对小老鼠。   这都在祁秋年的预料之中,提前就让承安先去临近的州府。   绕一圈儿,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至少说比较安全。   李国公这边,收到晏承安确实去了其他州府,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这两日,他尽是躲在密室里研究那烟火呢。   噢不,准确来说,是要研究火药。   他心里也明白,买回来这些东西,必然会有一部分是祁秋年为了迷惑外人的。   所以只能挨个进行调配。   这事情,也不好假手于人,只能他亲力亲为。   面前的药材,若是伤药,这李国公身为一介武夫,倒是能认出来,但显然不是。   而且,他也分不清这些药材到底是什么炮制而成的,只觉得味道确实不好闻。   但药材嘛,都有奇奇怪怪的味道,他也没多想。   只不过,晚上召小妾来寻欢作乐的时候,小妾却频频捂鼻子。   搞得他兴趣全无。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边,他们自然也暗中派了人去保护晏承安,务必要把他们送到北宜。   幸好,晏承安也聪明,像模像样地在民间巡查,迷惑了李国公。   今日,就该是改道直接回北宜了。   晏承安刚用电报机和祁秋年报了平安。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谈判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这陛下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   祁秋年都有些着急了。   但是当他听到暗一来禀报那李国公被小妾嫌弃了之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上的味道重得连小妾都忍受不了,怕不是腌入味儿了。”   其实那些药材经过炮制,基本上已经没有那种属于粪便的臭味了。   但总归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的,如果保持通风,应该也不至于在身上惹很大的味道。   想必,那李国公怕是关起门来,自己慢慢研究了吧。   晏云澈眉目中也有几分笑意。   但很快,他们埋在边城的暗线,便传回来了消息,是林生留下的。   晏云耀后日要经受第二次手术了,这件事情,前几天祁秋年他们就从煤球拍回来的视频里知晓了。   那晏云耀被烟花吓了一跳,摔了一跤,之前手术本来就没彻底恢复,这次又被甩出问题来了。   必须要做第二次手术了。   再有一点,是林生。   不管这次手术是否成功,晏云耀都对林生起了杀心。   若是不成功,晏云耀就又废了,为了泄愤,一个疡医罢了,杀了就杀了。   若是成功了,但晏云耀一直都是一个喜欢卸磨杀驴的。   经过上一次手术,术后要如何修复,他心里也有数了,而且,除了林生这一个疡医之外,晏云耀还带了一个老大夫。   后续要养身体,老大夫的经验可比林生要强得多。   但林生知道得太多了,而林生又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家医,是意外找来的。   从前想着手术,想要站起来,他没细想。   但现在细想之下,却发现了很多问题。   这林生,去岭南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   所以在晏云耀这里,林生是断不可留了。   祁秋年思索片刻,“那我们得想办法把林生弄回来了。”   林生是晏云澈派出去的人,在晏云耀身边这么长时间的潜伏,已经很辛苦了。   祁秋年并不会觉得自己贡献了几本医书出来,就能让一个医生为他们的计划丧命。   晏云澈也是这个意思。   “那便在手术之前,想办法把林生弄走。”   林生每次出门,都会有晏云耀的人跟着。   不过人数不多,他们这边的人,应该能解决。   祁秋年想了想,“不,我们等手术做完,然后再把林生救出来。”   晏云耀的具体的身体情况,他们并不太清楚。   林生既然要在这里给晏云耀做手术,说明林生自己也是有计划的。   而手术之前,晏云耀必然不可能对林生动手。   毕竟林生是他现在站起来的希望。   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林生的计划是什么。   晏云澈即便是能读心,也只是当面的,不能隔这么远读。   祁秋年拍了拍他,“别想太多,顺势而为就是了。”   他们这么多人,还担心救不出一个林生嘛。   很快,就到了晏云耀手术这一日。   同样的,今天也是和蛮夷正式谈判的日子。   前几天,完颜鹤也给祁秋年下了拜帖,估摸着是想了茶树的事情。   那茶树,是祁秋年在北宜培养的,北宜离边城也不算远,那完颜鹤的人,快马加鞭,应该是得到准确消息了。   不过祁秋年都找借口推拒了,并没有见完颜鹤。   但是李国公中途却是去见了那完颜鹤一次,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些祁秋年都是不知道的。   晏云澈这两日去找李国公,李国公也不怎么见人,都是用公务繁忙推脱过去了。   现在,他们也缺了一点儿信息。   但是他们俩可不慌。   前有火药的震慑,又来了一场烟花。   但凡那完颜鹤稍微有点儿脑子,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动手。   谈判桌已经摆上了。   双方人马就位。   大晋这边,祁秋年为主,晏云澈在一旁,李国公自然也跟着来了。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祁秋年放了一台摄像机。   务必真实地,将这场谈判记录下来。   祁秋年先入为主,“我大晋有土豆,红薯,玉米,三种高产量的粮食,若是好好耕种,亩产五千斤也不在话下,相信完颜大王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完颜鹤颔首。   祁秋年继续说,“完颜大王此次来我大晋边城,便也是为来这粮食而来,今日,我们便好生谈一谈,这粮食要怎么换。”   完颜鹤看了博尔夜一眼。   博尔夜站出来,“侯爷,前些日子,我们也打过交道了,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侯爷要多少东西,才能将粮食换给我们。”   祁秋年轻笑,“博尔大人说笑了,这谈判,也如同做生意一般,我们大晋是卖家,你们是买家,买家自然要先说个数,你们要多少,然后才看卖家能不能拿得出来,卖家才好开价。”   博尔夜:“是侯爷在说笑吧,既是买卖关系,不应该是卖家亮明价格,我们买家再看能买多少吗?”   这土豆红薯玉米都十分高产。   若是大晋要价太高,他们当然就少买一些了,反正他们前些日子,已经陆陆续续地偷偷收购了一部分了。   只需要种一季,到第二季,他们就能有足够的粮食做种了。   想当初,大晋的粮种,不也是这个小侯爷自己先种了两季,然后上交出去,在北方逐步开始推广种植的吗?   他们草原上的耕地虽然少,但也不是不能效仿。   再则,那一日之外小侯爷讲了半天的种植之道,其中也提到了如何开荒。   那开荒的法子,哪怕是草原上,依旧能使用。   只不过这小侯爷也是奸诈的,开荒的事情,只说了一半,还他妈剩一半没说。   争取在谈判的时候,把另一半套出来。   祁秋年当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他稳得很。   他笑着,“博尔大人说的这个买卖方式,只限于货比三家,我家价格不合适,你们就可以去其他卖家手里购买,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条件并不成立,如今这三种高产量的粮食,只有我大晋有。”   晏云澈跟着说,“完颜大王和博尔大人或许也听说了,大晋周边国家,都在与大晋谈判,都想要这三种粮食,但陛下有令,若是谈判成功,拿到粮种的国家,三年之内,不能将这粮种卖给其他国家,若有违反,那便别怪我大晋的天雷滚滚了。”   完颜鹤的脸色很难看,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鸷。   显然是心里很不爽,他们居然被这个安北王爷给威胁了。   他们之前也想过,或许等明年,可以去找其他国家购买,到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比现在小很多的。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再等。   草原上的百姓,都盼着他们把这粮食带回去呢。   而今,也不是播种的季节,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播种了,再等明年收获,去找其他国家收购,他们得后年才能播种,下半年才能收获。   这样一来,他们要等的,不是一季,是两年。   当然,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了,如果大晋要价太高,他们也只能再等两年。   可如今,这大晋,把他们另一条路直接封死了。   三年,真要再等三年,不说大晋了,其他国家的百姓吃饱了肚子,不也发展起来了?   到时候,要甩他们草原很大一截了。   恐怕,到时候就不是买卖的问题了,是他们蛮夷大草原会慢慢被周边国家,甚至是部落吞噬。   要他们如何甘心?   至于说,把他们买的那些带回去,自私种植。   那王爷不也说了,天雷滚滚,这天雷是指什么东西,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博尔夜和完颜鹤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完颜鹤阴沉着开口,“我们草原耕地少,只要每种粮食,一亩地的产量,而这产量,大部分是两千斤到四千斤左右,我们折中,只要每亩三千斤,三种粮食加在一起,就是九千斤。”   真能把这九千斤带回去,他们的耕地也绰绰有余了。   祁秋年点点头,“如此,完颜大王要的数量确实不算多。”   完颜鹤,“侯爷无须多言,开价吧,珠宝,皮子,羊子,我草原上也只有这些了。”   祁秋年也和晏云澈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云澈缓缓开口,“完颜大王怕是说漏了,草原上,最多的,不应该是马匹吗?”   完颜鹤的手都捏紧了。   原来,大晋打的居然是马匹的主意。   他们草原的铁骑,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很少有败绩。   即便是前几代的李国公,也都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小的亏。   这十几年,他们没和大晋开战,但是和别的部落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场了,包括前两年他夺位,也都赖于他们的铁骑。   要说这铁骑战斗力强悍,除了将士们魁梧有力之外,就是马儿的体质,耐性,都远胜于其他的国家。   比起大晋的骑兵,更是胜了许多筹。   这大晋如今要马,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完颜鹤与博尔夜心里也清楚。   如果只是少量的,然后能把马儿阉割了……是了,他们早就掌握了阉割技术了。   这些小算盘,全部没逃过晏云澈的耳朵。   晏云澈缓缓开口,“马儿要一岁到四岁的,超龄的不要,阉割过后的也不要,公马母马各一半。”   完颜鹤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安北王爷一句话,竟然就直接把他们所有的计划都破了。   而这计划,还是他刚刚才起的念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博尔夜和完颜鹤,甚至是其他的蛮夷大臣,心里也都有数了,大晋同样对他们的马儿,势在必得。   而他们这次,也一定要把粮种给带回去。   现在就是数量的问题了。   刚才,他们的大王完颜鹤,已经报出了他们要的数量,这数量稍微有些虚高。   还有谈判的空间。   反正这粮种的产量高,哪怕是每一种都只要一千斤,后年也足够推广了。   晏云澈借故,先离开了谈判的会场,然后去了隔间。   这隔间,是祁秋年前两天才故意加上的,就是为了给他们家阿澈留的,嘿嘿。   谈判的时候,有个会读心术的,那简直是不要太爽。   对方的底线,他们的想法,完全可以一清二楚。   如果当着面谈判,他和晏云澈也不方便商量。   但是他们有高科技。   那隔间的距离,正好够晏云澈听到他们的心声,而晏云澈还能通过对讲机,把信息传达给他。   小声点儿就是了。   这谈判桌上,吵吵闹闹的,谁会在意有人在隔间小声说话呢。   祁秋年这边早就戴上了耳机。   之前被他改造过的,看起来就像一个耳饰。   大晋这边,反而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是蛮夷这边,确实再正常不过了。   谈判进入了白热化。   完颜鹤心里琢磨着他要的数量,能给出多少马匹,才缓缓开口。   “小侯爷想要多少马匹,请说个准确的数字吧,我们也能看看这价格,能不能买得起。”   祁秋年笑了笑,“好说,刚才完颜大王要的总共是九千斤粮种做粮种,我们大晋也不要多的,九千匹马儿,公母各一半。”   砰的一声。   完颜鹤怒拍谈判桌,“姓祁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其他的蛮夷大臣,也怒目而视,交头接耳。   都觉得祁秋年要的这个数量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斤粮食,换一匹骏马。   哪怕是心肝儿黑透了商人,也说不出这个价格来吧。   而完颜鹤刚才已经做好了大晋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心里想的也是最多两千匹骏马,到时候再砍砍价,一千五左右,他们能拿到九千斤粮食。   这就是他能接受的价格了。   可没想到祁秋年居然报了这么一个天价。   的确,草原上不缺马儿,但是九千匹一岁到四岁的骏马,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凑齐的。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痴心妄想。   晏云澈在隔间,准确无误的‘翻译’着蛮夷人的心里话。   祁秋年也不怒,反而带着笑容,“完颜大王消消气。”   他抬手,让人给他们上来茶水,“诸位贵客,刚才说了这么多,也口渴了吧,我们喝杯茶,慢慢聊,这买卖嘛,自然是有来有往的。”   这茶,当然就是祁秋年之前给完颜鹤送的那种山茶了。   完颜鹤看着眼前的茶水,脸色并没有回暖,甚至是更难看了。   是了,他们还要找祁秋年买这种茶树。   若是把茶叶加入谈判上,不知道这小侯爷又要开多大的口了。   完颜鹤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侯爷,我们草原是带着诚意来的,还请侯爷莫要开这种玩笑,说个实在的数吧。” 第149章 调兵   祁秋年报的这个数字,当然也是有虚高的。   虽然吧,独家生意确实赚钱,但他们这是把羊逮着使劲儿薅羊毛呢,都快把羊给薅死了。   不过谈判嘛,就是这样的。   要是一上来就摆自己的低价,那这谈判还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谈判,他身为大晋的男爵,老皇帝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总要尽可能地,给大晋争取更多的利益才对。   他还有他们家阿澈这个谈判神器呢,嘿嘿,可以精准的秒了对方的底价。   一步步突破对方的底线。   祁秋年心里也有数,蛮夷那边其实是要不了九千斤的粮种的,他这边儿要价太恐怖,那边儿要的粮种数量,估计还得往下降一降。   至于他这边儿吧,先稳着。   祁秋年缓缓开口,“完颜大王也不要紧张,既然是谈判嘛,那就是有来有往的,如果完颜大王觉得这九千匹马太多,不如大王先说说,你多少马匹能够接受?”   不愧是商人出身的侯爵。   完颜鹤一时之间也不太能拿得准,“本君要和部下商议一阵。”   祁秋年做了个请的手势,“时间还早,完颜大王尽管商量。”   说完,他还给这些使臣们上了点心小吃,摆足了主人家的姿态。   至于李国公,心里也在打小算盘,然后被晏云澈准确无误地翻译给了祁秋年。   李国公琢磨着,祁秋年狮子大开口,这无疑是在促成他和完颜鹤的合作。   前几天,李国公去找了完颜鹤,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当时,完颜鹤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属实是看在火。药和烟火的份上,不敢轻易动祁秋年他们。   但是现在怕是不同了。   祁秋年开的条件,无异于漫天要价,完颜鹤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他给完颜鹤的条件就不同了。   他只需要完颜鹤帮他杀了晏承安和祁秋年,哦,还要加一个十三皇子殿下,他就可以无条件的把粮种送给他们。   又或者,他可以让完颜鹤把祁秋年和晏云澈都给活捉了,暗中交给他,用晏云澈来威胁祁秋年。   耳机里,晏云澈的声音越来越冷。   祁秋年知道,他家王爷被李国公给气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知国公爷对这次谈判的情况,如何看待?可否有什么建议?”   李国公还有些诧异,“小侯爷,此次谈判,陛下全权交给了侯爷,老夫怕是不方便参与。”   祁秋年也诧异,“国公爷,这谈判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你身为大晋的武将,官高至国公,哪里是不方便参与?难不成国公爷对本侯的决策有疑义?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他这个时候哪里敢说对祁秋年的决策有疑义,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有异心吗?   祁秋年这话说得难听。   李国公脖子都气红了。   耳机里,传来晏云澈的轻笑,显然是听懂了,他家年年在哄他,在帮他出气。   祁秋年耳根子有些发痒,他家阿澈的笑声,确实是有些蛊人的。   特别是如今还戴着耳机,耳机里的声音入耳,就如同睡前,他家阿澈在他耳边低语浅笑。   突然间发现,他们现在这样,好似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   准确听到祁秋年心声的晏云澈,翻译使臣心声的速度都停顿了一下。   祁秋年勾起了嘴角。   李国公被祁秋年哽到了,“不知王爷去哪儿了?”   祁秋年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这两日太过于操劳,先歇下了,反正这谈判还是以本侯为主。”   李国公都想翻白眼儿了:既然以你为主?你还问老子意见?   这句话又被晏云澈精准翻译。   祁秋年心中嗤笑,“国公爷还没说,对此有什么意见呢?或者有什么建议?”   其实李国公也是个矛盾体。   其实如果蛮夷真的能给出这么多骏马,那他们北方边军,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正好,他们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得起事呢,若是让祁秋年谈判过来的马儿,归了他们北方边军。   呵呵,到时候得要把祁秋年气得吐三升血。   李国公已经在心里开始笑了,“一切单凭侯爷做主便是,若是侯爷需要帮助,老夫定当竭尽所能。”   祁秋年也要开始笑了。   首先来说,蛮夷确实对粮种势在必得,但也不是冤大头。   他开出的这个数量,即便是加上茶树,那边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不,还在讨论呢。   晏云澈准确地把完颜鹤的底价报了过来。   “完颜鹤大致是想,两千匹骏马,换九千斤粮食,以及一千棵茶树。”   祁秋年嗤笑一声,【这完颜鹤简直是痴心妄想。】   过了一会儿,蛮夷使臣们商议得差不多了。   “祁小侯爷,您方才开的价格,属实是太没有诚意了。”博尔夜说,“既然是要做买卖,还是诚信一些比较好,价格也要公道。”   大晋这次让全国边境都在和其他国家谈判,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互通价格。   肯定会有人多花钱。   祁秋年笑着,“博尔大人也别急,本侯说这个价格,肯定是有道理的,你们草原本就不擅长耕种,本侯完全可以把粮种给你们,让你们自己去研究,这粮种若是浪费了,得不偿失就不说了,浪费了时间,才是可惜。”   博尔夜被哽了一下,想起祁秋年先前讲的种植之道,他们差不多都记录了下来。   但是细想一下,却是不全的。   这祁秋年实在是太有心机了。   土豆红薯或许还好,种植的方式,好像也不太难,但是那玉米,却是十分容易生虫害的。   根据气候,土壤,都有一定的变化,需要及时进行调整。   还有那杀虫剂和肥料,都是他们需要的,如今还没有配方呢。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辅助,那产量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他问,“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祁秋年含笑,“本侯可以做主,给你们送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农过去,手把手地教你们开荒,种田,教会为止,当然了,你们也不能苛待我们的农官,这是别的国家都没有的福利待遇。”   博尔夜后槽牙都咬酸了。   说得这么好听,神他妈福利待遇。   即便是他们不擅长耕种,到时候去边境的村子绑几个老农回去便是。   祁秋年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我边境时常有巡逻,还请博尔大人莫要动歪心思,破坏邦交,引起战争,那便是千古罪人了。”   之前他们被抓了几百人,虽然是乔装打扮成了普通百姓,但蛮夷王庭不可能不管,最后还是用了钱才把人赎回去呢。   博尔夜深吸一口气,上次他和祁秋年相处,还觉得这侯爷虽然是商人出身,但进退有度,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有些妇人之仁了,所以他觉得在谈判上应该不难。   却没想到,这祁秋年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   祁秋年也不催促,“完颜大王,先前本侯说过的茶树,亦可赠送一百棵给你们,这是我们大晋的诚意了,也是我个人想跟完颜大王交个朋友。”   一百棵茶树,加九千斤粮食,就这点儿东西,就想要九千匹骏马。   完颜鹤,“侯爷莫要如此说,这茶叶是侯爷的私人物品,不若我们先谈了粮种的交换,然后再说这茶树,本君亦可与侯爷私人交易,一千匹骏马,换一千棵茶树,如何?”   这是想摆祁秋年一道,在国与国的谈判上说私人生意,若是换个人,这事情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那边明显不愿意出那么多马匹换粮食,反而是愿意一千匹骏马换一千棵茶树,若真要计较,这也能算得上是贿赂了。   这种情况下的贿赂,是想要他祁秋年的命啊。   祁秋年不慌,“完颜大王说笑了,这谈判桌上,虽然不能谈私人生意,但是嘛,完颜大王开的价格,确实很有诚意,本侯同意了,还请完颜大王早日准备好马匹,我这边的茶树,随时可以去挖,甚至还附送种植手册,包括后期晒茶,炒茶,如何保存。”   一时之间,完颜鹤都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人还真敢接了他的话?   祁秋年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好了,私人生意说完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本侯的价码也标出来了,完颜大王是否能接受?”   顿了顿,他又戳着人家的肺管子,继续补充道:“完颜大王也放心,即便是你买了一千棵茶树,本侯答应了送一百棵,也是不会变的。”   霎时,完颜鹤瞳色通红。   显然是被气狠了。   他也没想过要用一千匹骏马去换一千棵茶树,无非是要在谈判桌上摆祁秋年一道,可没想到,这侯爷居然这么不要脸。   三言两语,这生意就已经谈成了?   这时候,再说反悔的话,无疑是在打他们蛮夷的脸了。   毕竟是他完颜鹤自己提出来的。   谈判嘛,要什么脸?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祁秋年继续说,“不知完颜大王考虑得如何了?”   完颜鹤被博尔夜拉住,没当场发飙。   “本君也直话直说了,两千匹骏马,换三种粮种,各三千斤,侯爷自己考虑吧。”   祁秋年已经知道底价了,其实这个价格吧,换成别人来谈判,或许再交涉一下,就应该同意了。   算是比较公正的,而且大晋也是赚的。   如今,这三种粮食已经不值钱了。   百姓们吃都吃不完呢。   但是两千匹骏马的价值,却是不低的。   京城里那些富家子弟,要买一匹好马,往往能一掷千金。   他只是几千斤粮食就能换两千匹骏马,传回京城,任何人都说不出他的错来。   但是,祁秋年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个价格?   他佯装冷了脸,“如果这就是完颜大王的诚意,这谈判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完颜鹤站起身,砰的一声,拍碎了谈判桌。   晏云澈立马就从隔间出来了,把祁秋年护在了身后。   祁秋年冒头出去,“谈判嘛,完颜大王也不要气得太狠了。”   前路,退路,都给他们堵死了。   他们也不敢轻易出兵,祁秋年当然有拽的资格。   双方剑拔弩张,但是都明白,是不可能打得起来的。   就是这气氛瞧着有些吓唬人。   即便是李国公,都在感慨,若是这祁秋年能为他所用,必定能如虎添翼。   只可惜啊。   可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马蹄的声音。   有人下了马,快速跑了进来。   “圣旨到,请李国公接旨。”   李国公有点儿懵逼,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有圣旨?还是给他的?   他带着疑惑,缓缓跪下,“臣接旨。”   紧跟着,屋子里的其他大晋人也都跪下了。   蛮夷使臣,以完颜鹤为首的,全部都退到了一边,微微俯身,以表尊重。   祁秋年有陛下亲口批准了可以不用下跪,他自己就没有跪下,晏云澈这个未来的国师,自然也有见皇上不跪的特权。   这情况,大晋的人,心里多少都是有数的,但是在蛮夷人眼中,就觉得不太对劲。   安北王,是皇子,不跪圣旨,他们能理解,但是祁秋年,不过是区区一个男爵罢了,为什么也能不跪?   宣旨的是陛下的亲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南边境,弹丸之国,在谈判时伤了我方使臣,甚至大放厥词,且还偷取我大晋的粮食……特此,让李国公率兵攻十万,携天雷火。药,去踏破那方小国,即日点兵出发。”   嗡~   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懵了。   祁秋年也有点儿懵。   前几天,他还在和晏云澈商量,如果不能把战家派过来,那就有可能是把李国公调走。   可是这西南那边,怎么又突然打起来了?   这到底是陛下的计策?还是刻意把人调走?   李国公也在奇怪,九皇子,他外甥,就在西南那边任职太守。   但是他这个外甥太怂了,意识到他这个舅舅的想法之后,居然很久不跟他通信了。   他姐姐,静妃,同样也龟缩住了。   可现在西南那边突然乱起来了。   他长居北方,对西南那边并不了解。   但是有了火药的震慑,那边为什么还敢轻易对大晋的使臣动手?还敢挑起战争?   再则,北方离西南有千里之遥,陛下为何会在北方调兵?   另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调走?   这所有的问题打下来,李国公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但是这圣旨,落到蛮夷人的耳中又是不一样了。   西南那边虽然是边陲小国,只是因为伤了谈判的使臣,大晋居然就要派兵十万,去攻打那小国。   这难不成是给他们草原的下马威?   而且,他们草原兵强马壮,尚且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大晋真的闹起来,那边陲小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有这个胆量?   现场所有的心声,全部落入晏云澈的耳朵里。   不由得想,他父皇确实是了不得,居然一道圣旨,拿捏好几方。   怕是算准了今天才送来圣旨吧。   陛下亲兵还是有些威严与傲气的,“李国公还不接旨?”   李国公由于,“非是臣不愿意接旨,只是那西南离北方千里之遥,陛下为何会选臣点兵前往?”   “国公爷这是要陛下给您一个解释?”   李国公垂头,敛去眼中的算计,“臣不敢。”   亲兵哼了一声,“陛下早就料到国公会有疑虑,便让下官给您带了几句话。”   李国公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亲兵继续说,“那西南边陲州府,是九皇子的任职太守的对方,这两年,九皇子与西南小国的关系本就十分僵硬,这次谈判时,更是闹起来了,那方原是要伤了九皇子,被我方使臣挡了刀,而后,那边又劫持了九皇子,而西南那边前些年还算老实,驻军疏忽训练,根本不敌。”   说到这里,亲兵又温声提醒了他两句。   “之前不敌,是因为那西南小国用了不知道什么药粉,使得我军将士产生幻觉,上吐下泻,此次派出国公爷,一来是国公爷有作战经验,二来,那九皇子是国公爷的外甥,还请您亲自去营救。”   李国公还有些疑惑。   亲兵又说了,“那九殿下此次参与考核,最终结果如何,国公爷心里也清楚,九殿下非上上之选,此次让您率兵十万去西南,亦有让九皇子日后驻守西南的意思。”   李国公眼前一亮,虽然他这个外甥没什么用,但始终不可能背叛他,是他的人。   如果以后他起事,西南,北方,可以双方夹击。   届时,再让八皇子上位。   还有一点,便是军饷。   他北方边军,二十多,将近三十万大军,养活这么多人可不容易,特别是陛下忌惮他之后,粮草更是缩水了。   如果能送到西南,也能减轻一点北方边军的压力了。   至于陛下让他把兵力派到西南,可能是想分化他的兵力?   可那九皇子始终是他外甥,如果他出事了,九皇子自己也落不到好,甚至还要连累他自己的母妃。   他相信,那九皇子即便是愚蠢,也不会背叛李家。   李国公心思百折千回。   亲兵:“国公爷是否还有疑虑?”   李国公略微琢磨了一下,“那天雷?”   亲兵:“会有陛下亲兵,亲自携带上千枚天雷,随国公爷一同出发。”   李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十分垂涎那黑。火。药,但他也不是傻子。   尽管他这几年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行动,但陛下忌惮他,已经不是秘密了,如果陛下说直接把天雷交给他,他才更要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至于是陛下的亲兵亲自运送天雷,他也不慌。   上千枚,他总能找到机会,哪怕是弄出一枚,他也要想办法把这天雷研究出来。   “臣,领……”   “且慢。”李国公领旨的话,被祁秋年打断了。   祁秋年站出来,“这天雷事关重大,是否要再商议一下?”   “这……”亲兵似乎很为难,“小侯爷,我这……西南战事紧急,怕是……”   李国公却跟祁秋年呛起来了,“怎么?小侯爷是想让本国公抗旨不遵吗?”   祁秋年的脸色很难看。   这姿态,好似在担心那天雷会落到李国公手里,到时候会很麻烦。   他越是这一副作态,李国公心里就越是畅快。   晏云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却是走出来,拉了拉祁秋年的袖子,意思是让他不要多嘴了。   李国公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更畅快了。   “臣,领旨。”李国公高举双手,领了圣旨。   亲兵的态度和煦了一些,“还请国公即日点兵出发,京中粮草已经在准备了,国公爷一路南下,会路过京城,届时刚好与天雷和粮草汇合。”   意思就是边境到京城这段路的粮草要李国公自己负责。   李国公不爽,但是更觉得这不可能是一个阴谋。   他笑着对祁秋年说,“西南战事紧急,本国公就不奉陪了,先行一步,至于谈判的事情,本国公的儿子之后会辅助小侯爷,小侯爷也莫要操心。”   祁秋年的脸色很难看,竟然是直接甩了脸子。   完全不搭理那李国公了。   李国公走出这屋子的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这时候,完颜鹤如同看戏一般,站了出来,“小侯爷,今日这谈判,可还要继续?”   祁秋年冷哼,“谈判择日再进行,还请完颜大王与自己的臣子好生商议,九千匹骏马,这数量,你们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手,若是大王囊中羞涩,便少买点儿粮种吧。”   他这语气,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一碰就炸。   只不过,看他这模样,完颜鹤跟李国公一样,心情十分舒畅。   难得看到这小侯爷吃瘪呢。   但祁秋年怎么可能让他笑着出去,他盯着完颜鹤,表情戏谑。   “对了,完颜大王在谈判桌上说要用一千匹骏马换我一千棵茶树的事情,可莫要食言,虽然还未签订协议,但你我双方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本侯今日就派人回去挖茶树,还请完颜大王尽快准备好骏马,也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下,完颜鹤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包括他身后的那些大臣,脸色都跟吃了苍蝇似的。   祁秋年就如同小人得志一般,拉着晏云澈离开了谈判大厅。   脚步十分匆忙,看起来像是被气得不行,晏云澈差点儿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走出去老远,晏云澈才发现他家年年的肩膀在耸动,嘴里也发出了一些忍耐至极的声音。 第150章 胡扯   这他妈实在是太好笑了。   这大庭广众的,可千万别笑出声了。   晏云澈赶紧把他们家年年拉回了他们住的地方,关上了门,祁秋年才放肆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澈眼神里也多是愉悦。   祁秋年笑到肚子疼,晏云澈给他揉了揉,“收敛一些吧,这毕竟是他国公府。”   不是在自己家,他家年年的笑声实在是太猖狂了。   祁秋年抽着气,才把笑意憋回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演技如何?”   如果刚才他没有站出来阻止这一招,李国公或许还没这么痛快地接旨吧。   晏云澈轻笑,“很好,父皇欠你一座影帝的奖杯。”   听到这个,祁秋年更想笑了。   最近,两人在边城,四处都有李国公的眼线,没少窝在屋子里看电影。   两人闹了一通,才悄悄说回正事。   “陛下这一招,把十万兵马调走。”祁秋年说,“我们在这里的压力就小了。”   晏云澈颔首。   今天还是晏云耀做手术的时间。   他道:“等李国公走了,我们也得开始行动了。”   祁秋年说好,“晏云耀在这里,刚做完手术,没有了李国公的庇佑,李国公的这些儿子侄子,怕是也不敢轻易动我们,至少说,兵权不在他儿子和子侄手里。”   没有兵权,身为李国公的儿子子侄,也有官职,小规模调动兵马,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但是不可能大规模调动兵马,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国公出去打仗了,家里的子侄调动兵马,想要围困安北王爷和他这个使臣。   这无异于也是想要造反呢。   李国公出去打仗,后面的家被自己子侄卖了?   但凡李国公的子侄稍微有点儿脑子,也不可能动他们。   只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   如果在李国公府邸把晏云耀给拿了,李家同样要背上勾结封地郡王的罪名。   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祁秋年琢磨着,“我们还是等他手术完,离开边城?在路上动手?”   反正他们之前拍到的视频,已经送到陛下面前去了,足够佐证晏云耀无诏离开封地了。   而且,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他就不信了,陛下这回还会放晏云耀一马。   上回晏云耀还有个母妃,能救他一命,现在还有谁能救他?   晏云澈琢磨了一下,“或许等不到他离开边城。”   祁秋年反应过来,他们还要把林生救出来呢。   到时候必然会打草惊蛇。   他们也要提防晏云耀有没有后招。   祁秋年想了想,“李国公这两天就要离开,多半还是会在半夜三更去找晏云耀,我们要不要再让煤球特工出动一下?”   晏云澈觉得也可以,顺便能看看晏云耀这次手术有没有成功。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谈判了。   晏云澈问起,“年年是准备多少数量达成合作?”   “三千匹骏马吧。”祁秋年叹息着说,“如果两年前谈判,价格还能更高一点,但是现在这三种粮食,全国都有了,产量这么高,确实是不值钱了。”   三千匹骏马,换九千斤粮种,大晋也是不亏了。   要是咬死不松口,把蛮夷逼急了,狗急跳墙,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不过嘛。   祁秋年笑容里带着几分奸诈,他摆出地图,“阿澈,你看这里。”   他指的这个位置,是边境外的一片草原,目前是属于蛮夷的地盘。   但是这片草原离大晋的边城太近了,平时也没有蛮夷的牧民过来,牧草十分茂盛。   晏云澈沉思片刻,“年年是想找完颜鹤把这片草原要过来?”   在三千匹骏马的前提下,再加这一片草原,确实是很划算了。   蛮夷也不亏嘛,祁秋年都承诺过了,要给他们送全套的种植手册呢。   祁秋年说,“三千匹马,我们也需要养马的场地,这北方,以后李国公凉了,还不知道陛下会派谁过来呢。”   如果就养在边城,祁秋年并不想要被别人摘了桃子。   当然了,三千匹马都是属于国家的。   不过,祁秋年的打算,是让这三千匹马跟本地的马儿杂交,进行培育,看能不能改善一下本土马儿的基因。   不是要让这三千匹骏马去冲锋陷阵的。   再则,如果直接把三千匹马儿全部都送到京城去,在京城培养,或许在路上,会有一定的损耗。   同时,也要考虑马儿的身体情况,短时间内能不能适应其他地方的生活。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就地养殖培育,都是最合适的。   或许,以后这里可以成为他们大晋的养马基地呢。   晏云澈也感慨他家年年的周全。   但是现在,要如何让完颜鹤同意将那一片草原让出来,这也是个问题。   此刻的完颜鹤,回了行宫,正在与大臣们商议。   “那祁秋年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位蛮夷大臣说,“大王,您可一定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啊。”   完颜鹤的脸色很难看,他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知道,这场谈判,大晋占了主动权,他们草原本来就很被动。   但是祁秋年开的那个价格,他们必然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完颜鹤答应了祁秋年的一千匹骏马,应该是跑不掉了,否则,他们草原的面子里子都要丢完了。   想到这里,不管是大臣,还是大王,都握紧了拳头。   这祁秋年,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完颜鹤叹息一声,“恐怕,我们给出的两千匹骏马,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博尔夜犹豫了一会儿,“那是否要降低一些我们要的数量?”   九千斤,对于他们草原的耕地来说,绰绰有余。   少一些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半。   他们也可以集中种一季,然后再进行民间推广。   完颜鹤却不这么想。   他们草原,每年冬天都要病死饿死一些百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耕地不多,他是想要扩展出更多的耕地的。   这祁秋年,有开荒的办法,第一年都能肥地,也不怕浪费了。   最后,他们商量着,或许可以把马匹的数量提到三千匹,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   其中一个武将也在说,“即便是他们有三千强壮的马匹,组建骑兵队,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博尔夜却是有不同的看法,“依老夫所见,他们应当是要用我们的马儿跟他们的马儿进行交。配,培养更多的马儿出来。”   可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真要跟大晋开战,是不划算的。   特别是那火。药,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摸清呢。   贸然开打,他们也没多少胜算。   不过,那李国公或许有机会弄到火。药了,完颜鹤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入夜。   果然如同祁秋年他们想的那样,李国公去偏院找晏云耀了。   煤球特工再次出动。   晏云耀白天刚做完手术,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国公爷又来做什么?”   李国公脸色有几分得意,“老夫或许有办法拿到那火。药了。”   晏云耀十分诧异。   李国公又把圣旨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晏云耀却不是这么看好,这一切好像都太巧合了。   “国公爷还是小心一些吧。”   李国公嗤笑,“郡王殿下就是做事瞻前顾后,才导致了如今的结局。”   晏云耀脸色漆黑。   如今,那火。药就像是吊在李国公面前的胡萝卜。   哪怕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他都忽略了。   他心中满是想着,如果能拿到黑。火。药,那日后起事,定然能如虎添翼,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他手握二三十万大军,居然不敢轻易动弹。   到现在,他都还没研究出来那堆药材如何配比才能进行爆炸呢。   是的,他到现在还坚信不疑。   否则,祁秋年那烟火是怎么做出来?总不可能那烟花是凭空出现的吧,必然他来边城购买的那些东西配比在一起的。   他哪里知道,祁秋年的烟花,都是他自己空间里拿出来的。   不过,李国公也不是个蠢的,他也给自己留了后手的。   晏云耀见劝不动,而且人心隐秘的弱点就是:万一是真的呢?   于是便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完了这件事情,李国公又问起了晏云耀,“郡王爷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边城?老夫应该明日就出发了,郡王爷继续留在边城,怕是会节外生枝。”   晏云耀沉默,今天他醒来之后,林生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但是至少要卧床休息半个月,不能轻易颠簸。   可是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李国公不在边城,这府邸,也不安全了。   祁秋年还要和蛮夷谈判,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万一出了岔子,被祁秋年发现,他们的计划,全部都功亏一篑了。   “本王会想办法尽快离开的。”这个时候,晏云耀心中其实是感谢祁秋年的。   如果不是祁秋年,这一路即便是官道,也是坑坑洼洼的,他肯定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赶路。   但是,现在全都是平坦的水泥路了,马车里面,布置舒适柔软一些,行车谨慎一些,慢一些,应当也没有大碍的。   到时候,离开了边城,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应该也是可行的。   但晏云耀同样也给自己准备了后手。   他戏谑地看着李国公,“如今,国公爷有机会拿到黑。火。药了,那国公爷与那完颜鹤的合作?”   这瞬间,李国公如醍醐灌顶。   是了。   他还可以用完颜鹤牵制住祁秋年。   两人又偷偷摸摸地商量了大半夜,殊不知,全部被煤球录了下来。   到后半夜,李国公才离开。   煤球也想趁机开溜,可这个时候,一个暗卫突然闪身进来,直接把煤球给吓了一跳。   煤球再怎么聪明,他始终只是一只猫咪,一个不小心就发出了响动。   知道自己暴露了,煤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奋力逃跑。   第一次,他都能躲到草丛里,躲避暗卫的追杀。   晏云耀眸色一暗。   那暗卫也瞬间明白,立马就追了出去。   煤球最开始还想故技重施,躲进草丛,可今日那暗卫却是不同,哪怕是草丛,他也要拔出长剑,刺上几下。   煤球吓坏了。   他耐心等着,直到他发现暗卫的一个视线盲区,飞快地往回跑。   那暗卫也发现他了,直觉不太对劲,于是便追了出去。   但这胖猫实在是太灵活了,哪怕是他轻功不错,还是没跟上,只能眼看着他跑进祁秋年他们住的院子。   祁秋年住的院子也是有暗卫的,他们不敢轻易靠近,也怕主子被暴露。   到时候耽误了主子的大事,他们才是真的没命了。   反正就是一只猫而已,应该没有问题的。   暗卫回去复命。   “王爷,只是一只花猫,没抓住。”   晏云耀的直觉,有哪里不对劲,“跑到哪里去了?”   暗卫:“就是那小侯爷他们住的院子。”   晏云耀的眸色更冷了,“你可看清了,是花猫,还是白猫?”   暗卫心说,我又不是瞎子,“殿下,确实是一只花猫,脖颈上还戴着项圈,不像是野猫。”   晏云耀虽然还有疑虑,但同时,他也觉得即便是那祁秋年有些诡异,也不可能指使猫咪来偷听他们说话吧。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有一声猫叫。   暗卫出去看了一眼,“是一只野猫,王爷。”   林生这时候也过来了,听见暗卫说野猫,随口说了一句,“院子里有两株药材,叫猫薄荷,味道最是吸引狸奴了,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几只猫。”   如此一说,晏云耀的心里顺畅了不少。   林生顺势,“王爷,该换药了。”   晏云耀颔首。   换药的时候,他问起了赶路的事情,“依照林大夫的意思,最快多久能出发?”   林生皱着眉头,“王爷,在下之前就说了,至少要躺半个月,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赶路,怕是老了之后,会骨头疼。”   晏云耀眸色颤了颤,“你是说,老了之后会疼?”   林生认真点头,“王爷,您短时间内也经受不起第三次手术了,这次还是多养一些时日比较好。”   晏云耀却只注意到了老了才会疼,他又确认了一下,“不会影响本王站起来?也不会影响走路?”   林生似乎很意外,“手术很成功,自然是不影响站起来的,但是走路嘛,日后还得好好复健,修养一年半载的,王爷,您也莫要怪我话多,这伤筋动骨一百日,王爷还是紧着自己的身体比较好。”   这话,说得也十分符合他的人设。   他因为之前那次手术成功,在晏云耀面前还算说得上几分话,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于是,便习惯性地,多叨叨几句,像一位合格的大夫。   晏云耀敛下神色,“林大夫都不好奇吗?本王身为岭南和琼崖州府的藩王,为何会来北方边境。”   林生直言不讳,“好奇。”   晏云耀嗤笑,“林大夫倒是直接。”   林生也不惧,“不过这跟我这个大夫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病人,当初你请我给你做手术,我本是不答应的,但既然答应了,做大夫的,就得对病患负责。”   晏云耀轻笑了一声,“还没问林大夫,最开始都不答应,为何会突然答应了?”   林生默了默,“说实话,我原是不想跟你们这些权贵扯上关系的,我师傅就因为和你们权贵打交道,一次手术失败,丢了性命。”   晏云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   林生叹息,“王爷,你也莫要怪我,我从前对开腹手术有些心得,但是对骨科,却是不怎么在行,平日里,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骨骼这一类的手术。”   这话,明显是把晏云耀当成试验品了。   晏云耀不怒反笑,心情却是舒畅了不少,他知道,有些医痴,除了医术之外,对其他问题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顿了顿:“林大夫也下去准备吧,药品多备一些,本王要尽快回岭南,这次林大夫与本王一起奔波,劳苦功高,待本王回了岭南,定然会论功行赏的。”   林生瞧着没什么意外,甚至还开口要了赏赐,“王爷,不若把地牢里的死囚赏赐给在下。”   晏云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手一挥,当场就明白了。   祁秋年这边,还在看煤球拍回来的视频。   煤球这次被吓坏了。   祁秋年之后都不准备让煤球再去蹲房梁了。   太危险了,晏云耀那种畜生,真要发起狠来,哪怕是野猫,他也不会放过。   但庆幸,现在的晏云耀病卧床榻,而且又是在别人的府上,如今的情况还十分特殊,所以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煤球回来之后,委屈得哼哼唧唧的,祁秋年给他喂了两个罐罐,才把煤球哄好,这会儿,正在他和晏云澈的枕头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呢。   祁秋年看着视频,没忍住,啧了一声。   “这俩人,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晏云澈轻笑,“莫要生气,秋后的蚂蚱而已。”   动弹不了几天了。   祁秋年回过神,“行呗。”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就是觉得李国公和晏云耀两个人都有后手。”   至于他们是不是要跟完颜鹤合作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等明天李国公出发,到京城,必定会被陛下给拦截,至于西南是不是真的打仗了,也不重要,也不是只有李国公一个人能打。   有足够将士,不缺粮草,根本不惧那些小国。   所以李国公这次多半要完了。   晏云耀也差不多了,这晏云耀急着走,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就要在晏云耀离开边城之后把人活捉了。   就这种情况下,完颜鹤也不至于犯蠢。   当然了,也是要防着李国公凉之前,万一那完颜鹤在这几天内,做出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为什么,祁秋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晏云澈将他搂在怀里,“莫要多想了,你手里的武器,比起如今的武器,可谓是降维打击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退路,祁秋年手里的武器不少,那时候在国外,武器很好弄。   末世刚开始,国外就乱起来了,他趁乱,收了不少的武器。   反正是有空间,那时候都还没觉醒异能,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原本呢,这些武器就该尘封在空间里,永远不见天日了。   但是这次嘛,情况不同。   晏承安离开的时候,他们派了不少人护送晏承安,他们自己手里就剩了三百战家军。   是之前战老爷子给承安的护卫队。   如果真到了那一日,祁秋年也不得不把武器给拿出来了。   来历他都想好了,他都提前放了一个集装箱出来,到时候就说武器一直放在南安县的集装箱里,前段时间,为了以防万一才叫人悄悄送过来的。   到时候,即便是要上交,也无所谓。   反正如果研究不出弹药,等他拿出来这些消耗完了之后,武器就只能当个铁器了。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幸好呢。”   晏云澈表面安慰着他家年年,但心情其实并不轻松。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愿意他家年年动用这些武器的。   过了一会儿,祁秋年有古灵精怪的,“明天我们再去演一场戏,如何?”   晏云澈莞尔,“促狭鬼。”   但他怎么会拒绝呢。   第二天一早,祁秋年就拉着晏云澈去找来宣圣旨的亲兵了,那亲兵还等着跟李国公一起出发呢。   他们前脚刚进门,李国公收到风声就赶过来了。   这兵大哥姓刘,刘坤。   祁秋年睨了李国公一眼,没给他好脸色,但也直接跟刘坤说明来意,“刘将军,火。药的事情,还请您回京跟陛下说,让他三思。”   刘坤是陛下的亲兵,这次的计划,他当然是知晓的。   他送来的圣旨,也只是一道幌子,为的就是把李国公调离边城,让边城群龙无首。   至于这小侯爷昨天出言阻拦,今日还特意找他说这个事情,甚至还走漏风声,让李国公知晓,他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   心中不由得佩服,这小侯爷确实是聪明的。   祁秋年这边,袖子里的手被晏云澈捏了两下。   这是他们的暗号。   晏云澈的意思,是这个亲兵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如此,祁秋年也就放心了,有人配合,那自然就更顺畅了。   祁秋年继续说,“此次西南那边,虽有动乱,但也不算特别严重,而且那只是个边陲小国,犯不着动用火。药这样强大的武器,本侯相信,李国公手底下的精兵强将,定然能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被恭维的李国公,脸色并没有红润几分。   刘坤配合他,做出一副挺为难的样子,“小侯爷,不瞒您说,那边是劫持了九皇子殿下,皇权不可侵犯,还请小侯爷谅解。”   祁秋年理解,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刘坤继续,“而且陛下也有意思说,把这火药放到战场上去试验一下。”   这火药的威力,他们都见识过了,但是真到战场上,要如何运用,爆炸一次,能伤敌多少,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呢。   祁秋年的表情不太好看。   李国公却冷笑了一声,“怎么?小侯爷是在替那西南小国心疼那小国的将士?还是小侯爷慈悲心泛滥,不忍生灵涂炭?”   祁秋年还没来得及反驳,李国公便提高了音量。   “那我北方的战士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有了那火。药作为武器,我方的军事力量,必然会大大提升,我方的将士们,也能在战场上活着回来。”   他说得实在是太冠冕堂皇了。   祁秋年做出一脸动怒,甚至是要跟李国公动手的模样,然后被晏云澈给拉住了。   晏云澈配合他家年年,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转身跟刘坤说了两句。   “还是希望刘将军回京之后,与父皇说一声,即便是要动用火。药,这次也不要送太多的过去。”   刘坤这才点点头,“下官知晓了,请王爷放心。”   这下,李国公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不过他心里的疑虑倒是消散得差不多了。   刘坤这边,做出中间人调和的姿态,“国公爷,请问兵将都点好了吗?我们得尽早出发了,西南的战事不等人。”   李国公点点头,做出一副不跟祁秋年计较的模样,“昨日就整顿好了,今天随时可以出发。”   刘坤似乎很满意李国公的积极,“如此,就请国公爷先让将士们整队吧,末将收拾一番,紧随其后。”   李国公颔首,又朝着祁秋年冷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了。   祁秋年心里:【都是这影帝啊。】   晏云澈差点儿没忍住。   刘坤见李国公走远,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恭敬地递交到祁秋年手里。   “侯爷,这是陛下的密令。”   祁秋年神色一凛,接过了信封,又问:“陛下可有带什么口信?”   刘坤摇了摇头,又道:“陛下只说,让你们万事小心,等你们凯旋。”   祁秋年颔首,“刘将军也一路小心。”   这次回京,肯定也有一场硬仗呢。   刘坤笑了笑,“侯爷不必担心,陛下已经有了对策。”   祁秋年这才安心了不少。   道别了刘坤,祁秋年和晏云澈又回到了院子,悄悄拆开了老皇帝给他们送来的密令。   看完这封信。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没忍住露出了笑意。   他就说嘛,陛下怎么会让他们两个人面对着十几万大军呢。   原来陛下已经有安排了。   信中,还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们务必活捉晏云耀。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同寻常。   陛下要他们还要留心观察那李家军的虎符,看能不能找机会拿到虎符。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按理说,虎符应该是在李国公手里的。”祁秋年趁着下巴琢磨,“陛下为什么会让我们想办法把李国公的虎符弄到手呢?”   那李国公不都出发了?   他们还能混入行军,去偷虎符不成?   晏云澈想了想,其实他的想法,可能跟他家年年有些出入。   他思索片刻,“年年,按照常规道理来说,李国公出兵,其实是不需要出示虎符的,就凭他这个人,就能直接调兵遣将。”   虽然这些北方的将士,都是大晋的将士,但为什么会被人称之为李家军呢?这就是原因所在了。   李国公,国公这两个字,跟虎符一样好用。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功高盖主的武将,大多不会有好下场的原因。   陛下调兵需要虎符,而主帅却不用。   而李国公这次,抽调十万将士,去支援西南,同样也是不用虎符的。   甚至说,到了西南那边驻扎,他底下的那些小将,也都是随时听候李国公亲自调遣的。   就算特殊情况,李国公手里没有虎符,他们还可以用别的密令。   所以,晏云澈觉得,李国公有很大概率会把虎符留在北方。   因为北方才是他们的根据地。   而且他李国公,一旦离开了北方,若是北方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清楚地知道。他那些儿子侄子,是无法大批量调动李家军的。   这也算是李国公比较理智了。   祁秋年听完晏云澈的解释,“个狗日的,原来这就是他的后手啊。”   既然如此,是得想想办法了。   可如今,他们连李国公的虎符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陛下这又是给他们出了一道难题呀。   就在这时候,暗九突然间回来了。   “侯爷,王爷,那李国公悄悄派人给完颜鹤送了一封信。”   祁秋年心里有数,“你自己注意安全。”   暗九点点头,又闪身出去了。   这段时间,祁秋年让暗九化装成了普通人,随时密切地注意行宫那边的动静。   如今看来这李国公,还是贼心不死,想要跟完颜鹤合作呢。   昨天,刘坤的圣旨是当众宣布的。   会有陛下的亲兵,亲自携带火。药前往西南。   但是战场上,是没有二将的,将士们都只听一个人的指令。   所以从明面上来说,陛下的亲兵只负责护送火。药,并不负责战场上的事情,也就是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国公极有可能拿得到那火。药。   李国公是这么想的,而且,祁秋年演的这两场戏,让外人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   同时,完颜鹤自然也会这么认为。   就是不知道,那李国公的信上对完颜鹤说了什么?   够不够完颜鹤去赌这一把?   晏云澈轻笑了一声,“年年,够不够那完颜鹤去赌这一把,我们去会一会那完颜鹤就知道了。”   祁秋年眼前一亮,他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呢?   就在李国公带领十万将士离开边城之后,祁秋年就让人背着茶树,去行宫找完颜鹤去了。   这理由嘛,光明正大。   “完颜大王,昨日说好的,一千棵茶树换一千匹骏马,今日,本侯只带了一百棵茶树过来,这算是定金,还请完颜大王也尽早派人回去准备。”   完颜鹤的脸色不好看,冷哼了一声,“侯爷何必如此心急,本君说过的话,定然不会食言。”   祁秋年笑了笑,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就好。”   说完,他拉着晏云澈,顺势坐下了,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完颜鹤略微有点不解,“小侯爷此次过来,可还有别的事情?莫非是想继续说一说谈判的条件?”   祁秋年摆摆手,开始胡扯。   “谈判的事情,咱们就在谈判桌上说,现在是咱们的私人时间。”他带笑,看着完颜鹤,“完颜大王,咱们的工作和生活,还是分开比较好,本侯早前就说了,想与你交个朋友的。”   完颜鹤一脸的黑线,“小侯爷在谈判桌上的时候,那态度,可不见得是想要与本君交朋友啊。”   祁秋年无奈摊手,“完颜大王,你应该知晓,在谈判桌上,你我立场不同,自然是剑拔弩张,但是下了谈判桌,你我岁数相近,在下也佩服完颜大王的胆识,交个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在完颜鹤漆黑的脸色下继续说,“难不成是完颜大王看不上我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   他说着,还调侃似的看着晏云澈,“阿澈,你说我这个男爵的爵位是不是太低了点?要不然我给陛下修书一封,让陛下把我的爵位往上提一提得了?要不然交个朋友,都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是否不匹配?”   他这话说得,是真的放肆了。   爵位的问题,是能用一封信送给陛下,陛下就给他提升的吗?   完颜鹤都快无语死了,不知道这祁秋年葫芦里在买什么药。   可他不知道,祁秋年还真有这样的本事。   如今老皇帝压着祁秋年的爵位,没给他升,无非是怕祁秋年树大招风罢了。   祁秋年这些年的功劳,给他加官晋爵,完全不是问题。   祁秋年没有要走的意思,完颜鹤也不好直接赶人,毕竟谈判还没结束呢,他们也没真的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   祁秋年就开始了东拉西扯,然后无意间提到了李国公。   说起这李国公出去打仗了,居然不把自己的儿子提为主将,反而把侄子提成了主将。   是了,毕竟是边城,不能没有主帅坐镇。   李国公亲自去了西南,北方也需要主帅坐镇的。   祁秋年也是临出门才听说这个消息。   李国公没让自己的儿子做这个主将,让他自己的侄子做了主将,这还真的让人有些意外。   就当祁秋年叭叭叭的,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完颜鹤理所当然地,跟着他的言语,想到了李国公送来的那封信。   晏云澈暗中与他家年年交换了个眼神。   祁秋年明白,这是读到有效信息了。   他俩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继续闲聊了一阵,然后又约定了下次谈判的时间,这才离开了行宫。   还没回去,祁秋年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了,“那李国公拿了什么筹码?”   晏云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那李国公承诺,让完颜鹤尽量在谈判上拖延时间,等他拿到火。药,可以赠送一枚给完颜鹤。”   祁秋年都给气笑了,在冷兵器时代,出现了黑火。药,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如今,整个大晋知晓这个秘密的,知晓这个配方的,哪个不是藏了又藏。   有的人甚至都害怕自己做梦的时候,把配方当梦话给说出来了。   这李国公,居然胆敢给完颜鹤承诺,免费送他们一颗。   这无异于通敌叛国了,把杀伤力的武器送到敌人的手里。   祁秋年冷哼,他是看不上这种做派的。   不过祁秋年也不慌,这李国公到京城之后,应该是走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完颜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至于完颜鹤是否会同意,等下次谈判的时候,看他是不是拖延时间,就能明白了。   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虎符的下落再说。   别到时候闹起来,搞得自己十分被动。   晏云澈分析了一下,“李国公这次让他的侄子坐镇主帅的位置,或许会把虎符交给自己的儿子。”   祁秋年点点头,“咱们俩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不过,这事情还真不能像他们对付完颜鹤这般,去靠听心声了。   毕竟祁秋年刚才和完颜鹤瞎扯那一阵,其实是有一定的心理指向性的,让完颜鹤不自觉地就能想到李国公。   而虎符的事情,却没办法去做指引,如果太刻意的话,说不定会被那边警觉。   如今李国公才出发没多久呢。   至少也要等他们走远一些再说。   眨眼,又到了第二次谈判的时间。   谈判桌摆上了。   祁秋年不动如山,“上次我们说的条件,完颜大王考虑得如何了?”   完颜鹤轻嗤了一声,“侯爷开的条件,真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祁秋年轻笑,“那就要看完颜大王,想怎么商量了。”   完颜鹤犹豫了一会儿,“除了骏马,侯爷还有什么想要的?”   祁秋年抬手,让人拿出地图,顺势提出了他想要那片草原的意思。   他刚说完,完颜鹤还没表态,那一群草原大臣就火急火燎的。   “不可,此事绝对不可。”   那片草原再怎么没用,都是他们的国土面积,怎么可以割舍出去?   祁秋年也不慌,“那地方就是一片草场,本侯无非是想在那里养马而已,否则等咱们这次谈判成功了,本侯还没合适的地方养这么多马呢,要是完颜大王能答应,这马匹的数量,好商量。”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了一眼,暂时还没有表态。   祁秋年也不催促他们。 第151章 收网   他们草原自然是不缺牧场的,祁秋年说的这个地方,确实离大家的边城太近了一些。   那些底层的牧民们,为了避免麻烦,平时都是尽可能绕过那片牧场走的。   所以对他们来说,那片牧场如同鸡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毕竟是他们的国土,哪里能轻易割舍出去呢?   至于说祁秋年口中的这个马匹的数量好商量,他们已经不怎么相信祁秋年这个货的嘴了。   奸商,妥妥的奸商。   这次,晏云澈都没去隔间翻译,他就坐在祁秋年身边,小声地跟祁秋年翻译这些蛮夷大臣们的心里话。   祁秋年听得想笑,什么奸商,他觉得,整个大晋,都不可能会有他这么仁慈的商人了。   不过,这是要看对谁了。   祁秋年还在琢磨,这完颜鹤到底有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这一时半刻的,也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完颜鹤他们终于商量结束了。   “小侯爷,若是我们让出那一片操场,这马匹的数量,能怎么谈?”   这意思是可以商量了,也是松嘴的意思了。   祁秋年心中暗喜,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撑着下巴,“之前本侯说的是九千,现在就打五折吧,四千五,完颜大王以为如何?”   完颜大王以为不如何。   虽然这一下子少了四千五,但他们却需要割舍出去一片牧场。   如此看来,这价格,比之前还更吓人。   一片国土,即便是没多少用的国土,但那也不是四千五百匹马儿能比的。   “既然如此,这谈判还是改日再说吧。”完颜鹤发话了。   祁秋年了然,这是要拖延时间了。   不过他不慌。   就等着完颜鹤听到京城里的消息吧。   诶嘿。   祁秋年十分坦然摊手,“那就改期吧。”   他回答得太过于干脆,完颜鹤本能地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却想不通其中的问题所在。   谈判再次无疾而终。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了院子,那两个被派来‘伺候’的男子也在。   或许是李国公离开之前跟自己儿子说过什么,这几日,李国公的儿子也会找机会把这两人交过去问话。   这两人还是聪明的。   没露出什么破绽,而且根据祁秋年的提示,他们也会透露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动向。   今天,祁秋年看见他们,稍微琢磨了一下。   “你们也来这么久了,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帮忙办一下。”   两人赶紧表忠心,“侯爷尽管吩咐。”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把他们带进了室内。   随时守护的暗一明白,立马警戒了起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溜进来。   祁秋年开门见山,“我们需要李国公的虎符。”   砰的一声,两人立马就跪了,全身都在发抖。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两人这身份,怎么可能拿得到李国公的虎符呢?   而且,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不得被大卸八块?甚至还要牵连家族。   虽然他们被家族放弃,他们日后也没打算回去了,但自己的亲娘,都还活着,是他们亲爹的小妾,而小妾没有人权。   他们不回去了还好,若是日后做出一番成就再回来,他们的亲娘在后院的日子也会好很多。   但是,他们要给家族惹来麻烦,自己丧命没关系,连累亲娘,便是不好了。   再则,就他们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偷得到虎符?   祁秋年笑了笑,“别紧张,不是要你们去偷。”   两人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继续说,“只需要你们过去回话的时候,多注意一下,看他们书房有没有什么蹊跷,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去探查情况,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但祁秋年下一刻就说了。   “如果准确找到虎符的下落,本侯可以许你们百两黄金。”   两人眼前一亮。   祁秋年这边还没完,“若是能把虎符透出来,本侯许你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你们的家族,你们在意的人,本侯都允诺,可以带他们离开边城,让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   两人战战兢兢,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晏云澈在一旁补充,“本王日后的封地是在北方,藩王的属官,如今还没定下来。”   这话说得是有点儿模糊了,一个藩王,底下的官员不计其数,不亚于一个小朝廷。   所以这官职,也是有高有低的。   不管官职高低,这条件,对他们这两个不受宠庶子来说,已经十分吸引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试试看。   祁秋年也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两个小鬼,也是时候利用起来了。   永远不要忽视任何人的力量。   这两人能在他们面前屈膝,可见他们也是识时务的,如今又有利益摆在面前。   但凡他们多花几分心思,难说不会找到线索。   当然了,祁秋年也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们身上。   如今,就两件事情。   就看是晏云耀先离开,还是李国公在京城的消息先传过来了。   索性,他们都有对策了。   后来,又经历了两次谈判,全部都无疾而终。   祁秋年便明白了完颜鹤的意思,这完颜鹤原本挺聪明的,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他也不想想,即便是李国公真的能拿到火。药,还得等多久。   都不说李国公进京是一个圈套,这行军不可能快马加鞭,到如今,那李国公都不一定到了京城。   就算到了京城,再出发去西南,路上不得耽误时间?   真要李国公能碰得到火。药,那都不知道多久的事情了。   祁秋年不可能奉陪完颜鹤在边城逗留几个月。   如果实在不成,这谈判大不了不谈了,也不是只有蛮夷这边有好马。   反而是蛮夷这边,拿不到粮种,到时候那黑火。药也不可能拿得到。   先不急,既然那完颜鹤铁了心要拖延时间,那就晾他们一段时间。   祁秋年和晏云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晏云耀休养了几天,身子骨勉强能奔波了,准备要出发了。   在国公府抓晏云耀,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还是离开边城之后,比较保险。   晏云耀刚从国公府的小门出发,祁秋年和晏云澈就远远地跟上了。   马车很低调,但身边明里暗里都围了不少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祁秋年和晏云澈跟得很远,晏云耀也没有发现端倪。   林生也在晏云耀的马车上。   大概是这一路还需要奔波,不确定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晏云耀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林生下杀手。   但今天,晏云耀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本王还没问过,林大夫的祖籍是哪里的?”   林生心知晏云耀必然查过他,“在下祖籍便在南方一座小县城里。”   晏云耀点点头,“那为何会选择去学疡医?”   疡医在世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   林生也实话实说,“我父亲本就是乡间的赤脚大夫,从小便耳濡目染,后来在下亦是偶然间,遇到了我师父。”   这些都是实话。   晏云耀也没看出问题,“你师父既然是给贵人医治,手术失败,但如今看来,林大夫的医术,应当是青出于蓝了,不知后来是否得过高人的指点?”   林生顿了顿,“我师父还有个师弟,后来提点我过几月。”   晏云耀像是闲聊:“不知你那位师叔在何处?”   林生,“我师叔云游去了。”   ……   一路闲聊。   林生早就知道晏云耀对他起了杀心,前段时间他给王爷报过信,侯爷让他先稳住。   他也确实是稳住了。   但也稳不了多久了。   林生此刻甚至都在想,等会儿给晏云耀针灸的时候,要不要一针把人扎瘫痪得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疡医。   晏云耀有一点没说错,他眼中的医术确实是大于一切。   可谁知,刚出城没多久,晏云耀身边的老大夫也上马车来了。   这下,林生要动手,就不是那么的方便了。   此刻林生也只能祈祷,小侯爷他们赶紧来了,他可不想丧命,还等着回去找杨易要显微镜呢。   出城之后,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官道上人烟稀少。   晏云耀的人马,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王爷,后面有人跟着。”   林生在马车里,没什么表情。   晏云耀的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加快速度,到前方山岙。”   他已经栽在祁秋年手里一次了,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先是他来了边境,紧跟着,就突然开始要跟外邦谈判,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过来了。   晏承安,那小子,也有替父出巡的名义过来了。   紧跟着,祁秋年在谈判桌上狮子大开口,毫无谈判的诚意,后来李国公又被调走。   巧合得太不寻常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见他们加快了速度,自然也跟上。   晏云澈:“莫要追紧了,晏云耀必然有准备。”   晏云耀从前不聪明,靠着幕僚,累积了不少声望,但吃一堑长一智,他不相信晏云耀还是如此的单纯。   祁秋年反手掏了几把木仓出来,从马车里递了出去。   这几个人都算得上是信得过的,先前就找机会给他们看了这木仓威力,同时也是让他们练一下手。   几个人都是高手,弓箭也用得很好,这枪,只是变换了一下形势,懂得瞄准,会扣动扳机就对了。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杀伤力很强大的暗器。   祁秋年:“兄弟几个,警醒一些,尽量捉晏云耀的活口。”   将士们齐齐应:“是。”   马车加快速度,很快就到了晏云耀之前说的山岙。   奇怪的是,晏云耀并没有继续赶路,反而是下了马车,坐在轮椅上。   林生也在一旁站着,脸色不太好看。   “祁小侯爷,久等了。”晏云耀病弱的身子,眼神更显阴郁。   被他盯上,就跟被毒舌盯上似的。   祁秋年一身鸡皮疙瘩,跟着晏云澈一起下了马车。   “三皇子殿下,别来无恙啊。”祁秋年也不怕有埋伏,“殿下是特意在这里等本侯吗?”   晏云耀嗤笑,“是了,本王特意在这里等你。”   祁秋年摊手,“就算是等我,我也不会请你吃饭,哦不对,可以请你吃牢饭,三殿下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让本侯亲自动手呢?”   晏云耀大笑,“小侯爷也莫要高兴得太早了。”   说完,他拍拍手,然后指了个地方,“小侯爷,还有七弟,不如看看那是谁?”   祁秋年和晏云澈顺势望了过去,这半山腰上,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的嘴被堵住了。   头发凌乱,露出的小半张脸,是他们熟悉的。   而那小孩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们所熟悉的。   祁秋年第一反应,气红了脸,“晏云耀,你卑鄙无耻,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承安?”   晏云耀哈哈大笑,“你我之间的恩怨?本王倒是要问了,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祁秋年处处针对他。   这事情,还真不好解释。   祁秋年总不能说你上辈子杀了我吧。   他摊手,“我祁秋年一身正气,就是看不惯你道貌岸然,这个理由可以了吗?”   晏云耀都快心肌梗死了。   祁秋年继续,“我劝你放了承安,我可以留你一条命,送你回京城,听候陛下的发落,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晏云澈身后的将士,同时举起了木仓,一部分人对着半山腰上的黑衣人,一部分人对准了晏云耀和他身边的护卫。   晏云耀也只当那是暗器,“我就看是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他都不需抬手。   这山岙的位置,离那半山腰,其实也就几十米的距离,那边的人,足以听见晏云耀的话。   当即就把刀架在了小孩儿的脖子上。   小孩儿似乎被吓坏了,一直在挣扎,脖颈上很快就被刀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直流。   祁秋年眼神凶戾,“晏云耀,我给你脸了是吧。”   晏云耀哈哈大笑,“祁秋年,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们留一条全尸。”   他当然没打算放这些人离开。   晏云耀继续说,“哦不,我们的祁小侯爷不是喜欢男人吗?你看我身后这些将士如何?不不不,让本王想想,不如把你送到最肮脏下贱的窑子里去,那你最适合你了,也好让你感受一下……”   砰地一声,打断了晏云耀的话,而他的膝盖上便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晏云澈目色冰冷,“嘴巴太脏,下次就不是打你膝盖了。”   晏云耀顿时痛到浑身冒汗,这暗器,有些恐怖。   他知道他的膝盖应该是碎了。   他毫不怀疑,若是直接打了他的脑袋或许胸口,必然是当场毙命。   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血窟窿,不知道是不是痛到了极致,反而是笑了出来。   就跟个疯子似的。   “七弟啊,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佛子啊,现在居然为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对自己的三哥动手,你是要杀了我吗?”   祁秋年都没搞明白他这逻辑问题,这狗东西都能用晏承安来威胁他们了,他家阿澈为什么不能要了这狗东西的命?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晏云澈的眸色没有太多情绪,也并不回答晏云耀的问题,只看了一眼半山腰上的‘承安’。   祁秋年明白。   他也懒得跟晏云耀废话了。   不知道还能在他嘴里听到多少恶心话。   祁秋年抬了抬手,“动手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将士们都令行禁止,只有几个持。枪的,他们护在了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四周。   其余的,都提着长刀冲了上去。   晏云耀的护卫,也赶紧把晏云耀围在了中间。   晏云耀简直不敢相信,“晏云澈,你就不在乎你胞弟的性命了吗?还是说,你也想要那个位置?”   晏云澈冷眼看他,一抬手,砰砰两枪,半山腰山的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而被挟持的‘承安’也获救了,如释重负般,又像是被吓坏了,跪在了地上。   可下一秒,一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利箭,射入了那孩子的胸口。   晏云耀好整以暇地,想要欣赏祁秋年和晏云澈崩溃的表情。   可是他失望了。   祁秋年微微推开围在他身边的将士,“晏云耀,你抓回来的人,甚至都没有亲自去看看吗?”   晏云耀脸上的笑意僵住,他自然知道那孩子不是晏承安。   他原本派了人,想去劫杀晏承承,可是晏承安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把晏承安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有几次强行刺杀,他的人,半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反而是死伤了不少。   现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多,不可能全部派出去了。   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从培养死士里,弄来一个身高体型都与晏承安十分相似的孩子。   然后再通过化妆,易容,造型,看起来能与晏承安有个七八分相似。   又因为隔得远,他觉得,这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会细看,至少说在着急的情况下,会失了分寸,不会想着去细看。   他想以此威胁这两个人。   只要这两人能有一丝松动,他就能捉了这两人,带他们去岭南,好好折磨。   可没想到,这两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或者,他都在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那人不是晏承安了?   其实,最开始那个冒牌晏承安被押过来的时候,祁秋年确实是慌了一瞬。   但他一想到,他们出发之前,晏承安才用电报机跟他联系过,说了这段时间的遭遇。   如今,晏承安正在北宜的府衙里,好好待着呢,门都不出,就等两个哥哥办完事情回去呢。   怎么可能突然被晏云耀从北宜抓到边城的城外。   另外,虽然隔得远,但晏云澈依旧可以听见几分冒牌货的心声。   容貌可以骗人,但心声不会,不管刚才那冒牌货表演得多么惊惧,多么可怜,妄图引起他们的怜悯和心疼。   但心里想的却是他们最好能上当,要不然他就没命了。   其实也不需要听心声,晏承安是晏云澈的亲弟弟,虽然不是一起长大的,但晏承安的脾性他是了解的。   这个冒牌货的体型,确实跟晏承安十分相似,可是心态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即便晏承安今天真的被晏云耀抓了过来,也不会露出那一副可怜的表情。   别看承安那孩子经常跟他们撒娇,但正事上,承安是很成熟的,也是有分寸的。   承安不会眼看着他们被威胁。   这些事情,晏云耀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祁秋年抬手,“死士全部绞杀,其他人尽量留活口。”   晏云耀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侍卫,死士,全部逐渐败退。   他眼疾手快,扯过了林生,挡在自己的面前。   林生:“……”   晏云耀厉声,“这是你们的人吧,啊,你们不是最仁慈的吗?应该是不想他死在我手上吧。”   祁秋年果然命令侍卫停手了。   晏云耀以为找到了机会,“放我走,别跟来,三十里之后,我放了这大夫。”   还真的相当的能屈能伸了。   祁秋年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晏云耀,你没有挣扎的意义,陛下早就知道你不在岭南了,你现在离开,又能去哪儿呢?”   晏云耀不信。   祁秋年直接摸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不如你自己听一听咯。”   山岙里寂静,除了风声,连鸦雀都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画面里的声音很清晰,正是晏云耀和李国公密谋的场面。   晏云耀人都傻了,这就是吃了没见识过高科技的亏啊,但他也聪明,瞬间想到了那只猫。   “好啊,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晏云耀怒极反笑,状如癫狂,“祁秋年,你就是个怪物哈哈哈哈哈,妖怪,你是来动摇大晋江山的根基的吧。”   祁秋年:“……”   趁着晏云耀发癫的瞬间,林生这个不是好惹的大夫,袖子里缩出一根长针。   都不需要用眼睛看,一个合格的大夫,闭上眼就能找到穴位。   晏云耀立马便动弹不得了。   祁秋年跟他的配合也算默契,反手就让人把晏云耀给制住了,顺便把林生给拉了回来。   林生单膝跪地,“王爷,幸不辱命。”   晏云澈微微颔首,“辛苦林大夫了,本王答应你的事情,定然信守承诺,快起来吧,先回去歇下。”   林生退下了。   祁秋年这边快速带人将晏云耀一行人都给控制住了,哪怕是藏在林子里放暗箭的死士,一个都没放过。   晏云耀到这个时候,反而是哂笑了两声,但眼底全是不甘。   他以为,他即便是要跟祁秋年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都应该是轰轰烈烈的。   可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几乎没有半点儿还手的能力。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种种,他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这两人的监视之下。   而自己今天的处境,似乎是被祁秋年他们一手推了过来的。   假使他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手术,没有再次站起来,他的计划,原本是至少要延后两年的。   他在岭南那边也做了一些部署。   如今看来,他的那些部署,全部都成了笑话,哈哈哈哈哈,笑话,他晏云耀这辈子,就他们像一个笑话。   一瞬间,大脑充血,竟然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祁秋年啧了一声,走过去踢了他两脚,见他胸口还在起伏,没死就行,直接让人把晏云耀给拖走了。   解决晏云耀,比他想象中轻松多了。   林生这时候又过来了,“侯爷,那人的腿,要不要包扎一下?”   他是知道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想留晏云耀一个活口的,否则,他这个大夫就有的是机会可以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晏云耀给杀了的。   祁秋年摆摆手,“他不是自己有个大夫嘛,让他们自己的人忙活,你赶紧去休息,这段辛苦你了。”   林生脸上挂着笑意,“多谢侯爷关心,属下并没有大碍。”   祁秋年点点头,“那你也回北宜吧,之前听阿澈说,你想要关于心脏的医书?这次你回去,直接去找杨易吧,他那里有初级的,你先学着,后面的,我过段时间给你,现在不在身边。”   林生眼神激动,“属下谢侯爷赏赐。”   他想要心脏方便的医书,是因为他家乡还有一位老母亲,常年受心疾的困扰。   他父亲也确实是个赤脚大夫,即便是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母亲也时常犯病。   直到他师父出现,他师父提起了一个换心的概念。   他曾经用兔子试过,可是心脏的构造太过于复杂了,反复多次实验,也仅仅成功过一次,但是那一对兔子,在手术之后,也只活了两个时辰。   于是他便开始了他的求医之路,直到他遇见了杨易,而杨易又带领他进入了一个心得领域。   什么血型,什么微生物,感染,等等,都是他从前不曾涉足过的领域。   之前,安北王爷找到他们,问他们谁愿意去执行一个危险的任务,他为了求更精进的医书,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当时,他也对安北王爷提出过自己的诉求,安北王答应他了。   晏云澈这时候也过来了,“之前我在你这看过关于心脏的医书,便替你答应了。”   祁秋年摆摆手,也不在意,这些医书,原本就是要找机会传出去的。   现在没有传出去,也不过是因为怕被人当成疯子罢了。   毕竟换心跟割盲肠,从概念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还有那显微镜,听说你也感兴趣,本侯也有多的,到时候一并给你吧。”   林生更激动了,当即谢了恩。   不过,他之后也没闲着。   他们这边的将士,虽然武艺精湛,各个都是高手,但晏云耀的人,也不是全都废材。   所以自然也有将士挂彩了。   林生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去给将士们包扎去了。   祁秋年让他们先休息一下,顺便休整一番,然后拉着晏云澈回了马车。   这晏云耀如今是顺利捉到了,但是肯定不能带回边城。   真要带回边城,那就等于功亏一篑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拿到虎符呢,万一那李国公的儿子想不开,想保下晏云耀,到时候也麻烦。   所以,这晏云耀得先送回北宜。   这事情,祁秋年和晏云澈之前就商量过了。   祁秋年毕竟还担任了谈判的使臣,不方便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但是晏云澈就不同了,他本就是北宜的太守,这次也是陪祁秋年和晏承安一起过来,勉强算是提前视察自己的封地的情况。   所以,这押送晏云耀的事情,就得交给晏云澈了。   还有晏承安。   晏承安他们从京城离开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   也正好,晏云耀是要押送到京城去问罪的,顺便就把承安护送回京城了。   虽然是商量好了的。   但是晏云澈并不放心祁秋年一个人留在边城。   即便是身边带着几百护卫,那比起李家军,简直是不值一提。   甚至是完颜鹤带的人,祁秋年身边的人,是真的不够。   晏云澈甚至是在想,既然那完颜鹤要拖延时间,不如就把他们晾在边城,反正有北方边军,而完颜鹤跟李国公又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合作。   应该是乱不起来的。   他实在是不放心他家年年孤身一人在边城。   祁秋年又是甜蜜,又是苦恼,“放心,等到李国公被抓了的消息传到边城,那完颜鹤就该老实了。”   既然不敢动手,又等不到自己想要的了,那完颜鹤也只剩一条和他谈判的道路了。   晏云澈却不怎么看好,尽管那完颜鹤几次接触下来,瞧着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极有分寸,每次都是在要闹起来的临界点,改变策略。   这样的人,城府极深。   而且,一个能杀兄弑父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祁秋年摊手,“好了,别担心了,上辈子,我炸了他们一次,这辈子他们要是不乖,我大不了再炸他们一次就行了。”   而且,还有陛下的密令,密令上还有别的事情呢。   除了虎符,陛下其实给他们安排了接应的人的,不会真的让他们单枪匹马留在边城。   好说歹说,晏云澈总算是点头了。   “记得每日三次,用电报机报平安。”   “好,不会忘的。”   ……   行军的李国公,带着十万兵马,终于到了京城。   将士们不能入城,只能在城外驻扎。   李国公却一定要进宫面圣。   进宫的时候,李国公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   老皇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爱卿终于到了。”   “让陛下久等了。”李国公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于迫切,反而问起了关于战事的情况。   “不知西南那边如何了?”   老皇帝走了出来,“爱卿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早前线才传来了消息,那边该是怕了那天雷,如今意欲谈和,将那伤了我方使臣的官员砍了头,又把九皇子送了回来,还准备送公主过来跟我朝皇子和亲。”   李国公脸上的笑意一僵,这要是不打仗了,那火。药他还怎么能拿得到手?   老皇帝也不管他的表情,“爱卿,朕的意思是,你先把将士派到边境驻扎,无论如何,他们也绑了朕的皇儿,绝对不能如此轻拿轻放。”   李国公斟酌着言语,“陛下派我过去,亦是要震慑那边陲小国。”   老皇帝颔首,“确实是这个意思,朕打算,让爱卿的大军即日开拔,先驻扎到西南,看一看对方的态度。”   李国公品出一些异常,“那臣?”   老皇帝面色不改,“那黑。火。药,需要万分谨慎,爱卿有所不知,上回护送天雷到边境震慑关外小国,实际上途中也出过意外。”   李国公神色一凝,也没问出了什么意外,甚至在斟酌,这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火。药,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老皇帝继续说,“这天雷,最近正在进行改进,既然有可能不打了,也就没有那么急迫了,以保途中不会轻易爆炸,爱卿不如等着新的天雷一起,有爱卿在,朕也放心一些。”   李国公心思涌动。   他不觉得这老皇帝能对他如此放心,让他亲自押送天雷?   老皇帝继续忽悠,“不知爱卿可有另外的打算?”   李国公斟酌开口,“陛下,既然是要震慑那小国,不若让大军等天雷一起出发?”   他是不太情愿自己和大军分开的,大军是他的底气。   老皇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卿,你要明白,九皇子不是太子之位的人选,且他只喜欢舞刀弄枪,这辈子,也就是个武将了,朕这次让你派十万大军过去,亦是有让九皇子把西南军和你这十万大军融合。”   李国公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但他还是在犹豫。   老皇帝又下了一剂猛药,“粮草也早就准备好了,爱卿也拿个主意吧,毕竟这大军是李家军。”   李国公赶紧拱手,“这天下大军,都是陛下的将士。”   虽然现在都说什么李家军,战家军的,但谁敢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   老皇帝点点头。   李国公斟酌再三,“不知那新的天雷还需要多久?”   老皇帝,“快的话,三五日,慢的话,也至多十日。”   这时间不算长,大军前往西南,人多,行军速度慢。   他等个几日再出发,追赶一些进度,应该没有问题。   李国公做梦都想不到,他和晏云耀密谋的画面,早就呈现在了陛下的面前。   他恭敬拱手,“陛下,臣现在就下令,让大军出发。”   分化北方大军,送到西南,这倒不是假的,老皇帝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那粮草,也不是假的,早就准备好了。   李国公看到粮草之后,心又放下了一大半。   而且,这粮草,老皇帝都没单独派人护送,直接让李国公的人顺道就带过去了。   李国公又放心了三分。   大军就在城外休息了一日,就继续往西南出发了。   而李国公留在了京城的国公府。   他还做着拿到天雷的美梦。   可没想到,七日之后的一个深夜。   李国公府被战家军团团包围。   将士在外,家属得留在京城,这同样是一种制衡。   别看李国公在边城已经有一个家了。   但是他的正房夫人,还有他的老娘,都在京城的国公府住着呢。   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李国公在丫鬟们奔走尖叫声中,从美梦里醒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李国公还带着几分被吵醒的起床气。   还没人回他的话,门外的战家军,就直接踹破了他的房门。   几个手握武器的将士冲进来。   李国公也是武将,他的敏感度不低,当即就拔出了放在床头的长剑。   “你们是何人?竟然胆敢擅闯我国公府。”   为首的战家军将士,“国公爷,这是陛下的圣旨,还请你莫要负隅顽抗。”   李国公不解,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陛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战止戈这会儿也提着剑过来了。   “你战家是要造反吗?我李家镇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不信陛下会如此对待老臣。”   “李国公,束手就擒吧,莫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战止戈叹息着,其实老李国公曾经还行。   但是现在这个,确实是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战止戈走到李国公面前,“国公爷,留一个体面吧。”   在他的身后,是李家所有的家眷。   李国公再怎么不是人,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不顾,但他血气上涌,当即就差点儿疯魔。   “陛下不能这么对老臣,老臣一家几代,苦守边关上百年,今日陛下竟是要卸磨杀驴吗?”   战止戈叹息,“国公爷,是您的野心不小,竟然胆敢勾结封地的郡王,意图谋反。”   李国公有一瞬间的愣神,难不成是晏云耀在边城暴露了?   应该不至于吧?那晏云耀不是放了个幌子在岭南吗?而且晏云耀一直在他边城的国公府的偏院里,一直都没出过门。   怎么可能被发现?   就在李国公愣神的这瞬间,战止戈快速上前,缴了李国公的武器,将人反手压住。   李国公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家中女眷的哭声,让他勉强恢复了理智,这一刻,他几乎是心如死灰。   随后他又想到自己的虎符还在自己的儿子手中,那是他们李家的底气,顿时又安心了不少。   只要兵权还在他手里,再怎么都不会落到个满门惨死的下场。 第152章 押解   李国公从根底,他也不怎么相信,晏云耀会被抓住了,他知道晏云耀也有后手,要不然也不敢单枪匹马,还带着伤病,就孤身来了他北方。   会不会是陛下诈他的?   只要没把晏云耀在他国公府捉一个现行,他就有狡辩的机会。   但此刻,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可是李国公没想到的是,家中女眷全部打入天牢,而他自己却被战止戈压进了皇宫。   勤政殿里。   老皇帝穿着龙袍,内阁的大臣,都在行列。   战止戈押解李国公,跪到正中央。   李国公双膝磕在石板上,生疼,可他一言不发。   老皇帝坐在上方,表情威严,“李铆,你可知罪?”   李国公嘴硬,“臣不知何罪之有,还请陛下明示。”   “你身为边境守将,与封地的皇子勾结,这还不算弥天大罪吗?”傅正卿站了出来,“国公爷,莫要负隅顽抗了。”   李国公稳住心态,“老臣究竟与谁勾结了?若是说老臣与八皇子与九皇子有联络,这有何错之有?他们是老臣的外甥,身为舅舅,关心外甥,又有什么问题?”   瞧这说得义正词严的。   老皇帝走了下来,“李铆,晏云耀在你边城的国公府,住了将近两月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国公心里一凉,“陛下,老臣几代驻守边境,劳苦功高,您不可以如此污蔑老臣,老臣与那三皇子,毫无联系,他又如何会在老臣边境的府邸住了两月?”   老皇帝也不跟他解释,“你与晏云耀勾结,派出杀手,暗杀十三皇子,这事情,你又如何辩解?”   李国公心底再次沉了沉,但现在,没有证据,他只要咬死不认,陛下也不可能轻易治他的罪。   他还有几十万大军,他还有兵权。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从未派人刺杀过十三殿下。”   老皇帝叹息,“若是你迷途知返,朕还可以留你李家人的性命,如今真是死不悔改吗?”   李国公嘴壳子硬,“陛下,您没有证据,不可以治老臣的罪,否则,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大胆李铆。”傅正卿走过来,“陛下今日既然能围了你国公府,自然是证据确凿,你的狡辩毫无意义,居然还胆敢质问陛下。”   李国公冷哼一声,“证据?证据在哪儿呢?有谁见到老夫与三皇子殿下相见勾结了?亲眼见到老夫派人去刺杀十三皇子殿下了?”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傅正卿作为一个文臣,骂起人来,引经据典的,“你简直是……”   其他内阁大臣也加入了围攻。   他们都是陛下的人,首批内阁的大臣呢,自然是无条件地站在陛下身后。   一通谩骂,李国公的脸都黑了。   但是他依旧一口咬定,没有证据就不能治他的罪。   最后,傅正卿用一句话收了尾,“李铆,若是你能在此时积极认错,主动上交兵符,我等还能向陛下帮你求个请,念在前几代李国公的功劳的份上,可以留你李家人的性命,也留你一条全尸。”   李国公的罪恶,确实是已经没有洗白的份了,无论如何,都是死刑。   不过,这时代,死刑可是跟后世的死刑还是有区别的。   死法诸多,凌迟,五马分尸,毒酒,砍头,白绫等等。   死罪,还能留一个全尸,那就是给他一个体面了。   李国公却是在这个时候笑了,“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陛下你想要我李家的兵权,不若直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没罪,老夫没做错什么,老夫镇守边关有功,陛下不能如此对待老臣。”   他说着,甚至还搞文官御史那一套,骂起老皇帝来了。   “陛下,您励精图治一辈子,难不成临老了,要做听信谗言的昏君不成?”   他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点。   傅正卿颤抖着手,站出来,指着李国公,“休要胡言,对陛下不敬,罪加一等。”   李国公现在觉得自己稳了,“便是你这些文臣,看不得老夫这样的武将,就能随便给武将定罪不可?”   老皇帝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拦住了要跟他对骂的傅正卿。   今日,他们收到晏云澈的来信,晏云耀已经被活捉,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他也懒得等晏云耀送到之后与李国公当面对质了。   无意义。   老皇帝也学祁秋年,反手把祁秋年之前送来的视频给播放了出来。   内阁的大臣,都是看过这个视频的。   没有一个不震惊于这样的高科技。   空荡的宫殿,回荡着李国公与晏云耀密谋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   李国公几乎是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这,这是什么妖术?”   说到这里,他都还在强行狡辩,“这一定是妖术,绝对不可能,那祁秋年本就来历不明,说不定是什么山精鬼怪,妄图迷惑陛下。”   说个实在话,如果不是祁秋年前几年,陆陆续续拿了不少高科技产物出来,比如相机,陛下的电子手表,留声机等等。   潜移默化地,他们这些大臣,就已经属于虽然会震惊,但是接受度却提高了不少。   若非如此,他们见到这样的录像画面,同样也会以为是什么妖术。   如今,这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科技的魅力。   傅正卿:“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李国公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皇帝大发慈悲,“莫要做无意义的挣扎了,此乃科技,与那照相有异曲同工之妙。”   霎时,李国公心如死灰。   “交出兵权吧。”老皇帝叹息一声,“朕可以给你留一个体面。”   李国公怎么可能这么痛苦地把兵权交出来?   这些上位者,话都说得好听,他今日上交了兵权,相当于就是把命交了出去,至于他的家人,短时间内,或许没有性命之忧,甚至这老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说不定还会给他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过个几年,这件事情在百姓心中淡忘了,上位者甚至可以随便给他们安一个罪名,让他的家人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相反的,如果兵权在他自己手上,至少老皇帝短时间内不会治他的死罪,甚至还能放他家人一码。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上交兵权的。   “要让陛下失望了,兵符并不在老臣手中。”   老皇帝啧了一声,“早知晓你会这么说了,你要主动一些,也免于受罪了。”   李国公心肝颤了颤,想起祁秋年还在边关。   祁秋年这个人确实是聪明,手段也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角度。   他的儿子和侄子……   应该不至于,李国公笃定,虎符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那祁秋年,身边也就带了几百人,他的儿子和侄子,即便是没有虎符,调动两千三兵马是没有问题的。   老皇帝挥了挥手,看他这样子,也不是能妥协的样子了。   没必要。   “带下去吧。”老皇帝说,“等晏云耀到了,一起发落吧。”   李国公这次才真是心凉了,晏云耀居然也被抓了。   是了,老皇帝都能拿出那什么劳什子视频了,想必是早就知道晏云耀在他府邸了。   他现实是希望,晏云耀不要离开他的国公府,祁秋年应该不敢直接在他国公府抓人。   他现在才想到这里,已经晚了。   北宜,晏云澈押解晏云耀到了地牢。   晏云耀被打碎的膝盖,在路上也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如今已经肿得透亮了。   可即便是到现在,“你就是这么招待你三哥的?让你三哥住这种地方?”   晏云澈睨了他一眼,“如今你不过一介罪人,还想住什么地方?”   这时候晏承安也过来了。   晏承安看到晏云耀如今的惨状,稍微地愣怔了一下。   但他还是礼数周全,“三皇兄。”   晏云耀嗤笑,“你还知晓有我这个三皇兄。”   晏承安漠然,其实在他四五岁的时候,晏云耀也是对他不错的。   虽然他知道,晏云耀接近他,对他好,是有目的性的,是为了他背后的战家。   但那时候的三皇兄给年幼的他,带来的欢乐,是实在的。   可能是民间的小物件,可能是母妃不让他多吃的糖块儿,可能是民间发生的有趣事情。   看到晏云耀落到如今地步,他也只能叹息一声。   “三皇兄,到如今这地步,都是你自找的。”   晏云耀又嗤笑一声,“我身为父皇的长子,自古立嫡立长,我想要那个位置,为自己谋划,又有什么错?”   说着,他还戏谑地看着晏承安,“难道你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晏承安很淡然,“三皇兄,容我提醒你一句,父皇的长子已经故去,下面还有二皇兄,无论如何,你都不是父皇的长子,你想要那个位置没有错,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竞争,而不是踩在百姓的尸骨上。”   “光明正大的竞争?皇权争夺,哪有什么光明正大?你其他皇兄,但凡想要皇位的,哪个手底下没有人命?”   这句话倒是实话。   晏承安,“可是,三皇兄,你碰了对底层百姓相对公平的科举,亏空水利,差点儿酿成惨祸,圈养私兵,私自开采铁矿,这都不是几条人命的事情。”   晏云耀目眦欲裂,“你以为你其他皇兄就干净了吗?”   “其他皇兄是否干净,手上是否有人命,自是有法律去定夺,本宫只知自己要做到言行合一。”   看着晏承安这两句话,表面上没什么,就差骂晏云耀表里不一,人面兽心了。   晏承安也只是来看看,“三皇兄,先前你勾结李国公刺杀我的事情,还几次意图绑架我的事情,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晏承安曾真心实意地叫你三皇兄。”   晏云耀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搭话。   其实,在晏承安小时候,父皇把他当儿子宠,而不是当成皇子培养的时候,他先是嫉妒,后来又是安心,觉得晏承安对自己没有威胁。   虽然接近晏承安,确实是有目的性的。   可是啊,人性是复杂的,有那么些时日,他也会恍惚。   特别是看到晏承安倒腾着小短腿,追着他喊三皇兄的时候。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他不认为他自己有错,他只是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至于登上皇位,会牺牲多少人,手上有多少鲜血,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为了这个权力,他可以牺牲妻子,父母,甚至是自己的儿子。   杀父弑君,这种子早就已经埋下了。   若非是棋差一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些天,他被关在囚牢里,腿伤严重,身体发热,头脑昏沉的时候,时常会做一个漫长的梦境。   梦里,蛮夷叛乱,他替父出征,而祁秋年居然是他的幕僚,为了他的霸业,祁秋年甚至还主动献出了火。药。   但是,火。药不可能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掌握,所以他杀了祁秋年。   只是可惜,他最后也没能登上皇位,朝堂上超过一半的大臣,居然在父皇弥留之际,举荐了晏承安当皇帝。   有时候,恍惚间他都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晏云澈这会儿,读到了他的想法,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晏云耀居然还有机缘,想起部分前世的事情。   如此,晏云耀是万万不可留了。   如果不是非要送他回京城问罪,晏云澈甚至现在就想杀了他。   晏承安敏锐地感受到亲哥眼中的杀意。   他拉了一下亲哥的袖子,“哥,休整一天,明日就出发回京城吧。”   这次替父出巡,他见识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晏云澈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却在想办法,如何能让晏云耀说不出话来。   如今的晏云耀,大概是重伤,只是模模糊糊想到一些前世的事情,若真让他全部想起来,不说火。药的配方保不住,就连他家年年也会有危险。   临走前,晏承安最后一次回头。   “三皇兄,如果你们这些皇兄,有能力,有魄力,能做一位贤德的帝王的话,本宫其实没有想过要去争夺那个位置的,比起皇位,本宫更在意家人是否安康,百姓是否丰衣足食,大晋是否海晏河清。”   晏云耀又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在骂晏承安愚蠢。   晏云澈又是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晏云耀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龟缩在地牢里,求死不能。   回了房间,晏云澈就立马用电报机联系了祁秋年,把晏云澈可能想起前世的事情,说了一下。   祁秋年也有几分诧异,不过这也不重要。   证据呢?   谁会相信一个夺位失败,面临砍头的皇子的胡言乱语呢?   就算是晏云耀回忆起了火。药的配方,甚至可以给他罪加一等,倒打一耙,说他窃取火。药配方。   至于老皇帝会不会怀疑他,也不重要。   他有能力,有本事,他和晏云澈在一起,永远没有子嗣,就不会成为帝王忌惮的目标。   再说了,如果顺利的话,下一任帝王是承安,承安做了皇帝,他还怕什么?   他给晏云澈回信,让他不要担心,也尽量不要多做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做什么,或许还会让人怀疑。   晏云澈的想法没有他们家年年那么单纯,所以在第二天,押送晏云耀回京的路上。   他安排了一队人马,佯装刺客,废了晏云耀的双手和舌头。   让他再没办法写字,也没办法说话。   这都是刺客干的,跟他这个安北王爷有什么关系?   晏承安倒是琢磨出一点儿问题,不过他也没提,甚至还帮他哥哥补了缺。   “哥,这些刺客就是冲着晏云耀来了,我们在这里,他们都没动手,应该是不敢对我们动手?你觉得会是谁指使的?”   晏云澈勾了勾嘴角,“不管谁指使的,他们的目标是晏云耀,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兄长。”晏承安拱手,甚至还多派了人马,去保护晏云耀的囚车。   晏云耀已经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为了能让他撑到京城,晏云澈还是大发慈悲,给他包扎了一下,吃了两天的消炎药。   祁秋年这边,得知晏云澈做的事情,简直是哭笑不得。   但心底还是很感动的。   怎么办,他突然觉得他可能有些恋爱脑了。   明明才和他家阿澈分开没多久,他就已经很想他了。   想到这里,祁秋年简直想翻白眼儿了,完颜鹤这傻逼,还做着等李国公好消息的美梦呢。   每次谈判,就是意思一下,然后就说改期,他们还要回去商量一下。   苏寻安那边,早就把李国公被陛下抓了消息传给他了,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到底什么时候能传到北宜。   传到北宜之前,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虎符的下落。   如果找不到,是真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李国公的儿子侄子,给他年岁差不多,虽然没有聪明的头脑,但人多啊。   总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如果李国公被抓的消息传过来,李国公的儿子侄子选择直接反了,那就麻烦了。   要说,李国公已经被抓了,要是能保全其他的家人,上交虎符才是明智之举,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的下场。   语气去赌上位者的仁慈,还不如拼一把。   这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也是奇了怪了,他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知道虎符的下落。   他甚至都让煤球带着摄像头,去国公府四处转悠了。   就连李国公偷偷用中药粪。便的密室都去看了一圈儿,依旧没发现虎符的踪迹。   而那两个男子,因为李国公不在,他们被李国公的儿子钉得更紧了,一时之间,也没有给他带来有效的信息。   祁秋年沉下心,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祁秋年又开始翻找自己的空间了。   看有没有高科技能助他一臂之力。   与此同时,祁秋年也给刘猛传了信回去。   让刘猛秘密带人过来。   留一千人在北宜驻守,还得加上府衙的衙役,北宜的安危,短时间内也不会有问题。   剩下的三千人,最好都秘密前往边城。   至少要在城外悄悄驻扎,以免到时候真打起来,他几百人对人家上万人。   到时候,他恐怕真的要把加特林给拿出来了。   快马加鞭,送信到北宜,刘猛收到信之后,先是有些震惊。   但他本就是陛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可以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   目前显然是小侯爷那边的情况比较紧急了。   刘猛有些着急,三千人,要如何秘密前往边城呢?   目标太大了。   如果是三百人还好说,三千人,这北方的州府,本就人烟稀少。   刘猛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狗头军师,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卫文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大啊。   但他还是比刘猛多了一点脑子的。   卫文想了想,“不如这样……”   “好主意啊。”刘猛一拍大腿,立马就出去安排去了。   于是,没过几天。   边城的城外,聚集了一大批的,打扮得像是难民的将士。   准确来说,他们是打扮成了在祁秋年工地做工的工人。   这次,是因为祁秋年和晏云澈都不在北宜,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领到工钱了。   他们的说辞,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祁秋年这个侯爷的下落,特意从北宜赶过来,找小侯爷要一个说法的。   乌泱泱的一大批人,聚集在边城之外,守城的李家军都差点儿吓尿了,还以为是什么地方乱起来了呢。   细问过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派人去通知了祁秋年。   祁秋年一出城,见到的就是这场景,三千难民,就连刘猛自己也在脸上抹了灰,混迹其中。   这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效的笨办法。   他们却是大张旗鼓,越是不会引起怀疑。   再则,他们这种‘难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进城的,也就是不给人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   而他们也正好,驻扎在城外,随时接应祁秋年。   祁秋年都在心底拍手叫好了。   于是,他当着李家军将士的面,语重心长地跟这些‘工人’们说,等他回了北宜,一定会如数给他们发工钱的。   但是‘难民们’,见不到钱就不走,耍赖皮地在城外的空地躺下了。   祁秋年劝不动,只能回城‘躲起来’。 第153章 爆发   祁秋年刚回城。   这消息就传到了完颜鹤的耳朵里,那完颜鹤甚至是亲自找了过来。   “听说侯爷发不起工钱了。”完颜鹤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不如侯爷把马匹的数量减少一些,换成宝石?”   祁秋年摊手,“如今只是本侯不在北宜,那边的下人玩忽职守罢了,回去收拾一下就行,怎么?完颜大王是不想给马匹了?本侯的一千棵茶树可都挖过来了。”   说到这个问题,完颜鹤就是一阵肉疼。   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他阴沉着脸,“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今夜就该到边城了。”   祁秋年欣然点头,“如此就好,本侯明日一早就派人去签收,这次合作很愉快,也希望完颜大王在谈判桌上也能这么爽快。”   完颜鹤最近的直觉不太好,可表面太平静了,一点都没有风雨欲来的迹象。   祁秋年趁机提出,“完颜大王与你们的官员商议得如何了?下次谈判准备在什么时候?本侯不可能一直留在边城,大王也见到了,本侯在北宜的事情还很多,如今工人收不到工钱,罢工了,还耽误工期。”   完颜鹤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明日吧。”   祁秋年点点头,“希望明日能有个好消息。”   完颜鹤走了。   李国公的儿子,李成也找了过来。   “侯爷,您这城外的几千人,准备如何处置?”   “处置?”祁秋年略微诧异,“那都是普通的工人,什么叫处置?”   李成一哽,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是带着一些敌意。   几乎是咬着牙在回答,“是下官口误,只是那几千人聚集在城外,城内的百姓有些惶恐,还请侯爷拿个主意。”   祁秋年也不在意李成的态度,他微微点点头,“别急,就这两三日,本侯已经派人回北宜传信了。”   李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祁秋年又状似无意继续说,“这回蛮夷谈判,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国公爷还带走了十万兵马,还请李小将军随时警觉边关,莫要让蛮夷有机可乘。”   这话说得公允。   李成也没有任何反驳的道理。   祁秋年又试探,“不知李小将军可有做相应的部署?”   李成也没多想,祁秋年作为使臣,自己又在当地,暂时走不了,关心自己的安全,这是正常的。   于是也简单地说了几句。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下,“如今坐镇的主帅是下官的堂兄李瑞,部署都是堂兄在安排,若是侯爷有何处觉得安排不妥,下官也可以去跟堂兄说一声。”   祁秋年笑了笑,“倒是没有觉得不妥,李小将军先回去吧,本侯还要准备明日与蛮夷的谈判。”   从李成的话来说,明面上,确实是李瑞在坐镇,但虎符绝对在李成的手里。   当夜,祁秋年就翻出了自己的3D打印机。   虎符是真找不到,找不到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做个假的。   这也是杀头的大罪,但祁秋年不慌,这不是事出有因嘛,而且他做这个假的,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是拿出来钓鱼的。   假的出来了,还不怕钓不到真的吗?   先前,他就看过虎符的图。   是老皇帝送来的,显然,老皇帝心底对这种事情是默认的。   如今,确实是没其他办法了,如果虎符在李成手里,真到最后一刻,李成带着边城十几万大军反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场战斗遏制在边城。   可惜虎符一直找不到,他甚至都在怀疑,那虎符是不是被李成吞肚子里去了。   整个国公府,他都快找遍了。   啧,现在没关系,找不到就不找了。   祁秋年最擅长曲线救国了。   3D打印机,虎符也不在话下,表面看起来没啥区别。   但是拿在手上,还是有一点儿区别的,不过这不重要,这本来就是拿来钓鱼的。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祁秋年一大早就派人去找完颜鹤签收了马匹。   那完颜鹤还算言而有信,一千匹马,八成是合格的,祁秋年也不介意其中有部分是老弱病残,能用就行。   茶树反正是给出去了,种植,采收,炒茶,他都写了详细的计划。   完颜鹤的人检查了一下,也没什么错漏,这茶树的生意,算是了了。   至于马儿。   这算是祁秋年的私人生意,他挥了挥手,就让人给他送城外去了。   理由也很简单,这两三千人是来要工钱的,让他们顺道把马匹送回北宜,用马匹去找管事的领工钱。   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妥。   下午,谈判桌又摆上了。   这次,晏云澈没在身边,李国公也不在了,祁秋年把李成给拉上了。   谈判嘛,不管这李成的好坏,现目前都是大晋的人,拉过来凑人数的。   而且多少算个武将,稍微能有点儿震慑的作用。   祁秋年还是那样子,“不知道完颜大王考虑得如何了?”   完颜鹤:“如果是侯爷之前说的数字,四千五百匹骏马,加上一片草场,本君认为毫无意义,还请侯爷拿出诚意。”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如今,不是我们大晋非要马匹和牧场,是你们缺了高产量的粮食,所以也请完颜大王拿出诚意,本侯也懒得跟你们扯了,你们也看见了,我北宜那边的工地还得复工,若是完颜大王没有诚意,那就明年重新递交国书,让陛下重新派人过来谈判吧。”   完颜鹤前几日就直觉不太对劲,昨夜又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   他们不再等了,这次谈判,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唯恐生出事端。   再则,那李国公出发这么久了,早就到京城了,可如今都还没有传信过来。   而他们自己的人,传回来的信息,是李国公带走的十万大军继续出发去西南了,而李国公不知道什么原因,反而留在了京城。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之后的消息,到现在还没传过来,但完颜鹤直觉就不太妙。   祁秋年即便是没有晏云澈这个读心术的辅助,也大概猜到了完颜鹤他们的想法,以及他们现在收到的信息。   嘿嘿,这就是吃了消息滞后的亏吧。   祁秋年单手敲击着桌面,“如何?完颜大王考虑得如何了?”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了一眼。   博尔夜:“侯爷,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两千五百匹骏马,加上那一片草场。”   祁秋年摆摆手,“四千匹骏马加草场。”   完颜鹤,“侯爷别忘了,今日已经送了一千匹骏马过来了。”   祁秋年挑眉,“这不是我们茶树的交易吗?私人生意,怎么能拿到谈判桌上来说。”   说得完颜鹤心头一梗。   不过,今天双方都是有意促成合作的。   又来了几个回合的拉扯。   最终,谈判的价格,定在了三千五百匹骏马,加上草场,换取土豆红薯,各三千斤,玉米两千斤,总计八千斤的数量。   对于这个数字,祁秋年是满意的,痛快地写下了契约,甚至比他预想的要高不少了。   嘿嘿。   合同中,也包含了他需要提供全套的种植经验,包括开辟土地,而完颜鹤也需要派两个马官过来帮他养马,都是为期一年。   祁秋年拟定好了合同,盖上了自己的男爵官印。   “完颜大王也看看吧,若是没什么不妥的,请签字盖章。”   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合作,自然要小心,合同上也可能有漏洞,得要看仔细了。   今天谈妥的这个数字,完颜鹤的脸色其实并不是很好看,浏览过合同之后,他还是犹豫着,并没有马上签字。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小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在李成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   顿时,李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甚至是对祁秋年怒目而视,随后,他又对进来报信的人说了几句话,从怀里拿了什么东西给他。   那小兵似乎愣了愣,随后还是拿着东西出去了。   祁秋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心知是李国公被抓的消息,终于传到边城来了。   而这李成,似乎不太聪明,居然直接想动他了。   他也不急,藏在暗中的暗七和暗九,也偷偷离开了,两人分头行动,他们城内外的人,也该集结一下了。   李成站了起来,手已经搭在了佩剑上。   不过祁秋年没搭理李成,反而转头跟完颜鹤说起了话。   “完颜大王还请赶紧考虑,过了这个节骨眼儿,可能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完颜鹤自然看到了李成的表情,心知是出事了。   电光火石间,完颜鹤却是突然放下了合同书。   “小侯爷,若是本君保你安全离开边城,这价格可否再商量?”   祁秋年摊手,“即便是要商量,也是往上商量了。”   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让完颜鹤愣了一下,就连李成也一样,同样是不解。   难不成,这小侯爷还没收到信息?   三方势力,这刹那间,可谓是剑拔弩张。   原本被祁秋年拉来凑数的李成,现在成了他的对立面,而祁秋年居然还有心思喝茶。   祁秋年慢条斯理地,“完颜大王若是不想签字,这谈判就改期吧,不过本侯的丑话说在前头,下次谈判,就不是今日的价格了。”   李成那边犹豫了一下,“完颜大王,本官与侯爷有内政要处理,这谈判,还是改日吧,劳烦完颜大王先行回避。”   显然,这李成也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完颜鹤会插手。   完颜鹤反而是坐下了,“这谈判还没落成,本君又怎么可以先行离开?”   他笑看着祁秋年和李成,“不若你们先处理事情,本君不介意先等等。”   祁秋年摊手,“好吧,不过完颜大王记得,等事情处理好了,这价格就得往上提了,请自便吧。”   完颜鹤与博尔夜对视了一眼。   如果京城真的出了事情,这小侯爷听说就带了几百人过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而他们这里也有不少人马,如果在紧要关头,保这小侯爷离开边城,那谈判或许能讲讲价了。   别的不说,至少让祁秋年走出边城,他们是能做到的。   不过现在不急,且先看事态的发展。   完颜鹤也偷偷留了个心眼儿,先让博尔夜偷偷在合同上签字盖章。   本是国与国之间的谈判,祁秋年能代替大晋的皇帝签订契约,博尔夜自然也有这样的权力。   祁秋年假装没有见到博尔夜的小动作,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这交易的数量,他还是很满意的。   只希望,这完颜鹤等会儿可别倒戈就行。   李成的手一直放在佩剑上。   祁秋年还在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成,“怎么?李小将军这是听了什么消息?要对本侯拔剑相向?”   “姓祁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你是说李国公勾结藩王,被陛下抓了的事情,本侯确实是早就知晓了,毕竟那三皇子殿下,是本侯亲自抓的。”   “胡说。”李成拔出长剑,直指祁秋年,“我父亲何时勾结三皇子了?”   祁秋年轻笑,他也不慌,“这问题,你应该去问你家的仆人,为何要给偏院送一日三餐,难不成李小将军是真的不知道?”   李成哽了哽,他虽然不知全貌,但大致的情况,他是知晓的。   祁秋年继续,“李小将军可考虑清楚了?这刀剑无眼,若是真的伤到本侯爷,这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李成,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比起他爹李国公还不如呢。   就在这个时候,李成派出去的小兵,已经带着他的令牌,将谈判的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李国公勾结藩王,意图谋反,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念在李家前几代劳苦功高的份上,有意放你们一马,让你们日后还能做一个富贵闲人,李小将军如今这是要做什么?”   李成意识到,老皇帝虽然宠信祁秋年这个侯爷,但毕竟他只是一个臣子。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晏承安这个皇子已经离开了,晏云澈这个王爷前些日子也因为有公务,提前走了。   如今只剩了祁秋年一个人。   抓了祁秋年,似乎也没有太多价值。   但是他手里还有十几万大军啊,如今更是得益于祁秋年带来的粮种,军中将士也不缺粮草。   还有,他父亲带走的十万大军,那都是他们李家军的人。   这样的情况,他凭什么束手就擒?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快马停在了谈判的使馆面前。   外面的将士,只知道李小将军让他们围住谈判的使馆,到现在,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多的猜测,还是觉得可能是谈判出了问题,要跟蛮夷干仗了。   所以传旨的太监到门口,并没有受到阻拦。   “圣旨到,渊贤男爵接旨。”   祁秋年略微挑眉,起身,走到门口接旨。   “臣祁秋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国公李铆,勾结三皇子晏云耀,现被缉拿问罪……念在李铆主动上交虎符,可免于家人连坐……”   简而言之,就是说李铆主动上交了虎符,家人不用连坐砍头,只抄家,但是需要把李家众人全部带到京城去。   封祁秋年为钦差大臣,处理李家在边城的后续事宜。   除此之外,陛下还特意派了五千将士过来,协助祁秋年。   全部都在城外候着了。   由于是在门口宣旨的,门外离得近的李家军也都听见了。   各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祁秋年还没来得及接旨,李成就站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宣旨的太监不悦,“李小将军这是要抗旨吗?”   李成怒目,“我父亲不可能会上交虎符。”   祁秋年假装意外,“为何不能?在我看来,李国公与三皇子勾结,确实狼心狗肺,但是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主动上缴兵权,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了,难不成李小将军觉得你父亲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吗?”   李成不敢相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祁秋年敏锐察觉。   搞了半天,原来是挂脖子上了。   祁秋年先是接了圣旨,站了起来,“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宣旨的太监笑着点点头,说不碍事,然后又慎重地给祁秋年递交了一个锦盒。   “侯爷,这北方的兵符就暂时交给你保管了,这李家人,虽罪不至死,但这国公府是万万不能住了,还有当地的武将调派,陛下也说,让小侯爷先拿个主意。”   祁秋年也慎重接过,“臣谨遵陛下旨意。”   刚接过盒子,他就知晓盒子是空的。   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在之前,老皇帝就送了密信,说了会派人来接应他们。   五千人,加上他自己三千,也暂时够用了。   可是这空盒子,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陛下要唱空城计,那就证明了,李国公手里确实没有兵符,还是在李成手里。   就看他祁秋年有没有搞到手了。   祁秋年在心里吐槽了两句,不慌。   他看怎么钓鱼的。   祁秋年看着李成,叹息了一声。   表情,情感,十分到位。   “虽然很可惜,但本侯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了,李小将军,哦不,现在应该说李公子了,陛下有令,需要带你们进京,还请李公子召集一下族人吧,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李成目眦欲裂,他怎么可能同意。   这时候,一个小兵居然带着一个女人过来了。   那女的,祁秋年也认得,是李国公的小妾,不光是如此,还是之前煤球意外拍到的和李成颠鸾倒凤的小妈文学。   那女子从荷包里取出一个东西,交给了李成。   李成拔出长剑,然后又将自己衣领里的衣服拿了出来,登高一呼。   “将士们,我李家历代苦守北方边城,边境苦寒,我们累死累活,守卫了大晋江山的和平,可坐在龙椅上那位,又是怎么做的,胡乱给我李家安了一个罪名,就要砍了我父亲的脑袋,抄了我李家。”   李成的样子有一些悲愤,“如今,兵权尽在我手,我们不如反了那大晋,自己当家做主,也好让将士们,一同去京城,去玩一玩京城的美娇娘,喝一喝京城的权贵才能喝的佳酿……”   不得不说,李成的话术,还是很有煽动性的。   大部分人的所求,不过是权势与美人。   李家的亲信,几乎是一呼百应,通通拔出了自己的武器,站到了李成的身后。   还有李成那些堂兄弟表兄弟,甚至是姻亲关系的连襟,全部都以李成为主。   一时之间,谈判使馆外本就不算宽敞的地方,几乎被李家军全部占领。   但此层的士兵们,却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他们虽然是被人称之为李家军,但他们是大晋的兵啊。   真的要反了大晋吗?   李成还在继续,“将士们,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大晋的皇帝对我们李家军不仁,那就别怪我们李家军不义,他们……”   “等一等。”祁秋年悠哉游哉,“李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即便是你们李家有二三十万的大军,可大晋有天雷火。药,再则,我大晋还有几十万大军,你确定要反吗?”   他们现在要反,自然要抓一个祭旗,而现在边境没有皇子了,他祁秋年这个天子宠臣,就是最好选择。   面对十几万大军,说不慌,那肯定也是假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   祁秋年转过头看着完颜鹤,“完颜大王看戏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完颜鹤轻笑,“所以小侯爷是想让本君帮你离开边城?”   祁秋年摆摆手,“本侯的意思是,完颜大王要么签字离开,要么现在就走,明年再递交国书,本侯可不想误伤了完颜大王,到时候原本我们的内政问题,就成了两国邦交的问题了,好像是麻烦了一点,你说呢?”   完颜鹤其实也在琢磨。   他又不是大晋的人,自然谈不上立场的问题。   他心里也有数,真要打起来,李家必败无疑,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就是这个时间,他或许可以跟李家稍微合作一下,就不用再耗费那么多马匹还有草场了。   只不过,他同时也需要担心,等大晋内政平定之后,会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他最大的担忧,还是那黑。火。药。   或许,他们也可以跟李家合作,蚕食大晋的国土?   但这李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恐怕会被反咬一口。   再则,如果他站在祁秋年这边。   城外那三千人,恐怕也有古怪,再加上今天这太监带来的五千人,应该能保祁秋年平安了。   所以,他们只需要帮忙把祁秋年送出城。   到时候这救命之恩,能不能让祁秋年给他们再打个折?   多半是不能了。   这祁秋年才放了狠话,下回再谈价格,就是往上谈了。   一时之间,完颜鹤看着祁秋年的表情,都带着一些古怪。   这侯爷,还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里最难读懂的了。   祁秋年无所畏惧,“原以为完颜大王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本侯想多了。”   他反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木仓,砰的一声,屋顶上准备随时放暗箭的弓箭手,咕噜噜的滚了下来。   弓箭手胸口一个血洞,挣扎了几下,便没了生息。   完颜鹤瞳孔震颤了一下,又和博尔夜以及他们这边的大臣交换了眼神。   这又是什么暗器?   李成和李家众人,也被祁秋年这一手给吓到了。   暂时没有了动作。   祁秋年再次抬手。   “等等。”完颜鹤开口打断,“合同已经签订好了,还请侯爷尽快落实,今日是你们大晋的内政,我们草原部族不方便参与,便先行离开了。”   祁秋年的嘴角终于挂上了笑意,“完颜大王做了个明智的决定,不久的将来,完颜大王会感谢此刻的自己。”   完颜鹤颔首,让博尔夜递交了刚才签下的国书。   祁秋年妥善放好,抬了抬下巴,“李公子,这完颜大王不是大晋人,我们自己的事,恐怕还是关起门来解决,这样比较合适。”   李成脸色如墨,到底是放了博尔夜他们离开,如果他们要反,同样也要担心后方的蛮夷会不会趁机出手。   不如在此刻给蛮夷大王行个方便。   行宫就在隔壁,完颜鹤他们也很痛快,东西都没收拾,直接骑马走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待不得了,毕竟他们也总共只带了小几百人。   双方真要闹起来,他们这种外邦人,自保都难。   还不如回去商量商量,如果李家真的跟大晋开战,他们是不是可以黄雀在后?   又或者老实一点?等大晋解决问题,他们安安心心交接马匹和粮种?   不论如何,这些问题都等他们先离开大晋,到时候再看情况,做出决断。   祁秋年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并不需要完颜鹤的帮助,就是怕完颜鹤倒戈李家。   到时候他会腹背受敌。   如今这,只需要面对李家就行。   祁秋年看着李成,“完颜鹤做了个正确的决定,李公子呢?你的决定是什么?”   李家的人,全部都怒目看着祁秋年。   祁秋年不慌,他对着外面的将士,“将士们,李国公已经把虎符上交给陛下了,如今虎符在本侯这里,你们心里也应该知晓,你们虽然被称之为李家军,但你们却是大晋的将士,你们的粮饷,都是大晋国库出的,你们的武器,铠甲,过冬的棉衣,都是陛下的恩典。”   部分将士们果然很动容。   李成拔剑指着祁秋年,“这人在胡说,虎符明明在我手中,你们身为李家军,自然要听从李家虎符的号令,本将军此刻就命令你们,绞杀城外的乱党,活捉祁秋年。”   大部分的将士都没动,但李家的亲信却是直接行动了起来。   城内,祁秋年带的几百人,也迅速围了过来,把祁秋年保护起来。   他们其中有小部分人,都是拿着木仓的。   大战几乎一触即发。   祁秋年也抬手,用木仓指着他,另一只手,却拿出了虎符,“李国公已经上交了虎符,如今这虎符正在本侯的手中,若是不想被砍头,那就放在武器,若是想立功的,绞杀叛贼,本侯必定如数记录,请求陛下论功行赏。”   李成看到祁秋年的虎符,人都傻了。   没有人觉得会有人敢造假虎符。   可是若祁秋年手里的虎符是真的,那他手里的虎符呢?   李家的几个兄弟全部都看着李成。   李成也赶紧拿出了虎符,虎符是分成两半的,一半在他手上,另外一半被他父亲藏在了小妾的身上,这是他们父子俩的‘秘密’。   两半虎符,合二为一,才能真正地号令群雄。   李家人的心定了。   “那祁秋年手里的虎符才是假的。”李成登高一呼,“他祁秋年伪造虎符,罪加一等,本将军命你们,即刻将人绞杀。”   底层将士们都快疯球了。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下不去手,不知道该听谁的。   而此刻,城外却已经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是李家的亲兵与城外将士已经开战了。   祁秋年心知,这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给藏暗处的暗一使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一种动作极快的暗器,直接将李成手里的虎符给抓了过来。   暗一闪身回了祁秋年身边,把虎符交给了祁秋年。   李成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怪他,吃了没见过高科技的亏。   嘿嘿。   祁秋年当着众人的面,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感觉,“将士们,李国公远在京城,都能主动上交虎符,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而这李成却不识好歹,妄图拿一个假的虎符,诓骗大家陪他一起造反,咱们大晋有天雷,这造反就是个死,他们是想临死前,拖你们垫背啊。”   说完,他将手中的两块虎符举起来,都放在手心上。   下一刻,大家亲眼见到那暗卫交给侯爷的虎符,在侯爷的手里,碎成了一堆渣子。   也就是说,李成手里的虎符才是假的。   李成也不敢相信,“一定是你这个妖人,使了什么障眼法。”   祁秋年嗤笑一声,“你手里的虎符,是我暗卫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过来,放在我手心里的,大家都看见了,要说李公子啊,即便是你要造假,至少也要用精铁吧,不然本侯一捏就碎了。”   无人看见,就在暗一交给他的瞬间,他利用空间,瞬间把两块虎符做了调换。   祁秋年高举虎符,“诸位将士,是要放下武器归顺,还是要立功,或者要跟着李家造反,选择权在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李成已经提刀冲了过来。   他是最确信自己手里的虎符不可能是假的。   如今想明白,这就是一个针对他们李家的圈套。   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放手一搏。   李成动手,仿佛就是一个信号。   外面的将士,也在这一刻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有的人拔刀刺向了自己身边的将士,有的人丢下武器就跑,还有的想立功,也都举着武器。   整个李家军,乱成一团。   祁秋年也登高一呼,“将士们,要随本侯建功立业的,将你们头顶的盔缨拔下来扔掉。”   他是拿着扩音器说的,足够传到将士们的耳朵里了。   这些将士,虽然比不上他训练出来的那些完美做到令行禁止,但基础的命令,他们还是听得懂的。   为了不被误伤,双方阵营都有了决断。   李家其他众人也举起了武器,并且有人迅速去传了自己的亲兵。   李家人都是将军,不说李家军,就说他们自己,手里也多少有小几千人的亲兵。   这要硬刚,祁秋年没有什么胜算。   只能先出城再说。   城里已经乱起来了,百姓们虽然不懂为什么又打起来了,但躲在家里不出来,他们还是懂的。   祁秋年身边的近卫,用木仓给他开出一条道来。   他也不恋战。   且战且退,一直往城外奔走。   祁秋年表面轻松,但心里也是紧张的。   如今互相残杀的,都是大晋的百姓。   只是他们选了一条错误的道路,祁秋年没办法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的共情能力是很强,却不是圣父。   当立场不同的时候,站在对立面的,都是敌人。   李成似乎早就防到了他这一招,居然提前让人关了城门。   如今,再要从其他城门出去,是不可能了。   城外,还响彻着双方将士的厮杀。   祁秋年像是被逼到了绝境。   几百士兵,将他挡在了身后。   祁秋年却从来都不是缩在后头让人保护的弱小,他拍了拍面前将士的肩膀。   “让我到前面去。”   那将士有些忧疑,“这……小侯爷,李成那边的人太多了,前方刀剑无眼。”   “没关系。你们在后头想想看怎么开门。”祁秋年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也十分的让人信服。   将士们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祁秋年走到了最前方,李成一行人也杀了过来。   “姓祁的,本将军劝你束手就擒。”李成已经杀到双目赤红了。   看起来还是有点儿吓人的。   祁秋年不慌,“李将军,你该知晓的,即便是你今天杀了我,你们李家也逃不过杀头的命运,你们这些人,是绝对打不过大晋的百万雄师的。”   李成怒极反笑,发丝凌乱无序,如同疯魔,“那又有何妨?总归都逃不过一个死,所以即便是要死,也要抓你这个侯爷做垫背的。”   祁秋年摇摇头,又一木仓打死了一个准备在后面放暗箭的。   “李成,束手就擒吧,本侯向来温和仁善,是不愿意造杀孽的。”   他家还有个还俗的佛子呢。   即便是佛子不顽固迂腐,但他的心是慈悲的。   祁秋年或许跟晏云澈在一起太久了,大概也被他传染了一些。   想到晏云澈,祁秋年在心底叹息。   他们俩还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呢。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祁秋年恍然间,好像听到了晏云澈的声音。   “打开城门者,本王赏金百两。”   祁秋年再三确认了一下,是他的阿澈。   可晏云澈不是押送晏云耀回京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外。   祁秋年当机立断,“走,往城墙上走。”   既然城门打不开,那就换一条路。   李成的人马追了上来。   挡在最前面的前锋,都是拿着木仓的,一枪一个小朋友。   李家的亲兵多少有些畏惧,这武器太强大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将士倒下。   城墙上的士兵不多,他们都是普通的守城将士,见如今的情况,大部分都丢下了武器,表明了归顺之意。   剩下的小部分,也很快被祁秋年的亲兵清理了。   “阿澈。”   祁秋年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晏云澈,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家慈悲为怀的还俗佛子,在此刻穿上的铠甲,禅杖也换成了长剑。   黑金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是冷冽的。   他穿着黑金铠甲的人,仰头望着祁秋年的目光,是温柔的。   祁秋年有霎那间的恍惚,这战火纷飞的边城啊。   上一世,他便是孤独的死在了这里,这一世,有人与他并肩作战了。   “年年,我来接你回家。”   随着晏云澈的声音落下,轰的一声,城门倒塌。   黑。火。药祭出,所有人都傻了。   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们现在才知晓,这天雷近距离爆炸,会是如此的恐怖,一时之间,城内的李家军都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刘猛率先领兵冲了进来。   李家亲兵,此刻如同一盘散沙,要如何抵挡刘猛那三千精兵?   很快,李家亲兵便溃不成军。   城内更多的是,拔下了盔缨,放下了武器的普通士兵。   祁秋年缓步走下城墙。   他的佛子啊,就在那里等他。   一步,是前世错过的爱恋。   一步,是今生重逢的知己。   再一步,是前世也曾有过的心跳。   最后一步,他是他的阿澈。   “阿澈,我们回家。”   一只雪白的大胖猫,比祁秋年的速度更快,扑进了晏云澈的怀里。 第154章 番外   可算是要回京城里了   晏云澈来边城的时候,带的不止是陛下派过来的五千人,是他自己找战止戈借了一万兵马,都是战家的亲兵,陛下能理解他担心祁秋年,也就没多说什么。   默许了他带兵过来。   除此之外,晏云澈还带了几枚天雷。   这林林总总一下加起来,总共都快两万兵马了。   又有天雷的震慑,李家的残兵很快就缴械投降。   晏云澈一身铠甲,肃杀又冷冽,就是怀里抱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胖猫,稍微有点儿毁形象。   祁秋年默默把撒娇的煤球给抱了回来,煤球哼哼唧唧,倒也没有拒绝铲屎官的怀抱,他们家阿澈这形象,实在不适合抱猫咪。   哪有上战场抱一只猫的?   好吧,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除李成之外的李家人,全部被活捉,至于李成,反抗未果,最后自尽了。   勉强算一条汉子,就是没什么脑子。   其实祁秋年之前拿着枪,没有直接杀掉李成,原本是想全部捉活口的,既然李成如此选择,他也尊重他人的命运。   李家人,李家女眷,仆人,全部捉拿,这事情差不多就了结一半了。   看着那些姑娘,小孩儿,祁秋年也叹息一声。   李家盘踞北方上百年,是皇权给了他们这个底气,但他们却用这个底气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甚至还意图谋反。   祁秋年不知道陛下最后会怎么处置李家,但他也说不出孩子都是无辜的这种话。   那些孩子们被抓出来的时候,身上绫罗绸缎,嘴里不干不净的唾骂着,腰间一块玉佩,几乎都能抵整个北方军一月的粮饷。   可能他们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作恶,但他们享受了家人作恶带来的利益,他们就不无辜。   “父皇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致是不会诛九族的。”   大晋的国法,除非谋逆,都是不株连九族,谋逆就另算了。   李铆,勾结晏云耀,形同谋逆,被砍头,是注定了的。   但陛下不会直接株连李家九族。   一来,前几代的李国公,都是有军功在身上的,即便是为了民心,为了不让其他将士们寒心,都会宽大处理李家的女眷。   至于男丁,那就要按照情况来定了,流放的可能性很大。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转头又问起了晏云澈,“你不是押送晏云耀去了,怎么会折返回来?”   晏云澈目光温柔,伸手点了点祁秋年的鼻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人想我了。”   祁秋年哼唧一声,像一只傲娇的小猫儿似的,“谁想你了。”   【好吧,是很想你。】   口是心非的家伙。   晏云澈莞尔,他没说的是,大概是人的直觉,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可以把年年一个人留在这里。   想到前世,他无论如何,都一定是要折回来的。   边境本就危险重重,即便是他家年年手上有很多可以保命的东西,他不可能让祁秋年一个人留在这里。   祁秋年也没有再多问,因为他心里明白,不需要读心术,他也能懂他。   这是他们的默契。   战火消声,两人也没有你侬我侬,并肩携手,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李家倒台得太快了。   完颜鹤那边,几乎是才离开边城没多久,就收到了边城的消息。   草原的臣子们,骑着马,颇有几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觉。   他们方才还在马背上商量,是不是可以从后方夹击。   别的不说,趁乱夺下北方两城,应该不成问题。   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两座城池跟大晋谈条件了,实在不行,他们自己也可以让百姓迁徙过来。   毕竟这大晋北方还是很辽阔的,耕地不少,以后可以成为他们草原的粮食后勤。   结果啊,万万没想到啊,这李家居然如此之废物。   李国公不在,李家那么多青年将军,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居然半天都没撑到,他妈的废物。   如今他们也只有一条路,等着大晋给他们送粮种呢,别的想法,暂时是不敢有了。   至少在弄清楚那天雷之前,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祁秋年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必然会说一句,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完颜鹤大草原的精兵强将也是废物。   边城。   李家这边,但凡是在边城的,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那些家眷,全部都押上了囚车,由晏云澈带过来的将士们先押送进京。   后续,还有些麻烦事儿。   边城不能没有主帅坐镇,这主帅的问题,还得交给陛下去定夺,但是也必须要有人驻守。   他们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暂时顶一顶,祁秋年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刘猛给拉过来顶上了。   一来,刘猛跟他们有几分交情,二来,刘猛个人还是有点儿本事的,最重要的,刘猛本来就是陛下的人。   反正又不是直接任命刘猛做主帅,只是暂代这个位置。   万一蛮夷那边脑子被门夹了,突然要搞事情,也不至于无主帅坐镇。   除此之外,还有北方的其他州府的守将。   从前,除了北宜,被祁秋年和晏云澈插了一脚,守将换成了刘猛之外,其他州府的守将,基本上还是李家的人。   至少也跟李家脱不开关系,全部都要派人去缉拿,至于他们有没有罪,如何定罪,都要押解到京城之后,让陛下定夺了。   幸好这些陛下派过来的人不少,再加上晏云澈带来的人,要不然都不够人押送犯人。   陆陆续续的,送走了一大批。   但是州府的守将都被抓了,还得重新安排守将,同样都是临时的。   最后的任命,还是要上交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别看祁秋年现在手握着兵符,但他可一点儿都不想犯什么忌讳,为此,他还特意用电报机找了战止戈,找他取经来着。   另外,还有李家军里面,从前有不少的小将都跟李家有瓜葛。   得要挨个清理出来。   事情不难,但很琐碎。   祁秋年和晏云澈又再待了一个多月,才算是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直到北方飘起了第一朵雪花,正式昭示着冬天的到来,他们才开始返京。   这些时日,晏云澈的公务都是每天从北宜快马加鞭送过来的,顺道的,还要帮祁秋年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没办法,祁秋年被陛下封了个钦差,边境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另外,虎符也在他手里,调兵遣将,也需要他去安排。   从前,李家在北方的关系,那是盘根错节。   守城将士,他可以先派人临时接替,但底下的士兵,都得要大调动一下才行。   避免有些心思不存粹的,抱团取暖,闹出事端。   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祁秋年和煤球一样,在车上摊成了饼饼。   是的,是在车上,不是马车上。   还是祁秋年之前拿出来那一辆越野车,不过,开车的晏云澈。   前些日子,他们确定了回京的时间,祁秋年和晏云澈就找机会,单独出城去了一次。   回边城的时候,祁秋年就开着车回去的。   其他人见这车奇怪,却也只当是有人从北宜给他们送来的,没有人怀疑这车的来历。   反正祁秋年这侯爷能拿出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完全不奇怪了。   甚至还有人期待着,看侯爷什么时候能把这车给做成生意呢。   多帅气呢,都不用牛马拉车,就能直接行走,速度还快。   正好,这里也不需要驾驶证这种东西,祁秋年顺理成章的,就教了晏云澈开车。   晏云澈还是有点儿天赋的,只稍微讲解了一下,就能开得很顺畅了。   然后祁秋年就心安理得的,抱着猫,躺在改造过后的车后座上,时不时还要从空间里掏两串葡萄,两罐可乐,几包薯片出来。   边走边吃。   不像是在赶路,反而像是在自驾游。   晏云澈眼神里,永远都是包容的,温柔的。   祁秋年偶尔也会哼着对古代人来说像是淫词艳曲的流行音乐。   撩得这个还俗佛子面红耳赤。   嘿嘿。   下雪天,车轮上了防滑链,车速并不快。   后面跟着几辆马车,都是他们的亲信。   既然是自己人,祁秋年也都很大方,提前给他们改造了一下马车的车厢,让他们赶路也能暖和舒适一点儿。   另外还要说一句,之前被李国公派过来色。诱祁秋年和晏云澈的那两个男的。   一个叫张散,一个叫李肆,李肆还跟李国公家里有点儿关系。   但两人表现良好,态度也诚恳,甚至在前段时间祁秋年查案的时候,他们还主动检举一些不法分子,祁秋年和晏云澈也兑现了承诺,带他们离开边城。   把他们送到北宜,安排一个小官儿做,现在只能说是小吏。   等到晏云澈封地正式下来,就会成为安北王的属官。   至少也是个正当行业了。   两人都是感激涕零的,商量着,过段时间,他们自己稳定了之后,想办法把自己的亲娘接走。   这次,祁秋年在北方大清算,他们那些商户,多多少少都跟李家有牵扯,必然是受到一些冲击的,他们两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还好他们家里都算是比较识时务的,及时上交证据,主动上交家产等等,这才没被拉去砍头。   不过,根基是毁得差不多撩,要东山再起,也得要花不少的时间了。   这就导致,他们的父亲,当家主母,缩减家中的开支,他们的娘亲有孩子,是正儿八经的姨娘,这才没被发卖。   但生活质量,肯定是大不如前了,小妾嘛,没身份地位,现在还得伺候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跟丫鬟似的。   还不如另寻出路呢。   诶嘿,他们可能是跟祁秋年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们也潜移默化的,并不觉得女性一定要依附男性。   他们做儿子的,也能养活自己的亲娘,再不济,他们娘亲也是有一门手艺的,还能去祁秋年的工厂打工呢。   虽然都是做工,为自己做工,和伺候别人,这都是两个概念了。   对此,祁秋年是双手赞成的。   暗一,暗七,还要暗九,他们三个暗卫坐了一辆马车。   这次,北方的行程,三个人都有大功劳。   祁秋年准备把他们的功劳报上去,也来个论功行赏什么的,他先找三个人提了一嘴,也是尊重他们的意见。   结果没想到,三个人的口吻一致,都不要那什么劳什子的论功行赏,只需要跟在祁秋年身边做暗卫就够了。   理由也很简单。   他们这次的功劳,确实可以在军中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了,从此,他们也能走在阳光底下,想普通人那般,结婚生子了。   但他们从小就是被当成暗卫去培养的,他们精通刺杀,下毒,刑讯,甚至是化妆,唯独不会做官。   再则,侯爷待他们宽厚,从不让他们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做暗卫的,能跟着这样的主子,都算是万分幸运了。   他们才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呢。   祁秋年也尊重他们的意见,再则,真要少了他们三个在身边保护,他可能还不习惯呢。   于是只能从别的地方奖赏他们了。   勒令了他们这次回京之后,给他们相亲。   嘿嘿。   三个暗卫的年纪差不多,都二十来岁,从前是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成婚生子的一天。   但谁又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祁秋年给他们排了班,三班倒,一人上八个小时。   反正现在最大的两个仇人解决了,以后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找他麻烦了。   特别是这次,他的功劳,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他呢。   先是跟蛮夷的谈判,几千匹骏马,加上一片草场。   听说这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先前,周边的几个国家,都去谈判了,大部分都是些金银,或者是开通互市,以及当地的特产等等。   唯独没有像祁秋年这样的,除了几千匹骏马,还有人家的国土呢,虽然只是一片草场,虽然面积不大,但到底是国土面积啊。   这概念就是不同了。   再则,这次整顿李家,祁秋年同样是功不可没。   说不定,祁秋年这次回京之后,爵位又得往上提一提了。   至于说功高震主,被帝王忌惮,祁秋年是不担心的,他又没有后代,甚至都没有家族势力,他功劳再高,也不会牵扯福泽他人。   等他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的,聪明一点的帝王,与其去忌惮他,还不如拉拢他,让他多弄点儿好东西出来呢。   祁秋年大概是躺累了,爬到了副驾驶去。   “阿澈,你说这次陛下会给我封个什么爵位?”   晏云澈轻笑,“年年想要什么爵位?安北王妃?”   祁秋年乐了一通,是了,他还差点儿把这事情给搞忘了。   之前陛下给了他们一道没有盖章的赐婚圣旨,条件就是要他们立功,而且是要拿回李家的兵权。   这次,不但立了功,兵权也拿回来了。   晏云澈开着车,大概是新手,还是比较谨慎的,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父皇大概会把男爵提到侯爵的上来。”   祁秋年哦了一声,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从前就是个县侯,人家也管他叫小侯爷,后来升了男爵吧,人家叫他爵爷,他又听着不习惯。   所以还是叫他侯爷。   这回,如果真升到了侯爵,那不也是叫他小侯爷嘛。   没啥区别。   晏云澈轻笑,“小侯爷,你还不如想想,这次回京如何交代武器的事情。”   先前捉拿晏云耀的时候,用到了木仓。   只有晏云耀身边那一小批人看见了,大概也只当那是暗器,没有深究。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见过这武器的人太多了。   这武器的杀伤力,实在是惊人。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就我拿出来这些,全部上交了呗,说辞跟之前一样就行,存在了南安县的宅子里,让张莫镖局给我送过来的。”   他说得很坦然,“反正以后要没什么事情,我应该也用不上这武器了,不过子弹有限,或许还要陛下自己安排人去研究。”   他生活在大晋,如今更是跟大晋的皇室有了牵扯,心中也有了牵挂,自然是希望大晋能更加强大的。   晏云澈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琢磨着,他家年年付出这么多,是不是要找他父皇多要一点儿好处了?   对此,祁秋年一无所知。   说起南安县。   晏云澈问,“年年不准备找时间回南安县一趟?”   祁秋年摇摇头,“我对那边其实本身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穿越过来,就刚好在南安县而已。”   晏云澈明白,“那南安县的集装箱,或许可以找机会,送一部分到京城里来,在京城这边过个明路。”   以后,再要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可以两边找借口了,可以说是南安县送来的,可以说是京城送来的。   反正,他们以后应该要生活在北方了,祁秋年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刚好要路过北宜,给张莫设立北宜的分部留个口信就是。   如今张莫的镖局,除了走镖,还做了土豆红薯玉米的衍生农副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从张莫送上来的粉红色开看,生意还不错。   到目前为止,这手艺还没传得很远,等到以后交通便利了,这生意应该能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里,祁秋年叹息一声,“原本还打算今年把剩下那部分的铁路勘测了呢,说不定到明年就可以通车了。”   对于蒸汽火车的研究,火车是已经落成了,就差铁轨了。   如今这北方的事情一耽误,那火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呢。   晏云澈笑了笑,“没有耽误。”   “嗯?”   “上次押送晏云耀回北宜,我找了曲子博,他既然对蒸汽机都能有研究,顺道让他去研究研究铁轨,你之前本来就带了几个学生,他们互相研究学习着,这段时间也见他们有问题送过来,我想,应当是顺利的。”   而且,工地上还有几个高级工,或许应该被划分到技工这一个行列里了,他们也有了一定的相关经验了。   互相学习,有问题了一起解决,不是非要祁秋年亲自去参与的。   这火车,或许以后会通到每个州府,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让祁秋年亲自去跑一趟吧。   晏云澈可舍不得他家年年去吃苦。   祁秋年心窝子都被他暖到了,确实是他家阿澈考虑得比较周到。   他也该放手了。   永远不要小瞧古代人的智慧,有的地方,祁秋年这个现代人未必能考虑得到,而他们是本土人,对自己的土地,能有更深的了解。   再说了,祁秋年个人也不是研究这个专业的。   他都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爱好者,能把这东西给研究出来,还是得益于他的资料多。   等这次回京,有时间的话,他琢磨着,再整理一部分资料出来。   这次就跟之前不同了,这次是有指向性的,找人定向培养。   先把希望的火种给点燃。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先是到了北宜。   大源先前给他送了两回物资,因为北宜的生意不能没人管,祁秋年都让大源留守在北宜了。   这回大源看着祁秋年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二十岁的小伙子,哭得跟狗似的。   “呜呜呜呜,小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祁秋年摸了摸大源的脑袋,“哭什么哭啊,我有这么多人保护呢,又不会有危险。”   大源擦干眼泪,咧嘴笑,“小的这不是想侯爷了嘛,而且侯爷不在,北宜的生意落在我一个人身上,可别提多累了。”   祁秋年弹了他脑瓜子,“早跟你说,让你给自己培养几个帮手了。”   大源又傻笑。   他没告诉祁秋年的是,他这段时间老是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他和小侯爷都在北方,但是没有王爷在身边,反而是晏云耀拿个坏人皇子在北方。   北方打过来了,小侯爷为了拯救百姓,做出了火。药,结果却被那坏皇子给杀了。   他这个管家,甚至还有煤球小主子,都没逃得过那坏人的长刀。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就像是发生过那般,刺进他胸口的长刀,那痛觉彷佛他亲身经历过那般。   可大源没多少见识,也不懂什么前世今生,只当这是一场恶梦,梦醒之后,盼着侯爷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晏云澈倒是多看了大源一眼。   先前,晏云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恍恍惚惚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如今,大源也通过梦境想起一部分。   要回京城复命,但这天太冷了,他们要留在北宜修正几天。   正好,他们这么久没有回来了,堆积了不少的工作。   哎,明明两人身份地位都不低来着,怎么看着像是劳碌命啊?   到晚上,晏云澈才跟祁秋年说起大源的事情。   对此,祁秋年也没有多的解释,“反正他当是一场梦,那就是一场梦吧。”   他知道晏云澈担心的是万一有别人再想起来。   祁秋年摇摇头,“大概是不可能的,晏云耀和大源,算是上辈子跟我牵扯比较深的,能模模糊糊从梦境里想起一部分,还算能理解,其他人应该不至于。”   哪有那么多人能想起前世今生呢?   再则,就算能想起,他自己的人,他不怕,反正没有证据,只要他不承认,大家也只能当是一场梦。   晏云耀那边的人,这次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不会留漏网之鱼了。   如此一说,晏云澈总算是安心一些了。   可就在当夜,晏云澈的梦里,出现了他家年年。   是他家年年,可又不全是。   梦里的年年,没有如今这么的张扬耀眼,反而是进退有度,谦逊有礼的。   只是,他看着梦里的年年,能感觉到,他家年年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心里是不开心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晏云澈想要再多看看,梦境陡然消散。   “起来了?”祁秋年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今天还有事情要忙呢,赶紧处理了吧,趁着前年回京城,今年就在京城过年了吧。”   晏云澈大致猜到了,他昨晚的梦,应该就是年年的前世。   昨日才说了不会有人想起,那么他算什么呢?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家年年,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起别的画面。   祁秋年被他眼神看得愣愣的,“咋了?又想了?不是前天在车上才做过?”   随后他的目光流连在了晏云澈的陈伯上。   晏云澈:“......”   祁秋年脸颊上泛起一丝薄红,“那,那就来一次,今天还有事情要办。”   晏云澈:“......”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身体力行。   不管是他想了,还是他家年年想了。   总归他们是恋人,晨起的时候,亲密一番,又有什么问题吗?   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求饶的话,被撞的细碎。   煤球挠了一下门,没开,哼哼唧唧的跑开了。   ......   之后,他们在北宜待了一个礼拜,处理了之前堆积的事情,然后又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他们才重新启程回京。   大冬天的,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要回京城的消息,被百姓知道了。   数千人堵在城门口。   他们是来送安北王爷和小侯爷的。   只不过,百姓们眼眶子都是红的。   显然,他们以为王爷和侯爷这次离开之后就不回来了。   虽然工厂还在,学校还在,但他们都不在北宜了,这些产业还能坚持多久呢?   他们如今的好日子,冬天不怕冻死,也不怕饿肚子了,都是王爷和小侯爷的功劳啊。   哦,对了,小侯爷还跟他们说过,这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明君。   有一个好皇帝,才能有好的皇子和王爷,臣子也自然要效仿帝王。   但始终,某些情份是不一样的。   祁秋年听说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到车顶上去,拿出扩音器,“诸位父老乡亲,我们这是回京城过年呢,过完年,我们就回来了,这大冬天的,大家也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该回家的回家,该上工的上工。”   离得近的,有个小姑娘。   “侯爷,您此话当真?明年真的回来吗?”   祁秋年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当然要回来,本侯爷的火车还没修好,开年之后,还有别的计划,要新开两个厂子呢,不如大家想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要找工作的,赶紧去通知啊,开春就来报名,过时不候。”   这么一说,百姓可算是放心了。   不过,他们还是纷纷拿出了提前给侯爷和王爷准备的临别礼物。   不是什么贵重的,可能是几个皮蛋,可能是自家做的辣条,可能是别的吃食。   祁秋年本是不想收的,但架不住百姓们太过于热情,直接往他们后面的马车上扔啊。   三个暗卫,被砸了一头的包。   祁秋年也笑得不行,随后才发了话,让随行的人帮忙收一下。   反正也不是贵重物品,基本上都吃的,就当他们路上的盘缠了。   见祁秋年收下,百姓们才放心离去。   有的上班去了,有的回家,有的上学,还有的奔走相告,侯爷明年又要开厂子呢。   继续上路,走出北宜老城,路过新城,新城还在持续不断的向外面扩张。   没办法,嘿嘿,现在愿意留在北宜的打工百姓可不少呢。   走出新城,晏云澈才问起关于新厂的事情,“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祁秋年嘿嘿,“我也是临时起意嘛,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呢,不过也不急。”   还有一个冬天呢,慢慢想呗。   这古代世界,还能做的生意可不少呢。   先前都穿越者必备的几件套,香皂,肥皂,香水,玻璃,造纸。   还能有很多衍生空间呢。   比如说这造纸。   祁秋年琢磨着,可以把厕纸给弄出来了。   现如今,大晋的百姓,有钱人家呢,用裁剪好的布条,或者用水洗。   总归是能保持干净的。   穷人家,基本上都是厕筹。   也就是削成片的竹片木片等等。   讲究一些的,家里备得多,用了就丢。   不讲究的,一根厕筹,一家人反复使用呢。   还有些厕筹都不用,随便摘两片树叶就擦了。   祁秋年可接受不了。   之前,没有打算把厕纸弄出来,主要还是因为纸张在百姓心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要是有人说用纸擦屁股,估计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但是现在不同了,纸张的价格便宜了,普通人家,也能在家里备上几刀,有时候能用得上。   学子们上学,也再也不需要操心用纸的问题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再把厕纸拿出来,就没有那么的突兀了。   晏云澈自从跟祁秋年在一起之后,自然也用上了那柔软细腻的纸巾,干湿都有。   确实比布条好用太多。   除了厕纸的生意,祁秋年还琢磨着,要搞点儿娱乐出来了。   这事情也不急,慢慢想吧。   下雪天,走走停停,即便是开车,也用了几天才到京城。   到京城这日,天空终于放晴了。   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只剩白茫茫的一片,阳光下,耀眼夺目。   走到城墙下。   祁秋年仰头,脸颊挂上了笑意。   “阿澈,你知道我大概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吗?”   不等晏云澈回答,祁秋年自顾自的继续说,“就是那次,北方旱灾,百姓们聚集在城外,请求佛子殿下开坛祈福。”   就是在祈福那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动。   只是后来才回想起来,哦,原来那么早,某些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晏云澈也想起了那日,玩笑道:“看来本王的祈福还是有点用处的,这几年,大晋都风调雨顺的,还有了你这么一个能颠覆整个大晋的侯爷。”   祁秋年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嘿嘿。”   守城的士兵,见到两人,赶紧过来迎接。   “卑职拜见王爷,拜见侯爷。”   “赶紧起来吧,这地上凉。”   士兵憨笑,“前几日,国公爷就派人来支会过我们了,让我们随时留意着,若是王爷回来了,尽早去一趟国公府。”   晏云澈颔首,“没别的事情,你去忙吧。”   他们有电报机,外祖父如今也知道了,小老头儿特别新鲜,每天都在联络,京城里的事情,变动,他们都是收到消息的。   如今这情况,无非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一行人直接回了祁秋年的侯府,没有回极乐苑,毕竟那是佛子居住的地方,里面也多是修行者,他们俩现在这情况,住进去也不合适。   一进门,猛地窜高一头的晏承安就跑了过来。   他先前就收到消息了,知道两个哥哥今天就会回家,找了个借口,跟父皇请了个假,说是要来侯府,找一两本资料书。   先前晏承安外出巡查,带回来的笔记,同样是震惊了朝堂。   如今的晏承安,是真正的在朝堂上崭露了头角,没有人再敢忽视这个年纪最小的皇子了。   老皇帝虽然对晏承安寄予厚望,但也不至于一天假期都不给自家小儿子。   祁秋年有些稀奇,用手比划了一下,“承安,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明明分开才没多久啊。   他记得,让晏承安先离开边城的时候,晏承安才到他肩膀的高度。   如今都到他耳朵了。   晏承安笑了笑,“按照祁哥的话说,我这是到发育期了。”   一开口,公鸭嗓。   得了,发育期是到了,都开始变声了。   “我们小承安都长成大承安了。”   祁秋年认真打量着晏承安,这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之前他还能把晏承安当个孩子,现在不能了,是一位像模像样的少年人了。   晏承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祁哥,您别开我玩笑了,热水什么的,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也收拾过了,赶紧回屋洗漱,休息一下吧,这天寒地冻的。”   祁秋年rua了他一把,“果然是长大了。”   晏云澈也难得夸赞了一句,“确实是长大了。”   两个哥哥说得晏承安都不好意思了,直接推着两人就进去了。   煤球走过来闻了闻晏承安,是熟悉的小铲屎官,这才扑了上去,哼哼唧唧的撒娇。   “走走走,煤球,我带你去看你的小孙子。”   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煤球这只渣猫,或者说,没追到大胖橘的煤球,还有两个猫儿子留在了侯府呢。   如今,那两只猫,都是大猫了,还是一身雪白,就剩尾巴跟橘猫一样。   不过,煤球的猫儿子,可比煤球能干太多了。   勾引了一只漂亮的三花猫,三花猫也住在了侯府,三只猫成天睡在一个窝里。   这不,前不久,三花猫又生了两只小奶猫。   咳咳,两只都是橘白,可能是隔代遗传?   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煤球的孙子。   就当他们是吧。   生都生了,总不能不认账吧。   煤球还记得自己有两个猫儿子,他比其他猫咪聪明,但始终还是一只猫。   猫的习性是改变不了的。   那就是抢地盘了。   原本,这整个侯府都是煤球少爷的地盘,后来有了两个猫儿子,儿子还小,就跟着他一起长大,他也能接受猫儿子住在侯府。   但是这三花猫和两只小奶猫是怎么回事?   煤球一过去就哈了人家一口气。   三花猫奶声奶气的喵呜了两声。   煤球并不领情。   晏承安:“......煤球,你单身,追不到小母猫,是有道理的。”   煤球哼哼唧唧。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了房间,还是老样子,但铺盖被褥,都换成了新的。   他们一路走进来,能注意到,整个侯府其实都是被打理过的。   洗过热水澡,换了干净柔软的居家服,祁秋年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以后啊,还真不要大冬天的赶路了。”   他们是开车回来的,车上还有空调,但人憋在狭小的空间里,总是不舒服的。   大冷天,还下雪,又不能开窗子。   “那就好生休息一段日子,等开春了,我们再出发。”   祁秋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晏云澈大概是理解他家年年的性子,现在嘴上说不要冬天赶路了,但如果北宜那边有什么大事情,他肯定会马上回去。   他琢磨了一下,准备给他家年年找点儿事情做。   “年年,你先前不是说,京城这部还得修一个车站吗?不如你趁着这个冬天去考察一下。”   祁秋年立马就来精神了,转过头,他又躺下了。   “先不急,让我躺两天。”   晏云澈轻笑。   祁秋年:“什么时候去国公府?”   “晚一些吧,过去吃晚饭,明日进宫复命。”   “好哦,你过来,跟我一起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嘿嘿,没想到吧,我更番外了。   有没有厦门的朋友啊,临时出了个差,来厦门办点事情,礼拜一回,想趁机玩一圈儿,嘿嘿。 第155章 番外   热热闹闹的吃了个晚餐   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两人才慢悠悠地起来的。   起床的时候,晏云澈还笑了一声。   按照从前的教养,白日里是不可以上床的,即便是要歇息片刻,那都是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脱了衣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如今,跟着他们家年年在一起,没有了那些四平八稳的规矩,总感觉人生都轻松了不少。   是啊,在自己家里,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要那么多条条框框干什么。   祁秋年问了他一嘴,他解释了一下。   祁秋年又笑了,“这叫去其糟粕,留其精髓。”   晏云澈稍微一想就明白他家年年去的是什么糟粕,留的是什么精髓了。   祁秋年又说,“其实在后世,才是真正的百花齐放,不光是儒家,法家,道家,还是墨家,是集大成为一体的。”   所以对祁秋年来说,如今的很多思想,比如说儒家那些酸腐的思想,他是不赞同的,但是经历了时间的洗礼,放到后世,就比较符合‘人情’了。   “若是有机会,还真想随你去你的世界看看。”   祁秋年愣了愣,“说不准呢,我都能无缘无故地穿越到你们的世界,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能跟我一起回去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晏云澈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拉住了祁秋年的手。   祁秋年又愣了一下,“放心,我发誓,如果真的有一天可能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一定,肯定,必须带上你,否则,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他穿越过来,其实是没有什么契机的,晏云澈会担心他什么时候突然就离开了,这也正常。   但祁秋年却是不慌的,他总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性。   晏云澈刚想再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晏承安的声音。   “哥哥们,起床了吗?”晏承安那公鸭嗓哟,听得祁秋年直乐呵。   祁秋年喊道:“变声呢,不要大声说话,小心以后变成个粗烟嗓。”   也不是粗烟嗓不好听,要是配合一定的长相,烟嗓也是很有感觉的,但是晏承安这长相,长大了就是个偏偏佳公子,翩翩公子一口粗烟嗓,怎么听都不协调。   还是他们家阿澈的声音好听。   晏云澈的声音是真好听。   【要是放到后世,阿澈得是著名声优大佬了,是会让人说,听了哥哥的声音,不存在的器官都硬了这种话的,换成我的话,器官还是存在的,阿澈在耳边说话的时候,老子的鸡。儿。梆。硬。】   诶嘿。   晏云澈:“……莫要皮。”   在他看来,他家年年的家乡,哪里都好,就是民风太过于开放了。   祁秋年又是一通傻乐。   晏承安还抱着煤球,“祁哥,等会儿去外祖父那边吗?”   祁秋年点点头,“你把煤球抱着干什么,都回家了,让他自己玩儿呗。”   晏承安这才笑着,把煤球孙子的事情给说了,煤球这会儿吃醋呢。   祁秋年大呼,猫圈儿也太乱了。   煤球哼唧一声,反正不管,还气呼呼的呢。   祁秋年抱过来rua了两把,“这侯府这么大,多两只猫又能怎么了,你才是爸爸的心肝儿大宝贝。”   煤球还真是聪明,瞬间就听懂了,小表情也不那么委屈巴巴的了。   二十斤的大胖猫,愣是夹着嗓子朝着祁秋年喵呜喵呜的。   晏承安笑得不行,这煤球的声音,跟煤球这胖猫也不符啊,就跟他祁哥刚才说他似的。   祁秋年也略微嫌弃了煤球三秒钟,他大概也明白,三花猫,在猫界,是最漂亮的小猫咪,而白猫反而是最丑的。   煤球也吃醋呢。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祁秋年也收拾了一些从北宜带过来的特产,这才坐上马车去了战国公府。   国公爷老两口,早就等着了,战止戈也带着自己的媳妇儿,一块儿等着呢。   原本之前战止戈被派到西北去了,这是因为李家的事情,临时把战止戈给调回来了。   恰逢要过年了,战止戈理直气壮地就留在了京城,要过完年才回西北,而且,他媳妇儿这刚有了身孕,暂时还不方便颠簸。   尽管现在到西北的水泥路也差不多修通了,马车加了祁秋年先前弄出来的减震,也没以前那么颠簸了,但赶路总归是辛苦的,至少要等三月,把胎坐稳了再说。   再则,晴王,也就是他岳父,也舍不得自家女儿呢,老皇帝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这西北那边也才谈判过,短时间内,不至于敢闹事情。   除此之外,战云霄的遗孀,母女两人也在呢。   头两年,说要给战霜引招赘婿,如今也确定下来了,是他们战家军下面的一个小将,家里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也不是家里相看的,是他们自己看对眼儿了。   就是那小将之前到京城来替战止戈送东西,误打误撞和战霜引认识了,两人后来也接触过几回,挺聊得来的。   起初,那小将还当战霜引是战家的高等丫鬟呢。   还琢磨着攒一攒军功,存点儿银子,找世子爷求个情。   丫鬟到年纪放出去成婚,大户人家基本上都这么干的。   战家本就仁善,他想着,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再怎么说,他大小也算个小将,是有官职的。   丫鬟嫁给小武将,做正房太太呢,他参军前,就是个小乞儿,根本就没有什么纳妾的概念。   就当他信心满满的时候,然后突然得知,战霜引是战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还是战云霄将军唯一的女儿,是要招赘婿的。   他是不介意做什么赘婿的,也不怕被人说吃软饭,能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反正他也没有父母,不用传宗接代。   可这是如日中天的战家啊,在大晋所有的武将里,从前也只有李国公勉强能与之比肩,这样的身份,即便是要招赘婿,也轮不到他这种无父无母无根基的小将。   要知晓,战霜引的这身份,是皇子都配得上的。   那小将顿时心灰意冷,准备回西北的时候,最后还是战霜引自己主动了一把。   战霜引到底是武将家长大的女儿,没有大部分世家贵女那种含蓄扭捏,她早就知晓自己是要招赘婿的,与其招别人,还不如招一个自己喜欢的。   而且她瞧着,这小将对她也不错,眼神清明,性格也软乎,她能拿捏得住。   战霜引的娘亲看在眼里,后来就跟战国公和老夫人说了一下这个事情,暗中去考察了一下那小将的人品。   没啥问题。   这婚事就定下来了,开春就能成婚。   祁秋年他们到的时候,战家人都坐在新修的阳光花园房里吃茶呢。   “可算是回来了,赶紧过来坐下,暖和暖和。”战老夫人眼睛里都是笑意。   “外祖父,外祖母。”晏云澈温和行礼问安。   “老夫人,战老爷子。”祁秋年也跟着,乖巧地行了个晚辈的礼节。   晏承安就没他们那么乖巧了,“今晚吃什么呀?外公外婆。”   “好好好,歇会儿,马上就吃晚饭了。”战老夫人笑呵呵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   然后晏云澈和晏承安又跟自己的大舅妈行了礼,战霜引也给晏云澈回了礼,毕竟是表兄妹。   战夫人面带笑意,“回来了就好。”   轮到祁秋年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怪怪的,只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战夫人和战小姐,晚上好。”   主要是吧,跟着晏云澈的关系,他不说喊一声舅妈,也得喊一声婶婶。   就是这个婶婶太年轻了,他叫不出口来着。   战夫人愣了愣,掩唇轻笑,“小侯爷也晚上好。”   战霜引微微福身,当是回礼了,她没怎么跟这小侯爷接触过,但眼神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战国公老爷子没寒暄什么,只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次的事情,确实是难为秋年了,不过秋年也能干,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祁秋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侥幸,取了巧,要不然还得复杂很多。”   可不就是取巧了,利用高科技找证据,利用空间偷龙转凤。   战止戈捶他一拳,“咋的?这段时间不见,你还能腼腆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祁秋年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儿,“止戈兄,你可轻着点儿吧,我这小身板,经不起你这个武将的两捶啊。”   战止戈哈哈大笑。   随后,晏云韵却偷偷笑出了声音。   “怎么了?娘子?”战止戈的声音,温柔得都快掐出水儿了。   祁秋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说他了,晏云澈也不习惯他小舅舅这样呢。   只有晏承安露出了一个他早就习惯的小表情。   这关系还是有点儿乱糟糟的,晏云韵是晏云澈和晏承安的堂姐妹,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小舅妈。   这关系,要祁秋年来说,放在后世,民政局都不给领结婚证。   不过这时代也没办法。   现在虽然表兄妹和五服内亲戚不能结婚了,但战止戈和晏云韵本质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晏云韵笑了一会儿,才道:“小侯爷管夫君叫止戈兄,然后小十三又管小侯爷叫祁哥,瞧这关系,哈哈哈。”   而且她也是知道的,这小侯爷跟他七堂兄是那种关系呢。   祁秋年脑门子黑线,他刚才还在想战止戈和晏云韵的关系很复杂呢,现在轮到他身上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战止戈,“不如这样,我也管你叫小舅舅,这辈分就不会乱套了。”   “哈哈哈哈哈。”晏云韵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可以,我要做小舅妈。”   战止戈:“……”   祁秋年这边还没完,“要说起来,小郡主是阿澈的堂妹,要是依照小郡主这边的辈分,阿澈得管小舅舅叫堂妹夫?”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云韵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代,讲究的是随夫家关系,倒是没人从祁秋年这个角度说出来,即便是大家心知肚明。   战止戈是拿她没办法,“悠着点儿吧,小祖宗。”   祁秋年注意到他的动作,战止戈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晏云韵的肚子,“恭喜了,小舅舅,我们也要有小兄弟姐妹了。”   战止戈:“……”   这事情,是过不去了吧。   战国公老两口也笑得不行。   战家没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个晚饭,还小酌了几杯。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给他们讲了讲北方的事情,还有北宜的发展,大家都很默契,没说李家的事情,聊起来,都是一嘴带过。   反而聊起那蒸汽火车,滔滔不绝。   祁秋年也热情地邀请了,等火车开通,试运营的时候,让战老爷子和老夫人去做第一批乘客。   老两口也是满口答应,眼底也流露着期待。   晚一些,女眷们都先回去歇下了,后来战老爷子年纪大了,也去睡下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原本想告辞的,被战止戈给拉住了。   “这下雪天,今晚也别回去了,客房都给你们收拾好了。”   祁秋年看了一眼真的只小酌了两杯的晏承安,脑瓜子都在转了,看来是醉了。   战止戈明白,叫了小厮,把晏承安先送回房间消息了。   就剩了,兄弟三人,额......舅甥三人?   管他呢,关系各论各的。   这时候没人了,战止戈又叫了暗卫在暗中观察,带着两人去了书房。   有些话,他们关上门才能说。   他们算是一体的。   虽然晏云澈和晏承安都是皇子,但陛下的儿子太多了,反而是他们这样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次李家的事情,其实也相当于给战家敲了个警钟。   武将,自古以来能善终的太少了。   即便他们战家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也是实打实地有军功,再则,他们也不是李家那种恶人。   短期内,他们战家是可以安然无恙的。   如果能顺利的话,推承安上位,他们几乎是能安枕无忧一辈子。   但是之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以后承安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在孩子里选择继承者。   战止戈缓缓开口,“我与父亲的意思,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战家军的虎符交还给陛下,也算是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同时,也是助推承安一把。   战家没有兵权,老皇帝应该会放心一些吧?   当然了,如果顺利的话,战家军,还是会归他们管辖,一旦有战事,陛下再把兵符交给他们,让他们调遣兵马。   主帅没有兵权,其实算得上是兵家大忌。   如果真的打仗了,主帅手里有兵权,战场上的事情,都是由主帅做决定的。   但如果兵符不在主帅手上,若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还忌惮主帅,派个什么劳什子的监军过来,若是真懂打仗,或者纯粹是个草包,倒也罢了。   怕的就是那种啥也不懂,还非要指手画脚的,到时候兵权不在主帅手里,那监军要是不同意兵力调遣,就是大问题了。   战场上,可不能有两个指挥者。   战止戈今晚说这个事情,他们也是犹豫的。   不是他们舍不得这兵权,就是怕后续可能出现的麻烦事儿。   再则,虽然陛下现在有意让承安即位,可是皇子们的考核还没结束呢,其他皇子也不是没有动作。   就好比,这次李家倒台,其他皇子在京城里的人脉,都是有从中插一脚的。   有的人推波助澜,有的人反而试图拉李家一把。   朝堂上太混乱了。   如果到最后,没能按照他们预期的走,是别的皇子继任了皇位,而他们战家没有了兵权,也会是一个大问题,到时候才是进退两难。   祁秋年撑着下巴想了想,“这事情,说难也不难,想办法早一点让陛下立承安当太子,也不是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宣布,等立太子的诏书下来,你们再去上交兵权,这问题就该迎刃而解了。”   战止戈当然也想得到这个层面,不过这顾虑还是有的,毕竟是武将呢,手里没有兵权,总觉得不踏实。   他现在是西北军的主帅,要对三十万西北军负责呢。   祁秋年也捶了他一拳,“想这么多干什么,只要让陛下看到你们没有不臣之心,这就够了,不用因为李家的事情,就搞得自己紧张得不行。”   李家,比起战家,那可要差太远了。   李家在北方为非作歹,当土皇帝,百姓们都怕了他们了。   战家,在西北,屡立战功不说,还带领百姓赚钱,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晏云澈也说了,“小舅舅,莫要太过于执着,我们这两代人的事情,守住本心,莫要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这就够了,至于后人……”   他带着笑意,看着战止戈,“小舅舅,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按照年年的话来说,你人都没了,还管后人干什么。”   如果战家的后人真的像李家这么走了歪路,战家祖宗也不能掀开棺材板把后人给教训一顿吧?   该后人承担的,就让他们自己承担,现在考虑那么长远做什么。   战止戈摊手,“好吧,我说不过你们。”   他搓了搓手,“祁兄啊,听说你这里还有很厉害的武器,能给我搞两个不?”   祁秋年:“……明天你早点儿去我侯府拿吧,去晚了就不一定了。”   明天他们要进宫复命,武器的事情瞒不住,祁秋年要上交,战止戈在上交前去拿两把,问题也不大。   “就是这武器还需要子弹,这个确实数量有限,你多少得给陛下留一点儿吧。”   “子弹?不能生产?”战止戈想着,应该就是类似于弓箭的箭?   祁秋年说,“那子弹,估摸着按照现在的工艺水平,还不太容易达到,别看我,我也不行,我们那儿,老百姓是不能研究武器的,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战止戈还想问什么,被他大外甥给拉住了,“小舅舅,年年困了。”   战止戈:“……”   他麻木转头,“困了?不是睡了一个下午?”   祁秋年:“……”   他知道他们家阿澈的意思,阿澈也知道,他空间里还有存货,如果战止戈再多说几句,他可能又要从空间里拿了。   这事情,对祁秋年来说其实不重要。   武器,也就是为了自保罢了,他空间里还有不少,送战止戈几千发子弹也不是问题。   但是晏云澈的意思是,这次过后,除非万不得已,莫要再拿这种足以降维打击的武器出来了。   陛下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其他朝臣就不一定了。   而且,祁秋年这次上交的,剩下的子弹都是之前就拿出来的,总共还有几千发,他要是单独给战止戈送几千发,万一这事情被别人知晓,他们俩都不太好解释。   再要说起来,祁秋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侯爷,手上有如此厉害的武器,特别容易被人扣帽子。   他硬着头皮,“对,困了,前段时间赶路太辛苦。”   “行行行,去休息去吧。”战止戈亲自把他们带到客房,不该问的,他也不问了。   战止戈还是很有分寸的,这武器,他也就是新鲜一下而已。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愣了一下,“就一间房?”   “怎么?你俩的关系,还要分房睡?”战止戈笑话他,“你俩又不是大姑娘,你俩的关系,家里还有谁不知道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在没结婚之前,去对方家里,睡一张床会不会不太合适?   晏云澈轻笑,他家年年,该讲规矩的时候,什么也不管。   这种小事情,反而计较上了。   他把战止戈推出房间,“小舅舅也早点休息,晚安。”   “嘿,我这暴脾气。”战止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祁秋年难得有些不自在,“在我们那边,这种情况就不太合适。”   “无妨,家人都已认可我们的关系。”晏云澈亲自替他宽衣,“而且,我们在北宜,同床共枕的事情,你当他们不知晓吗?”   反正他们是男子,跟普通互相爱慕的男女的情况是不同的。   就像他家年年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又不能搞出个孩子。   祁秋年啧了一声,倒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简单洗漱一下,抱着他们家阿澈就睡下了。   睡素的嘛,只要不是荤的,祁秋年觉得也还行。   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   又在战家待了半晌,才回侯府换了衣服,等早朝结束之后,才私下进宫面圣去了。   之后,他们肯定要正式上早朝,在早朝上正式说李家的问题,但在这之前,还得跟陛下通个气儿。   老皇帝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如今有了内阁,老皇帝日常工作是轻松了很多,祁秋年他们到的时候,老皇帝甚至在鼓捣晏承安之前送的留声机。   “微臣参见陛下。”祁秋年躬身行礼问安。   “儿臣拜见父皇。”   “行了,别这么多礼了。”老皇帝招手让祁秋年过去,“你来帮我看看这留声机,怎么感觉音色不太对劲。”   祁秋年无语,但还是过去帮老皇帝调整了一下。   “还得是你啊。”老皇帝乐呵呵地放着音乐,“今日找宫里的匠人,没一个能研究明白的。”   祁秋年忍俊不禁,“陛下,术业有专攻,他们没接触过,不会弄也正常。”   老皇帝点点头,也没多聊这个事情,直接问起了北方边境的事情。   祁秋年正色,一五一十地把当初发生的事情,他如何解决,以及后续的处理,都跟老皇帝交代了一个清楚。   当然了,这些事情,早前就用奏折送上来了,老皇帝心里是有数的。   今天只是补充一下细节,着重问题还是虎符。   虎符,确实是他们从李成手里诓骗出来的,包括那个假的虎符,祁秋年也没瞒着。   “你这胆子倒是不小,伪造虎符不说,还敢跟朕说?”   祁秋年嘿嘿憨笑,“陛下,这兵者,诡道也,再说了,兵不厌诈嘛,能把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也没有祸及无辜,这办法虽然出格了一点,但是结局是好的,而且也省了那么多的麻烦。”   说着,他就直接把虎符给递交了上去,“陛下,您派人给臣送来个空盒子,那意思不也差不多嘛,嘿嘿。”   老皇帝看了一眼,没反驳,但虎符却是没收,“先放你这里吧。”   祁秋年都傻了。   晏云澈这个在陛下的眼中十分沉默寡言的儿子也有些怔愣。   “陛下,这?”祁秋年摸不准老皇帝的心思,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他家阿澈。   看阿澈有没有读到什么。   晏云澈确实读到了,老皇帝居然想把北方兵权交给祁秋年。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也不符合规矩。   首先来说,祁秋年并不是武将,从前也没有领兵的经验。   再则,依照祁秋年和战家的关系,这北方的兵权再交给祁秋年,怕也是不合适的吧?   南方那几个边境,也是有驻军,不过那边邻近的国家都比较小,而且也算老实,驻军差不多也就十万左右。   几个地方加起来,才勉强能有西北和北方的兵力。   如果祁秋年再拿了北方的兵权,那岂不是大晋一半的兵力都在他们手中了?   朝臣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能是老皇帝心里早就有了成算,晏云澈也只读到了父皇想把虎符交给祁秋年,没有读到他为什么要把虎符交给祁秋年。   索性,老皇帝也没卖关子。   “先前,刘猛上了奏折,说小侯爷练兵十分有一套,如今他三四千兵马,训练过后,抵挡上万兵马都不成问题。”老皇帝说,“既然会练兵,那你就把北方的兵一道练一练吧。”   那李家盘踞北方多年,如今李家倒台,上面的大小将领,也全部有了变动,北方的军心有些溃散。   先前,刘猛的奏折里也说了,小侯爷练兵的方式,除了能让士兵们做到令行禁止之外,还特别有凝聚力。   战场上,士兵们的凝聚力代表着什么,这都不需要过多地赘述。   祁秋年听了解释,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凝聚力什么的,其实就是集体荣誉感,要把战士们拧成一股麻绳。   他想了想,道:“陛下,即便是要练兵,这虎符还是别给我了吧,我拿着烫手。”   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把虎符放在了老皇帝处理政务的书桌上。   生怕甩不掉。   祁秋年继续说,“到时候您给那边的主帅下个命令,让他们配合我的训练,让他们不要干预就是了。”   老皇帝敲他脑门儿,“这虎符交给别人,反而让你去练兵,那主帅心里会没意见?”   祁秋年福至心灵,“您是想让我把兵练出来,然后再上交虎符?”   这么一说的话,也能想得通了。   老皇帝这才点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祁秋年。   这祁秋年大概是个心大的,而且也是真的对兵权没有任何想法。   他让祁秋年去练兵,这兵练好了,却要交给别的主帅,这不是让那主帅摘桃子嘛?   要换个人,心里肯定就会不舒坦了。   可偏偏这祁秋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老皇帝倒也没看错,祁秋年是真的不想碰兵权这种东西。   练兵倒是不难,分批次搞军训就是了,大不了训练久一点,就像后世的新兵训练一样,先来三个月试试。   训练完了,合格了,到时候再下连队。   先前,他给刘猛训练了四千人,现在那四千人也能去做个教官了,也不用凡事他亲力亲为的。   这事情,祁秋年算是应下了,不过那虎符,他还是没拿走。   “陛下,我们还想着在京城过年呢,等我们回北宜的时候,您再给我吧。”   免得别人知道虎符在他这里,又要开始琢磨对付他的事情了。   祁秋年还是不喜欢惹麻烦的。   老皇帝啧了一声,“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祁秋年又是憨笑。   晏云澈在一旁看着,没怎么说过话,有时候父皇问到,他才会回话,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家年年和父皇相处。   说个实在话,晏云澈觉得,父皇对他家年年的态度,比对他们这些亲儿子的态度还要好几分。   而且是十分自然地亲昵。   想也知道原因,年年不会去争哪个皇位,父皇便不会去猜忌他。   而且年年这些年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确实对权势毫无眷恋,要真说触及父皇底线的,也只有搞断袖,搞到他这个还俗的佛子了。   不过,这问题也不大,现在看父皇这态度,应该是完全想通了的。   祁秋年又和老皇帝说了一会儿关于练兵的事情,然后主动说起来武器的问题。   他‘实话实说’地交代,那些武器,从最开始就在南安县放着,是后来北方有了问题,他才找合作的镖局,暗中帮他送到了北方。   他也说了,镖局那边根本不知道那是武器,只当是什么新鲜的铁质器具。   这次回京也一起带回来了,都在宫外了,让老皇帝自己派人去接收一下。   “既然是武器,之前为何不上交?”老皇帝睨了他一眼。   祁秋年腼腆,“陛下,从前臣刚来大晋的事情,我这身份也是个问题,而且跟您还不怎么熟悉,这武器贸然交上来……”   话没说完,意思表达到位了。   确实是如此。   如果一开始,祁秋年就借着上交粮种的时候,顺便把武器上交了,老皇帝可能会给他一个比县侯高一点儿的爵位。   但祁秋年的自由,恐怕就要像如今的黑人阿普那般,会有一定的限制。   祁秋年这性格,让他没了自由,可能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他有这样的顾虑,是正常的。   祁秋年又说,“如果不是这次万不得已,我手上确实没什么人可用,那北方将士,虽然被陛下调走了十万,那剩下的那些,也不是我那几千人能抵抗得住的。”   实话。   他继续说,“而且,陛下,这武器的杀伤力,确实是强悍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臣是希望这些武器永远不见天日的。”   老皇帝叹息,他也听说了。   那武器,若是能生产出来,别说周边小国了,就连整片大陆,都可以纳入大晋的板块中。   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老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主战的帝王,他更希望能发展内政,否则也不会如此重用祁秋年,如此顺应祁秋年的想法。   一个国家的内政搞好了,百姓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才会慢慢地让一个国家更强大。   但若是换了个帝王呢?   强大的武器,确实可以开疆拓土,但是对百姓的打击来说,也是毁灭性的。   任何东西,任何事情,都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物极必反。   老皇帝的宗旨,那就是不惧怕战争,但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祁秋年还是很佩服老皇帝这个思想的,从前,华夏也是如此。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秋年和老皇帝确实是合拍的,算得上君臣相得了。   要换了个皇帝,想法稍微有些激进的,即便是那皇帝再怎么信任祁秋年,如果同样面对李家的这次问题,祁秋年可能就要另想其他的办法了。   武器被老皇帝派人收了回来,全部送到了御书房。   祁秋年也演示了一下怎么使用,当然了,子弹都没上膛。   可不敢随便在皇帝面前摆弄武器。   老皇帝倒是挺感兴趣的,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打了两只鸟儿,不止如此,他还特意把老花镜给戴上了。   别说,枪法还挺准的,是有点儿天赋在身上的。   祁秋年看得有些可乐。   虽然他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没能及时给老皇帝补充异能去滋养身体,但瞧得出来,老皇帝的精气神还是很不错的。   他还是很希望老皇帝能多支撑几年的。   至少等到承安二十岁吧,到时候,朝臣们也无法指摘承安年纪小了。   二十岁,极冠了,在这期间,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学习,能让大家在承安登基之前,看到承安的本事,朝臣们也能更信服一些。   晏云澈略微看了一眼他们家年年。   赤子之心,用来形容他们家年年,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木仓玩了一阵,老皇帝自己又说起了关于如何处置李家的问题。   跟晏云澈之前预想的一样。   前几代的李国公,确实是有功劳,这一代的李国公李铆,即便是没打几场硬仗,军功不多,但就像李铆自己说的那样,李家带领将士驻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若是李铆没有跟李国公勾结,没有派人刺杀晏承安,老皇帝原本是打算收回兵权之后,放他一马的。   但现在情况都不同了,李铆有造反的心思,为了顺理成章,还想从八皇子和九皇子当中选一个出来,方便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幸好,八皇子和九皇子还算是脑子清醒,在察觉到自家舅舅不对劲之后,就尽量远离了。   或许,还是跟他们的母亲静妃有点关系。   虽然没有主动检举,但也没有跟李国公同流合污。   这八皇子和九皇子本来也不算聪明,往后也就是找个地方当武将了。   老皇帝也有打算,把他们送到南方,西南或东南,选两个封地,让两个皇子分开驻守。   那边也和平,给他们十万兵马顶天了,而这点儿兵马,他们也闹不起事来。   到底是老皇帝自己的亲儿子。   但李铆,是万万不可能留下的了。   至于李家的家眷,就如同晏云澈之前分析的那般,十岁男丁全部流放。   至于那些女眷们,还有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陛下倒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女眷没有被充入教坊司,反而给他们弄了一个农庄,以后凭个人本事吃饭吧。   但也只能世代为农了,但凡大晋还在,李家的后人,都不可以参加科举,甚至去当兵,也只能永远当个下等兵。   对于这样的结果,祁秋年其实也有一些唏嘘。   如果那李铆能尽早迷途知返,整个李家,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别看陛下仁善,给女眷们留了一条活路,可是这个世道啊,弱女子带着几个孩子,怎么活?   而且那些女眷从前也娇生惯养,哪里会种田养猪?   不过,祁秋年还是那句话,他又不是圣母,李家从前作恶多端,如今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最后老皇帝叹息了一声,主动说起了晏云耀的问题。   晏云耀和李铆还是有区别的,毕竟是皇子。   老皇帝之前放了晏云耀一马,这次,老皇帝也在犹豫呢。   不杀晏云耀,民心难平,特别是那晏云耀还在岭南那边搞了些事情出来。   可若是杀了晏云耀……   “秋年,你说朕到底要如何处置他才好?”   【作者有话说】   诶嘿,没想到吧,我又更新啦。   下个番外,真的得等到下个周末啦。   感谢大家的理解,么么哒。 第156章 番外   偷得浮生半日闲   祁秋年从情感上能理解老皇帝。   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   而晏云耀从前经营的形象确实是很光鲜,别说是老皇帝这个亲爹了,就连晏承安这小孩儿,对于这个三皇兄,同样是有些唏嘘和遗憾的。   人性是很复杂的。   如果老皇帝能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晏云耀给杀了,又或者晏承安对这个曾经也带给他快乐的三皇兄毫无触动,他才更需要重新地认知一下老皇帝和晏承安了。   只不过,他就不一样了。   他跟晏云耀从来就没有什么情分。   即便是上辈子,他在晏云耀的麾下,背地里也没少骂晏云耀。   不做人啊,他一年辛辛苦苦,大半的收益都让晏云耀给搜刮走了。   最后更是死在了晏云耀的手里。   这一辈子,看着晏云耀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心里的气,确实是消了不少,但他依旧觉得,晏云耀不死,未来肯定是个祸患。   瞧,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送到皇陵还能出来,发配到岭南,还能跟远在北方的李铆扯上关系。   这次,要再留他一条生路,难保他以后不会再继续搞事情。   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云耀从前好歹是最风光的皇子,即便是树倒猢狲散,但肯定有死忠的。   他是这么想的,给晏云耀一个痛快吧,算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但老皇帝问他了,这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陛下,您心中自有定夺,何必再来问臣呢?您该知道的,臣与三皇子本就不和,臣的意见,并不能作为参考。”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他觉得晏云耀还是该死,但他也不妨碍陛下的决断。   老皇帝叹息一声,俨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他却不能不考虑朝臣们的想法。   先前那次晏云耀倒台,朝堂上就已经清理过一次了,如今朝堂上的,还有其他皇子的人脉。   即便是他想再放晏云耀一条命,其他皇子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天下黎民百姓也不会同意。   否则,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的就成一句口号了。   从前还好说,这次是意图谋反啊。   “朕知晓了。”老皇帝又叹息一声,“前些日子,晏云耀找人传信,想见你,你若得空,去见见他吧。”   祁秋年愣了一下,拱手:“是。”   去看看那狗东西要说什么吧。   反正那狗东西被阿澈找人割了舌头,挑断了手筋,也不怕他泄露什么了。   老皇帝留他们吃了个晚饭。   还是在潇妃娘娘宫里吃的。   祁秋年是个最甜的,饭桌上不谈政事,他一张巧嘴,哄得老皇帝和潇妃娘娘都笑得合不拢嘴。   顺道的,他又悄悄给两人输送了一些异能。   这次要留的时间长,也不用那么着急,隔段时间输送一点儿就差不多了。   不过,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晏云澈。   从前,很多忽略的问题,此刻都清晰浮现。   他母妃的头疾,从前也只能让太医缓解,无法根治,后来遇见年年之后,母妃的头疾却好了很多。   从前以为是那特效药的缘故。   现在想来,却是不尽然的。   年年在京城的时候,母妃头疾发作的时间几乎没有,偶尔稍微有一点儿苗头,吃了特效药就能缓解。   但是年年不在京城的时候,母妃的头疾发作就比较频繁,当然了,吃了特效药就能立竿见影。   如果这其中没有年年的异能,他是不信的。   还有他父皇。   别人不知道,但他是知晓的,父皇头几年,几乎日日汤药不离手。   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济,每天又有那么多的政务,必须要有汤药来调理。   但是他们离开京城之前,他也是知晓的,许多大臣,甚至是那些个皇子,都是偷偷打听过父皇的身体情况的。   从那时,父皇的汤药就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   或许,那太医开的调理的汤药能有一定的作用,但他家年年更是功不可没。   只可惜,这样的事情,无法宣之于众,好教所有人都看看他家年年的功劳。   吃了晚饭,两人才携手出宫。   晏云澈一直都有些沉默,祁秋年之前还以为他是在老皇帝面前维持自己的端庄呢,可没想到,出了宫,还是沉默着。   这就不对劲了。   “阿澈?在想什么呢?这么沉默?”   有什么就说什么,他们两人都不需要猜来猜去。   晏云澈莞尔,“便是想跟年年道谢,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该送什么谢礼给年年。”   祁秋年愣了一下,旋即就想明白了。   他也笑了笑,“阿澈,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么多,我父母都不在了,你我要在一起过一生,你的父母,也该是我的父母了。”   虽说天家无亲情,但老皇帝和潇妃娘娘对他都还是很不错的。   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他的价值和能力太出色,但他总归也是在这样的情感下受益的。   祁秋年撑着下巴,过了一会儿。   【如果真想感谢我,不如今晚上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我还想.......】   晏云澈:“……”他越听越是脸热。   耳尖泛红都快成透明的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过分到晏云澈这一夜随了他家年年的所思所想。   祁秋年:“嘿嘿。”   代价就是第二天祁秋年差点儿没起得来床。   明明都用异能修复过了来着。   但这后腰酸软,已经不是简单的累到的问题了。   晏云澈也没起床,衣衫半解的模样,胸膛上全是他家年年的杰作,像是那瓷白的雪地上,落了星星点点的梅花。   祁秋年看了一眼,【啧,果然是妖僧。】   晏云澈轻揉着祁秋年的腰身,“是谁的问题?”   祁秋年嘻嘻,“谁知道呢?”   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   两人又再温存了一会儿,这才起了床。   “今天去看晏云耀吗?”祁秋年问。   晏云澈想了想,“过几日吧,等大朝会过后,尘埃落定了再去看。”   祁秋年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现在去见了晏云耀,别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祁秋年吃了点儿东西,又躺回床上去了,过了一会儿,“阿澈,你还别说,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儿的,这突然闲下来,我还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晏云澈轻笑,“看电影?把窗帘拉上,用投影仪看?”   祁秋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阳光挺好的,还不如开着窗子,晒晒太阳呢。”   晏云澈想了想,“那看书?”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想看,废眼睛,也废脑子。”   紧跟着,晏云澈又提了几个建议,全部被祁秋年给否决了。   古代人的娱乐太少了。   祁秋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半倚靠在床头,胸膛上的风光,比起晏云澈的身上,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晏云澈想了想。“不如看我画画?”   之前在北方太忙,晏云澈也有些时日没有好好作画了。   祁秋年眼前一亮,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衣又松垮了一半,“好啊,今天画什么?要不给我画一张?”   晏云澈的表情微妙,“可以,但画纸得换换。”   “换换换。”祁秋年兴致勃勃地在空间翻找有没有适合画画的图纸。   直到晏云澈调好了颜料,直接把人抱上了窗边的床榻。   祁秋年愣了一下,“就在这里画?”   “就在这里画。”   他们的院子,一般没有人随时在门口伺候,开着窗户,也不怕会有人会过来看到祁秋年衣衫不整的模样。   祁秋年倒也没什么意见,“但你总不能让我穿成这样让你画吧?”   晏云澈嗯了一声,“确实不合适。”   随后,他居然去找了一件他自己的衬衫,“穿这个。”   祁秋年似笑非笑,“我们家佛子大人,现在还挺会玩啊,男友的衬衫,这是在哪儿学的?”   晏云澈轻笑,倒也不回答,亲自给祁秋年换上了这件衬衫。   只不过,他也不给人家好好穿。   与其说是穿在身上的,不如说是挂在身上了,前胸都不说了,歪歪斜斜扣了一颗扣子,后背还露了大半。   裤子更是没穿,就一条黑色的内裤。   把祁秋年给整笑了,“怎么?阿澈是要给我画私房照?”   他有空间,倒也是不怕被外人看到。   晏云澈还是不回答。   祁秋年也不多问了,歪歪斜斜地靠着软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家阿澈忙碌。   直到,晏云澈的画笔,落在了祁秋年的胸膛上。   “你!!!”祁秋年一时之间竟然词穷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换个画纸?在他身上画呢?   晏云澈沉心作画,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年年,是否无人告诉过你,你的肌肤,柔软细腻,是天底下最好的画纸。”   祁秋年耳根子一热。   也不再动弹,静静地看着他家阿澈在自己的身上作画。   画笔有些凉,但幸好屋子里有地龙,只是落在身上的时候,痒痒的,连带着,心窝子都痒了。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晏云澈认真的眉眼。   【哎,妖僧啊妖僧,成日里啥也不干,就知道来干。我了。】   晏云澈恍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上突然间有点儿重,像是背了一口巨大的黑锅。   笔下的莲花,出落得栩栩如生,娇艳欲滴,开得绚烂无比,那星星点点的吻痕,正好点缀了那花瓣儿尖尖上的殷红。   晏云澈恍然有些口干舌燥,他确信,即使他家年年总是心口不一,他也要拉住他,共同沉落这人世间。   这画,终究还是画完了。   人体彩绘,祁秋年从前听过也见过,这还是第一次亲自体验呢。   他兴致勃勃的,让晏云澈给他拍了几十张照片,各个调度的都有。   祁秋年有些惋惜,“今晚我都不想洗澡了。”   晏云澈勾了勾嘴角,“这颜料,若是不用特殊的药水,能留在人体皮肤上大约半个月。”   祁秋年先是惊讶,然后又啧了一声。   玩情。趣,还是这些古代人更会玩儿,现代人那叫什么玩儿?现代人都太直白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会儿,看见还剩下的颜料,“那我也要给你画一个。”   晏云澈微微挑眉,倒也不拒绝,“年年什么时候会画画了?”之前那种素描倒是不算。   祁秋年自信开口,“我就画一朵玫瑰,这个又不难。”   好吧,晏云澈也去换了一身睡袍,“画在哪里?”   祁秋年想了想,“可以画屁股上吗?”   晏云澈面不改色地拒绝:“不行。”   他无法想象他家年年趴在他屁股上画画的场景。   祁秋年也觉得好像不合适,“那我也画你胸膛上。”   这次,晏云澈没有再拒绝,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家年年在他胸膛上画画,还需要骑在他的腰身上。   这角度太诡异了,也太暧。昧了。   “别顶我。”祁秋年面不改色,心里已经放肆狂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把持不住了。】   晏云澈向来都拿他没办法,直到那一朵歪歪扭扭,算不上好看的玫瑰花画完。   再是一个翻身,两人的调度就换了位置。   祁秋年张扬挑眉,“怎么?阿澈是要白。日。宣。淫?”   “这有何不可?”晏云澈的嗓子有喑哑。   祁秋年一把拉下他的睡袍,“当然可以。”   莲花上,又多了一些斑驳的红粉,那朵还没干透的玫瑰,蹭到了祁秋年的嘴角。   幸好,这颜料是无毒纯天然的。   半下午,祁秋年浑身都懒洋洋的,靠坐在窗边,低声感慨,“我们这算不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当然。”餍。足的晏云澈重新在画纸上,画上了他家年年,以及他家年年身上绽放的莲花。   两人在家里腻歪了两天,刚好到了大朝会,两人都穿着朝服,上早朝去了。   这次早朝,一来是马上又要过年了,做一下年终总结,今年总体来说都挺不错的,没有天灾人祸,哦,除了李家这档子事儿。   二来,就是关于李家的处置,包括晏云耀。   李铆和晏云耀勾结,意图谋反,死罪无疑了,朝臣们心里也有数了,内阁将处理结果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见。   出于人道主义,李铆和晏云耀的死刑,都放在了年后,流放的李家的男丁,也年后再出发。   除此之外,八皇子和九皇子的母妃,静妃的妃位也降到了嫔位。   两个皇子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即便是两位皇子这次考核十分优异,同样也是无缘太子之位了。   第三点,就是关于祁秋年的功劳的事情。   明面上,祁秋年的功劳就已经很大了,但实际上,他的功劳是更大的。   没多少人知道北方边境这场动乱的细节,只知道祁秋年平定了李家的动乱,还拿回了兵权。   暗地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祁秋年究竟是如何把兵权拿回来的,不过这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否则,某些心思多的大臣就该多想了。   但祁秋年跟蛮夷谈判,弄回来几千匹骏马,还有一片草场的事情,同样的功不可没。   其他边境的谈判确实很顺利,但没有人拿到这么高的价格的。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不光明正大地把粮种卖给这些小国,这些小国也总有办法拿到粮种的,到时候,这粮种就不值钱了。   如今还能做这个国与国之间的买卖,主要还是忌惮大晋的天雷,其次还是想要光明正大的。   这些事情,大晋的使臣也是清楚的,所以都只谈了一个差不多的价格,大晋不亏本,还能小赚一笔。   如果没有祁秋年,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足够让朝堂震惊了,也足够被记一个大功了,但这不是有了祁秋年,衬托之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就不太能看得上眼了。   特别是,这祁秋年居然把人家的国土拿了一部分过来。   尽管只是一片不大的草场,但他们从前都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老皇帝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红光满面的,显然也是很满意的。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就该把其他国家的谈判全部交给祁秋年。   祁秋年要知道他这想法,保准会说一句: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他才不想满世界地颠簸呢。   朝臣们讨论了半天,最后装模作样地配合老皇帝演了演,给祁秋年提升了一下爵位。   从渊贤男爵,提升到了清渊侯爵,祁秋年没有表字,老皇帝也直接做主,用清渊做了祁秋年的表字。   帝王赐字,这不惊讶,惊讶的是祁秋年的爵位竟然是直接越过了子爵。   从男爵直接升到了侯爵。   可是这朝堂上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尽管有很多人的脸色不好看,可反对的话,他们也确实说不出口。   之前,封祁秋年做男爵的时候,他们就有人反对过,结果陛下怎么说来着,你要有本事搞这些东西出来,朕也给你封爵位。   这也没办法,祁秋年来到大晋这几年,七七八八的功劳加起来,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现在一来是没有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二来,祁秋年是个断袖,没有子孙后代,这侯爵虽然是世袭的,但对祁秋年来说,也就到他这一辈子走完了。   再则,他们也不是傻子,祁秋年断袖的名声在外,如今和安北王爷走得这么近,听说这次从北方回来,安北王爷都是直接住在了祁秋年的侯府。   多少还是有些猜测的。   从前,他们可能还要担心祁秋年表面上断袖,背地里找女人弄出个孩子来,这种事情,在权贵世家中也不算什么丑事,他们大部分眼中,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   但现在不同了,祁秋年断袖搞了皇子,这概念就不同了,皇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至于晏云澈居然也断袖,他们居然也不算十分意外。   毕竟祁秋年确实是挺优秀的,即便是政敌,也不能说祁秋年有什么缺点,样貌学识,财富地位,他是样样都不缺。   佛子会被他吸引,似乎也正常。(?)   对于祁秋年来说,这次爵位提升,他算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先前呢,还琢磨着用这次的功劳,换他们的赐婚圣旨,但是现在看老皇帝的态度,他反而是不急了。   嘿嘿,没必要。   同样的,老皇帝也没提这件事情,大概是想用这赐婚的事情吊着他,让他继续为大晋出力呢。   祁秋年也不反感,他自己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总是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好一些的。   一场风风火火的‘兵权’事件,就在此刻落下了帷幕。   早朝结束之后,祁秋年走出大殿,不停的都有人来跟他打招呼。   不管是真心祝福他的,还是想来攀关系的,祁秋年都笑着应对,却也不会和他们说太多,更不会应他们的邀约。   不管是吃茶听戏,还是赏梅作赋,他都十分圆润地拒绝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礼貌,但也不多哈哈哈。   晏云澈颇有几分忍俊不禁,上了马车,他才开口,“即使年年不必如何忌讳,适当地走动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祁秋年摊手,“从前确实是怕被人说我结党营私,现在我又不担心这个问题,不跟他们过分结交,主要是我懒得社交。”   说出来大晋可能不信,祁秋年本质上是个i人来着。   晏云澈莞尔,他家年年刚才在一帮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朝臣中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此刻却说自己懒得社交。   还真是个矛盾体。   祁秋年也笑了笑,“其实也是怕麻烦,但凡有了一两分的交情,以后人家有什么事情求上门,你说我是答应还是拒绝?”   原则范围内的,他能力所在的,帮一把也就算了。   若是超过了原则番外的,他也能直接拒绝,怕的就是那种擦边事件。   晏云澈也理解。   之前晏云耀在天牢托人送信,要见祁秋年。   如今晏云耀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祁秋年还是准备去见见他的。   回家了换了衣服,晏云澈陪他一起去的。   从前,晏云耀犯错,还是被关在自己的皇子府里,这次谋逆,也真是伤到了老皇帝的心,直接被关进了地牢。   虽然是单独一间的地牢,环境也很差。   他们去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刚走。   晏云耀蓬头垢面的摊坐在地牢里,晒着那几寸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   显然,对太监传旨的内容已经毫不在意了。   先前经历了二次手术,原本是有机会站起来的,可是中途被祁秋年他们给抓了,后来关在囚车里,一路也没得到养护和药品,那手术是白做了。   再后来,不知道是谁,居然来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了他的手筋。   是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情是晏云澈做的。   总之,现在的晏云耀,几乎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心里同样也明白,父皇给他留一条全尸,算了仁慈了。   祁秋年看着晏云耀,也是有些唏嘘的。   昔日的天之骄子,全天下都听说过三皇子贤德的美名,如今,落了个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可是祁秋年也只有唏嘘了一瞬而已,晏云耀落到如今的地步,还是他作恶多端,自作自受罢了。   他叹息一声,“听说你要见我?”   晏云耀闻声,转过头,看着祁秋年和晏云澈的眼神,居然是古井无波,无悲无喜的。   他张了张嘴,想到自己现在几乎不能说话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说了,就是口齿不清,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而且,他费力说话的样子也十分狰狞可怖。   祁秋年也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不管你为什么要见我,你这次都不可能再从这里出去了,也别妄想再搞事情了。”   晏云耀扯出一个惨白了笑容,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他想弄清楚,梦境是怎么一回事。   只可惜,梦境断断续续的,他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有时候,他都在怀疑,那梦境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可偏偏那梦境又太过于真实了。   若是祁秋年做过与他一样的梦境呢?要知道,祁秋年在梦境里做出了火。药,最后被他设计杀害了。   如此一想,祁秋年从一开始就针对他,似乎可以说得通了。   只是可惜,他无论如何都梦不到火。药的配比。   晏云澈暗中捏了捏祁秋年的手心,祁秋年瞬间明白。   他想了想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次过后,我也不会来见你了。”   晏云耀沉默,费力地挤出一个嘶哑的字眼:“梦。”   祁秋年似笑非笑,“梦?什么梦?三皇子殿下在地牢里还做着白日梦呢?”   晏云耀粗哑地嗤笑一声,是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见到祁秋年,即便是知晓那梦境的缘由,他还能做什么呢?   即便是想起梦境中的火。药配方,他也不可能有生路,毕竟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这个时候他说出火。药的配方,还容易被人扣一条窃取机密的罪名。   没有意义。   如今看祁秋年的这表情,似乎是并不知道梦境?又或者,他演技太好。   他又再次一字一顿地问:“我如今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就这一句话,起码说了十来分钟,祁秋年还连蒙带猜的才听懂。   他叹息一声,“无所谓开不开心,你搜刮民脂民膏,贪污水利工程的款项,暗箱操作科举,调包农家子的成绩,后来更是和李铆勾结,意图谋反,本就是死罪难逃,你如今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太多的话,祁秋年也懒得跟他说了。   他凑到晏云耀的耳边,“你方才说的梦境,我可是比你清晰许多,不光是现在,明天,甚至是十年之后的情况,我都能梦到,包括你曾经所有的计划,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晏云耀瞳孔震颤,原来如此,如此一来,祁秋年的怪异似乎就更能说得通了。   祁秋年也就吓一吓他,让他别想再搞事情了。   晏云澈暗地里笑他促狭。   晏云耀几乎是心如死灰。   哦,当然了,圣旨下来,他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现在只是巴不得早点儿去死。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夜里仔细想想那些被你害了性命的百姓,想一想差点儿生灵涂炭的建渝州府。”   说完,他就带着晏云澈离开了。   只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动了点儿手脚。   这晏云耀也不是完全不能说话,虽然费力,但若是真有什么大事情,还是会有人愿意听他把话说完的。   这次,就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吧。   晏云澈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这本就是他派人做的,上次为了不露出破绽,情况也紧急,确实没有彻底伤到晏云耀。   斩草还是要除根的,他也不想他们家年年再陷入任何的危险当中。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晏云耀在第二天清晨,在地牢里自尽了。   送餐时的小兵偷懒,直到快中午才过去,这才发现了晏云耀已经死透了。   这消息,传到祁秋年和晏云澈的耳朵里的时候,两人都有些诧异。   像晏云耀那样的人,苟且偷生,他们是相信的,这样的人,居然会自我了断?   祁秋年皱眉,“这事情有没有什么蹊跷?”   晏云澈也摸不准,“晚一些,我出门探查一下情况。”   祁秋年点点头,又问,“那这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吧?我们昨天去看了他,他今天就没了。”   “大致不会。”晏云澈解释说,“晏云耀本就死罪难逃,无非是时间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真的与你我有关系,也不会有人计较。”   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下午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没有什么蹊跷,确实是晏云耀自行了断的。”   如此,祁秋年松了一口气。   只是多少有些惆怅。   晏云澈:“父皇下了命令,把他葬在了皇陵的旁边,没让他入皇陵。”   这对古代人来说,死后不能入祖坟,那是个大问题了,也就代表着,老皇帝已经不认这个儿子了。   对此,祁秋年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尘归尘,土归土,埋在哪里都一样。   他靠在晏云澈的肩膀上,“这辈子一睁眼,我就在谋划,应该要怎么复仇,很幸运,能与你相遇。”   如果换成别人,知道三皇子是一颗参天大树,不是普通人能撼动的,即便是重生,或许也只是远离,这一辈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但他不同,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有仇必报。   刚睁眼的他,浑身都被仇恨包裹。   他收拾东西进京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周全的计划,可以说是一意孤行。   如今算得上是大仇得报,仔细想想,其实晏云澈才是功不可没。   他玩笑似的,“看来,我找你这个靠山,是真的找对了,换成别人,还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他当初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晏云澈莞尔轻笑,“当时除了我,还想找谁?”   祁秋年笑着,“倒也不算,想过要找战止戈的,毕竟他是武将,又跟晏云耀是对立面,如果我能拿出有利于战家的东西,止戈兄不说帮我报仇,只需要在某些时候对我‘行个方便’,这就够了。”   晏云澈忍俊不禁,“那为何还是选上了我?”   “啧。”祁秋年抬头看他一眼,“你是佛子啊,虽然无缘皇位,但地位超然,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不杀生,我就不担心你会跟晏云耀一样了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顿了顿。   想起了晏云澈第一次杀生,是为了他。   晏云澈其实并不在意,“佛祖愿割肉喂鹰,是那鹰本就还有良知,但那些死士,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难不成在那个节骨眼上,他还能去感化那些死士吗?   如果只是靠佛法,就能让天下无灾,当初的圣祖爷,也不会还俗拿起屠刀了。   晏云澈虽然念了二十年的佛,但并不觉得自己有佛祖的觉悟。   祁秋年吧唧亲了他一口,“谢谢你,阿澈。”   除了谢这件事情,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   比如,最开始的县侯。   晏云澈和战止戈完全可以吞了这个功劳,然后赏赐他一些金银财宝,这就不得了了。   可是他们没有。   那个县侯的爵位虽然不高,但确实是给他带来了许多的便利。   让他后续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地施展。   还有,后续很多很多的事情,晏云澈都无条件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即便是当初他们还并没有相爱。   不管是因为他家阿澈有读心术,知道他不是心术不正之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总归,那些往事,都是实实在在的。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从来没有说过。   那时候的他,被仇恨裹挟着往前走,大概是那时的他想要跟晏云澈套近乎,隔三岔五就去极乐苑。   极乐苑是佛家圣地。   一进去,就能让人感觉到安宁。   偶尔,他也能听到他家阿澈念经,经文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懂,只知晓,自己听了之后,心中的暴戾却是淡化了许多。   如果不是如此,或许这一条复仇之路,他应该要走得更激进一些。   说不准什么时候,一脚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仇恨,确实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晏云澈吻了他的眉心,“即便是没有我,我相信我的年年,即便是为了复仇,也不会做有害他人的事情。”   祁秋年哼哼唧唧的,倒也没反驳。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有些底线一旦破了,那他和晏云耀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大概还是归结于祖国对他的教育?让他无论走到哪了,都一样的根正苗红?   祁秋年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笑。   晏云澈也笑了。   两人一个对视,净是对过往的释然。   如今,大仇彻底得报,祁秋年心里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晏云澈问:“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祁秋年想了想,“别搞什么计划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未来的事情,顺其自然吧。”   他给晏承安的平板里,有很多的资料。   如果晏承安想做什么,他到时候再从旁协助就好。   毕竟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如今衣食住行都差不多解决了,他很难用他现代人的眼光去发现问题。   是了,用他的角度来看,整个大晋合该全部推倒重建算了。   可现在国力还不支持。   所以不如让他们自己先发现问题,他再去想办法。   至于他自己,只有看到什么,然后再去琢磨问题了。   “现在就先把铁路修通吧,最好一年之内通车。”   晏云澈说好,“我陪你。”   这个冬天,他们是在京城度过的,家里的产业有人打理,祁秋年也乐得清闲,偶尔会去城外,监督一下京城火车站的修建进度。   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跟晏云澈窝在家里,偶尔承安和战止戈会过来,兄弟几个吃一顿,喝两杯。   日子倒也是惬意。   祁秋年升了爵位,也没有操办,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新年,祁秋年和晏云澈也陪老皇帝去了行宫度假,简单聊了聊关于北方练兵的问题,以及新一年的规划等等。   过完年,没多久又是战霜引的婚事。   招赘婿呢,还是一个小武将。   祁秋年跟着凑了热闹,那小将长得也算不错,性格也挺好,看着战霜引的眼神,同样是温柔的。   他作为战家的编外人员,还特意给他们拍了一套结婚照。   之前,战止戈结婚的时候也拍了,不过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次招赘婿,情况不同,全城都有些轰动,这结婚照,自然也流传出去了。   因此,祁秋年玻璃专卖店三楼的照相生意,居然又迎来了一个高峰期。   参加完婚礼,祁秋年和晏云澈就要回北方了。   这次,两人依旧是开着车回去的。   人间四月,草长莺飞。   两人也没有赶路,反而是一路玩耍,一路体察民情,这点儿路程,两人硬是走了半个月才到了北宜的城外。   新城,经过两年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了。   除此之外,原本的城墙,也挪到了新城之外,把新城也围了进去。   城墙还没竣工,只修了不到一半。   祁秋年心血来潮,带着晏云澈登上了正门的城墙。   城墙高耸,一眼望去,整个北宜的新城和旧城,都能尽收眼底。   新旧交替,仿若时光错乱。   祁秋年靠在晏云澈的肩上,大言不惭道:“看,这就是本侯为你打下的江山。”   晏云澈忍俊不禁,“这是你与我创造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番外写火车。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157章 番外   蒸汽火车试运营,十分成功   回到北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清闲的时间了,火速投入到了工作生产当中。   北宜的内政,还是交给了晏云澈。   先前他们回京,内政暂且交给了晏云澈提拔上来的师爷,是个本地的举人,晏云澈检查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处理得都不错。   包括春耕,也已经安排下去了。   一切都还算是井然有序地进行中。   城外的新城,规划出来的部分,都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   起初,建筑工人们还在琢磨,房子建完了,他们是不是就没有工作收入了。   结果去年又开始修城墙了,这新城墙,要把新旧城都围起来,也不是一个小工程呢。   而且,他们也听说了,之后的旧城会拆迁。   拆迁赔付什么的,他们听不懂,只知道旧城的房子拆了的话,肯定得重新建设,他们就又有工作了。   这部分的规划,祁秋年之前就跟晏云澈讨论过了,如今也是交给晏云澈全权负责。   没办法,祁秋年今年的安排太满了。   他回到北宜之后,北宜的几门生意,他都只是简单地过了一下账目,确认了没什么问题之后,他就直接交给大源了。   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打理生意。   其中有两件事情,迫在眉睫。   一个就是火车,但这个事情可以稍微缓一缓,铁轨都还没修完呢,另一个就是他们离开之前,北方边境的兵符,老皇帝还是交给他了。   让他帮忙练兵。   之前,北方被老皇帝调走了十万兵马,但是加上北方州府的驻军,差不多还有十八万左右。   十八万的士兵,不是说练就练的,得要弄出一个合理的章程。   总不能一次性全部拉出去训练了。   到时候谁还来守城?   最简单的,还是分批次。   至于教练的问题,祁秋年直接找了刘猛过来。   “侯爷,您是说让我底下的兵去训北方边军?”刘猛咽了咽口水。   这是不是太过了?他只是个守城的将领啊。   虽然这次平定北方有功,他的官职升了半级,但这点儿权力,也不至于能够去训练整个北方边军呐。   再则,之前李家被俘,他被祁秋年拉过去,只是暂代了主帅的职务,如今那职务被陛下的亲兵接下去了。   让他去练兵,怎么看都不合适。   要知道,古往今来,训练边军都是边军将帅的事情。   祁秋年摆摆手,直接把虎符拿了出来,“这是陛下的命令,总归我只有一个人,不可能训练十八万将士,先前也于陛下提过让你辅助,他老人家说让我看着办就行了。”   刘猛见到虎符,这才放心,“侯爷,您也尽管放心,我老刘一定分毫不差地按照您当初的训练方式去训练那些边军。”   而且,这虎符在小侯爷手里,已经足够代表很多问题了,比如老皇帝让他辅佐侯爷,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祁秋年摇了摇头,也没仔细解释,直接说起了练兵的问题,“上次只是入门级别的,这次要训练全部的士兵,上次的就不够看了。”   他之前那一套,无非就是大学生军训的水平,真拿来练兵,这就不够了。   刚好他前段时间翻找了资料,找到了一些军队练兵的图文和视频。   祁秋年说,“这次要你们帮忙练兵,本侯还是要先给你们练一下,你选两千人出来吧。”   十八万士兵,两千的教官,平均分下来,一人就训练九十个人。   当然了,也不是这么划分的。   是一部分一部分慢慢开始的,大约分成两批,每一批九万人,每一批训练完之后,分批次打散,分散到其他的地方。   也就是不回原本的连队。   主要还是从前的李家军,总有些没清理干净的蛀虫。   把他们分散开,也就是不让他们抱团取暖,同时也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有他们真正地融入这个集体。   刘猛跟祁秋年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就赶紧去安排去了。   训练的基地,都还是现成的,当初那边挖煤的工人厂房,如今傜役已经返乡种田了,刚好空出来了。   祁秋年这边,又和晏云澈温存了几天,这才出发去练兵去了。   上次,基本上就是队列和内务练习,到最后教了一套军体拳。   但这次,训练就层层加码了。   首先是体能。   其实古代人的体能总体是比现代人好很多的,古代的普通百姓,出门都靠走路,而且日常劳作也不少。   祁秋年先是五公里长跑,掐时间,二十分钟内算合格,刚开始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达标,但跑了几天之后,人的韧性被拉开,到全部合格之后,再加码到十公里,最后是二十公里。   到二十公里之后,就开始负重训练。   这些士兵从前就在祁秋年手底下训练过,就连刘猛这次也跟着一起训练了。   虽然他们不太明白这训练的意义,这跑来跑去,算什么训练?但全都没有提出异议,每天认认真真地训练。   祁秋年也不亏待他们,除了刘猛出了军费,他也自掏腰包,给大家买肉,天天都能吃到荤腥,不至于体质跟不上训练。   但祁秋年还是跟他们解释了一句,“若是要打仗,要行军,大家伙儿都得背上自己的饭碗被褥,甚至还要自己携带粮草,若是不做负重训练,日后打起仗来,大家伙儿行军速度慢,岂不是延误军机?”   除此之外,若是要抢先敌人占领某一处军事重地,跑得快,那也是优势。   再则,最基本的,真要打起来了,跑得快,也算是一种优势。   不是让将士们做逃兵,比如要有小队去诱敌,若是跑不动,这不是出问题了嘛。   而且,这天天跑步,不说别的,将士们的体质都跟着提升了。   将士们被祁秋年唬得一愣一愣的。   祁秋年笑而不语。   其实现在大晋有了火。药,在其他国家没摸清楚之前,都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所以,祁秋年觉得,大晋至少十年内都没有战争。   他如今这样训练将士,也是想要将这个练兵的方式流传下去。   体能达标之后,就换成了上午负重跑步巩固,下午又是技能训练。   边军,大部分用的还是刀,或者长矛,还有一部分是弓箭。   不管是哪个兵种,用什么武器,祁秋年都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除此之外,练肌肉,强体魄,祁秋年都没放过。   将士们从前没被这样训练过,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很辛苦,可渐渐地,身边的同袍,气质都不同了。   真正做到了侯爷说的,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   祁秋年也是一个懂得张弛有度的。   白天训练完了之后,晚上再搞一搞晚会。   教他们唱一唱‘红。歌’,做一点小游戏等等。   偶尔,他也会把将士们分成两个阵营,进行一些联合对抗,输的一队要给赢的那一队洗袜子什么的。   如火如荼地训练的两个月,所有将士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再次入城的时候,祁秋年起码带队,两千将士走得整整齐齐的,精气神也很好。   从前,百姓们就怕这些士兵,士兵是不讲道理的。   有顽皮的小孩儿,冲进了队伍,家长们都吓得腿软了。   要从前,那些兵痞子,可能两脚就把孩子给踹出去了,几岁的娃儿,怎么经受得住成年人的脚力。   但这次,百姓们就见到了大晋的新将士们的风采。   两个小将士,温和地把小孩儿送出了队伍,然后还笑着叮嘱了家长两句,最后又赶紧回到队伍,跟上战友的步伐。   百姓们不知道的是,祁秋年在这段时间,没少跟他们做思想教育。   不说让他们做到未来士兵那种为人们无私奉献的精神,至少也要懂得尊重百姓。   跟他们讲讲,如今的军饷,都是天底下百姓们的税收,收入国库,再发给军队。   所以,百姓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晏云澈看着他家年年的训练成果,嘴角高高扬起。   他丝毫不否认,若是给他家年年足够的时间和经费,他家年年必然能训练出比战家军更有凝聚力的战士。   当夜,祁秋年回去之后,晏云澈也说起了这个事情。   祁秋年笑着说,“把这练兵的方式给止戈兄送过去呗。”   他从前就跟战止戈讲过一些,但没有这么详细的。   他也不藏私,想了想又道:“让刘猛这边派几个人过去吧。”   如果光送文书给战止戈,战止戈依葫芦画瓢,倒也不会太差,但就是不够味儿的。   别看那些训练完之后的晚会,唱歌,小游戏,不起眼,完全就像是给将士们放松用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这也是增加将士们凝聚力的一种方式,也能增进将士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让刘猛这边派几个人过去,先像他这样,训练出一两千人,再由这一两千人分散去训练大军,比较妥当。   至于越俎代庖的问题,祁秋年和晏云澈都不担心,他们跟战家的情分本就是不同的。   是可以彻底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情谊。   晏云澈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那这次北方边军训练,你也要跟过去?”   祁秋年咂巴着小嘴儿,品出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他嗷呜一声,把晏云澈扑倒在床上,“咋了?我们家王爷吃醋了?”   晏云澈简直是哭笑不得。   确实有些舍不得,但也不至于吃醋。   不过既然他们家年年都这么说了,他当然顺势翻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吃醋了。   祁秋年:“……”嘿嘿。   晏云澈:“……”呵~   事后。   祁秋年缓过气儿来,“这次边城,我还是要去一趟的。”   晏云澈嗯了一声,“多久回来?”   祁秋年琢磨着,“大概要不了多久。”   接任边军的是陛下的亲兵,他不担心那边不配合,老皇帝肯定给了他圣旨的。   到时候直接让刘猛的人去分队训练就是了。   祁秋年就是还有一点儿别的想法,给老皇帝训练一队特种兵出来。   嘿嘿。   当然了,只是在训练基础上加练,这前期,也是需要他亲自盯着的。   除此之外,还有蛮夷那边送来的马匹。   他自己用茶树换的一千匹马儿,在平定李家叛乱的之后,就带回北宜了。   晏云澈给他找了几个有经验的马夫,如今都在北宜城外的草场上养着,看着也膘肥体壮的,今年也在尝试跟本土的马儿结合了。   但蛮夷跟大晋交易的马匹,也不能忽视了,还在那片草场上养着呢。   他们这里派了马夫过去,主要是跟蛮夷的马官学习经验。   这可是大事情,他也得去盯着看一看,防着蛮夷人搞小动作。   晏云澈也理解,只是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祁秋年心底暖暖的,“要是不忙,你跟我一起过去得了。”   晏云澈的眼睛亮了一分,“年年且等我把事务安排妥当。”   祁秋年忍笑。   谁能想到,从前高冷不可侵犯的佛子,其实是个恋爱脑呢?   真是片刻都离不得他。   离不得他的,还有一只胖猫咪,祁秋年刚把车开出来,煤球自己就跳进了车里,怎么哄都不出来。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   这一去边城,又是两个月,索性,事情都办妥当了。   至于那一对特种兵,训练还没结束,直接被祁秋年带回了北宜。   这特种兵训练的方式,暗一,暗七,暗九看了之后,觉得有趣,甚至是跟他们之前的暗卫训练有些相似。   但小侯爷这一套,显然更加实用。   于是也跟祁秋年求了个恩典,跟着一起去训练了。   祁秋年大手一挥,“去吧。”   顿了顿,“你们三的婚事如何了?”   之前他就说了要跟他们三个人安排相亲,他京城的侯府有丫鬟,厂子里也有女工。   结果相看半天,愣是没成。   要不然是他们看上了人家,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们,觉得他们的工作太危险,不稳定,要不然是人家姑娘看上了他们,结果那姑娘又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   到最后,三个暗卫没成,大源倒是找到了心仪对象。   也是巧了,祁秋年在京城之外有个农庄,当时招了个管事,叫朱聪,那朱聪当初是为了给老婆闺女看病才自卖为奴的。   当初那朱姑娘就是因为在逃难的时候伤了身子,说是不能生养了,虽然最后养好了,但这不是传闻害人嘛,结果那姑娘到去年都还没成婚。   一家三口都是从北方逃难过去的,结果没想到,这回跟大源看对眼了。   一家人合计了一下,全部都跟着回北方了,如今也能帮忙打理生意了。   另外还要说一嘴,大源的妹子,小莲,之前跟着苏寻安的妻子做胭脂化妆品的买卖,苏寻安后来返乡带了个书童回去,两人也看对眼儿了,过年的时候,也已经成婚了。   如今,祁秋年身边亲近一点的下属,就剩这三个暗卫是老光棍儿了。   北宜这边的女工更多,让他们自己去相看了一下,要是有合适的,他这个侯爷可以亲自帮他们提亲。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   祁秋年啧了一声,“算了算了,也不催你们了,慢慢来吧。”   在他看来,这三人也才二十来岁,成婚也不急。   回到北宜,祁秋年也没闲着,蒸汽火车,已经到了最后的实验阶段了。   京城那边来信,火车站也修好了,铁轨也到了最后的小几百米的距离还没铺设完成了,但基地都打好了。   而北宜这边,火车的车厢,也该上铁轨组装了。   是了,这时代没有起重机,祁秋年顶多知道一个轮滑起重,但现在的技术,也不至于把整个车厢吊到铁轨上。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直接在铁轨上组装。   曲子博这两年,已经带着自己的学生进行过无数次拆解组装了,这次上手也熟练。   很快就将火车头给组装完成了,曲子博这个读书人,甚至附庸风雅地给火车头做了装饰,原本的钢铁怪兽,如今居然有了几分古典美。   果然,还是不能小瞧古代人的审美。   祁秋年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曲先生辛苦了。”   曲子博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从前他一门心思地读书,性子也有些转不过弯儿,可书读来读去,也就是那些。   直到他去了祁秋年的图书馆。   这才真正地见识到了知识的魅力,那都是他从前不曾涉足过的领域。   要祁秋年说,如果这曲子博如果在现代,肯定得是一个科研大佬了。   蒸汽机的原理,他们也重复过无数次的实验了。   先用火车头,在铁轨上进行实验,加煤,启动中空轴,火车呜呜呜~   紧接着,便是于铁轨连接的地方发出况且况且的响动。   祁秋年再次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眼眶子有些泛酸。   晏云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围观的匠人,工人,百姓,见着那笨重的车厢慢慢开始启动,不一会儿,就在铁轨上走老远的距离。   “成,成功了。”曲子博激动道:“侯爷,我们成功了。”   祁秋年面上也带着笑意,“再把车厢都组装上去吧。”   这火车头的动力,能不能带动车厢,也是个问题呢,祁秋年首次只准备了十节车厢。   光是车厢的组装,就足足花了一月有余。   高级车厢只有两节,全都是小单间,一节车厢里,只有八个小单间。   这已经是祁秋年压缩过后的极限了。   之前曲子博还在说这单间太小了呢,几乎是恨不得一节车厢做一个单间。   主要是这高级车厢,就是为有钱人准备的,现在的单间,看起来确实是太寒酸了一点儿。   直到祁秋年又弄出了两下铺的卧铺,一节车厢才一个厕所,还有那密密麻麻的座票,几乎要人挤人了。   他又突然觉得,这单间确实已经很豪华了。   祁秋年说,“这毕竟是要以盈利为目的的。”   除非那些身份特别高的,不方便去住集体车厢的,才会买这最贵的贵宾车厢之外,只是正常出行的话,有钱人用卧铺就已经很不错了。   卧铺只有两层,跟后世差不多,四个座位隔了一个单间,祁秋年还准备了帘子,拉上帘子,也算是个私人空间了。   毕竟这也算是个短途,一日的工夫就能从北宜到京城。   至于底层百姓,还有座票,以及无座票,票价定得很便宜,普通百姓只要不是天天坐车玩儿,一年两三次进京访友,应该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两节高级车厢,三节卧铺车厢,四节座票和无座票的车厢,最后还剩了一个,做后勤,办公,储物,等用处。   火车头呜呜呜,带动着车厢,况且况且的行驶,离开了北宜,走了上百里,这才往回返。   初次上路,这火车行驶十分成功,而且也顺畅。   祁秋年记录了一下行驶速度,大约在五十公里每小时,只能算及格,但对如今这个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从北宜到京城,他们修建的铁路总共是八百多里,也就是四百多公里,再则,是北宜直达京城,中途不用停车,如此算来,也就是八九个小时就能到京城。   真的可以做到朝发夕至了。   祁秋年公布出这个数据的时候,曲子博先红了眼眶。   他家境算是不错的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进京赶考,虽然有马车,但道路崎岖不平,有时候路过密林,还得谨防山贼。   这么近的一点儿距离,硬是走了十多天才到。   如今,有了这蒸汽火车,竟然能一日就从北宜到京城了。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啊,曲先生可以在北宜吃个早点,坐上火车,晚上去本侯的食之禅吃晚饭了。”   曲子博笑了笑,“侯爷说得有礼,不知侯爷准备什么时候通车?”   祁秋年想了想,“选个良辰吉日吧。”   曲子博,“那岂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售票了?”   祁秋年大手一挥,“试运营不售车票,咱们把这次参与修铁路的工人,全部拉到京城去玩一圈儿,再给拉回来,不收钱,食宿都本侯包了。”   工人们辛辛苦苦几年,这也是他们的杰作,也有他们的功劳。   祁秋年心里也有数,这次基层的工人,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赶时间,他们大概还是宁愿走路,也不会舍得去买这个他们眼中有钱人才能坐得起的火车票。   得先让这些人去体验一次,让他们看到火车的便捷,然后再口口相传。   是了,百姓的口碑,才是最好的广告效应。   工人们听说侯爷要的把他们全部拉到京城去玩一圈,还不收钱,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哪些人坐哪些座位呢?   这卧铺和硬座区别还是很大的。   祁秋年又是大手一挥,全部都抽签决定,抽到哪个坐哪个,等返程的时候再换一换,让大家都体验一下。   哦,对了,京城那边还有部分的工人呢,不过那边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在本地招的,如果他们愿意,到时候也能把他们拉到北宜来玩两天。   按照工人的熟练,这位置还是绰绰有余的,到时候京城那边要是有人想体验,也是能有位置留给他们的,实在不行,不还有无座票嘛。   至于那两节贵宾车厢,祁秋年就直接给空下来了。   当初答应了战老爷子,等试运营的时候,要请他们做第一批乘客呢,还有老皇帝当初也是兴致勃勃的,一定要凑这个热闹呢,   其他的车厢就不说了,本就是为了便民,这高级车厢,还是先给这几位身份尊贵的人留一留吧。   祁秋年专门找晏云澈这个还俗佛子,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这一天,所有的工人都穿上自己最崭新的衣裳,兴致勃勃地在候车大厅坐着了。   祁秋年跟着晏云澈出来,先是给大家讲解了一下,如何上车,如何找座位,不要靠近危险区域等等细节问题。   工人们都听得很认真,这个时候,他们也在想,可能这辈子也就只坐这一次火车了。   祁秋年也不过多的吹嘘或解释,只让他们仔细地去体验。   到了吉时,晏云澈这个还俗的佛子,还做了一场保平安的法事。   顺利通车,平平安安。   烟花升上天空,工人们正式上车。   祁秋年也兴致勃勃地带着晏云澈,去了预留好的贵宾车厢。   这贵宾车厢里,一大一小两张床,还有一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单独的小卫生间。   可以说,是把能利用的空间都给利用起来了。   晏云澈先前也忙着政务,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贵宾车厢的实况,多少还是有些新奇的。   到发车的吉时,火车先是嘟嘟嘟了好几声,然后又开始呜呜呜,熟悉的况且况且况且响了起来。   之前,晏云澈只在车外看到过火车的行驶,可是坐到车内,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感受,又是不同了。   这速度先是很慢,可慢慢的就感觉那道路两旁的树木不停地在往后退。   祁秋年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眼神,其实有些出神。   再次坐上火车,他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不是恍若隔世,是真的隔了一世了。   晏云澈将人搂在怀里,“总有一日,年年会再次见到你心中的海晏河清。”   祁秋年笑了一下,“当然。”   说罢,他手拉了一根拉绳,顶部的小风扇开始转动,给密闭的车厢带来了流动的空气。   晏云澈有些好奇。   祁秋年解释了两句,“这贵宾车厢里,每个房间都是一个小的密闭空间,这虽然入秋了,但还是会有点闷热,所以贵宾车厢这边是通了电的。”   这小电扇风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晏云澈点点头,“是用煤炭发电的?”   祁秋年颔首,“本来这蒸汽火车的运作就少不了煤炭。”   所以他就顺道让墨迹他们把电给通上了,有了电,才真的是方便。   但是其他的车厢,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毕竟这是贵宾待遇,票价可不低呢。   驾驶室还有一些精密的仪器,需要用到电。   但实际情况,却是靠火车行驶和煤炭发电的电量,带不动整辆火车用电器,其他车厢只有基本上只有不开的电灯。   毕竟都是白天运行,电灯安装上了,短时间应该是用不上。   幸好,他造火车车厢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其他的车厢的窗户,上半部分都是可以半打开的,但缝隙是人爬不出去的,可以做到通风透气的效果。   火车一路行驶到晌午,到饭点了,祁秋年反手就从空间里掏出了两份自热火锅给煮上了。   晏云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倒是准备齐全。”   祁秋年摊手,“我可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吃苦的性子。”   至于火车上,其实是没有配备餐食的,因为是试运营,小吃车也没有推上来,只准备了热水。   工人们想喝口热水,就着自己的干粮,也是不错的一餐了。   毕竟就一天的工夫呢。   这个时候的人们也不太讲究,从前还有很多人一天都只吃两餐呢。   到以后正式运营,有了小吃车,能增加一点营收,百姓们也能吃个稀奇。   吃过饭,晏云澈去上了个卫生间,他有些好奇,“这秽物,被冲到哪里去了?”   祁秋年忍俊不禁,“当然是直接冲到铁轨上去了。”   晏云澈简直有点不忍直视,这污秽之物,岂能随意抛洒?   祁秋年又解释了一下,“其实这些东西冲下去,很快就会被风干了,而且铁轨上也铺了石子,我也请了专人,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人定时去做一定的清理和铁轨的养护。”   晏云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坐了一会儿,祁秋年提议,一起去别的车厢看看。   两节贵宾车厢被放在了中间。   他们先是去了最前面的硬座车厢。   刚跨过两节车厢的交替处,推开硬座车厢的门,就感觉闹哄哄的。   不过这闹哄哄的,并不惹人厌烦。   因为全都是百姓们兴高采烈讨论着这火车的声音。   有人眼尖,看到了祁秋年和晏云澈,连忙起身跟他们姓李。   祁秋年抬了抬手,“出门在外,大家就不用如此客气了,今天我们都是这火车的乘客。”   侯爷和王爷都十分平易近人,工人们也都习惯了。   有人让出一个卡座,“小侯爷,王爷,你们这儿来坐。”   显然,他们也是知道,侯爷和王爷大概就是过来看看情况,体验一下这硬座车厢的感觉。   比起贵宾车厢的沙发和软床,硬座真的就是硬座。   后世那绿皮火车的硬座上,至少还有垫子什么的,这蒸汽火车上,是啥也没有。   只有专门打造的,固定在车厢上的竹制的椅子。   祁秋年也问了问他们的情况和感受。   工人们七嘴八舌的,都是在夸这火车好,特别是这个速度,让他们津津乐道一整个上午了。   他们到现在都对从北宜到京城只需要一日的功夫,还表示难以置信呢,可是这速度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信也得信。   工人们都没什么文化,但是表扬起他们和这辆火车,那也是五花八门的。   夸得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后他们又赶紧去了另外几节硬座车厢。   可情况都差不多。   于是他们又只能匆匆返回贵宾车厢。   祁秋年拍了拍胸口,“这工人们也太热情了。”   晏云澈忍俊不禁,又问:“那还去卧铺车厢那边吗?”   祁秋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卧铺车厢这边,总体来说要稍微安静一些,但也只是相对来说。   相熟的工人们,都挤在一个隔间里,整整齐齐坐两排,上铺也坐着人呢。   倒是没人躺着休息,是啊,谁有闲心休息呢,坐车看风景他不香吗?   这卧铺车厢跟硬座车厢也差不多了。   但坐垫(床垫)还是比较柔软的,用的都是稻草编织的垫子,这个成本低,坏了要更换也不心疼,上门再铺了薄褥子和床单,再加一床薄被。   这个时节是完全够了,到冬天,还得换一换。   祁秋年也是简单地过去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和感受,反馈都还不错。   为了避免工人们的热情邀请,他们又赶紧去了别的车厢。   其中有一节车厢,曲子博和他的学生,还有三个暗卫和一帮下属,他们都在。   起初暗卫们想跟着祁秋年呢,但这火车上,每节车厢都可以上锁,没有什么危险,就放他们自己去玩儿了。   到最后一个车厢。   这个车厢的乘客,全部是女性,是祁秋年刻意给她们留的。   别看这修火车是体力活儿,但祁秋年也招了不少女性员工了。   进门之前,他还特意敲了敲门。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比硬座车厢还热闹,祁秋年和晏云澈进去之后,就像是进了盘丝洞似的。   倒不是姑娘们不端庄,实在是她们太热情了。   弄得祁秋年和晏云澈没坐一会儿,就赶紧逃了。   然后又返回到暗卫他们那节车厢,又跟曲子博他们聊了一会儿细节,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这才又重新回到了贵宾车厢。   祁秋年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   晏云澈也脱了外衫和鞋袜躺了上去。   这张床,说是大床,但实际上也只有一米二,两个成年人躺上去,还是有些拥挤的。   不过嘛,这拥挤,对相爱的人来说算什么?   祁秋年一个翻身,骑到晏云澈的身上,“车。震,要不要试试?”   现在整个贵宾车厢,就住了他们两个人,两面的门都被他们锁了,小隔间的门也上了锁,不怕被人听见动静。   晏云澈喉结滚动,显然是心动了,反手就把打盹儿的煤球送到隔壁包间里去了。   很快,这张一米二的小床上就发生了过肾不过审的画面。   事后,祁秋年赶紧把现场的床单被褥全部收进了空间里,时间不早了,再一个时辰,就该到京城了。   他不住地唾弃自己,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呢。   万一保洁看到了,他这个侯爷还要不要面子了?   这事后才开始羞臊,那耳朵红得比刚才还厉害。   晏云澈凑过去咬了一口,“放心,不会有人知道。”   祁秋年哼唧一声,推开了车窗,赶紧把那气味给散了出去。   早上出发的吉时很早,到京城的时候,刚到傍晚。   透过车窗,今日的晚霞格外的美丽。   火车要进站了,速度已经将下来了。   窗外,已经有百姓围得老远凑热闹了,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的表情。   先前,祁秋年就给陛下送了急奏,说明了通车时间,还有大致的到站时间。   当火车刚行驶进入了京城外的火车站,还没停稳呢,车厢里的百姓们都看到了站台上那穿着龙袍的老人。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怎么还能见到皇帝呢?   是了,老皇帝亲自过来等着了。   除了老皇帝,还有皇后和后宫的部分嫔妃。   文臣以傅正卿为首,武将以战天涯为首,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到齐了。   祁秋年见到这场景,也着实有些震惊。   晏云澈赶紧通知了下属,让他们去安排百姓下车,都到这里了,再怎么都得跟皇帝行礼问安的。   祁秋年和晏云澈又赶紧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先下了火车,跟老皇帝见了礼。   “陛下,臣回来了,不负您的期待,今日蒸汽火车试运营,十分成功。”   老皇帝面色红润,他从一大早就在期待了,到下午坐不住,直接通知了内阁,让他们一起来凑热闹。   “辛苦爱卿了。”老皇帝十分亲切,“这次试运营拉的乘客?”   祁秋年笑着解释,“既然是试运营,自然要载客才算成功,这些都是参与修建火车和铁路的工人们,臣自掏腰包,送他们来京城玩两天,过几日,再跟着火车一起回去。”   老皇帝并没有被百姓抢先了不爽,反而觉得祁秋年这个安排十分妥当,又拉着祁秋年问了好些细节。   在场的大臣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也会发出自己的疑问。   祁秋年都耐心地跟他们解答,偶尔晏云澈也跟解释几句。   晏承安早就等不及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他经营许久的稳重形象,直接凑了过来。   “祁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坐上火车呀?”眼神里全是期待。   祁秋年笑着,“如果顺利的话,三天之后就能返程。”   就在这个时候。   工人们也在侍卫和下属们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下了车。   祁秋年和晏云澈优先跪地,带领着百姓们。   “恭祝吾皇万岁,大晋江山千秋万代。”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番外写承安。   小可爱们的点菜,作者都尽量安排,不过也只有周末能更新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58章 番外   晏承安扛住了压力   老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男女工人,面色红润,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不少。   “好好好。”老皇帝亲切地扶起祁秋年和晏云澈,“诸位也都平身吧。”   工人们都激动得不行。   老皇帝又亲切地跟工人们进行了对话。   工人们从前见过身份最高的,也就是晏云澈这个王爷了,如今居然还能见到他们的皇帝。   这可是皇帝啊。   对于他们从前的见识来说,必然要说出皇帝是不是用金锄头锄地这种话来。   可如今见到皇帝,还如此亲切,他们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只知道内心滚烫。   他们有个好皇帝啊。   女工那边,皇后娘娘也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有的老臣,认出了曲子博,还拉着曲子博,想问一问这火车的细节。   曲子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祁秋年,祁秋年回了他一个笑容,曲子博才放心,从运行原理,到制作原理等等,深入浅出,讲得头头是道。   那些老大臣听也听不懂,但听得入神。   火车的站台上,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过了一会儿,晏云澈安排下属,先把工人们送了出去。   住宿的问题,晏云澈也是安排好了的,说了要请工人们在京城玩几天,祁秋年也不会吝啬。   有很多都是从前来过京城的,是了,是逃难来的,那次他们入城都困难,这次他们能光明正大地进城去看看了。   这可是京城啊,有的人甚至还去祁秋年的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做了个纪念。   这些都是后话了,工人们离开之后,站台上空旷了不少。   如今,这地皮不值钱,祁秋年建设车站的时候,也没有吝啬,车站修得也气派。   祁秋年:“陛下,皇后娘娘,诸位大人们,要不要进火车去参观一下。”   大家早就等不及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带着笑,带着他们,又一次参观了火车。   能载多少人,能载多少货物,几个不同种类的车厢,售票的价格等等,祁秋年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平时,这火车能用于民用客运,但如果发生战事,这火车用来运输粮草,运送战士,那无疑是神器。   武将们更是听得热血澎湃,纷纷开口,问其他地方什么时候能通上这个蒸汽火车。   这蒸汽火车做出来一辆,第二辆就是依葫芦画瓢了,不难,之后都不需要祁秋年出马了,曲子博就能带着自己的学生去修建了。   现在难的问题是铁,还有修铁路。   北宜到京城,可以说是一马平川,这铁路自然好修,但其他地方就未必了,少不了要开山建桥。   先说铁矿的问题。   大晋是华夏某个分支,意思就是依旧在一片土地上,国土内的铁矿其实不少,但开采并不多,再则,如今都只靠人工开采,炼铁技术在祁秋年改进过后,也只能说马马虎虎。   至于开山建桥,祁秋年倒是能给出一些技术上的支持,让他们自己去研究。   再则,还有个资金和人力的问题。   真要把全国大部分重要州府都通上铁路,没个十来年,估计是不行的。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陛下,臣这两日写个策划案出来,到时候您看能不能行吧。”   老皇帝虽然也想全国都通车,但大晋如今的能力,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不过按照祁秋年现在的话来说,显然是有可行性的?   老皇帝也心潮澎湃的。   参观完火车厢,祁秋年还带他们去了驾驶室去看了一眼。   简单地讲了一下运作原理。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如同听天书似的,但他们给出的表情都是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唯一能听明白的,还是晏承安。   有时候晏承安甚至还能和祁秋年有问有答的,大臣们看得喜悦。   从前,老皇帝纵容祁秋年耗费钱财,还有这么多的精铁,他们不是没有怨言,也都在朝堂上隐晦地提过。   毕竟在有了水泥路之后,这铁路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鸡肋,甚至他们都想象不到这铁路到底是什么路。   幸好他们的陛下力排众议,没搭理他们这些见识短浅的,让祁秋年把这铁路给修起来了。   如今,真的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一日的工夫,就能从北宜到京城,这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祁秋年心说,老子要是有本事,把高铁研究出来,北宜到京城,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情,要么把飞机弄出来,从大晋的最南到最北,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但他没这本事。   不过,他已经把科技的种子给埋下去了,该拿出来的资料,他也不会吝啬,总会有适合吃这碗饭的能人异士出现。   从前的华夏,从比大晋目前稍微好一点点的情况发展到世界科技大国,也不过只是用了短短的几十年的时间。   华夏能做到的事情,他相信大晋的能人,拼一把,也是有希望的。   如今,又有了高产量的粮食,大米也培育出了杂交水稻,旱稻,虽然产量还比不上后世,但均田制也实施下去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百姓们只要肯干,勤快一些,总归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饿肚子了。   能填饱肚子,接下来就是井喷似的人口暴增。   这是必然的经过。   他们现在把科技的种子埋下去,接下来只要发展重视教育,十几二十年后,那些孩子长大,就会成为发展的中坚力量。   祁秋年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设想,老皇帝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澎湃。   恨不得自己再年轻二十岁。   他年纪大了,祁秋年口中的美好未来,他恐怕是看不到了,所以他的目光落在了晏承安的身上。   大臣们似有所感,目光也落在了晏承安的身上。   从前祁秋年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大臣还能说一句那就是奇技淫巧,但这个蒸汽火车,还有这铁轨,如何能说是奇技淫巧?   他们知晓晏承安和祁秋年走得近,如果晏承安当了皇帝,那祁秋年必然会继续掏自己的老本儿,大晋何愁发展不起来啊?   若是换了个别的皇子即位,知晓祁秋年的本事,重用是应该的,但上位者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会担心臣子功高震主,到时候这祁秋年,恐怕也没这么尽心尽力了。   落在晏承安身上的目光,更加炙热了。   晏云澈把这些大臣们百折千回的脑回路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尽管父皇现在有这个意思,但能得到大臣们的支持,日后跟其他皇子竞争起来,也会轻松许多。   参观完了火车,预定的是三日之后返程。   祁秋年邀请了老皇帝还有大臣们。   特意给他们腾了两节车厢出来,老皇帝和妃子们,还有天子近臣,都住贵宾车厢,其他的,卧铺车厢就差不多了。   反正也不是全部都去,老皇帝只点了几个大臣出来。   其他的要去,那就自己买票去吧。   到时候工人们,略微挤一挤,来的时候都没坐满呢,也不至于坐不下。   趁着这时间,祁秋年也去处理了一下京城的生意问题,把后续的工作也交代了下去。   三天之后,火车返程。   老皇帝坐在贵宾车厢的单人小沙发上,旁边就跟了一个华公公。   妃子就来了两个,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潇妃娘娘,都在左右隔壁住着呢。   祁秋年和晏云澈,还有晏承安,也挤在老皇帝的包间里。   祁秋年把小隔间的门打开,从另外一边靠窗的地方,放下来一张小凳子,“华公公,你也坐会儿吧,这车上也没啥要紧的事情。”   老皇帝点点头,“华伴伴休息一会儿吧。”   华公公心底熨帖,皇帝待他好,是有自小就伺候在身边的情谊,但这小侯爷不同,他从前只是略微提点过两句,这小侯爷是个记恩的。   祁秋年用车上的热水给老皇帝起了一壶茶,“陛下,这车马上就要启动了,臣也算不负所望,做到了带您一日领略京城到北宜的风光。”   老皇帝目光慈爱,看着排队上车的百姓。   先上了陛下这一行人,然后是臣子,最后还有那些玩得不亦乐乎的工人们,除此之外,老皇帝还带了一队亲卫,分散在各个车厢里。   就连这贵宾车厢都腾了一个出来,一个小包间,放了十个侍卫挤在一起。   这一点,祁秋年确实是忽略了,别说老皇帝了,那些身份稍微高一点儿的,什么公主皇子,郡王亲王,甚至是世子,高门小姐,出门都得带一堆人。   其他人能安排到其他车厢,近身伺候的,还有侍卫,还是得安排在身边才行。   不过老皇帝这做法,倒也给了他思路,这贵宾车厢,挤一挤,放十来个人也是可行的,给钱就行。   包间里有个小床,带个丫鬟小厮,随身伺候,应该也够了。   火车呜呜呜,噪音有点儿大,但丝毫不减初次乘车人的热情。   就连老皇帝和晏承安也是这样的,两人都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心中是无限的感慨。   特别是老皇帝,这祁秋年才来大晋没几年呢,大晋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是粮食,高产量粮种,配合杂交水稻,让百姓不再饿肚子,还有那些丰富了百姓餐桌的蔬果。   再是书写用纸,印刷术,让更多的普通人能读得起书。   后是兴修水利,无偿贡献出水泥的配方,还给他们指了明路,让商人出钱,国库用最少的钱,把路修好了。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小东西,相机,玻璃,眼镜,纺织机,缝纫机,自行车,办学,电力,等等。   别看这些不起眼,却实打实的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百姓的生活。   老皇帝转过头,眼神略有些炙热地盯着祁秋年。   祁秋年有点儿头皮发麻,“咋?咋了?是臣前几天的策划案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策划案是说全国修铁路的事情。   从人力这一方面,祁秋年提议士兵们可以抽调一部分出来修铁路,采铁矿,如此一来,省下来的军饷,可以用于修铁路的工钱,一举两得。   如今大概率上没有战争,边关也用不到那么多的将士驻守。   到时候再聘用一些民夫,还有每年冬季的傜役,人力这方便基本上就解决了。   然后选址,祁秋年的提议是先修军事要塞,就跟这北宜到京城一样,如果有战争,这铁路的战略价值远高于经济价值。   其次再是经济要塞,先通发达州府的铁路,有钱人多,也愿意消费。   至于钱,还是老办法,去薅羊毛呗。   铁路总归是要盈利的,可以让商人们入股。   还有一点,关于矿脉的消息,祁秋年提供了不少矿脉的特征,只要肯花心思,不论是铁矿还是煤矿,应该都能再找到不少的。   老皇帝摇摇头,“秋年的策划案很好,朕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祁秋年心肝都紧了紧,“陛下,臣确实是来自海外。”   晏承安知道一些,“父皇,祁哥给儿臣的书里就描述过海外的情况,改日儿臣整理过后,给您过目。”   晏云澈倒是没有说话,如今他家年年展现出来的能力和价值,即便是他来历不明,父皇也不会动他。   果然,老皇帝笑了笑,“不管秋年来自何方,总归受益的是大晋,还请秋年不忘初心才好。”   祁秋年放松下来,“当然啦。”   他真情实意的,“臣还要在大晋度过余生,还要和阿澈相知相守一辈子,您也知道,臣不是一个能吃苦的性子,不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臣即便是想要自己的生活过得骄奢安逸,也会为此努力的。”   这话说得实诚,老皇帝哈哈大笑。   一路说说笑笑,其间祁秋年还跟晏云澈去看了皇后娘娘和潇妃娘娘,都说宫里的女人没有真正的友谊,但现在看着,皇后娘娘和潇妃娘娘倒是相处得不错。   二皇子晏云景也在,身边陪同的是傅正卿的儿子孙子,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战老爷子和老夫人,也在儿媳的陪同下,喜笑颜开的。   还有那些被老皇帝钦点的随行大臣们,不光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还记录几笔,拉着曲子博,问东问西的。   显然,这一门新的学问,让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路欢声笑语,傍晚的时候就到了北宜城外。   刚走出火车站,便是巍峨的城墙。   祁秋年给他们安排了观光车,虽然是人力的,但坐在车上,就能领略北宜的风光。   守城的将士目不斜视,站姿挺拔,车架刚到城门口,便是震天动地的山呼万岁。   老皇帝这一生不知道被多少人跪拜过,但此刻依旧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心绪是有些激动了。   进了城,又是另外一种风光。   极具风格的红砖小楼,笔直交错的水泥路,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的垃圾脏污,路旁还有修剪整齐的绿化带,每隔一段道路,旁边还有高矗的路灯,路灯旁边还有道路指示牌。   观光车一边往前走,祁秋年一边给老皇帝他们讲解。   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听得认真,眼底也是毫不掩盖的震惊。   谁能想到,这北宜几年前遭遇过旱灾,如同一座死城呢?   街上,也有百姓挑着担子,推着小推车做小生意,十分热闹。   百姓们看到祁秋年和晏云澈,知道是有大人物来了,他们虽然有点儿紧张,但也记得侯爷说过的话,保持敬意就好,不必时刻卑躬屈膝。   所以他们该干嘛就干嘛。   有个老妪,挑着箩筐的野果,被一个小公子买下。   “总共是十五斤半,算您十五斤,十二文一斤,总共是……”老妪嘴里叽里咕噜地念了几句,像是在背什么口诀,很快就报出了总价,“一百八十文钱。”   小公子笑着付了钱,“大娘,您这算数学得不错啊。”   老妪笑着,“托小侯爷的福,这乘法口诀,背熟了就成。”   过了一会儿,几个三四岁的孩童,手拉着手,唱着歌谣,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仔细一听,这歌谣,居然都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被编成了简单的曲子,唱起来朗朗上口,听了两遍,有人都能跟着一起唱了。   太能洗脑了。   老皇帝也看得津津有味,嘴里也跟着哼哼,祁秋年也在一旁讲解。   实验小学里,每周都有公开课,是不要钱的,愿意去学的人,都可以去,只教简单的基础识字,还有算数。   大部分百姓还是很珍惜这个机会的,那公开课,都分了好几个教室了,要不然坐不下。   久而久之,这些普通老百姓不说全部都能出口成章,但简单的识字算数,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还有这些歌谣,也是祁秋年的主意,他把后世那些儿歌的曲子直接拿来用了,这些旋律很有童趣又上头,就是把歌词换成了书里的内容。   三四岁,还不到上学的年纪,但已经到了接受知识的年纪了,他找了些人在市井传播,歌谣学会了,变相性的,相当于已经把四书五经的内容都学了大半了。   日后等到正式上学堂,有了基础,学习知识的时候,也能更轻松一些。   傅正卿面色红润,“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没想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大臣们也跟着复议。   祁秋年笑着,“这就是教育的意义。”   晏承安默默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他知道他祁哥厉害,之前也来过北宜,甚至还去实验小学上过几天的课程,但是这次从进城之后,还是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   看着生活在北宜新城的百姓,他此刻无比清晰地明白,教育,才能强国。   教育,这是一场长期的战争,并且宜早不宜迟。   原计划在北宜留三天,然后返程回京。   但北宜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大了,老皇帝大手一挥,又在北宜多留了几天。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尽职尽责,带着他们领略了北宜的风光。   另外,祁秋年单独给老皇帝训练的两千特种兵,也做了正式的交接。   老皇帝激动得不行,当场下了命令,这两千特种兵封为皇帝亲卫,只有皇帝一人能调遣。   是皇帝亲卫,不是他的亲卫,意思就是说,下一任皇帝就可以继承。   祁秋年心里也熨帖,这两千人的战斗力,不说抵挡千军万马,单挑一万敌军也不在话下。   还有练兵的方式,除了战国公已经得到了祁秋年的训练计划表之外,其他武将全部都激动得不行,找祁秋年要这训练方式。   祁秋年摊手,“将军们,这事儿,您得去找陛下,晚辈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要陛下同意,从这边随便抽调几十个人过去训练就成,他们都是熟手了。”   武将们又赶紧去找了陛下。   文臣们,又是另外的情况了,天天去街上看那些孩童唱儿歌,要么就是去实验小学,有的大臣甚至还心血来潮,给这些学生们上了几堂课。   结果这就发现了,实验小学的学生们的基础知识都十分扎实,若是去考科举,不说秀才居然,童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至少有一半的学生都能考得上。   这就有些惊人了,从前,一个州府,每年的童生试,能有几十个人通过,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这学校上千的学生,一半都能考上童生啊,而且更惊人的是,这些学生大部分从前都是不识字的。   如今才学多久啊,这学校正式开学,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呢。   还有从前被他们忽略的女子,也并不差,优秀学生的公示栏上,有不少都是女学生呢。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祁秋年的学校,工厂,都不缺女子的身影,甚至还有些女子身居要位,同样把底下的员工管理得妥妥当当的。   这...女子做官,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就像小侯爷说的,女子也能出来工作,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生产力,这世界总不能只靠男人就撑得起来。   不说高官,就说衙门小吏,文书,录史,后勤,可以让女子们先从这些岗位开始嘛。   祁秋年十分满意,老皇帝没表态,但晏云澈后来跟他说了,老皇帝是想把这个改变留到下一个皇帝去执行。   祁秋年也理解,是给下一任皇帝送政绩呢,女子从后宅走入人前,这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   老皇帝这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甚至还准备直接把北宜的某些政策套用到别的州府去。   回去的时候,祁秋年没去,北宜还有事情要忙,晏云澈送他们回去的,之后再跟火车一起回来。   火车上,晏承安拿着自己的小本本,跟他亲哥哥讨论教育的事情。   前几天大臣们都缠着祁秋年,让晏承安都没有多少时间去请教,只能现在问自己的哥哥了。   晏云澈是最了解的,晏承安的问题,他都能给出一针见血的建议,很有祁秋年的风格。   晏承安也能有来有往地讨论,建议和意见都很成熟。   老皇帝在一旁听着,也不参与,但心里的盘算,晏云澈听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这次回京之后,晏承安在朝堂上主动提起了教育强国的问题。   朝堂上有人站出来反对,但是这次随行的大臣,全部都站到了晏承安的身后,支持了晏承安这个决定。   在很久之前,其实可以算是帝王和世家共同治理国家。   而世家有这样的权力,同样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知识,这些知识不拘泥于书本,还有格物制造业,哪怕是一本菜谱,他们都捏得死死的。   以此来保障家族在朝堂上的地位,同时,也是要愚民,让底层百姓不能读书明理,让他们如同老牛一般地替他们卖命。   但是现在不同了。   先有老皇帝登基之后,用雷霆手段整治了部分过于嚣张的世家,兴科举,开民智。   如今,朝堂上已经不缺平民子弟了。   晏承安的提议,除了一起去过北宜的大臣,还有那些平民子弟同样也站了出来。   为首的,是苏寻安。   苏寻安之前的科举功名给他还了回来,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苏寻安有了傅正卿的教导,顺利地走上了朝堂。   名次也还不错,是大臣们商讨出来的,榜眼,进了翰林院。   也可以说是内阁的备选人才了。   他比很多人都清楚,从平民走到朝堂,需要付出的努力是什么。   最后,老皇帝给了定论。   “如今承安也长大了,其他皇子,明年的考核期就结束了,现在也算是给承安一个机会,就让他以教育出发,为期一年,同比今年,看一年之后会增长多少读书人。”   “儿臣领旨。”晏承安的眼神是坚定。   有了老皇帝的圣旨,晏承安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改如今的教育行业。   先是村学。   那些人口比较少的小村子,那就三四个村子一起,共修一座学堂,选一个折中的地方。   大村子,人口多的,就单独修一个学堂。   雇佣的都是那些科举无望的穷秀才,村学的目的是扫盲,能教百姓识字算数就够了,不需要很高深的学问,能考上秀才功名的,哪怕是吊车尾的成绩,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也不是都收,晏承安从他祁哥那边要了一套测试题,人品过关的才录用。   这套测试题,基本上就直接排除了那些顽固不化,思想腐朽的书呆子。   是了,所有的村学,都是要收女学生的。   每一所村学,按照学生的人数,分两到四个老师,学费是全免的,只需要自己出笔墨纸砚的费用,然后学堂的修缮等等,都是学子的家庭共同承担。   老师的工资,也是国家出钱,甚至晏承安还讨了个巧,这些村教师,新拟定了一个小官职,九品学官。   这要放到后世,就能说一句公立学校的正规编制教师了。   就这条件,已经足够让那些秀才们努力争取了,他们从前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吗?   但他们的能力也就到这里了,能考上秀才,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想要再往上考,又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可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拿不出这钱的。   如今他们秀才功名也能当官了,虽然是新拟定的官职,但那是实打实的九品官啊,享受国家俸禄的。   接下来是招生,招到六到十五岁的学生,原本想不限年龄的,但根据实际情况来说,不是特别合适。   十五岁的孩子,已经成丁了,不能称之为孩子了,甚至还有很多人十五六岁就要成婚了,再来上学就耽误家里的活计了。   但晏承安跟他祁哥学了,学校上五天休息两天,这两天刚好就上公开课,谁都能来学,也是不要钱的。   招生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几乎所有家庭都把男孩儿送来读书了,但是女孩儿,就零星几个。   想也能明白,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晏承安也不慌,家里有女孩儿的,不送来读书的,如果家里还有男孩儿,那就收一年十两银子的学费。   这政令发出去,引得无数家长的不满,女孩儿读什么书呢,读书有什么用呢?   他们送家里的男孩儿读了书,以后不说考科举,去城里找个工作也方便。   但晏承安八风不动,铁了心要让女孩儿们一起来读书。   那些家长闹了一通,最后也没用,甚至还有几个过分的典型,直接被取消了入学资格。   呵,想读书,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学费都免了,一套启蒙书籍,现在也不贵了,这还不珍惜。   那既然如此,就去找私塾吧,除了学费,逢年过节还得给夫子孝敬。   如此,这男女学生的事情,很快风平浪静。   把女孩儿送去读书,能免十两银子呢,大部分百姓想通之后,却也觉得女孩儿读书也不错。   万一人家的姑娘都送去读书了,自家的没读过书,以后怕是说亲都不好找对象,甚至还有可能影响自家男孩儿说亲呢。   说来也是,他们大部分也是有儿子的,以后给儿子说亲,肯定要选对方家庭和谐的,要重男轻女太明显,他们也不想要呢。   而且,如果他们能娶个能识字算数的儿媳妇回来,也是一种骄傲呢,在家还能给没上学的孩子启蒙呢。   潜移默化地,女孩儿跟男孩儿有了相同的待遇。   村学的事情不难办,接下来又是县学。   如果非要分一个等级的话,村学是小学,县学就是中学了。   县学的教学内容就要更深入一些了,不说以后能做官,但也得奔着童生或者秀才去的。   县学首批学生,收的是有基础的学子,同样男女不限,但是有基础的女子太少了。   不过下一批就不同了,下一批县学的学子,直接从村学招收,除此之外,想要上县学的,得要通过入学考试。   当然了,县学里,也带了小学部的,是要招收县城里还没开蒙的孩子的。   再接下来,就是书院的整改了。   从前,几乎每个州府都有书院,都是招收有功名的学子,至少都是秀才起步,还得是前好几名的。   教书的先生,也都是进士出身,最差也是个同进士。   这一类的教书先生,基本上都是不愿意做官的,或者退休了的。   书院,基本上可以说就是给朝堂输送人才的。   晏承安没打算在这个基础上整改,但他加了一点儿别的条件进去,以后的书院,不能拒绝女子报考。   是了,这样的书院,想进去,除了功名,还得经过入学考试。   女子现在没有功名,但只要她们能通过入学考试,就能去书院上学。   这个事情,在朝堂上还吵了一段时间,说是女子又不能考取功名,去书院读书,就是浪费教学资源。   而且,那些德高望重的夫子,也未必愿意教女子。   他们说着,现在能给女子一个读书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书院就不要让女子去掺和了。   这语气,像是给女子读书的机会,都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晏承安十分不爽。   但老皇帝八风不动,说了把整改教育的事情交给了晏承安,就让晏承安一力承担。   如何说服朝堂,说服那些书院,都让晏承安自己去处理。   晏承安也顶住了压力,甚至还多处寻访,去给那些书院找了一些女夫子。   从前不是没有读书厉害的女子,只是他们多半困于后院家宅,这次晏承安就给了她们新的人生选择。   这部分的女子,基本上都已经三四十岁了,幸运一些的,家庭和睦,子女孝顺,听到有这个机会的,丈夫和子女都鼓励她们去试试。   还有的,就不那么的幸运了,三四十的年纪,即便是风韵犹存,也比不过那些年轻的姑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纳妾,甚至是养外室,整日里在后宅伤情。   晏承安趁机就去煽风点火了一番,与其围着男人转悠,还不如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刚开始,也不算太顺利。   最后祁秋年用电报机给他支了一招,让他找个德高望重的女子,先给其他的女子做个表率。   晏承安也是个激灵的,转头就求到皇后娘娘面前去了。   皇后娘娘出自书香门第的傅家,是内阁首辅傅正卿的亲妹妹,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出名的才女,论起德高望重的女子,谁能比得上一国之母呢?   皇后娘娘也是真心喜欢承安这孩子的,而且陛下的意思,她心里也有数了。   同时,她也想为天底下的女子做点儿什么,让女子也拥有话语权。   都没多考虑,她就答应了这个事情。   甚至,皇后娘娘还把潇妃娘娘给拉上了,潇妃娘娘也兴致勃勃,她都在后宫困了二十多年了。   虽然两个孩子都争气,家族也有底气,但谁不想走出宫闱呢?   潇妃娘娘年轻的时候,才名并不凸显,但潇妃娘娘一身武艺也不差。   书院里,男子们要学君子六艺,女子们,学一点儿拳脚功夫,又怎么了?   小侯爷的资料书上说了,女子的身体健康,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呢,那些个小姑娘,个个若柳扶风的,每年因为难产而死的女子不计其数。   但若是女子本身的体质能健康,强健一些,必然能一定概率地降低难产的风险。   也不是要潇妃娘娘把她们教成武功高手,就让她们多运动运动,会几招简单的招式,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有一分自保的能力。   这时候,朝堂上还有人反对,说女子舞刀弄枪,不成体统。   潇妃娘娘就直接站出来了,“如果阁下不讲道理,那本宫也略通拳脚。”   她都懒得跟这些迂腐之人费口舌。   几番整顿,女子入书院的问题也解决了。   但晏承安并没有就此止步。   他又想方设法地,开办了技校。   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考科举,都能当官,也不是读了书,就一定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但一门技术却可以。   比如说最常见的木工,铁匠,厨子,刺绣,等等。   拥有一技傍身,到哪儿都饿不死。   但从前,想要学一门技术,太难了。   那些有手艺的师傅,个个都把技术捏在手里,基本上都是家族里面传承,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不学,也会找族中子弟来学。   绝对不会轻易外传,也很少收外人当徒弟。   即便是收了徒弟,得要先在师父面前伺候几年,没有工钱,帮忙打杂,每年还得给孝敬,得让师父先看看品性。   若是师父觉得品性不过关,即便是你任劳任怨伺候几年,把你赶出师门,也是师父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师父认可了这个徒弟,徒弟想要把这门技术学到家,也是难。   很多师父都担心教会徒弟会饿死师父,核心技术都还是捏在手里的。   晏承安,如今就要改变这一个现状。   他先是找了那些技术工,愿意去教学的,他也给了他们一个体面,去做任课老师,还有工钱,甚至还在工部有个职称。   那些不愿意去的,甚至还妄图用手里的技术拿捏他的,他就不客气了。   他祁哥手里的技术,不知道远超了这些工匠多少年。   若是不思进取,只能在前进的道路里,满满地泯然于众生。   他开办技校,同样是要把他祁哥手里的技术,教给这些师父,再让这些师父培养学生。   这技校的开办,又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不理解,耗费财力,去培养这么多工匠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番外也是承安,还有其他皇子的竞争,以及大晋的后续。   然后下个礼拜,就写现代番外了,也是最后一个番外。   有小可爱点菜想看煤球视角,这个都放到福利番外,不让大家花钱了。   然后还有第一世后面的结局,这是个be,作者不擅长,融合到现代番外的梦境里去。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呀。 第159章 番外   他直接下了退位诏书   这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也不高。   特别是晏承安这个技校,居然还有厨师专业,这做饭还需要学吗?尽管他们都不会做饭,但是依旧能发出这样的质问。   晏承安施施然道:“硝石制冰,烧制玻璃,红砖,蜂窝煤,新的纺织机,缝纫机,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从前都是奇技淫巧。”   可这些东西却实打实的改变了百姓的生活。   有祁秋年这个前车之鉴,直接把他们堵得无话可说。   而且,他们的反对,毫无意义,百姓们是万分激动,欣然接受了这个技校,他们从前想学个手艺太难了。   现在虽然大家都能读书了,但是吧,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天分,有的人,他就是学不进去,能勉强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与其耽搁时间去咬文嚼字,还不如学一门技术呢。   不管是木工还是铁匠,又或者是厨子,都是一门技术呢,以后能自己做点儿生意,再不济也能去给人家打工。   还是那句话,有技术傍身,走到哪里都不怕饿肚子。   让人意外的是,最热门的专业居然是建筑,房屋建设,桥梁建设等等。   祁秋年倒是不意外,这部分能选择学建筑的,都是聪明人,大晋的基建需要发展,光靠从前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姑娘们也有了盼头,这刺绣专业,她们就觉得很不错。   从前,她们也会绣几张手帕去集市上卖,但也值不了几个钱,毕竟她们会的东西太简单了,一般都是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花样。   可能就是一朵花儿,几片叶子,能绣鸳鸯的,都属于十里八村的名人了。   除了刺绣,还有设计专业,比如服装设计,各种珠宝首饰设计,园林设计,房屋设计,都是有一门学问的。   技校,也如火如荼地开办起来了。   响应最强烈的,还是祁秋年和晏云澈管理的北宜州府。   祁秋年之前就想搞这个技校了,但他时间太紧张了,没抽出时间,这次晏承安要办技校,他当然大力支持。   并且从后方给晏承安输送了不少的资料,由浅到深,给学子们一个学习适应的过程。   甚至,如果有人在化学,物理这方面有天赋的,祁秋年就直接让晏承安送到他这里来。   他在大晋这几年,除了晏云澈最开始给他送来的那一批能人异士之外,他手底下也培养了不少的人才,可以逐步开始拓展了。   他就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无法让整个大晋都迅速发展起来,但人多力量大嘛。   他有足够多的资料。   从前,华夏的先辈,想要研究发明什么东西,都只能自己动脑子,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实验,他现在是直接把资料给大晋的学子摆出来了,让他们照着学。   总有那么几个天生吃这碗饭的。   曲子博的书院,同样也是响应强烈的,特别是这次火车建成,参与研究的,都被陛下赏赐了。   北方其他州府,同样也有样学样,跟着祁小侯爷,总归是没错的。   这技校的发展,就从北方,一步步地蔓延到了全国去。   老皇帝当初给了晏承安一年的时间,同比去年读书人的增长,以此来判定考核结果。   这一年的时间还没到,皇子的考核就已经先结束了。   皇子们,也要陆陆续续地开始返京述职了,而这次述职,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而晏云澈和祁秋年到时间了,该回京城了。   来交接的北宜太守的,是个熟人,苏寻安。   祁秋年见到苏寻安的时候,是万分诧异,“陛下怎么把你派过来了?”   苏寻安笑笑,“是老师说的,让我也出来磨炼一番。”   祁秋年明白,苏寻安也需要政绩的,如果一直在翰林院,只能熬资历,慢慢往上升了,但是出来任职就不同了。   若是做出政绩,下回可能直接就回京,正式成为京官,甚至在六部任职。   其次,祁秋年觉得还有个原因,北宜是他和晏云澈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来的,与其派其他人来接管,还不如派一个他们熟悉的人。   而且刚好苏寻安又是个年轻人,和祁秋年关系不错,也是个能接受新鲜事物的。   现如今的朝堂上,不论是哪个皇子派系的官员,都分了两个阵营,一个是守旧派,另一个,就是苏寻安这一类的,革新派。   祁秋年对于这两个派系的形成,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别看这些新鲜事物都是他带来的,但实际上,他并不排斥守旧派的存在,当然了,那些顽固的迂腐分子除外。   有了守旧派,革新派的行动,会某种程度地受到限制。   但祁秋年要的就是这一份限制,如果革新派的步子夸得太大,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稳扎稳打,才是最合适的发展方式。   北宜的政务交接给苏寻安,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很放心。   “侯爷和王爷也请放心,我一定把北宜打理妥当,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尽管验收。”   晏云澈这个安北王爷的封号都叫了这么久了,这次回京,封地的事情,应该也能落实了。   所以他们还是要回北宜的,不管封地是囊括了哪几个州府,王府或者侯府,他们都准在北宜定居。   一来,这是他们看着发展起来的,二来新城那边,祁秋年特意建好的别墅,他们还没搬过去呢,主要是还在装修,完全按照后世的花园别墅去装修的。   以后晏云澈还得接手国师的位置,怕是少不了北宜和京城来回跑了。   幸好祁秋年有先见之明,把火车给修通了。   祁秋年轻笑,“行,要有什么事情,给我发电报就是了,反正你是太守,太守府里的东西就留给你了。”   苏寻安也不跟他们客气,这次,他的妻女都是一起过来的,毕竟要任职三年呢,夫妻二人总不好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这太守府衙后面就是住的地方,小侯爷是个爱享受的,整修过后的住宅必然不差,是他占便宜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交接完工作,带着煤球,坐上回京城的火车。   这火车通车时间不短了,现在暂定的是三天一班车。   没办法,如今出远门不是一件小事情,要是一天一班,没那么多的乘客。   而且也需要乘客们提前购票。   煤球也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了,兴致不高,母鸡蹲着,在小桌子上打盹儿。   祁秋年和晏云澈靠在一起用平板看电影,时不时还要讨论两句关于这次回京的事情。   这次回京,大家心里都有数,基本上就是最后一哆嗦了。   太子的位置该定下来了。   这三年时间,虽然祁秋年和晏云澈基本上都在北宜,还忙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其他皇子的消息,他们也是有耳目的。   当然了,北宜也肯定有其他皇子的耳目。   这都不重要。   两人分析了一下其他皇子的情况。   四皇子,晏云和,从前不显山露水的,毕竟他在晏云耀之后出生,晏云耀可能当初是有些耀眼,四皇子选择了蛰伏,这次打理的州府,居然发展得还不错,能称得上一句一鸣惊人了。   五皇子,晏云墨,野心不比晏云耀小,从前就爱搞小动作,可见,是有些小聪明的,这次同样发展得不错。   六皇子不太行,顶了天说个无功无过。   七皇子是晏云澈,他已经排除选项了。   八皇子和九皇子,李国公这个舅舅几乎造反,反正是没有机会了,听说老皇帝把他们的封地都定了,这次回京,应该会被直接封王,以后就去封地了。   十皇子从前就是晏云耀的人,这次考核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两人的母家有姻亲关系,不过总的来说,他确实不太行。   十一皇子晏云书,是晏云墨的人,这次考核,也能算个无功无过,但太子之位是不可能有机会的,他可能自己压根儿也没想过,顶多是在背后朱莉晏云墨。   十二皇子也不太行,年纪小,太激进了一些,在治理州府上,有些过于强硬了,民间的口碑就不行。   至于晏承安,他的考核独一份,还没结束呢。   如今看来,能稍微被称之为威胁的,大概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了。   两个皇子的年纪都不小,朝堂上自然也有附庸,考核的表现也算亮眼,一个发展农耕,一个发展经济。   某些地方的整改,甚至能看到祁秋年影子,大概是没少私底下派人来北宜探查情况。   祁秋年也不在意,总归是为了发展,百姓还是有受益的。   他撑着下巴,“阿澈,你说陛下会考虑他们吗?”   “大概率不会。”晏云澈说,“四皇兄性格太偏执了,五皇兄心眼子太多。”   祁秋年笑得不行。   对于这次考核的事情,如果没有晏承安,四皇子和五皇子确实有一战之力的。   但现在有了晏承安,晏承安两年前逐渐走入朝堂,办了好几件漂亮的事情,这次办学的事情,也就是老皇帝给大家一个交代。   所以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大家心甘情愿地承认晏承安这个年纪最小的皇子。   他们回京的速度快,到京城的时候,其他皇子都还没到呢,但京城的氛围都已经不一样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还是回了他的侯府,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清渊侯爵府了。   说起来,清渊是陛下给祁秋年赐的表字,晏云澈偶尔会在某种情况下喊两声,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机会叫他的表字了。   啧,地位高了就是不一样啊,名字都成了摆设。   到回家洗了个澡,准备休息,晏承安就已经找过来了。   又是几个月没见面了。   晏承安这个子,猛窜一头,都已经到祁秋年的耳朵了。   祁秋年神色复杂地比了比晏承安的身高,“明明之前还只到我胸口来着,怎么这么突然地就长这么高了。”   “祁哥,我都十五了。”晏承安已经度过了变声期,嗓音清朗,模样也长开了,跟晏云澈有几分相似,就是气质不同罢了。   晏云澈属于清冷孤傲的类型,晏承安是有些如玉公子的气质在身上的。   晏承安说,“祁哥,我哥,我母妃和父皇的个子都不矮,按照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我以后还能再长一点儿,说不定会比你高呢。”   祁秋年捶他一拳,“比我高,我也是你哥。”   晏承安嘿嘿,“嫂子。”   这还是那皮孩子,祁秋年追着他捶。   晏云澈的嘴角扬起美妙的弧度。   两个人闹了一通,坐下来之后,也没聊关于这次考核的事情,只是简单地聊了一些关于办学的事情。   如今看着,倒是挺顺利的。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后的县学,怕是不好招人。   小学上完,就已经完全脱盲了,可能大部分人不会继续学下去。   科举,也不是谁都能考得上的,虽然免了学费,但书本费,笔墨纸砚的费用,长此以往,也是不小的消费。   晏承安说,“按照祁哥家乡那种九年制义务教育,强制性地学习,怕是行不通。”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儿麻烦,主要是现在供给读书人的岗位太少了。   后期的县学,可能男孩儿还好招一些,女孩儿估计就更难了。   而且,还有些脑子不清醒的,觉得自己读了个小学,会识字算数了,孔乙己的长衫就脱不下来了,不愿意再去做基层的工作。   祁秋年想了想,“这个事情,暂时也强求不了,全面发展,才能共同进步,与其去纠结他们上完小学就不上了,不如想办法增加工作岗位。”   工作岗位多了,招人的时候,再限制一下学历,提升到读过县学的。   到时候,大家想找一份好工作,就得进一步地学习,这都不需要他们去催着人家继续读书了,但凡有点儿见识的,都会狠一狠心,继续念下去。   至于没法读书的,不管是读不进去,还是经济不允许的,确实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总会有人去种地,去做基层的工作的。   晏承安默默咀嚼全面发展,共同进步这两个词。   之前觉得艰难的事情,他祁哥一两句话,就让他茅塞顿开。   晏承安感慨,“祁哥家乡的帝王,肯定是一位千古明君。”   祁秋年愣了愣,“其实说个实在的,我们家乡,早就没有皇帝了,在我们家乡,就是推翻了封建社会的统治,实行社会主义,才开始发展起来的。”   晏承安愣住了。   尽管他看了许多祁哥给他的资料和书籍,但他依旧无法想象,一个国家,没有皇帝,要如何运作?   可是从祁哥带来的这些东西来看,没有皇帝,似乎是一件好事情?社会能发展得更好,更快?百姓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社会主义,他大概能理解,祁哥在北宜开的实验小学,那墙上的二十四个字,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祁秋年没说话,他知道这个事情对古代人的冲击力太大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彻底颠覆这个时代,所以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而且,如今的制度,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有个好皇帝,能好好治理国家,也不比未来差。   还是那句话,步子夸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要彻底变革,就意味着鲜血和牺牲。   在祁秋年看来,如今是没有这个必要的。   未来会不会有这个人出现,就跟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了。   晏云澈倒是解释了几句,什么是中央,什么是主。席等等。   晏承安听得入神,可他心里也明白,即便是他这个未来可能做皇帝的人同意,真要这样实施,太难了。   此事暂且搁置不提,闲聊了一阵,晏承安就回隔壁皇子府了。   晏承安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走入了朝堂,之后的这段时间,他都很忙。   除了要去六部轮流任职之外,办学的事情,是一点儿都不能放松。   最近,其他皇子要回来了,即便是自己没有机会的,也总有人想给晏承安使绊子。   一时之间,晏承安都忙得脱不开身。   反而是祁秋年和晏云澈闲了下来,偶尔进宫跟老皇帝闲聊几句,陪潇妃娘娘吃个饭,偶尔去战家,看看两个老人家,空闲的时候,也去他自己京城里的产业转悠转悠。   祁秋年稍微有点儿心疼承安,这本就在长身体的阶段,每天都睡不够八个小时,虽然个子长高了,但人却消瘦了不少。   “阿澈,你说,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帮承安啊。”   晏云澈微微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承安必须自己立起来,如果我们过多地参与,或许会适得其反。”   是了。   虽然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关系也不是秘密了,但他在朝臣眼里,终究是个‘外人’。   他帮承安,在他的角度来说,是心疼承安,但是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手伸太长了。   若是换个心眼子多的帝王,要是祁秋年没展现出这么多的本事,等下一个帝王即位,可能首先就是要拿他祁秋年开刀了。   幸好老皇帝人不错,晏承安更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   晏云澈说,“年年也莫要忧心,承安日后要坐稳那个位置,要让朝臣信服,是必须经历这一遭的,我们也不要小瞧了承安。”   祁秋年轻笑,“不是小瞧承安,是心疼,他还是个孩子呢。”   晏云澈也忍不住笑了,他家年年总是忘记两个世界对年龄的定义不同。   年年的家乡,十五岁的孩子,还在上初中,天天讨论的都是动漫,游戏,追星,或者即将面临的中考,又或者,情窦初开,喜欢上哪个美女或帅哥。   但是在大晋不同,十五岁成丁,是可以去服兵役了,也是能娶妻生子的了。   晏云澈笑道:“前段时间,还有人提议过给承安选皇子妃呢。”   祁秋年啧了一声,“还是个孩子呢,成什么婚,不准成婚。”   “放心。”晏云澈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说承安不会同意,父皇也不会同意。”   关键时刻呢,姻亲能说明很多的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但晏云澈又说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苗头,我前几日看着,傅大人的嫡孙女来承安的皇子府了。”   祁秋年:“……”   这辈分是真乱。   傅正卿的嫡孙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皇帝和皇后娘娘是表兄妹,傅正卿和老皇帝应该是表兄弟的关系吧。   按照辈分,那小姑娘得叫承安一声叔叔。   他之前见过两次,挺乖巧的一个姑娘,但今年也才十四岁吧。   得了,年龄这个问题,在他来看,确实无法走到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哼唧了一声,“等承安顺利坐上了那个位置,我要给承安提议,把成婚的年龄往上提一提。”   别自己都还没长大,就开始为人父母了。   晏云澈颔首,“好了,不要想了,明日就是大朝会了,除了五皇兄,其他的皇子也都回京了。”   祁秋年稍微有点儿奇怪,五皇子做太守的州府,好像不远啊,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总感觉有点儿奇怪。   日次,大朝会上。   皇子们经过三年的历练,都成熟了不少,老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心里也是有些骄傲的。   但是,皇位就这一个。   老皇帝看着这些儿子们,把原本就歪了的心思掰正了,不偏不倚地说句公道话,到如今,确实是没有比承安更合适的接班人了。   “五皇子还在回京的路上,暂且先不说,”老皇帝说,“诸位皇儿这三年的表现,从税收,还有百姓的精神面貌,朕相信,大家都已经有目共睹了。”   百官们点点头,“请陛下明示,也请陛下早日定下太子人选。”   老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此次皇子考核,当初本就是与内阁商定过后的,想看看皇儿们的个人能力。”   傅正卿站出来,“陛下给了皇子们一个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通过三年的考察时间,其中不乏表现优秀的皇子。”   其中,那就不是全部。   皇子们心思各异。   八皇子和九皇子这对双生子先站了出来。   “父皇,我兄弟二人自知无政治领导才能,只是一介武夫,若是要打仗,我兄弟二人当仁不让,但这考核,我兄弟二人自愿退出,还请父皇成全我兄弟二人去镇守边关的梦想。”   这话说得有些漂亮。   尽管大家都知道八皇子和九皇子因为李家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机会了。   但人家皇子自己主动退出,比起他们先开口,显然是聪明人的选择。   老皇帝也带着几分欣慰,这两个儿子之前没有参与李国公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他这个父皇的。   他想了想,“既然两位皇儿有心镇守边关,内阁那边拟定出两个合适的地方吧,趁此机会,也好把两位皇儿的封地确定下来。”   傅正卿领旨。   八皇子和九皇子松了一口气,退到了后面。   然后再是其他皇子,挨个地清算这三年的政绩,以及被监督官记录下来的事情,一一进行分析。   既然是考核,不管大家眼里看到的是什么,但总要桩桩件件地讲出来,让大家有个清晰的认知。   这无疑是在公开处刑。   皇子们的表情都十分的精彩,除了晏云澈和晏承安。   今天的大朝会,就是让大家清楚明白地知晓皇子们这三年的成绩,但是并没有直接下旨册封太子。   一来,是晏承安的考核,还没完全结束,虽然大家心里也有数了,如今的读书人,比起之前,那是几何倍的增长。   二来,是晏云墨还没回来。   祁秋年总觉得不踏实,这大概是人的第六感。   果不其然,就在大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八百里加急的骑手冲了进来。   “陛下,有急报,”   老皇帝皱眉,“说。”   传令兵朗声道:“五皇子晏云墨,在回京途中,救了一名落水的孩童,可随后,那河里的河神显灵,一股浪潮送上一卷锦书。”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传令兵没说完,他就大概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装神弄鬼的,晏云墨能想到这一招,脑子确实灵光。   大晋本就信神佛,这河神送锦书,用神明的名义来搞舆论战。   祁秋年就想呵呵了,这消息现在传到京城,但民间肯定有不小的风波了。   传令兵继续说道:“那锦书中写道:墨得天意,海晏河清。”   随后,传令兵恭敬呈上锦书。   锦书看起来十分华贵,甚至都不似人间的产物。   朝堂顿时哄闹得如同闹市。   这锦书中的墨指的是谁,大家都能想到。   老皇帝看了锦书,并没有表态,“传令晏云墨即日快马回京,退朝。”   回了侯府,祁秋年悄悄给晏承安送了信,让他暂时不要来找他们。   而晏云澈和祁秋年却乔装打扮一番,混入了市井。   果不其然,市井上已经有了不少传闻。   说晏云墨才是真龙天子的命格,说不定那落水的小姑娘,就是神佛给晏云墨的考验,如今晏云墨通过了考验,应该要天命所归的。   这事情确实棘手,至少在晏云澈看来是如此的。   晏云澈三岁就学佛,见识过不少偏执的信徒,如今有那神迹显现,还有那一卷锦书,民间相信的人,绝对不会少。   回到侯府,晏云澈琢磨着跟他家年年商量,“是否要给百姓科普唯物主义?”   那河神什么的,肯定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笑得不行,“你一个当了二十年和尚的人,现在跟我讲唯物主义?”   晏云澈抿唇,莞尔轻笑,“不然年年说该怎么办?”   祁秋年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是说,我们也给承安制造神迹?”按照他家年年手里的高科技,这不难实现,肯定能比晏云墨那个神迹更能唬人。   祁秋年摇摇头,“不不不,我们要给晏云墨制造神迹。”   晏云澈瞬间明白,凡事过犹不及。   当天夜里,从京城开始辐射,不断地出现各种神迹。   什么市场上有人卖鱼,剖开肚子,里面藏着一张纸,纸上的内容跟之前的大同小异,都是说晏云墨是天命所归。   还有猛虎下山送竹简,海蚌壳里开出墨字的珍珠,甚至还有什么神光异彩,夜晚的天空上凭空出现几个字这一类的。   一时之间,晏云墨在民间的呼声越来越盛。   当事人却是急了,晏云墨也是个聪明人,他能想到这一招,自然是明白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的,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可是一切都迟了。   先是‘有人’看见了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往鱼嘴巴里塞东西,然后又有人看见了杂技团的猛虎被人偷偷运到各种山上,......   “所以说,这都是那晏云墨自己在搞鬼?”   “可不是嘛,这五皇子是疯了吧。”   “亏我之前还相信那五皇子真的是天命所归呢。”   “害,这皇家的事儿,咱们平头老百姓就别瞎掺和了,对了,你家孩子今年读书了吗?”   “还没呢,明年才到年纪,还是这小皇子好啊,让咱们老百姓都能读书识字了。”   ……   晏云墨回来的时候,京城的传闻已经彻底改变了风向。   他知道,他没有希望了。   又是一个早朝,朝臣们直接在朝堂上公开说起这个事情,对晏云墨公开处刑。   这次是真的公开处刑了,晏云墨跪在朝堂中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可能也是没有这个脸面抬头面对这些大臣吧。   太丢脸了。   皇帝虽然年迈,但依旧建在,晏云墨在这个时期居然敢装神弄鬼,搞出这些事情。   风声最响亮的时候,民间甚至隐隐有人在说让陛下赶紧退位让贤了。   结果现在真相大白,都是晏云墨自己想当皇帝想疯了。   晏云墨心如死灰,跪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等朝臣们各种批判,讨论结束之后,老皇帝才出来做了个‘好人’。   “云墨有奋进的心思,朕能理解,只是努力的方向走错罢了。”老皇帝一抬手,“云墨这三年的考核成绩斐然,除了承安的考核不同之外,云墨的考核成绩排在第一,诸位爱卿可有疑义?”   百官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却还是认可了老皇帝的话。   晏云墨的考核成绩确实不错,当地的农耕发展,可圈可点。   晏云墨也抬起了眼眸,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冀。   可下一秒,他的希冀就落空了。   老皇帝施施然道:“先前,岭南州府划给了晏云耀那个逆子做封地,那逆子即已身死,岭南州府也不能无人打理,恰好云墨此次在考核中发展农耕,表现十分优秀,岭南百姓穷苦,农耕更是落后,既然云墨有这个能力,为父,为君,都该给皇儿这个机会。”   祁秋年差点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老皇帝居然直接把晏云墨发配到岭南那边去了。   当然了,是给晏云墨封了一个神耕王,岭南和琼崖,两个州府都成了神耕王的封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的神耕王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也是个促狭的。】   晏云澈被他家年年心中的笑声给吵到了,不自觉地,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这神耕王,是亲王,比晏云耀那个郡王还是要高一等的,但神耕这个封号,对如今的晏云墨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那晏云墨脑袋胀痛,几乎听见了大臣们抑制不住的笑声,竟然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祁秋年啧了一声,希望这回给晏云墨一个教训,以后老老实实做人吧。   虽然这晏云墨的某些行为令祁秋年不齿,但晏云墨比晏云耀稍微有底线一些,这回就先饶他一命。   八皇子和九皇子的封地和封号也已经拟定出来了,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南,封了王,无诏不得返京。   接下来,是晏云澈这个安北王爷的封地,从北宜开始再往北,直到边境的封地,都划分给了晏云澈。   这还是头一个王爷的封地这么大的。   不过朝臣们也没有意见。   从前,都是岭南和琼崖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但实际上,北方边境那边,同样也是流放犯人的,一边是酷暑,一边是苦寒。   而晏云澈有祁秋年这个外挂的辅助,把北方彻底发展起来,成为一道堡垒,应该不成问题。   然后是其他皇子,今天老皇帝直接放了大招,把所有的皇子都封了王,也划分了封地。   封地的条件,就按照他们考核成绩来评定的,考核成绩好的,封地自然就富庶一些,考核成绩差的,自然就穷苦一些。   封地最好的,是四皇子晏云和,离京城也近。   这晏云和有野心,起初祁秋年还不太明白老皇帝为什么要给他这个风水宝地,但晏云澈悄悄给他解释了一下。   与其把这个有野心的人放得远远的,让他做土皇帝,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祁秋年豁然开朗,这就是政治啊,啧啧啧。   最后的太子之位,已经毋庸置疑了。   朝臣细数晏承安这两三年办下的差事,桩桩件件都可圈可点,而且其年纪小,还有更多的发展和学习的空间。   老皇帝欣然,当场就拟定了诏书,封晏承安为太子,从明日就开始辅政。   晏承安恭敬领旨,眉宇间,隐隐有了未来帝王的气度。   祁秋年心中的大石头,也就在此刻落下了。   行了,后半辈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太子的册封意识过后,晏承安就如同一块海绵,开始疯狂汲取各种的知识,在朝堂上,也提出一些缓慢且有效的改革方式。   次年,国师驾鹤西去,晏云澈接手了国师的位置。   又过了三年,晏承安这个太子,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老皇帝快七十岁了,虽然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有祁秋年的异能滋养,但身体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但老皇帝心态好啊,如今的承安,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直接下了退位诏书,带着自己的皇后去别院颐养天年去了。   同时,迟到了六年的赐婚圣旨,在这天也由老皇帝亲自盖上了他人生中最后一道玉玺。   晏承安即位,改国号为天启,尊太上皇为圣恩帝,皇后为孝慈太后,母妃为潇懿太后。   即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公开主持了亲哥哥晏云澈和祁秋年的婚礼。   这是皇室首次迎娶男妻,在民间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祁秋年的政绩摆在这里,晏云澈这个国师的地位也在这里。   他们两人能相知相守,在菩提树下,许下三生唯你一人的诺言,渐渐地,这也成了一段佳话。   晏承安即位之后,鼓励生育,但却又提高了成婚的年纪,不满十七岁的,不可成婚。   十八岁,对寿命普遍不长的古代人来说,确实不太行,十七岁刚刚好。   刚开始,百姓还有怨言,但渐渐地,他们发现身边难产的小媳妇儿越来越少了,有聪明人就明白了新帝的用意。   然后又是鼓励农耕,各种农用的神器,化肥,除虫剂,横空出世,大大地减缓了百姓的生产压力。   从前,一家人伺候几亩地就累得不行,现在一家人轻轻松松,十几二十亩地都是小问题。   产量也不断提高,百姓总算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即便是交了税,每年的粮仓都是爆满,老鼠都养肥了不少。   接下来是养殖业的发展,鸡鸭猪牛羊,从前,牛是不能宰杀的,但是经过培育,没几年的时间,这市面上就已经有肉牛的出现了,其他的肉类更是不用说。   百姓们这下除了吃饱,肚子里也不缺油水了。   然后是一直在发展的教育行业。   晏承安新成立了一个部门,称之为教育部,鼓动全民扫盲。   接下来,又是修路,修铁路。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有祁秋年的策划案,陆陆续续也修了一些,但都是写军事要塞,如今晏承安更是大力发展修路。   让火车四通八达,人们出远门也方便了。   接下来,又是商业的大爆发。   南方人,也终于能品尝到北方的水果了,北方人,也终于能穿上南方细腻的绫罗了。   然后再是军事,从原有的黑。火。药的基础上,弄出了火。炮,火。铳等等。   ……   不过十年的时间,大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已经成为周边国家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有不少国家,甘愿上玉玺,俯首称臣。   而一直虎视眈眈的北方蛮夷,有了祁秋年和晏云澈铸造的铜墙铁壁般的边境线,再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反而是每年老老实实地跟大晋进贡。   如今的发展,已经平稳下来了,只要没有特大天灾,大晋是真正地做到了海晏河清。   之后,就是要逐步发展科技了,这些年,祁秋年陆陆续续地给朝堂输送了不少的科技人才。   后面的研究,祁秋年就参与不上了,这是他们自己的时代。   一直在背后辅助的祁秋年和晏云澈,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   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大晋生儿育女的黑人阿普,终于把那航海必不可少的六分仪给研究出来了。   他兴致勃勃地找到祁秋年,要祁秋年跟他一起出海,他已经离开家乡太久了,太想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了。   祁秋年:“……”   而晏承安,也对海外的世界十分向往,他身为一国之君,没法漂洋过海,朝臣们更是,要是能去海外学习新的知识回来,大晋的发展,说不定会更上一层楼呢。   出海的大使,没有人比祁秋年这个‘原本就来自海外的侯爷’更合适了,朝臣非他不可。   晏承安知道他祁哥并不是来自海外,直接在朝堂上拍板决定,“我祁哥这次就不去了,等海上丝绸之路开通,到时候祁哥想和兄长一起去看看,那时也不迟。”   祁哥对他来说亦师亦友,他怎么舍得他祁哥去吃苦,嗯,还是等平稳了之后再说吧。   祁秋年拉着晏云澈的手,“承安,我和你哥哥想出去走走了。”   晏云澈也道:“我们知晓你舍不得我们去吃苦,但承安,你要知晓,天外有天,若是不尽早了解他们,大晋闭门造车,迟早会吃亏的。”   晏承安劝不住他们。   在一个风轻云淡的良辰吉日,他亲自在南安县的海岸,把两位哥哥送上了航海大船。   “一定要平安回来。”   “自然,承安你也保重。”   日出的光辉,落在祁秋年和晏承安牵着的双手上,晏承安目送了两个哥哥远去的背影,旁边还有一只胖猫。   “我们会回来的吧?”   “当然,要不然承安会哭鼻子。”   “他都多大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哭鼻子呢。”   “话说,你找到的资料靠谱吗?”   “应该可以回到你的家乡,但时间线就无法确定了。”   “那你确定,你能跟我一起回去,不会出意外?”   “当然,若是没有完全地把握,年年,你该知晓的,本王离不开你。”   ……   多年前,晏云澈继承国师之位,在国师府的藏书阁,找到一箱子的竹简密卷。   从前,有那么一个避世的桃源,桃源中人个个身怀绝技,就连祁秋年的空间都记录在册。   可后来,那桃源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密卷中有预言,日后若是有高人现世,便是那桃源的后人。   如今,晏云澈要带着他的年年,回到那一片桃源去了。   “记得,要拉紧我的手。”   “放心,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放开。”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番外就是现代,也是最后一番外。   正常现代,没有末世,看小情侣谈谈恋爱,大概两三章的样子。 第160章 番外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在大晋生活了十多年,哦,如果加上在大晋的第一世,那就是二十多年了。   祁秋年再次睁眼的时候,看着车水马龙的科技感十足的城市,陌生又熟悉。   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他没想到,他真的回到现代了。   通过路旁橱窗,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居然还直接‘返老还童’了,橱窗里的倒影,俨然是他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短头发,一身体恤配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怎么看都青春靓丽。   刚高兴了没一秒钟,祁秋年就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他的阿澈呢?他那么大一个阿澈呢?   一时之间,祁秋年六神无主,“不会的,不会的,阿澈当初说得那么的理直气壮,不,不可能。”   祁秋年喃喃地念着。   随后,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感受了一下,空间和异能都还在,立马就找出了自己尘封多年的手机。   虽然在大晋的时候,他拿了不少手机出来,但这一部,是他曾经用过的,里面有他的手机卡。   开机,先是校对时间,阿澈说过,穿回来的时间线不确定,现在居然是2025年。   祁秋年又愣了一下,他是2021年出国留学的,还不到半年就末世就来临了。   他和一帮留学生漂洋过海,历经千辛万苦,一年多才回到祖国,后来又辗转报仇,又去了沿海,准备找海岛隐居,穿越到大晋的时候,应该2023年的样子。   没想到,这时间线突然跳到了2025年,看着街道上匆忙的人群,毫无破损的街道和建筑,他认知到了一件事情,这个时间线上,居然没有经历过末世。   难不成又是一个平行时空?   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母后两个字,映入眼帘。   是妈妈。   祁秋年颤抖着双手,接通了电话,他不确定地开口,“妈?”   “嗳,年年,你可回来了。”祁妈妈的声音充满了活力,“爸爸妈妈等你四年了,你的手机一开机,我们就收到了信息。”   祁妈妈话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庞大了,爸妈等了他四年,意思就说,在爸妈的时间线上,他四年都不在。   但也庆幸,在爸妈的角度里,只跟他分开了四年。   他确定了,这不是他原本的世界,应该又是一个平行世界,最奇怪的就是既然是不同的时空,居然能打通电话。   也是奇了怪了。   可是听他妈妈的语气,他爸妈应该也是从原本的世界到这里来的。   “妈,你们也是从那边来的吗?”   “是啊。”祁妈妈有些感慨,“当初被你姨婶儿一家给害了,我和你爸再一睁眼就到这个这边了,但是你的电话一直都是打不通的,不过,你爸翻了空间,找到一点儿传下来的旧书,书里说你也可能去别的世界了,说不定还会回来。”   找不到,也只能等着了。   祁爸爸抢过电话,“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家吧,这个世界和咱们之前那边几乎一模一样,家也在原来的位置,你现在在哪儿?爸爸派车去接你。”   祁秋年恍然,确定了爸妈都还在,眼眶子有些泛红,“妈,我现在先不回去,我得要去找个人。”   祁妈妈神色一凛,“是很重要的人?”   祁秋年的声音有些苦涩,“爸妈,我在那个世界,与一人相知相守十多年,如果不是他,我也没法回来,我们原本是一起回来的,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祁爸爸和祁妈妈对视了一眼,“放心,一定能找到的。”   祁妈妈抢着道:“有没有他的照片,咱买他十个八个的热搜,全网找人,你们可能只是回来的时候,被冲散了。”   是了,这也是个办法,祁秋年在古代待太久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这个时代的科技非同一般,找一个成年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祁秋年挂断电话,立马就把晏云澈的照片给发了出去。   不到三分钟,各大社交平台,都出现了晏云澈的照片。   祁秋年不确定阿澈是哪个年岁穿过来的,但幸好,他们这些年拍的照片不少,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除了阿澈,还有煤球。   煤球已经是一只老猫了,虽然有他的异能滋养,可还是跨不过衰老,这次他和阿澈约定回现代,是把煤球带上了的,如果顺利的话,煤球也能在现代养老了,可现在煤球也不在了。   而此刻的晏云澈,一身僧衣,站在陌生的街头,眼神中有些茫然。   他清楚地记得,他昨日刚手刃了晏云耀,只是在菩提树下忏悔了他开杀戒,只是一夜,他一睁眼,为什么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旁边有几个小姑娘,穿着有些清凉,晏云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可他也细细观察过了,这个世界的男男女女的穿着大多如此,少有几个人的穿着跟他有些类似,但是跟大晋的形制也有一些区别。   那几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儿。   有些眼熟,他似乎在那个在心里对他耍流氓的小商人手中见过一次。   他会读心,猜测到了那小商人或许不是来自什么海外,三千大小世界,他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人。   如今,竟是来到了他的世界吗?   他与那小商人接触不多,为数不多的接触,那小商人总在心里垂涎他的美貌,害得他便是想接触,也被他的心声给吓得不行,他可是个和尚啊。   可自从那小商人的死讯传来,他便是觉得胸口都空了一块。   他是佛子,该是断情绝爱的,但他知晓他做不到,亲情,是他不能放下的,爱情,从前从未设想,可那小商人却给了他不同的感受。   他并不知晓那是不是所谓的情爱。   只是待查清小商人的死因,他便暗中谋划了两年,亲手把承安推上了那个位置,让晏云耀死无葬身之地。   他替他报了仇,可心里空出来的那一块,又要去哪里寻找?   就在这个时候,裤腿被蹭了一下。   晏云澈垂头,是一只胖乎乎的白猫,他似有所感,轻喊了一声,“煤球。”   他记得,那个小商人就养了一只白猫,名字叫煤球。   煤球喵呜一声,一个弹跳就蹦进了晏云澈的怀里,咕噜咕噜地撒娇。   晏云澈抱着煤球,眉眼中有几分笑意,“你家主人去哪儿了?”   煤球歪着脑袋,他是一只小猫咪啊,他怎么知道另一个铲屎官去哪儿了。   但是面前的铲屎官好像也奇奇怪怪的。   煤球是只小猫咪,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但他还记得,他们上一秒还在大船上,一束光照过来,他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刚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猫生都年轻了好多,他又可以去找小母猫了,额,还是先找铲屎官比较重要。   可是这个地方的气味太复杂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身上很好闻的铲屎官,就是这个铲屎官奇奇怪怪的,脑袋上又没有毛毛了。   晏云澈rua了一把煤球,他跟一只猫说什么呢。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几个拿着小黑盒子的姑娘在悄悄地蛐蛐什么。   晏云澈自小耳聪目明,即便是不用读心术,他也听见了。   “是这个人吧?我艹,真的好帅啊,老娘看到热搜的时候,还以为是ai呢。”   “还有他怀里那只白猫也跟其中一张照片对上了。”   “是吧是吧,是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吧?”   “那这个寻人启事是什么?是出道炒作吗?”   “不确定,赶紧打电话吧,这可是祁氏集团买的热搜,说了重金悬赏找人的。”   “真能拿到钱吗?平分平分。”   ……   晏云澈觉得有些聒噪,刚想离开这个地方,可他听到了祁氏,脚步就跨不开了。   祁氏,不难联想到祁秋年那个小商人。   通过这几个姑娘的对话,那祁氏似乎在找他。   可是,那个小商人为何会知道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来到这里,是跟他有关系吗?   晏云澈不确定,只能站在原地,再听听。   祁秋年这边,有些颓丧地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不停地翻找着热搜,看有没有人提供线索。   阿澈说得那么肯定,说了是可以一起回来的,可他还是害怕啊,害怕那个万一。   虽然这个世界有爸妈,可是阿澈同样很重要,在古代那些挣扎的岁月,阿澈都陪在他的身边。   他懂他所有的小情绪,懂他所有的思想。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恰逢一滴泪落下,直接被挂断。   “诶,电话怎么被挂了?这热搜不会是假的吧?”   “要不再试试呢?”   话音刚落,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您好。”祁秋年的声音有些颤抖,“请问您是看到了热搜照片上的人吗?”   那小姑娘愣了愣,这人的声音好年轻,而且好好听,被蛊了一秒,都没来得及说话。   祁秋年急得不行,“您好?在听吗?”   “哦哦哦,在的在的,我们是看到热搜照片上的和尚了。”小姑娘点开了扩音。   “和尚?”祁秋年愣了一秒,阿澈穿越是在他还俗之前了?   他自己都年轻了这么多岁,阿澈也变年轻了,好像也正常。   “你们在什么地方?劳烦姑娘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就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或者,您方便把电话给他听一下吗?”   “姑娘,你们方才在说祁氏?”比电话里更悦耳的声音落在几个小姑娘的头顶。   电话那头的祁秋年听到了,语气更激动了,“阿澈,阿澈。”   小姑娘刚好把手机递给她。   “阿澈,你在那里等我。”   晏云澈对阿澈这个略显亲密的称呼有些诧异,但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瞬,“祁公子,你的嗯...煤球也在我这里。”   祁秋年愣了一下,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祁公子是什么称呼?   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细想。   小姑娘再次接过电话,“额,那什么祁公子,我们的公交车来了,你尽快过来吧。”   她把地址给发了过去。   祁秋年说好,然后看着小姑娘发过来的地址,刚好就在他隔壁一条街,说明穿越的时候也没离太远。   他马不停蹄地跑了过去,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身僧衣的晏云澈,他多久没有见过晏云澈穿这身衣服了,十多年了吧。   祁秋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离开的时候,穿的都是大晋款式的服装,可是他一睁眼就是T恤牛仔裤,阿澈的衣服也换成了僧衣。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他们现在到底算身穿还是魂穿?   祁秋年没有细想,他加快了脚步,直接扑了过去,搂住晏云澈的脖子,吧唧亲了两口。   “阿澈,可算找到你了,我差点儿以为把你弄丢了,魂儿都吓没了。”   他说完话,才感觉晏云澈似乎浑身僵硬,而且并没有回应他。   找到人了,心里没有那么慌乱了,祁秋年才开始细想他刚才察觉到的不对劲。   他缓缓从这个他熟悉的怀抱里退出,但胳膊还在挂在晏云澈的脖颈上,他微微仰头,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人是他的阿澈没错,但是阿澈的眼神怎么不太对劲?   “阿澈?”   晏云澈从脖子到头顶,红得厉害,“祁,祁公子,请放开贫僧,在这大街上搂搂抱抱,还亲……成何体统。”   瞬间,祁秋年心都凉了,他不确定地问:“在大晋的十几年,你都不记得了?诶,不对,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没有我的记忆的?”   晏云澈也很迷茫。   从祁秋年刚才对他十分亲昵自然的态度来看,他们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想到这里,晏云澈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块。   按照祁秋年的话来说,他是缺失了记忆?   两个样貌堪比顶流的男子,当街拥抱在一起,引起了很多路人的好奇。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煤球也在这个时候喵了一声。   看见明显年轻了很多的煤球,祁秋年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拉着晏云澈,“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先跟我离开吧,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   晏云澈看着彼此交握的十指,到底是没有反对祁秋年带他离开。   如他所想,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确实是太陌生了。   转个弯儿,爸妈派出来接他的车就到了。   清一水儿的黑衣西装保镖,站了两排,“欢迎少爷回家。”   祁秋年:“……”向来低调的爸妈,这是要搞什么排场?   晏云澈:“……”原来这小商人在自己的世界是如此的尊贵吗?   刚才在路边站了一阵,通过观察,这些带着四个轮子的车,应该也是分了档次的。   他虽不认得车标,但车辆的质感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显然,面前这几辆黑色的车子,都应该价值不菲,由此可见,这祁秋年在自己的世界应当是尊贵的,不再是大晋底层的商人。   祁秋年大概是猜到他爸妈是为了能稳妥接他们回家,所以才派了这么多车。   “走吧,上车。”祁秋年拉着晏云澈,“先去我家,后续的事情再商量?”   晏云澈颔首,没有拒绝。   面前几辆豪车开道,很快就到了祁家的庄园别墅,确实跟他长大的那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在车上的时候,因为有司机,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没多说什么,正好让晏云澈观察这个世界,也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心声。   让他很奇怪的是,他明明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可却觉得很熟悉,甚至于他有一种如果他坐到驾驶室,他也能把车开走的荒唐错觉。   刚到祁家的大门口,祁秋年的眼眶子就红了,太熟悉,也太陌生了。   归家心切,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晏云澈看着这套别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是不是很熟悉?”祁秋年问。   他在北宜的新城,修建了一栋和这栋别墅相差无几的房子。   在承安当上太子,坐上皇位的这些年,他们都是在北宜和京城来回跑,而回北宜的时候,都是住在了那栋仿造的别墅里。   晏云澈很诚实地点了头,“是很熟悉,可是本王确定,自己从前没有见过。”   祁秋年愣了一下,这穿越还真把记忆给穿没了。   不过他也不急,只要他跟阿澈在一起,他觉得总能想起来,而且嘛,嘿嘿,嘿嘿。   他们在大晋结婚多年,虽然热情不减当年,但是这么纯情的佛子,他是真的很久没见到了。   祁爸爸和祁妈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车门刚打开,两人就围了上来。   “儿子,你可算回来了。”祁妈妈热泪盈眶地拉着儿子的手,随后看到他后面是个男子,还是个和尚。   祁妈妈是很前卫的女性,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亲切地握住了晏云澈的手腕儿,“这就是咱们家年年的男朋友吧。”   晏云澈浑身僵硬,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没见过如此热情的女性长辈。   而且,男朋友?   祁秋年忍笑,把他妈给拉开了,“妈,你别吓到人家。”   祁妈妈咯咯笑,“哎哟,你把人从古代给拐回来,我这个当妈的,当然要照顾周到了。”   话是这么说,虽然但是。   祁秋年抠了脑壳儿,“妈,穿越的时候,可能出了一点儿意外,他好像是不记得我们之前在一起生活那十几年了。”   祁妈妈和祁爸爸的嘴都长成了一个o字。   只有晏云澈瞳孔地震,在一起生活的十几年,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处处都如此的诡异。   可是他能读心,能完完全全读到祁秋年和他父母的心里话。   祁秋年:【要是阿澈想不起来,嘿嘿,那我就要重新追求他一次,嘿嘿,嘿嘿,调戏小和尚,嘿嘿。】   祁妈妈:【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意外,儿媳变成了儿婿,但这模样也配得上我家年年,瞧这宽肩窄腰大长腿,啧啧啧。】   祁爸爸:【难不成只有我关心这儿婿是个和尚吗?不得了不得了,我儿子勾得和尚破戒,还把人拐回家了。】   晏云澈:“.......”怎么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三口的心里话都不怎么正经。   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儒雅的祁爸爸开口了,“不管如何,先回家再说,你不在的这几年,你的房间都给你打扫过,就等你回家了。”   祁秋年眼眶子泛红,扑过去就抱住了他差不多二十年都没见过的爸妈。   祁爸爸和祁妈妈也抱住了自家的儿子。   他们家是幸运的,在一个世界死去,还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醒来。   而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儿子,也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了。   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的画面很感人,也很温馨,晏云澈不知为何,也有些眼热,他在替他高兴。   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好似他也替他期待这一刻很多年了。   祁爸爸擦了眼角的泪花儿,“好了,先回家,咱们家来了新的家人,还得要好好了解一下。”   “好。”祁秋年左边拉着爸妈,右手牵着晏云澈,“阿澈,先回家,其他的事情慢慢说。”   晏云澈也确实好奇祁秋年口中的那十几年。   客厅里。   保姆给他们上了水果热茶,然后被祁妈妈给支开了。   “年年,还有这位额……”   “他叫晏云澈。”祁秋年说,“他是我去的那个世界的七皇子,是还俗的佛子,也是国师。”   祁妈妈也听不太懂什么佛子不佛子的问题,但总归是出家人就对了。   “阿澈。”祁妈妈亲切地说,“如果不介意,阿姨就这样叫你了。”   晏云澈略微有些别扭,但还是没有反驳,甚至还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拿了下来,“初次登门拜访,还未来得及备上薄礼,这块玉佩,算是晚辈的心意,还请伯母伯父收下。”   “不是不是。”祁秋年摆手,“阿澈你没有记忆,你是给爸妈带了礼物的。”   说完,他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两个黄花梨木的箱子。   里面有些俗物,金银珠宝,字画古董,初次登门拜访,也算是一份厚礼了。   晏云澈也震惊了一下,不,是震惊了两下。   一来是祁秋年这一挥手就出现东西,这是什么奇异的能力?而且祁秋年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展示……这不是简单的信任的问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这些,都是我准备的?”   祁秋年点点头,又揶揄道:“阿澈你没有记忆,这么快就接受我们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的事实了?”   说完,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我怎么给忘了,你会……”   顾及到爸妈在,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这是阿澈的秘密,至于阿澈会不会跟爸妈说,那是阿澈自己的问题,不该他来开这个口。   晏云澈的瞳孔再次震颤,读心术,只有他母妃知晓。   既然祁秋年能知晓,那么他们在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事情,就更能说得通了。   他了解他自己,若是真愿与一人携手共度,必然不会让读心这件事情成为两人之间的隐患。   可是,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儿不是那么的能接受。   在他的记忆里,确确实实地不存在这一份记忆,甚至,在他的记忆里,他和祁秋年的交集都不算多。   祁秋年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迷茫,“我们从大晋回来的时候,那个什么时辰,阵法,都是你测算的,当时你说了可以陪我一起回来,可能是穿越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别担心,没有记忆也没有关系,总归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简单的几个字,让晏云澈的心都安稳了几分。   祁爸爸和祁妈妈还在看他们带回来的礼物,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虽然这礼物过分贵重了一些,但祁爸爸和祁妈妈也没有扭捏,爽快地收下了,也给了晏云澈一份见面礼。   是晏云澈如今正需要的,这个世界的货币,只不过祁爸爸只是给了一张卡片。   “阿澈才来到我们这里,身份的问题,爸爸去想办法,但是这身上可不能没有钱,这是银行卡,至于怎么使用,年年你给阿澈教一下。”   祁秋年乖巧说好。   关于远世界的事情,祁爸爸和祁妈妈也没有多说,只问了几句他们在古代的事情。   祁秋年也轻描淡写,没提他自己第一世的事情,把第二世的事情给说了一下。   第二世,总体来说,还算是顺利,承安即位没几年,又给祁秋年提过一次爵位,他算是大晋唯一一个不靠军功,就做到国公爵位的人了。   还有他和晏云澈的感情,也是一路顺到底,在一起十几年,没红过脸,额,不对,脸还是红过的,在某种时刻。   是两人都没有拌过嘴,从祁秋年的话语中,祁爸爸和祁妈妈都认识到了一个十分迁就儿子的晏云澈。   祁爸爸和祁妈妈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如此说来,年年的年纪都跟爸妈差不多大了。”祁妈妈笑着说,“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祁爸爸也笑着,“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好。”   祁秋年的脸都快笑圆了。   只有晏云澈沉默着,刚才祁秋年三言两语地说了他在大晋的经历,可是,为何跟他的记忆完全不同?   祁秋年也知道现在的晏云澈没有记忆,他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是想看看阿澈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反而让晏云澈陷入了沉思?   问题不大。   祁秋年自信觉得,阿澈能爱上他一次,就一定会爱上他第二次。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餐团圆饭,祁妈妈还十分贴心,给晏云澈单独准备了一份丰盛的素食。   吃过饭,祁妈妈就让他们上楼去休息了。   之前不知道儿子会带男朋友回来,也就没有收拾客房。   转念一想,两人都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住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没记忆的事情,祁妈妈也跟祁秋年一样的想法,问题不大。   祁秋年:“嘻嘻,谢谢妈妈。”   祁妈妈笑他促狭,“阿澈没有记忆,你也别欺负人家。”   一句话,让两个人的耳根子都染上了薄红。   祁秋年的心思,如同那司马昭之心,被亲妈点破,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至于晏云澈,原本他是并不在意与祁秋年宿在一个房间里的,但是祁妈妈的这个‘欺负’,配合着祁秋年不正经的心声,就让人遐想连翩了。   不管怎么说,祁秋年直接拉着晏云澈就进了房间。   衣帽间里,祁妈妈是个心细的女人,他们吃饭的时候,就让人送来一柜子的衣服。   都是晏云澈能穿的尺码。   “要先洗漱一下吗?”祁秋年主动说,“我们之前在大海上,好多天没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   说到这里,他还顿了一下,“我们现在这算身穿还是魂穿啊?身穿还能穿年轻了?”   晏云澈也不太明白,今天一整天,他的思绪都有些紊乱。   祁秋年把他带去卫生间,然后上手教他怎么用。   刚开口说了两句,晏云澈就打断了,“我,我好像会用这些。”   祁秋年毫不意外,“虽然你没有记忆,但是我们在大晋的家,我也是用这些来装修的,你已经用了十来年了,即便是没有记忆,这种生活常识,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   晏云澈颔首,然后垂头看着祁秋年。   那意思仿佛在说,我要准备洗漱了,你该出去了。   祁秋年忍笑,“你刚来,我怕你不习惯,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晏云澈耳根子又红了,“莫要胡言。”   他对祁秋年口中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事情,是愿意相信的,可奈何实在是没有记忆。   在他的角度,他和祁秋年还不怎么熟呢,一上来就要坦诚相对?   祁秋年最喜欢他这模样了,恍然间让他觉得突然回到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   一时激动,凑过去又吧唧吧唧,一左一右亲在晏云澈的脸颊上,“你也太可爱了。”   晏云澈:“!!!”   “祁……”   “叫我年年。”祁秋年贴着他,步步紧逼,“你都叫了十几年了,既然这些设施设备能有常识记忆,那么你叫我年年的时候呢?”   晏云澈退无可退,被祁秋年逼到墙角,呼吸缠绕,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吻到那一张叭叭的小嘴儿,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阿澈。”祁秋年贴着晏云澈的唇角,他可太喜欢纯情的阿澈了,轻薄佛子,嘿嘿。   十指描摹着晏云澈的眉心,眼眶,鼻梁,“虽然你没有记忆,但你也不可否认,我们真切地在一起生活过十年。”   他微微侧着脖颈,“从前,你便是最爱咬我的耳垂,要试试吗?”   “年,年年,莫要如此。”晏云澈口吻有些干涩喑哑,可是他发现年年两个字叫出来,却是十分顺畅的。   祁秋年轻笑,“你看,叫出来不是如此自然?”   说完,他吻上了晏云澈的唇角。   只是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   “是我轻薄了佛子,不是佛子破了戒律。”   花洒的水声哗啦啦作响。   祁秋年靠在阳台的座椅上,听着晏云澈洗澡的声音,心情十分美妙。   想到自己回了家,有爸妈,想到自己返老还童,想到没有记忆的阿澈,嘿嘿。   虽然有偏差,但如今的结果是好的。   而此刻在浴室里的晏云澈,冰冷的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可依旧不能浇灭他心底的火热。   是我轻薄了佛子,不是佛子破了戒律。   祁秋年的话,一直在耳边围绕。   而他,也想起一点儿破碎的画面。   那仿佛是在一间密室里,灯光昏黄,是他主动握住了祁秋年的腰,是祁秋年横冲直撞地吻了他的唇角。   晏云澈抬起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日搂着细腰的温度。   想到这里,晏云澈觉得这冷水澡是完全没用了。   连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好不容易让脑子清醒了下来,他才开始细想今日的遭遇。   在他记忆线里,昨夜还在皇家寺院的菩提树下忏悔,杀了晏云耀,晏云耀还算是自己的血亲,虽然不后悔,却也依然是破戒,他在菩提树下忏悔念经。   一睁眼,就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来了。   再分析了一下从祁秋年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剧情线。   他的记忆里,祁秋年是信错了人,成了晏云耀麾下的商人,之后他们在一些场合也有过接触,接触中,祁秋年的心里话,除了是在对他耍流氓之外,就是在辱骂晏云耀,至于其他的,他经常都只能读到一半。   这也让他愈发地好奇了。   只是那时双方立场不同,祁秋年也深居简出,能遇见的机会不多,而每次遇见,祁秋年的心里话,实在是,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再后来,北方边境乱起来了,李国公通敌叛国,连失几座城池,晏云耀名声不错,恰逢那时父皇病重,北方需要鼓舞士气,于是晏云耀就自请去了北方抗敌。   祁秋年也被晏云耀给带走了。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他安插在北方的探子,传来了祁秋年的死讯。   可是祁秋年的记忆角度显然是不同的。   祁秋年进京是找了他这个佛子做靠山,后来的故事,更是与他的记忆相差甚远。   按照祁秋年的说法,他是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确实是无法怀疑。   既然祁秋年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那一段的记忆,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同一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两条完全不同的走向?   实在是太混乱了。   晏云澈隐隐感觉额角有些抽痛。   “好了没?阿澈。”祁秋年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怕他出了意外。   晏云澈沉下心,吐出一口浊气,既来之则安之,总能慢慢找到真相的。   “好了,稍等。”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那你快点儿,我有点儿累了,想睡觉了,还没洗澡呢。”   刚才脑子净是去嘿嘿嘿嘿了,都没想到去隔壁客房先洗个澡。   晏云澈很快就洗漱完出来了。   祁秋年的床很大,“你先睡,我洗完澡出来再睡。”   晏云澈看了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送了祁秋年进卫生间洗澡。   然后他才观察起了这间卧室。   不可否认的是,卧室的感觉,让他也十分的熟悉,他顺手拿起了祁秋年刚才随手丢在躺椅上的书册。   打开一看,却是画册。   不觉间,晏云澈的嘴角就勾起了笑容,画册里的画风他很陌生,但是笔触却很熟悉。   是他画的。   画的是各种各样的祁秋年。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他也不能否认这画确实是他的手笔。   一张一张地翻看。   有赏花的,有喝酒的,有嬉笑怒骂各种情绪的。   还有……那似嗔却笑,仿若春宫图的……   “好看吗?”祁秋年突然探头。   刚洗过的头,还在微微滴水,脸颊也因为热水澡的缘故,泛着漂亮的薄红。   这场景,这画面,与他手中这一幅大汗淋漓的画,何其相似。   晏云澈不敢睁眼。   祁秋年又笑,“佛说四大皆空,可你若是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又是一幅画面闪过脑海。   晏云澈却也只能紧闭双眼。   祁秋年闹得差不多了,今天大悲大喜,如今放松下来,确实有些犯困了。   胡乱地擦干了短发,拉着晏云澈就往床上躺。   “床很大,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但今天将就一下吧。”祁秋年打了个哈欠。   十分自然地就把自己塞到了晏云澈的怀里,熟悉的气息和臂弯,他眼睛一闭,直接秒睡。   可是怀里抱着人的晏云澈,却是毫无睡意。   他能感受到这样的怀抱很熟悉,好似他们夜夜都是如此相拥而眠,但是理智和记忆在拉扯着他。   晏云澈浑身僵硬着,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地却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就是祁秋年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他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画面,对他来说冲击力还是有点儿厉害的。   细细感受了一下,他的胳膊居然死死地搂着祁秋年的腰身,甚至,甚至早上还有那啥,也……   祁秋年在被窝儿里顶了一下,“阿澈,你这算不算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晏云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祁秋年还在继续,“话说回来,阿澈,你的记忆是停留在哪儿了来着?昨天太累,都忘记问了,你的记忆里,你还俗了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嘿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第一世的走向是be,作者确实不擅长。   于是就想了这个办法,给阿澈一个两世圆满。 第161章 番外   我会努力记得我们的点点滴滴。   这个问题,晏云澈一时之间,突然有些不好回答。   一些破碎的画面中,他还没还俗,祁秋年就各种撩拨他。   至于他还俗之后的画面,他还没看到,但看着他自己画的那几幅画,他也该想得到,该是热烈的,疯狂的。   可如今的他,受不住这样的疯狂。   咳咳。   于是,他口出妄语,“还不曾还俗。”   祁秋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他太了解他了,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即便是他没有读心术,他们之间的默契,也足够他看懂晏云澈刚才在说谎。   阿澈是还俗了的。   不过,他还是有不太理解的地方。   阿澈还俗之前,他们就已经互通心意了,虽然顾及到阿澈的身份和信仰,那个时候的他们比较克制,也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所以,没还俗的阿澈,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   “啧,我们阿澈也有小秘密了哟。”   晏云澈:“......”   昨天,祁秋年的故事,说得比较笼统,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祁秋年的记忆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破碎的几个画面,亲密的,好像也有他穿僧衣的画面。   不管如何,晏云澈咬死了他现在还没还俗。   祁秋年哼着歌,也不反驳,“起床啦,爸妈等下要过来叫吃早餐了,过会儿我再带你出去逛逛,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晏云澈恍惚间,嗯了一声,似乎是一种肌肉记忆,在起身的瞬间,十分自然的吻了一下祁秋年的额头。   祁秋年愣了一下,“哈哈哈哈!!!”也是十分煞风景了。   他就知道,阿澈即便是没有记忆,但是这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晏云澈:“......”   吃早饭的时候,祁妈妈问起了晏云澈眉心疤痕的事情。   晏云澈还在琢磨如何回答的时候,祁秋年一边嘬着小馄饨,一边含糊开口,“这个我知道,阿澈小时候自己磕到的,他就是疤痕体质,去不掉,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晏云澈心尖尖颤抖了一下。   祁秋年嘬完小混沌,“爸妈,我等会儿准备带阿澈出去走走,昨天光说我的事情了,你们还没说这个世界的事情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祁爸爸摇摇头,“大概就是佛家说的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这个世界和我们原本的世界,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也只是几乎,偶尔会有不同的情况发生,有时候我都感觉好像是曼德拉效应,反正年年你聪明,你随机应变就是了。”   祁妈妈也道:“就跟以前差不多,公司,家,家里的生意,都没有什么偏差,在外人眼中,你也是出国留学去了,如今回来的时机,好像也刚刚好,不过仇人倒是没有,这个世界,他们就没有存在过。”   祁秋年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晏云澈倒是又听懂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还不算彻底是年年的家乡,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   祁爸爸和祁妈妈是从原本的世界意外身亡之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他和年年之间不同的记忆,会不会也是不同时空?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祁秋年又说,“煤球就放家里了,这猫也在大晋陪我们十几年了,当儿子养的,回来的时候,他也返老还童了。”   祁妈妈就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动物,从前就爱去喂喂流浪猫狗,只是自己没下定决心养一只小宠物。   如今有了煤球,她当然很欢喜,抱着煤球就不撒手,昨晚还把煤球给抱自己房间去了呢。   她挥了挥手,大有一种猫孙子比亲儿子重要的错觉,“你们玩你们的去吧,煤球就交给奶奶了。”   “煤球,叫奶奶。”   煤球配合的喵呜了一声。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吃过早饭,祁秋年给晏云澈换了一身衣服,拉着他去了车库。   “还真是一样啊。”祁秋年感慨,他在原本世界买的限量款跑车,这里也有,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垂坠感极强的休闲衬衫和裤子,还有鞋子,都让晏云澈略微有些不适应,坠在祁秋年身后,感觉自己都不怎么会走路了。   祁秋年了解他,“我空间里还有你的衣服,要不然你还是换一下?”   晏云澈想到昨日街上行人的穿着,他原本的衣服,穿出去,似乎更显眼。   “就穿这身吧。”他说,“你们这里的夏日,似乎有些过于炎热了。”   祁秋年嗯了一声,“全球变暖的原因吧,走走走,上车,我们逛街去。”   跑车引擎的轰鸣,让祁秋年有些热血沸腾。   晏云澈无师自通,打开了车窗,感受着清风拂过面颊。   祁秋年在等红灯的期间,“你看这些,有熟悉的感觉吗?”   晏云澈愣了一下,“并无。”   祁秋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来也是,我们离开大晋的时候,还没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呢,电力都还没完全普及。”   顶多能说是六十七年代的水平,比起现在,还是差远了。   晏云澈沉默着没说话。   跑车再次启动,晏云澈安静的观察着这个世界,祁秋年也是一样的。   虽然父母都说跟原本的世界几乎相差无几,偶尔会遇到bug,所以祁秋年也好奇呢。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啥不同的。   祁秋年索性也不想了,“今天我们就去商场里逛一逛吧,了解这个世界,逛商场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则,昨天爸妈叫人送回来的衣服,你也未必喜欢,我们买点儿自己喜欢的吧。”   晏云澈也不排斥,安安静静的。   祁秋年有些不习惯,虽然阿澈一直都是话不多的类型,但是阿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沉默。   从理智上,祁秋年能理解,阿澈没有了他们在一起十几年的记忆,对他可能还有些陌生,但是从情感上,他是真的有些不习惯。   他嘴上说着阿澈没有记忆也没关系,总归这个人还是他的阿澈,他们能一次相爱,就能有第二次,他顺便还能调戏十多年没见的纯情佛子呢。   可心理上,不得劲儿,那个无条件宠着他的阿澈,不会让他的话落到地上的阿澈,也让他怀念。   祁秋年想了想,索性跟他讲起了这个世界的生活常识。   过马路要看红绿灯都没放过。   晏云澈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发出他自己不太理解的疑问。   祁秋年也都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并没有嘲笑他问的问题太幼稚或者是太傻。   他的阿澈,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他在他的世界,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地位超然的国师,来到这个新世界,便是如一位蒙童。   祁秋年说,“尽管在你习惯这个世界的生活之前,我们应该不会分开超过一分钟,虽然我也很想时时刻刻都跟你粘在一起,但你要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些东西肯定是要了解的。”   晏云澈嗯了一声,“本王知晓。”   祁秋年顿了顿,轻笑出声,“本王?我们的佛子大人,不是还没还俗吗?”   晏云澈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祁秋年乐得不行,“咋了?说漏嘴了?我说,我亲爱的王爷,你是关于我们那十几年的记忆都没有,还是仅仅只是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呢,这失忆,还能选择性失忆的?   晏云澈又是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的记忆并不同。   可是他也清楚,祁秋年口中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他’,必然就是他自己,不是什么三千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毕竟,那些碎片似的记忆,不会是假的。   从理论上,他确实应该从实招来,他们再好好相处。   是了,他是愿意的,并且也不排斥祁秋年对他的亲近,真的就好似早就已经习惯了他陪伴在身侧。   或许就如同祁秋年早上说的那句虎狼之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可是他本能的,不想要祁秋年知晓另一个不同角度的结局。   晏云澈回答得很含糊,“不是完全没有记忆,记忆很破碎,偶尔也能想起新的画面。”   就先如此相处吧,既然能有记忆碎片,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完全想起来,到时候,也没必要让年年知晓那一番不同的结局。   祁秋年哦了一声,也没有刨根问底 。   但是按照他对晏云澈的了解,他知道晏云澈有事情瞒着他。   他们之间有默契,即便是阿澈没有记忆,也能彼此理解,所以他尊重他的顾虑。   一路红绿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地方。   商场的地下车库,停满了各种车辆,晏云澈多看了几眼,眼神在一辆黑色的大G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很熟悉?”祁秋年说,“我们在大晋的时候,路修好了,我从空间拿了一辆大G出来,你也没少开。”   晏云澈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第三视角,看到了记忆里那一辆所谓的大G,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摇晃。   这是在做什么?   祁秋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等你的身份搞定了,你也去考个驾驶证,以后出门,就你来开车了,嘿嘿,我记得你车开得挺好,车技不错,应该学得很快。”   唰的一下,晏云澈的脑子里又闪过一丝画面。   画面中,祁秋年衣衫半解,胸膛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一条腿搭在他的肩膀上,表情魅惑,语气中也有几分蛊惑,“阿澈的车技是越来越好了啊。”   这样的场景,不难想象他们是在做什么。   晏云澈越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那日的空气,温度,呼吸,触感,甚至是某处紧实包裹的感觉,都越来越清晰。   血液有些沸腾。   祁秋年还在整理今天老妈给他的卡包,转过头,看见晏云澈整个人都如同快煮熟的瞎子。   默契使然。   “怎么?我们家阿澈又想起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开车?”   “哟~~~~~~”祁秋年贱嗖嗖的,“我们家阿澈的车技确实很不错。”   晏云澈红得更厉害了。   祁秋年乐不可支,“行了,不管你有没有记忆,又想起什么,我们是成年人了,既然你接受我们曾经确实在一起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事实,那就必然能想到我们会发生一些亲密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云澈嗯了一声,强行扯开话题,“不是要带我逛街?”   “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真的太喜欢这样纯情的晏云澈了,他都好奇阿澈到底那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画面。   能让晏云澈羞臊成如此模样的,想必那画面必然十分香艳,嘿嘿。   想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虽然热情不减,但是吧,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他偶尔心血来潮,想要调戏一下晏云澈,结果总是被晏云澈反过来调戏。   现在有一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嘻嘻。   进了商场,这是本市最大最繁华的商场,不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人流量都是络绎不绝的。   祁秋年这个坏胚子,冠冕堂皇,“人太多了,牵着走吧,别走丢了,我还得到处去找人。”   说完,他也不等晏云澈的回应,直接上手,十指紧扣。   他甚至还摇摇晃晃,怎么看都十分欢乐。   能牵着晏云澈,走在他的家乡,这画面,祁秋年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了。   他真的好想,把曾经的设想,带着晏云澈统统的实现一次。   至于其他人的眼光。   他们光明正大谈恋爱,也没有在公共场所做什么出格的亲密举动,只是牵手而已,祁秋年是不会在意他人眼光的,即便是路人甲乙丙丁都要多看他们几眼。   晏云澈从前是佛子,是国师,承安即位之后,他是一字并肩王,出行的时候,即便是没有轿撵,路人也是不敢随便直视他的。   这个时代不同。   他们不光是会直视他们,甚至还会拿手机拍照。   还不止是如此。   他们的心思,怎的都和祁秋年一样不正经?   什么清冷禁欲攻和温暖小太阳受?什么教超起来的时候肯定很猛?也不知道小太阳能不能吃得消?   不完全能理解,但是根据语境,也能理解七分。   虽然他今日没有穿僧衣,但他还是个和尚。   祁秋年早起时问过他,记忆是在还俗前,还是在还俗后。   晏云澈回答得有些含糊,佛子二十年的祈福期到了,确实是还俗了,但他没有蓄发,也还在继续修行,还俗只是走了一个形式。   可是显然,祁秋年的记忆里,并不是如此,好似还俗之后,他们就轰轰烈烈的在一起了。   眼瞅着那几个路人甲越来越过分,晏云澈拉了拉祁秋年。   祁秋年笑得不行,“我就在猜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笑声里糅合了青年人独有的恣意和温柔,或者还带着那么几分促狭。   可偏偏晏云澈还拿他没办法。   “没有关系,我们家有专人注意网络上的动向,一旦有我们的照片,就会被立刻清理,如果他们只是自己拍了留着,那也没必要特意找人删掉。”   他也不是什么机密性人物。   关于昨天热搜找人的事情,在祁秋年找到晏云澈的下一分钟,热搜就被撤下来了,网上的照片也删除了。   至于有没有网友提前保存,这也不重要。   他们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再过段时间,这些消息就彻底没了。   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的。   他笑着,小声的跟晏云澈解释了一下,当然了,他也尊重阿澈的意见,“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保镖去让他们删掉。”   别看他们开着跑车就出来了,后面跟着两个车的保镖呢。   晏云澈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既然不重要,那也不必理会,那方盒子,是可以用来联络的?”   祁秋年嗯了一声,“那就先去买手机。”   他空间里倒是有多的,但都是老款了,他自己也得换一换了。   祁秋年熟练的拉着晏云澈去专卖店,买了两个最新款的,转头又去了营业厅,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副卡,给晏云澈注册了几个日常需要用到的账号,绑定了他的账户,加上了好友。   “爸爸那边去想办法弄你的身份信息了,等你的身份证下来,可以再换成你自己的身份绑定。”   晏云澈不在意,“用你的就很好。”   这句话,本能的就让祁秋年很开心。   当代年轻人都很有分寸感,即便是结婚,各类账户都是自己的身份,几乎很少用伴侣的,大部分人也不太乐意伴侣用自己的。   这大概是新时代的私人空间?   可是他和阿澈就很愿意分享彼此的‘私人空间’。   手机的用法不难,祁秋年从前就教过晏云澈,这个就跟生活常识似的,拿到手里,晏云澈自然而然的就上手了。   甚至与用二十六键打字,好像也挺顺畅。   晏云澈的这些习惯成自然的肌肉记忆,昭示着他们曾经的过往,可偏偏这人又没有记忆,无疑是让祁秋年心尖尖发痒。   买了手机,祁秋年就准备去给晏云澈买衣服了。   昨天祁妈妈比着两人的尺码,胡乱送了一通过来。   祁秋年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妈妈知道他从前的喜好,衣服的大部分款式都是他比较喜欢的风格,但是阿澈比较保守,太潮了,太时尚的,他也不习惯。   当然了,祁秋年也没打算给他买汉服,汉服偶尔穿一穿倒是无所谓,天天穿,总是不方便的。   一切以晏云澈的喜欢和舒适度为主。   这个世界确实跟祁秋年原本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至少今天出门这么久了,他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呢。   找了一家国产大品牌,祁秋年从前穿过他们家衣服,料子什么的,都很舒服,设计也不错,略微偏国风,他觉得会是晏云澈喜欢的款式。   导购小姐看到两个长相优异,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手拉着手走进来,眼睛都亮了。   “二位先生里面请坐。”   高端的品牌店,可以不用自己去挨个挑衣服,导购小姐给他们上了茶水,果盘,然后奉上一本图册。   “二位先生可以先看图册,如果有喜欢的,请尽管告诉我,我再去给你们找合适的尺码。”   祁秋年熟门熟路,跟晏云澈一起坐在小沙发上,翻开了画册。   因为是国产品牌,还略带国风,请的模特,也特别有华夏特色,配上衣服,感觉都还不错。   祁秋年先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给晏云澈挑了几套,“你再看看你自己喜欢的。”   晏云澈莞尔,祁秋年选的这几套,都是他比较看得上眼的,这大概归结于祁秋年对他的了解?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阵火热。   他缓缓开口道:“你选这些,已经足够了,伯母也买了不少。”   “那怎么能行?”祁秋年说,“我妈买的那些你都不怎么喜欢,这牌子还不错,一次性多买点儿吧。”   祁秋年催促导购小姐,“先去把我选的这几套给拿出来。”   导购小姐姐眼睛发亮,当即就去那晏云澈的尺码了。   祁秋年又赶紧催促晏云澈去试衣间换衣服。   第一套是休闲装,带了一点儿竹子的元素,整体风格很清雅,祁秋年还没想象到晏云澈穿上会是什么模样,晏云澈就用很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站在了祁秋年面前。   晏云澈很敏锐的看到祁秋年的喉结都滚动了一下,眼神更是发愣。   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也稍稍的有点儿别扭。   祁秋年知道晏云澈是貌美的,而且晏云澈的美貌是带着攻击性的,只不过看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很少再有那种冲击力。   但今天不同啊,早上那套比较寻常,祁秋年亲自给他搭配的,好看是好看,但缺了点儿什么,但是这套带着几分国风元素的衣服穿到晏云澈的身上,完全就是另外一种风格。   【卧槽,老子的鸡儿都硬了。】   晏云澈:“......”   “茂林修竹,形容的就是这位先生了吧。”导购小姐姐比祁秋年还积极,“先生,您穿上这套衣服,完全把我们家的模特儿都比下去了。”   祁秋年十分赞同的点点头,“阿澈确实很适合你们家的衣服。”   他拉着晏云澈站到落地镜前,“是不是很适合你?”   休闲中,带着几分慵懒,但整体风格,却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风格。   真的太适合晏云澈了。   即便是晏云澈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装束,也不得不说一句,确实很适合他。   他会画画,基础的审美,关于色彩的搭配,他都是不缺的。   “还不错。”晏云澈说。   祁秋年兴致勃勃,“快,再试试其他的。”   导购小姐姐十分配合。   晏云澈又被祁秋年推进了试衣间。   这一套的风格,又是不同的,略带几分禅意。   不出意外的,晏云澈刚走出来,就又看到祁秋年吞口水了。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祁秋年使劲摇头,“哪里夸张了,这套比刚才那套更好看,更适合你。”   大概是那几分禅意,而晏云澈原本又做了二十年的和尚。   这一套配上晏云澈,大概是气质和气场的融合。   简直就像是为晏云澈量身定制的。   导购小姐姐也是激动到不行,“说个实在话,二位先生,我们家品牌确实比较挑人,有好些大明星穿过走红毯,但是都没有这位先生穿出来的这种效果。”   这适合,店长也来了,看到晏云澈,何止是眼前一亮。   “先生,能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愿不愿意来参与我们的代言人选拔?”   店长表面温和淡定,但心里却是已经开始尖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他妈也太帅了。】   晏云澈觉得吵耳朵,虽然之前考虑过来到新的世界,需要一个谋生的职业,但他属实不想跟这样聒噪的人一起共事。   遂,他面不改色道:“没有工作,吃他软饭。”   店长:“???”   【卧槽你这长相做什么不成?进娱乐圈当个花瓶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吃软饭?这是个大男人能说出来的话???】   他不理解。   祁秋年:“......”   忍笑。   憋笑。   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特别猖狂。   晏云澈的眉眼也带上了笑意,语气略带无奈,“年年。”   祁秋年扶着腰,肚子都笑痛了,“抱一丝啊,店长,我家阿澈不需要代言人的工作,不过你们家衣服确实还不错,以后出新款,会继续来支持的。”   店长算是看出来了,这对儿小情侣,那是在玩情。趣呢。   不过,能来他们店里消费的,经济条件都不会太差,属实是没必要去抛头露脸的赚钱。   虽然有些遗憾,但店长还是挂着笑容,努力留住这个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顾客。   除了祁秋年选的这几套,店长又自作主张拿了几套别的衣服过来,强推。   祁秋年看了也觉得不错,推着晏云澈,让他继续换衣服。   他现在可算是了解了那些小姑娘为什么会喜欢换装游戏了。   看晏云澈换衣服,简直是一种享受。   不过,祁秋年还是很体贴的。   换衣服也会很累,试得差不多了,祁秋年准备刷卡结账走人的时候,店长又捧着一套衣服出来了。   “两位先生,这是我们的秋季的秀款,还没上市,但是今天看到这位晏先生,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套衣服能试试吗?如果合适的话,算我送你们的。”   也算是大品牌笼络大客户的一种手段,店长有这样的权限。   再则,今天晏云澈试的衣服,祁秋年都准备买了,不是一笔小数目,店长能大方送秀款,也能理解。   店长还在继续游说,“这一套是正装,晏先生如果要出席商务场合,前面那些都比较偏日常休闲款,男人嘛,还想需要几套正装的。”   祁秋年觉得也有道理,他们家的正装,基本上都是高定。   但也不代表完全不会在外面直接买。   店长见游戏,导购小姐姐也懂眼色,立马把这套衣服挂上衣架,熨烫平整。   祁秋年粗略的看了一下,国风的正装,不如西服那么的板正,但多了几分古典气息,领口袖口的设计也十分的有新意,应该很适合晏云澈的。   祁秋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晏云澈,“阿澈,我们再试最后一套好不好?”   晏云澈扶额,他从前,倒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一种试衣服的快吐了的感觉。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拒绝祁秋年的好意。   听他们的口吻,这样的衣服,应该是在正式场合穿的,虽然他才刚来,并没有什么社交,但总归以后是用得上的。   祁爸爸是很成功的商人,他接纳了自己成为家人,昨天晚上也说了,有机会把他介绍给世伯和亲戚。   提前备着也不错。   再则,他换衣服虽然辛苦,但每次走出试衣间,都能看到祁秋年眼睛里的光,忽闪忽闪的。   他觉得这似乎也是一种享受,精神上的享受。   从前,晏云澈从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此刻,他却觉得有祁秋年这么一个人,为自己的容貌而心醉,确实是让他有些飘飘然。   很享受。   这套正装的穿着方式,稍微有些麻烦,内部还有几个暗扣,晏云澈试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他便敲了敲试衣间的门,张了张嘴,“年年,这衣服有些困难。”   祁秋年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什么叫衣服有些困难?这形容简直是没谁了。   但他也听懂了晏云澈的意思。   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又有鬼主意了,他开口询问道:“那我进去帮你穿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试衣间里的晏云澈,沉默了许久,才吐出可以这两个字。   祁秋年乐不可支,随后转过头看着店长,“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一起进试衣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也听到了,他不会穿。”   店长有些汗颜,在好多年前,就是有那么一个小品牌,一对小情侣,在试衣间发生了点什么,还拍了视频,甚至传到了网上。   对品牌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在那之后,确实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情侣,或者异性,不可以进同一个试衣间。   这两位先生也是情侣,店长火眼金睛,当然看出来了。   不过,看这两位帅哥的气质,也不会是那种会在试衣间乱来的人。   于是便大大方地挥手,“祁先生尽管进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尽管问我们,我们都在门外等着。”   这也是点明了,他们都在门口站着,希望两位稍微有点分寸。   祁秋年在心里啧了一声,他原本也没打算要干点什么,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调戏一下他们家阿澈。   被店长这么说了,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进了试衣间。   晏云澈的裤子倒是穿得一丝不苟的,但上半身的衣服,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胸膛。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   祁秋年彷佛感觉自己的鼻子都热了,怕不是要流鼻血。   他闭了闭眼,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晏云澈:“......”有人抢我台词!!!   祁秋年一边上手给晏云澈整理衣服,一边在嘴里嘟囔,“你哪是什么高僧,明明就是妖僧。”   这模样,实在是太勾人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看见这样的阿澈。   祁秋年占有欲十足的想。   而晏云澈,听见那句,‘不是高僧,是妖僧。’的话,愣在了原地。   这句话,并不属于记忆碎片里的记忆,是他从前真真切切,听祁秋年在心里嘀咕过的。   他记得那时,那是他和祁秋年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和晏云耀也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祁秋年应该也是刚投奔晏云耀,在一次晏云耀的宴请上,他们第一次认识。   那时,他对这个小商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清润公子,与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是不同的,他不像是商人,太不像是商人了。   反而像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可他偏偏又比书生多了几分恣意,还有书生眼中没有的自由。   有心想要结交。   可是刚开口打了个招呼,祁秋年便面带微笑,表面恭敬的与他寒暄,心里便是在说他不像高僧,像妖僧,专门勾人心魄。   “怎么了?”祁秋年给他换好衣服,“是不是想起我第一次给你穿正装了?”   那是他找人特地定制的,庆祝晏云澈还俗那一夜,送给晏云澈的。   那天,他们正式的交换了一个吻。   他倾身,吻在了晏云澈的喉结上。   晏云澈的声音变得喑哑,“年年。”   祁秋年却道:“那日,我给你打了领结,你吻了我的眉心,我吻了你的喉结,后来,那便是我们的初吻。”   他仰头看着晏云澈,“阿澈,虽然你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想得起来,但我想说,我始终爱你如一,既然你不记得,但我会努力记得,我们的过往,我们的点点滴滴。”   一幅幅画面闪过,越来越清晰。   晏云澈感觉脑子有些超过负荷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又停滞不前了。   他又想起来一些,但又没完全想起来。   晏云澈垂眸,看着祁秋年略微泛红的眼眶。   他的年年,终归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那么的不在意。   晏云澈单手扣过祁秋年的腰身,往自己身旁一带,倾身吻了过去。   毫无章法。   就如同那日祁秋年横冲直撞的吻了过来。   祁秋年只稍微愣了一秒,便主动勾。缠上去了,好久都没体验到吻技这么差的阿澈了。   可还不等他发挥,晏云澈便退开了。   祁秋年追了过去,被晏云澈抵住胸膛,“年年,这是试衣间。”   祁秋年轻轻操了一声,特喵的,还差点儿给忘了。   果然美色误人。   试衣间外,店长和导购小姐姐都支棱着耳朵,如果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他们立马就准备窍门。   祁秋年却打开试衣间的门,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店长见两人只是嘴巴哄哄的,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接了个吻,没干别的,这多正常,他也是过来人,能理解。   情到深处,情不自禁嘛。   只要不是那种很过分的就行。   于是便重新挂上笑容,“晏先生穿这套正装的效果,比我想象中的更好,那么,我这套衣服也没送错人。”   语气里还是有几分遗憾,这晏先生,真的太适合他们家的衣服了。   如果能请他代言,说不定生意都要上升好几个层次呢。   但是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钱买衣服,还眼睛都不眨的,应该是看不上代言费那三瓜俩枣了。   祁秋年也笑笑,“不用送,刷卡吧。”   他把今天晏云澈试过的衣服都买了,其中有几套,他还让导购小姐集多拿了一套自己的尺码。   偶尔还能跟阿澈穿一穿情侣款,嘿嘿。   他留了个地址,“你们直接送过去就行。”   他们还得逛街,总不能提着几十套衣服吧。   虽然有空间,但这不是落后的古代,是绝对不能在这种充满了高科技镜头的环境下使用。   店长笑得合不拢嘴,又主动给他们送了一些配饰。   买个衣服,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祁秋年揉揉肚子,早上就吃了一碗小混沌,有点儿饿了。   “我记得顶楼有一家花园餐厅,要不要去试试看?”   晏云澈不无不可,“年年安排就好。”   祁秋年敏锐的注意到阿澈喊他年年的时候,语气顺畅自然了许多。   他挑了挑眉,也没戳破。   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   不急。   晏云澈会主动吻他了。   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呢。   顶楼的花园餐厅,阳光房。   晏云澈又有一些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祁秋年看破不戳破,“想吃什么?”   晏云澈回神,“年年安排就好。”   祁秋年想了想,“荤食能接受吗?”他不确定阿澈的记忆恢复到哪个阶段了。   晏云澈确实还俗了,但肉食吃得不多,“都可以。”   祁秋年没犹豫,大手一挥,直接点了一桌子的素食宴。   晏云澈莞尔,“不必如此迁就我的。”   祁秋年摇摇头,“不是迁就你,等你想起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晏云澈默然。   刚才在试衣间,确实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大多都是和祁秋年相处的样子。   他们一起作画,一起办公,一起喝酒赏月。   可独独缺了细节。   之前他还并不在意,可现在,他突然有些急迫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点儿,争取明天就给大家完结,不等下一个礼拜了。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162章 番外   他们相爱,就是存在的证明   桌上的菜式,都是晏云澈从没见过的。   可是品尝入口,总能有那么几分熟悉的感觉。   “我是不是吃过?”   祁秋年轻笑,“我有一家餐厅,叫做食之禅。”   晏云澈再次沉默,他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恍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记忆这件事情,似乎对年年似乎太残忍了。   明明是两个人共有的回忆,如今只剩一人守着。   祁秋年大致跟晏云澈讲了一下食之禅,见晏云澈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也不多说了。   阿澈没有记忆,他说太多,增添阿澈的负担。   这顿饭,总体来说,吃得有些沉默。   不过,吃完饭买单的时候,祁秋年又开始活跃了,“阿澈,你来买单吧。”   晏云澈回忆着祁秋年买手机时的买单方式,不太熟练地点开了付款码。   “帅哥是刚从国外回来吧。”买单的服务员小姐姐笑嘻嘻的,特别热情,“要不要办一张会员卡呀,充值三千,消费九折哟。”   晏云澈脑子里又一次回闪。   充值一万两,获三楼高级贵宾席位。   不由自主的,眉目就挂上了笑容。   祁秋年撑着下巴,对着服务员摆了摆手,“先不充值了。”   这餐厅就是环境还行,但味道一般。   “走吧。”祁秋年走在前面“商场挺大,继续逛逛?”   晏云澈看着他的背影,步伐加快了两步,与他并行着,“年年安排就好。”   祁秋年浅笑了一声,“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舍不得。”晏云澈的回答十分的实诚。   祁秋年乐不可支,“你知道就好,走吧,请你喝奶茶去。”   现在的奶茶,那是五花八门,祁秋年脱离这个世界也只是四年时间,看了好几家奶茶店,居然让他有一些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没见过世面。   祁秋年啧了一声,选了一家从前读书的时候喝过的奶茶品牌,点了两杯最传统的珍珠奶茶。   晏云澈不嗜甜,祁秋年还贴心地给他点了半糖。   大夏天的,刚吃过饭,一口冰冰凉凉的奶茶下肚,整个人都精神了。   “快试试。”祁秋年催促晏云澈,“我读书的时候,还挺喜欢喝这家奶茶的。”   晏云澈秉承着试试的心态,一口下去,香甜的奶茶,还有Q弹的珍珠,细细嚼过。   “木薯?”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祁秋年挑眉,“是木薯。”   当初晏云耀找回了木薯,带来了一个黑人阿普,本来也是功德一件了,结果那晏云耀却想借此陷害他。   后来,又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木薯的推广,就暂且被搁置了。   但后来,晏承安即位,倒是找了合适的种植地推广,成了当地的经济作物。   从他这里传播出去的一些小技术,比如说珍珠奶茶,早就在大晋各处风靡了,深受男女老少的喜爱。   他和晏云澈没事也乔装打扮一番,偷偷地去尝尝民间的奶茶。   他们现在这模样,哈哈哈,祁秋年有点儿想乐,从前他们也是这样,买两杯奶茶,混入人群,去看看民生,也顺便约个会。   他们今天这样,好像也是在约会。   两人一手一杯奶茶,并行着都在商场里面,祁秋年时不时地开口,跟晏云澈介绍一下,晏云澈似乎没怎么认真听。   过了好一会儿,祁秋年才反应过来,不过他也不着急,他想着,阿澈才来这个世界,会迷茫,是应该的。   继续逛逛吧,祁秋年也没停下自己的讲解,不管阿澈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总要早点儿适应这个新的世界的。   祁秋年江讲着讲着,偶尔还夹带私货,讲一讲他们在大晋的事情,拿来跟现在的做对比。   兴致不浅。   直到他自然下垂,随着步伐摆动的左手,被人轻轻牵住。   祁秋年冷了一下,大胆直白地扣了回去,十指紧扣的牵手。   他没问晏云澈为什么突然要牵他的手。   而晏云澈,此刻却觉得,逛街散步,他们似乎就应该要牵着手的。   上午那会儿,一直都是祁秋年牵着他,虽然被人围观,会让他有些别扭,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下午吃过饭走出来,祁秋年没有主动牵他,这才让他感觉哪里不太习惯。   如今,牵到这只手,心里才踏实了。   明明自己没有多少记忆,却能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晏云澈有些懊恼。   祁秋年别过头,偷偷忍笑。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松开这只手。   他们穿越前的那一刻,明明十指紧扣,可他还是把阿澈给弄丢了一会儿。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手拉着手在逛街,丝毫不顾及路人的眼光。   这商场挺大,他们除了日常所需,还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倒不是晏云澈对这个世界好奇,反而是祁秋年。   这个世界跟原本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至少到现在,他还没发现bug,按照他离开的时间线,已经过去四年了。   时代的发展,日新月异,现在又出了好多新奇的东西。   祁秋年表现出来的好奇心,比晏云澈浓烈得多。   他就像个孩童似的,看到这样也想买,那样也想买。   能读到祁秋年内心的晏云澈,眼神里几乎是抑制不住的宠溺,但同时,他也在心疼。   他的年年,原本就生活在这个灿烂的世界,却阴差阳错,去到了大晋。   不是说大晋不好,他父皇是个好皇帝,在位几十年,励精图治,发展内政,安定外邦,来来往往的,都比周边国家好得多。   但是比起年年的世界,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没有记忆的他,通过那些闪过的碎片,还有昨日年年和父母交代中的话来看,年年为大晋的付出也太多了。   晏云澈有些懊恼,为什么他会丢掉记忆,为什么还会有一段与年年截然不同的记忆。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祁秋年敏锐地注意到晏云澈的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休息吧,反正也不急这一天两天地来熟悉这个世界。”   晏云澈摇摇头,“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脸颊,“别急,阿澈,你看,你昨日还什么都不记得,对我也很排斥……”   晏云澈急切打断,“没有排斥。”   祁秋年轻笑,“好吧,我知道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晏云澈抿唇,无法反驳。   祁秋年继续说,“但今天,你就已经很不同了,你会在晨起的时候给我早安吻,会牵着我的手一起散步,吃饭的时候,下意识地会给我夹菜,你看,比起昨天,进步很多了。”   他认真地看着晏云澈,“我知道阿澈没有记忆,又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但是你要记住,我一直在。”   晏云澈眉目温柔,“我知晓的。”   祁秋年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迅速地在晏云澈脸上吧唧一口,“那你是在心疼我?心疼我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记忆?”   晏云澈红着耳根子,沉默着,没有回应。   祁秋年继续说,“你看,你会心疼我,意思就代表着,即便是你没有记忆,但你依然爱我,更何况,我觉得你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祁秋年的声音温柔得跟水一样,“即便是永远不能恢复,也没有关系,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我还收藏了很多我们的点点滴滴,晚上回去都可以给你看,如果还是想不起来,未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我们还可以重新去创造新的回忆。”   不得不说,祁秋年的一番话,让晏云澈心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走吧,不是还要带我去游戏厅玩儿?”晏云澈的语气放松。   祁秋年也跟着笑了,“这就对了嘛,走走走,带你去玩好玩儿的。”   ……   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喝奶茶,逛街,打电动……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祁妈妈打电话问他们回去吃不吃晚饭,两人才如梦初醒。   眼神一个接触,两人顿时都笑得直不起腰。   太欢乐了。   祁秋年从前只能在梦境里设想的场景,他们今天实现了。   “回家吃饭?还是我们就在外面吃?吃完饭,我们还能去看一场电影,电影结束之后,我再带你兜风,去看夜景,夜景看完之后,我们可以去找个烧烤摊,喝夜啤酒,吹晚风。”   可见,祁秋年从前的设想可真不少。   但晏云澈却笑着,“改日再去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少吗?你也才刚回来,我也刚到祁家,还是要多和伯父伯母相处的。”   祁秋年说也行,然后就拉着他往地下车库走。   晏云澈顿了一下,“年年,伯父伯母喜欢什么?我是不是该买点儿礼物回去?”   说完,他又有些懊恼,他如今用的钱,还是昨天祁爸爸给的呢。   那卡片一刷,二维码一扫,今天都不知道花出去多少了。   祁秋年摆摆手不介意,“叫爸妈得了,诶,不对,等等,回家找爸妈要改口费,嘿嘿。”   他啃老啃得理直气壮。   他接着说,“昨天那两大箱子的礼物,完全足够了,随便找一样卖出去,都应该是普通人好多年的收入了,不用再送别的,你也不用跟我爸妈太客气,他们都很随和,你是我共度一生的人,他们接受你成为家人,那你也是他们的儿子。”   平心而论,他在大晋的时候,老皇帝和潇妃娘娘对他都很不错的。   晏云澈嘴角微微勾起,看得出来,他家年年成长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   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铸造如今的年年。   想想,这个世界是真的很美好,他不用步步为营,不用去担心身边的尔虞我诈。   祁秋年拉着晏云澈走,“等过段时间,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如果闲不住,到时候再想办法赚钱也不迟,现在先好好玩一段时间吧,就当陪我了。”   “好。”晏云澈似乎永远无法拒绝祁秋年。   回家的时候,饭菜刚上桌,祁爸爸也准时从公司回来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挺开心。   “阿澈的身份证问题,我找人想办法去解决了,阿澈这形象,原本是个和尚,我让人去找了一家十分偏僻的寺庙,让阿澈在那边挂单,然后再下山办身份证,不过,还得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先低调一些,不要往外地跑。”   虽然人口普查每隔几年都在做,但是也总会有遗漏的。   偏远山区的地方更是如此。   刚好借助这个漏洞,就说晏云澈从小就生活在寺庙里,如今想还俗了,下山之后才知道没有身份证。   就是得再等等,祁爸爸找人安排去了,尽量让这件事情没有破绽,别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祁秋年点点头,“谢谢爸爸。”   晏云澈跟着道:“谢谢伯父。”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祁爸爸可能是终于等回来了儿子,心情特别好,“阿澈今天还适应吗?如果不适应外面,可以先在家里看看视频,通过网络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一切都好。”晏云澈很有礼貌,“有年年在,伯父放心,伯父的提议,年年也与我说过了,晚些时间,睡前可以看看。”   祁爸爸大手一挥,“既然你们都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了,那也就是夫妻关系,额……老婆,他们这种叫夫妻还是夫夫?”   祁妈妈扶额,“都行吧,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她笑着对晏云澈说,“阿澈,在这里,你没有亲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阿澈是不是也该改口了?你们怎么称呼爸妈来着?爹娘?”   晏云澈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十分懂礼数地站了起来,对着二老行了个古礼,“岳父,岳母。”   祁爸爸和祁妈妈拉他起来的手一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罢了罢了,岳父岳母也行,就是有点儿别扭。   祁秋年轻咳一声,“还是跟我一样叫爸妈吧。”   晏云澈说好。   祁秋年:“爸妈,改口费准备了吗?我跟阿澈结婚的时候,他爹娘可是送了重礼的。”   使劲往自己的小家扒拉,嘿嘿。   祁妈妈敲他脑门子,“这还需要你说。”   晏云澈莞尔,脑海中闪过了他们成婚的画面,两匹雪白的骏马,后面跟着马队,带着大红花,足足绕了京城三圈儿。   他和年年都是一身喜服,他是王爷,喜服是王爷规制的,但年年身上穿的,居然也是蟒袍。   这大概是父皇或者承安给的特权?三拜天地,没有送入洞房,他们一起穿着喜服迎接宾客,整个府邸,都充满了玫瑰的花香。   其他的画面都十分模糊了。   “还愣着干什么?”祁秋年推了推晏云澈,“快叫人。”   晏云澈抿唇,缓缓开口,“爸妈,请你们放心,我会尽快适应这个世界,也会对年年好的。”   祁爸爸和祁妈妈都很欣慰,儿子认可的人,还能带他回来,他们当然是尊重儿子的。   但终归是有些担心,毕竟这是个纯粹的古代人,昨天说话也文绉绉的,他们担心他不适应,也担心换了环境,会影响他的情感。   更别说,晏云澈还没有记忆。   可今天看来,这小伙子还是很会变通的,也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跟年年对视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浓情蜜意。   祁爸爸也开口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玩吧,不用担心钱和工作的事情,等你们想工作了,到时候再安排。”   祁秋年嘻嘻,光明正大地啃老。   晚上准备休息的时候。   晏云澈已经不像昨晚那么局促了。   自己找了睡衣,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可没想到,他刚脱了上衣,祁秋年面不改色地就挤了进来。   祁秋年垂涎地看着晏云澈,“可以一起洗吗?”   这无疑是一种邀请。   晏云澈霎时变得有些无措,理论上讲,他已经接受了他和年年曾经共同生活过。   从那些破碎的画面里,也没少见到他和年年亲密的场景。   但是吧,那些记忆太破碎了。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还是觉得太快了一点儿。   祁秋年忍笑,“还是这么害羞啊。”   他也不靠近,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手指轻轻地落在晏云澈的肩膀上,略微有一点点的指甲,轻轻柔柔地划过晏云澈的脖颈,胸膛,腹肌。   如羽毛般,划过腹肌上的沟壑。   “你还记得你自己身上哪里最敏。感吗?”   晏云澈闭上眼,不敢细看,也不敢细想。   祁秋年心中窃喜,这感觉太爽了,好久没有成功调戏过阿澈了。   晏云澈喉结滚动,“年年,饶了我。”   祁秋年略微挑眉,一手拿捏男妈妈,微微靠前,凑到晏云澈的耳边,“从前我求饶的时候,阿澈怎么充耳不闻呢?”   晏云澈不敢睁眼,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眼睛里此刻欲。色翻涌。   祁秋年逗人逗够了,这才低笑出声,然后大发慈悲,绕了晏云澈。   “好了,给你送剃须刀进来的。”祁秋年把东西给他放好,“对了,你准备蓄发不?”   晏云澈红着脖颈,“与你一般就差不多了。”   今天逛了一整天,当然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男性的穿着打扮,有光头,板寸,也有长发,但更多的是年年这种两寸左右的长度。   只不过各自的发型不同就是了。   祁秋年唔了一声,“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脑袋,你蓄发的话,还是老样子,我来给你修发型。”   大晋十几年,晏云澈的头发都是他给修的,即便是后期蓄了长发,每隔一段时间,祁秋年都要帮他修一修。   晏云澈不无不可,“那我先洗漱了。”   祁秋年忍笑,“真不能一起洗?节约用水呢。”   就在祁秋年以为晏云澈会羞恼地把他撵出去的时候,他看见晏云澈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一起洗吧。”   祁秋年:“……”   这下,轮到祁秋年不好意思了。   这十几年,两人没少一起洗澡,但是吧,面对这么纯情的阿澈,祁秋年仅剩的那几分羞耻心,突然上头。   晏云澈好整以暇,“怎么?年年不是要一起洗?”   呵呵,这就是两个人的拉扯了,看谁先绷不住。   祁秋年强行镇定,脱了衣裳,然后给浴缸放满了水,“今天走的路不少,泡泡澡,解解乏?”   “都可,随年年安排。”晏云澈也假装镇定,先去冲淋浴去了。   祁秋年哼唧一声,从柜子里找出一个他妈妈买的泡泡浴。   放进浴缸,就是浓烈的粉色泡泡,还零星有几个玫瑰花瓣儿。   祁秋年身子僵了一瞬,这泡泡浴怎么看起来娘们儿唧唧的?   晏云澈冲过淋浴之后,看着浴缸里的梦幻粉红泡泡,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眸看着祁秋年。   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年年不先进去吗?”   祁秋年嘴硬,“这不是等你一起?”   晏云澈勾着嘴角,“年年先进去吧。”   “阿澈先请,帮我试试水温。”   “无妨,我想与年年一起?”   “一起就一起。”   两人现在几乎是骑虎难下,同时跨腿,缩进了浴缸。   原本足够一个小儿在里面游泳的浴缸,挤进去两个成年人,稍微显得有些逼仄。   温度刚刚好的水温,氤氲着水汽,对立而坐的两人,身上的皮肤都有些泛红。   幸好有充足的泡泡,掩盖了某些尴尬。   不,这对曾经的他们来说,大概是情。趣?   如今,确实是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尴尬,但这尴尬中又恰恰带着初识那般的青涩与心跳。   祁秋年:【从前在这种时候,阿澈就应该扑过来吻我了,现在只能看着,啧,我要是主动一点儿,是不是显得有点儿太流氓了?还有哇,阿澈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本侯教了他那么多年,别一下又回到革。命。前,嘶~这万一阿澈的活儿倒退了,我是不是还要受一次罪?......】   眼瞅着祁秋年的心里话越来越离谱儿,晏云澈几乎是咬牙切齿,“年年,你知道的,我听得见。”   祁秋年表现得十分无辜,“哎呀,我给忘了。”就是演技有点儿差。   就差把明知故犯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祁秋年还没完,【按道理来说,阿澈现在没有记忆,我是不是可以借机反攻一下?虽然吧,我对在上面,也没啥这个兴趣,但是吧,我这二两肉也不是个摆设。要不然试试看?】   晏云澈闭了闭眼,睫毛颤了颤,耳朵里全是祁秋年在打算盘的声音。   就在祁秋年跃跃欲试地对晏云澈伸出爪子的时候,爪子直接被晏云澈按住。   浴缸里翻起了浪花。   祁秋年后背紧贴着浴缸,腰身在水中被晏云澈拿捏。   他丝毫不慌,“怎么?阿澈早上说还没还俗,现在就要破戒了吗?”   晏云澈:“……”早上搬的石头,为什么晚上还会砸到自己的脚?   他选择不看不听,直接吻了过去。   他是知道的,他永远说不过他的年年,不论是在哪个故事线里,他都是输家。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祁秋年被亲得七荤八素。   他的嘴是被堵上了,心里却堵不上。   【唔,吻技确实略显生疏。】   于是,晏云澈的吻开始变得温柔,缓慢,试图在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中,寻找接吻的技巧。   吻,抿,咬,吸,勾,缠……   这个吻,温柔得仿佛被点了0.5倍数。   【没吃饱吗?粗暴点儿。】   晏云澈:“.......”   他微微退开,“年年,莫要招我了。”   祁秋年微微挑眉,红润的嘴唇亲启,“现在难道不是你把我压在浴缸上强吻吗?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晏云澈的眼神有些赤红,“年年。”   “嗯哼~”   泡泡浴里的粉红泡泡,十分柔润。   可祁秋年返老还童,身体也恢复如初,并不足以包容晏云澈,只能暂时先放弃。   到最后,皮肤都被磨红了,掌心也火辣辣的。   泡泡浴里的粉红泡泡已经破碎,浴缸里的水,变得浑浊。   今夜,两人再次相拥入眠。   比起昨日只是因为身体疲乏,太困而睡着,今日却是多了几分舒缓,拥抱都自然了不少,就连睡着之后,唇角都挂着笑意。   早起的早安吻,也变得自然。   没了昨日的那一分扭捏。   从前有人说,doi是情侣之间的调味品,只要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普通小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显然,这句话,也适用于现在的祁秋年和晏云澈。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祁秋年是真的特别听爸妈的话,不操心工作的事情,带着晏云澈到处玩儿。   把他从小到大玩过的,见过的,吃过的,都带着晏云澈去尝试一遍。   而晏云澈的记忆,也如同挤牙膏似的。   偶尔触碰到熟悉的东西,也能想起一些碎片似的记忆。   但是很奇怪,他想起来的记忆,全部都是跟年年在一起的画面,没有祁秋年在场的画面,他是一个都想不起来。   而祁秋年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晏云澈拥有两段记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偶尔聊起大晋的事情,他或许是有些混乱,难免张冠李戴。   祁秋年也是个聪明人,他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他的阿澈为什么从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有点不太对劲了。   原来,阿澈是拥有了第一世的记忆。   而阿澈因为第二世的记忆不全,以为他没有第一世的记忆,所以才不想将第一世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伤神。   说起来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暖心。   正当祁秋年准备找晏云澈开诚布公的时候,祁爸爸那边来了电话。   “阿澈的户口可以去办了,我把地址发给你,有点儿远,阿澈没身份证,得开车过去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很兴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就驱车往那个寺庙赶。   那寺庙离他们所在的城市,将近两千多公里,祁秋年还专门弄了一辆房车。   几乎是半刻不停歇地开了过去。   在祁秋年想象中,他爸爸应该是找了一个小寺庙,可没想到他房车开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看到的却是一座千年古刹。   门口,已经有个小沙弥在等着了。   晏云澈也提前在房车中换了一身素净的僧衣。   那小沙弥见到晏云澈的那一瞬间,都愣了一下,直到晏云澈对他行了个佛礼。   小沙弥回礼,“二位施主里边请。”   说是一座千年古刹,但进了寺庙,才知萧条二字怎么写。   占地上千亩的寺庙,不见多少香火,零星只见到几个小和尚。   祁秋年好奇地问了一嘴。   小沙弥解释了一下,“现在庙里的小和尚,包括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人丢弃在寺庙门口,被方丈收留。”   祁秋年算是明白他爸爸特意选了这座寺庙的原因。   方丈也早就等着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跟晏云澈的师傅倒是有几分相似。   祁秋年瞧着也挺亲切,“大师,我们的来意,您应该已经知晓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办好?”   方丈大师点点头,“一切因缘际会,皆有缘法,二位施主的宿世情缘,也该在这世界留下印记。”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一同向方丈行了个佛礼,“多谢大师的提点。”   方丈带着笑意,“你们比老衲想象中的来得更早一些,那办理户籍的工作人员,要过几日才到,二位不妨先在寺庙中住下,说不定能解决你二人的困境。”   毕竟是寺庙,小沙弥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厢房,两人都理解,安安心心地住下了。   结果祁秋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去隔壁找晏云澈的时候,给他送斋饭的小沙弥说晏云澈跟着师父他们去做早课去了。   祁秋年没有去打扰,吃过斋饭之后,在寺庙里转了转,发现了一棵巨大的枯树。   真的是一棵枯树,一片叶子都没有,但这棵树的直径,怕是有两米多三米的样子了,祁秋年还在好奇呢,背后传来方丈的声音。   “它在等他缺失的那部分。”   祁秋年愣了一下回头,“早课结束了吗?”   方丈潇洒摆手,“年纪大了,起不来。”   祁秋年轻笑,“方丈真是个豁达的人,您刚才说这棵树在等它缺失的部分?”   方丈函授,“这是一棵羽叶檀,还没有这座寺庙的时候,这棵羽叶檀就已经在这里。”   这话有点儿深奥,祁秋年没咋听明白,但也顺着方丈的话,继续聊下去。   “您的意思是这棵树找回他缺失的部分,才能枯木逢春?”   “大致是如此吧。”方丈的眼神有些幽深,“这三千世界,也不知他遗失的部分,去了哪个世界。”   祁秋年有些云里雾里的。   树下有几个蒲团儿,祁秋年坐了过去,“您还别说,在这里坐着还挺凉快。”   方丈笑了笑,“若是喜欢,你二位多来此处坐坐,也无妨。”   祁秋年好像想到什么,但没抓准那一条思路,只跟着方丈又闲聊了一会儿,等到了晏云澈。   晏云澈换了一身和本寺小沙弥穿的一样的僧袍,有些宽大了,衬得他身姿有些纤细。   方丈给他们泡了一壶粗茶,“二位施主自便,老衲还有些琐事要忙。”   “方丈请便。”   晏云澈盘腿打坐,坐在了祁秋年的身边,“年年,我觉得此处有些不寻常。”   祁秋年点点头,然后把方丈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给他说了。   闻言,晏云澈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变得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秋年也没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听着风吹。   别说,这个地方还挺宜居,大夏天的,还能感受到丝丝凉爽。   不知不自觉间,祁秋年的脑袋就歪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把他扶正,继续打坐冥想。   睡梦中的祁秋年,似乎又回到了他被晏云耀毒杀的那一刻。   满堂的武将,还有当地的豪绅,眼睁睁地看着祁秋年喝下了那杯剧毒的毒酒。   毒酒见血封喉,祁秋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异能祛毒,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无一人作为。   晏云耀眼中带着戏谑,“黑火。药的功劳,如何能落在你这么一个低贱的商人的手上?”   祁秋年死不瞑目,在濒死的那一刻,他看见大源发了疯地朝他扑过来,结果死在了晏云耀的剑下。   而煤球围在他身边,焦急的喵呜着,叼着他的衣服,想要带铲屎官离开这里。   可能是那猫叫声太过于刺耳,晏云澈再次霸道,砍在了煤球的身上。   祁秋年几乎痛不欲生,可他如灵魂般,飘在半空中。   最后,他看见了为他收尸的,是苏寻安。   那时的苏寻安只是个破了相还带着两岁小孩儿的落魄书生,并没有引起晏云耀的注意。   但祁秋年的灵魂随着苏寻安,看到苏寻安写了一封信,送往了京城,而他也随着信件,身不由己地来到了京城。   极乐苑里,祁秋年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了,灵魂开始迷蒙,只见晏云澈打开书信,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在之后,他就看着晏云澈精心谋划,先是毁了晏云耀在民间的名声,后是找到了晏云耀暗中养私兵的证据。   再然后,晏承安一步步走向朝堂,在晏云澈的推动下,被封为太子。   晏云耀反抗激烈,竟然直接带着李家军造反,可晏云澈早就收集了所有的证据,呈交给老皇帝,老皇帝也提前做了部署。   战止戈带兵,镇压了晏云耀造反。   晏云耀身受重伤被活捉,可没想到,居然在地牢里被人调包。   祁秋年再跟着晏云澈的视角,原来,晏云耀被调包,是晏云澈所为,把晏云耀关在了皇家寺院的后山地洞里。   晏云澈似乎擅长洞悉人心,提早知晓了老皇帝大概有意放晏云耀一马,让他去看守皇陵。   可晏云耀犯下滔天罪行,如何能放过。   或许,还带着几分私心?混沌的祁秋年,已经快分不清了。   只看到晏云澈这个不染尘埃的佛子,拔出了屠刀,一刀一刀,将晏云耀凌迟。   “你害他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   迷蒙的祁秋年歪头,害谁?   菩提树下,破了杀戒的国师,手里拨弄着念着心经忏悔,一阵风吹过,菩提树飒飒作响。   “你看见了吗?我替你报仇了。”   嗡的一下,祁秋年脑瓜子疼到爆炸,一下将他拉回现实。   “年年?”   祁秋年睁开眼,大口地喘。息,他此刻更能明白阿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关于第一世的事情了。   他被晏云耀杀了,可后面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如果阿澈知道,他肯定会追问到底。   “阿澈,你的佛珠呢?”祁秋年缓过劲,然后突然想到一个关键。   晏云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从手腕上取下了自己的佛珠。   这一串佛珠,从三岁起就跟着他一起了,这次来到年年的世界,也跟着一起来了。   祁秋年左手拿着佛珠,右手一抬,突然出现了两串几乎一模一样的佛珠。   准确来说,是这三串佛珠都几乎一模一样。   晏云澈眉头微微拧起,他是知道这佛珠总共是两串的,为什么会有第三串?   “年年?”   祁秋年还没来得及解释,右手中的其中一串佛珠,泛起荧光,然后溃散,荧光飞舞跳跃着,没入了左手的这串佛珠上。   两串不同时空的佛珠,在此刻融合。   是了,原本就只有两串佛珠,不可能有第三串的存在。   就像他们所经历的前世,无非是时间流转,让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牵引,指引着他们,让他们重逢,让他们相爱,让他们回到这里,让他们有了两世的圆满。   就在此刻,晏云澈眼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京城外,凉茶铺子初相遇,半夜翻墙找他吃夜宵时的悸动……他们在蒸汽火车上,透过窗户,从清晨到日暮……   那是他们的点点滴滴。   晏云澈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祁秋年一时情急,丢下手中的佛珠,扑到了晏云澈的怀里,“阿澈?”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身后的羽叶檀飒飒作响。   祁秋年和晏云澈不约而同地抬头。   原本枯死的羽叶檀,在此刻焕发生机,树干上重新长出了新叶,不过顷刻间,便是枝繁叶茂。   祁秋年垂头,方才那两串佛珠已经悄然消失。   它找回了它遗失的部分。   他们,也找回了他们遗失的部分。   生生世世,无穷无尽,他们相爱,就是存在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啊,这篇文连载半年,终于彻底完结了。   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小小红包,聊表心意。   希望在下一本,还能与大家相遇。   P个S:还有个福利番外,要等结算之后才能更新,大家可以过段时间再回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