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作者:路晚星   文案:   乐清时生来天资聪颖、容貌出众,是嘉和王朝所有未婚适龄青年的梦中情哥儿。   因是开国功臣最疼爱的嫡幼子,乐清时自幼就被皇亲国戚千娇百宠地养大。不仅性情柔顺,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也是不在话下,品茗焚香、刺绣烹饪,更是基本功。   眼看着求亲者踏破门槛,只等婚龄一到就择个好夫君嫁了,可谁知有一爱而不得的追求者突然发疯。   乐清时再度醒来,就穿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新奇时代。   在这里,乐清时爹不疼娘不爱,同父异母的弟弟争权、妹妹奚落,奇葩亲人还要为了家族的利益逼迫他与传闻中喜怒无常、鸷狠狼戾的男人联姻。   乐清时:“……?”   乐清时缓缓合眼躺下:起猛了.jpg   -   顾行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因为烦躁于家人的逼婚,随便应允了和一个作天作地的作精的婚事,从此顾家便家宅不宁、鸡飞狗跳。作精脑子不好,野心还不小,窃取顾家企业机密意图勾结外人,成为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再度听闻这桩婚事,顾行野晦暗一笑:好。   这一次,他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看他还能怎么作。   他打算盯个两年应付完家里,再把这桩荒谬的婚给离了。   ……   刚结婚,顾行野就开门见山地跟人谈:“我们说好,井水不犯河水。”   冷清阴郁的男人垂眼遮住眼底流泻出来的点点反感恶意,语气冷淡:“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碰你。”   却见暧昧光线下,他的新婚妻子眉眼含羞带怯,脆生生地甜甜唤他:“老公你饿吗,我给你做宵夜吃。”   顾行野:“……?”传闻中冷心冷情的大佬当场宕机。   顾行野懵逼合眼。   起猛了,作精变娇妻了。   ※食用指南:   ①醋精真香大佬攻×娇气包可爱受   ②架空朝代,没有参考,私设如山,土狗口味,看个开心就好哦   ③没有存稿,更新时间不固定   ——————————   宝宝们预收求收藏~作者专栏求收藏qwq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穿今 婚恋 甜文   主角:乐清时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呀~   一句话简介:老婆太爱我了怎么办   立意:每个人都值得被爱,人出生在这个世上绝不会永远孤身一人。   vip强推奖章   乐清时本是待嫁闺中的哥儿,因为一场意外一朝穿越到了现代。穿越之前,乐清时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被培养得性情淑均、才貌兼备,求娶者踏破门槛。然而穿越后的乐清时面临的是爹不疼娘不爱,弟弟争权妹妹奚落,还被逼着跟陌生男人联姻的地狱开局……但没关系,这都难不倒他!   本文以主角乐清时为中心,展开了一场诙谐幽默的爱情轻喜剧,给人带去暖暖的治愈感。主角即使在面对困境时,也能保持乐观的积极心态去应对种种难题,感染读者会心一笑。人设特点鲜明,语言生动可爱,是一篇看了会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温馨小甜饼。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乐清时恢复意识的时候瞳孔正在缓慢地聚焦。   他隐约听到身旁有人说话,于是偏头望去。   “大少吃的不是什么致命药物,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洗胃后需要再观察一天,切记6小时之内禁食,无不良反应再适当喝些米汤之类的食物,慢慢过渡到普食。”   一个穿得白花花的中年男子这样说道。   这句话每个字乐清时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就有些发懵了。   只听另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重重的哼了一声,骂道:“赔钱货!”   “好吃好喝供着他,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吞药寻死觅活,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一个略尖细的女声安抚道:“好了好了,人没事就行了,消消气。”   乐清时想坐起来,却被身下粗砺而单薄的床单磨了一下,这才迟钝地接收到被硬床板给硌得发疼的感官信号,顿时发出一声轻弱的闷哼。   这是哪个小厮铺的床?活干得也忒不仔细了些。   乐清时蹙起了眉,环顾四周,这一看之下更是心中惊骇。   这间寝房简陋得可怜,虽空间不算小,但房内空旷得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竟是比他们武安侯府给下人住的下房还不如。   乐清时再清楚不过了,对自己几乎是溺爱无度的父母亲是绝不可能让他在这种恶劣的地方住的。   那么……这里究竟是何地?   乐清时只记得自己婚龄已到,家中正在为自己的婚事忙碌,每天都要应付数不尽的拜帖,只为挑得一位他们认为配得上自己的如意郎君。   他原以为此事只需听从家中的安排便好,却不料一位被婉拒了的追求者持刀将他堵在去学堂的路上,再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呀,哥哥醒了!”   一道少年音响起,随即床沿就坐了一个人,笑着看向他:“哥哥你也真是的,至于为这点小事就寻死觅活吗,你让我们多担心啊。”   少年身后的少女笑嘻嘻道:“就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救护车出动呢,大半夜的穿行过市,来得真快,我都被吵醒了。”   乐棋听见妹妹乐画没心没肺的话,嘴角上扬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温声说:“哥哥你别听乐画的,幸好救护车来得及时,你才少受些罪。这不,洗完胃没什么事,很快就出院回家来了。”   其实是乐父怕乐清时在医院的消息传得被更多人知道,嫌他丢人。   乐棋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看似关心人的话语,气息随着空气传到了乐清时面前,引得少年蹙起眉头。   少年淡色的薄唇抿了又抿,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神态有些古怪。   乐棋停下声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乐清时的额发有些遮挡视线了,他稍微拨了拨,看向这个管自己叫哥哥的少年。既是自己的弟弟,那他作为兄长,应当是有管教弟弟的资格的吧?   乐清时是被家中宠着长大的幺子,从未管教过弟弟,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温声说道:“弟弟,你嘴巴好似有些气味,可能是胃火旺盛、积食不化等原因造成的,最好去看看……”   话音刚落,乐画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哥,他说你有口臭!谁让你要抽烟啊,要不咱戒了吧。”   乐棋:“……你才要去看看呢!”   他这笨口拙舌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废物大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乐棋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住了,脸色青白,连哥都不叫了,直呼其名:“乐清时,你别在那阴阳怪气了,你没死成又不是我害的。再说了,你自己还不是抽烟?”   乐清时一怔,抽烟?   抽烟会导致口腔气味不雅吗?   乐清时从小被严格管教,知书达理,身上没有一点恶习,闻言心立马提起来了。   他狐疑地将手掬起来在掌心轻呼一口气,才放下心来,认真道:“我不臭的。”   乐棋:“……”   见子女一言不合又掐起架来,法令纹深深长长,面容透着些许刻薄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发话:“乐清时,你别在那油嘴滑舌了!我们让你嫁给顾家,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乐清时抿了抿唇,他大概梳理出一些头绪了。   从陈设与环境中看来,他大概已经不在自己亲人所在的嘉和王朝了,且这里自己的亲人似乎一点也不疼自己。父亲冷酷、弟妹奚落、母亲……乐清时扫了一眼并未出声替他解围的中年美妇,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并且,依旧面临着马上就要嫁人的情况。   结婚,他可以理解。   毕竟他本就是位哥儿,原本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被家族悉心教育十余年,琴棋书画、烹饪刺绣,凡是哥儿必修的课程,乐清时都做到最优,为的就是能择一名心仪的郎君共度余生。   但他长这么大,可从未被人用这么凶恶的语气骂过。   乐清时一言不发地躺下,缓缓合眼。   看来是起猛了。   看着大儿子若无其事躺下的乐康:“……”   中年男子咬牙,眼看又要发怒,中年美妇拍了拍男人的背,坐到床边摸着他的手开始唱红脸。   “清时呀,冯姨知道你不喜欢我,都没敢跟你说话。”美妇的表情有些委屈:“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和爸爸,都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他们怎么会害你呢?”   “我知道,你还记恨着你爸以前狠心把你赶出家门,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但你爸爸其实心一直都是软的,他在等你低头,只要你肯回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呀。可谁知你脾气这么倔……跟你那个妈一样,唉。”   听到这里,乐清时冷冷地将手抽出来。   原来这女人确实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父亲的妾室。   冯益兰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声音细柔道:“总之现在好不容易把你认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和和气气的,别跟你爸怄气了。”   “现在社会开放了,男人和男人结婚多寻常的事啊,你何必性子这么刚烈?顾家那位……传闻确实吓人了些,但这婚姻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也不能一味听信谣言。毕竟那些不好的评价都是捕风捉影,看不见摸不着的,但顾家的家业却是人人皆知的。那可是一般人终其一生也摸不到的泼天富贵啊,你嫁过去直接就跨界阶层了,能轻松的活着,干嘛还非要去混社会呢,是吧?”   冯益兰好声好气,苦口婆心似的,说道:“你妹妹你也看到了,年纪太小、口无遮拦,性子太不成熟了,嫁出去怕是要被人欺负。至于你弟弟么……”   “你太早离家,已经与我们的圈子脱节太久。小棋年幼起就在学习如何管理家业了,我们乐家的产业,未来他肯定要分担一些的,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也不适合嫁人结婚。而清时你……”   冯益兰很轻的笑了一下,道:“你早熟、能抗事儿,但偏偏跟你爸怄气跑出去自己过,这些年来也没有好好学习,相比之下……嫁入这样的顶奢豪门已经是最好的人生轨迹了。”   “你爸是真的心疼你,才会给你做这样的安排呀。”   乐康冷眼看着像个石头一样捂不热的大儿子,鼻孔冷冷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他这大儿子,像足了他前妻,一样的冷硬脾气。看着他,乐康就会想起自己过去那段屈辱的日子,连带着脸色都不好了。   乐康年轻时便野心勃勃,但空有野心而无启动资本。   一次机缘巧合,乐康结识了出自书香门第、家境优渥的孟家大小姐,在两人坠入爱河之后很快就选择了走入婚姻的殿堂,但——乐康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与孟晚晴结婚的。   结婚后,乐康就顺理成章用妻家的钱财作为挤入商圈的第一块敲门砖。   由于是赘婿,乐康总觉得自己被岳父岳母看不起,挪用钱财都得小心翼翼的,一直生活很压抑,这种压抑情绪直到妻子认为他经商的手段不光明而与他争吵到达了顶峰。   孟晚晴一个只知道看书画画的清高女人,能懂什么叫商业手段吗,只知道阻拦他发展事业。直至今日,乐康依旧认为是前妻的阻拦才导致他没有跻身真正的上流圈子。   后面乐康事业经营起来,孟晚晴则在多年的郁郁寡欢中患上了抑郁症,早早香消玉损了,乐康才完全掌握了话语权,把忍着委屈跟了他多年的冯益兰和儿女们接进来,结果乐清时又跟他闹翻了。   乐清时反骨叛逆的模样像极了孟晚晴,于是乐康一怒之下把人给赶出了家门。   乐康原想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只要给点教训就会屁颠屁颠滚回来认错了,便支付三千月薪找了一位在工地上干活的单身汉在外照顾他。   每月打钱时,乐康都会问乐清时知错了没有,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久而久之,乐康的耐心消耗殆尽,甚至厌烦听到那个叛逆的发妻之子的消息,于是把打钱的事项丢给冯益兰管,自己再也不过问。   再想起这个反骨的儿子时,已是乐家接到顾家有意联姻的消息。   按理说这是个好事,顾家与他们这种半路发迹的暴发户不同,家族底蕴相当悠久,其产业和商业链积攒下来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数字。与顾家联姻,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但偏偏联姻的对象是那位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且背负了骇人听闻的传闻的顾家掌权人——顾行野。   传闻其人性情暴戾,如果触犯了他,就连手足兄弟也毫不留情的整治。   在他从国外回来接手家族企业时,因年纪尚轻,许多高层不服管教,竟被他一声不吭地架空的权利,无论是叔伯还是舅哥,都统统赶出了总部公司,几十年经营化为一场空。   再说顾行野有个小表亲,行事张扬,天天旷课去夜场玩乐,结果被拍到灌女服务生喝酒,上了市报版面。   原想着这消息会被顾家压下来不了了之,未曾想非但没有,当晚这位小表亲还被人灌到酒精中毒,进了一趟ICU才捡回一条命,第二天市报一片祥和……   诸如此类传闻还有许多。   所以乐康怎么舍得把自己悉心培养多年的优秀的孩子送给活阎王去折磨呢,若是乐棋乐画嫁过去了,那他这偌大的家业谁来接班,那个反骨叛逆离家出走多年的大儿子乐清时吗?   诶……乐清时?   乐康这才想起来他还有另一个选择,于是连忙找人去寻回来。   结果这一看,乐康都有些不太愿意把人认回来了。   因为乐清时不仅没有好好读书提升自我,竟然还不学好,自甘堕落的跟着一群社会人混,抽烟喝酒烫头学了个遍,流里流气的。   他捏着鼻子把人认回来,给他许了这么好的一门婚事,结果这逆子竟然还吞了一整瓶药想寻短见,弄得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若不是他牵线搭桥,乐清时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顾行野这个阶层的人,没准还在街头给人做苦力拧螺丝。而他则可以用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和顾家搭上关系,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他都不明白乐清时有什么好拒绝的,这分明是双赢!   真是跟他那个妈一个样,不知变通!   乐康不欲多说,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这事就这么定了。家里的医生随时候着,佣人也会一直盯着你,你最好别再做什么傻事,否则受罪的是你自己。”   乐康看着床上身形单薄的少年,明明脸色还是虚弱的苍白,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却如剔透的冰晶,气质沉静得丝毫看不出他正落入受制于人的境地。   乐康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但很快这种心悸便被对未来美好的幻想所取代。   不服管教的逆子,和专治不服的活阎王,很般配不是吗? 第2章   乐清时是最近才被接回来的,乐家没有他的房间,于是他们命人将原本堆放杂物的杂物间清理了出来,当做乐清时的临时住所。   但杂物间久不住人,又没有窗户,空气无法流通,所以始终还是有股驱散不开的淡淡霉味。   “这事没得商量!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乐康放完狠话,愈发在这个闷热的小房间待不住,冷冷地睨了乐清时一眼就走了。   冯益兰却仍不放弃,依然委屈自己留在房间里。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从她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傍紧乐康上位成富家太太这点看来,她把握机会的能力一向很不错。她深知女人花期短,靠乐康还是不如靠自己的儿女靠谱。   而且他们乐家现在虽然不缺钱,但和真正的名门望族比起来连个暴发户都排不上号,上层圈子小而稳固得形成闭环,跨越阶层难于登天。但如果乐清时答应联姻就不一样了,这简直是最省时省力的捷径了!   扔出去一枚弃子,却可以免费攀附上珍贵的顾家人脉,多是一件美事啊!   况且她的小棋这么优秀,肯定能借着顾家的人脉找到一位性情温和、才貌皆出众的对象。   冯益兰缓和了声音,对神情冷淡的少年轻声道:“好了清时,冯姨知道你是聪明人,这些道理我不用说你也该懂了。而且……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嫁给顾行野,姨这还有个办法……”   乐棋心领神会地暂时屏退了佣人,冯益兰才安心的说道:“我听说啊……顾家的上任家主身体状况不太好,为了防止在他走后族人因生异心而手足相残,他给继承人留下了一份安保系数极高的东西。虽然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肯定是能够力挽狂澜、将所有权柄都归拢到手里的重要机密……”   “所以你忍着点……男人嘛,都很好哄的。无非就是让他开心了,权势就到手了。”   听到这里,乐清时总算蹙起了眉头,直截了当:“你让我骗人感情,然后偷他东西?”   冯益兰哑然片刻,随即脖子一粗,瞪眼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分好赖话?!”   “夫妻之间的事情,能叫偷?那叫共同财产!你读没读过书?!”冯益兰气急败坏道。   乐清时确实不懂什么共同财产,但他读过书,而且还不少。   只因父亲武安侯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还曾为救皇帝而留过暗伤,一家子均为朝廷效力,忠臣美名远扬。所以连带着他这个最受宠爱的武安侯府嫡幼子得以破格入国子学,与皇子皇孙作伴,一同接受知识的熏陶。   虽然这些都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位才情出众的哥儿,最后嫁得一位好郎君,但四书五经他都没有白读,起码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书中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若是不推行礼义廉耻的话,连国家都尚且会灭亡,又何况是人呢。   乐清时生得一双好手,手背白净而匀称,指尖透着淡淡的气血色。   他这手可焚香、刺绣、抚琴、执棋,甚至洗手作羹汤,但唯独不可行窃取之举,否则他岂不是愧对父兄师长多年来对他的教诲?   况且他的那位未婚夫无论性情是否像这家人说的一样暴烈冷酷,但这场婚事确确实实是由对方提出的,他怎能怀揣着一颗不轨之心去欺瞒一位真心想要成家娶妻的人呢。   这是下作的,这是无耻的。   乐清时眼一闭,干脆道:“我不会,要不你替我去吧,反正你听起来很擅长干这种事。”   小三上位的冯益兰:“……”   冯益兰做阔太已久,很久没受过这种委屈,顿时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倒在地。   乐画连忙上前替母亲顺了顺背,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有没有教养!”   乐棋脸色也不好看了,他们三人轮番上阵,乐清时还是如此油盐不进。   他尖声道:“我说大哥,我们才是一家人,当然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的!”   “你也不想想顾行野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觉得他那种阶层的人能满足家族塞过来的联姻对象?”乐棋轻嗤一声:“他是生意人本就常有应酬,难免逢场作戏,肯定会在外面彩旗飘飘的。而且他脾气又不好,肯定不许你说他半个字,还比你大整整七岁,马上就奔三了……”   乐棋幸灾乐祸道:“你真的要对这样的人喊老公吗?”   乐清时一怔,脸上那层寒意逐渐褪去,“……老公?”   少年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一下起了波澜,变得潋滟生动。   这里的人……原来不管丈夫叫相公,而是叫老公吗?   乐棋见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以为他终于被吓到了,立刻添油加醋道:“对呀,不叫老公,难道你还想叫亲爱的吗?”   乐清时抿了抿唇,潜藏在凌乱黑发下的白皙耳垂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   亲、亲爱的?   自己今后结了婚,就要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吗?   这个词太大胆,乐清时不好意思重合,只得含在舌尖在心里悄悄念了几遍,直到薄薄的耳垂完全变得滚烫才停下。   ……这儿的民风可真是开放啊,乐清时不禁感叹道。   乐棋见人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以为对方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装模作样道:“哥哥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对方就挽起依旧脸带愠怒的冯母和妹妹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在外面守着的佣人也鱼贯而入,勤恳的尽着看管好大少爷的任务。   乐清时有些不自在。   好在这些佣人保镖们有男有女,否则若是放在嘉和王朝,他与这样一群陌生大汉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那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少年立刻下床,一名女佣警惕地上前问道:“大少爷,您要做什么?”   乐清时倒不至于和一位下人计较态度,答道:“我想照镜。”   女佣这才放下心,道:“少爷想照镜子?厕所里就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道偏门。   乐清时看过去,既学到了“厕所”这个新词汇,又解了燃眉之急,不禁露出个清浅的笑意:“谢谢。”   女佣愣住,随即耳畔一热。   奇怪了,明明外貌也没有变化,她怎么突然觉得那个木讷又古怪的大少爷变得温润和煦了些许?许是洗过胃,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妨碍其中的清冷质感,音调再一放柔,竟有些让人如沐春风般的错觉了。   乐清时没想那么多,推门进了这间小小的厕所,新奇地四处打量。   这茅房虽小,竟然纤尘不染且无异味。   镜子也非铜镜,竟是看上去又轻又薄的嵌在墙壁上,清晰度更是令人咋舌,连他眼下淡淡的阴影都能清楚的显现,看来这个地方的工匠技巧十分高超。   少年微微惊愕地张开嘴巴,镜中的人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无他,而是镜中人的长相与原来的他一模一样!   无论是漂亮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还是眼下那颗小小的浅红色泪痣,全都分毫不差。   只不过原主似乎不太注意形象,头发乱糟糟的,自己原来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不仅变短了,还挑染了红色的颜料,也不知是如何染上去的。   乐清时用水润湿了手指捻了捻,竟也不掉色。   乐清时:“……”   好气哦,好像挂了一头小辣椒。   刘海也有些长,挡眼睛了,厚重的搭在额前显得人的气质很阴郁。   除了最明显的头发之外,原主的肤色似乎也因作息问题而有些暗沉,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原先透着淡淡气血色的唇瓣也十分苍白干燥,看上去活像被怪谈里的精怪吸食了精气一般。   乐清时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己如此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第一反应是有些想拿画笔画下来,还挺有趣的。   幸好爹爹娘亲和哥哥们都不在,否则要是见到他这个样子,定然要罚他练大字了。   少年抿唇轻笑,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小梨涡浅浅映现,但很快少年眼底的光又黯淡下来。   也不知……爹爹他们现在如何,有没有收拾好心情。倘若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在这受欺负,被人唆使去当小偷和以色侍人,一定会气得抹眼泪的。   乐清时这样想想,竟也觉得眼下的处境不算什么了。和自己相比,最难过的一定是他的亲人们。   少年掬了捧清水将脸洗净,撩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薄光涌动。   即使无人帮衬,他也要坚韧地生活下去,这才是对亲人以及自己最大的宽慰。   乐清时乐观地想道,幸好他的容貌未变。只要底子不差,想来收拾干净也是能见人的。   倒也不知,那位他素未谋面的……据说脾气相当恶劣的未婚夫,长相如何呢? 第3章   乐清时虽颇受家人的宠爱,但并不是在溺爱无度的环境下成长的。为了回应大家的期待,他总是以最高标准来鞭策自己努力学习,并未因自己是哥儿的身份而有所懈怠。   因此,乐清时一直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既然决定改变一下自己阴郁自闭的形象,乐清时从厕所一出来就直奔衣……没有衣柜。   乐清时:“。”   乐清时轻呼口气,并不气馁,自然地朝身边的女佣问道:“我的衣物放在何处?”   女佣一噎,眼神怪异地瞄了少年一眼,又很快垂下。大少爷怎么吃错药之后,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不过……倒是比之前讨人喜欢些。   女佣指了个方向:“就在那儿。”   乐清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找到了放在床边地板上的一个小背包。   曾经衣物饰品多到要另起屋子存放的乐清时:“……”   少年眨眨眼睛,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衣服这种身外之物贵精不贵多!   乐清时自己就绣工了得,他再清楚不过了,只要一件衣裳针脚细密、布料扎实,哪怕穿上十几年也不会松垮变形。   少年这么想着,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条破洞裤。   乐清时:“…………”   乐清时瞳孔地震。   少年睫毛颤了颤,心口泛起一丝替原主愤怒的细密的痛。好半晌,他才搜肠刮肚地低声骂出一句毕生说出最难听的话语:“这生而不养的老东西!”   自己穿得人模狗样的,竟让孩子穿这种破烂!   可惜自己手上暂时也无针线,不能将这几块破洞给补起来。   乐清时无声叹了口气,查看了一下原主的个人资产,不出意料确实少得可怜,只有两身怪模怪样的衣服和一个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的薄薄的黑色小方砖,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剩了。   这也太寒碜了,乐清时心里盘算了一下,当晚就跟乐父提出了要出去的要求。   此言一出,餐桌上众人吃饭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乐父怒极反笑:“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你觉得有逃走的希望?”   乐棋的眼睛转了转,很善解人意似的道:“哥哥可是看见我们吃得好,自己只能喝米汤,感觉不平衡了?哎哟别闹脾气啦,这也不是我们想要虐待你呀。谁让哥哥你要做傻事呢,是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米汤的。”   少年一边笑着这样说,一边又夹了一只大龙虾慢悠悠地剥着。   乐清时连一个视线都没分给他,神色冷淡地开口:“我只是想出去置办点东西。你不是要让我嫁人?要嫁给顾家,最起码我得收拾得干净一些吧。”   乐康没想到乐清时这块倔骨头会突然改了口风,一时犹疑着没有说话。   冯益兰连忙接过话头:“好呀好呀,清时能想通就最好了,毕竟结婚是两家人的事,只有一头热是行不通的。”   但冯益兰也怕少年是假意答应然后贼心不死的逃跑,便朝自己的儿女道:“反正乐棋乐画在家待着也没事做,不如陪哥哥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被点到名字的少女一点也不给面子,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我不去,我要上礼仪课的。”   她才不想管眼前这个散发着穷酸气的人叫大哥呢,跟他一块走在路上都嫌丢人!万一遇上自己的小姐妹,她的脸就不用要了!   乐棋倒是答应了,弯起的眼睛流泻出倨傲的光:“好啊,就当散个步吧,正好我也很久没做皮肤管理了。而且……哥哥应该也没有接触过高级奢华的场所吧,要是让他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呢。”   “毕竟……有些地方需要vip身份才能进入呢,要是哥哥门都没进就被人赶出来就不好了,闹了笑话,丢的也是乐家的脸。所以还是由我来陪哥哥吧,我去的频繁,人家都认识我的,不用出示会员证明也能畅通无阻~”   妻儿一唱一和,乐康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些,粗粗的嗯了一声,又道:“看紧你哥哥,一会再带几个保镖出门。”   乐清时这才分给乐棋一个眼神,凉凉的如剔透的玻璃珠。   少年下颌微挑,纤长的睫毛却低低地垂着,用很轻慢的眼神在对方脸上轻扫而过,声音上扬如逗猫棒上的羽毛:“那我先谢谢弟弟帮我提东西了。”   乐棋一愣,随即笑容有些僵硬。   提东西……这个没文化的乡巴佬在说什么?   乐清时这个莽撞粗鲁的蠢货不应该被他那番话气得理智全无,像个泼妇一样的冲上来骂他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   乐棋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个提鞋小厮一般,懒洋洋的,却又让人不敢反抗。   被乐清时这么一搭腔,倒显得自己像上赶着当奴才了似的……   乐画不乐意了,尖声:“你自己没长手,凭什么让我哥帮你拿东西?”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都僵住了,一旁静立的佣人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乐家这位小公主被宠坏了,脾气不是一般的骄纵。她要是作起来,就连乐康也是头疼的。   面对少女咄咄逼人的语气,乐清时非但不窘迫,反而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勺粘稠热乎的米汤。   少年坐得很端正,脊背如松竹般挺直,微微凸起的腕骨在灯光下如莹润的白玉,优雅闲适的动作连带着他手中朴素的陶瓷勺子都显得矜贵了起来。   那姿态,就算跟人说他是在喝珍贵醇香的琼浆玉露也有人会相信。   乐画无端就气短了半截。   乐清时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缓缓撩起眼皮,看向一脸怒容的妹妹,吐字清晰道:“第一,我也是你的哥哥。”   “第二,你在用什么身份跟一个长子说话?”少年慢条斯理道:“妹妹,你的教养呢?”   冯益兰听着这句耳熟的话,脸色一点点变白。   偏生少年还不肯停下,玩味道:“该不会你也和我一样,有人生没人教吧?”   “放肆!”乐康拍案而起,杯子都被震摔出去了。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乐清时说不出话来。   少年的问题太尖锐,但滑稽的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底气反驳他什么。   气氛剑拔弩张,乐清时却倏地一笑,温声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大家怎么这么认真。弟弟只是体谅我身体没好全才帮我提东西的,对吧?”   乐棋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闻言扯出个笑来,咬牙:“当然了,我自愿的,小画别任性。”   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反倒是喝着米汤的乐清时看上去更悠然自得一些。吃完饭,大家都不想再待,纷纷默契的起身离席。   谁料一只手倏地横亘在乐康的面前,阻挡住他的去路。   乐康瞪着眼,粗声粗气:“你又想干嘛?”   少年笑眯眯,虽是坐着,却有种俯瞰他人一般的错觉。他轻轻地晃了晃掌心:“您该不会连嫁妆钱都舍不得出吧?不会吧不会吧?”   乐康太阳穴当即就被气得突突跳了。   他咬牙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张卡来,狠狠地摔在桌面上,厉声:“这下总行了吧?!”   他瞥了眼自己摔出去的卡,眼神里有些不情愿,心里更看不起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儿子了。   都成年了,却连买东西的钱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嫁过去肯定也是被人嫌弃的命!   那顾家可是不养闲人的地方,乐清时这种臭脾气去了那儿还不得被整得服服帖帖的。这么想着,乐康气就顺了些。   乐棋带着乐清时往地下车库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亲热地搭着他的肩,似是已经忘了餐桌上的不愉快,朗笑道:“哥哥怎么还没出门就担心钱不够啊,你可是要嫁豪门的人了,格局大一点嘛。就算钱不够,这不是还有我呢吗,爸爸很疼我的,零花钱给得特别多,你放心吧,管够!”   乐棋特意把乐清时带到车库里一辆豪车前:“上车吧。”   乐清时:“。”   这触及到了乐清时的知识盲区了,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睁得圆圆的,没有动作。   看着大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乐棋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他满意地替乐清时拉开车门:“哥哥是看傻了吗,这是爸爸买给我的十八岁礼物呢。”   乐清时心中惊奇,压根没把对方的暗暗炫耀给听进去,只上了车,好奇地张望了一下。   这就是现代的马车吗!   好神奇!居然没有马!   乐棋系上安全带:“哥哥你认识车牌子吗,男生应该都对车子有兴趣吧,这是宝马,你应该没坐过吧?”   乐清时嘴巴也悄悄张开成一个小小的原型。   好奇怪啊,没有马,却叫宝马吗?   少年有样学样地系上安全带,问:“那马夫呢?”   少年语气认真,乐棋都愣住了,直到前头传来压抑的笑,他才扯出个笑:“呵呵,哥哥你真幽默,司机都被你逗笑了。”   乐清时怕出错,没再搭腔。   只默默的在心里消化着新知识……好神奇啊,马车居然没有马,司鸡是人却叫鸡。   乐棋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沉着脸望向窗外。   妈的,乐清时说那些弱智问题是什么意思,看出来了他在炫耀,所以故意用这种弱智问题来讽刺他么?   少年咬牙,指甲都将车座上的皮子抓花了。   但无妨,乐清时这种乡巴佬也就敢窝里横一下了。等到了那些奢侈品门店,他就等着看对方大气也不敢出的笑话。   乐棋特意把地点选在市中心最繁华地带的一栋时尚百货前,这里的消费线很高,一般人都消费不起,服务分区从餐饮到珠宝,一应俱全,还都是轻奢以上的品牌才有资格入驻其中。   所以服务对象大多非富即贵,要么是有钱有闲的阔太太,要么是阔绰的大老板。在这里转一圈,没准能遇上好几个圈中熟人。   这也就意味着……乐清时一旦在这里出丑,他的笑话绝对会传遍整个上流圈子!   虽然乐家的讨论度的确不高,但现在人人都知道顾家和乐家即将联姻,这可是目前名门望族中关注度最高的一件事。   若是乐清时出了洋相,顾家的名声受损,顾家那位一定会迁怒于这个还没进门就给他增添笑料丑闻的土包子联姻对象的。到时候……婚礼一定会很有意思。   乐棋笑眯眯地领着乐清时进了大厦,“哥哥,你想买点什么?”   乐清时抖了抖满头的小辣椒,道:“我先去理发吧。”   他实在对这个有些妖魔的造型欣赏不来,还是黑色看着顺眼。这个挡眼睛的刘海也得修修,会影响他走路的。   乐清时摸了摸发尾,虽也有些怀念曾经的长发,但据他目前观察得来的结论,这里的男人似乎并不留长发,那他最好也不要那么特立独行。   乐棋依言将他带到了美容美发的区域,随后进了一家他常去的理发店。   甫一进门,门口感应器就清脆的响了两声,很快就有负责接待的人上来接引。   这家美发沙龙走的是高端路线,会员制服务的私密性也好,以至于经常有很多明星亦或者大人物的小蜜们光顾。大场面见得多了,这里的人服务态度都带着一股拽拽的味道,主打一个爱答不理。见到常客来了,也只有乐棋的指定理发师上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其他人要么忙自己的,要么态度随性的拿着模型练手。   乐棋朝他说道:“我做个小气泡净肤,这是我哥……”   他身旁的少年撩了一下厚重的刘海,俊秀明艳的眉眼瞬间露了出来,接过话头:“我想理发。”   顿时,空闲的理发师们都坐直了身子。   理发师们:“???”   草!!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不早说?!居然还顶了个那么辣眼睛的发型!   到底是哪个心狠手辣的托尼干的,人干事?!   要是他们长得那么好看,上厕所都不带关门的好吗! 第4章   少年这一动作,引得刚才还懒洋洋的一众理发师们全都围上来了。   “小帅哥想剪什么样的发型?”   “帅哥要烫头发吗,这家店里我烫染手艺最好了,绝对不会给你染花一点的!”   “帅哥加微信吗,我给你打八折!”   刚才还有些清冷的店面一下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   店主无语地上前将人轰散:“让客人自己指定,别全部围在一起。”   乐清时扫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位留着中长发的理发师。乐清时以前也是长发,所以看着他比较有亲切感。   被指定的理发师挺高兴,态度热切地推着乐清时入座,自我介绍道:“你好哦,我是Kevin~帅哥很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理发吗?”   乐清时被围上长长的围布,像个精致但潦草的玩偶:“唔。”   这里的民风果然开放,居然直接管人叫帅哥,也太不矜持了吧。   乐清时暗忖道。   乐棋没立马走开,而是跟过来朝Kevin颐指气使说道:“我哥人比较内向,不善与人沟通,我来跟你说吧。你看我哥这造型也应该明白了,他比较喜欢鲜艳一点的发色,有朝气一些的就可以。然后发型的话,你剪得大胆一些,他很有个性的,喜欢的东西都很新潮,你别搞得太老土了,或者畏手畏脚放不开,剪了跟没剪一样。”   他拍拍Kevin的肩膀,笑道:“好好剪,只要剪出来的发型我哥喜欢,小费直接从我会员卡里扣,OK?”   Kevin扫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少年,睫毛在顶灯的照耀下打出一层薄薄的光影,看上去乖乖的,一点也不像乐棋口中描述的那种潮玩男孩。   Kevin朝他笑笑,掐着嗓子:“谢谢老板~”   给Kevin上了层debuff,乐棋这才放心地走了,去做他的小气泡净肤项目。至于乐清时?笑死,他一点也不担心。   就乐清时那个磕碜样子,秀场都没看过的土鳖,能懂什么是时尚?   ……   乐棋一走,Kevin就忍不住叉着腰多嘴道:“先生,您的审美取向真如你弟弟所说的那样吗?”乐清时不置可否,只温声道:“那样不好看吗?”   Kevin立刻就抓狂了,顺手拿了个夹子将少年的额发夹到一边,露出对方整个优越精致的五官:“恕我直言,您这样的外貌条件,花里花哨的造型只会喧宾夺主!”   长得抱歉的人才需要用夸张大胆的色调与造型去引开别人停留在他们五官上的注意力呢!   至于女娲们的艺术品,那当然是越天然去雕饰越好了!   Kevin表情扭曲道:“您如果搞那种艺术造型才是最大的浪费!Trustme,您其实只需要一个清清爽爽的、一个蓬松且充满空气感的发型就足够爆杀全场了!”   术业有专攻,乐清时乖乖点头:“可以,你剪吧。”   好听话的客人!   Kevin萌得心肝颤悠悠,问:“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乐清时思考了一下,晃了晃头上的小辣椒们:“这个红色的可以去掉吗?”   “当然可以了,您想染什么颜色?我可以拿个色卡给您看看……”   乐清时打断他:“不用了,就染回黑色吧。”   Kevin沉吟一声:“可以是可以……不过染了黑色的话,您后续想再染别的发色就不好上色了哦,可能需要漂发才行。但您的头发条件很不错,漂发太伤发质了。”   乐清时摇摇头:“就黑色吧。”   乐清时不觉得自己今后会再染头发了,毕竟以他的审美眼光来看,黑发才是最自然好看的。   店内环境很好,Kevin和他沟通好要求后也不再说话,店内一时之间只有剪刀工作发出的咔嚓声。   随着地上细碎的发丝一点点堆积,少年美得极具攻击性的容貌也逐渐明朗了起来。Kevin停下吹风机,呼吸也跟着一窒。   所以说他才坚持从事美发行业啊,把璞玉一点点雕琢成璀璨的珠宝这一过程,绝对是理发师成就感最高的时刻。   恰巧乐棋也做完了项目,从包间一出来就径直朝Kevin走来:“我哥呢?”   Kevin还未答话,他身旁的少年却站了起来,高挺的鼻尖哼出个很轻的笑,温润如画的眉眼含着淡淡的戏谑。   “弟弟,不认识我了?”   乐棋一愣,朝他看去。   被他注视着的少年虽穿得普通,上身是很没质感的薄T恤,下着一条廉价的工装裤,但却一点也不损少年清艳出尘的外貌。   乌黑柔软的发丝显得少年原先有些暗淡的肤色都变得透白了起来,没被刘海遮住的桃花眼灵动自然,带出一抹飘忽的风情。   好看得有些超纲了。   乐棋足足哑声了数秒,而后骤然爆发出尖利的指责:“你没听清我刚刚怎么说的吗,你怎么给我哥剪成这样子了?!这么呆板的发型我哥最讨厌了!你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我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把他剪成这样,你怎么跟对方家人交代?!”   Kevin:“……”   乐棋吼完呼吸都有些不稳,刚做完小气泡正敏感着的脸都泛红了,站在温雅如玉竹的乐清时身边居然显得有些狼狈。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打探的视线。   乐清时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弟弟,你不是说只要我喜欢就好吗?这个发型是我让他剪的,毕竟要结婚了,我想变得不一样些,人的品味也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嘛。”   “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难道哥哥以前的发型你很喜欢吗?喜欢就剪一个嘛,哥哥不会跟别人讲你学我的。”少年声音温温柔柔的。   乐棋:“……”   乐棋气得脸色铁青,不得不顺着话头说了:“没有……哥哥你喜欢就好。只是你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难道我还会阻止你不成,你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所以我有点被吓到了。”   乐棋瘪着嘴抽出自己的会员卡付钱,Kevin还翘着兰花指自觉地往里扣了一笔价格不低的服务小费。   乐棋:“……”   乐棋脸都气得快抖起来了,一从店里走出来就想找回场子。   他特意将乐清时带到一家oldschool风的高街叛逆男装店,笑道:“哥哥随便挑吧,这里是你最喜欢的衣服风格。”   乐棋挑起个笑,抱着手倚在门口。   这个品牌虽然售价也很高,一条破洞牛仔裤都要上千,算得上是轻奢了。但豪门世家多半看不上这种吊儿郎当的服装……本就没读过几本书的文盲配上这种流里流气的死亡金属风,再好看的脸也要变成精神小伙。   然而乐清时的视线一扫,在看到橱窗上眼熟的破洞裤时就迅速拒绝道:“我不喜欢这种风格。”   乐棋的笑僵在脸上。   大庭广众下乐棋也不可能硬拽着乐清时进他选的店,最后只好木着脸看乐清时进了一家休闲文艺风格的服装店。   乐清时剪头发花了不少时间,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时也有些累了,便随便挑了两身衣服交给店员包起来:“你好,买单。”   这是乐清时跟着别的顾客学的说辞。   前台转接了乐清时递过去的卡,操作了一番后将pos机移到少年面前,“好的先生,请在这里输入您的密码。”   密码?   乐清时蹙起眉头,这又是什么玩意。   原本脸色难看的乐棋突然就凑上来了,音调有些高道:“咦?爸爸连密码都没告诉你吗哥哥?”   “哎呀糟糕了,我也不知道爸爸设的密码是什么呀。”乐棋捂住嘴巴,得意却从眼神里透出来:“大概爸爸其实不想哥哥出来买东西吧。算了哥哥,你没钱我们就走吧,你真的需要什么的话,家里肯定也会为你准备好的。”   乐棋像是忘了自己出发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有钱的话了,高声道:“我们回去吧哥哥,不要任性了。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我会去求求爸爸的,爸爸不同意的话,我就去帮你求妈妈,总之肯定会给你买到的。而且他们都很疼我,我如果以我的名义说想要的话,爸爸肯定会全都包下来送到家里……到时候我再送给你,好吗?”   乐棋笑得灿烂:“哥哥应该不介意吧,用我的东西。”   ……   隔着两列衣帽架,一位身着条纹西装的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秦贺宇玩味地吹了声口哨,眼底带着浓浓的看好戏兴致。   这场戏的两位主演他只眼熟其中一位,秦贺宇似乎在某次宴会上见过那位面容清秀的少年。好像是那个乐家的小公子吧,叫什么琴棋书画来着,秦贺宇和他倒是没什么交集。   至于被他叫哥哥的那位……想必就是自己好友兼圈子话题中心人物的联姻对象乐清时了吧。秦贺宇嘶了一声,疑惑地蹙起眉头。   奇怪了,不是听说那位最近才被认回家的乐家大少爷早就长歪了吗?被自己的生父赶出家门,吃穿用度都很拮据,似乎还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坏了,叛逆得不行。为了反抗婚事,似乎还吞药自杀来着,结果救护车在别墅区穿行而过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全京圈,闹了个大笑话……   可是远处的那位身形高挑的俊逸少年,连话都没说一句,光是站在那,就透着濯濯如春月柳的风华了,哪里像什么流氓地痞呀?   秦贺宇不想自己一人看完这场戏,连忙拿出手机翻到某个号码拨了过去:“顾行野?”   片刻,电话里传出一道沉冷的声线:“嗯。”   秦贺宇懒洋洋的卖着关子道:“无奖竞猜,我碰见谁了?”   “我挂了。”   “诶诶!”秦贺宇急得低叫。   “我靠你这人,多占你一会时间你会死是不是?”秦贺宇抱怨道:“好了好了我说,我在盛野广场这买东西呢,正好遇到你老婆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碰翻了什么,发出咣当一声响。   随后是一阵可疑的沉默。   秦贺宇疑惑地挪开手机看了看,确认没被人挂掉,才又接回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这才重新恢复骤然凝住的呼吸,声音带着滞涩的冷酷:“我还没结婚,没有老婆。” 第5章   “我还没结婚,没有老婆。”   男人冰冷的声线从声孔中透出来,显得更冷冽了。   秦贺宇却不怕他,嘿嘿笑着:“板上钉钉的事情,还分早晚吗?”   冷气开得很足的总裁办公室里,面容硬朗冷峻的垂眼看着脚边不小心被自己碰倒的咖啡杯碎片,又诡异的沉默了。   老婆,一个他很陌生但耳熟的头衔。   顾行野的睡眠质量一直不佳,但最近尤为恶劣,因为他开始做噩梦了。   梦里的他也被家中安排了一门婚事,起初他还有些抵触。   因为他是个有些强迫症的人,对自己人生的轨迹有些严密的规划,骤然加入的婚姻会打乱他对未来的掌控。而且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相当于一个不定因素,顾行野不喜欢未知数出现在自己的人生当中。   但架不住家中长辈态度之坚决,顾行野一番考量后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一来是年龄到了,确实也需要一个人来坐镇他伴侣的位置,这样可以堵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二来,他的眼中只有工作,至于自己的另一半是谁,顾行野不太在乎。   反正无论是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妻子与他而言,是另一种更密不可分的同事。   这个特殊的同事不需要业务能力有多突出,只要足够乖巧懂事,安分的不太有存在感就足够了。   然而——这是一场噩梦。   婚后的生活并不像顾行野想象的那般省心,自己的妻子——乐清时,是个不折不扣的作精!   今天去这个宴会上跟这个人掐架,明天又跑去跟娘家撕逼,顾行野常常不是去赔偿医药费就是在赔偿医药费的路上。   他还常常叫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家中开party,纸醉金迷极尽奢侈。而后又不知听信了谁的话,安分了好一阵子,结果在背地里偷偷窃听他在书房里的谈话,还偷偷拿了一些没用的资料往外售卖。   其实豪门婚姻最忌动荡波折,但在顾行野忍无可忍之下还是结束了这段毫无益处的婚姻,也因这段婚姻,顾家落下了许多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笑柄。   当初逼他结婚的爷爷更是被自己钦定的孙媳妇气得提前病发。   顾行野连着做了好几天这样的噩梦,梦到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令人血压飙升的续集。   他原以为只是自己工作强度太高导致精神疲劳了,所以才会在梦里发疯,结果现实中接二连三接手的合作项目也有着很强烈的熟悉感。顾行野上手的时候莫名熟练,就好像他真的做过这个项目一般。   直到这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家人最终跟他谈起要和乐家联姻的事情时,顾行野才不得不接受这似乎是一个预知梦。   他的噩梦正一点点的在现实上演,打破他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也正隔着电波与他初遇。   秦贺宇等了半天等不到回音,嘿了一声,问道:“顾行野,你是不是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啊?”   顾行野回神,淡淡道:“我应该很满意一门包办婚姻吗?”   秦贺宇摸摸鼻子,小声道:“这倒也是哈,封建糟粕不可取……但你也别急着下定论,我跟你讲,你老婆本人长得还真挺……赏心悦目的。”   秦贺宇想了半天,才挤出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   秦贺宇大咧咧道:“人长得这么漂亮,这钱花得也挺划算呐。反正你这人天生不开情窍,娶谁不是娶呢,那不如娶个长得好看的,工作累了光是看看就挺解压。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性格能差到哪儿去呢?”   经历过好几场噩梦的顾行野:“……”   “总之我觉得他跟传闻里不大像,我这正好碰上了呢,要不我替你美言几句,好让他对你印象改改观?搞好婚后关系你也能省心些,家和万事兴嘛。”   “不用。”男人斩钉截铁道。   秦贺宇:“那……?”   既然这是一场预知梦,顾行野改变不了,那他这回就主动接受。   但这一次,他不会给对方任何得寸进尺的机会,也不会和梦中一样因为无所谓而放任对方胡来。   他会严格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生意谈判场上一匹蛰伏着伺机吞食对手的饿狼一般,只要抓到了对手的错处,他就结束这场荒谬的婚事。   若是对方安分,两年一过家中没了施压点,他也干脆的把婚离了。   仅仅两年的缘分,没必要搞好关系。   倒不如说越差越好,他希望对方能忌惮于自己的传闻,少来烦他。   顾行野放下手中的钢笔,道:“你可以放任他对我的坏印象,我不介意。”   秦贺宇摸不清好友清奇的脑回路,纳闷道:“我不要……虽然你确实很狗,但说朋友坏话我成什么人了,会败坏我的口碑的!”   “我家酒窖里的酒随便挑。”   秦贺宇从善如流:“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敌蜜了。”   对面不出意料很不给面子的不接梗。   秦贺宇挠挠头,迟疑:“言归正传,我看见你老婆被人欺负了,那我不管了?”   顾行野微妙的顿了几秒,“谁欺负他。”   “看样子是你小舅子吧,拉拉扯扯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是你老婆买东西钱没带够呢。这吵吵闹闹的,影响不太好。”   这种小事,顾行野眉头蹙起:“他没带够钱你也没带够?”   秦贺宇一怔,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动作轻缓地将没挂断的手机放进胸前口袋,而后阔步走上前交涉。   顾行野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对话声,大拇指无意识地搓开钢笔的笔盖又合上。   虽说顾行野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没有感情,但也不意味着谁都能随随便便的踩上来。   走神间,倏地,一道如清泉般沁凉甘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谢谢您,但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帮助。”少年的声音不卑不亢:“我并不认识您,不能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您的帮助。”   少年的话得体又坚定,在场的人都不禁一怔。   其中最惊诧的就是乐棋了。   他这学都没上完的哥哥,也能说得出这么有分寸的话吗?   乐棋看着男人脸色微微错愕的表情,咬牙。   乐清时不会以为换了身行头就成人上人了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这哥哥出身的确比他好,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自己明明和他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却要在外面躲躲藏藏,被玩伴在背地里取笑他是野种。   他气鼓鼓的去找他妈,冯益兰就抱着他告诉他,一切都是他那个自私的哥哥的错。   那些事业有成的生意人,有几个能不鬼混?有的还光明正大的养好几房,但彼此都能和谐相处,一同享用资源。   但偏偏他那个妈小气又自私,仗着启动资金是自己家出的,就以为自己掌握了话语权,对乐康管束很严格,以至于他们只能在外面名不正言不顺的生活着。   他本该一出生就享有的资源,全是乐清时唾手可得并且弃如敝履的。   幸好乐清时不懂得珍惜,自己选择放弃。但这个节骨眼上又回来了!   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乐棋知道,乐清时这个正室之子重回大众视野后,未来的家产就算为了面子好看,也一定会分一部分给他。   ……凭什么又要回来跟他抢?   只要乐清时在,自己和妹妹头上就永远蒙着一层尴尬的阴影,永远会被圈子里的人取笑是被母鸡偷偷生下来的蛋。   乐棋牵起一个笑,说道:“哥哥,这位是秦氏集团的大公子秦先生。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要么你就答应吧。”   “今天真是太不巧了,出来的匆忙我也没带够钱,而爸爸的密码我也实在不知道是多少。哥哥你就答应呗,能让陌生男人为你花钱,也是哥哥的魅力所在,没什么丢脸的。”   “顾家想来也不会介意的吧,自己选中的伴侣受人欢迎,是一件好事啊。”乐棋笑着说,眼底闪着精明的光。   少年的眉头随着他的话逐渐蹙起来。   他这庶出弟弟……似乎对他真的抱有非同寻常的敌意。自己已有婚约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说着一些容易招人误会的话,故意把自己与一个陌生男人说得暧昧不清,是何居心。   秦贺宇就想看看是怎么个事儿,于是眼珠滴溜溜的转,也不着急。   他也不担心顾行野误会,毕竟那位正一字不落的听着呢,而且自己本来就是他派来的救兵,没什么好怕的。   乐清时冷冷地瞥了乐棋一眼,而后朝秦贺宇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就转身对表情为难的店员道:“可以麻烦您把账单送到乐氏企业去吗,您就直接上报说是乐康的欠款就行了。如果您不放心的话,这卡我可以留在这里作为抵押。”   乐棋一愣,随即脸都绿了,一把将卡夺回,气急败坏道:“你竟然用家里的名义赖账?还叫人上门来收款?你是不是疯了,还嫌我家的笑话不够多吗!”   有自己陪同盯着乐清时,居然还闹出这种丑事,爸爸一定会怪罪他的!   乐清时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噙着一抹温润的笑,继续说道:“如果这还不够有公信力的话,我的亲弟弟也可以暂时抵押在这里。”   少年语调听着让人很舒服:“他已经成年了,不会在地上捡东西吃,下雨了知道躲,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秦贺宇:“……”   乐棋:“……?”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秦贺宇胸前的口袋突然传出一声啪嗒的脆响,似是钢笔掉落在地的声音。   乐清时一怔,看向憋笑憋得整个肩膀都在耸动的秦贺宇。   后者笑了一阵,才将手机拿出来按了免提,绅士地摊了摊手:“你自己暴露的啊,可不怪我。来,跟你未婚妻打个招呼吧。”   未婚……妻?   乐清时一怔,随即耳后的那块皮肤迅速地开始升温。   原来这种黑乎乎的小方砖,是像信鸽那样的传声筒吗?而在传声筒那边的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是他未来的……老公?   想明白这个理,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少年倏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纤长的睫毛慌乱地眨了眨。   乐清时紧张地看着秦贺宇手上的手机,然而对面却安安静静的,似乎并不想跟他打招呼。   少年抿了抿唇,清冷的声线有些抖,主动道:“顾先生?”   话音刚落,乐清时耳后那块皮肤的热意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耳廓,薄而嫩的耳垂顷刻变得红彤彤的,像染了胭脂。   片刻,话筒里终于传出沉闷的回应:“嗯。”   男人的声音低而沉,听上去很有质感,让人一听就联想到醇厚的酒液。   只一个字,乐清时的脸也跟着烧红了起来。   他竟然……婚前就跟未来的老公说上话了。   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如果大哥也在这的话,一定会纠正他的言行举止的。   他老公不会觉得他是那种很随便的哥儿吧?   qwq 第6章   电话那头嗯完又没了下文。   乐清时耐心地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只好鼓起勇气小声道:“顾先生,我们还没成婚,我不能花你的钱,这于理不合。”   那位秦先生与他非亲非故,甚至还是第一次见面,就愿意替他清账,很显然是自己未婚夫的授意。乐清时若是答应了的话,就是间接承了顾行野的情。   还没过门就花自己未来丈夫的钱什么的,这种不害臊的事,乐清时做不出来。   虽然他只是个哥儿,但他也是有很强的自尊心的。   乐清时性情淑均,容貌出众,世家颇得圣宠,从前追求他的人能踏破乐家的门槛,走到哪都有许多人向乐清时示好,但他也不曾收过他人的一分一厘。   少年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微微失真,也给顾行野带来了一种微妙的不真切感。   他莫名觉得少年似乎和自己梦里的印象略有不符。但万事不可只看表面,梦里的自己起初也不知道联姻对象会是个作精。   于是顾行野定了定神,敷衍道:“那不重要,也不是多贵的东西,你就当是见面礼吧。”   男人声音随性,乐清时忍不住别开脸。   他未婚夫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好听。   少年玻璃珠似的眸子润润的,小声反驳:“可是,我们也没见过面呀。”   顾行野气息微顿,被对方这个有些较真的话语噎了一下,而后说道:“你想见的话,我安排时间。”   乐清时:“!”   他没想到未婚夫这么直接,婚前跟他悄悄说小话还不算,竟还要私下见面!   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这、这也太孟浪了……   这回几乎没有缓冲时间,乐清时白皙的脸颊就飞上了红霞,羞得头都不敢抬了。   顾行野这头说完,迟迟得不到话筒里再传来声音,眉头都蹙起来了,低头确认了一下连线是否在通畅状态。   “在听吗?”男人终于主动发出第一个问句。   那边静了静,而后是一道似浸了蜜似的带着甜软的清冽嗓音传来:“不了吧,听说婚前不见面,婚姻才能长长久久。”   此言一出,秦贺宇托着手机的手都酥麻了一下。   秦贺宇别开脸瞳孔地震,我趣……顾行野那小子何德何能啊,就这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这么知情知趣的美人偏偏搭上了顾行野,可惜了,注定要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顾行野看着手中的手机,表情有些怪异。   冷场了……乐清时抿紧下唇,羞怯得恨不能倒退两分钟把那句不知羞耻的话撤回。呜呜一定是他用词太大胆,给人留下急色的坏印象了!   一旁的乐棋也是神色微妙。   但他并没有那个闲工夫笑话乐清时说了什么,而是惊诧于乐清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他哥不是抵触这门婚事抵触到不惜吞药自杀吗,怎么突然就想开了似的?   乐棋不信,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他眼睛转了转,而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定是乐清时认清了自己无法逃婚的事实,又后知后觉地惊惧顾行野那些骇人的传闻,怕他婚后会因为他为了逃婚而闹出笑话的事情折磨他、刁难他,于是就学聪明了,开始伏低做小,立一个安分胆小的人设。   亦或者……乐清时见了秦贺宇这不凡的气度与穿着,也对母亲所说的那份顾家机密产生了兴趣,于是开始演戏来了。   这事须得回去跟母亲商量一下。   乐棋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先离开了。   而电话那头终于也传来动静,男人声线沉冷的扯开话题:“婚礼,你想采用中式还是西式的?”   乐清时的尴尬也被这一问题带走。   西式?   听起来不像好东西。   乐清时乖乖答道:“中式吧。”   顾行野顿了顿,突然后悔自己多余问这个问题,沉声:“还是西式吧,步骤没那么繁琐。”   省时又省力,誓词一说就可以走人了,不耽误事。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有点小不高兴了。他刚刚说错话了尴尬半天,凭什么未婚夫反悔了就可以说撤回就撤回?   不待乐清时深思,对面又抛出一个重磅问题:“你的身材尺寸是多少?”   乐清时一愣,随后脑袋嗡的一声,又熟了。   这、这也是好直接问的?   还有外男在场呢,未婚夫也太粗枝大叶了吧?   还是说,对方真的对自己很好奇?   乐清时支吾的说不出话,顾行野只以为他是不清楚,于是改口道:“不知道也没事,明天我让人上门给你测量。”   顾行野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别睡懒觉。”   乐清时一下就应激了。   他的作息可好了!从不仗着家人的宠爱撒娇赖床,每日都在卯时准时起床练字和锻体,从不懈怠!   他才不是那种在被窝里卷成一条春卷的懒虫。   少年着急地自证道:“我从不贪睡的!”   顾行野不置可否,谈好了事情就干脆结束对话:“好,回见。”   说完,连线就挂断了。   秦贺宇扶额,简直要为好友的情商落泪,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对着老婆比对着下属还冷酷啊,仇人吗?   想到仇人,秦贺宇一下子就激灵了,瞬间记起来顾行野交给自己的搞坏他的形象的任务。   秦贺宇费解地低头,看着少年望着他的手机微微出神的样子,不禁揣摩起了顾行野的用意。   嘶,莫非……顾行野是想给他的未婚妻设置一点小小的考验?   虽然少年看着挺不错的,但依照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来看,乐清时应当也不太满意这门婚事。现在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没准是他家人画了什么大饼哄骗了他,好让他安分完婚。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婚后他可能会因现实达不到他的期待而闹得不得安宁。   秦贺宇悟了,怪不得顾行野这奸商能赚钱呢,这脑子,转得就是快哈。   秦贺宇噙着笑,风度翩翩地给店员小姐递上自己的卡,把账结了。   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笑眯眯朝乐清时道:“嫂子,账还是我结了吧。别往心里去,你是没见过他,但今天见着了我,也是缘分,就当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吧。两件衣服也不值什么钱,望嫂子别嫌弃。”   乐清时被他的称呼搞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也忘了再纠结谁买单的问题,“秦先生,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秦贺宇把自己的卡收回来,从善如流的改口,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客气,顾行野这人别的优点数不出来,就是钱多。”   少年眉心微蹙,不爱听这种话。   秦先生明明是他未婚夫的好友,怎么可以背后这样说他呢?   乐清时抿唇,暗暗维护了一下未来老公的面子:“他很好。”   顾先生确实挺好的。   声音很好听,听上去也并不像那家人说的那么可怕,并没有凶他。   还询问了他关于婚礼的具体事宜,很尊重人,虽说他的意见最后也没有被采纳……唔还有,还叮嘱他要早起了!   男人冷冰冰的命令式话语,让他有点想他的大哥了。   他大哥也不善言辞,冷着脸很吓人,但其实很宠他。或许也正因如此,乐清时觉得他的未婚夫兴许也没那么坏。   还没结婚,就护上了。   秦·孤家寡人·贺宇有点酸唧唧道:“你别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滤镜哦,我可给你打个预防针,他呀,人老实话不多。”   乐清时听得半懂不懂的,疑惑:“这不是优点吗?”   秦贺宇意味深长:“不,是——人老、实话不多。”   乐清时:“……”   乐清时懵了,愣了一会才慌忙追问:“他不会逃避税收吧?”   乐清时大概知道顾先生是生意人,经营着很大的企业,该不会也如那些狡猾的富商一样,分明富得流油,却谎称家中只够温饱,逃避国税吧?!   他最恨逃税之人了,因为大哥随爹爹行军打仗。国家的税收不上来,就会克扣和延误军饷,耽误军情。乐清时这些年没少偷偷作画卖给富商,赚来的银钱都供作军饷了。   秦贺宇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乐清时的脑回路这么伟光正,肃然起敬:“当然不会了!咱们这是法治社会,干嘛做那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啊。”   乐清时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只要人不坏就好,年龄不是问题。   爹爹和母亲还特意想给他挑年纪年长些的对象呢,说是年纪大的会疼人。   天色不早,秦贺宇也不逗他了,给乐清时打了辆车送回乐家,两人就此分开。   乐清时拎着装着衣服的纸袋甫一进门,就听见客厅传来的暴呵。   “听小棋说你在外面勾搭男人了?!乐清时,你还要不要脸!我给了你卡,你还贪这点小便宜,是嫌外面关于外面乐家的笑话还不够多吗!”乐康沉着脸,大步走向前厅,怒气冲冲道。   乐清时掀起眼皮,细碎的寒光从纤长的翘睫间流泻而出,玩味道:“哦?原来您还记得您给了我卡,那怎么不记得您没说密码呢?”   乐清时似是不解,略微歪头作思索状:“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乐康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指控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   冯益兰闻声从楼上赶了下来,急切道:“别动气,注意身体!清时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爸爸说话呢,他年纪又不像你一样正值年轻记忆力好,多担待些不行吗?”   乐清时面无表情:“那现在想起密码是多少了吗。”   乐康顺了顺气,脸色难看地说出一串数字。   这回冯益兰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干巴巴道:“清时啊,你还有什么地方要花钱吗?”   乐清时回来就是一定时炸弹,迟早会跟她的儿女抢夺家产。这不,才刚回来,好处也还没让他许诺,就已经先被他拿走一些钱了。   乐清时冷冷瞥向她,淡色的眸子仿佛一面镜子般能照清对方的所有小心思。   “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乐清时淡淡的丢下这句话,就径直上楼了。   原主失去的,早已不是钱财可以弥补。自己既然因这场奇缘能重获新生,那也有义务替他讨回应有的尊严。   不过这笔钱乐清时也有些没想好要拿来做什么。   要不用来准备自己的嫁妆?   毕竟乐家对他这种态度,想也知道他们不会准备他的嫁妆的。这里比不得嘉和王朝的家人,一切都会给他打点好。   周围静下来,乐清时倏地就回想起未婚夫的嗓音来。   低低的,带着一种有厚度的金属般的质感吗,像古琴一般深沉悠远。   乐清时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不过好在这会儿没人能看到他的窘态。   乐清时想起和秦贺宇等车时自己自己套出来的信息,似乎他的未婚夫睡眠质量不佳,所以晨起脾气会有些古怪。   不如……自己就用这笔钱给未婚夫准备一个新婚礼物改善改善睡眠,就当是感谢他让秦先生替自己解围的事情好了。   就给顾先生缝制一个具有安神静气功效的草药枕吧。   毕竟年纪大了,不好好睡觉可不行呢! 第7章   夜晚,乐清时躺在床上,怎么睡都不舒服。   他房间床板梆硬,只贴了一层薄薄的棉底。   幸好这是在夏季,且如今自己的身体还算强健,否则他一定会被冻得染上风寒的。   不过现下他也没心思琢磨这些,毕竟他今天一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先是突然在一个陌生的朝代苏醒,又用尚有些虚弱的身子一股脑地梳理了糟糕的现状。而后是接受不了自己邋遢古怪的外形,特意去换成了自己看得过眼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还跟未来的丈夫短暂的交谈了一番,说了一些很不矜持的话语……   思及此,少年又忍不住像个小乌龟一样钻进被窝把自己蒙起来,好似这样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彼时,乐清时还不明白这种焦灼羞恼的情境就叫做社死。   乐清时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他的身体终究亏损了些元气,于是很快意识就坠入了混沌之中,直到一缕晨光将他唤醒。   乐清时一贯作息良好规律,也没有贪睡的毛病,醒来后很快就将床铺整理好,又去卫生间洗漱,管理好仪容仪表。   他刷牙刷了很久,因为乐清时很喜欢这里的这种叫做牙膏的东西。   配套的牙刷刷毛柔软整齐,薄荷味的牙膏微微辣嘴,但留香很久,神清气爽的,洗漱完后那点残存的瞌睡虫都跑了。   因为乐清时在厕所逗留的时间略长,以至于盯守他的佣人又以为大少爷在里面做了什么傻事,连催了两次。   少年不紧不慢地出来后,又在佣人们诧异的眼神中去这层楼的露台打了一套锻体操。   佣人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接收到彼此的想法。   大少爷醒来后变得好奇怪啊……不过倒也乖巧许多,不想着逃跑和折腾人了,想来是认命了吧。   不过不得不说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经过一夜安稳的休养,加上一套活络气血的操做下来,少年的肤色似乎都透亮了些许,微微气喘间白皙的皮肤晕染开果实熟透的红。   阳光沐泽下乌发红唇,清透的桃花眼潋滟生光,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情了。   出了一层薄汗,乐清时去简单冲了个澡就要了一碗偏水的白粥慢慢喝着,思索要给未婚夫缝制怎样的安神枕。   从旁人的描述可以得知,他的未婚夫身价不菲,是个家世煊赫之人。这样的人恐怕瞧不上寻常的物件了,但如若要买符合他身份的礼物,乐清时的预算一定不够,所以只能在心意上下功夫。   思前想后,乐清时最终决定要做一对兼顾实用性和美观性,再加上一点新婚好意头的夫妻鸳鸯枕。   这样……还刚好可以在新婚夜用上。   运动过后枕在具有安神功效的鸳鸯枕上,应当不会再失眠了吧?   少年白净的肤色配合的染上红晕,耳尖缓缓蒸出一缕羞怯的热气。   没过多久,顾行野安排的上门测量尺寸的人就如约而至了。   宋越身边跟着几个小助理,任由他们拿着工具箱和参考册子,自己两手空空就进来了,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爽。   因为他真的不太想接这个活!   要不是顾行野逼他来,他才不干呢!他昨晚才熬了个大夜画设计稿到凌晨两三点,都没睡多久,现在又过来了。   宋越作为设计师界名声鹊起的新秀,今年刚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正是急着做出成绩拿奖的时候,哪有空来给什么小土包子设计做婚礼礼服?   宋越有一套自己的审美标准,眼光相当刁钻。而且他自己就出身豪门,干这个就图个爱好,并不差钱,所以完全是看心情开张。   若是顾客合他眼缘,符合他的审美取向,宋越甚至可以上赶着给人设计衣服。若是模特平平无奇不戳他的点,宋越说什么也不肯动笔的。   乐家么,他并不陌生。   因为乐家的两位先上车后补票的私生子都请过他做设计,但这俩人走的都是清纯小白花的路线,长相在宋越苛刻的眼光评判下也只称得上是清秀。   恰巧宋越对这款不太感冒,他喜欢的是有攻击性的美丽,于是都一口回绝了。   想来这位乐清时也跟他的弟弟妹妹长得差不多,而且听说对方流落在外十余年,就算有点姿色应该也被消磨掉了灵气。宋越喜欢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充满神性的美,不太喜欢接地气的清粥小菜……说白了他喜欢给逼格高的设计衣服。   宋越嘟嘟囔囔地走进来,满腔怨怼都在看清乐清时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去……”宋越脱口而出一句喃喃。   少年穿着素色的套衫,后腰的抽线设计隐约勾勒出纤细的曲线,听到动静便朝他看来,淡色的薄唇勾出一抹礼貌性的笑意。   “您是我未婚夫安排的人吗?”乐清时上前迎接道:“实在抱歉,我没想到您来得这样早,都没来得及沏茶招待。您稍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宋越急忙打断:“不用不用,我不渴。工具箱拿来,快给他量一下身材数据!”   助理听话地上前,熟练的给少年测量了起来。   宋越围着人看,越看越两眼放光。   到底是谁他妈乱传顾行野未婚妻是土包子的?!这妥妥的浓颜系大美人好吗!   而且最矛盾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是,明明少年的长相明艳又大气,但气质却是清雅矜贵的,艳而不俗,充满了张力。宋越只觉自己的大脑皮层都活跃了起来,脑海里迸发出了许多灵感。   宋越瞥着助理记下的数据,发现少年的身材比例也很优秀,只是太瘦了点。他朝乐清时说道:“乐先生,你的身材挺好的,就是再有肉一些就完美了。平时多吃肉蛋奶,不要减肥。”   被陌生男人点评身材,乐清时有些赧然,他点点头应声:“好的,麻烦您了。”   宋越现在心情很好,朗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宋越就行了,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碰面呢。”   宋越随手拿来布料和图样参考册子递给乐清时:“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可以作为参考。”   毕竟这是婚礼,还是得尊重一下本尊的喜好。   乐清时接过看了看,发现这里面的布料材质都属上乘,颜色既正,质量又好。   他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女红了,一上手便知其中的一些布料材质贴肤又丝滑,舒适度很高,拿来做他的鸳鸯枕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少年迟疑了一下,问道:“宋先生,你们这布料可以对外出售么?”   宋越眼睛转了转,拿不准乐清时是什么意思。   倒是经常有人愿意出高价买他的设计成品,但还是头一回有人打他的料子的主意。宋越没有一口答应,只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事,但我也不清楚这些料子的库存数量了。这样吧,我们先加个微信,我回去清点完了再答复你。”   见有希望,少年的眉眼一下就柔和了。   毕竟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也不知上哪搜寻优质可信的布匹店,也没有丫鬟小厮替他出门采购,乐清时正苦恼着呢,如果这能顺势解决就帮大忙了。   闻言,乐清时立刻把自己的“小黑盒子”拿出来。   自从昨晚和未婚夫通话过后,乐清时回来就研究了一下手机这个东西,误打误撞指纹解锁后就自己摸索学习了半天。   但毕竟不熟悉,少年的动作很是笨拙,在页面浏览了半天才一指禅点开绿泡泡。   宋越:“……”   怎么有人能把智能机玩出了老人小灵通的味道来……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笨蛋吗?……好像更带感了。   宋越轻咳一声,委婉道:“我来吧。”   乐清时如蒙大赦,乖乖交出手机。   宋越一怔,也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有人能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机交到别人手上。   莫非这小嫂子是个傻白甜?   还是已经做好了嫁给顾行野的准备,把过去的信息都清理干净了,不怕人查?   宋越接过来一看,绿泡泡页面挂满了未读消息,最顶上的一条就是:【乐乐,出来泡吧,今天威哥请。】   宋越:“…………”   好家伙,他思考的层面在第五层,结果人家只在第一层……   宋越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扫了乐清时的微信名片就还了回去:“好了,有消息我联系你。”   ……   宋越离开乐家没多久,乐清时的房门就被乐画气势汹汹地推开了。   乐画恶狠狠地瞪着乐清时,眼眶都红了,吼道:“有人要来你不知道说一声吗?!没教养就算了,你还这么没素质!我今天打扮得这么随便,全让人看见了!”   乐画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妆也没化就坐在楼下吃早餐,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暗恋对象,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家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宋越更是这一代的青年才俊,又有才华,比那些只知道香车美女的纨绔子弟好多了。   乐画自从在参加小姐妹的生日宴见过宋越之后就一直频繁约他给自己设计衣服,但每次都被以没空的理由回绝,平日连面都碰不到几次,只能多从宴会活动上碰碰运气。   于是乍一见宋越出现在自己家里,乐画又是惊吓又是惊喜,急急忙忙上前打招呼,这才知道宋越是上门给乐清时设计婚服的。   乐画气得早餐都没吃,趴墙角听了半天,还听见了宋越夸赞乐清时。   而且还加上了宋越的微信!!   宋越的微信连她都没有!   这个贱人,果然跟他妈一样会勾引人!   少女声音尖利的骂道:“我哥说的果然没错,你都要结婚了还勾搭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你以后嫁出去了不会给顾行野戴绿帽,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吧!”   乐棋都告诉他了,乐清时人前装的那么清高刚烈,多么抗拒这门婚事,结果一出去就对着顾行野和他的朋友谄媚讨好。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乐清时被吵得蹙起眉头,神色不悦:“妹妹几岁了,可曾读过书,吃的什么药?”   少年气定神闲的,一相对比,倒真显得乐画歇斯底里了些。   乐画咬牙,做得精致漂亮的美甲都陷进掌心去:“我告诉你,你嫁进顾家你就认命吧。就算顾行野是个丑笔你也只能忍着,别到处勾勾搭搭。你一个人作死也就算了,别连累了我们整个乐家。”   乐清时因少女粗俗的言辞沉了沉双眸,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丑?”   乐画这才稍微顺了气,昂起下巴:“谁知道呢,但如果他长得好看,又怎么会那么低调?”   顾家家大业大,基业之深难以计量。   顾行野身为最有天资的继承人,从小就被送出国进行封闭式精英教育,很早就传出了商业奇才的名声。在还未回国接管顾家的时候就已经在海外自己试水经营了一家上市公司,参与了数次金融界风向标式的大动作,均大获成功。   试问这样一位家世与天赋并存的人,怎么可能会回绝那些露脸采访的顶级刊志呢?   乐画只能认为这人长得太磕碜了,怕长相公布太广会折损他天才的光辉,索性不见人。   乐清时垂眸,不太认可乐画这句话里包含有因果关系。   他淡淡出声:“你倒是高调,也不见得你长得有多好看呢。”   乐画脸一黑,但想到乐清时婚后的苦闷生活又得意起来了。她笑道:“行,那你就跟你的宝贝老公恩爱去吧,到时候有事可别找我们家帮忙。”   少女说完就愤愤甩门走了。   乐清时这回没有反驳什么,细看之下他白皙的脸颊还微微泛着红。   老公、亲爱的……现在又来个宝贝?   啊啊啊现代人说话是不是太露骨直白了些啊……   (っ//////////c) 第8章   从乐家出来,宋越并没有去清点什么劳什子库存,而是立刻驱车前往顾氏集团主公司总部,直奔顾行野所在的办公楼层。   前台小妹认得他,但也吓得追上去,提醒道:“宋总,您怎么过来了,要不先去招待室稍坐一会?”   宋越是不是忘记他们顾总最讨厌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了?   他们顾总办公时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一板一眼严格得像个机器人一样。若是没有提前预约,而且还是带着与工作无关的私事上来的话,顾总可是会表演一个当场黑脸的。   宋越笑笑,知道她的意思,摆摆手:“没事,别操心,我是带了好东西来的。”   宋越气定神闲地乘着高管便利直梯上来,笑眯眯地将乐清时新鲜出炉的身材数据单拍到一脸阴沉的男人的乌金木办公桌上:“看看。”   正在埋案认真工作的男人动作一顿,神色凉凉的抬眸。   男人生得一副轮廓鲜明的好样貌,眉骨饱满,鼻梁立挺。明明有着一双易让人觉得神情的瑞凤眼,却因偏灰色调的瞳孔颜色而显得冰冷锐利、不近人情。   被这样一双凛冽的眼睛注视着,容易让人联想到极地狼亦或者鹰隼那样的烈性猛禽。   顾行野没兴趣看,嗓音低沉:“这什么,拿走。”   宋越嘿的一声,非但不怕他,还拿着单子凑到他眼下逼他看:“人生大事面前你就别那么争分夺秒的工作了行吗?我起个大早弄到的你老婆的身材数据,你就一点不好奇他的高矮胖瘦?”   男人眉头微蹙,他确实不知道乐清时长什么样。   梦境里虚虚实实,人的脸庞是看不真切的,只有梦主人才能得知那些模糊的面孔是何身份。所以顾行野只余下了梦境的内容和对乐清时不好的印象,至于外貌则是一团迷雾。   但顾行野的确不好奇。   他接过薄薄的纸张,扫了他一眼,像纠正秦贺宇一样纠正他:“注意你的言辞,他还不是我老婆。”   而且一个男人,叫什么老婆?   宋越早就习惯了好友扫兴的说话方式,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好好,你快看看。”   在宋越的几番催促下,顾行野这才终于把目光落到单子上。   顾行野凝神看了一会,最后像个爹一样的做出点评:“很瘦,是不是不爱吃饭。”   宋越几欲吐血,暴躁道:“我恨你是块木头,腰啊,快看他的腰!”   大多数男人都逃不开和朋友讨论对象外形的话题,宋越也不除外。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名眼光非常苛刻的设计师,对人体比例的关注度就更敏感了。   宋越叭叭一通输出:“你没看到真人,你不懂。你知道什么叫瘦而不柴,什么叫盈盈一握吗?我去,很少有素人能有这种硬件条件的,尤其还是男人!真的绝了,你小子艳福不浅。”   宋越说完还愤愤不平,很嫉妒:“凭什么你这种石头都能有老婆?我也要家里给我说一个这么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在家画画画……”   顾行野倏地打断他:“你握过了?”   宋越一怔,随即似笑非笑道:“小的哪儿敢啊,都是软尺动的手,您别介意。”   啧啧啧。   顾行野随意地将单子放下,漫不经心地端起桌角的咖啡抿了口:“我没介意。”   男人的声音沉静冷淡:“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但那些都不会发生。你跟我走得近,应该清楚我跟他的婚姻就是一场面子工程,走完过场大家把戏看完就可以散台了。”   “我不需要联姻,更不会爱上一个男人。所以什么艳福不艳福的,这种话别再说了,容易惹人误会。”   宋越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这种话了。   他就知道顾行野还是那个不开化的木头,说什么都没用,小美人嫁给他真是倒大霉了,不用想也知道婚后的生活会变得像上班一样毫无情趣可言。   不过说实在的,宋越也没真想过顾行野会心动。   毕竟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惊悚……   他只是想借机探探顾行野对那个传闻不太好听的未婚妻的态度罢了,这样以后相处起来也懂分寸。   理智上,宋越是这么认为的。   但……宋越见过乐清时本人之后还真觉得说不准了。   长得好看的人是多,但长得这么漂亮又看起来很有性格的人还真不多见。   男人嘛,都是感官动物。感情呢,也是可以培养的。   真到了那时候,宋越就不信顾行野能真的一点都不动摇。   …………但如果是真的,宋越觉得顾行野还是趁早去绝育吧,反正也不发情,早点绝育还能延长寿命。   宋越心里这么腹诽着,明面上却笑眯眯的不吭声。   宋越:“好好好,你清高,你柳下惠。”   “你小子最好婚后别跟个狗窝里藏不住剩馍的狗子一样讨人嫌。”   宋越做了一个和粉红小海狸loopy高度相似的欠打表情。   顾行野垂下眸子继续工作:“没事你就出去吧,已经耽误我十分钟了,半个小时后我还有个会要开。”   见好友开始赶客,宋越连连诶了好几声,忙道:“有事有事,这回是真有事。”   “你老婆……不是,你未婚妻想要买我工作室的布料。那点料子不值几个钱,但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我就先糊弄过去了,这不找你拿拿主意吗。”   宋越的工作室今年刚成立,他本人又因为脾气臭和性子懒散,随缘接单,导致产出一直不算高。顾行野算是他的老主顾了。宋越给他设计了不少衣服,顾行野打钱也爽快大方。如果只凭金额论话语权的话,顾行野都算是他工作室的小股东了。   有没有库存余量,那还不是股东一句话的事吗。   要布料?   顾行野愣了一下,而后道:“他想要你就给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越莞尔一笑:“行,有啥动静我再跟你说,走了。”   这回不等人家赶他,他自己麻溜的带上那张纸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顾行野又突然出声叫住他。   宋越回头,眨巴眼。   顾行野迟疑了一下,沉声:“反正也不贵重,你直接送给他吧,账从我这扣。”   顾行野莫名就想起秦贺宇说乐清时被欺负了的事情来。   从昨晚发生的事情看来,被乐家认回去的少年日子过得似乎也不太好。又不是什么奢侈品,只区区几件衣服,乐清时都没有权利说买就买,想必乐清时的手中并没有多少可以支配的余钱。   宋越那儿的料子都是顶好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钱,但按照市价来说绝不便宜。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至少乐清时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可恨之事,他没必要现在就跟一个瘦巴巴的小孩子计较。   况且……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自己将成为另一个人名义上的丈夫。   作为伴侣,钱和情绪价值最起码得给一样吧。   爱情和陪伴,顾行野是给不了的,那么这点物质条件他不至于都舍不得提供。   宋越一怔,随即眉梢一挑答应了。   男人吹着口哨心情大好地从顾行野的办公室走出来,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   得到幕后金主的应允,宋越很快就“清点”完毕了库存,然后告诉乐清时自己这里有很多压箱底的货,没人买都快发霉了,乐清时想要的话可以直接拿走。   宋越离开后的上午,乐清时已经把微信的几乎每一个按键都摸索过了用法,现在用起来虽然还是反应略慢,但起码用得懂了。   少年认真地点开这位新好友发来的每一张图片,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放大看每一处细节,不禁咋舌。   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会没人识货啊!   幸好这些布料看着都好端端的,没有霉点。   乐清时笨拙地点开对话框,一笔一划地手写输入道:【您的料子质量很好,我不能白收。】   少年老半天才写完这一句话,指尖都划拉红了,乖乖地发出去等待回复。   乐清时微微挺胸,有些神气。   他现在可不跟昨晚的自己一样寒酸了,他现在已经有了一笔小钱,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但估计买几匹布还是不成问题的。   乐清时叹气,可惜他的小金库没跟自己一块穿来。   在嘉和王朝他可有钱了,不仅父母兄长总给自己塞银钱和宝贝,他自己也攒下不少稀奇物件,制作的东西也偷偷卖出去换了不少银两呢。   宋越没想到少年居然还挺正直,但这点小钱他还真不在意。考虑到乐清时的要求,宋越最后胡诌了一个挺便宜的价格,打算贱卖给他。   乐清时对这里的物价没概念,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乐清时选了一款丝光感很强的鸦青色锦缎,问:【这一种有红色吗?】   宋越瞄了眼,很快回复道:   说着就又发去了同款的红色图片。   乐清时还是不太满意,慢吞吞地写字:【再红一点的有吗,就是艳丽一点的大红色。】   宋越发来的这种是低调奢华的暗红色,美则美矣,但毕竟是新婚床品,还是选择浓烈的大红色更好些,喜庆。   宋越:“……”   宋越一向喜欢高逼格的东西,大红色对他来说略俗艳,不喜欢用,乐清时这下选的还真是他压箱底的老员工。   宋越说有的,还效率极高的敲定了送货上门的时间,省得少年还要跑出来拿了。   屏幕外少年的表情一下高兴起来,弯起的桃花眼波光涌动。   这位宋先生真是好人啊!   乐清时不吝惜赞美:【宋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换作以前,乐清时会赏他一把小金葫芦,但现在他是个穷鬼,所以只能这样夸夸了。   少年羞愧地抠了抠手,以后让老公替他还情吧。   脑海中一浮现老公这两个字,乐清时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猝不及防收到好人卡的宋越:“……”   顾行野他老婆夸人的方法还挺别致……   乐清时夸完他,就羞愧地得寸进尺道:【宋先生,能请你再帮我个忙吗?】   【宋:你说。】   乐清时认真地划拉写字道:【你派人送布料的时候,能不能再顺路帮我买点东西呢,我会付钱的。】   紧接着,乐清时就把自己制作鸳鸯枕所需的丝线工具和一系列具有安神静气功效的枕芯填充物发给了他。   没办法,乐家的人乐清时不信赖,外出也挺受限制的,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些哪里有卖。   宋越看着这一大串文字,什么夏枯草,什么密蒙花,他一样都不认得,顿时就蹙起了眉头。   小美人别是想下毒吧。   宋越眸光闪烁,很有技巧的回道:【没问题。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这样吧,我直接转告顾行野,让他直接给你备齐了送到你家去。】   反正都要成为两口子了,顾行野给自己老婆买点东西也是合理的。乐清时一看,顿时紧张地写错了好几个字,磕磕巴巴地阻拦他:【不要不要,不要告诉他。】   宋先生居然跟他未婚夫认识!   他还以为他们只是雇佣关系呢,结果原来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吗。   【宋:?】   少年耳廓通红,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手背都仿佛被少年脸上的热意传染了:【我不想他知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宋越了然,爽快的答应了乐清时,然后——转手就发给了顾行野。   宋越:对不起,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jpg   宋越戳了戳顾行野:【我没文化看不懂,给吗?】   顾行野:“……”   还没结婚,小作精就已经有了要作的苗头了吗?   虽然顾行野不知道他素未谋面的小作精未婚妻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只要结了婚,人就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怕他翻出什么浪来。   倒不如说,小作精早点露馅更好。   若是让他抓到了抵赖不掉的错处,这场荒唐的婚事正好能顺理成章的离了。   这样他也有借口回绝家中的催婚,能清静好几年。   男人取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按了按眼窝又重新戴上,回复:【给吧。】   ……   压在心头上的事情顺利解决,少年高兴地牵起一个甜甜的笑来。   乐清时伸出自己的手细细打量。   少年的手型很漂亮,瘦白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十指流玉般透着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适合干细活的巧手。   这双手和前世的自己别无二致,只食指与大拇指指腹下少了练字磨出来的薄茧。   自他来到这,先前的日常学习与技法都疏懒荒废了,也不知这双手拈起针线会不会生疏笨拙,他的绣法须得再磨炼磨炼,不然太丑了可不好送出手。   也不知……他的未婚夫会不会喜欢他送的礼物呢? 第9章   从宋越那儿获得了做新婚礼物的材料后,乐清时安静了好一阵子,每天足不出户地在家捣鼓他的鸳鸯枕。可毕竟工作量大,婚期又临近,乐清时还没捣鼓完他的惊喜倒是先迎来了婚礼。   这让看管他防止他逃跑的佣人们也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大少爷安分完婚,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婚礼当天,婚礼策划的服道化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乐家,不由分说地将人给转移走了。临踏出乐家前,乐清时都没有见过那对夫妻和他们的儿女。   见少年在门前站定,负责化妆的小姐姐出声唤他:“乐先生?”   乐清时敛下眸子,声音淡得像云,消散在风中:“走吧。”   他倒不是难过,只是有些怅惘。   若是在从前,他出嫁当日一定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花团锦簇人声鼎沸,父亲兄长会骑着骏马夹道相送,举办一场所有哥儿都艳羡的风光婚宴。   但如今,在自己人生中这个重要的时刻,却连保姆都没有对他说一声慢走。   直至此刻,乐清时才终于有种孤身一人在异乡苏醒的实感。   乐清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以为是自己在这不受待见,但其实乐家人不见踪影是因为他们也忙着打扮和准备。   顾家现任继承人的婚礼,想也知道其婚宴上会来很多很多平日见都见不到的社会名流。   这是多好的晋升机会啊!   乐家这些年发展的虽然还算不错,但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富人圈中仍旧是排不上号的暴发户,许多真正的达官贵人压根看不上他们,也不愿将圈子的入口对下海捞鱼发家的暴发户敞开。   乐康这些年削尖了脑袋想往上层挤,但苦于没有机会,还受了不少白眼。如今终于有机会能作为主角跟他们说得上话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抬高身价去与人结交。   想必那些人也是这样的,毕竟乐清时的婚前闹自杀丑闻早就传出去了,没人会认为这场婚礼的主角双方能有什么爱情的火花。   说是参加婚宴,倒不如说是当成一场盛大的应酬,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推杯换盏中寻找对自己家族企业有利的合作对象。   乐清时被带到安静的后台化妆间,乖乖仰着头任人摆弄。   化妆师小姐姐看出少年似乎情绪不太高涨,体贴地往他手心塞了一颗牛奶糖,而后将少年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番,下定论:“给他化个淡妆就行了!”   浓颜系是真省事啊,化妆师暗忖道,人光是素着脸站在那就像已经化完全妆了一样……幸好这种类型比较少见,否则她保不齐就要失业了。   乐清时刚穿来的时候肤色还有些黯淡失色,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规律作息和每天雷打不动的晨操,少年人的肤色已经从内而外隐隐透着温润的白了。   细腻的皮肤平滑柔润,瑕也无处可遮,在打光灯下能看见一层细细的可爱的小茸毛。化妆师小姐姐拿唇刷在少年唇中点了一点拍开,少年顿时更像颗安静的小水蜜桃了。   小姐姐被萌得捂心口,忍不住拿出最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去换衣服吧。”   化妆时间短得令人发指,毕竟打完底后就无事可做了,再多化一点都像画蛇添足。   乐清时换完衣服出来,就被告知可以先前去前厅逛逛,或者跟家人一起前厅迎宾了。   少年一怔,随即有些慌张道:“我还没有盖盖头。”   没有盖头怎么能出去呢,新婚当天,哥儿的脸绝对不能给除了丈夫之外的男人瞧见,否则就要被人说是不检点,更别说去迎宾了。   品性淑良的哥儿在新婚当天要做的只有戴着重重的凤冠,坐在逼仄的轿子里挨饿,吉时一到便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大致是这么个流程。   化妆师小姐姐却以为少年在跟她开玩笑,笑着说:“这是西式婚礼,哪儿来的盖头给你盖?况且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多给人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乐清时的嘴巴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少年面颊微红,嗯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化妆师连忙拦住他,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红玫瑰与其他花朵组合而成的手捧花:“拿好。”   乐清时穿着宋越设计的月白色礼服,身姿挺拔,黑白红的经典三色构图,简直让人一眼荡魂。   乐清时轻轻嗅了一下手里的花,问:“这是?”   化妆师笑着说道:“这束红玫瑰和满天星的手捧花很衬你呢,花语也很甜蜜,意为爱神的血液和永远热恋。不要紧张,一会仪式开始后你就跟着司仪cue的流程走,听到暗示,你就把手捧花丢出去,传递好运哦。”   ……永远热恋?   不管来多少次,乐清时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人直白的说话方式。   少年爱惜地抚了抚娇嫩的花瓣,轻声问道:“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化妆师是个人精,眼珠转了转。   这当然是他们婚礼策划组安排的咯,但是出钱的是新郎那边,四舍五入也没多大差别。   于是她笑着说:“当然是你的丈夫安排的咯!祝两位新人永远热恋,幸福恩爱~”   闻言,乐清时握着捧花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有点发干:“谢谢。”   原来这是顾先生安排的。   乐清时从来不是一个听信传闻的人,别人的只言片语永远也无法概括一个人的本性,他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乐家人口中的顾先生似乎性情鸷狠狼戾,是个暴君一样的人物。   但他和顾先生的两位好友接触下来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明明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给予他的善意居然比他在这里的亲生父母还要多。他们也敢和顾先生开玩笑,所以乐清时觉得,自己的未婚夫也并不一定是那么可怖的人。   至少目前他感受到的所有快乐新奇的事情,都是和顾先生有关的。   谢过化妆师,乐清时就捧着这束手捧花从后台的小房间走出来。   外面的长桌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与各种甜品小吃,各种昂贵的酒水堆成一个个塔。因为比较赶,婚宴其实布置得很匆忙,没什么新意,就是普通的婚宴的豪华版罢了。但这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古董乐清时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每走到一块区域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一会。   没过多久,乐清时倏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哥哥!”   乐清时循声望去。   这一看,乐棋的表情就僵硬了起来。   少年身上的衣服版型极好,将他的身材曲线勾勒得很优越,窄腰长腿,锻光的材质显得少年更白了,原本略显清瘦的部位都被修饰得很完美。   他只是站在那,什么话都没说,就已有种“濯濯如春月柳,肃肃如松下风”的风姿了。   其他的宾客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住了,忍不住偏头去看。   乐棋的脸色青了又白,乐清时怎么搞的……怎么打扮的这么、这么勾引人?   乐清时回来,害得他的闲话都增加了不少。   他明明受过高等教育,在年轻一辈也还算出彩,却要在乐清时回来后乖乖地喊这个没文化的乡巴佬哥哥。仿佛他的一切学识、才华都不重要了,在血脉面前统统都得低头。   凭什么?   乐清时自己要跑出去跟家里断绝关系的,而自己在乐家住了这么多年,早就比乐清时这个原配之子更像正室了。乐棋绝不会认同,自己比不上这个差劲的哥哥。   所以他今天一早就特意出门花重金做了个造型,本想着艳压一下乐清时的。   毕竟就以他哥那糟糕的品味,能选出什么好衣服?   自己如果看上去比乐清时更加像正室所出,气质更高级矜贵一些,那些说自己是偷情产物的闲言碎语也能少些。   “有事?”乐清时蹙眉。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乐清时懒得与他纠缠。   乐棋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有事才能找哥哥说话么?我只是来恭喜哥哥新婚而已啊。”   他睁大眼睛,仿佛真心夸赞一般:“哇哥哥,你这衣服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衣服是宋越工作室给他手工做的,应当……没有牌子吧?   乐清时如实道:“我不知道。”   乐棋一听,唇角的笑意就扩大了。   果然!他就知道!   这一定是乐清时自己买的杂牌子!   其实他刚刚就眼尖看到了乐清时领下的logo了,乐棋对所有的奢侈品和轻奢潮玩牌子烂熟于心,看见那个logo时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哪个牌子。   乐棋当即就怀疑乐清时是不是买了某个大牌的山寨了。   毕竟乐清时卡里的钱就那么点,他很清楚对方用那点钱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买到好衣服。   他的音量不算小,周围的人一听似乎有八卦,都默契的缩小包围圈,窃窃私语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乐棋更兴奋了。   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的,毕竟那天晚上顾行野居然让秦贺宇过来替乐清时买单了。   但后来乐棋回去跟母亲和妹妹一商量,忽然觉得不对。   乐清时那天晚上挑的衣服并不贵,一套才千把块出头。这样的价格对于顾家那样的阶层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这就跟给未婚妻买地摊货当礼物有什么区别?   这该不会是顾行野也厌恶这场婚事,故意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乐清时是个便宜货吧?偏乐清时是个笨的,人家这样拐着弯嘲讽他了,他还乐呵呵的跟人家道谢。   乐棋今天一看,更加佐证了自己的猜测。   婚礼现场,乐清时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这乱逛!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很没见识的到处张望。很显然乐清时并没有彩排过,也没有跟顾行野对过流程。   这很明显就是在晾着他啊!   所以自己就算给乐清时一点脸色看,顾行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吧。谁让乐清时闹着不肯结婚还搞自杀呢,顾行野恐怕也在埋怨他让自己丢脸。   乐棋语气嗔怪地走上前,音量不动声色提高:“天呐哥哥,你要是没钱买好点的衣服你可以找我要呀。婚姻可是大事,不能随随便便的。你要是穿那种山寨的杂牌子,丢的是我们两家人的脸。”   “走,我们去后台换了吧。”乐棋着急道:“我的身材跟哥哥你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希望哥哥不要嫌弃,我这款是Prada的高定系列限量款,还是我求了爸爸很久他才买给我的,哥哥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乐清时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将乐棋的手掰开,一字一句清晰道:“你,别碰到我的花了。”   乐棋表情一僵。   乐清时垂下眼睫,嘴角撩起一个讥讽的笑意:“你吃我的剩饭吃上瘾了?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你倒是当个宝。”   乐棋脸色的笑完全垮下去,他也没想到乐清时说话会一点情面也不留。   说的那么难听,丢的还不是乐家的脸?!   乐棋扯了一下嘴角:“哥哥你说什么呢……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少年冷淡打断:“我都说了,我跟你们家的爱好不一样,不喜欢吃剩饭。”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从人群中溢出一声笑,随即宾客们就像被传染了一样,都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笑声。   有些事业有成的名流多少有些怪脾气,一般人都不入他们的眼。但少年不卑不亢的样子,倒出乎意料的对他们的胃口。   倏地,不自觉聚在一块的宾客骤然从外面被打开一条通道,有人挤了进来,还没有风度的骂骂咧咧道:“谁他妈的敢说老子设计的是杂牌?!”   宋越气急败坏:“顾行野,你能不能筛选一下宴请的名单,不会说话的人能不能别请?!”   倏地听到那个名字,许多受邀的宾客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连忙自觉疏散开,看向来者。   乐清时循声看去。   跟在宋先生身后走过来的男人气质很冷峻,比宋先生还高半个头,带着点灰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过来,竟让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就像弱小的食草系生物拉响了对食肉系猛兽的检测雷达。   这就是……顾先生,他的未婚夫?   顾行野先没管宋越,视线也看向乐清时。   心里落下了对他的未婚妻的第一印象。   这小作精,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的确有些蒙骗人的本钱。   顾行野的眸子黯了黯。   但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顾行野淡淡收回视线,没跟他的这位表情呆呆的未婚妻说什么,只在乐清时的身前两步停下,冷冷地看向制造争端的源头。   男人沉声:“你是谁,有邀请函吗。” 第10章   “你是谁,有邀请函吗?”   男人冷淡的询问让乐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打扮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原来还是个连名字都留不下的配角。   他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拼命锻炼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削尖了脑袋才挤进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少爷大小姐的交际圈,才终于得了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好形象,结果积攒下来的自尊都被顾行野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碎了。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说好的丑笔呢????   顾行野特么长成这个样子,一天到晚神出鬼没个什么劲?有拒绝采访和上刊志的必要吗?!这他妈跟个顶级男超模一样的脸一露,股价没准都会往上涨涨。   乐棋气得放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颤抖。   这下乐清时这个跟他妈一样素爱勾引男人的贱人还不得高兴死。   ……但没关系,乐清时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他就不信传闻是空穴来风的,何况如果传闻真的不实,按照顾家的权势和地位,旁人也不敢胡乱编造。顾行野不可能没有问题,二十九了,身边一个有名分的都没有出现过。   要么顾行野确实如传闻中的一样发疯起来骇人可怖不讲情面,要么就是纯纯不举!   这么一想,乐棋就好受多了。   他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强笑着:“顾哥,我是哥哥的弟弟啊,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邀请函?他哪有那种玩意。   邀请函都是给外人的,一家人还要什么邀请函啊,那不成笑话了吗。   男人置若罔闻,偏灰调的眸子像无机质的稀有金属:“没有邀请函的话就出去。”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直到少女匆匆忙忙地闻讯赶来:“哥哥?!”   见乐画过来,乐棋就见到了救兵一样,眼睛亮起期翼的光。   乐棋正想让妹妹替自己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没成想少女一来就竖着眉头瞪向他,压低了声音一副感到很丢人的样子:“哥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我都听人说了,你怎么能说宋越哥哥设计的礼服是杂牌呢,丢死人了……”宋越上门给乐清时测量身量尺寸时乐棋出去上课了,并不知情。乐画因为自己屡屡邀约被拒,而宋越却专程上门给她最讨厌的土包子大哥做设计感到很丢脸,于是没把这事跟任何人说。   但这也不能怪她吧!哪个怀春的少年人没点自尊心的?   要怪只能怪她哥自己笨,这用料一看就是高档货,裁剪和版型都那么完美合身,怎么可能是山寨?她哥不是最爱研究奢侈品牌了吗,东西好不好还分不出来?   乐棋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宋越设计的……?可、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宋越工作室的图纹logo啊……”   他确实看到了有个logo有点眼熟,但他敢确定绝对不是宋越工作室的图纹,所以才会以为是仿的哪个大牌的设计。   自听见自己的设计被人说是杂牌就一脸怒的宋越听到这里才恍然。   宋越释然了,甚至有点想笑:“靠,顾行野,都怪你家的企业logo太土了,把我的衣服逼格都拉低了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呢怎么可能有人这么不识货。”   这logo确实不是他品牌的。   毕竟这是婚服,还是朋友的老婆要穿的,宋越怎么好把代表自己品牌的logo做上去呢,要留当然也要留顾行野的了!   虽然他知道顾行野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但做人还是得有分寸,适当避嫌更免去更多麻烦。   这话一出,周围宾客的脸色都微微一变,有些人甚至不敢围观,默默溜走了。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竟然敢说顾氏的商业logo丑了。   乐棋也慌了。   怪不得他觉得有些眼熟呢!   但他还没接手乐康手里的产业,对于这一块了解仅仅只有粗略的了解。他目前的目标就是了解更多高级奢靡的东西,好打入高级圈子的朋友圈里,扩宽人脉。   乐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先低头认错,怕顾家会迁怒于乐家。要是影响了父亲的事业,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少年惨白着脸惊慌失措道:“对不起哥哥,对不起顾哥,是我有眼无珠了,一时没认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哥哥的婚礼更完美一些,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被道歉的两位主角一时没有应声,乐棋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   其实顾行野倒是不太在意乐棋对他们家企业logo的评价。   毕竟他混迹商界,想把他置之于死地的商业劲敌、外界的悠悠众口、家族中不安分势力的蠢蠢欲动,这些种种,从他们的口中顾行野曾听过比这些恶毒难听千百倍的话语。   但他不悦的是有人打乱了他的计划和进程。   顾行野有些轻微的强迫症,不喜欢事物发展脱离既定轨迹的感觉,这会让他很烦躁。   他原本打算把这场婚礼简洁顺利的办完,自己就回去接着办公,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现在耽搁的每一秒,都是在压缩他之后的工作时间。   而乐清时没回应单纯是……有点呆住了。   算上买衣服那次,这是顾先生第二次解救他了。   男人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像苍劲的松竹一样可靠。   乐清时自苏醒以来,就习惯周身竖满了铜刺来保护自己,从未想过要依靠谁,毕竟……他也没人可以依靠。但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像是飞在汪洋上空终于寻得一叶小舟可以暂时歇脚的小鸟,乐清时骤然涌上一股迟来的委屈。   心脏鼓鼓胀胀的。   顾行野眉头微蹙,懒得再费口舌,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你。不想走就安静的参加完,如果还想帮忙让婚礼更完美的话,我会让保安把你请出去。热心肠无处散发可以另去一家举办婚宴的酒店应聘婚礼策划。”   乐棋:“……”   少年煞白了脸,也不敢再解释什么:“……是。”   解决完骚乱,男人这才略微侧身,垂眸看向安静的少年:“走吧。”   乐清时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么大一个老公,还有些没回神,傻乎乎的唔了一声,下意识接过话头:“走去哪?”   他一边问着,一边自动跟了上去。   少年尾音略有些疑惑的上扬,听上去软软糯糯的,漂亮的桃花眼乌溜水润,莫名有些像主人把冻干零食都喂到嘴边了都不知道吃的笨蛋小猫。   顾行野顿了一下,才平淡地回应:“按流程走,司仪没给你看流程图吗?”乐清时啊了一声,乖乖地如实说道:“我刚化完妆出来,没见到司仪。”   少年说完,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顾先生不会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任吧,自己的婚礼都那么不上心。   所幸男人也没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而后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先去见见彼此的父母,打过招呼。然后仪式开始,说誓词,戴对戒,丢捧花。”   男人说完,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静了下来。   乐清时耐心的等了一会,发现顾行野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才奇怪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结束,回家。”   西式婚礼就是这么普通,没那么多复杂的形式。   乐清时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顾行野:“嗯。”   又没了下文。   少年紧张地都绞起了手捧花的包装。   呜呜,好安静啊。   嬷嬷可没教过如何跟自己的新婚丈夫找话题这种事啊QAQ   乐氏夫妇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结交人脉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没发现。   顾行野视线扫了一圈前厅,道:“先去见我父母吧,还有我的弟弟。”   乐清时连忙乖乖应下来。   担心男人会觉得自己枯燥无趣,少年绞尽脑汁地拓展男人主动提起的话题道:“原、原来你有弟弟啊。”   乐清时说得有些磕巴。   他、他其实想给顾先生换个称呼来着。   毕竟现在已经是在婚礼上了,未婚夫这个头衔显然已经不太恰当。顾先生又太疏远,叫老公的话……会不会又太孟浪?   可是这里的人说话好像都挺大胆的,叫一声也没关系吧?   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忍过第一次叫时的尴尬,后面就顺畅了。   但话到嘴边,乐清时还是磕磕巴巴的改了口,变成了很没礼貌的“你”。   呜呜呜,还是没把老公喊出口!   少年眼底泛上淡淡的失落,丧气地微微垂头,浑然不觉自己这副神态已经悄然映入身旁男人的眼底。   顾行野默默收回打量的视线:“。”   小作精似乎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需谨慎。 第11章   “原、原来你有弟弟啊。”少年的声音有些发紧,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躲起来的小兔团子。   话一说出口,乐清时就有些后悔。   自己这话题找了不如不找,这么干巴,让人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   不过所幸男人轻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让这个话题摔到地上,沉声接过:“你也有弟弟。”   回答的同样干巴。   乐清时硬着头皮说道:“对,我们都有一个弟弟。”   顾行野顿了一下,道:“我弟弟不止一个。”   “哇,你弟弟好多啊,你弟弟多大了。”   顾行野:“……”   男人突然有些语塞。   这对话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听起来好像不大对劲,是错觉吗?   男人俊朗的面部轮廓微微紧绷,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幼稚,竟然在跟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小作精说些像会出现在幼儿园大班的对话。   少年不过是长得乖一些,却不是多纯良的人,他不能被这表象给迷惑了。   男人突然缄默,乐清时雪白的皮肉迅速爬上一抹红晕,顿时感到手臂有些无处安放的局促来。   他也不知为什么,一到顾先生面前,他就变得笨口拙舌了起来。顾先生是不是嫌弃他说话无趣,不想理他了?   乐清时正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有些失措慌乱起来,下一瞬,空着的右手就被人握住了。   男人的手比他大上一圈,触感是干燥而温热的,指根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似乎是锻炼的痕迹,被这样的手牵着,无端给人一种安全感。   顾行野:“。”   他也不想牵小作精的。   只是他余光瞥见少年一会低垂着头看花,一会抬头看他,总之不好好看路。   顾行野不想他跟着自己走还能当众摔个跟头,那样丢的也是他的脸。   乐清时乖顺地被人牵着,不时瞥一眼他老公英俊的侧脸。不禁发散思维的想道,他老公也不是丑八怪嘛,果然传闻是不可信的。   两人穿行过一个厅室,顾行野将人带到一对打扮得大方得体的夫妇面前。   这对父母面容都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气度很是松弛优雅。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偏浅色调的眼珠和顾行野有几分相像。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穿了一身看上去很华贵的长裙,身材和脸蛋都保养得很好,说是顾行野的姐姐都会有人相信。   站在他们身旁的青年表情不太好看,一脸不虞地端着一杯饮料喝着,看也不看来人。   乐清时第一次看见黑色的冒着气泡的水,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结果青年却突然瞪着眼睛看过来,语气不善:“看什么看,可乐你没喝过?”   少年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朝顾行野看了一眼。   顾行野:“……”   总感觉小作精的眼神有些委屈。   乐清时有些尴尬,但还是惭愧的如实答道:“抱歉,我确实没喝过。”   青年死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顿时一噎。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失落地眨了一下,看上去十分真诚。   青年突然就有些心虚了。   不是吧……知道他哥的联姻对象穷,但没想到会这么穷啊,三块钱一听的可乐都没喝过吗??   青年正尴尬地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一道低沉冰冷的声线倏地从上方传来:“顾朗。”   语气中含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青年表情一僵,立刻移开了视线,老实了。   顾行野这才对乐清时介绍道:“这是我的父母和亲弟弟。”   乐清时一怔,原来这是他老公的亲人们,那理应也是他的亲人。少年的眉目一下舒展开来,立刻乖巧地喊人:“爸、妈。”   随即又看向表情有些不爽的青年,不计前嫌道:“小叔子。”   喊完人,乐清时有些懵懂地看向顾行野,睫毛紧张地轻颤,满脸似乎都写满了: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顾行野:“……”   好家伙,遇到影帝了。   他从梦境中就知道少年婚前婚后人前人后都是两副面孔,能作这么久,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但他也没想到乐清时的演技能这么浑然天成。   这楚楚可怜的表情,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幸好站在这里的人是他。   少年乖巧温顺的态度令众人都有些恍惚。   顾父顾母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不是说……他们这儿媳特不满意他们儿子,还吃药闹自杀都要退婚吗?而且他们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少年离经叛道,离家出走十几年,在外面都学坏了吗?   ……这怎么看着还挺乖的呢?   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小辈表现得找不出错处,他们做长辈的总不能挂脸,于是都点点头,客套几句应下了这份称呼。   顾朗却依旧不为所动,冷淡地哼了一声。   青年不给面子的意思太明显,顾行野几乎立刻就感受到蜷缩在自己掌心里的手轻轻抽了抽,可怜兮兮的。   顾行野:“……”   虽然知道少年可能是在装可怜,因为在梦里,小作精就很会利用身份的优势,常常仗着是他妻子的这个身份在外面惹是生非。   但乐清时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男人脸色沉下来:“顾朗,叫人。”   青年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后表情蔫下去,眉眼隐约有些不服气道:“……嫂子。”   他确实是不服。   在他看来,他哥这么优秀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人不行?凭什么这么委曲求全的,明明是对方高攀,却显得好像是下嫁一样委屈他。   一会想逃婚,一会闹自杀。   要是真这么抵触,直截了当的回绝了这门婚事他也认了对方的硬气。可偏偏最后还是准时出现在婚礼现场,人前表现得安分懂事的,谁知道转过身去又要如何编排他哥?   也不知他哥是怎么想的,竟然也不生气!   顾行野什么都没想,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伴侣是谁。   如果说婚姻是他作为家族继承人、偌大企业的经营者的人生当中不可跳过的一步指令,那么伴侣就是这条指令上的变量。只要程序能运行下去,那这个伴侣谁来当都无所谓。   这场盲婚哑嫁,两家人都对彼此不熟悉,没什么共同话题,待着也是尴尬。于是问完了人,顾行野就把人带走了。   顾先生又替自己解围了一次。   少年稍稍落后他半步,看着男人高大得像救世主一般的可靠背影,小声嗫喏:“谢谢老……”   顾行野循声偏头看着:“嗯?”   被男人深灰色的眸子注视着,乐清时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勇气顷刻散了,怂哒哒道:“……谢谢。”   顾行野嗯了声,“不客气。”   余光瞥见少年又悄然浮现的失落的小表情,顾行野无奈,停下来问他:“还有事?”   乐清时被问得一愣,脸上慢慢生出血色,看起来很软乎的嘴唇轻抿了一下,有些赧然地对他说:“我有点饿了……”   说完,少年就羞赧地垂眼,任由薄嫩的耳朵想烧开的小水壶一样偷偷往外冒出热气。   啊啊啊,老公这个称呼真的好难叫出口啊(ó﹏ò。) 第12章   顾行野先是一愣,而后将人带到人少一些的角落:“仪式还没结束,你先随便吃点。”   联姻对象年纪小,更是生长发育、代谢旺盛的时候,何况对方还起了个大早赶来化妆,饿得快也正常。虽然准备匆忙,但顾家准备的婚宴规格却不低,就连食物都是现场制作不断叠加的,并不是半成品或预制菜,好入口,也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乐清时眼巴巴地望了望周围摆放得精致诱人的美食,确实有些意动。   但乐清时从小受到的教育严格,早已习惯用君子的礼仪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像这种边走路边吃东西的行为,乐清时是从没有做过的,也不敢做。   他身为众多哥儿的表率,若是带头做出这么不端庄的事情,可是会被父兄师长训诫的。   但这里的食物造型太过稀奇,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乐清时也有些移不开眼。自他穿过来之后,还没尝过这里的美食的味道呢。   一开始是身体做过胃镜,身体虚弱只能吃流食,后面休养好了伙食也没得到改善。   因为在乐家的餐桌上,也不知是不是人为授意,佣人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将素炒青菜放在乐清时面前。而乐清时又做不出越位或者起身夹菜这种粗鲁的行为,便一直只吃面前的青菜了。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看?”少年仰起头,再次征求顾行野的意见。   顾行野比他高整整一个头。   从他的角度上看,少年乖巧仰起的上目线弧度非常漂亮,容易让人联想到外表以甜美著称的布偶猫。   这种猫,顾行野的某位合作伙伴家中也有一只。   那只猫被娇养得脾气很大,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叫声要多嗲有多嗲,但这纯纯是种假象。一旦主人不在场,那只布偶猫就会变得冷艳高贵起来,谁伸手都会获得毫不客气的一爪子,夹子音秒变大烟嗓。   少年睁大眼睛看向他,潋滟的桃花眼都变得圆乎乖巧了些。   男人眸光微闪,清楚这很可能也是在他面前的一种伪装。   顾行野淡淡移开视线,眉宇微蹙,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里似有些不耐:“不碍事,你吃个不脏手的就行,没人敢说什么。”顾行野以为少年说的“不太好看”是指食物会破坏他的唇脂妆面,而没有联想到仪态相关。   乐清时闻言,轻轻弯起眼睛,是个很满足的笑。   顾先生人真的很好啊。   即使是在备受宠爱的过去,也从没有人对乐清时说过没事,你想如何就如何。   父母兄弟虽然疼爱他,但并不溺爱。每当他做出不妥当的举动时,他们也会及时提点他:清时,你是个哥儿,你得再端庄一些;清时,大家都在看着你,你不能做出折损王宫贵胄脸面的事情;清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随便,没人敢说什么。   顾行野心头泛上几分焦躁,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梦境里保留下来的具体事件并不多,其余时候多半是模糊的,只留有大概印象,以至于顾行野不知道对方原来前期这么能装。   其实如果乐清时开门见山地跟他洽谈,顾行野或许会考虑在允许范围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利些许,只要他愿意安分地扮演好伴侣这个角色。   但这种对方把自己当成无知无觉可以戏耍的傻子的感觉,顾行野并不喜欢。   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果断且直奔主题,不喜欢虚与委蛇的那套。   看着少年精湛的演技,顾行野难得升腾起了一股幼稚的破坏欲。   好,既然小作精这么喜欢演,那他就配合一下。   一个人对于事物的初次反应是最真实的。   既然乐清时曾那么激烈的反抗这门婚事,就说明他其实对嫁给男人这件事很厌恶。结论有二——乐清时要么是个直男,要么是不喜欢当下位者。   毕竟这门婚事中乐家是高攀方,乐清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主动权的。   顾行野唇角微抿,倏地朝少年贴近。   乐清时只觉一抹带着点温度的优雅矜贵的木质调香味朝自己靠拢几瞬,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将自己笼住了。   男人垂眸,形状略薄的唇微张,似乎下一瞬就要吻上来。   乐清时:“!”   怀中人失神的时间里,顾行野只是倾身拿了一块外表不沾有奶油等容易弄脏嘴巴的朴素糕点,眉梢微挑:“吃这个吗?”   话毕,男人鹰隼般的锐利视线便直勾勾地盯着少年,似要将其所有的微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果然,少年仿佛受惊了般,下意识后退一步,好不容易放松了些的脑袋又开始低低垂着,看不见表情。   仿佛很抵触。   少年声如蚊呐:“谢、谢谢你,但我还是自己来吧……”   顾行野紧追不舍:“你不是怕弄脏?”   乐清时:“……”   顾行野唇角渐渐拉直,眼底的兴味稍散。   果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装不来,稍微试一下就破防了。   顾行野缓缓收手,想说算了,却见低垂着脑袋的少年像做好了心理建设般终于有了动作。   少年原本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连薄嫩得几乎透光的耳廓也染上滚烫,一双本就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濡湿,看上去很可怜。   乐清时强忍着羞意,朝自己的丈夫微微张开了嘴巴。   像一只等待被投食的雏鸟,全然的信任姿态。   顾行野怔住了。   短短的一瞬他想了很多,但绝不包括真的要喂他吃东西这个念头。   男人微微破防,沉默了片刻就把糕点递了过去:“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乐清时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就乖乖接过去,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他恪守了那么久的仪态,说打破就打破他也挺难受的,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乐清时高高兴兴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糕点,圆圆胖胖的,看上去蓬松可爱,有点像他以前出宫时吃过的油炸糖圆子。很朴素的外表,不过这是顾先生递给自己的,乐清时对它戴上了层滤镜。   少年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大口。   倏地,这块看似朴素的糕点不知从哪蹦出来了一股奶油,乐清时吓得松嘴,但还是猝不及防被飚到了嘴角。   乐清时:“???”   顾行野:“…………”   这竟然是一块泡芙。   殷红的唇角边沾着可疑的白色存在,偏少年还愣在原地眨着双无辜的眼睛。   顾行野:“……你快擦了。”   乐清时脸皮涨红,磕巴:“我、我、我没带手绢……”   乐清时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万幸他父母兄长们不在场,否则他做出这种粗俗的举动,一定会被罚回去写大字的QAQ!   好巧,顾行野手上也没纸巾。   男人冷峻的面容难得染上一丝窘迫,他张望了一下周围,趁没人发现迅速用手在少年的唇边抹了抹。   软凉的触感一扫而过,顾行野的指腹骤然烫了起来。   男人快速地交代:“快点吃完,仪式开始了。”   说罢,顾行野就转身抓到一个侍酒员向他要了一张餐巾,迅速地将手指头上残存的触感拭去。   是他小看了小作精的忍耐力。   不过这点小小的勾引手段,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等乐清时把那块万恶的泡芙吃完,两人就转去后台幕布之后。等《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流泻而出,两位新人就随着司仪的指示携手出来。   这场偏安静的华丽婚宴总算热闹了起来。   刚刚丢了个大脸的乐棋怨毒地看着台上抿唇笑得羞怯的少年,气得快要掉眼泪。   他在众人的掌声中压低声音朝母亲抱怨:“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丢脸?!”   乐画也快气哭了,扯着妈妈的披肩衣角哭诉:“完了宋越哥哥肯定讨厌我了,我都被哥哥连累了!我今天穿得那么漂亮,他刚刚看都没看我一眼。”   冯益兰被任性的儿女扯得心累,安抚道:“好了好了,爸爸妈妈刚刚谈生意去了呀。不赚钱,哪来的钱给你们享受啊,天上掉下来的?”   “没事,你们别想太多,这点小打小闹没人会放在心上的。我让你们抓紧把握这次的人脉机会去结识俊杰,你们去了吗?”   乐棋咬牙:“我都出了那么大的丑,哪里还有脸去跟别人说话啊。”   冯益兰叹气:“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你们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你地位上去了,你的宋越哥哥才会看着你。”   后半句她这样点女儿道。   “算了,你们还年轻,拉不下脸也是正常的。”冯益兰露出笑容:“这不是还有你大哥呢吗?他现在搭上顾家这艘大船了,给你们开个船票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放心好了,等让他过几天新婚日子,妈妈就让他想办法把你们安排进顾氏工作。顾氏含金量高,出来之后履历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让你们自己练手或者去洽谈合作商,别人也能信服些。而且顾氏总部卧虎藏龙,很多顾家人都在里面,若是能跟谁发展发展也是好的。”   要是能嫁进顾家,那真是少走几辈子的弯路了。   只要对象不是性情阴晴不定的顾行野就行。   乐棋犹豫:“可是哥哥很讨厌我,他会愿意帮我们吗?”   冯益兰轻蔑的笑了一声:“放心吧,你哥那人我查过了,极爱面子,以前就经常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玩,早就染上了打肿脸充胖子的毛病。”   “到时候我到处去宣扬一下,他很得顾行野的宠爱。既然很得宠爱,却连一个职位都要不到吗,那他就下不来台了。”   “要到了,那正好。”   “如果要不到,他去为这事硬着头皮求顾行野,那位没准会被触到逆鳞发怒……那么也算给你们兄妹俩出口恶气了。”   乐棋这才破涕为笑:“还是妈妈想得周到。” 第13章   诚如顾行野所说的没人敢说什么,之后的婚礼仪式进展得十分顺利。   两人按部就班地跟着司仪的主持引导走完了所有的步骤,除了乐清时说誓词时有些迟钝,其余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乐清时跟着男人坐上了去往顾宅的车时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婚礼结束了吗?”乐清时问他。   容貌英俊的男人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合上,存在感明显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闷闷的“嗯”。   乐清时抿唇:“哦。”   前头开车的司机汗流浃背。   虽说他跟顾行野共事多年,早就知道顾总性情冷淡,但也没想到这人结了婚还能对妻子这么淡薄。   听听这对话——“嗯”、“哦”,这像是一个新婚丈夫对妻子说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准备去民政局办离婚证的离心夫夫呢。   果然对话之后,少夫人就沉默了。   也对,无论换了谁,新婚丈夫态度这样敷衍冷淡都会受伤的吧,尤其少夫人还这么年轻貌美,正是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   顾总冰冷的态度无异一盆冷水。   但司机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一个小小职员可以多嘴置喙的,于是安静尽职的开着他的车。   实际上,乐清时并不如司机所脑补的一样窘迫受伤。   少年坐在舒适度极高的豪车座椅上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一从宽敞的礼堂进到相对来说十分狭小的车厢,顾行野的存在感一下就强烈了许多。   男人的西服外套上喷洒了木质调的男士香水,后调是雪松冷冽沉稳的气味,闻起来给人以一种成熟但却有些疏离感的气息,这股香味的确很贴顾行野.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妻子的话,大概也不敢靠近他的,乐清时忍不住如此腹诽道。   少年乖乖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就这样结束的话,那没有闹洞房了吗?我们也没有去敬酒呢……你不喝酒吗?”   顾行野:“……”   在嘉和王朝,结婚是一件大喜事,一定要操办得热热闹闹锣鼓喧天才好。越是热闹,就代表人们对这桩婚事越祝福。新郎春风得意迎娶佳人,是一定要被其他男人和妻方的亲人灌得酩酊大醉才会放人的。   所以新婚夜,前半夜多半是无法圆房的,哥儿的主要职责是照料夫君。   因此……乐清时还从管教嬷嬷那儿学了好些如何服侍醉酒夫君的技巧呢。   想到这儿,少年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烫,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泄气。   该不会他以前那些技巧都白学了吧?   虽然真要实施的话他肯定会害羞,但就像备考很充分,出题卷子却非常简单一样,令人没有成就感。   古板的小学霸微微失落。   不慎听到劲爆内容的司机:“…………”   窝趣!!谁敢闹顾总的洞房啊!!!   亏他还以为少夫人是豪门可怜小白兔,结果竟然胆量如此之大!恐怖如斯!   司机只负责顾行野的行程,一般很少接触到顾总发怒失控时的模样,但仅有的一次也足够他印象深刻了。   犹记得是某次公司需要做出重要决策,于是顾总召集了所有高层和股东到总部开会,他开车跟着顾总一起去接了某个叔伯。结果那位叔伯也不知怎的惹了顾总不快,还当场耍赖不愿上车。   顾总耐心告罄,居然在叔伯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径直自己上了车,还降下车窗冷冷地丢下一句:“是您自己放弃决策的,别说我没来请你。”   说完就命他直接开车走了。   司机到现在还记得对方吓得一个激灵,大脑来不及思考就连忙跟了上去。顾总不让他停他也不敢停,于是那位叔伯还真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跑了一路,脸都白了。   到总部后人直接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实现了物理意义的闭嘴。   这样的顾总被闹洞房……司机不敢想。   顾行野足足愣了几秒,才硬邦邦的回答:“没有那种东西。”   顾行野酒量很好,但轻易不喝。   虽然今天是他的婚礼,但于他而言只是走个过场,没有碰酒的必要。   听到否认的回答,乐清时蔫蔫的哦了一声。   顾行野:“……”   为什么小作精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闹洞房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可以趁乱逃跑?还是可以趁乱闯祸发泄一下嫁给男人的不爽和郁卒感?   因为遇到了不解的迷点,男人蹙眉凝视车窗,并没有再保持闭上双眼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了少年在车窗上咂吧咂吧嘴的影子。   顾行野:“?”   还没进门,就开始作了?   男人骨子里带着喜欢凌驾镇压于人的霸道,不喜欢这种对方在背后不安分的样子。不安分,就代表有异心,有异心就容易阳奉阴违。   顾行野眉心微微皱起,偏过头问他:“怎么了?”   男人突然的询问吓了乐清时一跳。   其实他很安静,只是轻轻地舔吮了一下唇瓣,没有发出类似于吧唧嘴那样不雅的动静,按理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乐清时脸一红,有些窘迫。   没有亲人师长的约束,他竟是有些松懈了自己的仪态。或许也是在顾先生身边很安心吧,离开了那群令他不快的父母弟妹,少年的状态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乐清时尴尬地抿了抿被自己舔得柔润的唇,小声回答:“对不起,我有些口渴,下次不会这样了。”   顾行野:“……”   哦,口渴啊……那没事了。   他还以为少年是在嘀嘀咕咕的骂他呢。   少年回答的时候又忍不住舔了舔下唇,饱满的唇形沾了点亮泽,看上去软颤颤的,像渴水的花苞。   顾行野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脑海里倏地浮现小作精朝自己温顺地仰着头等待投喂的模样。   男人心头一凛,立刻给他找水。   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小作精又要趁机搞闭眼张口那一套连招了!   顾行野常开的车不怎么追求时髦和限量,第一考虑永远是实用性。他今天的这辆婚车车型就挺宽敞的,内部还设有一个小小的车载冰箱。   男人探手去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几瓶浓度很高的罐装黑咖啡——这是他有时候在车上赶行程来不及喝手磨咖啡时应急提神用的。   除此之外就没了,没有可以用来解渴的纯净水。   顾行野感到有些麻烦,眉心微蹙,声音有些发沉:“赵叔,冰箱里没有水了。”   男人只是说了一句陈述句,司机的毛毛汗就下来了,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顾总,这次是我的疏忽,我以后会及时检查并补充的。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份工作虽然挑战心脏承受力了点,但薪资很丰厚,福利也好,赵司机并不想离职。   顾行野这才作罢,合上冰箱门嗯了一声,坐回靠背上。   说完他又想到少年似乎很喜欢吃那个邪恶的泡芙,即使吃相乱七八糟的也还是把东西干干净净的吃完了,两颊一鼓一鼓的嚼着,像没尝过好东西一样。   顾行野迟疑了片刻,又道:“再备点小蛋糕之类的零食吧。”   免得小作精有借口闹他,一会渴一会饿的。   顾行野聪明的保持了十足的警惕。   赵司机心中震惊,顾总和小蛋糕??画风也太不匹配了吧?   赵司机心中吐槽着,面上恭恭敬敬应了是。   管他呢,有钱人在车上吃榴莲他也管不着,好好开他的车就行了。   乐清时却在一旁悄悄挠了挠手心,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顾先生……是为了他准备的吗?   这还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人揣摩他的喜好,替他考量呢……   顾先生人真的好好啊!   果然传闻不可信!   是哪个酸黄瓜竟然这样编排他的好老公?   要他说,顾先生虽寡言了些,但却一直在默默做事。   国师曾教导过他“有其言而无其行,君子耻之”,这样看来顾先生比起那些空有巧舌却无行动的伪君子好太多了,妥妥的外冷内热大暖男。   爱能止渴。   乐清时一下就不渴了,安安静静待到了下车。   顾宅坐落在最昂贵的别墅区地段,周围郁郁葱葱,既安静,环境也优美。乐清时跟着下了车,跟着男人一起穿过庭院抵达一座风格严肃庄重的别墅前。   门前站着一位穿着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管家,待人靠近,就和煦尊敬的问了声好。   乐清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乖巧回应:“你好。”   男人垂下眼皮,尽起介绍的责任:“这位是负责打理房屋事务的管家陶伯。他已经在顾家工作二十多年了,资历很老,你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又找不到我时都可以去问他。”   乐清时了然,原来这位老伯的职位就是类似于宅邸管事,那确实得搞好关系才行。主人不在,管事最大呢。   少年再次打招呼:“陶伯伯。”   少年的声线偏清越那一挂的,平时不带情绪时听起来冷冷的,像不好接近的谪仙。但一旦放柔了嗓音就会显得很软,是特别具有迷惑性的乖巧。   饶是严肃古板的老管家也忍不住有些愣神,随即恭顺道:“少夫人客气了。”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进门换鞋的动作一顿,而后直起身子侧过身道:“给他换个称呼吧。”   虽然小作精现在的确是他的妻子这事不假,夫人这个称呼倒也没错,但……怎么说也是男孩子。   尤其小作精还很抵触嫁给他,若是天天在他耳边唤他“少夫人”,时刻提点他已经为人夫的事实,小作精没准会黑化得更激烈些。   顾行野虽不怕小作精闯祸,那样正好可以顺势离婚,但也不想乐清时做出太丢他脸的事情来。   陶管家怔了怔,而后顺从道:“是,那我就叫小少爷吧。”   顾行野是第二脉的长男,二少爷顾朗也比乐清时大些许,只按年龄来算的话,乐清时的确是最小的。   乐清时也换上管家提前备好的鞋,乖乖站定:“谢谢。”   男人疏离地后退一步,率先拉开距离朝屋里走去:“别客气。过来我先带你认认房间。”   乐清时这才有空细细打量新环境。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顾宅的装修风格。   顾宅并非像乐家那样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雕花镀金,极尽奢华,而是秉承一种内敛的中式美感,乐清时觉得很亲切。   男人带他从实木楼梯上走过,边走边介绍:“一楼是餐厅和会客厅,有健身区域和绿地带。”   “二楼是客房,一般只有我父母和顾朗会住下来。但你放心,他们自己也有住所,平时来得很少,大多时候这里都是空着的。你如果有兴趣,可以选一间房间自己设计设计,做成游戏厅或者衣帽间,随你,有需要就问陶伯。”   被点到名的管家适时的应了一声。   陶管家面如止水,心中却微微叹息。   果然大少爷结了婚也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看来真的对这桩婚事心存不满啊。   这话严格来说没毛病,男人的用词严谨又客气,但偏偏说话的对象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听听大少爷这用词——“我父母”?   对着新婚妻子说我父母什么的,也太生分警惕了些吧。   这里没有外人,顾行野想来是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暴露了没把妻子当自己人的意思。   而且即使顾行野的父母很少往来,但他们毕竟才刚结婚,顾行野按道理怎么也该安排两家人见见面、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才对。可顾行野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摆着不想少年与顾家有过多的牵扯了。   尽显凉薄。   小少爷看着年轻气盛的,正是年轻人心高气傲自尊比天高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与大少爷生出什么摩擦来……   陶管家忧心忡忡,朝乐清时的方向看去。   谁知少年瓷白的小脸竟泛起了令人遐想的粉晕,洁白的贝齿还轻咬着下唇,很羞怯的模样。   丝毫没有难过的意思!   甚至脸上可以蒸一笼小包子!   陶管家:“???”   这……小少爷是走神发呆去了吗?   陶管家肃然起敬,竟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少说话的时候开小差!   但其实……乐清时并没有发呆啦。   相反,他可以说全部心神都被顾行野的这番话给吸走了注意力。   老公的父母平时不跟他们住在一起,甚至很少来?   ……那岂不就是既不用伺候夫家公婆,又可以跟老公随时过二人世界培养感情?   有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 第14章   顾行野边往上走边介绍着,终于来到了三楼:“这层分为休息区和办公区,主人房就在这一层,办公区就是我的书房和阅览室之类的。”   乐清时在听见主人房这三个字便开始心跳加速起来。   主人房,便是他们的婚房了吧?   少年一紧张就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将其纠得皱巴巴的。   教引嬷嬷都怎么教他的来着?他一紧张就头脑空白,竟是想不太起来了。   而且和教引嬷嬷教的也不同,他夫君并未醉酒,那流程也一样么?况且现在天也没黑,会不会太轻佻了些?   少年不安的小动作自然被顾行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知道小作精在想什么,当然也不好奇,只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带着他径直走到长廊的尽头,在一扇雕艺精致的木门前站定。   推开门——   乐清时的视野顿时一亮。   映入眼帘的是温馨的暖色调房屋风格,铺得厚厚软软的仿兔绒地毯,繁复华丽的欧式庄园风落地窗,舒芙蕾般层层叠叠一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床褥……比起乐家的小杂物间,乐清时的居住环境一下子拔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顶上还是像古堡那样充满了少女心吊坠的吊灯。   顾行野立刻被晃了一下眼:“……”   这房间是他甩手让陶管家收拾出来的,也没想到管家会把风格搞得这么幼稚,简直跟给小孩子住的一样。   然而少年却不嫌弃,甚至发出了小小声的感叹:“哇。”   乐清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满足道:“谢谢,我很喜欢。”   顾行野淡淡的撇清关系:“喜欢就好,是陶管家布置的。”   这可不是他的品味。再者也是担心小作精误会自己对他很上心,缠着他得寸进尺,他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呢。   乐清时闻言也冲陶管家甜甜的道了谢。   顾行野简单的介绍完,就迫不及待的想走,于是沉声道:“你自己把行李收拾一下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人一走完,乐清时就小脸红扑扑的深吸了一口房间内的空气。甜丝丝的,是香薰的味道。   这里就是他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了!   顾先生好体贴啊,是不是看出自己紧张了,所以先给他空间和时间自己缓一缓?不过无论是何用意,乐清时的确放松了些,随即听话地整理起了行李来。   他的东西又少又轻,刚刚佣人也一并将他的行李提上来了。   依旧是那个不大的灰扑扑小背包,里面只装着他为数不多的几身衣服和贴身衣物,除此之外就是——   少年从里面珍爱地拿出一个大布包,隔着一层织布摸了摸里面的鸳鸯枕套半成品。   没错,这个就是他要送给顾先生的新婚礼物,夫妻鸳鸯枕。   不过由于时间太紧迫,乐清时还没彻底做好,看来只能先放一放,新婚夜是没法用上了。   行李不多,乐清时没花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了,随即抬手擦了擦脸,这才想起来他脸上还有一层淡妆没卸。少年一骨碌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   顾行野正在书房里处理今天因举办婚礼而推后的工作。   其实这些工作倒是都不太要紧,耽搁一天也无妨。只是顾行野在接触过自己那位小妻子之后,心境莫名有些躁动了起来。   许是少年表现得太乖太安静了,和他想象中的架势完全不一样。这种微妙的违和感和事情没有朝着想象的轨迹发展的现状,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而顾行野一烦躁,就喜欢找点事情做,在旁人眼里枯燥无味的金融数据恰恰是他的抚慰剂。   数字和人不一样,不会说谎,它每一个变动基本上都是符合市场规律的,只要对它足够熟悉和付出一定的心力就能得到回报。   最危险的恰恰是小作精那样的人,外表看着乖巧温顺,实则口蜜腹剑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需要人时刻警惕不得放松片刻神经。   倏地,男人的思绪被打断。   顾行野蹙起眉头,屏气仔细分辨过道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顾家的规矩佣人们都知晓,鲜少会在他工作的时候上来打扰,那么会出现在走廊上的只能是他刚娶进门的小作精了。   他特地将乐清时的卧室安排在与自己同一楼层就是为的盯紧少年的动向,以便抓到少年勾结外人的现行……但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顾行野摘掉眼镜,先一步走到门边打开门,与探头探脑找过来的少年打了个照面:“什么事?”   男人自上而下看他,眼底深沉看不出情绪。   乐清时乖乖站住,面色有些赧然:“我想来问问可以用什么洗脸呢?”   顾行野一愣。   小作精脸上确实上了一层很淡的妆,但因为太清透,竟像是少年本身皮肤底子里透出来的好气色,以至于他都忘了对方还需要卸妆这回事。   自己竟也没注意到,顾行野懊恼地微微蹙眉:“我找找。”   他也没有卸妆油这东西,自己平日洗脸用的是一块朴素的香皂,给小作精用显然不太合适。   顾行野找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套曾经合作过的某个品牌商送的护肤品,顾行野没用过,但是依稀记得这牌子做的是高端线,售价都不便宜,品质应该还不错。   他拆出里面的洗面奶递给乐清时,顺便把剩下的护肤品也一并给了他。   小作精又不厌其烦地乖乖道谢。   顾行野道:“不客气。卸完你就吃饭去吧,不是说饿了吗。”   乐清时疑惑道:“你不吃吗?”   顾行野摇摇头:“我喜欢一次性把事情做完。你自己先吃吧,等我忙完了晚点我会去吃的。”   乐清时担忧地看了看他,不按时吃饭可不好呀,他老公习惯这么不规律吗?   但他们才刚刚新婚,对彼此都不熟悉,他上来就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也不太好。   于是乐清时嘴上应了好,等用晚饭时就在餐桌上问了陶管家关于顾行野生活习惯的问题。   陶管家一怔,暗忖小少爷这才刚进门,就开始探听大少爷的信息了吗?这是在打探大少爷私生活干不干净,还是想从大少爷的喜好入手,早日融入这个家呢?   不过大少爷的雷点之一就是别人自以为了解他而过多的干涉他的行为,陶管家忧心乐清时会一个不慎弄巧成拙了。   于是他沉吟一声,斟酌着回答道:“大少爷是个很洁身自好的人,只对工作比较有热情。不过虽然忙于工作,但也不是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党。因为他工作强度很大,偶尔还需要出差和两地来回跑,所以需要一个比较强健的身体素质去应对,每天都会挤出时间锻炼身体的。烟酒也很少碰,顾家的人都会定期去体检,健康状况还是很好的,这点无需担心。”   “但大少爷工作时比较投入,又不喜人来催,所以常常错过饭点。这点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经常在厨房温着饭菜了。”陶管家委婉的暗示了一下顾行野的坏毛病,免得少年凑上去触霉头。   乐清时唔唔的应着,心里却觉得这样不行。   身体是自己的,不舒服了也是自己受罪。以前就算了,但成了家之后坏习惯还是得慢慢改正。   在嘉和朝,丈夫若是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妻子可是会被人背后嚼舌根说不贤的,连带着娘家都会被人认为是没有教育好孩子。   若是习惯一时无法改正也没关系,可以先用食疗温补着。   ……   乐清时拿定了主意,饭后休息了一会便回房间沐浴。   少年的脸蛋被热水熏得微红,按照管家的提示从柜子里取出一颗泡澡球丢进浴缸里,馥郁清甜的香气泡泡瞬间在水面铺开。   “哇——”乐清时小小声的感叹。   现代的工匠水平真的好高呀,居然不用洒新鲜采摘的花瓣也可以让水变得这么香。   这还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次泡澡呢。   在乐家其实也有浴缸,但那兄妹俩不想让他用,于是扯什么那浴缸排水不好容易堵塞。乐清时懒得拆穿,也不想用,于是一直都是用淋浴的。   久违的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乐清时清洁得很仔细,还回忆着嬷嬷教导的那样,把里里外外都认真洗净。   出来后看了眼时间,九点钟,已经到了乐清时平时准备歇息的时间了。   这么晚了,想必他老公应该也处理完工作了吧?   是、是不是也该处理一下人生大事了?   乐清时被热水蒸得晕乎乎的脸蛋红彤彤,长腿交叠,矜持地在床沿坐下,开始在脑内复习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房中术。   结果乐清时等到姿势都换了好几个,眼皮也有些耷拉了,顾行野还是没过来。   少年睁大眼睛,鼻腔哼出疑惑的声音:“嗯?”不是也没人闹洞房,没人给新郎灌酒吗,他老公为什么这么晚还不过来呀?   乐清时纠结的又等了一会,才坐不住了,他怕再等下去他就要睡着了。   新婚之夜,妻子主动去找丈夫履行义务什么的……是不是太放荡了些?但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两人,应该也没事吧,跟自己丈夫有什么害羞的。   乐清时说服好了自己,便下地穿好鞋子,再度推开了房门。   ……   顾行野确实工作完了,现在在做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电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男人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屏幕,是姜秘书发来的传达邮件,里面是明天要用到的资料和是否现在开启视频会议的询问。   顾行野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快十点了,他很快回复道:【可以,你传达一下吧。事情不多,不说废话大概半个小时内就可以结束,然后大家早点休息。】   姜秘书的办事效率完全对得起顾行野给他开的百万年薪,很快就召集齐了开会人员。   人一到位,顾行野就发起了线上视频会议邀请。很快,线上会议室陆陆续续就亮起了顾氏总部几个重要骨干的头像。   顾行野不废话,直切正题开始会议。   结果会议进行了没多久,男人就突然停下声音,面色微沉。   视频对面的众高管们见状也纷纷一怔,识相的保持沉默无人说话。   顾行野偏过头侧耳聆听,确认了又是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   顾行野:“……”   这个点了,正常人要么洗洗睡了,要么该钻被窝里玩手机去了,小作精又跑出来干嘛。这回总不能是又缺了什么东西吧?   或许,小作精的异心其实比他梦里察觉到的还要起得更早。这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所以想提前踩踩点,熟悉熟悉吗?   顾行野侧耳分辨着,听见少年打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似乎没看见他,于是又把门轻轻合上了,咔哒一声很是清脆。   顾行野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他的房间,就连陶伯也很少进去。他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人入侵,尤其是没有自己的允许,对方也不熟悉的情况下。   小作精可谓这两个雷点全占了。男人凌厉的眉头深深蹙起,眉宇间萦绕着些许郁气。   视频会议里的高管们听不见这边的动静,只是看见他们老板严肃的脸色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纷纷隔着屏幕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那串脚步声果然在他书房的门前停下了。   顾行野心微沉。   虽然他也没料想到和小作精当面对峙的情形会来得这么快,但既然是对方送上门来的,他也不会退缩。   男人轻轻动了动老板椅,将身子对准了门的方向,而后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准备将偷偷摸进他书房来的小作精吓个猝不及防。   “咔哒——”是门把轻轻转动的声音。   随即,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东张西望。   顾行野冷着脸,下颌微抬,恰好与朝里张望的少年来了个四目相对。   然而,漂亮到有些易碎感的少年并没有被吓得碎掉,一见到他,那双含着春水般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脸颊泛起暧昧的红晕。   何止没有惊吓,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惊喜。   顾行野一怔:“?”   乐清时冲他甜甜一笑:“原来你在这里呀。” 第15章   “原来你在这里呀。”   少年的声线平日里听来是清冷的,不甜腻,像清脆的冰。可一旦放柔了,就像从冷冽的冰变为了温软的水,勾得人嗓子也跟着痒痒起来,不由自主地轻滚喉结。   顾行野就这样不由自主的觉得嗓子痒痒的,想要吞咽点什么,进行到一半却又生生停住,转为一声沉闷的咳。   随即脸色也难看起来。   其实混到顾行野这个阶层和地位,即使名声再凶戾,身边也是不缺人的。   尤其名利场本就不算干净,许多商人请他洽谈合作时想走捷径,都动过往他身边塞人的肮脏心思。他们生怕顾行野不领情,要送也是送各种类型的极品,什么妖艳女王型的、清纯小白花款的、可爱开朗健谈、温柔知性类型的,眼都不眨的往他跟前送。   顾行野本来就烦那些无酒不欢的应酬,这种烦躁在他第一次听见男人夹着嗓子说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好好的一桌子菜愣是没胃口吃了。于是当即黑脸,一分面子也没给:“以后再有这种倒胃口的事情就别叫我来了。”   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哪儿知道还有人不吃这套啊,甚至还背地里怀疑过顾行野是不是有点问题。   顾行野当然没问题,也并非心有所属,只是单纯有点洁癖发作罢了。   他总觉得那些人身上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味道,像是乌烟瘴气的场合待久了浸淫出来的气息,很呛人。那种人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精明的、像机器一样估值的精光,简直比五星级餐厅里的灯球还要亮。   但眼前这个语调柔软的少年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却很清澈,没有那种油腻腻的感觉。   可以看出来小作精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软蓬蓬的,有点乱但是并不邋遢。每个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般的可爱,眼神更是湿漉漉的仿佛真的在看自己的心上人。   可他们才认识第一天。   顾行野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   小作精的临场反应能力还挺强的,竟然没有露怯,难道这就是他在梦境中能作这么久才翻车的原因吗。   乐清时的声音自然也通过收音效果良好的麦克风传进了视频会议里。众人:“???”   少年的声音欢欣又雀跃,让人如沐春风。   但他们冷心冷情的老板那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还是挺让人遐想的……   众人神色微妙,不约而同的想要假装网络不好掉线,免得第二天因为自己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开除了。   正当他们这样想着,突然看到姜秘书在公屏上发出一条信息:   【姜秘书:大家安静,应该是顾总夫人。】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对哦!!   今天好像是他们顾总大婚之日来着!!   还破天荒的请了大半天假呢!!!   顾行野一贯低调,就连婚礼也办得没什么水花,只宴请了圈中的一些人,媒体也没受邀,自然也不敢来拍顾家的新闻。他们公司也没几个人知道,大家都照常上班,似乎早就习惯上司和七情六欲不沾边的事实。   众人反应过来后:“……”   无语死了新婚之夜开什么视频会议,就差这一天吗,故意来显摆自己有老婆了是吧。   行行行,单了快三十年头一回谈,就让让他吧。   正当他们释然,就听见他们顾总纡尊降贵开了尊口,声音冷得几乎要掉下冰碴子:“你来干什么。”   众人:“…………”   我去,为什么这种人都能有老婆的。   男人简单的一句话,把屏幕内外的人都给惊到了。   姜秘书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对,于是很专业的在公屏上打字交代大家各自该处理的事项,让大家有问题就在群里文字沟通,而后中止了线上会议。   乐清时强忍住羞怯,满心欢喜找来,却不想得到的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质问,当即就有点懵了。   顾行野是他来到这个冰冷的、与自己毫无联系的世界,第一个让他感受到暖意的人。   在认识了他之后,乐清时觉得自己身边发生的都是好事。   远离了让他不舒服的环境、吃了没吃过的小点心、泡了一个香喷喷的泡泡澡,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干净整洁的房间……顾先生还允许他在二楼挑一间空房自己改造,并不怕自己弄脏弄坏他的家。   或许是把对过去亲人的思念投注到自己的这位陌生的未婚夫身上了,少年难免有些雏鸟情节。   而且他嫁都嫁了,按照他的观念,他已经是顾家的人了。被自己认定的丈夫一凶,乐清时唇瓣一扁,浓重的委屈就漫上了心头。   以前在嘉和朝的时候,可没人会对他那么凶的!   以前人人都夸他性格好、长得好,人还聪明,学什么都能又快又好,到哪儿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一直都是武安侯府的掌上明珠。   父母亲和兄长虽然会在对自己的管教上严厉,那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除开学业和才艺,在生活中,那是谁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   别人家的哥儿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他的父母也舍不得早早把他嫁了,才留了又留,直到拖无可拖才替他张罗婚事。   结果醒来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之后,婚事立刻就草率的拍板定下来了,对象风评不好,自己嫁妆也没有一个。   他还突然变笨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重新学,什么都要问,他也不想这样的。   不仅变成笨蛋,连疼爱自己的强大亲族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拿他换取前程的坏人——乐清时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亲人。   现在好了,原以为脱离苦海了,结果老公也这样凶他。   乐清时越想越难过,委屈得眼睛一闭,鼻子立马就酸了。   少年骨子里仍旧是骄矜高傲的,立刻就把头低下,不想被男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这个老公,有点坏了。   顾行野眉头紧蹙,只见少年仿佛心虚的垂着头,那张软乎乎总是勾引人的嘴巴也闭上了。男人上前一步,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你找我的吗?”   顾行野曲起食指,稍微有些强硬地抵在少年的下巴上抬起,随即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泪蒙蒙的小脸,顿时一怔。   小作精竟然默默流泪!   盈满了泪水的桃花眼更漂亮了,眼尾是艳气的红,纤长的睫毛被濡湿成一簇一簇,软软地耷了下来,我见犹怜。   “你……哭什么?”顾行野难得有些无措。   他也没说错什么吧?   只是一句正常的询问而已啊,顾行野自觉他刚刚的语气应该没有自己对做错事的下属更严厉。   乐清时秀气的眉头一蹙,红得可怜的眸子负气地移开,看地板都不看他。   顾行野:“……”   自己倒成了恶人了。   但少年看上去虽然生气了,脑袋却没有挪开,仍旧乖乖地被他抵着下巴,看上去依旧是乖软可欺的模样。   顾行野眸光闪了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哭什么,我只是问问你,又不凶。”   确实不凶啊,要是他的员工在场,甚至可以帮他作证。   因为他即使再不喜欢,面前这人也是他名义上的伴侣,顾行野已经是收敛了脾气了。   这样想着,男人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他都还没问出乐清时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在外面晃是打算干什么,结果他倒是委屈上了。难道这就是小作精的逃跑路线吗?装可怜然后逃避追问?   荒唐。   男人一再追问,乐清时才终于重新看向他,声音带了点鼻音,听着糯糯的:“我在房间里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来,我还没问你在干什么呢……我跟你说,我可都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说着,少年嘴角略一下坠,又委屈了。   他视力很好的,他刚刚都看见了,老公的电子板板上有好多个人!   太多了,乐清时一下都没数清,反正有男有女的。   莫非全都是老公在外面养的外室吗?   新婚夜不来找他,就是为了在这安抚外面的小情儿?甚至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多,一次到位……   呜呜怎么会这样的,他明明大概了解了一下,说是这边的世界大多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制啊,为什么他老公可以有这么多个啊?   难道是因为他老公格外有钱,所以也可以娶格外多个吗?   好吧,其实乐清时也有心理准备的。纵使是在嘉和朝,像他爹爹一样只娶母亲一个的男人也非常少见。他没想过自己能跟母亲一样幸运,但按照他原来的家世,当个风光的正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乐清时心中悲怆,颤声问道:“你、你是出轨了吗?”   听到这话,一向波澜不惊的男人真的有一刻感觉自己的小脑萎缩了。   顾行野英俊的脸色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空白,生生呆滞住了。   乐清时见他不否认,悬在眼眶里的泪珠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顾行野仿佛被烫到般抽回手,这下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里没有关于如何哄一个思维奇怪的爱哭鬼。   顾行野小时候被爷爷丢到国外读书,面临语言不通、没有玩伴,也没有自由的境地时,也不曾有一刻这么懵逼过。他才和乐清时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心绪就已经被搅乱很多次了。   顾行野硬着头皮给他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   乐清时哭着控诉:“你别摸我,你手好粗。”   顾行野:“……”   男人讪讪地收回手。   他工作之余会有计划的锻炼身体,闲暇也会去玩点高尔夫、骑马之类的户外活动放松身心,掌心的确有一层薄茧。   顾行野无奈解释道:“你在想什么啊……刚刚那几位只是我得力的部下罢了,里面有好几位也已经有家室了,甚至二胎都有了,我出哪门子的轨?”   他也不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色中饿鬼吧,看上去这么不可靠吗。   不过说实在的,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感情,顾行野本来也是打着各过各的的主意。   况且以顾行野的这个身份地位,他就算是真的出轨,也没有哪家报社敢刊登爆料,更别说考虑乐清时的感受了。区区乐家根本无法跟顾家的底蕴抗衡,他就算把养的人直接带回来,乐家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其实不跟乐清时交代,也没什么。   但看着少年哭得这么可怜,顾行野的嘴巴就自己解释了起来。   乐清时愣愣抬眼,颊边还挂着可怜巴巴的泪痕:“真的吗,你没骗我?”   顾行野好无语,但他不敢说什么。   男人调出电脑上的会议记录小助手,点开签到处,所有参议人的员工头像都在上面挂着。   顾行野冷着脸:“你自己看我骗没骗你,这里面还有两个光头。”   顾行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莫名其妙的也有点气了。   只不过他比一言不合就哭的小作精成熟,是个隐忍不发的成熟男人,这点小情绪他能忍住。   乐清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怜巴巴的吸了下鼻子,果真凑过去看。   两个光头很显眼,乐清时一下就看到了。   他偷偷在心底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秃头大哥的颜值,觉得自己完胜,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下少年就有些尴尬了,但还是有些生气,于是瞪着眼皮红红的眼睛,抿唇不语。   顾行野头痛:“又怎么了。”   他工作一整天都没和小作精待这一会来得心累。   怪不得说是小作精呢,真的很能作,顾行野没好气的腹诽。   但不敢说。   他怕说了乐清时又要抹眼泪。   乐清时瞪着这块石头一样的男人,气鼓鼓:“我困了!该休息了!”   新婚之夜不来跟新娘子洞房,在这里跟光头视频,难道就很光荣吗?   害得他洗完澡等了那么久,还哭了一顿,现在一点气氛也没了。现在早就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了,明天不知道眼下会不会乌青,又或者因为哭过而眼皮浮肿。   睡个觉都要他来说,一点都不体贴人。   坏老公! 第16章   乐清时哭过以后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顾行野:“……”   他想说困了就去睡呗,但看着少年红彤彤的眼眶,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在他的印象中,小作精不应该这么爱哭。   按道理,小作精在乐家受的委屈应该比这多多了,比如那次买衣服一样,少年受了私生子的委屈都没有哭,很坚韧。这点跟他在梦境中感受到的还是有点相似的,性格坚韧,才有胆子做出后面那些事情。   所以说乐清时现在是在他面前维持什么奇怪的人设吗,是为了让自己好放下戒心,觉得他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花瓶?   男人眼眸微深,兀自犹疑。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想让乐清时再哭下去了。   为了盯紧小作精的动向,他特意把乐清时的房间安排在与自己的同一楼层。如果乐清时在那呜呜哭的话,会影响他的睡眠质量的。   男人走到办公桌边,端起一杯小小的金花茶盏,沉声:“别哭了,要喝茶吗?润润嗓子,喝完你就去睡觉。”   顾行野只是听见他嗓子哑了,没话找话客套一下,没真觉得少年会想要喝。   毕竟面前的少年皮肤白皙,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眉头委屈的蹙着,像一杯有点脾气,但不多的桃子气泡水。总之看着就很不成熟,不像是爱喝茶的人。   在他结婚以前,顾父顾母就曾委婉的抱怨过他的兴趣爱好太过老成,除了工作就是喝茶和收藏文玩藏品,还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找不到对象。因为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跟他没有共同话题。   但顾行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每个人上了年纪多多少少都会喜欢上一些有韵味的爱好,他这等于是少走几十年弯路了。   但他理解年轻的小孩不喜欢,画风不同不必强融。   茶?   乐清时因为误会了老公出轨而尴尬着呢,正愁没有台阶下,听到这句问话立刻就乖乖地下了:“喝的。”   顾行野一怔,没想到他真喝。   但话都放出去了也不好反悔,男人木着脸转身:“我再洗……”   洗个杯子……   然而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已经靠了过来,十根又直又白的手指朝他伸出来,想将茶杯接过去。   小作精似乎误会自己手上这杯是给他倒的了,顾行野默了片刻,眉心蹙起来。   少年此刻脸上不施粉黛,唇瓣透着有气色的淡粉,看着清爽又干净。   但他还是有些洁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用。   顾行野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就这样喝吧。”   算了,大不了这个杯子他以后不用就是。   薄薄的杯沿导热性高,跟茶汤一样烫。乐清时娇气得连他的手都嫌粗,这样烫的杯子怕是端不稳。   乐清时一怔,随即乖顺地前倾,就着男人端着茶杯的动作朝清香的茶汤吹拂两下,就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茶汤袅袅冒着香气,少年的唇瓣被烫得发红,看起来很柔软。   乐清时是猫舌头,怕烫,只能裹挟着空气小口小口的喝,粉色的舌尖偶尔会在齿下一扫而过,确实有些像小猫喝水。   这个画面的小作精看起来太无害了。   顾行野淡淡移开视线,忍不住刁难:“你喜欢喝?”   这盏茶其实他刚刚已经喝过一杯了,好巧不巧正是乐清时衔着的那侧位置。   有些越界了,顾行野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摩挲了一下微烫的指腹。   乐清时回味了一下鼻息里的茶香,才眼神亮亮的答复:“喜欢,很好喝。”   男人眉梢微挑,沉声:“怎么个好喝法?”   乐清时咂咂舌尖,品出一律蜜香来:“这是蜜兰香的凤凰单丛吗?”   顾行野微微一愣。   居然,还真被小作精说中了。   但这是凤凰单丛宋种一号开采出来的茶叶,据传是南宋末年的村民选育传承下来的老茶王树流下来的,在某次拍卖会上层拍过过上百万的成交价。虽说宋种一号在茶王级别里算是高产的了,但也并非常人能随便喝到的。   更别说少年品尝的姿态如此随意和闲适……就像是喝惯了好茶的世家公子似的。   可是他没记错的话,乐清时不是没有这个条件接触到这些吗?   男人眸子微眯,不语。   乐清时不疑有他,柔声赞叹道:“茶汤清亮橙红,香味很醇厚但是也很爽口,是回甘很久的乌龙茶。”   少年说得头头是道的,语气还有些怀念似的。   顾行野的眸光倏地变得有些尖锐。   少年的反应不同寻常。   这种茶叶,即使是没离开乐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当水喝。   莫非在嫁进顾家之前,乐清时就已经和外面的世家有勾结了吗?   顾行野不想猜,也有些失去耐心了,语气沉冷道:“乐清时,我们谈谈。”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乐清时不自在起来,软声道:“谈什么?”   “工作提前结束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家事。”   男人的声音低醇入耳,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乐清时嗫喏两下,没说出什么话,脸蛋红红的跟着男人进了他的卧室。   甫一进门,顾行野就动作散漫地脱掉了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剪裁合身的马甲和质感极好的西装衬衣勾勒出男人精悍的倒三角身材,他长腿一跨,在深色的床沿坐下,还伸出手在身侧的床沿拍了拍,示意乐清时坐过来。   屋内只开了一盏灯,有些昏暗,男人深灰色的眸子都显得晦暗起来,像一只潜藏着杀机的优雅黑豹。   少年站在他两步之外,怯怯的不敢上前似的,还轻轻绞着衣角。   这里没有外人,顾行野懒得装了,嗓音低沉道:“别紧张,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碰你。”   顾行野很忙,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陪着小作精演戏。   一早将这层窗户纸戳破,无论乐清时是识趣的配合他,安安分分的,还是提前卸下乖巧的面具作天作地,都可以加速这段没有意义的婚姻的结束。   少年紧张地抿了抿唇。   乐清时很好哄的,其实他的气在顾行野主动给他台阶下的时候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现在孤男寡男独处一室,屋内的小灯昏暗,大床也柔软……看上去很适合发生点什么。   乐清时两辈子都没和男人这么近的接触过,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终于……他学习的那些没羞没臊的小知识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幸好灯光氛围到位,他脸上的红晕不太明显,乐清时强忍着羞意慢吞吞走过去坐下,已经做好了宽衣解带的准备。   然而却突然听见顾行野那样说,乐清时一怔,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他曾听玩伴说话本里的缠绵悱恻的故事……有些会疼人的丈夫舍不得妻子初次体验会难受,或者体谅妻子没有准备好、害怕,竟然宁愿单纯的合被而眠,什么事都不做。   但这种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也就话本里才听说过,现实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急色。他和玩伴曾向往着以后的夫君也能这般尊重人就好了,这样的男人才会心疼人,而不是只想着床第间的那档子事。   少年略有些动容。   顾先生……原来也是这种好男人吗?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心里偷偷骂男人是坏老公,乐清时睫毛颤了颤,顿时不是滋味起来,有点愧疚了。   顾先生对自己这么好,仅仅只是说话生硬一些,但人品目前他感受下来还是很不错的。   既然都嫁给人家了,自己也不该再那么扭捏羞怯小家子气。教引嬷嬷说过,一开始害羞算是情趣,若是过分矜持就容易扫兴了。   他、他也记得已经成婚的玩伴偷偷跟他说过,男人都喜欢有反差感的,喜欢放得开的。   乐清时像临考的考生一般,争分夺秒的在脑子里复习各种知识。   顾行野见人过来了,却半晌没有回应,不禁奇怪地朝身侧看去。   只见暧昧光线下,他的新婚小妻子眉眼温顺,含羞带怯地抬眸看着他,语气温柔又甜蜜:“你饿吗,我、我去给你做宵夜吃好吗。”   男人工作这么久,晚饭也没有下来吃,现在一定已经饿了,吃点热乎乎的夜宵再……呜呜呜好吧,他承认他还是有点没准备好。   听说第一次肯定是会痛的……乐清时怕痛,于是忍不住想拖延一下时间。   顾行野一懵,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   男人还在费劲的消化乐清时话里的意思时,就见他的新婚小妻子害羞般地抿了抿唇,又鼓起勇气般看向他,纤长的睫毛蝶翼般安静的扑闪两下。   乐清时小声的,而又清晰地说道:“老公……”   顾行野:“……?”   男人一贯冷静的眼睛懵逼地合上。   起猛了,作精怎么变成娇妻了。 第17章   男人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缩。   暖色调的灯光映在男人深灰色的瞳孔上,就像是被少年的语出惊人给吓掉色的一样。   没得到回应,乐清时还奇怪地又唤了一声:“老公你怎么不说话?”   少年说完,害羞地抿唇,用小牙轻轻咬着唇内侧,紧张兮兮的。果然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声喊出口后第二声都自然许多了。   顾氏集团的业务范围很广,其中自然涵盖了现下最热的互联网行业。要推出能让年轻人喜欢并使用的app,市场调研、了解用户的浏览喜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顾行野在了解市场选择时自然也顺带着了解了不少网络热梗,并非像小说或者影视剧里的那些霸总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虽说有很多热梗他不理解,并感到迷惑。   虽然不合时宜,但小作精的这句“老公你怎么不说话”,莫名让他想起了网上火过一阵子的梗——“老公你说句话啊”。   顾行野:“……”   ……虽然语气不像,小作精喊的还是挺清新脱俗的。   但他感觉自己看过的所有迷惑名场面加起来也不如眼下的情形令人迷惑。   顾行野面色古怪:“……你叫我什么?”   乐清时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乖顺地重复:“老公呀。”   顾行野:“。”   见男人突然沉默了,乐清时有些慌了。   难道是他喊错了?乐棋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可这只是对丈夫的称呼,应该算是常识才对,只除了自己这个小古董不知道以外,乐棋应该没有必要骗人的。   乐清时焦虑地思考道,难道老公是很少喊的称呼,日常应该用亲爱的吗?   少年有些懊恼地蹙眉,多想无益,不如直接问顾先生,于是启唇:“是我喊错了吗?”   没关系,反正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妻子,做错事情很正常的,改正就好了。   听见少年的问题,顾行野难得语塞。   片刻后才有些僵硬地出声:“……倒是也没喊错。”   错是没错……就是很奇怪。   顾家的家风内敛,很少这样表露情绪,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未曾向父亲叫过老公。   而且与老公这个称呼相对应的就是……   顾行野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不行,他叫不出口。   说实话就算婚礼都办完了,顾行野也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成家了的实感,但乐清时一句娇嗔多情的老公突然就给他喊得神经过电一般,激起后腰的层层鸡皮疙瘩。   很怪异的感觉,陌生得让他生出几分抵触。   顾行野想凶一点的让他别这样叫……   然而面前的少年眼神清亮,嘴角噙着轻柔的笑意,眉眼温顺又羞怯。   顾行野心口提起来的郁结倏地散了。   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但不是没涵养,况且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对方。   只是他没想到,小作精竟然能为了利益隐忍到这个地步,演技确实有点东西。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跟乐清时耗。   他也有些好奇,小作精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乐清时听见男人说自己没说错,稍稍下抿的唇一下就扬起来了。   顾行野探究般的视线看得他的脸微微发烫,乐清时害羞地垂下视线,软声道:“你、你要先吃东西,还是想先沐浴?”   洗完澡热热身子再吃东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新婚夜,按照道理,应该是由妻子来服侍夫君的。   思及此,少年脸蛋一热。   虽然自己已经洗过澡了,但再洗一次也、也行吧,反正迟早都要坦诚相见的。   顾行野好整以暇地站着,鹰隼般的锐利视线将少年脸上一会纠结,一会坚定的表情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   正当他以为少年要装不下去时,一阵淡淡的馨香朝他靠过来,随即一双白皙的十指竟然不打招呼的放到了他的小腹上。   乐清时竟然要解他的皮带!   顾行野连忙按住他的手后退两步,额发稍微有些凌乱:“我饿了,吃夜宵吧。”   乐清时一怔,随即好脾气的应下:“好啊,老公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他也没解过皮带,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手法太笨拙而出丑。顾行野听见少年的回答,眸子闪烁一下。   居然还会做饭?   ……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而且顾行野并没有忘记宋越告诉自己小作精偷偷准备了一堆不知道打算拿来做什么的中草药的事情,让乐清时碰入口的东西,太危险了。   男人眼眸微眯。   乐清时的行为既笨拙,又大胆。   自己刚刚分明都已经摊牌说可以谈谈,就是代表他愿意让步给出一些好处,只要乐清时能安分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应付家里。但乐清时却依旧装傻……说明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起码,比自己梦境中想象的还要大。   顾行野倏地想起爷爷在老宅留下的那个不允许任何人碰,就连自己这个家族继承人都没有资格打开的最高规格的保险箱。   除了顾老爷子,没人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虽然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保险箱二十四小时都有保镖巡逻看管,难免会走漏一些风声。   顾行野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突然答非所问,倏地伸手将少年揽在怀中,审视的目光紧紧锁住乐清时的脸,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问道:“乐清时,你是不是从哪里打听到了什么,谁说的。”   乐清时脸蛋红红被桎梏住,脑筋迟钝的开始思考。   打听到了什么?   乐清时蹙眉,老公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们才认识不久,顾行野问的肯定是和他自己相关的事情,而他在婚前也确实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一会是说他老公凶的,一会是暗示他老公会家暴的……   但他跟顾行野接触下来却没有对方很凶戾的感觉。   虽然他之前在书房对自己的语气确实有点凶,但自己一哭,老公就立刻熄火了,还给他倒茶喝,总之不是会动手的那种凶法。   想到这,乐清时突然神色紧张起来,有点怂唧唧的问道:“老公,如果我以后惹你生气,你会打我吗?”   昏暗暧昧的光影,雪白纤细的靠在他怀里的少年。   在这种场景下说出来的“打”,似乎都显得有些微妙了。   顾行野眉梢轻挑,冰冷的视线有些玩味。他声音喑哑,吓唬人般:“那可不一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乐清时一怔,脸上的淡淡红晕迅速消退了,白皙的小脸露出个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   老、老公竟然真的会打人!   乐清时吓坏了,顿时手忙脚乱的想从男人怀中爬出来:“你、你敢打我?我阿父都没打过我!你要是真的打我,我、我……”   少年一结巴,称呼都不自觉变回原先的了。   顾行野还是第一次见少年这么大反应,觉得挺有意思,倒忽略了乐清时不合时宜的称呼,语气跟眼神一块黯淡缥缈了些:“我如果打你你就怎么?”   “我就跟你离婚!”乐清时瞪他。   乐清时委屈且坚定的说出表示和离的现代词汇。   他家人把他养得这么好,可不是为了让他去给别人打的。   他的父母、兄长、师友们待他这样好,是为了将他培养得更优秀,在面对婚姻大事时能有更多的选择权,而不是让他唯夫是从,任打任骂。   顾行野哑然,眉心逐渐舒展。   小作精的威胁无异于小奶猫的肉垫爪,拍起人来一点都不痛,毫无杀伤力。   顾行野不仅不怕,甚至有点想笑。   心里这么想着,男人面上却不显露些许,只沉着嗓音道:“你知道你跟我结婚,乐家拿了多少好处吗,你以为这婚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乐清时恍然,这才明白为什么乐家连医院也不让他多待,刚洗完胃就急急忙忙趁他昏迷时转移回家里了。   这么怕他逃婚,原来是有利益可拿呀。   但是又舍不得自己多年培养出来的儿女,就勉为其难把他这个断绝关系的给强绑回来了。   见少年的眼神变得沉冷平静,顾行野渐渐敛了眉眼的笑意。   对,这副模样,才是顾行野最初认识他的样子,而不是那些热切的伪装。   顾行野放开他,淡声:“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当你的小少爷,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欺负一个小孩儿。”   乐清时小他七岁,上幼儿园时他当时小学都毕业了,对他而言乐清时可不就是个小孩吗。   把人吓唬了回去,算是还了乐清时突然喊他老公的震惊。   顾行野心知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扯回话题道:“这么晚了就不用开火了,家里一直都有热饭热菜备着,让陶伯端上来就行,就随便吃点吧。”   知道老公是开玩笑的,乐清时才松了口气,也为自己的较真感到了些许害臊。   于是夜宵一上齐,少年就兢兢业业开始尽妻子的职责——给老公布菜。   顾行野眉头一下就蹙起来了。   自己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乐清时怎么还这样。   这么高强度的献殷勤是在做什么?   顾行野思考了一下好友的那些前任这么殷勤好像是为了钱,比如有想要的包或者衣服,再想想自己和乐清时结婚到现在好像确实没给他什么。   于是男人停下筷子,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过去:“零花钱,自己收着,然后吃你的饭,别管我了。”   乐清时一怔,慌乱起来。   自己对老公好才不是为了要钱呢!   他连忙推回去:“不用的老公,我有钱,真的,我还买了……”   说到一半,少年连忙将差点说出口的惊喜计划咽下去,噎得自己委屈巴巴的。   顾行野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道:“没事,有用就用,没用就放着。”   本来丈夫给妻子钱花就是理所应当的……顺便他还能看看,乐清时会用这些钱来买什么。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能让小作精收了钱就安分下来别再作妖,达成目的之后就麻利的滚回自己房间,别来吵他。   乐清时好感动。   呜呜,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老公就给银子花了。   这么好的老公,他之前还误会他要打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乐清时已经成了家的玩伴曾教他辨别男人的办法——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   乐清时捏着手中格外有质感的银行卡,眼睛湿润润,看来老公已经把一部分的心给他了。   ……   吃完夜宵,顾行野就回房间迅速洗完了澡。   今天处理的公务比平常要少,但顾行野莫名觉得更累了,只想快点休息。   男人关了水,只在腰间随性的围了一条浴巾就阔步走了出去。   然而刚走到床前男人的脚步就一顿。   只见自己那张暗色的大床上,默然鼓起来一个不甚明显的人形小包包。   听见动静,被深色床单衬得肤色莹润白皙的少年从被窝里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容貌昳丽的少年侧躺在他的枕头上,软嫩的脸颊被挤出一点软软的肉。   乐清时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眨了眨,不计前嫌的软声招呼他道:“老公快来,我给你暖好床了。”   顾行野:“……”   怎么,让乐清时回他自己房间睡是另外的价格吗。 第18章   顾行野额角的青筋鼓动几下,一胀一胀的疼,他伸手在上面按了按:“你……在我这里睡?”   少年瞥去一个“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自然中带着点羞涩道:“快上来呀,你不困吗?”   这都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了。   说完,乐清时就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都眯出了透明的湿痕。   顾行野闭了闭眼,心知乐清时是要装到底了,索性也不避了,被子一掀也坐了上去。   反正乐清时根本不喜欢他,硬要装下去,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男人的存在感很强,他一进来,本来还很宽裕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了。   偏顾行野还存心要把人吓跑,故意压低了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男人精壮而蕴含着爆发力的背肌默然鼓起,宽厚的身影轻而易举地就将清瘦的少年笼罩其中。   顾行野一面将人禁锢在身下,一面视线紧锁住少年的表情,似乎要从对方脸上搜寻出一丝勉强的蛛丝马迹。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连彼此身上的气息都交缠在了一起。   顾行野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也从不摆放香薰,只有主人身上淡淡的冷冽气味。而此刻这种近乎冷淡的味道重夹杂了一丝清甜的桃子香,很突兀的,还带着点暖融融的气息。   顾行野原想试探一下乐清时的底线的,结果反倒自己受不了一点,撑着手想挪开。   乐清时好不容易才等来人的,见他一有动作,连忙着急地从被窝伸出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松松的搭在顾行野的脑后。   一双水润清亮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顾行野鬓角都有些发烫了。   被这股陌生的体验弄得眉头就没舒展过的男人沉声问道:“乐清时,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刚刚才适应和老公亲密贴贴的乐清时看着迅速撤离的男人,坦荡回答:“有呀,老公你不是带我去看了吗。”   “……”顾行野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是不喜欢那个房间?”   少年摇摇头:“我很喜欢哦。”   “那你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乐清时嗔怪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淡淡委屈:“可是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那只好我自己来找你了。不过也好,你房间的床比较大。”   而且超级超级软哦,支撑力也好,对腰好。   这样即使以后随便乱滚,或者动作幅度大一些,都不用担心会掉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诶,老公不来,难道要让他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如果在嘉和朝传出去,他是要被人笑话的。   乐清时有点不高兴地瞪向不解风情的男人,他要收回他刚刚那点愧疚,他老公还是有一点坏的。   一点都不懂他的心思,把他这么矜持的一个人都逼得主动了。   幸好他们已经结了婚,否则哪家哥儿要在婚前就这么倒贴的话就跌份了。   想要他原谅他,除非——   乐清时看着男人,突然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顾行野:“?”   顾行野:“…………”   顾行野被少年攀搂着的脖子都僵硬了,跟木头一样直直杵着,干巴巴道:“……什么意思。”   乐清时眼睛眯开一条缝缝睨他,理所当然道:“晚安吻呀!”   他为了适应现代的夫妻生活,婚前也是有做一点恶补准备的。   跟宋越先生互加了绿泡泡好友之后,乐清时也稍微摸索了一下这个软件的各种功能,然后发现点击某个小窗口就可以观看很多有意思的短视频。   最神奇的是,这个小窗口似乎有读心术般,知道他即将嫁人,给他推送的全是新婚夫妻二三事啦,如何经营甜蜜婚姻等等的内容。   乐清时受益匪浅,并且现在就正在实施。   视频里说了,爱要常表达,不要怕羞怕掉价,要提供令对方感觉“被需要”的情绪价值。   乐清时虽然有些词汇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亲就对了。   然而男人还是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乐清时等得直接从矜持到羞涩到疑惑了。   乐清时:?   老公洞房都不积极,难道连亲亲也不会吗?   莫非……老公还没有经验?   乐清时大惊失色。   不会吧不会吧?乐清时听教引嬷嬷说过,未出嫁的哥儿与人相处要知分寸,克己守礼,保持身心的纯洁。   但普通的男人却与哥儿不同,他们常常在身体成熟后家中就会为他们安排一到两个通房丫鬟了,以免日后成婚在洞房花烛夜上什么都不会,闹出笑话来,被妻子取笑,影响夫妻感情和谐。更有甚者还会先纳妾,只空着妻位。   说实话乐清时对这些条规是不太服气的,他觉得这不大公平。   但人人都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多只能尽可能的提升自己,让自己拥有选择更好的夫君的权利。   却不曾想一觉醒来时代变了。   老公说了自己没有外室,那该不会……他老公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乐清时:这他可就不困了.jpg   他搂住男人的手微微用力,将顾行野拉低一些,然后眨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小小声的问:“老公,你是不是……不会?”   顾行野淡漠的表情裂开。   男人额角又开始一抽一抽的,他咬牙挤出一道很淡的笑,被气得。   原来男人除了听到不行会恼火以外,还有不会。   “谁跟你说我不会的?”顾行野咬牙。   乐清时失落,即答:“那你有过?”   顾行野:“……”   顾行野:“…………”   见男人突然沉默,脸色也难看起来,乐清时唇边的笑意一下冒出来了。   哈哈!他老公是处男!   好耶!   这么说来,老公说不定还没有他懂哦。毕竟虽然他也没有吃过猪肉,但他可是见过很多猪跑,拥有着相当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善后知识呢!   顾行野有些语塞。   其实在此之前他一直不觉得没有经验是不好的事,也不羞于被人知道。   这在他眼中看来分明是自己有自控力的表现,是优点,更是大多数男人都无法达到的节制程度。   而且他有些洁癖,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总觉得无法与人共享亲密空间……虽然这条铁律目前已经被打破了,但总体来说顾行野觉得自己还是保持的很好的。   关于这件事,他的好友宋越和秦贺宇都无法理解,固执的认为他可能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仇家下了绝育的药。   实际上顾行野也不能理解他们。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沉浸欲望当中的男人很丑陋,像低等野兽,仅此而已。   然而此刻——   身下的少年眼神亮晶晶,白皙柔软的脸颊上带着暧昧的红晕,带着点小得意的软声说:“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顾行野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冤屈。   他轻嗤:“我用你教?”   语毕,男人就朝那张喋喋不休撒了一晚上娇的嘴唇印下去。   顾行野原想碰一下就撒开。   但唇下的触感太温软奇妙了,就像碰到了清甜柔嫩的桃子布丁,总之像某种甜品。   又软又滑,让人想啃一口。   少年似乎受到了一点来自老公的震撼,嘴巴轻轻张开了。   啃了。   男人脑海中的自律红线开始绷紧,这场荒唐的吻戛然而止。   两人仓促的分开,顾行野僵硬地给他拉回被子,自己也熄了灯僵硬的躺下。   当事人双方都很震惊。   黑暗中,少年被亲得迷蒙的双眼和亮泽的唇瓣都看不见了。   片刻,乐清时弱弱出声:“老公你……”   “你是不是睡前吃甜食了?”顾行野恶人先告状,快速打断小作精的追问。   乐清时一愣,乖乖回答:“没有,我刷牙了。”   他很喜欢刷牙,吐泡泡很有趣。   顾行野不信:“那怎么……不像。”   他差点脱口而出那怎么有点甜,转念一想这样太暧昧了,听起来不对劲,话到嘴边才连忙改了说辞。   乐清时委屈:“真的刷了,用的陶伯准备的牙膏,白桃茉莉味的。”   顾行野转移完话题,干巴巴道:“哦,那睡吧。”   男人翻个身,隔了一会又说:“下次换一支。”   做什么用这种味道的牙膏,居心叵测,是男人就应该用双重薄荷。   说完顾行野又猛然睁眼。   不对,什么下次,没有下次。   然而小作精已经乖乖的应了好,裹上被子听话睡觉了,没过多久清浅的呼吸就变得绵长。   顾行野纳闷了,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入睡的这么快。   他翻过身,面朝着自己的新婚小妻子。   顾行野原以为自己本就不佳的睡眠质量会因有人入侵而更加糟糕,但看着看着,男人的眼皮也逐渐沉重地耷拉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门从外面被管家敲响,陶伯的声音传进来:“大少爷,老爷他们来了,正等您起来用早餐呢,您起了吗?”   说完,门又被笃笃敲了两声。   按道理,平日这个时间大少爷应该已经差不多下楼了才对,陶伯有些疑惑,站在门外等待回应。   不多时,男人晨起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来:“知道了。”   顾行野也没想到自己今日起得这么晚,更没想到小作精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怀里。   柔软蓬松的黑发就抵在自己的下颌处,还睁着清亮的眼睛抬头看他……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了。   他愕然的动了动身体,发现更不对劲了。   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自然地揽在少年身上,大掌还很没节操的握着对方腰上那两个软韧的小窝,严丝合缝。   顾行野:“……”   还没等他处理好现状,门外的管家又尽职的问道:“小少爷似乎也没起,需要我去叫醒他吗?”   顾行野精神一凛,立刻想说不用。   当然不能去了,因为小作精根本没在他房间!   还不等他发声,怀里的少年就快乐的回答道:“谢谢陶伯伯,不用叫我,我已经醒来啦!”   陶管家:“……???”   顾行野:“。”   听清陶管家的话,乐清时一骨碌从男人怀里爬起来,有些着急:“老公你快点起来,爸妈怎么来得这么早,不能让他们等我们的。”   成亲第二天,应该要给父母敬茶的。   自己居然赖床,太不应该了,爸妈如果对他印象不好可怎么办呀Q_Q 第19章   得知夫家的父母亲人已经在等候他们的消息,行为举止一向端庄得体的少年第一次如此冒失。   乐清时感觉到腰上的热度,身子顿时一僵,小声嗫喏:“老公你没听见吗,快点起来呀。”   顾行野不想跟小作精一起挤卫生间,以免看到不该看的,于是淡淡嗯了一声。   “你先起,我等会。”   少年忍了忍,没忍住,声音软软的抱怨:“那你干嘛不松手呢?”   男人肤色稍深的大掌俨然还按在少年的腰窝上,简直就像天生长在上面一样自然。   顾行野:“……”   男人立刻撤开,一贯沉着冷静的脸难得出现些许窘迫:“……抱歉。”   他是真的忘了。   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睡一觉醒来的经历,一大早的视觉冲击和事实冲击都让他有些恍惚。   而且他的手……说出去可能不信,但确实是他的手自己动的手。   顾行野本人绝对没有授意。   坐在身侧的少年耳尖红红,像熟透的桃子尖尖。   乐清时整理了一下衣摆,又隔着睡衣摸了摸被男人紧紧握过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温度。   老公真是的……装得那么一本正经,但是居然趁他睡着把手伸进衣服里摸……   那说明老公明明也想那样啊,昨晚为什么一直读不懂他的暗示呢,果然还是因为不会而害羞吗?   但不管怎样,他们也算是有过肌肤之亲了吧。   乐清时:(っ//////////c)   乐清时脸颊止不住的发烫,索性别过脸道:“老公不要贪睡了,爸妈等久了不高兴怎么办,我还要敬茶的,别耽误了早饭。”   顾行野坐起来,蹙眉:“敬茶?”   随即想到少年似乎对中式婚礼有种谜样的执着,哦了一声道:“没事不用。”   这场婚姻本就草率,仪式都显得繁文缛节了。而且效期也就两年,简单的开始再平淡的结束反而更体面些。   至于今早和昨晚的种种意外,都不足以影响既定的结果,当然,顾行野也不会再让这种离奇的意外发生。   乐清时一怔,眨眨眼:“真的吗?”   不仅不用闹洞房,原来公婆茶也不用敬啊,现代人是不是太从简了些。   顾行野点点头,叫门外等候着的陶管家将乐清时的衣服拿过来。   ……   洗漱后,两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   男人冷着一张俊脸,人高步子迈得也大,三两下就走在了前头。而乐清时则温文尔雅多了,走在刷过漆的红木楼梯上都几乎没发出声音,落脚点轻巧而平稳。   乐清时虽从小受宠,但武安侯府的家教却十分严厉,连行走的仪态也有要求。将军府上有摘自《千字文》的家规要求“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一举一动要有君子之风。(注1)   乐清时一直贯彻得很好。   但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侧重点却不相同。   顾家一行人坐在餐桌前,听到动静侧目望去。   顾母林相雨一怔,疑惑地朝小儿子看了一眼,又对着正在看财报的顾父道:“顾勉,他们下来了,你看,是不是还挺乖的?”   林相雨指的是乐清时。   顾父还没发表看法,旁边那炮仗一样的小儿子立刻着了,压着声音嘀咕道:“妈!你别被他给骗了!人前谁不会装啊,日子都是关起门来过的。”   “你看我哥板着个脸,他根本就不幸福!”顾朗愤愤道:“我早就说了,嫁娶自由,你们非要逼我哥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混混!”   顾母远远看着楼梯上的两人,讷讷:“你哥本来就一天到晚那个表情啊……而且也不是我非要逼他,是你爷爷……”   顾朗瞪眼打断:“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您没看到我哥走得那么快吗,压根就不等他,这说明昨晚我哥肯定是动气了。我哥本来就睡眠质量差,家里突然多出个活蹦乱跳的人,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林相雨嘟哝道:“什么话,什么活蹦乱跳的人,那是你哥未来要同吃同住的妻子。”   顾朗冷哼了一声,神情略带不屑道:“同吃同住?您想多了吧。”   “以我哥那个独来独往冷冰冰的性格,他们怎么可能同住?我哥肯定一早就把他安排到最偏僻的小房间打发了,好眼不见心不烦的。所以你看吧,他肯定是受到了冷遇,所以现在就走得慢吞吞的,就装可怜给你们看呢,好让你们心疼他,为他做主。”   倒也是……她儿子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不过如果真这样,她也确实有点心疼乐清时。   顾母讪讪收了声。   顾父倒是颇有微词,不痛不痒的训了一下小儿子:“顾朗,你的修养都学到哪里去了,你的礼仪老师教过你混混这种词吗?那是你大嫂,再不满意,你也不能挂脸。”   这点顾父倒是训对了,顾朗嗫喏几下,老实道了歉。   而后又有些委屈道:“可我也没说错啊,修养也要分人吧?你们倒是好了,给他留面子,可他婚前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我们家留……   他不想嫁,大可好好商量退婚,我们也好对爷爷有交待,干嘛非一边收了礼和钱,又一边闹出寻死觅活的事来?   哥的名声本就被那些躲在后面吸血的吸血鬼抹黑了不少,这下好了,外面传得更难听了,都说大哥克妻克得连男人都不敢嫁,差点没过门就……”   少年憋屈地在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前停了下来,郁闷地总结:“反正是些乌七八糟的笑料,那些红眼病们现在可有了取笑我们家的点了,说大哥克妻克六亲,孤独终老的命,迟早家宅不宁。”   顾朗是真的难受。   一般来说豪门之间的联姻确实没多少感情可言,取向无非就两个:   一,长得好的气质佳的,家世差些没关系,至少看着赏心悦目,带出去也有面子,能撑起场面和家族的企业形象;   二,家世好的企业领域重叠的,能更利于市场份额的开拓和占比,强强联合。   很显然,乐清时这两样都不属于。   两样不沾也就算了,顾朗自认为也不是那么掉钱眼子里的人,毕竟对方家世再好也好不过他们顾家。差点就差点吧,至少人长得确实是漂亮的,再乖巧一点不给他哥添乱也行。   结果还没进门,外面就都在传他哥的未婚妻得知婚讯直接吞药自杀,救护车鸣笛响彻夜空。   乐家得了一堆好处可以到处炫耀,他们顾家最杰出的继承人反而背上迎娶粗鄙暴发户的难听传闻,被人在背后窃笑,他怎么能不气?   林相雨语气骤然严肃:“好了好了,人要过来了,你少说两句!”   妻子和小儿子气氛不佳,只好由少言的顾父率先招呼他们:“坐吧。”   乐清时笑得明朗,和上回初见一般一一朝人问好过去。   除了顾朗依旧摆着个脸以外,顾父顾母倒是回应得挺客气的。   顾勉清了清嗓子,随口寒暄道:“行野,你今天怎么起得比平时晚些,是工作太辛苦了吗?工作忙也可以留到第二天再做,别太累着身体。”   顾行野闻言,面色闪过些许的不自然。   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不,与其说是准时,倒不如说是睡眠质量太差。   只要稍有杂音就难以入睡,睡眠环境也需要全然的黑暗,一丝亮光都不要有,所以他房间的落地窗帘也是厚厚的、十分遮光。所以只要环境变化的稍微明显一些,顾行野也会醒过来。   这个时间点通常都在六点前后,在夏天时还会提早些许。   醒来后男人也不会再赖床,而是下床去健身房锻炼,暴汗之后去简单冲个澡再用早餐,日日如此。   然而今天他的确反常的起晚了,甚至不是先醒的那一个。   男人还蹙着眉头不知如何作答时,乐清时先急了。   长辈问话,老公怎么能不回应呢,太失礼了。   于是少年连忙着急的替老公找补,温声道:“对不起爸爸,是我的错。是我看他工作太辛苦了,就没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是耽误事了吗,下回我会注意的。”   少年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声调温吞,听得人很熨帖。   两位长辈没想到是他来回答,闻言皆是一愣。   顾朗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咽下口中的荷包蛋,阴阳怪气道:“不麻烦嫂嫂了,叫人这种活还是交给拿工资的佣人吧。别跑来跑去累着了,到时候说我们家亏待你,让嫂嫂干粗活……”   乐清时眨眨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公没有亏待他呀,老公昨晚还主动给他零花钱了,特别好。   少年好脾气道:“我不会那样说的,谢谢小叔关心,还有……什么跑来跑去?”   顾行野眉心顿时蹙得更紧了,心里一咯噔,莫名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顾朗就不负众望的慢悠悠说道:“嫂嫂你别不好意思,我哥的性格就是那样,比较独,但他没有恶意的。我知道大哥昨晚肯定把你安排在了最远的客房吧,二楼?角落里的那间吗?”   顾朗自顾自的猜测道:“但你别多想,我哥只是睡眠质量不好。他不是给你下马威,只是不想被人打扰,起床气重,离得远一些也省得吓着你。我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你是e人也会被吓成i人的。”   顾朗还特意加重了“嫂嫂”这两个字的读音,语气有些讥讽般。   然而,乐清时只是一个刚入新时代不久的小古董,顾朗那些古怪的词汇他是一个也没听懂。   乐清时干巴巴的哦哦了两声,漂亮的桃花眼却迷蒙地眨了眨,像见到了新玩具好奇却又不敢轻易上前的小猫咪。   片刻后,少年转过头,眼神依赖而又单纯的看向顾行野,稍微倾身过去声音小小软软的问道:“老公,医人哀人是什么意思?”   听着确实怪吓人的嘞。   乐清时的声音不大,但长餐桌宽度不算太宽,少年的声音依旧隐隐传了过来。   在座的人均是一愣。   顾朗:“?”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老公???   少年似乎也担心自己的问题问得很笨,声音压得低低柔柔的,让本就清润的声线变得粘连了起来,像甜甜的芒果糯米饭。   跟撒娇似的。   少年说话间,吹拂的气息温温的,依旧带着该死的白桃茉莉的清甜。   顾行野:“……”   ……小作精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勾引他!   说个话,需要这么贴贴才能说吗。   顾行野答非所问,板着脸:“不是说了让你换一支牙膏用吗?”   乐清时啊了一声,羞怯地抿了抿唇,小声解释:“另一支辣嘴……”   顾行野深深吸了口气,额角突突。   他的嘴好像也辣起来了,双重薄荷牙膏的后劲确实挺大的。   顾行野没再继续纠结这个,也没回答少年语气软乎乎的问题,只用深灰色的眼眸锐利而深重地朝顾朗扫射过去。   语气是顾朗熟悉的沉冷,一字一句清晰道:“顾朗,吃你的饭。”   顾朗:“……”   顾朗:“????”   ……不是???什么意思?!   乐清时管他大哥喊老公,他大哥没有反驳……?   然后自己只是替大哥抱不平了几句而已,他大哥就凶他??   嗯???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顾朗嘴巴惊愕地张开了,难以回神。   乐清时也有些尴尬,趁没人注意偷偷挠了挠小脸蛋。   怎么了突然,气氛这么奇怪,难道自己真的问了个没有水准的问题吗?   乐清时有心想补救一下,连忙温声跟顾朗说话,缓解他的尴尬:“我不会跑来跑去打扰到你大哥休息的,我睡觉很安分,一个姿势到天亮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打扰到他休息的。”   “咳——咳咳咳!!!”顾朗正喝着牛奶,听到这话倏地就咳了个惊天动地。   顾母惊呼一声,嫌弃地避开小儿子的口水喷射路线。   顾行野的脸瞬间沉下来,厉声:“顾、朗!”   顾朗一悚,他大哥真生气了。   于是莽撞的少年顺过气来,纵使心里有一千个一百个震惊也不敢说了。   我趣,说好的商业联姻呢?   怎么特么的联到同一张床上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乐清时担忧地递了张纸巾过去,他下意识接过并说了句谢谢。   顾朗全然不觉,依旧头脑风暴中。   莫非……他大哥跟小妖精住一间房,是想自己睡床,然后让小妖精可怜兮兮的打地铺,故意羞辱他?   ……对,肯定是这样吧!   毕竟谁能对婚前作天作地败坏自己名声的人有好脸色啊!更别说这人是他大哥了。他大哥城府极深,走一步看十步,几乎从未失手吃亏过,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正当他这么想着,就看见顾行野蹙眉放下咖啡杯,转向乐清时。   顾朗心下一松。   果然,轮到小作精挨凶了,谁也躲不过。   然而他丰神俊朗的大哥只是轻飘飘的朝乐清时说了句:“别管他,你也吃饭。”   乐清时也怕自己说多错多,乖乖的哦了一声,低头喝热乎乎的燕麦粥,高兴得漂亮的眼睛都弯成小月牙。   在这里生活真的好幸福哦,糖居然可以随便吃。   要知道在嘉和朝,糖可是稀罕物,售价可昂贵了,有些普通人家甚至一辈子也尝不到正经的甜味,只能寻点甜草来嚼。   顾朗:“???”   有没有搞错啊,他大哥对他凶巴巴的说“吃你的饭”,却转头就对小作精和风细雨的说“你也吃饭”。   啊???   顾朗深深震惊了,不明白他哥是怎么回事。   但其实顾行野只是单纯的有点搂人手短,亲人嘴软罢了。   毕竟,他昨晚被小作精激得按着人亲了一顿,早上又抱着人不放手……还凶人家,似乎不太好。   顾行野木着脸,深觉有些待不下去,便准备去公司了。   “我去上班,中午不会回来,你老实在家待着,想吃什么跟陶伯说。”顾行野随口说道:“有事我给你消息……”   说到一半,男人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乐清时的联系方式,于是问道:“你手机呢?”   少年摸了摸口袋,空的。   顾行野:“……”   也是不明白怎么一个现代人居然能做到不随身携带手机。   “算了,有事我会告诉陶伯。”顾行野朝父母点点头:“爸妈,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男人就干脆利落地起身朝大门走去。   乐清时一怔,随即也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巴,朝顾父顾母道:“爸妈,你们慢用,我去送送他哦。”   说罢也跟着起身追出去。   绿泡泡视频号里教的确实有用,老公今天对他一点都不凶了。   按照视频里教的增进夫妻感情小妙招,老公今天还没给他早安吻呢!   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林相雨半晌才哎呀一声:“都怪你们叽里呱啦,我忘记给清时改口费了!”   ……   与此同时,被遗忘在顾行野卧室里的手机亮了又灭,屏幕上那条新信息也归于黑暗。   【冯:清时啊,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吧,你弟弟妹妹给你买了新婚礼物要送给你呢,想为你婚礼上的误会道个歉。   结了婚的人了,性子要成熟一些,家里是你永远的后盾,无论如何都不要跟家人置气。他们跟你血浓于水,千万不要因为误会而生分了。要是结了婚还像小孩子,会被人笑话的。   我们知道,你肯定在顾家那受委屈了。但你一定要沉住气好吗,不要惹怒了顾行野,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20章   顾行野今早下楼特意走得那么快也不等乐清时,就是因为顾行野有着谜之心虚,避免被家里人误会,结果没想到他们昨晚睡在一起的消息还是被捅出来了。   果然小作精真的很能作,才短短一天,兴风作浪的体质已经初现端倪了。   男人抿了抿薄唇,长腿一迈,走得飞快。   走到庭院大门了,顾行野倏地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侧过身回望。   穿着单薄柔软的家居服的少年气息微喘,因为跑动的缘故,淡淡的气血色涌上少年白皙的脸颊,眸子清透水润。   从客厅到庭院这一路距离不算短,乐清时这么快就追上来,难免呛了风。   顾行野蹙眉,在原地站定发问:“怎么了?”   乐清时微微懊恼自己目前薄弱的体能。   他从前作息习惯良好,晨起会跟着大哥二哥做锻体提气操,虽然比不上身为武将的兄长们,但身体还是很好的,不至于这么急促的跑一下就脸上冒热气。   少年蹙眉,以前的习惯也要一并捡起来了,不可松懈。   这么弱不禁风的,以后若是有需要自己陪同参加的筵席,精力撑不完整场可就给老公丢人了。   见少年垂着有些凌乱的脑袋不吭声,顾行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催促:“不说我走了。”   闻言,乐清时连忙抬起头,用刚喘匀的气口回答道:“老公,你忘了一样东西了。”   顾行野:“……”   听见少年用微颤的声线喊他老公,顾行野的后背还是不可避免的蹿起一道电流爬过般的酥麻感。   即使小作精已经喊了很多声了,他还是无法适应。   但有些东西你一开始没有制止,之后就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改变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公文包,确认里面好好的放着ipad,眉头也疑惑的蹙起来。   顾行野做事追求效率和简洁,尽量用最少的工序完成最复杂的工作,每天出行携带的东西都很少,一般不存在遗漏的可能性。   男人板着脸,不为所动般:“什么东西?”   听见男人按照他所想的轨迹答话,乐清时红着脸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很好,没有别人在场!   几步远处停了一辆不会动的车,司机看样子还没来。   乐清时忍着羞意争分夺秒道:“老公,你忘了还我早安吻了。”   昨晚的晚安吻虽然是老公主动,但却是他先提出来的。按道理,老公今天也要主动回吻才行呢!   视频号里的妙招姐说了,婚姻不能只有一方在付出,爱情一定是双向奔赴才能开花结果的。   然而,不远处的黑色宾利慕尚内并不是没有人。   车子贴了单向防窥防紫外线的隐私膜,乐清时眼熟的那位司机好巧不巧就坐在车里目睹了全程。   司机:“……”   每次见到少夫人,他都会给他带来一点心灵震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少夫人居然公然向顾总索吻……这!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妈的,顾总好大的福气呀。   他一个年逾四十的老司机都微微脸红了,小年轻真会玩。   少夫人这么会撒娇,怪不得一贯冷漠不体恤人的顾总会让他在车上补足物资时另外添置一些小蛋糕之类的零食呢,感情是为了少夫人准备的。   啧啧。   乐清时说完这番对他而言十分大胆的话,不待男人反应,自己先红了耳朵尖尖。饶是如此,少年也不退缩,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只眨巴一双含着秋水般的眸子……看起来很好欺负似的。   他的内心活动可没有司机先生那么丰富,他觉得他只是在履行新婚夫妻甜蜜和谐相处的义务。   本来夫妻同房后的第二天,妻子就应该服侍丈夫更衣的。但他既没有真的跟老公同房,只是简单的进行了“肌肤之亲”,也因为动作匆忙而没有给老公更衣,那起码这点出行的小小仪式感还是要给足的。   经过昨晚,乐清时已经摸清老公和自己一样是个没实战经验的雏儿,甚至比自己还要青涩些,既好奇又害羞。他还信誓旦旦且不害臊的说自己会教他,那么从今以后,自己就要负起责任,把自己会的东西都一点点教给男人。   反正最后也是会用在他身上的,也算报之以桃投之以李了。   乐清时站在原地,脑袋微微仰起,乖巧等亲。   顾行野愣在原地。   ……他不是都给他卡了吗,怎么还要人亲!   爸妈也不在这里,不需要做戏啊。   男人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一下,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不得不承认,小作精这副皮囊还是很有些诱惑力的。尤其是少年穿得白白净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只要是个男人都很难不心动。   但不凑巧,顾行野不是一般男人。   他冷冷地咳了一声,表情严肃,腰都不带弯一下的,跟庭院门口两侧的石柱子一样伫立得笔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无聊就自己在家找点事做。”   乐清时:“……”   又是这么冷冰冰的!   索吻碰壁,别说是乐清时了,这种情况就算是个脸皮厚的也会感到窘迫。   但乐清时已经有了被男人凶哭过的经验,知道老公并非像表现出来那样的可怕和冰冷,现在已经不太怕他了。   是,顾行野没有经验,害羞,他可以理解。但他都主动教他了,他还这么油盐不进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学习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于是乐清时眉头一蹙,唇角轻轻抿起,有点不高兴了。   少年倏地伸出手,在顾行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揪住了他的领带,然后朝自己的方向一拽!   顾行野:“!”   万幸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脚底用地,只在一开始晃了一下就稳稳地定在了原地,就如同在地底下扎根数十米的千年老树一般,纹丝不动。   偷袭失败,乐清时更气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乐清时转而双手揪住男人两侧的衣襟,主动踮起脚,一副强人锁男的姿态恶狠狠地在男人淡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因为速度过□□猛,还发出好大的一声“吧唧”。   顾行野笔直的身形终于被打败了,他惊愕地后退两步,嗓子半晌才找回声音:“你……”   男人那双格外深邃的瑞凤眼都极罕见的瞪圆了,俊美的脸上由下至上泛起红意,气愤地口不择言:“你……不知羞耻!”   顾行野原本都下定决心忘掉昨晚发生的意外,并且打定主意不会让这种离奇的意外再次发生,谁知道小作精竟然强买强卖?!   顾行野惊愕得都顾不得形象了,当即就抬手用布料昂贵的西装袖口狠狠地擦拭嘴唇。   男人淡色的薄唇都被摩擦得发红微肿,本来还好好的,现在看着活像是被人亲肿了。   因为擦得太用力,加上情绪起伏太大,顾行野耳根都不自觉染上一层薄红。   被小作精给气的。   乐清时更气。   他老公也是哪个朝代穿过来的吗,怎么比自己这个老古董还要保守?   他穿过来后早就敏锐地发现现代社会的风气很开放了,女性可以穿露肤度很高的美丽服饰,自信大胆地展现自己曼妙的身材曲线,旁人也不会因此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所以他也在努力把自己的思想维度拓宽,好尽快地融入新环境。   他在绿泡泡上刷到过一些小短剧,那两个主角有时刚认识没几集就抱在一块啃呢,甚至都还没成亲。   而他们都成亲了,夫妻亲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叫不知羞耻呢?   乐清时可是忍着打破古代条规桎梏的羞耻心去要亲亲的,老公竟然这么不配合。   退一步越想越气。   乐清时揪着男人衣襟的双手并没有放松,甚至紧了紧,再度发力,踮起脚又在男人刚擦完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少年像一头横冲直撞、气得后腿直跺的小野兔,毫无预兆的往顾行野怀里冲去。乐清时勇气可嘉,但技巧不足,没来得及变化好角度的贝齿一下磕到了男人的下唇。   男人闷哼一声,登时就被磕出了一个小口子,立刻冒了血珠。   顾行野:“……”   堂堂顾氏集团掌权人在光天化日下被强吻到飙血,是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程度。   乐清时闯祸了。   顾行野捂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罪魁祸首反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委屈上了。   少年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睁得很大,嘴角抿着往下坠,像玩闹时不小心挠破了主人的手的猫咪。想上前讨好安慰一下受伤的主人吧,又怕挨揍不敢接近,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怯生生地窝成一小团。   这副样子,倒是让人不好苛责了。   顾行野有心晾晾他,于是故意沉着脸不出声,好让小作精知道自己错在哪,下次不再这样胡闹。   男人不理他,乐清时就有些慌了。   少年头顶无形的小耳朵都像耷拉了下去,尾巴也怂怂的缩起来。   老公好像真的生气了……   乐清时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酸酸的疼。   他闷声道歉:“对不起老公,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顾行野的唇内侧好像也磕破了,一嘴的血腥味。   乐清时愧疚地抬眼,不再抓着他的衣襟,只再度踮了踮脚,讨好般地在自己磕出来的那道口子上亲了亲,吮掉了那点血珠。   少年的动作轻巧又讨好,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般轻轻划过。没有留下痕迹,却过电般激起了顾行野后颈的一片鸡皮疙瘩。   顾行野反应很大的后撤两步,板着脸想说点什么,却又怕乐清时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他哽了半晌,最后冷冷地丢下一句:“我走了。”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上了车。   男人惊愕之下甚至没坐进以往坐的后座,而是随便拉开个车门就钻了进去。   司机一脸懵逼地看着坐在身侧副驾驶位的英俊男人,欲言又止。   从他刚刚看见少夫人撒娇索吻时,就识趣地低下了脑袋关严了车窗,以至于没看到后面的场景。   司机只见一贯沉稳冷静的顾总耳根微红,向来一丝不苟的着装今天稍显凌乱,衣襟皱巴巴的。昂贵的面料不禁造,即使被人用力抚平,仍旧布满了突兀的折痕。   男人那形状冷淡优雅的淡色唇上还破了一个小口子,红肿得很显眼。   ……可见战况之激烈。   司机傻愣着半天不发车,直到顾行野板着脸斜睨过去,他才如梦初醒地发动了车子。   见车子驶远,留在原地目送的少年脸皮微烫。   啊……原来刚刚司机在车子里啊,怪不得他老公这么害羞呢。   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确实有点不知羞耻了啊啊啊qwq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吧,老公为什么不跟他明说呢,如果说了的话,他肯定不会那么任性的。顾行野那么没头没尾的拒绝他,他肯定会不高兴呀。   乐清时抿了抿唇。   不过,老公这次没有凶他了。明明很害羞,还有外人在,但也只是躲避而已,没有再用那种冰冷的视线和语气来吓唬他了。   少年很好哄。   即使没有人管他,他也可以从细微处自己品出那点甜来。   乐清时回到客厅,却发现大家都已经用完餐了。   顾家人忙碌,今天就是抽个空一起吃个饭罢了,吃完就得分道扬镳。顾父去忙生意,顾朗则要去上金融课,先走了一步,只有林相雨还留了下来。   乐清时抱歉道:“对不起妈妈,我送得有点久,没好好陪你们。”   林相雨的两个儿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是不长嘴,一个是嘴里没好话,几乎没听过这样柔软熨帖的一声妈妈,顿时心里一软。   她招呼乐清时坐过去,笑眯眯地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首饰盒:“爸妈还没给你改口费呢,来,打开看看。”   乐清时一怔,愣愣地接过来:“是……给我的?”   林相雨笑着点头。   乐清时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   少年在面对恶意和讽刺时能面不改色,熟练地竖起铜刺来保护自己,但在遇到难得的善意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天然紫罗兰翡翠手镯。   这手镯明艳度极高,色也正,虽是紫翡翠,但行里有话曰“七位数的玻璃八位数的糯”,一看顾母就是真心选的礼物。这样好的成色,一般想买也买不到,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乐清时也被惊艳到了。   乐清时一时感动得说不话来。   顾母取出来给他戴上,柔声问:“喜不喜欢?”   紫翡不显白,寻常人戴容易显得肤色不好。但乐清时生的白,戴起来竟然仙气飘飘的,显得气质本就脱俗的少年更加矜贵了起来。   乐清时摸了摸,心里暖融融的:“喜欢,谢谢妈妈。”   打扮得大气端庄的林相雨笑得温婉,竟让他看出了几分自己的母亲的轮廓,少年差点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少年皮肤白,眼眶一红便楚楚可怜的。林相雨摇头:“不要那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顾朗这孩子从小都有他哥撑在前头,和同辈相比成长过程中没什么压力,心直口快惯了,说话不经大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乐清时连忙摆手,“没这回事。”   弟弟虽然说话语气怪怪的,还让人听不太懂,但他的眼神中并没有跟乐家人一样尖锐的恶意。   林相雨道:“那就好。”   她其实对乐清时并没有多大的不满意。   这门婚事其实是顾行野的爷爷——顾家的上任掌权人指配的。   因为顾家其实一直流传着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说,传闻顾家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位天资极高的继承人,带领家族地位走向新的高度,但每一位这样的天才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林相雨没有亲眼目睹过,过去一直以为是子虚乌有的传闻,直到顾行野的诞生。   她的大儿子自从懂事起就表现出了对数字和贸易的浓厚兴趣,知识也学得很快,优秀得引起了顾爷爷的注意,决定要把他送出国外进行封闭式的精英教育。   她明白,身在顾家这样阶层的家庭势必要舍去一些东西,于是她和丈夫狠狠心放手了。是她自己选择错过了孩子成长的关键几年,所以看着儿子如今冷淡疏离的样子,也没资格谈论后悔。   但顾行野从小就没有在正常应有的成长环境中待过,于是长大后似乎也在感情上缺根筋,迟迟不开窍。眼看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随着顾行野性情暴戾偏激的说法传出,众人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传闻。   就在这时,顾爷爷突然放出要让顾行野和乐家的孩子联姻的消息。   老人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顾行野就当是完成老人的心愿,便妥协了。   想到这些,林相雨心情颇为复杂。   所以她对乐清时的态度并不怎么抵触,毕竟自己也称不上是个合格的母亲。   童年一旦缺失,便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上了。   因此,无论乐清时是不是顾朗口中说的装模作样都没关系。只要他能一直装下去,陪伴在她儿子身边,她也愿意活得糊涂一些。   她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乐清时的手便站起身来:“好了,妈妈也要去忙了。你无聊的话可以去逛逛街……对了,行野有给你家用吗,没有的话妈给你打点钱。”   乐清时连忙答道:“不用了妈妈,他给了我卡了,我有钱花的!”   林相雨微微一愣,有些惊讶。   她那木头一样不顾及人感受的大儿子……居然知道要给老婆钱花吗?   林相雨应了好,想起那个传闻,隔了一会忍不住又道:“对了清时,你偶尔……可以多关心关心行野的身体吗?我们平时不住一起,他又太忙,总是碰不上面。他工作太拼了,一忙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乐清时闻言也蹙起来眉,告状道:“我知道了。我们昨天一回来他就去书房忙工作了,晚饭都没吃,以后我会多督促他。”   林相雨叹了口气,叮嘱了他几句就走了。   不过林相雨随口一提,乐清时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毕竟在他这个小古董眼中,管理好家宅、照顾好丈夫,原本就是妻子的责任。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透支身体可要不得呀!   教引嬷嬷在教他理论知识的时候也曾嘱咐过他,不可索取无度让丈夫太劳累。要是伤了本元,亏空身子,之后房事就会变成不和谐的。久而久之,丈夫就容易变心。   这足以说明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重要的事。   为了经营好家庭事业,乐清时也会重视起来。   不过……乐清时冥思苦想了一会,觉得以他老公那种拧巴的性格,光是口头督促对他应该也没什么用,索性将陶管家叫了过来。   ……   “有没有忌口?”陶管家听了乐清时的询问,纳闷地反问道。   穿着优雅合身的马甲管家套装的陶伯顿了一下,大惊:“您是想给少爷送饭吗?”   少年乖乖地点头,神情认真。   他刚刚收了顾母一副价格不菲的紫翡翠镯子,不对老公好一点,他过意不去。而且……老公似乎还有点生他的气,他想去跟人道个歉呢。   所以他想自己做点好吃的带过去。   别的不说,乐清时的厨艺那可是受过皇帝的赞许的,称其手艺比起御厨也不遑多让。不过因为他是个未出阁的哥儿,所以不好常常下厨,露手机会不多,通常都是研究出一些小点心做给家里人尝尝。   现在老公也是他的家里人啦,他就不信顾行野吃了还会生他的气。   得到肯定的回答,陶管家连忙阻拦道:“公司里有食堂的,小少爷您还是歇着吧,别累着了。”   乐清时疑惑:“食堂,好吃吗?”   陶管家:“这……”   其实是好吃的,顾氏集团的员工餐一度被评选为“别人家的员工餐”,色香味俱全,价格还实惠,但对于在吃食上很挑剔的顾大少爷来说确实一般了。   姜秘书通常事先询问好顾行野当天想吃什么,并且在饭点前预订好。可如若碰上顾总开会或者外出洽谈,错过时间的话,顾行野就会随便对付一下,或者不吃。   乐清时不赞许的蹙起眉头。   这样太伤身体了。   可管家一再阻拦,他也觉出不对来,问道:“我去了他会不高兴吗?”   他大哥每日晨起上朝,结束后便去武场练兵,练完兵还要列阵,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他大嫂心疼,就日日到武场送饭,那些兵将们别提多羡慕大哥了。   妻子贤惠,大哥只需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上,晋升很快。当然大哥也很好,每每拿回来的赏赐统统都上交给妻子挑选,剩下的稀罕物再让人拿来给自己,自己是一分也不留的。   乐清时可向往哥嫂间这种伉俪情深、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了呢,早就想学学看来着。   但如果老公会不高兴,他就不学了。   陶管家语塞。   少年问的直白,他却不好说得太直接,只好委婉道:“少爷忙,应该没什么时间招待您,您去了也是无聊。”   顾大少爷工作时的状态不苟言笑,很冷漠的,都不用开口说话,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能让人噤若寒蝉。   别说是刚娶进门根本没感情的媳妇儿了,就算是他的亲弟弟顾朗不打招呼的上门找他也会吃一顿闭门羹……要不然顾行野那些说他性情阴郁、阴晴不定的名声都是怎么广泛的传出去的呢!   陶管家担心乐清时贸贸然上门,会被不讲情面的大少爷训哭。   新婚第二天就当众落妻子的面子什么的,传出去对顾家的形象也不好。   然而少年却没听懂暗示。   乐清时笑开,嗓音温软:“那没关系,我不用人陪的。”   说罢,少年就往楼上走去。   他要上去拿手机查一查现代炉灶的使用方法,免得一会生火都不会,让人笑话。   看着少年快乐离开的背影,陶管家叹了口气。   他招来一旁的保姆低声叮嘱,“你去告诉一下厨房,一会小少爷出门后,就做一碗甜羹温着。”   保姆恭顺地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乐清时笑着出去多半会哭着回来。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他家小外孙哭了就能被一碗甜羹给哄住,也不知道这招对小少爷好不好使,唉。   陶管家忧愁地想道。 第21章   乐清时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被自己落下的手机。他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不过乐清时很少玩手机,电量还够用。   少年纤长的手指刚触到屏幕,画面就亮了起来。   一条信息十分突兀地显示在主页面上。   婚后的生活净是一些让乐清时高兴的事,所以他蹙眉想了想,才慢悠悠的把那家人的嘴脸从脑海中复原出来。   若是顾行野此刻在场,估计见到少年的表情上一秒还是他常见到的温香软糯的模样,像一朵馥郁稚嫩的玫瑰花苞,优雅可爱。而在看清消息的下一秒,就露出了与顾行野相遇之前,眉目含霜般的冷酷模样来。   冯益兰的这条短信看着像是关怀的语气,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他婚后生活的窥探和轻蔑的猜测,居高临下的想用一点施舍稳住他。   把他当什么了,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乐清时虽是被宠着长大,但不是骄纵的傻子。   后宫中那些明争暗斗的戏码,笑里藏刀的表情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别的他不敢说,但对恶意的感知力他自认还是很敏锐的。   乐清时原本不想理会她,但冯益兰最后一句对顾家的猜测实在让他有点恼火。   少年冷着脸,与冷酷的表情十分不相符的是慢吞吞的手写输入法——   【你哪位?我是孤儿,父母早亡,没来得及给我生弟弟妹妹。】   他们嘉和朝追求名声,一个人如果名声没了,那还不如去死。   冯益兰即使在正妻死后上位了,但过去仍旧是一个外室女,连姬婢都不如。且此人一看就品行不端,乐清时不信他们一家会跟原身母亲的早亡没有关系。   要放在他们那个朝代,乐康这种和外室勾结,逼死糟糠妻的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仕途直接断送了,哪还有可能做他的跨阶级大梦。   然而少年这条信息讥讽意味太浓,才刚发出去不久,乐父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来了。   乐清时神色冷淡的全部挂掉。   他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听见乐康的噪音。   许是少年的操作太过气人,乐康不再打电话来后,紧接着就发了信息过来,乐清时的手机连着震了好几声。   乐清时:“……啧。”   还没完了。   【乐康:乐清时,你是天生坏种吗!即使没读过书的人也应该知道尊重父母吧,你张嘴就是咒自己的亲生父亲去死,不怕顾家知道了不敢要你吗!】   【乐康:要不是我把你认回来,你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顾家这个阶层的人。现在见识过了繁华就忘了是谁提供给你的机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也不想顾行野知道你是这种人吧!】   乐清时不以为然。   他在老公面前不用卖,本来就挺乖的。   【乐康:好了你不要再赌气,你乖乖回家,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弟弟妹妹是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你一个做大哥的,不能太自私。】   ……   乐家这边,一帮人围着手机干着急,迟迟等不来乐清时的消息,场面甚至有些滑稽了。   乐康气得手机都摔了出去,暴怒道:“我就知道不该把他认回来!那小子天生反骨,跟他妈一个养,养不熟!我们把他往高处推,他呢?嫁进豪门就以为自己后半生无忧无虑了似的,亲人都不要了!也不想想万一哪天顾行野不要他他还能去哪!”   冯益兰给他顺了顺气,神情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或许是清时不喜欢我,迁怒了整个乐家了。那孩子认死理,可能觉得他的苦难都是我造成的……”   乐康嗤之以鼻:“我还没委屈,他倒委屈上了!”   “要不是他妈当初阻拦我做生意,导致我错过了发展最高速的风口期,现在乐家能是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吗?我还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求合作吗?”   一向能说会道的乐棋乐画这回却没搭腔。   他们才懒得听乐康说他的发家史呢,耳朵早就起茧子了,他们眼下只关心乐清时不回消息!他们想进顾氏总部工作的主意要办不成了!   乐棋有些着急,催促母亲道:“妈妈,哥哥软硬不吃,怎么办啊?”   乐棋只比乐清时小几个月,现在正在艺术院校读大四,一学期的学费都要二十万。他那好大哥,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吧。   但乐清时一下子嫁入豪门,不管他实际过得如何,但明面上确实挺风光的,还在婚礼上让他出了次大丑……乐棋都没脸出去社交了!   现在正好快到他们的实习期了,若是乐棋能进顾氏总部实习,那绝对是面上增光的事情。   要知道那可是顾氏总部——顾行野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就连顾家人想进去捞个闲职都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履历写在简历上含金量嘎嘎高,也可以当做他打入豪门社交圈的谈资了,他出的丑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毕竟得罪了顾行野的妻子,却还能进顾氏工作,这不正表明他有本事吗?   乐画也着急。   她想进顾氏纯粹是想有机会能跟宋越接触。   顾行野都结婚了,那宋越先生没准家里也在催他的婚事了!若是自己再不抓紧机会就迟了!   冯益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珠转了转,道:“没关系,你哥就是嘴巴硬,他本人又没什么话语权。”   “这样,他不理会我们,你就让方小姐把他约出来吧。”冯益兰这话是对着女儿说的。   “方汶?”乐画道。   方汶是乐画的一位小姐妹,但家世比她要好得多,家里是做连锁酒店生意的。   冯益兰点点头,露出个狡黠的笑:“顾行野结婚了,那孩子现在估计也正郁闷着找不到发泄口,应当很愿意帮你们这个忙。”   乐画一愣,随即笑起来。   对哦!   方汶喜欢顾行野,这在圈子里不算秘密。   但方家曾经和顾家合作过生意,顾行野手段太狠决,据说是有些事情没谈妥,最后闹下了不愉快。于是方家单方面和顾家结下了梁子,自然不允许女儿倒贴顾行野。   何况顾行野那邪门的传闻……他们可不愿意养大的千金没过几年就变成寡妇呢。   顾行野那人还精于算计,若是也还对他们存有芥蒂,定有一万个办法不让方汶分到多少财产。   纯纯一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们可不会去做。   眼下方大小姐正郁卒着呢,气得顾行野的婚宴都没参加。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乐清时若遇上她,可不就是撞上枪口了嘛。   乐棋放松下来,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 第22章   乐棋心里有了对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想想对此还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乐清时,他莫名就有了几分占上风的得意。   于是乐清时没多久又收到一条来自乐棋的信息:   【哥哥,我和小画是真心想给你道歉解除误会的,你就不要再置气了吧?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回家啊。   哥哥,我知道你以前没见识过顾家那样的富贵,一下子有些被迷花眼了。但富贵人家都很讲究面子的,如果你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也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顾行野是天之骄子,被人捧惯了,所以肯定喜欢的是那种温顺听话的性子。他的性格那么差,哥哥如果你还不改改你过分刚直的脾气的话,跟他硬碰硬的话……在顾家那样的豪门怕是日子不好过的。   良药苦口啊哥哥,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才跟你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的,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嫉妒你才说这种话的。】   乐清时粗略的扫了一眼,提炼出他在意的点:   【顾行野性格差?】   怎么可能,他觉得他老公很好啊。   昨天刚接触时他不太了解老公的性格,确实被凶哭了,但顾行野第二天就稍微收敛了点脾气。今天自己那么莽撞的亲上去,把他的嘴巴磕破了他都没对自己发脾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冷着个脸钻进了副驾驶位,没坐之前坐的老板位。   乐清时莫名觉得……他老公还挺可爱的啊。   少年嘴角轻轻勾起,小梨涡漾出丝丝甜来。   乐棋胡说八道,他就是在嫉妒。   自己可没时间听他说这些酸言酸语了,他还要去给老公做好吃的去呢。   乐棋却以为他是怕了,便立刻添油加醋道:   【当然了,不然以他的家世,怎么可能快三十了都没谈过一次恋爱?】   【但哥哥你也别觉得自己特殊就飘了,忠言逆耳,哥哥你不会以为顾行野这样的人有一位伴侣就能满足了吧?】   乐清时眉头轻蹙。   【我熟悉这个圈子,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表面光鲜亮丽一表人才的人,看上去婚姻美满家庭和谐,但实际上大多数都在外面包小情儿L……还不止一个。这也不是秘密,他们的伴侣也都知道丈夫出轨。有的是谈好了各玩各的,有的忍不了就离婚,有的就忍气吞声,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   【顾行野这种地位,是绝不可能允许妻子出去玩的,所以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哥哥性格得学着沉淀一些,做事不要太偏激。】   乐棋故意用为他好的口吻,专挑扎人的话说。   他就是看不惯乐清时跟他抢。   乐清时要是不回来还好,一回来还要那副被他们迫害了的死样子,搞得他跟母亲妹妹就都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可他明明也是在乐家的户口本上的!拥有合法继承权的!   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讲究嫡出庶出了,他凭什么要被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粗鄙之人看不起?   但这番刺眼的话语落在乐清时眼中却是激不起半分波澜。   比起自己这个谎话连篇的弟弟,乐清时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他老公既然以前能抵抗住诱惑洁身自好,乐清时就更有自信以后也能拴住男人的心,让他甘之如饴的只对他好。   但如若真的不能,那就是顾行野的问题,大不了便和离。   这是他的家人对他二十多年的栽培给他带来的底气。   他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自轻自贱,改变性格去迎合任何人。   而且……少年眼睛微眯,他真的很讨厌别人用肮脏的念头去以己度人,揣测他的家人。   是的,既然他已经嫁入了顾家,那么他就会将顾家人也视为自己的家人。   乐清时指尖轻动,他知道对付这种自以为拿捏了别人死穴的人的最好的手段是什么——那就是把他当个屁。   乐清时轻飘飘的回复道:【没空跟你聊这些,我要去给我老公做饭去了。】   说完他就干脆地收起手机往楼下走去。   乐棋看到回复直接傻眼。   ……乐清时管顾行野叫什么?   他还真的叫得出老公???   乐棋直接被恶心麻了。   他就知道乐清时是两面三刀的人,没过门之前刚烈得好像他们是要推他下火海一样,现在刚结婚第二天,老公都叫上了,看不出来还挺能屈能伸的。   ……等等。   乐棋倏地目光变得敏锐。   做饭?   乐棋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发现这个点离顾行野下班回家还早着呢,乐清时做的哪门子的饭?   乐棋愣了半晌,才想到一个大胆的猜测。   乐清时不会是想学贤妻良母的做派去给顾行野送午饭吧??   乐棋一下就被逗乐了,站起身就回了房间,马上打开了自己常用的群聊把这条消息散播了出去。   乐清时也太搞笑了,能屈能伸还能算个优点,但这样是不是就有点用力过猛了?   顾行野这样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乐清时带着一些自以为是心意的难吃菜色过去只会让顾行野给他扣分!果然没见过世面的人,连讨好人的办法都这么低端。   这个群成员不少,有三四十个,还全都是乐棋煞费苦心攀上的圈子里的一些玩票富二代,平时活跃度还算高。   于是很快就有人出来冒泡了。   【真的假的?我趣,他不知道顾行野那人的脾气吗,这要是被当众赶出来不得尴尬死?】   【hhh不是听说他是半路被认回来的吗,以前没接触过这个圈子,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吧。】   【重点在这吗?重点不是他跑去送饭吗[笑哭]刷好感也不是这样刷的吧。我爸之前请顾行野去贼难预约到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吃饭,结果他还是那副拽脸,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别跟我说他老婆做俩番茄炒鸡蛋他就能爱吃了[狗头]】   一提到顾行野,话题果然很快就热了起来。   乐棋连忙见缝插针道:   他这话信息量极大。   群里的多是嘴上嘲讽,但私底下想偷偷往顾家献殷勤都不知道往哪儿L献的人,一听见这话立刻就出来探口风了。   【怎么,顾总不满意这门婚事吗,不是他们主动要求联姻的吗?】   乐棋回道:【似乎是顾家长辈强硬要求的,顾总推脱不掉,所以有些迁怒我哥了。】   【我去,顾行野是戒过D吗?我参加了他们婚礼,远远看了他老婆一眼,确实漂亮。这么好看的人他也舍得凶?】   【还好吧,顾行野这种身份的人什么美人没见过,可能已经审美疲劳了吧。】   【诶你们不懂,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怪癖很多的。有的就喜欢羞辱美人,看对方羞愤落泪的样子,这样才兴奋得起来。[狗头]】   群里热闹了半天,才有一个站出来说:   【@乐棋,我叔叔是那里的一个部长,我可以让他帮你这个忙。】   没想到还真有后续,群里顿时更热闹了。   【刘祯?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赶上现场吃瓜了,激动激动,能不能把你叔也拉进来啊我想听直播!】   乐棋脸上的笑意变深,连忙回道:【好的,那替我向你叔叔道谢,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就是我哥哥脾气不太好,有点不听劝,实在麻烦了。】   关掉了微信,乐棋被乐清时堵的这口气总算舒畅了些。   就让他看看乐清时自作聪明的下场吧。   ……   等乐清时摸索着用现代的厨具炉灶做好午餐之后,也差不多快到饭点了。   乐清时小心地将刚煲好的滚烫鲜香的汤装进保温饭盒,就换上了陶管家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坐上了备好的车往顾氏总部大楼出发。   开车的司机是另一个没见过的,但车技依旧平稳娴熟,很快就将乐清时送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大厦直耸入云般高大,乐清时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么高的大楼,不免有几分忐忑。他反手摸了摸身后的小背包,沉甸甸的,便又充盈了勇气朝里面走去。   乐清时做了三菜一汤,听着很多,其实份量还好。但陶管家还是专门找了个背包让乐清时装着带进去,怕他累着手。   少年甫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天气很热,陶管家原本给他准备的裤子是一条及膝短裤,恰好能露出少年笔直白皙的小腿,看上去清爽怡人。但乐清时暂时还不太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腿来……毕竟就连他老公都还没看过呢。   于是他转而挑选了一条垂坠感很强的雾灰色阔腿裤,裤腿边用暗绣工艺藏了一条金色的细线,走起路来如碎金流水、步步生莲。   尤其乐清时的仪态也很好,身姿如挺拔而有韧性的青竹,气质纯粹清雅,莫名有几分缥缈的仙气了。   正因如此,门卫一时犹豫,也没有上前阻拦这个眼生的少年,怕万一是哪家得罪不起的小少爷。   乐清时早就习惯被人如此注视了,倒也不露怯,从容地走向前台问道:“你好,请问顾行野在哪一层楼,我想找他。”   前台小姐被他看得有几分脸红,但还是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道:“您要找顾总?请问这边有预约吗?”   前台这边没有收到今天有谁预约跟顾总见面商谈的消息,是不能轻易放人的。   乐清时一怔,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预约?……什么预约?”   前台小姐一听,神色就冷淡了些许。   看来又是一个来攀关系的,前台小姐都不用问就知道,要么少年会说是哪个远门表亲,要么就是被顾氏激励计划资助扶持过的贫困生来报恩了。   她们当前台顾问的,每年都要挡掉不知道多少这样前仆后继的烂桃花,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只是有些失望,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也想着要走捷径。   没接触过顾总的年轻孩子,根本不知道顾总发起火来有多可怕!他们闯了祸最多被安保拎走批评教育一顿,可他们打工人!却要战战兢兢承受上司的低气压精神折磨!   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前台小姐挤出个营业微笑,官方地说:“不好意思哦,没有预约的话我们不能放行,请您跟秘书部的预约成功了再来~”   乐清时有点委屈:“可是……”   不待他说完,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大肚子男人就从旁边的电梯里走了出来,脸上横肉绷着,大声道:“什么人在这里捣乱?保安是白拿工资的吗,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总部,还不快点把人赶走!”   大厅里办事的人都吓了一跳。   前台也不明白怎么会有领导突然来一楼,脸色微白:“刘部长好。”   中年男子神气地一抬下巴,背着手:“没有批准的人就快点处理好,一楼是我们总部的门面,这么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乐清时精致明艳的面容都冷了下来,透亮的眸子不悦地眯起,像一块透彻锐利的冰凌。   刘部长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嚣张地看了回去。有些浑浊的眼珠在少年盈韧的腰线处停留了一会,才扬起个不屑的笑来。   乐清时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少年不慌不忙,回以一个清浅的笑,眼中寒星点点:“我来找我老公,还需要谁批准吗?”   前台一怔,随即满脸卧槽。   啊???   他们顾总什么时候结婚了吗,没听说啊?!   这、这攀关系一般也不敢攀这么狠吧?……难道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呢,或者一个电话,随便叫个高管下来接他上去不就完了吗?他甚至不知道顾总办公室在哪一层……   前台小姐思绪凌乱了。   刘部长也没想到少年居然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一点也不带遮掩的。不是说好的这人性格很清高吗,连顾行野都看不起不愿意嫁,怎么这会老公说得这么溜了?   不过刘部长也只是懵了一下,倒是不慌。   根据他了解到的信息,乐清时就是个没有背景的小花瓶。这么多年离家,乐家早就跟他生分了。   顾家就更是了。   一个还没过门就影响家族名声的人,怎么可能待见他。这不,婚后日子不好过了所以就着急忙慌的想要找补回去,连这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讨好招式都使出来了,看来是黔驴技穷。   顾总指不定多讨厌他呢,所以大热天的人来了他也不下楼看一眼。   刘部长嗤了一声:“你说是就是?你怎么证明,光靠嘴巴说怎么能算数,毕竟来攀我们顾总关系的人可多了去了。如果这样可以的话,那我也单身,我也缺个老婆,我可以指谁谁就当我老婆吗?”   少年冷着脸的样子也惊人的好看,刘部长还忍不住口嗨夹带了点私货。   刘部长有恃无恐。   谁让顾行野那么低调,结婚的事儿L公司就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真的追究,那么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借口说自己不知情,以为是居心叵测的可疑人士,照样挑不出毛病。乐清时被他这番话恶心坏了。   他骄矜地轻抬下巴,不紧不慢清声道:“怎么证明?”   “今天顾行野系的是黛蓝色镶有暗银色横斜纹的领带,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衣襟两侧有明显拉扯过的折痕,对吗?”   少年声音从容冷静,语调娓娓道来般舒缓,众人的脸色却一点点变得微妙起来。   确实……一向一丝不苟的顾总今天确实有些凌乱,看起来很昂贵的西装衣襟皱巴巴的,像被腌过的咸菜干……   脸色也不太好看,比平时看起来还凶一些。   都没开始开早会,顾总就已经板着个脸走得飞快了,像是生怕被人看清他与往日不太一样的装束似的。   他们还偷偷议论是不是顾总家的保姆忘了给他熨衣服,惹得顾总不满意了呢,莫非……   疑心还未落实,众人就听见少年温声说:“那是我抓出来的。”   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紧接着放出更猛的狠料:“顾行野下嘴唇上还有个小口子,肿了,也是我不小心撞上去的。”   刘部长:“……”   ????   这种话,乐清时都敢讲出来?!难道就不怕顾总发怒吗?   中年男子脸上一会青一会红,有些下不来台了。   他就是仗着少年没什么依仗,才借着由头刁难一下他的,结果没想到乐清时居然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讲得出来。   刘部长瞪着眼,答不上话。   场面一时有点滑稽的冷寂了。   半晌,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就跟传染了一样,众人都闷闷的窃笑起来。   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刘部长拳头都攥紧了。   员工们捂嘴偷笑的是,靠!原来顾总今天脸色那么难看,是被隐婚的小妻子咬了嘴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真的很难将平日冷戾强势的男人跟被强迫的娇弱总裁联系到一起……   虽说顾氏对员工的待遇很好吧,各种福利制度也很完善,但顾氏他工作压力也大呀!谁还不是受过一点内卷压力的苦逼打工人了,所以骤然听到最凶的那个boss吃瘪什么的,就还挺爽的!!   让他们一起说,谢谢顾总夫人!   ……乐清时当然也是有些害羞的!   耳朵尖尖都偷偷红了。   他也不想把这种夫妻密事往外说……而且把老公的嘴巴磕破什么的,听起来很笨。但是这个胖男人说话太恶心了,自己一个有夫之夫,可不能背负上跟他人不清不楚的坏名声!   少年清秀的眉头蹙了起来,精致的小脸写满冷意:“至于你打光棍?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乐清时轻轻提气,淡色的嘴唇轻轻吐出两辈子以来说过的最粗俗的话——   “你的尿是不是哑光的,照不清自己是什么品种的(□□)?” 第23章   乐清时这话一说出口,刘部长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了,周围的窃笑也顿时变得更大声了些。   刘部长被人奉承惯了,什么时候这样被当众下过面子,立刻就暴怒了:“你说的那些算不上什么证据,万一你只是个跟踪狂呢,知道我们顾总的装束也不足为奇。你包里这么鼓,装的什么?保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安全隐患你们都要放过吗,快点把他扔出去!”   保安犹犹豫豫地左看右看,场面眼看僵持住了。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高管便利直梯的专属铃声一叮,姜秘书板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直直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刚刚在监控里就看到了一楼一团乱麻的,连忙放下了工作下来查看。   结果这一看不得了。   姜秘书立刻就怔住了。   卧槽,这不是顾总的新婚小妻子吗?!他怎么会来公司的,没听顾总说啊?   身为秘书部里的第一梯队,顾行野手下办事最牢靠的执行秘书,过目和了解顾行野身边大小事务是姜逢秘书必须的工作。因此,自然也简单调查过乐清时的资料,知道他的长相。   虽然他大致知道一些内情,知道顾总似乎不是很待见这门婚事。但人毕竟是顾总的伴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自己公司里的虾兵蟹将轻慢。   姜秘书沉着脸走过去,先用从顾行野那儿学来的冰冷视线扫视了一圈不干正事的员工们,而后目光落到刘部长的身上。   “刘部长,上班时间你擅自离岗在这里做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一楼不属于财务部的管辖范围吧。”   姜秘书不管事情经过如何,也不给人解释的余地,上来就直截了当的质问结果。   刘部长怎么也想不到会惊动顾行野身边的部下,立刻张了张嘴想解释。   姜秘书挥手制止,冷淡道:“有什么话留到去跟顾总说吧,现在你可以回到自己的职位上了。”   刘部长是关系户,是由顾家的旁系表亲塞进来的,干的最轻松的职位,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被这样当众数落,他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了。   半晌,他才咬牙忍下这口气,恨恨道:“行,那我走了。但姜秘书你也知道顾总工作时的脾气,应该明白我不让他上去是为他好……你这么护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在顾总面前也能护着吗?”   说完这句半恐吓的话,刘部长就咬牙切齿的走了。   姜秘书眸光微闪,但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之后他整顿了一下吃瓜看热闹的同事们,就带着乐清时往高管直梯走去,态度恭敬道:“久仰夫人大名,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您莅临总部,也没有提前下来接应,害得您受委屈了。”   乐清时对面前这个斯文的秘书挺有好感的,扬唇一笑:“没事,我没受委屈,您来得很及时。”   姜秘书不语,眼睛轻轻转了转。   他觉得眼前这个长相清艳的少年态度挺温和的,倒是和他印象里了解到的不太相符。   姜秘书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镶着银边的名片,递过去:“叫我小姜就行,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夫人您可以加一下,下次有事您提前通知我,我跟前台打声招呼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乐清时接过去,当场就加了。   他记得宋越上次的操作,于是这次用绿泡泡用得相当娴熟。   到达目的楼层之后,姜秘书引导着他往长廊左边的办公室走去。   这层的职员就都是比较核心关键的高管了,听见电梯开启的动静也都专业的头也不抬,安分地做着他们的工作。   姜秘书把人带到顾行野的办公室坐下,欲言又止。   乐清时脱下背包抱在怀里,见状问道:“小姜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姜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为难中略带一丝怂意道:“是这样的,夫人。我们顾总其实工作状态确实有一点……严肃。”   姜逢在“暴躁”“凶戾”“不干人事”等等词汇中,绞尽脑汁地憋出了一个较为中性的同义词。   “顾总在工作时会有些没有人情味,为了追求效率,表达方式会过于简洁,所以要是听见了什么尖锐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姜秘书有些气短道。   “另外,顾总现在正在开会,所以暂时不能中断会议,您在这稍等一下吧。”说着,青年就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预估道:“顾总不喜欢开太长的会议,会控制会议节奏进程,现在应该也快结束了。”   把乐清时带到顾行野的办公室已经是姜秘书的极限了。   毕竟再怎么不和,也是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的事。若是他自作主张带人去见顾总,在一帮同事的面前害少年丢脸就尴尬了,传出去也对顾总和公司无益。   好在少年很善解人意,温声应下了:“好的,我理解。你放心,我不会很吵打扰到人的,我只是来送个东西就走。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待着。”   乐清时在柔软昂贵的沙发上坐姿依旧规矩,修长的手指安分地搭在膝前,并不像一些来访的企业顾问和总监,一到接待室坐下就将腿岔得开开的,很没气质。   少年很乖,只是坐在那儿左右看看,既不问他公司的wifi密码,也不乱碰乱摸,想看架子上的财经杂志都先过问了姜秘书。   太乖了,就像别人家的漂亮小孩一样,只漂亮而不熊。   姜秘书忍不住跑回来给他泡了一杯香醇的咖啡再走,还叮嘱乐清时自己的办公室在电梯右侧第二个门,有事就去找自己。   乐清时嗯嗯的把人送走。   人一离开,少年端庄矜贵的小模样就倒了,立刻没见过世面的看向桌上冒着香浓热气的黑褐色液体。   姜秘书没有轻慢他,冲泡用的杯子都是法国saintLouis的水晶杯。   乐清时认不得这些奢侈品牌,只觉面前这杯像个黑色的小冰川,精致又优雅。   咖啡……?   这就是陶管家告诉他的,老公爱喝的东西吗?   顾行野工作的时候不吃饭都要喝的好东西。   少年舔了舔唇,小心地端过来,想尝尝看味道到底有多惊艳,难道会比他在婚宴上吃过的泡芙还美味吗?   喝咖啡,想来与喝茶也没多大区别吧。   乐清时自然地按照端杯礼那样端起杯子,悠然地朝杯口面轻轻吹拂几下,然后衔杯一啜——   “?!!”   乐清时毫无防备的被咖啡在嘴里打了一顿,精致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强忍着仪态才没有把嘴里的咖啡立即吐出来。   怎么……怎么这么苦啊!   这跟喝中药有什么区别?老公是有什么虐待味觉的奇怪癖好吗?   倏地,办公室的门从外被人推开,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迈了进来。   顾行野刚刚结束一场令他不太满意的会议。   新的项目立项进展不顺,项目开展的必要性、拟建规模和地点都做得不错,但实际的可行性如空中楼阁,效益分析负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是哪一块没有交接好,预算资金顾行野当场用模型一走,发现也是不相符的。   因为一时查不出具体是在哪个环节出的疏漏,顾行野就持续了一整场的低气压,相关出错的负责人全都冷汗涔涔,当场制定好了补救计划和时间。   但顾行野的脸色也没有因此好转。   男人俊朗的轮廓因低气压而微微紧绷,轻蹙的眉头显得那双略带点灰调的眸子更凌厉了,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一路走来,竟是没人敢跟他打招呼,生怕触了霉头,纷纷假意绕路,躲开这位活阎王。   过分凶戾的气场硬是让人忽略了男人几乎逼人的英俊,这或许才是他在偌大公司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异性绝缘体的主要原因。   顾行野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不知为何苦着张脸的小作精。   乐清时苦得眼泪都出来了,睫毛被濡湿成一簇一簇的。   终于见到老公,乐清时急忙艰难地将口中苦涩的液体咽下去,姿态像生吞了一瓶鹤顶红。   乐清时委屈也不忘叫人:“老公。”   顾行野:“……”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乐清时脸上看见这么复杂的表情。   怎么说呢,不是常见的那种乖乖表情,也不是真面目露出来时的冷冰,也不是演技爆发的哭唧唧。   那张淡红的、今天早上还鲁莽的冒犯了自己的嘴巴可怜兮兮的抿着,像被一碗哑药给毒哑了。   ……莫名有几分好笑。   顾行野脸上的表情一时转变不及,心头那股狂躁的戾气倒是莫名消解了不少,连带着对乐清时不打一声招呼就自己跑来的行为也没太大不悦了。   他关上门,漫不经心般:“你怎么来了。”   乐清时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舌根都苦得发麻,道:“老公你怎么会爱喝这么苦的东西啊,还是少喝吧,这个对脾胃不好的。”   顾行野有些疲惫,便走到他身侧的沙发坐下,敷衍道:“你还懂这个?”   一提到这个,乐清时身后无形的尾巴就跟天线一样的翘起来了:“当然了,脾胃不好的人舌苔会变厚的。正常的舌头应该是淡红色的,光滑且薄,就像这样。”   说着,少年就吐出一小节舌尖,力证自己的丰富学识。   顾行野瞥了一眼,小作精的舌头果然红软细腻,润泽的水光一闪而过。   他凌乱的瞥了一眼就快速收回视线,其实不看他也知道。   乐清时那张嘴已经闯了不少祸了,今早餐桌上也是这张嘴暴露了他们昨晚同床共枕的事情,搞得他头一回在自己家里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现在,乐清时居然还跑来公司里勾引他。   好端端的露舌头干什么,小擦边男。   男人侧颈的青筋有些鼓起,语气硬邦邦的:“谁说我喜欢喝的,这个比较提神而已。”   这个就触及到乐清时的知识盲区了,小文盲不敢再劝了,只好乖乖的哦了一声。   看来这咖啡的作用和茶是差不多的,可是他真的比茶苦好多啊。   一想到老公为了赚钱养家,居然要逼自己喝这么难喝的水来提神,乐清时更心疼了,不由自主地想着以后要多做点什么给男人补补身子。   身边的小作精没了声音,似乎是被自己吓住了。   但顾行野脑海里还是反复刷屏刚刚那截软红的舌尖。   顾行野:“……”   男人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想问完乐清时来这的目的就继续工作的。倏地想起乐清时总是对他老公老公的喊个不停,他突然一个人跑过来,一路上该不会……   顾行野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沉声问道:“乐清时,你在外面也这样喊我老公吗。”   乐清时正把几个饭盒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呢,闻言懵懵地抬头,一口应下:“对呀。”   那不然呢,他就是他的老公呀。   乐清时以前的玩伴,成亲之后也是整天对他说着“我家相公”“我家相公”的,他当时也悄悄觉得有些肉麻。   但,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乐清时:质疑玩伴,理解玩伴,成为玩伴。   顾行野:“………………”   果然,一会没看住小作精,他就会让他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方式社死。   乐清时:理直气壮.jpg   本来就是他的老公啊,不叫老公叫什么呢?   ……亲爱的?   那也太……那就是真的肉麻了,少年脸颊微红。   反正他现在还叫不出来啦。   乐清时把筷子擦干净,眼睛因为害羞而有些湿润,仰起小脸软声道:“老公你忙完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第24章   “老公你忙完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听见少年软乎乎的询问,顾行野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他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一份份餐盒上。陶管家准备的餐盒很保温,外层是厚重细腻的黑色陶瓷,好几份摞在一起还挺沉的。   顾行野眸光微闪,乐清时就是一路背着这么沉的包过来的?   男人的唇逐渐变得平直,沉声:“陶伯没告诉你,公司有食堂吗?”   乐清时忙着摆放餐具,头也不抬,闻言点点脑袋:“说了呀,但他说你挑食,不好好吃饭。”   顾行野被乐清时对自己孩子气的描述弄得一噎,竟一时语塞。   他想说那不是挑食,挑食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只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做出更令自己满意的选择。但转念一想他也没必要跟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解释那么多,于是缄口不提了。   少年絮絮叨叨地温声说道:“我做饭很好吃的哦老公,但如果你有讨厌的食物你就告诉我,我下回换别的做。”   乐清时不是个矫情的人,希望伴侣一定要无脑说很好吃什么的,他更想顾行野能表达出真实的感受,毕竟过日子就是在柴米油盐中度过的,迁就不利于感情的长久发展。   在乐清时眼中,挑食算不得什么缺点。毕竟食材中蕴含的重要营养就那些,这一样不吃,可以吃另一种含有这种营养的食物,没必要逼着人吃讨厌的食材。吃饭和睡觉可是人生两大美事,干嘛得要顽固的给人添上厌恶的色彩呢?   老公不喜欢吃这样东西,那就换另一样嘛,反正他什么都会做。   少年嘴角弧度温软,顾行野却蹙起了眉,冷声:“你做的?”   男人狐疑抬眉,心里微微诧异小作精居然还真会做饭。   乐清时大方点头,毫不含蓄地得意道:“对,陶伯伯本来想让厨娘帮忙,我没让,全都是我自己做的哦。”   少年微仰着头,眼神亮晶晶的像含着细碎的星光。   顾行野在小作精期待的注视下默默地坐了回来,但他依旧不太领情:“我还不饿,不太想吃。”   乐清时失望,上扬的唇角都降了些许:“为什么?”   老公早餐其实也没吃多少就匆匆走了。   按照身体健康的正常成年男性的饭量,顾行野应该早就饿了才对,不可能还饱着。难道老公的身体真的很虚,克化不了食物,要熬大补汤给他喝吗?   见少年这一本正经的苦恼模样,顾行野莫名升起几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故意为难道:“因为今天的工作处理得不顺心,底下有些酒囊饭袋还没揪出来。”   顾氏在顾行野接手后的监管下虽然很严格,但顾家毕竟家族底蕴深厚,多多少少会有些遗留下来不好处置的隐患,即使是顾行野也不能一下子就清算完。   少年明明不懂管理学,也帮不上忙,听了这些只会笨拙的干瞪眼,后悔自己多嘴询问。   事实也确实如此,乐清时一点也不懂,但这毫无折损他难缠的劲儿。   少年神情认真地点点头,而后将擦拭干净的餐具放到男人手中:“什么?太过分了!那老公你快点吃饭,吃完了才有力气生气。”   顾行野:“……”   ……这语气是哄小孩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顾行野没有应对经验,差点给他整不会了。   看着少年执着的劲,男人偏灰色的眸子幽深。   依照商人的思维逻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己明明也给了乐清时一张卡了,但对方仍是毫无眼色的贴上来,要么是嫌不够,要么……是另有所图。   亦或者,目前还正处于小作精刚进顾家,还没摸清自己的脾气和底线,又畏惧于外人口中他的形象,于是先安分装乖一阵子,以期在顾家能过得好一点。毕竟乐清时已经和他结婚,原生家庭看上去也不是很亲近,他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了。   顾行野眼中的情绪渐渐淡下去,直截了当道:“乐清时,你无需做这些来讨好我。”   “我说过了,只要你乖乖的,你能享受到你这个位置应有的待遇。”   但超出的部分,顾行野就给不了了。   比如越界的权利。   比如夫妻应有的情爱。   顾行野在生意场上见惯了虚与委蛇,于是在日常生活里更缺乏耐心,比起迂回的打棉花,他还是更青睐开门见山、开诚布公的正面谈判。然而乐清时听清他说的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下委屈地睁圆了,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眼底暗光浮动似的:“这怎么能叫做讨好呢?”   “你是我老公,我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呀。”   少年声音清润,一点点抚平听者心中的燥意:“给伴侣做饭,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顾行野一怔。   少年的问题问的自然,就跟他昨天问自己喊他老公是不是喊错了一样……确实没法说他错了。   但天经地义这个词,就连他的父母都没这样对他说过。   在世家中似乎没有纯粹的爱意,顾行野时常觉得父母的爱也是有条件的。   如果他不够优秀,幼时顽劣而不愿听从安排独自出国历练、不能角逐胜出成为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话,现在家人们对他客客气气的爱是不是也会收回去。   人生就像一场看不见的贸易,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都是以物换物得来的结果。   但眼前的少年却眼神清朗,如此坦荡的对他说着这四个字。   顾行野眸光微闪。   知晓他的小妻子到底是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小孩,不明白口中轻飘飘说出的话落在他人耳朵里是什么重量。   不过,嘴巴确实挺甜的。   是人都爱听好话,顾行野也不例外。   于是他难得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默然看着乐清时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将一个个食盒按次序打开。   乐清时给他盛了一小碗山药都炖得软烂松融的山药玉米龙骨汤,轻轻吹拂了一下,软声说:“山药温和,性平,能健脾养胃,我炖了好久呢,老公你一会得多喝一碗哦。”   但顾行野其实没有太听进去。   在少年絮絮叨叨的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接连收到了数条来自姜秘书的消息。   顾行野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   他低头回了一句:【把监控调出来传给我。】   顾行野放下手机,忽觉身旁静悄悄的,一扭头就对上了少年有些幽怨的眼神。   小作精纤长的睫毛都垂了下去,像遗弃在路边的可怜小猫。   顾行野:“……怎么了?”   乐清时负气地抿唇:“老公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顾行野一噎,避重就轻:“知道了,要喝汤。”   因为在对方说话时开小差而产生的一咪咪心虚感,男人不自觉就应下了要吃他做的饭的要求。   乐清时却没那么好糊弄,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盯着他,小声抱怨:“你怎么这么坏呀,不能再玩手机了,我会生气的。”   顾行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语气平淡的接下这句威胁:“你生气会如何。”   “生气我就不给你做好吃的了,让你天天喝苦水。”乐清时狠心道。   顾行野心觉好笑,但也没再反驳,终于安分地接过少年递来的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他倒是不担心小作精会笨到带着有问题的饭菜主动送上门然他吃,大概就是普通的讨好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做饭的没几个,更别说做饭好吃的了。   顾行野没抱太大的期待,打算意思意思吃几口应付完小作精就行了。   然而汤勺甫一入口,顾行野的瞳孔就诧异地缩了缩。   竟然真的……不难喝,不,倒不如说,很好喝。   这碗汤炖得浓醇清香,温温糯糯的山药碎已经融入了汤里,乐清时还在汤底里加入了蜜枣、薏米、干贝等物用以提鲜增香,入口绵滑顺畅又清甜。龙骨里的骨髓炖化了,半透明的筋膜弹滑可口,咸鲜和甘甜的味道融合的正好。   喝进肚子里顿时感觉脾胃真的暖洋洋的,一下子熨帖极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式,但是就是很好喝,比顾行野最常吃那家私房菜馆里的菜还要合他的口味。   不知不觉,一小碗就喝完了,不等少年添碗,他自己都有些意犹未尽。   少年那张乖巧的脸又凑上来,期待的问:“好喝吗?”   顾行野:“……”   在少年炙热的逼视下,顾行野绷着脸点了点头,干巴巴道:“是还可以。”   男人夸得别扭,乐清时却一点也不受挫,小脸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连那个不明显的小梨涡都甜甜的露出来显摆了。   顾行野确实是意外的。   会做饭正常,做饭好吃也不算罕见……但这么好吃就显得有些微妙了。越是家常的菜色和寻常的食材,越考验厨师的基本功,若非技巧真的极高,做出来的味道都是普普通通的差不多。   顾行野狐疑地看过去。   乐清时羞怯地垂眼,温顺地给他盛第二碗,小脸白皙,耳朵尖却红透了。   乖得不得了,像是等人去夸一般。   奈何顾行野天生没长夸人这根神经,不止怎的脱口就是一句:“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乐清时一怔,错愕地把自己的手摊开来举到顾行野眼前,委屈坏了:“当然是我自己做的了!你不信可以去问陶伯伯,怎么可以怀疑我呢?你看我的手!”   只见少年原本白皙修长的食指指腹上赫然躺着一颗又红又亮的燎泡。   这是他刚开始用现代的炉灶时有些不适应,不小心扭反了控制火苗的按钮,结果就被锅里骤然弹跳出来的热油滴给溅到了。   少年皮肤白,这抹红色在他的手上就显得格外狰狞。   顾行野的眉头一下蹙起来,语气变得严肃,直接上手握住乐清时那只手:“怎么没上药?”   男人掌下的皮肤细嫩,顾行野不禁暗忖自己上回没让乐清时自己端着茶盏的决定果然没错。   小作精跟豆腐成精似的,像是稍微用力撞一撞就会碎掉般娇气。   娇气的豆腐精看他一眼,可怜兮兮道:“冲了凉水了,一会回去再上药吧,现在上了药就没法拿东西了。”   顾行野一怔,随即想起少年忙前忙后的样子,哑然。   他顿时就不好说什么了,片刻才无奈道:“你……不用做这些,公司有饭堂,家里有厨师,你好好待着就行。”   乐清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维持着被男人握住手的样子,小声说:“可是我想对你好嘛。”   顾行野:“……”   想起小作精的那番关于“天经地义”的发言,和姜秘书告诉自己乐清时刚刚在楼下受欺负的遭遇,顾行野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先开口提起:“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念在小作精今天嘴巴这么甜,为了给自己做饭还把自己弄伤的份上,他可以按严处置,给少年出口气。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答应小作精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   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喜欢车吧。   如果乐清时有驾照的话,他可以给他买一辆。   如果是喜欢潮流的大牌衣服或者包包也行。   乐清时看着男人做了决定般的深邃眼眸,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恍然。   对哦,他过来送饭就是为了用美食收买老公,好让他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的。   今天早上确实是他不知道外人在场,一点面子也没给老公,弄得他急匆匆走了。怪不得刚才老公说话阴阳怪气的呢,原来是还在生气。   那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乐清时挪了挪屁股,坐前一点。   顾行野僵着脊背克制自己没有后退,跟他大眼瞪小眼,鼻息轻哼出声:“嗯?”   少年抿抿唇,顾行野怔怔地看着他携着一股清冽的香气朝他倾过来,声音软软的讨饶:“对不起老公,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了。”   说罢,一个凉凉润润的吻就落在了他下唇已经结痂的口子上。   一触即离。   轻得像一片羽毛划过嘴角,徒留酥麻的颤意。   顾行野:“……”   顾行野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崩断,传闻中冷酷暴戾的男人愣愣地僵在原地,彻底宕机。   吓得特么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第25章   筷子落到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乐清时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奇怪地嘟哝:“老公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乐清时莫名就想起了他大哥养的其中一只狼犬,看着威武凶猛,但其实胆子很小,每次有人从它身后经过,那只大狼犬就会警惕地站起来,背后的毛默默炸开。   顾行野确实感觉后脖颈上的汗毛炸起来了。   乐清时他怎么敢的!   今早强亲他还不够,现在又来!   三番四次的,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勾引他!   虽然只是个素吻,但顾行野还是脸绷得紧紧的,抬手想擦。抬到一半了才想起他的嘴巴已经被乐清时啃破了,才刚结痂,要是再粗鲁的擦拭恐怕又会破损流血。   顾行野眉头紧蹙,生生忍住了。   男人脸色沉郁,仿若乌云密布,因顿生的怒意一向沉稳的脸色都泛起了薄红。   顾行野脸沉,声音更沉,冷得像是要将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乐清时,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乐清时正给他擦掉在地上的筷子呢,抬眸看他,不解:“那是什么啊?”   奇怪,他怎么道完歉,老公却看起来更生气了,是他道歉的方式不对吗?   难道光是亲亲还不够,老公觉得自己敷衍?   乐清时怯怯抿唇,可是再激烈的他也不好意思在外面做呀。   少年问完,顾行野有些噎住,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冷静的表情都有些裂开。   还能是什么?告状啊!   不是受了欺负吗,一天到晚老公长老公短的,小算盘打得飞起,真遇到事了又笨得很,找人撑腰都不会。他都不提起这事,自己总不好上赶着给人出气吧?   这样不是显得自己很关心在意他?   那小作精又该得寸进尺了。   乐清时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会。   好像是从自己把受伤的手拿给老公看之后,老公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眉头皱得很紧。是觉得自己为了给他做饭而受伤,所以感到有负担吗,还是……有点心疼?   乐清时抿唇一笑,心口暖洋洋的,嘴里都感觉泛起了丝丝甜味。   少年把手撑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上身微微前倾,甜甜道:“老公你心疼我的话,那你亲亲我,我就不疼啦~”   他的声音是清冷挂的,一撒娇起来就仿佛带着无形的小钩子,挠得听者心离痒痒的。   顾行野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不是突然偷袭过来亲自己,就是让自己去亲他。   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他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轻浮!”   乐清时大吃一惊,想不通怎么老公比自己还害羞,明明这回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呀。   他有点不高兴,小声反驳:“我亲你,又不是亲别人,怎么能叫轻浮?”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就亲过顾行野一个人呀。   如果老公都不是想亲就能亲的,那他还要去亲谁?   可这话顾行野听了,心情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沉郁暴躁了。   乐清时,还要亲别人??   顾行野大概知道乐清时并不是在乐家长大的,离开乐家后少年便结交了许多社会上的人,常常厮混在一起夜不归宿。之前想着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再说他们之间也不会有感情,便懒得调查,现在想想似乎有必要让秘书去仔细查查了。   毕竟小作精对这种事的态度太过自然和熟练了,让人不禁去猜测这些行为在他眼里是否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莫非乐清时对他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曾很亲密过吗?   男人深灰色的瞳孔下移,视线凝在少年柔软粉润的唇瓣上。   这张时常说出一些迷惑性极高的话语的嘴巴,也曾亲过别人吗?   亲哪里,怎么亲的?   是跟对他一样的一触即离,勾得人心痒痒就迅速撤离……还是更加纠缠,就像新婚夜那晚他对他做的那样?   无名升起的邪火烧得顾行野心口发疼,只觉得少年那张乖巧温顺的漂亮脸蛋都可恶了起来。   顾行野的确不在乎他的过去,但他有些洁癖。   他的这种洁癖并非是段子和奇葩树洞里吐槽的那些下头男一样,有着什么处女情结,而是精神上的洁癖,他不能接受乐清时对他做这些事情是出于随便的轻慢的态度。   顾行野的脸色骤然冰冷。   他绝对不会让小作精再亲到他一口了。   虽然心里定下了决定,但有些被耽搁的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乐清时,”顾行野骤然出声:“你严肃一点,我们好好谈谈。”   乐清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点头:“好。”   顾行野垂下眼帘,声音平静:“这些话其实昨天晚上就应该跟你说清楚的。”   “我说你不用讨好我,是认真的。”   “我们的婚姻的出发点并不是感情,你应该也明白,我们甚至婚前连面都没有见过,所以,我不会用世俗对妻子的标准来要求你。”男人声音沉冷。   顾行野停顿了一下,直到身边的少年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才继续说道:“而且这场联姻,说实话顾家无从从中获取任何利益。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想结婚,只是拗不过我爷爷的请求。他年纪大了,身体开始变得不好,我不希望老人有什么遗憾,所以才答应了这场婚事。”   乐清时又嗯了一声。   顾行野莫名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所以你也不需要因为我们家世的不对等而患得患失,因为我们的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   “我娶你应付家里,对外也是一个成家立业的形象,更有利于企业的运营。你只需要偶尔配合我出席一些宴席,扮演好我的伴侣的角色即可。”   “你只要乖乖的,在物质上我不会苛待你。除此之外,我没办法满足。”   顾行野说完,身边长久的安静了下来,他的心也跟着往下坠。   果然把话说开之后,小作精的“天经地义”就可以轻飘飘的收回去了。   小作精总是聒噪,这会一下安静下来,顾行野又感到莫名的焦灼。   不过从理智上分析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他说清楚了,乐清时还是不消停的话,未来就很有可能朝着他噩梦里的那样发展,等待他的将是更鸡飞狗跳的未来。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下唇的口子突然就细细密密的痛了起来。   不难受,就是很不自在。   顾行野眉头皱得能打结,居然先沉不住气了,偏头朝身侧看去。   却见少年一脸呆愣,脸上毫无伤感的神色,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   顾行野:“?”   男人没好气的把乐清时说过的话原样奉还:“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乐清时乖乖回应:“我听了啊,但是……”   每一个字乐清时都听得明白,但合一起他就理解不了意思了。   顾行野:“但是什么?”   乐清时老实巴交:“但是我没听懂。”   顾行野:“……哪里不懂。”   顾行野拿出刚才在会议上都没有的耐心,耐着性子跟他拆解分析:“我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是包办婚姻。”   少年点头。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少年再次点头。   “所以没必要装了啊!”顾行野急了:“你不演戏,不扮演好妻子,不对我好,我也没意见。”   倒不如说,他巴不得乐清时离他越远越好,不要打搅他的生活。   这一句乐清时就蹙起眉头了,认真反问:“你现在不爱我,你能保证以后都不会爱我吗?”   顾行野哽住。   这什么清奇的角度。   顾行野不理解了,如果换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小姐,要是听见他刚才那番话,应该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才对。   结果小作精却反客为主了。   乐清时其实想的很简单。   因为在嘉和朝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啊!   哥儿本就保守矜持,和男人不能过多接触。   他们的婚事都是由父母亲决定的,只要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可靠、人品正直,差不多就可以拍板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盲婚哑嫁,婚前没见过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对他们来说,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至于感情么,大家都是先婚后爱!   夫妻的感情都是长久的相互陪伴产生的呀,所以乐清时当然愿意毫无保留的对顾行野好。   他就不信,老公真的能一直这么铁石心肠。   顾行野:“……”   他着实有些被乐清时强大的心理防线震撼了。   乐清时给他装好了饭,布好了菜,小眉头一蹙,有点迟来的委屈上了:“婚都结了,干嘛要说这些啊,菜都要凉了,你怎么这么坏呀。”   总是不配合他!   他愿意对顾行野好没错,但顾行野如果总是拒绝他的好,他也是会有情绪的。   “坏老公!”   少年清润的嗓音带着嗔怒的话一说出口,顾行野的后颈汗毛立刻就竖起来了。   顾行野耳根有些热,想说话,但又不知说点什么。   怎么就成坏老公了?   实话不让说?   气氛正尴尬着,办公室的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敲了两声,“顾总。”   顾行野莫名松了口气,道:“进来。”   进来的正是刘部长。   顾行野眼神一凛,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   刘部长在被姜秘书遣走之后愤愤不平,回到工位上也没干活,只打开手机在跟自己侄子聊天,那群臭小子还等着他的转播反馈呢。   他侄子那头给他的信息是乐清时很招顾总的厌烦,所以他打算去挤兑一下少年,看能不能歪打正着合了顾行野的心意,升个职什么的。   而他得到这条情报的反馈就是把现场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听听乐子。   但他没打算把实话告诉他们。   毕竟他是个成年人,还是要面子的,被顾总身边的秘书赶走了什么的绝对不能说。   反正结局是一样的。   姜秘书肯定会如实告诉顾总,只要能传到顾总的耳朵里,他这事就没白干。   于是他正打算添油加醋捏造一下自己的官威。   结果还没说几句,姜秘书就突然让他去顾总的办公室报道。   刘部长刚被他训了,现在还被抓包玩手机,一时有些尴尬。当然也有些惴惴不安,但还谈不上慌乱。   毕竟乐清时不可能受宠,不然也不会自己一个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顾总也不可能是那种恋爱脑。   别说妻子了,就算是家人,顾总也绝不会用私情来影响公事。   听见里面传来男人声调平稳的“请进”,刘部长才稍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果然顾总没有生气,想来应该是要嘉奖他吧。   结果他刚一进门,就看见那个伶牙俐齿的漂亮少年坐得离他们顾总很近,其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还搭在男人的腿上。   少年没看他,蹙着眉头,看上去似乎在闹脾气。   而他们一向冷心冷情没耐心的顾总看上去却没有一丝厌烦的预兆,下颌紧绷着,比起烦躁……倒不如说更像是无措。   像惹怒了老婆不知道要怎么哄一般。   刘部长心凉了半截,咯噔一声,当即滑跪。   “对不起顾总,刚刚在楼下不知道夫人来了,我承认我声音大了一点。” 第26章   刘部长吼得挺大,把乐清时都吓了一跳,单薄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顾行野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有些无语。   小作精胆子小,别人吼一句都像易受惊体质一样抖三抖,但在自己面前倒是胆大妄为。   顾行野这才将视线移到战战兢兢像个鹌鹑一样的下属上,淡:“你没有不起我。”   男人的视线很淡薄,轻飘飘的,但落在刘岩上却像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闻言,刘岩抖了个激灵,脸上的肥肉都哆嗦了一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心情不情愿但非常迅速地调转了一下鞠躬的方向,乐清时次滑跪:“不起夫人!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望您海涵!”   “我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谨慎过头了,担心是有用心的人来接近顾总,所以态度才激烈了点。”   不得不向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道歉,刘岩咬牙,也挺不服气的。但没办法,如果为了这点小事把工作丢了就不值当了。   刘岩不愧是浸淫职场多年的老油条,三言两语就把重点模糊掉了,乍一听还挺滴水不漏的。乐清时刚刚嫁进顾,为了迎合顾总的喜好,就算装也应该装得大度懂事,不会揪不放给他难堪的。   刘岩这么想,但却迟迟没有听少年说原谅他的音。   被酒色掏了个半空的中年人维持不住长久鞠躬的姿势,脖子也梗得生疼,他颤巍巍的喊了一顾总,随便转动脖子想抬头看看这两人在干嘛。   刚要抬头就听少年有些娇气的音:“顾行野,我的相机怎么不了。”   刘岩心里噔的一,吓得连忙抬头大叫,却少年正举手机他的方向,似乎在录像。   刘岩瞬间气血上涌,脸皮涨成猪肝色,像受了莫大的侮辱般喊道:“顾总!”   顾总这种只看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任乐清时折辱自己的手下呢!   谁知顾行野刚喝了小作精一碗热乎醇香的汤,此刻竟刘部长的呼唤充耳不闻。   男人朝乐清时的手机屏幕瞥了一眼,啧了一,懒散地朝他靠近,忍不住道:“乐清时,你是真笨还是……”   侧的少年嘴巴一抿。顾行野悻悻地合上嘴。   男人的长指在少年的手机屏幕上动了动,很快就找出系统自带的相机:“你误触把它挪动位置了,挪回来就好,或者你锁定一下桌面,这样就不会误触了。”   这种低级的小问题,顾行野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年轻人犯。   乐清时蹙眉,嗔怒地瞪他一眼:“不许说我笨,我还没有原谅你。”   顾行野:“……”   不说就不说,小玻璃心。   本来就笨还不让人说,一说就哭鼻子。还不是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在书房哭的那次,少年的眼眶和锁骨都会一块红起来,活像他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在也就算了,反正哭了他也不会去哄。   但这毕竟在外头,传出去容易引人误会。   顾行野眉头紧锁,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刘岩也快吓死了,居然有人敢让他们顾总闭嘴?!而且顾总还真的没反驳……怎么会这样,顾总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是修养性了吗?   乐清时才不管面的人眼神有多怨毒,只动作十分利索地将刚才在楼下朝他叫嚣的人鞠躬道歉的姿留在了相册里。   刘岩气得不等回应就直起了子,愤怒地为自己辩驳道:“顾总,我拦下夫人是有正当理的,您可以责怪我办事鲁莽,批评教育我,但不能这样折辱我!我虽是您的属下,但从年纪来看,我也是一位长者,您不能这样让老员工寒心!况贵夫人这样的做法也侵犯了我的个人肖像权!”   他越说越激动,似是觉得自己占理了起来。   还不待顾行野话,他侧眉眼清艳的少年却神色一冷,不为所动:“你要谈侮辱?”   “在整个办室就三个人,你说我侮辱你。刚才在楼下少说几十号人,你当众人的面调戏一个有夫之夫,怎么又不算侮辱了呢,又是谁做得过分呢?”   “你如果真的怀疑我有目的,明明可以跟我好好沟通,也可以检查我的背包。而不是上来就让陌生男人把我的东西丢出去,你说我可能顾行野不利,但你的行为又尝不是在给司形象抹黑呢?”   顾行野挑眉,视线落到少年上。   小作精偶尔看胆子虽小,但每逢有人冒犯他时,便会一改软和可欺的假象。少年精湛的下巴会微微抬起,纤长的羽睫则轻蔑地朝下瞥,像一只骄矜的白孔雀。   这边是顾行野最初到的少年的模样。   虽处劣势,但从不卑微,就好似是从小就在温室里娇养长大的小少爷。   光是这份气度,就证明少年绝不是一个毫无城府的人。   “而且你放心,只要你不冒犯我,我不会把你的照片到处传的。毕竟我跟你不同,没有羞辱人的爱好。”乐清时道。   这个刘部长上来就他敌意这么大,乐清时不信他真的是单纯犯贱。为了以绝患,乐清时只能这么做。   刘岩气得要命,但又不敢说什么,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   他不甘心就这样,转而朝顾行野做疏通工作,“顾总,我这些年司一心一意,工作勤勤恳恳,您……”   顾行野乐清时不需要自己插手,早就捧碗吃起了饭。   不得不说小作精手艺是真的好,豉汁排骨蒸得油润又劲道,芋头吸满了汤汁,外皮却是酥脆的,咬下去又化成绵密的一口芋泥。这样的好菜确实要趁热吃,若是冷了一会小作精又要作给他看了。   空气中飘来的食香气让还没吃午饭的刘部长都顿了一下,腹中骤然响起一突兀的咕噜。   刘岩的脸色顿时难看了。   饿肚子受辱也就罢了,顾行野还要在他面前搞吃播,古代的犯人都没这样的酷刑吧。   顾行野闻言咽下口中的食,抽出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沉道:“勤勤恳恳?”   刘岩眼睛一亮,立刻接话:“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顾总!”   顾行野视线落到他露出喜色的脸上,没什么情绪道:“那么今早会议上没有通过的提案,预算资金上报的是多少?”   刘岩一怔,立刻就冒了冷汗。   他哪里会知道这个,他手底下的工作大多都是推给部下做的,自己只负责整理。   “没听?”男人眼睛微眯,始不耐。   刘岩可太熟悉顾行野这个神情了,每次他一做这样的表情,就是火的前兆,于是吓得立刻回话:“顾总,这块的统筹不归我管!我做的是市场考察的工作,还有数据的录入等等。”   顾行野淡然道:“是吗,那城东那的地你考察过了吗,你觉得适不适合用来扩建新型的城市综合体?”   刘岩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可以,那里的人流量大且居民消费水平高。”   顾行野唇角勾起,眼底满是寒意:“可那块地竞拍仪式还没始,并不归属我们司。”   刘岩脸色一僵,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不敢答话。   男人没了笑意,冷:“谁招你进来的。”   刘岩冷汗涔涔,不仅不敢说,在还悔死了要听信侄子的话搅这趟浑水。   顾行野看他这个样子,也没了问话的心思,问多了倒胃口,于是道:“你回去把这上半年全部的工作报告和绩效表都调出来,下午来我办室,当面跟我汇报一下你是怎么做的。”   刘岩心都凉了个穿。   那些工作报告全是东一块西一块拼凑的,他早就忘了是怎么得来的了,但他也只能答是。   训完话,顾行野就让人走了。   刘岩走得仓促,出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脸色惨白,活像是撞鬼了。   人都走了乐清时还在张望,有些意犹未尽。   老好凶哦。   这样比,其实老他的态度倒是温和多了。   他刚刚没听懂,老还耐性子解释。那个本事没有多少,双下巴倒是有两层的胖男人只是回答得慢了一点就要被凶。   乐清时心里的气默默消散了一半。   顾行野少年一直偏头不看他,不自在的出了点碗筷碰撞的动静,等少年循看来时他才问上一句:“在满意了?”   乐清时瞥他一眼,故意绷脸端坐。   顾行野:“……”   这还是他一次主动跟人示好,谁知一直乖乖的少年却不领情了。他想起乐清时手上那颗显眼的燎泡,忍了忍。   行吧,小作精辛苦做了顿饭,手被烫了还跑那么远亲自送过来,他推三阻四的不吃还怀疑是不是方亲手做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男人有些僵硬地握住少年的手腕,细伶伶的,他一只手就圈住了。   这么瘦,颠得起勺子吗?   都这样了还给他做什么饭,自己平时有好好吃饭吗,顾行野狐疑。   他嗓音低沉,有些不自然道:“里有医药箱,你回去让陶伯找出来涂点药,暂时碰水了……饭,挺好吃的,谢谢。”   顾行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但你下次还是亲自动手了。”   乐清时睨他一眼,轻哼一,唰的一下把手抽了回去,让顾行野抓了团空。   虽说他已经消气了一小半,但老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还是得批评的!   他不能这么快就被哄好,嬷嬷说太容易得到的男人都不会珍惜。   他得晾他一会。   顾行野悻悻收回手,心里微妙的不适。   从来都是小作精上赶黏糊他,在自己给他台阶,他竟然还不肯下了。   怎么的,还要他主抱才肯下?   男人脸色微沉,也有些烦躁上了。   算了,不愿意下正好,这样小作精也能消停会离他远点,晚上也能顺理成章的分睡,他乐得清闲。   乐清时倏地站起,背包也不拿了,漂亮的眼睛看也不看他:“好吃你就吃完,浪费了,我做了很久的。”   “顾总自己吃完收拾带回来吧,我走了。”   顾行野刚舒展的眉毛又蹙起来,唇角也沉下去了。   ——顾总?   这是什么称呼?   气性这么大吗,怎么连老都不叫了。   若说刚刚只是有点不适,顾行野在却真的有些无名火起了。   就说了他两句,乐清时就要挂这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去哪?   他也没要求乐清时给他做饭,在吃也吃了,欺负他的人也教训了,哄也哄了,小作精却还是一副受气包模样。他以为他是很闲吗,就有空放下工作在这陪他玩过?   明明卡也给了,未来的质生活也保证了,说得那么清楚,乐清时却还是没听懂一般。   顾行野冷脸,联想起少年说的那句“你能保证以都不会爱我吗”,心里腾升起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莫非,小作精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是想让自己爱上他,然让他心甘情愿地将顾的一切都拱手送上吗?   所以莫非梦境中的小作精一始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但是因为自己不上道,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于是小作精才退而求其次,露出了真面目,无法从内部得到好处,便联合外人窃取顾的机密。   顾行野眸光渐冷,唇角却轻勾起。   好,那就让他看看乐清时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他冷脸坐了一会,而还是拿出手机给姜秘书了条消息,让他送送跑出去的乐清时。   毕竟小作精那个出门之前眉眼低垂的可怜样……   就像一只长得很可爱的小猫猫,一个不慎惹他生气了,他竟转叼起小鱼干要离出走,眼睛里写“你不疼我没关系,我自己会找新主人”。   想想小作精要亲人的话。   荒唐。   他虽然不在意乐清时的过去,但人已经嫁给他了,就不要想过去的花花世界。他能给他钱花,但绝不能接受他的水性杨花。   若是乐清时做出什么丑事给顾氏抹黑,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   姜秘书做事情效率很高,一收到消息就赶在半路截到了往下走的少年。   “夫人,我给您叫个车吧,外面太热了。”   姜秘书把顾行野来的信息里的“盯”自动替换成了“哄”,于是这会态度相当温和恭敬。   想也知道肯定是顾总说话伤人了,而且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小情侣劝和不劝分,否则人一合好,劝分的人就成小丑了。他姜秘书只是区区打工人,没必要给自己的职业生涯上难度。   乐清时摇头:“小姜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清时吧。”   姜秘书:“。”   坏了,这是还没哄好。   于是顾氏员工们今天可算是了一回奇景。   那个在一楼引起了骚动的漂亮少年气鼓鼓地从楼上下来了,而顾总边办事最利索的姜秘书则追在面好脾气的哄。   员工们面面相觑,像是吃了一波大瓜。   顾总最不喜欢上班的时候处理私事了,他们还以为……还以为少年会哭跑下来呢,没想到还挺勇敢,居然敢跟顾总脾气。   少年生气的样子也很漂亮,眼眸亮亮的像藏小火苗。   不愧是他们冷酷无情的顾总,这样漂亮的人也舍得凶。   姜秘书不敢不从,唤了一他的名字,又说道:“那您要不稍等一会,我给您在附近订个餐吧,正好到饭点了,吃完等太阳没那么毒辣了走。”   谁知少年也摇摇头:“不用了,里有饭菜,我做了很多,回去吃。”   “小姜先生,这附近我不熟,你知道这哪里有购中心吗?”乐清时问他。   其实他没有生气啦,反正老也不在,他为难人干嘛呢?   他只是想在附近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可买的。   衣食住行他不用愁,但人除了生存需求,也有精神追求。   之前在乐没条件,在他倒是可以把从前的爱好和日常都捡起来了,技艺久了不练也是会生疏的。   嬷嬷也告诉过他,哥虽不用赚钱养上朝堂,但也不该像只金丝雀一样在中无所事事。   他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味围男人打转。   他要不断的提升自我,这样才能一直保持夫妻间的新鲜感,让婚姻长长久久下去。而且也算是给自己的保障吧,假如未来他们的婚姻生变,自己也不至于失去自我,没了能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   而且他想清楚了。   老怀疑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也不了解自己的为人,怎么能要求方上来就他交付全然的信任呢。   一定是自己在老的眼里还不够好!   假如他每天都能在老面前展一点点小技能的话,长此以往,自己在老的心中一定会变得高大完美起来的!   他会慢慢用行动告诉老,他会做的不止是饭菜,他还会很多很多呢。   幸亏姜秘书不知道乐清时的脑内活动,否则他一定会替少年庆幸他嫁给的是自己的木头上司……毕竟少年真的太擅长自我PUA了,若是嫁给的是另一个人。还不等人他使坏,他自己就洗洗干净钻人怀里任欺负了……   果不堪设想。   姜秘书给他指了个方向:“穿过这条步行街就有个购广场,您是想购吗,需不需要我安排个人去帮您提包呢?”   提包是假,看少年是真。   姜秘书担心乐清时是受了气想去冲动消费一波,狠狠出口恶气。   夫人该不会是在顾总那受了气,就想像那些豪门阔太一样疯狂消费买买买吧!   当然这点钱顾总来说不算什么,可问题是他在拿不准顾总乐清时的态度。他多少知道点内情,知道顾总这门婚事根本不上心。   倘若顾总只是把方当成个听话的金丝雀,那乐清时赌气的买买买行为可称不上是乖巧……或许就会招致顾行野的反感,那样的话,日子难过的也是乐清时。   然而乐清时不明白姜秘书的苦心,朝他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你姜秘书。”   姜秘书没辙了,只好原样返回去复命。   姜秘书推本司的门时,顾行野正冷脸收拾桌上的碗筷,到他进来便直起子:“他知道错了吗?”   姜秘书:“?”   什么?原来叫他去送送人不是要他去帮忙哄的意思吗?   姜秘书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顾总,夫人已经刷您的卡去买买买了。”   顾行野:“…………”   6。 第27章   顾行野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郁,姜秘书无从揣摩他此刻的心理感受,不由有些担心会不会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乐清时在顾总气头上买买买的行为加重了两人的隔阂。   于是姜秘书顿了顿,忍不住道:“夫人看起来年纪很小,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点冲动也正常,但性格或许不坏。”   就像幼崽期的小猫就是有些顽皮的,可能会出现咬人和抓挠东西的行为,但并不是恶意搞破坏,只是天性使然。等到长大性格稳定了,许多坏习惯也会迎刃而解。   姜秘书想着这或许跟青少年的叛逆期也有些类似,有道理共通之处。   但这种说辞有些偏帮了,不是乐清时的错,那不就是惹他生气的顾行野的错了?一贯强势冷酷的上司又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   姜秘书有些懊恼,正想着恐怕得不到顾总的回应时,便听见男人沉冷的声音响起。   “嗯,他是很年轻。”   姜秘书一怔,随即又听见男人低低的嗓音:“才第一次见面,你倒是帮他说话。”   上司的眼珠不是纯粹的黑色,掺杂了点灰调,直勾勾看过来的时候会有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悚然感。   姜秘书瞬间就被盯得竖起了汗毛,讪笑道:“大概……是夫人长得面善的缘故吧。”   这话倒是没错的。   少年虽然长相是很有攻击性的那种美,但气质却清冽出尘。可能是他仪态好的缘故吧,让人看见他便总能联想到早春的微风和摇曳的竹林,看上去总是香香的,是十分清爽的味道。   就连他生气的时候也丝毫不损风度,表情管理很好,五官不会乱飞,表情的起伏很小,不像那种影视剧里的愤怒败犬一样面目狰狞。只是轻轻抿着唇,眉头也不舒服般蹙起,眼底浮光浅浅,看上去随时会掉眼泪,很有蛊惑性。   好吧好吧,姜秘书承认自己是有点被蛊到了。   夫人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退一万步讲,难道顾总就没有错吗?   公私分明在工作中确实是很好的品质,但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也没必要做那么绝吧,这样下了班还不是要自己去面对剑拔弩张的家庭氛围,何苦呢。   不过,想要顾总低头确实是难于上青天,何况他们才刚刚结婚,唉。   正这么想着,姜秘书又听见静默了许久再次开口的上司的声音——   “那他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姜秘书:“……”   姜秘书:“???”   这个问题从老板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过抽象,姜秘书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直到上司冷着脸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堪堪回神,意义不明的呃了半天才道:“好吃的?”   顾行野这问题并不是代表自己低头了,他只是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去应付乐清时可能会做出的作妖行为。   现在他们的相处模式,虽然顾行野也不喜欢,但总比梦境后期里闹腾的好。   而且他们之间地位悬殊,如果自己不先翻篇,那低头服软的一定是小作精。   小作精现在左一个老公右一个老公已经够黏糊了,再服软的话,顾行野怕他半夜爬自己被窝。   所以只能先把这页揭过去了。   “上次品牌方寄来的周年甜点礼盒很不错,公司里还有没发完的。这个对外买不到,也是大牌,按照他家的正常市价起码要上千了,档次也过得去。”   姜秘书业务能力强,很快就收好了外溢的情绪给出了建议。   顾行野蹙眉,否决:“这个算什么礼物,不好。”   虽然小作精似乎是挺嗜甜,连牙膏都要用甜的,但借花献佛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别人送的东西拿回去给家里人吃倒是可以,要是作为和好礼物什么的就掉价了。   这算什么,从食堂里薅免费榨菜拿回家里当加餐,还要跟老婆邀功吗?   什么下头男。   姜秘书思索片刻,又道:“那买花吧,荔枝玫瑰如何?”   “最近有个女明星把这种花带火了,价格炒得很高,不过本身这种花的价格也不低。颜色粉嫩、很有少女心,香味也很淡雅,花语也很甜蜜,意为至死不渝,或者甜蜜的爱恋。最近很多婚庆公司都包圆了这种花,缺货很厉害。如果顾总您要的话,我现在就得打电话预定了。”   顾行野的眉头又蹙起来……送花是不是也太土了点?   真的有人收到花会开心吗?   而且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捧着一大束鲜花的样子……   顾行野面色一沉:“再换一个。”   又不是演偶像剧,他才不要当那种大傻子。   姜秘书也有些想不出了,顿了一会道:“那给夫人买个包?从轻奢到高奢,什么价位档次都有,选择很多。”   顾行野又问:“他是男孩子,也会喜欢包吗?”   姜秘书无语,斟酌了一下用词:“顾总您别刻板印象,包包衣服属于潮流时尚领域的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顾行野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而且他也拿不准乐清时的审美眼光:“还有别的吗?”   这可把姜秘书问住了。   两人瞪视半晌,顾行野淡淡收回不太明显的嫌弃眼神,幽幽道:“姜秘书你谈过恋爱吗?”   姜秘书:“…………”   好好好搞人身攻击是吧。   不是,执行秘书不涉及恋爱顾问这行不是很正常吗!这是另外的价钱好不好!   顾行野淡声:“算了,我再想想。”   姜秘书咬牙:“那金条钻石珠宝吧。”   这玩意姜秘书就不信有人不喜欢。   顾行野一怔,考虑了起来。   这倒是可以。   他注意到了少年手腕上多了一个紫翡,看样子应该是家里给过了,但他这个做丈夫的还没给过,确实可以安排起来。   顾行野沉思了一会,觉得近期的拍卖会倒是可以去一下。   他点了点头,沉声认可:“这个还行,一会你去财务那儿让他给你这个月加一笔奖金,走我个人的账。”   姜秘书嘴角的弧度瞬间上去了。   行行行,这人能处。   上班嘛,哪儿有不累的。   顾行野胸腔长出一口气,头疼地闭上眼,深觉揣摩小作精这件事比工作还累。   如果乐清时是个小屁孩就省事了,那他干脆直接送他一套黄冈密集和五三合集,让他把时间都花在王后雄他们身上,保准他每天的日子都很充实快乐,也没时间来打扰他,两人都能获得安宁。   ……等等。   学习?   按照传闻,乐清时是不是没怎么上过学来着?   顾行野睁开眼睛,对姜秘书道:“我让你查的资料你查好了吗,给我看看。”   要是乐清时没上过学,自己岂不是正好把他塞去听圣贤书,这样小作精能提升自我,他也乐得清闲,岂不是一举两得?   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 第28章   “我让你查的资料你查好了吗,给我看看。”   姜秘书应了一声,从公文夹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男人眼前。   于是,顾行野今天非但没有依照以往良好的作息早起进行晨练,也没有贯彻往常午后休憩的习惯,而是戴上了一副金边眼镜倚在靠背上细细地浏览这份有关于自己妻子的调查资料。   因为这份资料要得仓促,所以姜秘书没有很多时间去搜寻信息,不过了解个大概也够用了。   调查资料做得一目了然,开篇就像个人档案一样将少年的基本信息罗列了出来。   男人垂眼看过去,眼底没什么波澜。   这个圈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上面的信息乍一看居然还真的和传闻里差不多。   少年的确是年少离家,但并非是乐康对外所说的叛逆出走,而是被赶出来的。   当时乐清时的生母孟晚晴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孟晚晴一逝世,孟家名下的财产都由乐康接管,乐康一夜之间从被人耻笑的吃软饭赘婿变成了真正的掌权人。   于是在乐清时的生母逝世以后还不出三个月,乐康就迫不及待将养在外面的冯氏母子们接进家来。   顾行野眉头紧蹙:“小……他弟弟几岁?”   姜秘书回忆了一下,答道:“和夫人是同龄的,只小他几个月,现正在读大四。”   妻死不满一年就带人回家,私生子还与大儿子同岁。   顾行野下颌微微紧绷,接着往下看。   自此,乐清时便与乐康开展了激烈的争吵,于是乐康一怒之下就将人赶出了家门。   那一年,乐清时才七岁。   但乐康与发妻积怨已久,婚姻后期频繁激烈的争吵已经消磨掉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何况乐康此人心高气傲,在投资经商时常常被对家嘲弄是吃软饭的,儿子能跟他姓还是他跟自己老婆求来的,实在窝囊。   因此,乐康一直视这段过去为他的污点,将乐清时赶出去都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顾行野眉头蹙得更紧,嗓音发沉:“这不是犯法吗。”   姜秘书叹气:“仗着孟家没人吧,而且也并非完全遗弃,他们走了个明面上的流程。”   在冯益兰的游说下,他们找了个跟冯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在工地上干活的远亲,给他每个月三千块钱,以亲戚看管为由,将乐清时丢给他带。   那远亲是个三十来岁的单身汉,一点养孩子的经验都没有,糙得很。   乐康想着只要乐清时在外面受了苦,就会乖乖回来认错。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乐清时服软,气得彻底不管这事了。等他再听见大儿子的音讯时,就是那位远亲说他跑丢了不肯回来的消息。   彼时乐康的生意逐渐做大,请了不少大师来看过风水与八字,其中有不少大师说他这儿子太像他的发妻,会克他的财运。于是乐康心一横,索性也不再找他了。   顾行野脸色难看。   乐清时为什么又要跑掉?   十几岁的小孩,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吧,跑出去能做什么?   姜秘书在一旁适时的幽幽道:“截取到了乐家每月往冯家远亲账户上打钱的流水,从这一年起,乐家就不再给远亲打钱了。”   姜秘书指了指某一行数据。   三十来岁的单身汉,本就是急着讨老婆的年纪,要是没钱,自然不愿意给别人养儿子了。   于是少年开始了世人眼中的“混社会”生涯。   少年年纪太小,没有正经工作敢要他,只能接一些临时工或者黑工地的活,薪资日结,但做不长久。   没过多久,乐清时身边的一些朋友给他介绍了份新工作,在黑网吧当夜班网管,负责盯梢和开卡。这样既能不回家,也有个地方可以歇脚,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少年开始在世俗的眼光中变坏。   因为长得嫩又漂亮,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少年便将抽烟喝酒烫头学了个遍,好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一些。   调查来的文字只有粗浅几行,文字冰冷且没有情绪,这其中的细节都是顾行野从字里行间的留白中合理补足的。   男人暂且放下文件,沉默地取下眼镜用手按了按微涩的眼眶,感觉有些复杂。   他是因为乐清时在人前人后表现出来了巨大的反差,所以才起了要调查一下对方的心思。   否则他也以为乐清时只是和父亲关系不好,宁愿放弃富足的生活条件也要离家,然后又因为这场荒唐的婚事而被强行召回,所以对他心存不满,蓄意报复。   他没想过小作精以前会过得……   姜秘书低声道:“顾总,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不缺钱的家庭会把孩子养成这样的。”   毕竟乐家不说多么富裕,起码养个孩子的钱绝对是九牛一毛的,正常人都想不到他们居然是真的一点也不给。   男人眼底情绪晦涩不明,薄唇微紧,一绷紧,下唇处的口子就会隐隐发痛。   如若这样,他倒是能理解了小作精爱财的动机。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缺乏关爱和金钱的环境下长大,变得过分在意钱财是很合理的。   然后又因为被父亲逼着嫁给不喜欢的男人,为不属于自己的家庭谋利,少年心中有恨也是很正常的。   顾行野想起梦境中的自己,比此刻的自己还要冷酷数倍。早出晚归,对新娶进门的妻子漠不关心,拒绝沟通……等等,小作精连带着对乐家的份一起对顾家恨屋及乌也是正常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因为讨厌他,所以把顾家搅得家宅不宁,再因为爱钱而勾结外人窃取顾家机密。   那为什么他提出愿意给钱,乐清时也还是装傻呢。   是想借顾家的力量报复乐家,还是也跟梦中一样,想连他一起报复?   顾行野倏地想起少年看向自己时总是亮晶晶的像蕴藏着星光的眼睛,还有总是噙在嘴边浅浅的笑意,黏糊糊的喊自己老公……他头一回有些怀疑自己的分析。   他没有从乐清时的眼中看见恨,亦或是对方真的隐藏得很好吧。   明明自己对他并没有多好,也总是板着脸,但他却仿佛不会受伤一样的继续凑上来。   他之前还想着小作精装傻是脸皮厚,现在想来或许是童年的经历让他有了非凡的情绪调节和察言观色的能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好吧,算了,顾行野想道。   就先不让乐清时去念书了,脱离课本这么久,他可能也早就不想再次回到课堂体验被老师支配的感觉。   何况少年基础太差了,初中毕业就没再继续读,依照乐清时现在的年纪,把他插到哪一个阶段都不合适。去低了,可能会被人嘲笑,去高了,又听天书。   还是暂且保持原样吧,只要乐清时乖乖的,他可以找机会再跟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达成和平共识。   他可以提供一些物质条件与帮助,乐清时就不必再用这种方式黏糊他,两人互不干扰的过完两年婚姻生活。   顾行野没说话,只拿起资料继续往下看。   再下一页就是乐清时的社会人际关系了。   里面提到乐清时的数份工作都是他的好兄弟们介绍的,包括其中较为轻松的黑网吧工作。   因为少年长得足够好看,无论男女都会不自觉注意到他,简直行走的回头率神器,带着他出门特别长脸,所以小团体里的人都愿意照顾照顾他。   少年倒是知恩图报,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   顾行野面色一沉,接着往下看。   这里面还提到少年常常与人勾肩搭背出入酒吧,似乎在里面当了个什么酒保的工作。   顾行野唇角的弧度彻底变得平直,眼神凌厉地问道:“这个勾肩搭背是怎么搭的,搭哪儿?”   小作精那个小身板,年轻的时候只会更单薄,想也知道一定跟个小青苗一般,哪里挂得住体格稍壮一些的男人的胳膊。   要搭,那只能往下搂了吧?   姜秘书噎住,干巴巴道:“这……这只是一种描述,具体的场景谁知道呢。”   顾行野阴郁地重新看向资料,越看越不虞。   原来乐清时那些抽烟喝酒烫头的坏毛病都是跟他那些好哥哥学的!   而且因为没钱,抽的是人家的烟,喝的是人家请的酒,连头发都是在兄弟家开的发廊染的!   顾行野:“…………”   他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顾行野冷哼一声,把资料纸合上,不看了。   他就说呢,怎么乐清时明明不喜欢他,却能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对于越界的距离完全接受良好……原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或许压根没到人家恐同的阈值呢!   顾行野冷着脸想道,不如还是让他去上上学吧。   小作精这么爱跟人打交道,待在家里也是闷得慌,到时候天天缠着他撒娇就不好了。   于是男人问道:“你说让他上什么课合适?”   顾行野的学习履历很优越,从没有过基础这么差这么棘手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让人从哪里学好。   姜秘书一怔,随即给出回答:“夫人的学历想镀金的话,最好先上语言班,然后出国留学。”   只要肯砸钱,留学是肯定最好的出路了。   再差的学历,只要人家一听是海归,都能上个档次。国内太卷,一些贵族私立就算砸了钱下去,履历也不受认可。   然而顾行野却蹙起了眉头。   他是切实在国外读书长大的,知道那种语言不通种族不同的孤独感,若是真的让小作精出国,他又那么爱哭,没准会每晚都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见上司沉默,姜秘书又道:“那……不然给夫人报点什么才艺班吧,没那么枯燥,还能学样技术傍身,对气质仪表都有好处。”   而且这些富人圈子里的孩子们其实都是要上才艺班的,这跟出国留学一样,都是镀金的东西。   你可以不精通,但不可以一窍不通,不然拿不出手。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背后嚼舌根,说顾家娶了个小流氓的原因了,说到底就是自视甚高,觉得阶层不同,有优越感,本能排外罢了。   顾行野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嗯,那你先去打听一下,我回去问问他的想法。”   男人吩咐完就重新打开工作任务,脸色依然有些阴阴的。   姜秘书正打算告退时,顾行野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两声。   顾行野拿起来,屏幕受到感应而亮起,姜秘书离得近,两人都看清了屏幕上是一条扣款信息。   顶部的悬浮弹窗只显示出了前面一半的内容,但顾行野也分辨得出是自己给乐清时的那张黑卡的扣款信息。   顾行野:“……”   姜秘书:汗流浃背.jpg   完蛋,夫人还真的是去买买买了!   顾总此刻心情不知为何,反正正不好着,或许是罕见的在公司这种办公地点处理了私事吧。男人的脸色虽没什么表情,但姜秘书却知道上司此刻正烦躁着呢,凌厉的眉毛都有些沉坠,压在那双深邃的眸子上。   在这种容易一点就炸的时刻,夫人大肆购物泄愤的行为无疑有些撞枪口上了。   姜秘书绷着脸,眼看着上司面无表情地点开那条信息。   【XXXX银行提醒您……】   男人灰眸直接落到结尾看扣款金额:-88.00   顾行野:“……?”   ???   男人英俊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长达两秒的空白,懵了。   他甚至重新点开查看了一遍,确认确实就是88块钱,并非自己看花眼看漏了几个零。   ……什么奢侈品包包只要88块钱,汉堡包吗???   ……   与此同时,乐清时正站在商品街的文具店内两眼放光,豪气万丈:“你好,这些我全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少年语气上扬,心满意足的样子就像趁主人不在偷偷打翻了一整个冻干桶的小猫咪般,陷入幸福的海洋。   这个是他的,那个也是他的!   笔尖硬硬的笔他要,五彩斑斓的笔他也要。   最神奇的是还有液态的墨水,居然无需自己手动磨!   当然了,他所在的朝代也有液态墨水啦,只是质量不过关,色淡且不均匀,还是用墨条磨出来的墨水更好用。   乐清时试了一下这里的液态墨水,唔……称不上多好,拿来写和画认真的作品当然是不行的,但用以日常练习还不错,省时省事。   乐清时每样都挑一点,不知不觉就拿了一篮子。   付款的时候,乐清时还犹豫了一下。   他对这里的物价还是有些没概念,但……应该是挺贵的吧?毕竟在嘉和朝,文学那是高雅的,文人用的东西自然也不像柴米油盐那样便宜。   他一下子买了这么些,老公会不会有意见呀?   乐清时犹豫一下,还是付款买了。   不管了!生气他就再哄回来吧。   谁让他是他的老公呢,养老婆就是要花钱的呀! 第29章   不知为何,看过乐清时的调查资料之后,顾行野眉宇间一直萦绕着淡淡的不郁,这种低气压在刘岩下午来汇报时一问一个不吱声达到了顶峰。   “啪”。   一叠工作报告和考核绩效表轻飘飘地被男人甩在了桌子上,但这点声响落在战战兢兢的刘部长耳中却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吓得哆嗦起来,恳求道:“顾总,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顶撞您夫人了。”   坐在上位的男人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沉声:“搬出他来做什么。”   “严重失职、营私舞弊,这还不够成为我辞退你的理由吗?”男人平淡道:“还是你觉得经营企业就是一场过家家,把所有亲朋好友都拉进来喝茶打卡,犯了事只要恭维上司的妻子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下不单是刘岩不敢说话,连一同被揪出来的由刘岩走后门安排进来工作的亲戚也不敢动了,只得用埋怨的眼神悄悄瞪着行事太过嚣张而连累了他们的刘岩。   中年男子哆嗦得厉害,知道自己这次大难临头了,错在自己,就算公司辞退他他也拿不到任何补偿……   “顾总,我以后真的会认真工作的,我上有老……”   顾行野一听他开始卖惨,骤然打断:“哦,你还单身,缺个老婆,对吗?”   刘岩一听这话就明白顾行野已经看过监控录像了,吓得脸都白了,大气都不敢出了,垂着头僵立在原地。   顾行野气定神闲,看不出喜怒:“你抖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不能拿你如何。”   “只是你以后最好不要将在顾氏工作过作为你的工作履历,否则我可以保证,我们这一行内没有友商敢录用你。”   刘岩霎时腿都软了,险些跪下来。   他这把年纪……又没有过硬的技术傍身,还背负着被顾氏赶出来的名声,再想进稍大一些的厂是没可能了……   这天,总部一连被清算了数人。   职位一空,分部公司立刻调人上任,企业的运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老员工们皮紧了紧,生怕被误会玩忽职守被开刀了,有悄然升起的异心也被生生掐灭,误打误撞起了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但顾行野还是愉快不起来,到了平时下班的点,他也肃着脸待在办公室不走,久到办公室的内线电话都响起来了。   这个内线电话是只有顾宅才拨得进来的。   顾行野瞥了一眼,知道应当是管家来询问他回不回家吃饭,接到耳边:“陶伯,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顾行野蹙眉,心头的烦躁又重了几l分:“喂?”   电话里倏地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老公,你不回来吃饭吗?”   声音里仿佛带着淡淡的失落,小尾音还似乎打着颤,可怜兮兮的。   少年这声老公喊得极甜,又清脆又润甜,像三伏天里最冰爽的一杯甘蔗汁,清爽解渴,一下就能消去听者心中的烦闷。   乐清时喊了一声还不算完,又蔫哒哒的跟了一句:“我在等你……”   顾行野:“……”   顾行野一开嗓,发现声音略有些嘶哑,清了清才说道:“怎么是你打来的?”   他的妻子却答非所问,撒娇一般问道:“老公你很忙吗?用不用我去接你?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你快点回来吧,好吗?”   乐清时的尾音甜得发飘,像是对小朋友说话一般饱含无限耐心。   男人的喉结不禁上下动了动,感觉喉咙里有小钩子在挠,不太舒服。   他想叫乐清时别撒娇,但最后只是垂眼看了一下桌面上的工作:“还好……不用你接,有司机接送。”   那边传来少年欢快的声音:“好,那你快点哦!”   顾行野耳边一热,立刻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挂了电话仍静坐了半晌,而后抬起手揉了揉变红的耳廓,表情难看。   不行,这个电话好像是有点漏电吧,改天还是叫人来检修一下电路。   顾行野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先把手头上这份工作处理完了再走,他不喜欢把事情留一半。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注意力集中不了了,短短的一份公文,他硬生生看了三遍也没进脑子里。   顾行野:“……”   男人脸色一沉,跟这页纸较上了劲,瞪着眼看了第四遍,这遍总算是看明白了。   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男人抬起昂贵的钢笔在右下角的签名处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老公”。   顾行野:“…………”   “操。”   尴尬的沉默了半晌,教养极好的顾氏继承人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随即动作暴躁地将眼前的文件揉成一团掷到一边。   顾行野按了按眼窝,认命的收拾好东西回家。   其实他不太想这么快回去。   虽说乐清时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挺乖的,但他们上午才不欢而散,晚上自己还拖着不早早回家,想必小作精已经生了一肚子闷气了,只等把他哄回去就趁机发难。   抱着这个可怕的想法,顾行野足足在家门口犹豫了三分钟,才慢吞吞的输入密码打开门禁。   结果刚关上门,身后就传来一串稍带急促的脚步声。   顾行野回头,只见乐清时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额发微微濡湿,凌乱而蓬松的搭在他白皙的前额上,似乎刚刚沐浴过。   少年快步朝他走来,像只莽撞的小野兔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环住男人精壮的腰身。   顾行野浑身一僵,随即感受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仿若依恋般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一张微带着粉晕的小脸挂着甜甜的笑仰起来。   少年又乖又软道:“老公你回来啦,我刚洗好澡哦。”   顾行野一怔,随即淡淡嗯了一声,心说他也闻出来了。   虽然小作精可能只是暂时隐忍不发,他还不能掉以轻心,但……不得不说,他在小作精扑入他怀中的一瞬间突然有些理解人为什么要结婚了。   原来即使他知道这段感情不含多少真心,但工作劳累一天后回到家里,能有个人这么温热黏糊的喊他老公……   确实,还挺解压的。   倒不如说有点爽。   一点点而已。   顾行野脸色紧绷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些许,嘴上却说:“以后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乐清时诧异的看他一眼,软声:“那不行的,一个人吃饭多无趣呀。”   男人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乐清时热切地上来帮顾行野脱去版型硬挺的外套,脸色浮现几l分后知后觉的羞赧:“对不起老公。”   顾行野稀里糊涂就顺着他的动作把外套脱了,闻言疑惑:“嗯?”   他原以为乐清时憋着不高兴呢,结果对方不仅没有耍性子,居然还道歉了。   但是,道歉什么?   乐清时抬眼看他,眼神诚恳:“我刚刚跑得太快了,脚步很大声,下次我会矜持一点的。”   没办法,这是他第一次等老公办公完回家诶,乐清时很高兴。   而且顾家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乐清时在这里感觉舒服又安逸,不自觉就展现出了比较放松的一面。刚刚听见男人回来的动静,他就不由自主失仪了些。要是在过去,肯定要被兄长们数落动作冒失了。   顾行野愣了一下,不觉得有什么好道歉的:“没关系,这是在家里。”   乐清时自然地牵着他的手,领着男人入座:“快吃饭吧。”   一入座,乐清时就夹了一块最细嫩的小鸡腿的肉放进顾行野跟前的菜碟。   顾行野一怔,蹙眉:“都说了你不用……”   “讨好我”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顾行野一抬眼就对上了少年清亮的眸子,仿佛含着氤氲的水汽,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顾行野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就噎在了喉间,不自然道:“不用管我,你手上的伤涂药了吗?”   乐清时一怔,粲然一笑:“涂上啦,凉凉的。”   顾行野嗯了一声,嘱咐道:“这几l天不要沾到水,你别再亲自下厨了。”   被老公关心了,乐清时有点害羞,闷头吃了几l口饭才应了一声。   吃完饭,顾行野一肚子的想跟乐清时说清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想躲得远一点,于是一吃完就往三楼书房里钻,结果被乐清时半道拦住。   顾行野头疼:“你想干嘛?”   少年蹙起眉头,轻声问:“老公你又要工作吗?”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又要去跟你的员工们视频?就那个没有头发的那个。”   少年声音里藏着点小委屈。   谁让老公新婚夜都不搭理自己,跑去跟光头视频,他其实还是有点受伤的。   虽然最后知道了只是一场误会,但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这个妻子甚至不如老公的下属和工作来得更有吸引力?   那倒不是,不过顾行野还是严肃着一张俊脸道:“那又怎么了,我没有出轨。”   顾行野警惕道。   小作精管天管地,难道还要管老公赚钱吗?   不赚钱,谁给他钱花?   ……提到这个,顾行野就想起下午那个扣款信息了。也不知道小作精买了什么,才花了八十八。   但乐清时不说,他也懒得问,不然小作精误会自己很关心他就糟了。   乐清时也不反对,只软着嗓音类似于哄人一般的温柔道:“就不能休息休息吗?老公你已经工作一整天了,再看文件和屏幕,你的眼睛会坏掉的。”   顾行野:“……”   坏了,还真让小作精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   乐清时说的真心实意,毕竟在嘉和朝没有电灯这巧具,天黑了就要点烛火看东西,一哥就是挑灯夜读时间太长把眼睛给看糊的,弄得他常常需要熬明目五子汤给一哥喝。   其实顾行野今天确实不剩什么工作了,留下的一点也是不要紧的,明天再处理也无妨。   此刻的小作精看起来很好说话,顾行野心下一松,顺着他的话头道:“那我干什么去。”   现在才八点半,要睡觉也早了点。   少年的表情一下子明媚了,小声央他:“老公你陪我看会电视好吗,我问过陶伯了,他说我可以看电视的。”   顾行野好笑,眉宇都舒展开了,玩味:“不让我去跟人视频,却要陪着你看电视?”   都是屏幕,差在哪儿L了?   少年白皙的耳朵染上点红色,小声辩解:“那不一样的……电视大,你的小……”   顾行野:“…………”   男人面色不虞:“你的才小。”   他早就想说了,小作精为什么说话总是带着歧义,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乐清时愣愣的啊了一声,没听懂,只当他是不肯,有点委屈:“陪我吧陪我吧,你都一天没陪我了,哪有你这样的老公啊。”   少年丧气到极点,有些小情绪:“坏。”   乐清时评价道。   好吧其实就是乐清时自己想看电视,但他不会开,去问陶伯的话他又怕被当成笨蛋。如果老公能陪他一起看的话,他就能跟在旁边偷学了。   顾行野怕再不答应,又要被骂是坏老公,头皮一阵麻,连忙道:“……好吧。”   “去沙发上坐着,别挡着我。”顾行野没好气,把粘豆包赶走。   家里的电视是100寸的,十分气派的悬空镶在墙上,但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买回来后几l乎就没打开过。   顾行野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按开电源,而后走回到乐清时身边隔着两个位置的距离坐下,把遥控器扔给他。   “想看什么台你自己挑。”   乐清时被满足了要求后就变得很乖,他十分好学地探长脖子把男人的开机动作记在了脑海中,此刻好脾气地问道:“老公想看什么我就想看什么。”   顾行野看着少年白皙细腻的侧脸,心说小作精嘴巴真的还挺甜。   少年看着就是一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样,爱吃甜食,应该也是喜欢看那种幼稚的动画片的,什么热血的战斗番之类的。   但顾行野偏偏说:“看法制节目。”   乐清时不知道怎么转台,顾行野拿过来调转到法制卫视,里面好巧不巧正好在播出一例抛妻弃子案。   顾行野一怔,瞥了眼看得专注的少年,倏地问道:“这个陈某,你觉得要判多重?”   乐清时笃定道:“夫殴妻至死者,处以绞刑。”   他一哥就是嘉和朝的大理寺少卿,对于律法,乐清时也略知一一,绝对没有错的。   “……”顾行野一噎,道:“这个陈某的老婆没死。”   乐清时啊了一声,羞愧道:“对不起,我没看清。”   然后少年更正道:“那他这个是属于不忠之罪,停妻再娶者应当处以斩刑。”   顾行野:“…………”   在他们那儿L,就是会判得这么重的。毕竟在他们那个朝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实在不行还可以和离,都这样了还要抛弃发妻,那是很可恨的事情,属于背信忘义,要为人不齿的。   妻财妻财,发妻为财,亏妻者百财不入,所以即使是对发妻不再有感情的丈夫,一般也会很敬重自己的正妻。顾行野神色复杂,换了一个台。   他算是探出来了,小作精对乐家不是一般的恨。   这倒是情有可原,但少年的念头实在有些偏激极端了。现在的发展轨迹已与梦境中不再重合,顾行野也不敢保证他疯起来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还是给他看点别的吧。   这次停在了一个都市霸总剧频道。   顾行野木着脸,看着自己平时从来不入眼的东西,但看着看着又觉出不对来。   好巧不巧,这是一部强取豪夺的虐恋狗血剧,女主是男主的联姻对象,里面的男主正在对女主发癫宣誓主权,并说着一些很伤人的话。   顾行野:“……”   男人想到了上午自己分析出来的可能性,小作精没准恨屋及乌,也讨厌自己。   他嗓子有些发闷,干巴巴地问道:“好看吗?”   乐清时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个男的。”   顾行野呼吸顿了一瞬,又问:“为什么,其实他对这个女演员还可以。”   乐清时蹙眉,有些代入,义愤填膺道:“他怎么能骂人呢!”   顾行野:“……嗯?”   恰逢此刻,里面台词功底有些拉垮的男演员又大吼了一声:“我再说一遍,你是我高价买来的商品!!”   乐清时连忙指给他看,告状道:“你听!他怎么能骂别人是个烧饼,太粗鄙了。”   无论是高价的烧饼,还是廉价的烧饼,那都不是什么好词。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吐槽,偷偷摸摸地挪了两个位置,最终安逸地窝在男人的怀里,小声嘟囔:“老公你可别跟他学。”   顾行野:“……”   算了,按照小作精这种清奇的关注点,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么想着,只听怀里的少年又懒洋洋的问他:“对了老公,今天陶伯伯告诉我,有个姓方的小姐好像想约我出去看画展,我能去吗?” 第30章   顾行野一怔,蹙眉:“姓方的?”   乐清时点头。   顾行野凝神想了会,想不起方家小姐到底是哪一位了,原想说你最好别去。   可话到嘴边又堪堪忍住了。   他说话一向生硬直接,如果这样说,会不会让小作精误以为自己把他禁锢在家里当一只金丝雀,从而逆反心理越藏越深?   亦或者小作精自己也想去?毕竟如果按照梦境里应有的发展,乐清时总需要一个契机去接触其他世家的人。   于是男人顿了顿,语调平静道:“你想去就去。”   乐清时乖乖的哦了一声,心想那还是去吧。   母亲说过的,哥儿成家之后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影响家族门面,偶尔也需要打扮得好些出门赴宴,这换到现代该叫什么来着……好像叫社交,对,府邸社交。   怀里的少年看电视看得专注,顾行野忍了忍,还是没把人轰走。   顾行野抬眼看了一下屏幕,看他是看什么那么认真,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男女主已经不知何时停止了争吵,女主正被压在所谓的kingsize三百平大床上热吻。   低头一看,小作精看得嘴巴微张,脸颊粉红,整齐的贝齿间隐约可见淡粉的舌尖。   顾行野脑子嗡的一下,眼疾手快地把频道转走了。   下一个频道是农业频道,在讲母猪的产后护理。   乐清时不乐意了,小声抗议:“老公你给我转回去,正播到精彩之处呢。”   现代人真会玩啊,闺房密事居然也能播出来给所有人看,居然没人告到衙门里说伤风败俗吗?   男人冷冷训斥:“不行,少儿不宜。”   “看多了这种东西,脑子会坏掉。”   顾行野冷冰的言语似在把乐清时先前所说的“眼睛会坏掉”这句给还给去。   小作精本来就笨,再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还得了?   乐清时不高兴地抿嘴,唇中那点娇小而饱满的唇珠被主人委屈的压扁,轻声辩驳:“我不是少儿呀,我长大了,我已经结婚了,非要说的话也是少夫……”   老公老是这样把他当成小孩子的话,怎么做生宝宝的事情呀。   顾行野一怔,莫名想起早上看的关于乐清时的社会人际关系的那页资料来了,再联想到少年对撒娇和卖乖的手段各种熟练……   男人的面色有些沉了下来。   虽然他理解,行为上的示弱有时是生存方式的一种,但他还是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小作精对他的这些甜言蜜语……该不会也在谁的身上实验过吧。   男人深灰色的眸子微眯,不动声色地将都市频道调回来,喑哑的嗓音有种莫测的意味。   他瞥了眼正打得火热的剧中人物,意有所指:“你长大了?那……这种行为,你也做过吗?”   乐清时被他问得一怔,随即脸色缓缓涨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顾行野见怀中妻子的反应,嘴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下去。   结果下一瞬,怀中的少年突然挣扎着翻过身来,正对着他,还伸出两条白皙修长的手臂缓缓环住他的脖颈,在男人的脑后松松地挽住。   顾行野怔住,忘了反应,错过了躲开的最佳时机。   下一刻,一个润润凉凉的吻就覆在了他的唇上。   在此之前,顾行野的接吻经验有且仅有的几l次都来自于乐清时,他不知道人的嘴唇是否生来就是这么软的。   就像贴到了一片轻软的湖水,带着点清冽的香气。   顾行野的胸腔猛烈的震了一下,立刻伸出手按在少年盈韧的腰上,想做出一个推拒的动作。   然而那片狡猾的湖水倏地起了攻击性,含着他没有受伤的上唇轻轻咬了咬。   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脊背上通过,顾行野手一松,滑到了少年那两块非常契合他手印的腰窝上,严丝合缝,竟非常不情愿的形成了一个半搂着对方的动作。   乐清时咬了人,还退开来又在上面轻轻啄了啄,发出很轻微的“啾”的声响。   少年面若红霞,带着不明显的喘息,眼睛含着水光委屈地小声说:“我有没有做过你不知道?”   顾行野:“。”   “加上这次,我们一共亲亲了四次了。”少年忍着羞意问道:“这样,也不算是大人吗?”   少年的唇温温凉凉的,又软又滑,像一块刚做好的布丁,按照体感来说应当是清冽又解馋的。   但顾行野莫名觉得干渴得慌,从口腔一直到被少年含吮过的上唇,都隐隐发烫。   他板着脸将少年从自己身上端下来,硬邦邦道:“你别总是……”   顾行野气得蹙眉,斟酌了一下语气,生硬道:“你别总是搞偷袭,下次打报告。”   乐清时眨眨眼,哦了一声。   顾行野:“……”   他一看小作精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放在心上,俨然一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模样。   顾行野咬紧了牙关,继续输出伤人的话以图让少年认真些:“我有洁癖。”   乐清时眉眼清澈,真挚道:“我刷牙了,是老公你还没刷呢。”   顾行野:“……”   男人绷着脸,半晌才冒出一句:“尝出来了。”   顾行野张嘴就想让他用那支双重薄荷的,而后想到娇气的少年抱怨薄荷味的牙膏辣嘴,脸色难看了半天才道:“下次让陶伯购置一支竹炭味的新牙膏。”   乐清时没有意见,乖乖回答:“好哦。”   顾行野将人拉开后,沉着脸又把频道切走了,声音恻恻:“还是别看这个了,你可别跟他学,矜持一点。”   乐清时听见男人又将自己的话学走,有点不服气。   虽说自己大多时候都挺矜持的,但人也不能总是端着。   教引嬷嬷、成了家的玩伴都告诉过他,男人的话不可信,千万别当真。   就比如男的总说喜欢妻子素面朝天,但若妻子真的不描眉不点红,又觉得过于素净,犯贱得很。   玩伴说了,男人喜欢玩情趣,嘴上说着喜欢清纯,但人的本性就是喜欢反差,也就是喜欢烧的。偶尔矜持清纯尚且算风情,如若真的放不开,时间长了便会影响夫妻和谐的。   更严重的,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对彼此的兴趣。   乐清时打算再观望观望,先不听男人的鬼话。   就比如他刚刚明明也勾了自己的舌尖,结果却说是自己偷袭,太过分了。   身边令人头疼的少年总算安静了些,顾行野眼下一瞥,瞥见他指腹上贴了一块创可贴。   顾行野心下怔忪,捏着少年的手腕放到眼前检查。   小作精除了怎么也说不听的黏糊他以外,别的地方还是挺乖巧的,让他上药他真的乖乖上好了,创可贴也贴得很齐整,跟强迫症一样头尾并齐。   检查完伤口,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掌心里的手。   触手质感温润细腻,指甲也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手指纤长,指节上也没有色素沉淀,白生生的一双手,让人见之就感觉很适合学点什么乐器,总之不像是吃过苦的一双手。   顾行野想起少年调查资料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工作经历,眼神一凛。   等等,如果小作精以前生活得这么困难的话,手上的皮肤不该这么细嫩吧?   干过活的手即使保养得再好也会有劳动的痕迹,而乐清时的手却像是书香门第里温养出来的,翻书焚香的手。   男人这么想着,竟不自觉将疑问也脱口而出了。   怀中的少年一僵。   顾行野目光下移,落在少年小小的发旋上。   坏了,让小作精知道自己调查过他了,会不会借机生气跟他作起来?   顾行野头疼,打算解释一下糊弄过去。   却见少年回过头来,眼神里的迷惘不比他的少。   其实乐清时倒是不生气男人调查他。   本来在嘉和朝,双方家庭定下婚事之前都是恨不能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的。在确保对方家世清白,代代忠义,才好高高兴兴的谈拢。   所以老公想了解自己,托人打听,在乐清时看来是情有可原的。   他疑惑的只是……   老公问的明明是他过往的经历,按道理,他应该不知道的,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飞速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画面,弄得他也有些迷糊了。   乐清时声音里也藏着几l分迷惘:“嗯……我的手这么细是因为后面换了另一份工作,在陶艺店里做修复。所以手指上有茧子的话就不能够很好的感受温度和细微的变化了,所以就用药水洗磨掉了……”   顾行野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怔住了,随即难得升起一点懊悔。   他捏了捏少年的手,想起少年寄人篱下那段不可言说的经历,脸色变得有些沉郁。   小作精就算是装的,也太乖了些,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让人感觉欺负他的都罪大恶极了。   男人的眉心聚拢又舒展开,灰色的眼眸逐渐缓和下来。   罢了,如果少年心中有恨,他既然在身份上已经是他的妻子,他愿意动用一定的资源帮助他。   顾行野问道:“你过去是不是有很多哥哥?”   只要乐清时说不是,没有,那他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去想也不追究了。不再为他的精神洁癖而纠结,纠结小作精对他做出的那些亲密举动是否出自轻慢玩弄的心理。   结果怀中的少年一怔,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惊讶地睁大几l分。   乐清时用一种“老公你好厉害哦”般的表情看着他,感叹道:“老公你怎么知道,你难道会看相吗?”   顾行野:“……”   算了!   他还是把人打包丢去学东西吧,眼不见心不烦! 第31章   乐清时那样说完之后,男人又重新板回一张俊脸,不想说话了。   乐清时看了看他,好奇地戳戳老公:“老公你怎么不笑了?”   顾行野:“……我本来就没笑。”   乐清时讷讷的哦一声,嘟囔:“可是你的眉头跟刚才不一样。”   少年比划着。   刚才的男人眉心是舒展的,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似乎是比较放松的状态,但现在却死死地皱起来了,活像乐清时欠了他百八十万。   顾行野鼻腔轻哼,避而不谈道:“会不会看相又如何,会看我也不给你看。”   乐清时想不到老公这么小气,但好在他也不在意,好脾气地说:“不让你白看呢……老公你等等我哈。”   说完少年就跳下他的怀抱,转身去找东西去了。   顾行野从刚才乐清时一派天真的说出那么荒诞的话之后,就不太想继续待在这陪他看弱智偶像剧了的,原想找个由头离开。   没成想还不等他开口,小作精又闹新的花样。   好吧,那他就看一眼再走。   男人耐着性子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有些不耐烦地在沙发的绒布上轻轻敲着。   乐清时回来得很快,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还随着他的走动而发出碰撞响声。   顾行野蹙眉望去:“这什么?”   乐清时抱着东西坐回来,软声道:“是我今天出去逛街买的东西,是一些文具,唔,刷的老公给我的卡。”   少年乖乖打报告。   “……”小作精刷他的卡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就是没想到原来买的东西是文具,而后男人又蹙眉:“八十八块?”   乐清时一怔,心虚的小声嘟哝:“老公你真的会看相啊……怎么了,是你觉得买贵了吗?”   难道他的魅力真的不足以哄老公给他买点文具吗呜呜,他刚刚可是亲得很……很不知廉耻的。   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亲亲解决不了在老公身上的事?……实在不行那就两个吧qwq   可惜他在这个朝代暂时身无长处,竟是只能以色侍人这样子了。   顾行野被少年的问题给震得失声两秒,片刻后才略有些无语:“你在开玩笑?……我的意思是,八十八能买什么文具,能好用吗?”   而且乐清时想写点字陶冶情操干嘛不跟他说呢,他办公室里就有成箱成箱的纸笔,钢笔墨水也有,都是顾行野用惯了的某个德国牌子,乐清时想要的话直接去拿就行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个大手大脚惯了的纨绔子弟:“能买很多啊,柜台还可以试写呢,我试过了很顺滑,三块钱一支。”   顾行野跟他瞪眼半晌,道:“你喜欢就好。”   “诶,重点不是这个。”乐清时低头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握在掌心里,而后捧到男人的跟前摊开,语调欢快道:“老公,给你吃这个,给我看相可以吗?”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亲人们有没有走出伤心,现在过得好不好。   顾行野低头一看,少年透着淡淡气血色的白皙掌心上正躺着两颗塑料感略强的糖果。   他只需轻飘飘的一瞥就能看出这只是两颗很廉价的代可可脂糖果。   但男人还是伸手接了过去,随口般问道:“哪里来的?”   乐清时抿唇一笑,唇下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是老板看我买得多,送我的。”   其实也不全是,主要还是少年长得讨喜,问能不能触碰和试用的语气都很柔和有礼貌,老板看着高兴才随手从收银台边抓了一把的。   乐清时没好意思全要,只要了两颗。   他有点想吃,毕竟他对这个陌生的朝代里的一切事物都饱含好奇心,将要撕开糖衣时,少年倏地想起这些东西是花老公的钱买的,怎么也应该跟男人一起分享。   于是才很乖的忍到了现在。   可顾行野不爱吃零食,尤其是甜食。   对这种廉价的用料极差的蜡质口感的代可可脂更是有几分嫌恶。   然而,少年的眸子乌溜圆润,像被果肉滋润得很标志的荔枝核,里面塞满了呼之欲出的期待。   顾行野:“……”   算了,偶尔吃一次也不会死。   老实吃了总比小作精不甘心的撒娇折腾再逼着他吃来得好。   男人木着脸撕开包装将巧克力塞入口中,立刻很嫌弃地用舌头把它挤到腮边去,而后没收了另一颗:“你别吃这个了,不好吃,对身体也没有好处。”   乐清时不疑有他,慌张道:“啊?那老公你怎么还吃啊,快吐了吧。”   男人眉头皱得死紧,沉声:“你要是想吃就让陶伯买可可脂的,别吃这种看着很便宜的巧克力。代可可脂小孩子吃多了影响发育,我偶尔吃一次没事。”   乐清时小声强调:“都说了不是小孩啊……”   顾行野没理他,心中轻嗤。   收了陌生人给的食物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不对,现在的小孩子都应该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了。   然而小作精却……   顾行野嘴角一沉。   许是没有父母亲参与的童年带来的影响吧,漏洞百出的安全意识和不够伟光正的三观。   乐清时有些丧气,除了这两颗舍不得吃留着给老公的廉价糖果以外,他也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如果男人真的不愿意告诉他,他也没法强求。   他正这么想着,耳边就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你想问我知道些什么?”   “放心吧我也没有那个闲心了解太多,只是粗略知道一点,你的工作是你的好哥哥们给你介绍的,烟酒也是好哥哥们给的,就连头发也是去你好哥哥家的发廊染的罢了。”   男人冷酷道:“至于你的哥哥们现在的处境我就没了解了,我不关心。”   乐清时一愣,这才缓缓反应过来顾行野说的是原身曾经认识的朋友们,心下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少年软乎乎的发出一句跟顾行野的表述毫无关联的惊天疑问。   顾行野猝不及防被喉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甜水给呛到,闷闷咳了几声才红着眼道:“……什么?”   少年脸颊微红,一副已经懂完了的样子。   哎哟,老公打听他的家世很正常,连这点细枝末节都打听清楚了,怎么称得上是清白呢!   老公肯定是开始在意他了!   小古董乐观的想道。   好啊好啊,不知道亲人的现状固然失落,但起码有一件事是好的。乐清时很知足,这样他就很开心了。   少年羞赧地蹭过去,双手环住男人的有些硬朗的腰身,脸颊温顺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微仰着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勾引人一般地上挑。   “虽然我有很多哥哥,但老公只有一个呀。”   因为太害羞了,所以乐清时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顾行野没想到刚才自己吃的那块劣质的代可可脂巧克力居然还是夹酒心的。   又甜、又辛辣,浓烈的酒心味很有冲击力的迎上鼻腔,让他的脑子都不自觉涨热起来。   顾行野:“你……”   怎么又黏糊上来了。   顾行野坐得僵硬,两只手都不知该握到哪里,脑瓜子嗡嗡的。   “坐好。”男人低低的训斥。   乐清时这才乖乖地退出来,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擦过男人的下颌,带去一阵战栗般的痒意。   顾行野几乎要气笑了。   小作精还挺会的,这不是故意的谁信。   在他看来,乐清时确实需要去读读书,接受一点文化的熏陶,好把脑子里这些拙劣的小把戏倒到干净。而且小作精自己也挺上进,用他的卡买的第一样东西居然是文具,看来也是有学习的心的。   不过,脱离学习氛围那么多年,突然要把人塞到一个小教室去老实待着也绝非很容易接受的事。尤其是需要你去重新社交,重新活动十几年不动的大脑,是很辛苦的。   拿来借此小小训诫小作精,和压榨他过分旺盛的精力倒是再好不过了。   男人的唇角罕见的勾起一个弧度,语含几不可察的笑意:“好啊,为了感谢夫人时时刻刻挂念着我,那我也送上一份小礼物吧……”   “夫人大好年华,在家待着也无聊,不如去上课吧?我已经让秘书给你物色好了贵族私人必修课程机构,在那儿上课的大多非富即贵,你也可以交几个条件差不多的朋友,没事约着逛逛街打打牌。”   男人说完,眸光渐冷。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诱饵。   既是向上爬的机会,也是他放任小作精朝梦境中的轨迹发展的可能。   乐清时若是抱有别的目的,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安全,讨好他以换取更好的生活条件也就罢了,左右不过黏糊些,他也不是不能躲开。   但他要是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愿意谈条件和帮他之后,还选择一面迷惑自己,一面勾结他人……那他就无法原谅了。   其次……   这贵族必修班换言之也可以说是豪门太太必修课程。   小作精这种假娇妻混进去,肯定不出几个礼拜就哭着求他退课,然后老老实实变成乖小孩。   顾行野如意算盘打完,他的小妻子却一直没出声。   他疑惑地挑起一侧眉,垂眼看去。   只见他的小娇妻眼神怔怔的,柔软的嘴唇微张,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难以回神一般。   终于轮到乐清时吃瘪一次了!   顾行野破天荒的,升起一点儿时都难有的幼稚心理,畅快地勾勾唇角。   好好好,这么不情愿,那这课必须得上了。   就算小作精去上了几节,回来哭唧唧的撒娇说不想上也不行。   顾行野头一回心甘情愿的,主动抱抱他的小娇妻,安慰道:“你怎么不笑了?多好的事啊,充实一下生活,别总宅在家里,运动量不够的。”   而被抱住的少年神色怔忪,乖乖地窝在老公的颈侧,后知后觉……   老公刚刚说啥了?   他叫我夫人诶……   等等,是不是要上什么课来着,还有什么逛街打牌?必修课又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四书五经呢。   可是他叫我夫人诶……   半晌,少年脸蛋缓缓蒸出一缕热气,红扑扑的贴着他老公温热的脖颈。   呜呜,老公犯规。 第32章   怀中的少年安静了太久。   懵一会还行,懵太久顾行野就觉得他应该是在蹭抱抱,于是毫不留情地坐直了,让这个撒娇的粘豆包无处可粘。   见少年一副傻乎乎的脸红样子,顾行野挑眉,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软肉,唤道:“发什么呆,说话,去还是不去?”   少年的脸颊肉细腻软嫩,男人收回来时还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不禁腹诽,小作精真是豆腐精么。明明是一个男人,脸蛋怎么能软成那个样子?   乐清时已经被顾行野对他的称呼迷晕头了,哪里说得出不字,于是眼神发飘道:“去的,老公让我去,我就去。”   “但是……我有点没听懂呢。”少年尾音疑惑地上翘。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白软得像刚醒完的面团般的脸颊透着细腻的淡粉色。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也湿漉漉的,显得乌黑的瞳仁无辜又可怜,就连薄薄的眼皮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仅仅只是被男人抱了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被人狠狠疼爱过一般。   顾行野嗓音沉了沉:“哪里没懂?”   乐清时乖乖答道:“就是那个什么必修课程啊,什么意思啊?”   顾行野解释道:“你以前学习条件不好,导致现在基础差了,想学也不好捡起来,也没有条件去培养什么兴趣爱好。不如就先去学点才艺,以后筛选出来感兴趣的还可以深造。如果你愿意的话,考点技能相关的证书,以后也方便把你操作进一些艺术院校,进了学校选择就更多了。无论是想继续在喜欢的领域学习,还是转专业学点文化相关的都可以。你还年轻,不算太晚。”   “而且你现在和我结婚了,以后也有机会代表顾家出席一些活动,若是什么都不会的话容易被人欺负和取笑。”   顾行野也不逼他,淡声:“我给你先报几门课程体验一下,喜欢的可以继续学,不喜欢的就退了。”   他感觉自己的要求已经放得很宽松了,这样也不算太欺负人了吧。   虽然是打着考验和消磨小作精精力的目的,但这件事本身确实对乐清时是有好处的,学点东西多少也是一种提升。乐清时点点头:“好哦。”   这样说他就明白了。   既然是学知识,那大概就是类似于国子学那样的地方吧,有夫子也有同窗。   “那……具体是学什么课程呢?”乐清时有些惴惴。   毕竟隔了不知道几个朝代,乐清时也不清楚现在的人都在学什么了。   见少年这么配合,顾行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纳闷。   小作精刚刚表现得这么难过,他还以为他要跟自己闹呢,结果居然没有。   顾行野想了想,说道:“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每样课程都报了几节,文画乐都有……大概是书法、绘画、乐器类吧,还有些兴趣爱好类型的,品酒、茶艺、烹饪等等。”   详细的分类顾行野没记住,只记得大分类了。   乐清时边听边安静点点头,而后又怂怂的发问:“老公……”   顾行野看他,嗯了一声。   “这些课……贵不贵呀?”乐清时小声问道。   老公只是跟他说了说学什么,但并未解释“贵族”的含义,想必这个课堂门槛可不低,没准费用很高呢。   但这也情有可原,自古以来教育就是稀缺资源。在嘉和朝,平民百姓是很难接触到教育的,教学资源大多掌握在士族手中,而且哥儿L就更没有资格学习了。   他能入国子学接受圣贤的知识熏陶,还是因为家世强硬皇帝青睐,破格让他跟皇子王孙一同学习的。   但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自己和老公地位悬殊,吃穿用度都得花老公的。虽说男人养自己的家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乐清时还是不想那么依赖他人,以后有能力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有钱。   顾行野垂眼看他。   少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安静地端坐在价格不菲的沙发上,端正到甚至没有整个人坐上去,而是仅有二分之二的接触面积,像一只随时会展翅飞走的小金丝雀。   小金丝雀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烧钱,却仍旧天真婉转地向主人啼鸣,担心自己吃得太多而遭嫌弃。   顾行野自认不是一个很有恶趣味的人,但乐清时越是这样可怜巴巴,越是容易激起人类原始的凌虐欲望。   于是故意吓唬道:“当然贵了,四位数一节,你最好不要逃课。”   确实是实话,但也确实是在逗他。   果然,小金丝雀立刻急了,啾啾的要拒绝。   “太贵了老公,你可以请个便宜点的私塾吗?我不用上那么贵的课的!”乐清时焦急的证明道:“我很聪明的,真的,那些课程应当不难学,我很快就能学会。”   什么家庭啊四位数一节课?他买了那么多东西,也才两位数呢!   败家老公!   小作精越急,顾行野眼底笑意越深。   乐清时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主动往上套:“老公你要是不信的话,嗯……你可以等我下课后回来考察我的学习成果!如果我答不上来,就随便你罚。”   顾行野原想逗他用词怎么这么文绉绉的,结果听了这句又起了兴趣:“怎么罚?”   乐清时自信:“你想怎么罚都可以,我不抵抗。”   以前在国子学,老师也很严厉的,总是抽人起来背书。只要有吞吐之处超过两句,即为不熟练,要挨手板子。   这手板子也不是随便打的,受罚者必须摊开放松,不能暗自用力绷直手板,否则挨完打还要罚写大字!非常严苛!   但乐清时一直是尖子生,当然没挨过手板了。   顾行野眼神古怪。   还想抵抗?那是哪种惩罚?   该不会又是黏糊上来要亲亲吧?只是从小作精主动变成要求他来主动。   奖励也亲亲,惩罚也亲亲,小作精也太……   乐清时朗声:“我可以随便你打,我绝不还手!”   乐清时:自信.jpg   顾行野:“……”   那没事了。   算了那他还是降低点期待吧,对乐清时说自己聪明这件事持保留态度,毕竟他这呆兮兮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脑袋灵光的。   顾行野:“那就算了……我没有打人的爱好。”   乐清时继续分析道:“老公你看,我做饭也很好吃吧,所以烹饪课是不是可以免了?其余的兴趣爱好课我也略通一二,我觉得不需要再上了,君子六艺基础的我也会的,所以我觉得可以跳过初学者班……”   顾行野一怔,抓住重点:“你会君子六艺?”   乐清时点头。   男人挑眉,饶有兴趣:“那你说说看是哪六艺。”   少年清声道:“不过就是礼、乐、射、御、书、数罢了,这有何难,我……”   说到一半,少年的声音突然微弱。   糟糕,他太想在老公面前证明自己绝非草包了,一时忘了这些东西不该是原身会的。   乐清时支吾道:“呃……虽然我不能说精通,但有志者事竟成嘛,我觉得我挺有决心的,肯定一学就会了……”   这回男人真没忍住,轻笑一声:“全华国的小孩小时候都觉得自己能上清华呢,你说了不算,还是老老实实去上课吧。”   乐清时不敢再争论了:“好。”   反正等他学出点成绩,老公就愿意相信了。   “别这么垂头丧气,”顾行野见他头上无形的耳朵都耷拉下去了一般,罕见的有耐心道:“我说了你去体验一下,实在不喜欢的我也不会逼你学。应该还是挺好玩的,乐器课给你报的是小提琴和钢琴课。但听说这两样乐器从小学起会更好,你现在入行稍稍迟了些,不过我也不要求你精通,会一点就行。”   选这两样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这两样乐器在公子哥儿L中比较火。因为逼格比较高,听上去跟豪门更相衬罢了。   只要练会一两首曲目,能在晚宴上稍露一手就足够应付了事了,不至于露怯。   “如果学不会也没事,你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吉他或者贝斯、电子鼓,都行。”   乐清时眼神直直。   好家伙,这几样他一样都不会。怎会如此,是外邦乐器吗qwq   少年刚刚自夸完,这会也不好意思说不会,为难道:“老公……我能学点别的吗?”   “你要学什么?”   “笛子、古琴、古筝、二胡,我都可以。”乐清时道。   毕竟小提琴那些他真的没听过呀,要是真的学不会怎么办,他不想挨罚。如果真的被老公打了什么的,他可能会忍不住哭……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种投机取巧逃避惩罚的想法有些耍赖,少年锁骨都羞耻得发红了。   好在男人没有为难他,只是有些诧异对方会选择这么古朴韵味的乐器:“可以。”   “好了,你自己看会电视就去睡觉吧,我去楼下健身。”   顾行野谈完事情,终于找到借口离开。   结果没成想,等他健完身洗完澡回房,发现小作精又十分越界的躺在他的床上了。   顾行野:“……”   是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小作精又粘过来了。   男人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温热水汽,毫不留情地走过去把困得迷迷瞪瞪的少年挖出来,冷酷道:“乐清时,你睡错房间了。”   乐清时早就等他等得睡着了,半梦半醒被吵得眉头都蹙起来,还陷在梦境中分不清虚实。   少年软糯出声:“怎么有狗叫?”   顾行野:“……”   他是真的被气笑了。   乐清时自己跑来投怀送抱,还要阴阳怪气他。   顾行野不跟他一般见识,再次出声:“乐清时,快点醒醒。”   少年被晃得脸颊都弹了弹,眉头也不高兴的蹙起。   就像轻轻一推就推起了涟漪的奶皮子。   乐清时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是老公,又安心地闭上了,还像个虾卷一样的咕涌了几下,让出多一点的空间好让男人上来。   少年用软绵绵的睡得温热的侧脸蹭了蹭男人有些粗粝的掌心,有点委屈:“老公,我今天跑来跑去好累呀,困了,所以没等到你就睡着了……你也上来嘛,不要吵我了……”   顾行野绷着脸,僵硬地被他蹭着,没说话。   乐清时含糊不清道:“好老公是不吵人睡觉的哦。”   顾行野:“……”   生怕一会又被娇滴滴的骂是坏老公,男人硬着头皮上了床。   ……莫名其妙就被反客为主了。   被分走了一半床榻的顾总脸色沉得能滴墨,他暗自下定决心。   好好好,明天!   一定不会再让小作精有可乘之机!   今天太晚了,就算了。 第33章   顾行野原以为床上多个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事实就是他又一觉睡到了天大亮。若非乐清时叫自己,他怕是还能继续睡下去。   怀中温软的身躯爬起来,抱着他的脖颈轻轻摇晃:“老公起床了,我答应爸爸了要监督你,不能再赖床了。”   上回起晚了就被顾父说了,于是乐清时这回长了记性。   男人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摸到手机一看时间,缓缓聚焦的眼神有些发懵。   还是起来迟了。   顾行野微微懊恼。   虽说平时这个时间上班正好,但今天他需要早点到公司处理工作,因为晚点还有个外出事项。按理说昨晚睡得也不晚,怎么会……   乐清时哎呀一声被他抓过去,男人抵在他颈侧轻轻嗅闻,试图分辨小作精身上是不是喷洒了什么安眠喷雾之类的。   但除了暖融融的体温和淡淡的馨香外,顾行野没有闻到任何不对。   少年红着脸推开身上的大脑袋,嘀咕:“老公别这样,该上……班了。”   乐清时哽了一下,才把呼之欲出的“上朝”给换了个说法。   探查无果,顾行野便顺势起身去洗漱。算了,反正今晚是一定会分房睡的,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小作精在的原因了。   男人动作很快,简单洗漱一下就结束。   少年捧着洗干净的热毛巾在旁边等着,一见男人起身便凑上前递过去。   顾行野怔了一下,接过来:“谢谢。”   男人脸上依旧是常见的面无表情,只有眉头在一开始抽动了一下。乐清时虽跟他相处不算久,但却莫名觉得老公好像是不好意思了。   哎呀,好可爱。   乐清时左看右看,没忍住攀着男人的肩头轻轻踮脚在他的下颌处吻了一下。   淡色的唇和男人的脸颊一触即离,乐清时还吃痛的轻哼了一声,老实道:“老公,你忘记刮胡子了哦,有点扎嘴。”   顾行野:“……”   那他别亲啊。   顾行野不语,默默低头洗干净毛巾晾回去。   时间紧迫,他本来就不打算刮胡子了。反正只是一天而已,而且其实只是冒了一点点茬,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除了小作精这样亲上来才会感觉到不同罢了。   正这么想着,他一回身便看见少年站在原地红着脸蛋摸了摸自己的唇,似是被扎得有点麻,小声道:“不过没关系,老公还是很好看哦。”   顾行野:“……”   男人深吸一口气,在忍住突然涌现的想把粘豆包抓过来用自己刚冒头的胡茬狠狠蹂躏对方软嫩的脸蛋的冲动之后,默默转身把胡茬刮干净了。   整理好仪容,顾行野临出发前叮嘱道:“伤口记得换药,别再亲自下厨了,我会好好吃饭的,无聊了就出去逛街。”   乐清时一路跟着男人下楼,闻言问道:“老公,你给我的卡里有多少钱呀,我要是花完了怎么办?”   毕竟这里的人消费方式很奇怪,和过去在嘉和朝不同,出门只需要带一个钱袋子就够了,剩余多少银两一目了然。但老公给的卡黑漆漆的,乐清时看不透。   如果结账的时候发现不够,那不就尴尬了吗?   他愿意让店员把账单寄到乐氏去,那是因为他不在乎乐家,但他可不想让账单寄到老公的公司去呢。   顾行野凝神想了想,道:“我也忘了里面有多少钱了。没事,要是钱不够了你就告诉我……”   话音刚落,顾行野就想起来他们好像还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于是偏头问道:“手机在身上吗?”   “在的。”少年乖乖献上去。   这回他记得了。   顾行野在玄关处站定,接过去三两下就录入了自己的号码,在点到备注时突兀的停了下来,沉声:“乐清时,你要给我备注成什么?”   乐清时即答:“当然是老公啊!”   顾行野就知道,舒展了眉心,手指飞快地给他备注好了还回去:“走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男人出门的动作并不快。   果不其然,不出一分钟,身后就传来了少年弱弱的:“诶……”   顾行野板着脸转身:“什么事。”   乐清时犹豫地抬眼看他,委屈的抿唇,小声道:“老公你忘记一样东西了……”   早安吻呀!   自己亲了他,他还没有还回来qaq   但是因为有把老公的嘴皮子嗑出血的前科,少年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玄关处,用一双潋滟的眸子控诉的看着男人。   顾行野无声叹气,他就知道。   怪不得粘豆包放着舒舒服服的床褥不待着,偏要一路跟下来,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顾行野不太情愿,但他知道不答应的话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纠缠得令人头痛,而且现在他也快迟到了,还不如眼睛一闭满足了他了事。   于是男人倾身上前,飞快地在少年的前额印下一个吻。   携着一股成熟男性的木质调香气。   “可以了吗?”顾行野直起身。   而乐清时的脸早就红透了,衣角被他搅得皱巴巴的,声如蚊呐:“嗯……老公再见。”   要亲的人是他,结果害羞冒烟的人也是他。   饶是不苟言笑如顾行野都觉得有几分兴味了,不过男人也没再逗弄他,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   送完老公,乐清时平静下来后也上楼换了身衣服,今天他要去赴方大小姐的约。乐清时自己买的两身衣服被管家拿去洗了,所以穿的是陶伯给他准备的别的衣服。   吃过早餐,陶伯就备好了车将乐清时送达了目的画展。   乐清时一下车,就对上了这棟有着设计感的不规则建筑物,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扇门进去。   直到他听见一声耳熟的呼唤:“哥哥!”   乐清时循声望去,看清楚来人后脸上和煦的笑就淡了下去。   台阶上站着三个人。   站在乐棋和乐画中间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性,烫着时髦的长卷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倨傲。   乐清时莞尔,他就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急着约见他,原来是来者不善。   但既然来了,他也不会退缩。   少年穿着一身米色的半立领衬衣,下面搭配了一条具有垂坠感的咖色长裤,走动间仿若飘舞在水中的游鱼,文雅俊气。   虽然穿着简单,却使得少年明艳的五官更为出挑,日光一照,竟显出惊人的美丽。   乐清时稳步上前,露出个得体的微笑:“是方汶方小姐吗,抱歉,我来迟了。”   少年一走近,精致的面容存在感就更强了。   方汶一怔,不自然的嗯了一声:“走吧,这画展很难得才开放的,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说罢,少女在转身的瞬间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乐棋。   乐棋心虚地移开目光,心中叫屈。   为了哄方大小姐替他们做出头鸟,乐棋游说的时候告诉了方汶,说乐清时很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跟方汶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好说歹说才把方汶劝动的。   天知道这才短短的时间不见,乐清时怎么会变得这么好看啊?!   难道是去整容了吗?可是整容也需要很长时间的恢复期不能见人啊……   乐棋偷偷打量了一下乐清时。   对奢侈品牌子涉猎很广的他一眼就看出来少年虽然穿得朴素,但这一身可都是名牌,最便宜的都接近五位数了。而乐清时那张脸看上去就更贵气了,虽不施粉黛,但他的眉眼却十分秾丽,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清丽雅致,再不复在乐家时的憔悴疲惫样子。   乐棋咬牙,意味深长道:“哥哥今天打扮得真好看啊,是知道要见我们才穿成这样吗?哥哥眼光不错,确实很衬你,果然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乐清时兴趣缺缺:“那也未必吧,衣服不过身外之物,我觉得还是得看是谁来穿。如果一样的衣服给狸猫穿上,那也变不成太子。”   似是“太子”这两个字戳中了乐棋的死穴,对方脸色难看了半晌,没有再答话。   乐画气不过:“你别得意了,顾家让你打扮的好些是为了不丢顾家的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像这种地方,顾行野就不可能带你来吧,当然更不可能把你介绍给他身边的朋友了,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   乐画仍为宋越为乐清时几次解围而气愤着,见不得他得意。   而且方汶是她的小姐妹,今天也有一半是看在她的份上才愿意出头的,自己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好姐妹扫兴吃亏。   乐画笑道:“这场馆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怪不得连从哪个门进来都不知道。”   乐清时从容不迫:“愿闻其详。”   “这里的画展分了三个展馆,一厅和二厅的画作相对便宜,第一个展馆多是新人画家之作,名气不大所以售价便宜,第二个则是普通或优良的画作展出。”乐画说道:“我们现在进来的这个是一般不轻易展出的名家之作,每一幅画作都有专员看管,随便一幅就是一套房的价格,起码七位数。”   “所以哥哥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最好不要太趾高气昂,要是损坏了……就连我们乐家也不是能说赔就赔的。”   至于顾家?   ……笑死,顾行野怎么可能愿意给个没有感情的联姻对象赔大几百万的钱啊。就算真的出了这笔钱,乐清时怕是生活得更加谨小慎微了。   方汶也听明白了乐画的潜台词,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乐棋一见,趁热打铁捧着她道:“对啊,也就方小姐这种随随便便在手上戴一套房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了。”   方汶果然笑开,抬起手腕露出在乐家的珠宝行买的雪花棉飘绿花翡翠手镯:“我确实挺喜欢的,下回你们家要是再有这么好的清透种,记得给我留着。”   乐棋一喜,连忙道:“好的,我会回去转告家父。”   两兄妹忍不住都有些雀跃,这一趟来得值,既能敲打敲打乐清时,又给乐家谈成一笔生意,等他们回去一定会受到表扬的。   方汶放下手腕,余光得意地朝乐清时瞥去。   这样好的手镯,她说买就能买,乐清时暂时嫁进顾家了又怎么样。她了解顾行野那个冷淡的性格,瞧不上眼的,一点实权也不会给,外人眼里他确实是嫁豪门了,但实则就是个没话语权的小金丝雀。   乐清时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兴趣,只抬手整理了一下有点塌下去的领子。   抬手间便露出了顾母送的紫翡手镯。   方汶顿时瞳孔一缩,失声道:“你这帝王紫是哪儿来的货?!”   品相这么完美的细糯冰帝王紫,要么是在极高端的拍卖会上压轴,要么就只会在渠道很强硬的珠宝行里当镇店,绝不会轻易售出,等待富豪互相炒价才能得手。   如果真有手段和渠道这么厉害的珠宝行,怎么会没来问过她?   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欢收藏翡翠珠宝啊!   乐清时循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手腕,“你说这个?”   方汶死死盯着看:“嗯。”   乐棋乐画的不明所以,但脸色也有些难看下来。   乐清时哦了一声,淡声道:“我婆婆给的。”   少年弯起眉眼,扬起幸福的笑,温柔补充道:“说是改口费呢。” 第34章   乐清时这话一说出口,四个人之间的气氛都凝固住了。   半晌,方汶才失声追问:“……婆婆?!你是说,顾行野的母亲林相雨女士吗?”   如果是京市最大的原石商会会长林相雨的话,那接触到这么顶级的料子倒说得通了……   但问题是……怎么可能???   就乐清时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土包子,林相雨那种见惯了上流杰出人才的人能看得上??   乐清时莫名地看着她,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下点点头。   乐棋和乐画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们这次鼓动方汶来给乐清时下马威,一是为了让嫁入豪门乐不思蜀的乐清时看清现状,让他有点危机感,知道人外有人,不是嫁给顾行野就万事大吉了,也需要给自己制造退路。   让方小姐压一压他的傲气,然后接受乐家给出的台阶,让他去给他们打通去顾氏总部工作的事情。   二是为了打通家里珠宝行的销路。   乐家是从海产领域发家的,但一直不被京市的富豪圈子认可,乐康依旧被排外成是暴发户。   乐康性格要强,因有着曾为赘婿而被看不起的经历,他便更想洗刷掉这个他眼中的污点。被人接纳、认可其社会地位,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执念。   于是在去年初,乐康就集了一大笔资金,开起了奢侈品领域的珠宝行当,想从富豪家中的女眷入手改善形象。而且这人脉一旦打通,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库往来。   乐氏珠宝行刚开,门可罗雀,乐康一急,就用了以前发家时惯用的恶意挤占市场的手段,硬生生把好几家本地珠宝行挤出去,让自己的店面遍地开花。   但京市玉石珠宝圈子十分稳固,并不那么好打通。   阔太太和千金小姐们也不是每天都有闲情逸致去逛街消费,她们习惯的购物方式是信赖某一家常购入的珠宝行,让其直接把一手货先拿去给她们看。   门店开着一天,就要烧一天的租金、员工薪资,水电香薰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却没有大笔进账,愁得乐康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了。   所以乐棋才打起了让方汶做活招牌的主意的。卖给方汶的雪花棉飘绿花翡翠手镯已经是他们门店里不可多得的镇店之一了,售价两百六十万,清透又水润,非常适合年轻的女性,方汶购入之后也的确爱不释手。   他们原本还打着来的这一趟哄得方大小姐高兴,以后多多在他们乐家的珠宝行消费,甚至于帮他们在她的朋友圈里打打广告呢。   这下好了,被乐清时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紫翡给艳压了,以后别说广告,就连方汶手上这镯子可能都要收进箱底里去了。   方汶脸上的表情果然很差,她瞪了兄妹俩一眼,勉强安慰住了自己。   罢了,大概只是行野哥实在到了岁数却一直不恋爱成家,家里人着急罢了。顾家人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不过随手送了个手镯,算不了什么。   婆婆好不好的也不重要,反正日子也不是跟婆婆过,只要顾行野看不上他就行。   方汶重新挂上悠闲的微笑,撩了下卷发:“哦,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行野哥给你的呢,原来不是啊。”   少女款款走到一幅外国画家的画作前,说道:“唉不过礼不礼物的都是其次,这人呐最好还是自己有能力、有金钱支配权,否则寄人篱下的,不自由。”   谁知乐清时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内涵的难堪,反倒认可的点点头:“方小姐说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您的想法我很欣赏。”   方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咬牙笑着说:“我这镯子虽然比不得林姨的珍稀,但胜在想要我自己就能买了,买个东西而已,倒不需要请出哪位长辈来做主。”   方汶扫了眼画作底部的售价,三百八十万。   确实有点贵了,不过尚且在接受范围内,而且字画这种东西是有升值空间的,再不济之后也能转手出去。   于是方汶叫来了工作人员,颐指气使道:“这幅我要了,你们一会帮我取下来。”   说完,她看着乐清时的目光就染上了几分得意。   晾她也知道,这小金丝雀手中肯定是没什么实权的。   方汶自觉扳回一局,心情都变好了:“你有看中什么喜欢的画作吗?”   然后又故作歉意道:“哦……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问?毕竟如果真的遇见了喜欢的却不能买,那也挺难受的,还是看看就行了。”   乐清时却不受她的激将法。   人越缺什么才会越炫耀什么。   乐清时在成长过程中无论是精神还是自身环境,从来都是富足的,他不需要被别人一两句话就激得冲动消费,以此证明自己不差钱。   听这三个人一唱一和的,乐清时即使不了解物价也能知道这里的画作售价一定很昂贵。就为了赌气而花掉老公辛苦赚来的钱,这种蠢事他才不会去做呢。   而且……在他看来这里的一些画也不过如此吧。尤其是一些抽象派画作,实在不符合乐清时的审美,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贵。   少年随性一瞥,倏地视线一顿,而后快步走到画展尽头的一幅画作前,眼神有些惊愕。   其他三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去。   面前这幅画其实比较单调,画面上只有一颗桂花树,树下有个正在练字的小孩的背影。   画面比较单调,保存也不太好,色调都变得陈旧黯淡了,但因为是朝代很久远的古迹,算得上是件古董,所以标价很高。但画作前期保存不当,所以升值空间也不太大,九百万的售价一直挂在展中没有人相中。   方汶瞥了一眼价格,轻嗤出声:“你不会想买这幅吧?”   她简直要笑出来了,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眼光这么差,怎么,是以为标价越高就越好吗?   这么高的价格,即使是她也不能说买就买的。富二代的生活也并非毫无节制,大多数家庭都会把控给小辈的零花钱。而且实际资产和流动资产又是一回事,一些资产过亿的企业实际的可流动资金并没有那么多。   这么大一笔的流动资金不当一回事的,方汶也只能想到顾家了,但……顾行野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他花这么大一笔钱呢。   方汶的问话迟迟得不到回应。   少年眼神有些放空,仿若跨越纸张回到了千百年前。   乐清时鼻腔微酸。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一定是他二哥画的。   少年犹豫地瞥了眼售价,怎么办,他真的好想要,可是好像很贵的样子。   乐清时抿唇道:“我先问问家里人。”   方汶见他居然真的想买,嘴角上扬了一下又很快压住了。   好好好,让他买,反正丢脸的也不会是她。   而且她果然没猜错,乐清时的确没有自由支配金钱的权利,买个东西还这么谨小慎微。看来行野哥跟他的婚姻的确是走个形式,要她猜……一定不出几个月就散了!   乐清时慢吞吞地从通讯录里找到男人今天早上输入进去的号码,拨过去。   ……   办公室内,顾行野恰好刚从一场早会上下来,面色沉郁。   姜秘书正站在一旁交接会议上的记录,肃着脸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慎引起了正心情不郁的上司的注意。   倏地,安静的空间里突兀的响起了手机的震动声。   男人厉如鹰隼的深灰色眸子扫过去,眉头不悦地拧起,伸手拿过来一看。   是串陌生号码。   顾行野的私人号码私密性做得很好,除了他的商业伙伴外就是亲人才知道这个号码,一般没有正事的话他们也不会在他的上班时间打来。   顾行野接通:“你好。”   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即一个耳熟的清润的嗓音从声孔中传出来——   “你好,老公。”   顾行野:“……”   少年的声音经过电波的转化变得更软糯了些,听着像是撒娇。   才不到一个上午不见,粘人精竟然又粘过来了。   男人的耳根微微发热。   另一边的三人也震惊到了。   ……老公???   请问他是怎么把“你好”这么生疏的问候语和“老公”这么亲密的称呼放在一句话里说出来的?!   乐棋人都傻了。   他知道乐清时对着他管顾行野叫老公,但不知道他居然真的这么莽,直接对着顾行野喊老公……这这这……   所有人都知道顾行野也不满意这场婚姻,乐清时这么喊真的不是挑衅吗?   方汶更难受了,她本就明恋顾行野,乍一听别人这样叫他,气得呼出声了:“你叫他老公?!”   她还以为乐清时谨小慎微没有话语权呢,原来乐清时在这儿等着她呢,是故意想秀恩爱给她看是吧!   可惜乐清时的如意算盘要打翻了,这种腻歪肉麻的称呼,顾行野才不会应呢!   要知道在工作时间,顾行野的亲弟弟都不能在公司里叫他哥哥。   乐清时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忽而想起之前自己去公司送饭,顾行野也莫名的问了他,自己是不是在外面也这样叫他老公。   他突然不确定起来,难道……老公这个称呼只能私底下叫吗?   该不会自己做了很孟浪的事吧!   乐清时有些无措,怯怯的对着手机小声问:“老公,我不能在外面这样叫你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冷冷的声音:“我不让你这样叫你就能不叫?”   小作精现在才来问这种问题实在太过荒谬,顾行野一时连早会上的气都谜之消散了。   已经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叫他老公了,还差这几声吗?   而且自己也不让他跟自己一起睡,小作精还不是装傻听不懂,赖在他怀里不肯走?   顾行野不等少年回答,就添上一句:“你想叫就叫吧,谁还拗得过你啊。”   乐清时的手机是个便宜的千元机,用的时间久了多少有点毛病,比如通话声音很大,即使正常通话也像开了免提。   方汶:“…………?”   乐家兄妹:“…………?”   ……啊?不是,等等……顾氏集团的掌权人真的能拗不过一个普通男生对称呼的执着吗?   乐清时高兴得脸蛋红红,也不辩驳,乖乖的噢了一声,又问:“老公你现在在忙吗,我会不会打扰你?”   顾行野低头看了看桌上和电脑上乱麻一样的线条,嗯了一声:“是有点,所以你有什么事?”   乐清时闻言急忙交代道:“我在跟人逛画展呢,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然后我现在有点想……”   少年不好意思说想花钱。   顾行野不耐的催促他:“嗯?”   男人的嗓音醇厚,像名贵醇香的酒液,烫得乐清时倒豆子一样把话都说出来了:“老公我想买一幅画……”   顾行野:“?”   就这?   “不是给了你卡了吗?”   乐清时老实巴交:“是给了,但是有点贵,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老公……”   他真是败家啊呜呜。   出钱的人没说什么,花钱的倒是委屈上了,顾行野不禁有些想笑,眼前莫名能浮现出小作精那张受气包一样的脸。   “既然给了你,你花就是了,不用跟我说。”顾行野道。   若是他舍不得,他一开始就不会给。   乐清时感动得一塌糊涂,更想哭了,软声道:“老公你真好。”   顾行野:“……”   少年放柔了的声音听起来又甜又软的,软糯的声音入耳,男人的脊背莫名都被激起了一层过电般的酥麻,顿时手机都有些烫手了。   男人咬牙,想叫他别再这样撒娇:“你……”   转念一想,又改口道:“买东西随你,但晚上回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男人低醇沉冷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容易让听者浮想联翩。   方汶脸都绿了。   晚上?条件?   什么意思,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乐清时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吗?   不可能……她不信,顾行野根本不是那种会为色欲冲昏头的人!不然这些年他早就结婚了,哪里还轮得到乐清时捡漏?!   乐清时的呼吸也浅浅一窒,脸颊浮现淡淡的薄红,乖乖答应了:“好哦,那老公晚上见。”   老公真是的……这种话都好说得那么直白吗?   不过二哥的画是真的好贵,连方小姐都不太敢买。自己花了老公那么多钱,那理应是要配合一些的。   乐清时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对着工作人员说:“你好,麻烦帮我把这幅画取下来,谢谢。”   ……   挂了电话,顾行野见姜秘书眼神有几分惊愕:“?”   男人用手轻轻摸了摸有些发红的一侧耳朵,道:“有问题?”   姜秘书:“……没有。”   顾行野也不再理会他,继续处理工作。   很好,今晚就以给小作精花了大价钱买东西为由,让他乖乖回自己屋里睡去。 第35章   姜秘书虽然口中说着没问题,但实际上他觉得……很有问题!   按照他和顾行野共事多年的经验,首先顾总在工作时间接到无关紧要的私人来电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比较糟糕的开端。通常情况下,顾总的语气多半会很恶劣,而不是这么……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更遑论男人居然说出“买东西随你,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样的话了。   顾总性格强势,什么时候做决定要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了?   姜秘书板着脸,眼睛却一个劲的转,cpu都快烧干了。   顾行野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不悦地蹙起眉头,露出一个姜秘书眼熟的不耐神情:“是家里小孩打来的电话。姜秘书你别多想,工作时间专业一点。”   被批不够专业的姜秘书:“……是。”   好好好,还不如不解释。   更怪了好吧,顾总家里哪来的小孩?   顾朗来过公司几次,姜秘书有幸见过,人高马大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谈不上是“小孩”。至于顾家旁系的那些小辈,姜秘书虽然没见过多少个,但顾总对他们一贯是连眼神都懒得分去的,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近似于“无可奈何”的语气去对话。   但上司的家务事跟自己没关系,还是工作要紧,姜秘书识相的做好表情管理,免得再被挑刺。   顾行野整理好通过的文件递交给姜秘书,随口说道:“对了,这个电话你叫人上来检修一下,或者换个新的,它有点问题。”   姜秘书一愣:“啊?有什么问题?”   顾行野严肃道:“会漏电,上次打电话电到我了。”   姜秘书:“???”   可是这是新的啊?!   姜秘书吓死,总裁办的安全问题一向是很严格的,按道理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姜秘书不疑有他,认真点头:“好的,我马上叫人去办,顾总你先不要用这边的电路了。”   ……   另一头——   方汶一行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乐清时挂完电话之后真的当场把九百万的古董画买下来了。   一次结清。乐清时跟随工作人员办好手续,接过鉴定证书看了看又交还给工作人员,温和地说道:“麻烦你们运送过程中动作轻一点好吗,家里有人在的,到了之后按门铃管家伯伯就会出现接应。”   少年操心地嘱咐道。   这画连带画框还挺大一幅的,乐清时出来也没带什么人,光凭他自己带不走,只能依托给画展的工作人员送到家了。   工作人员见多了方汶这样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大少爷们,突然被这么温柔的叮嘱还挺开心的。   “放心吧,我们保证绝不会有一点颠簸。”   方汶却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傲气模样,眼眶红红地死死盯着乐清时交付金额时拿出的黑卡。   她见多识广,当然认得出这是什么。   这家银行的黑卡采用的是邀请制,开通条件极其苛刻,从不做宣传,定位瞄准的本就是顶级群体。若是在海外消费则无额度上限,若是在国内则单笔授信额度为1000万,所以乐清时付款过程才能如此丝滑……   放眼整个京市,能达到开通条件的也没有几个人——顾行野却毫无疑问是符合要求的一位了。   也就是说这张卡,的确只能是顾行野主动给出的,而不再是什么婆婆。   方汶除了在顾行野那儿屡屡碰壁,何曾还受过这种委屈,顿时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新买的镯子不如人,买的画也比别人便宜好几个档次,还被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小麻雀骑在头上秀恩爱……   少女刚做好的美甲深深陷进掌心,无比后悔自己要来受这趟折辱,气得朝乐清时狠狠放话:“你等着吧,别得意的太早!行野哥哥很快就会抛弃你的!”   方汶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点钱对行野哥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别以为自己有多特殊了。他最多只是一时新鲜,见惯了大鱼大肉,突然觉得清粥小菜也挺有意思,等他腻味了你可别哭!”   说完,少女就气得一边抹眼泪一边蹬着精致的高跟鞋走了。   被自己喊来为自己撑腰的小姐妹气哭了,乐画怎么敢留下,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乐清时就急忙追出去了。   乐清时眉心都不带蹙一下的,沉静地站在原地,一副云淡风轻的出尘模样。乐清时自小在宫中早就见多了手足相残、妻妾明争暗斗的戏码,怎么可能会因这小女孩几句气不过的怒骂就失仪呢。   不过……要说全然不在意也不是。   那女孩叫得亲密,乐清时多少有些在意。   她为什么会叫老公哥哥呢,难道是远亲表妹之类的吗?   虽然老公说过他没有出轨,也没有外室,但乐清时也并不是那么糊涂。他听嬷嬷说过,男人的话靠得住,即使是猪也能上树了。未来的发展无法预测,他最好还是找个时机问问老公,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妹妹和方小姐走远了,乐棋却还留在乐清时身侧。   方汶年纪小又沉不住气,乐棋也并没有把全部希望放在她身上。   眼看人都走了,乐棋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又换了一套说辞:“哥哥,方汶是小画的朋友,刚刚她们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现在只剩我们俩了,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乐清时瞥他一眼,这回总算蹙起眉了:“我希望你不说话。”   乐棋:“……”   乐棋当然还记得乐清时之前当众嘲讽他嘴里有味的事情,这次特地嚼了一整条口香糖才出门的。   他攥了下拳头,置若罔闻道:“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们,但你别忘了你们才刚结婚,现在闹得这么僵,难道你还打算不回门了?”   乐清时眸光微闪。   他还真的差点忘了这茬。   按照婚礼习俗,新人夫妻确实要在三天后回门的。   乐棋见他没有反驳,连忙加码:“哥哥其实你也知道,我们让方小姐约你出来,无非是为了让你答应妈妈的请求,把我们安排进顾氏工作。”   乐清时纠正:“注意你的言辞,她只是一个外室。”   即使转正了,那也是外室。   私生子鸠占鹊巢放在过去本就是天大的丑闻了,也就是时代开放了才让对方有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格,但他绝不可能认贼作母。   乐棋一噎,额角鼓起青筋来,他勉强笑道:“好……”   “总之我的意思不是让哥哥无条件帮扶我们,我是告诉你,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   “你看那方大小姐为什么能那么神气?还不是家世好。”乐棋分析道:“如若我们乐家迎头赶上,占有一定的话语权,就没有人敢嘲笑你了哥哥!”   “你现在想读书也晚了,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和小画有出息,替你长脸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爸爸的大儿子,将来家里的产业一定是有你的一份的。所以我们家业越大,你将来分到的也越多,何乐而不为呢?就算将来真的婚变,你也好有点依仗生活呀。”   乐棋轻嗤道:“你可别指望离婚能分到多少财产了,顾家这样的家庭老早就建立了基金会的,别说外人,就算他们自己人多分一点,内乱也够他们撕的了。但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绝不可能让你净身出户的。你好好回去想想吧,好吗?”   乐清时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懒懒地撩起眼帘,目光清寒:“不会让我净身出户?”   “我七岁的时候乐康就敢让我分文不拿的滚出家门,你现在跟我说不会让我净身出户?”   乐棋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气短,没什么底气道:“那会爸爸也年轻,脾气固执嘛,我年纪又小,也没什么话语权。”   “但现在不同了,我读了很多书,爸爸还让我上了很多礼仪课和才艺培训班,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兄友弟恭的,哥哥。”   乐清时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乐棋点到为止,也不敢再说了,最后叮嘱道:“总之你自己想想吧,回门那天……如果顾行野太忙,不愿意陪同的话,你就自己打个车回来,我们不会把只有你一个人回门这种事说出去的,你放心。”   说完,乐棋的目光还在少年手腕上那圈惊艳夺目的紫罗兰翡翠手镯停留了一瞬,而后也匆匆走了。   这么完美的镯子,戴在不懂得欣赏的人的手上还是浪费了些。   若是能摆在他们乐家的珠宝行当镇店之宝就好了……   乐棋心中暗暗想着。   ……   姜秘书的办事效率很高。   顾总发完话,他立刻就安排了检修人员上楼检查,专业人士最后给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毛病。   但顾行野总不可能无中生有吧,众人排查一通没发现问题,只好重新给换了一个新的电话。   换的过程中众人还挺胆战心惊的。   毕竟顾总工作时真的很吹毛求疵,他们这检修电路又不可能很安静,于是总悬着一根筋听着顾总的动静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贯喜静怕吵的顾行野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全程保持着沉默。   因为——他其实此刻没有投掷多少的注意力在周遭环境上。   他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众所周知,小作精是很能作的。   但挂断电话之后,乐清时属实是有些安静乖巧得出奇了。   怎么小作精就一点也不好奇他说的条件是什么吗?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谁都想不到乐清时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觊觎和请求的,乐清时突然听到他这样的话,难道就不会想来问问?   就比如早读课上,班主任突然点了你的名字说课后来办公室一趟问点问题,作为学生……难道就没有一点紧迫感吗?!   如果是在电话里不好意思问,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对策,那为什么挂断电话之后也没有发信息来试探呢?   小作精有自己的号码,也知道给他打电话,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给他发来微信好友申请?   越想越不对,顾行野停下工作,忍不住打开微信查看了一下自己添加好友的设置,确认自己没有关闭按手机号搜索的功能。   “啧……”   男人口中罕见地发出一点不满意的动静,眉头皱得死紧。   确实是有不少消息,但其中没有一条是来自乐清时的好友添加申请。   怎么回事,在他面前的时候就老公长老公短的,一背过身就像忘了自己还有个老公似的。   这样的演技未免粗糙了些吧。自己在就装一下,自己看不见就这么敷衍……   果然是纸里包不住火,直男装不了基。   男人黑着脸把手机息屏,放到一旁。   好好好,敷衍就敷衍吧,这样他冷漠处理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但乐清时只是真的比较忙!   因为记挂着二哥的画,少年从画展出来之后就匆匆回了家。   跟陶管家说好自己买的画要放在哪里之后,乐清时就琢磨起了该如何感谢老公。毕竟从旁人的反应来看,二哥的画果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拿下的。自己在家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花了这么多钱……乐清时有点小愧疚。   谁家好老婆这么能花钱啊?   嗯……话也不是这么说,俗话说钱就是赚来花的,老婆能花钱,也不一定不好啊。能花钱,老公才有动力赚是不是?   乐清时有点小心虚的这么想到。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能花得太理所当然了。   绿泡泡视频号里的婚恋问题妙招姐说过,幸福的婚姻一定是有来有往的,要让对方感受到情绪价值。   自己花了老公那么多钱,那他想办法让老公也高兴高兴,不就觉得他这钱花得值了吗?   于是乐清时一回来就直奔自己的卧室,取出还未完工的夫妻鸳鸯枕,勤勤恳恳地绣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随便对付了几口。   好在少年手艺熟练,十根白玉般的长指灵巧地翻飞,耗时一整天总算将剩余的一点尾巴给收完了。   手工制成的鸳鸯枕触感丝滑服帖,竟丝毫没有丝线硌手的突兀感。   用手拍拍,还能听见里面处理过的中草药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幽幽散发出使人心境平和的香味。   乐清时满意地将新鲜完工的鸳鸯枕替换掉顾行野卧室中原本的枕头,再用被子盖住,想给男人一个惊喜。   藏了小心思的少年一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直到暮色四合,顾宅的大门终于传来男人开门的响声,少年就立刻又甜又黏的赶来,乳燕投林般亲热地扑进男人的怀抱。   小嘴一张就乖得要命:“老公你回来啦~”   乐清时仰起脑袋,像只聒噪的小鸟一样朝爱人诉说着蜜语:“老公我们一整天都没见面了,我好想你呀,你有想我吗?”   顾行野:“…………”   他真是信了小作精的邪。   男人冷着一张俊脸,深邃的灰眸暗沉沉的,看着除了早上要花钱买东西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毫无音讯传来,甚至也没有再打内线电话催他回家吃饭的少年,语气凉凉道:“哦,是吗?”   乐清时羞赧垂眸,小声说:“当然咯。”   周边还有些佣人在,乐清时也不好意思倾诉太多自己的情绪,羞答答的转移话题道:“哎呀别说我了,我没给你送饭,老公你中午有好好吃饭吗?食堂的饭好不好吃?”   顾行野一怔,唇角轻勾,眼底却依旧凉森森的:“原来你还知道要关心我吃没吃饭啊。”   之前小作精还挺乖的,不让他干活他都体贴入微的做好三菜一汤送来公司。等到试探底线够了,再电话确认一下得到自己肯定的回复,就撒开手不管他了,连句问候都没有。   他还当小作精真的心眼大呢,结果现在一见上面,不是又挺会的吗。   乐清时疑惑地看了眼有点怪怪的老公。   奇怪,怎么感觉老公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呢?   是他的错觉吗?   少年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让他乖乖地搂住了男人窄而精悍的腰身,糯糯地讨好:“老公你是不是工作累了?别不开心嘛,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哦!你一会进卧室就能发现啦~”   乐清时原想等顾行野自己发现的,这样惊喜的效果可能更好些,但看见男人情绪这么恹恹,他只好提前透露一点风声了。   听见卧室两个字,顾行野一怔,莫名有点心虚。   该不会乐清时是猜到了他想提两人分房睡,于是为了逃避才不来问他的吧?   小作精有这么聪明吗?   顾行野蹙眉。   但无论如何,这房间是必须得分开了,小作精再撒娇也不行。就算结了婚,但他们也没有感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躺在一起搂搂抱抱,这不符合顾行野精神洁癖的准则。   顾行野顿了一下,轻轻捏了把赖在自己身上不走的粘豆包软乎乎的脸蛋,沉声:“那正好一起上去看看吧,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说。”   就算乐清时是故意逃避的,顾行野也不能放任拖延下去了。   他的性格一向果决,工作都不喜欢留到第二天做,但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拖延了两次了,实在不像他。   以免慢悠悠的等人吃完饭洗好澡又撒娇卖乖的额外生出事端,顾行野打算现在就把这事给说清楚。   卧室这种私密的空间拿来谈话正合适,也不担心伤了小作精的自尊心。毕竟小作精确实又粘人又爱哭,非常棘手,外人看见了会以为自己欺负他了。   乐清时不疑有他:“好哦。”   男人薄唇微抿,率先朝楼上走去。   他摊牌了。   反正小作精一整天都可以不联系他,想必其实少年给自己立的人设也没有那么黏人和依赖他。   既然不依赖,那还是早点划清界限的好。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老婆了,该学会自己睡觉了。 第36章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小作精就跟在男人身后走着,安安静静的。   越是安静,顾行野就越忐忑了。   粘豆包静悄悄,必定是在作妖,卧室里肯定藏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在等着他。   于是顾行野在门前站定了两秒,才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然而入目之处一如往常,被面平整丝滑,摆设一样不少。   顾行野:“?”   乐清时神秘兮兮地从他身后绕到他身前,撒娇般软声道:“老公你猜猜有哪里不一样了?”   顾行野一怔,顿时有点头皮发麻。   这熟悉的句式他只在网络上那些搞笑向的情侣吐槽视频里见到过,无异乎是其中一方的头发剪短了一厘米,或者是换了新美甲亦或者新耳钉。   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句式也能用到他的身上。   顾行野绷着脸,并不猜,扫兴道:“哪里不一样。”   乐清时也不失望,高高兴兴地走前两步捏住一侧的被角一掀,露出床头那一对精妙绝伦的手工夫妻鸳鸯枕,道:“快看,今晚我们睡这个新枕头!”   男人一怔,灰调的眸子闪过些许惊愕。   顾行野这种地位早就见惯了好东西,于是一眼便能看出这对枕头绝非机器制造出来的工厂货。   波光粼粼的赤色锦缎,一对并排放着,五彩呈祥的优雅鸳鸯恰好能暧昧交颈,本身就波光粼粼的锦缎点睛之笔般像是一池荡漾的春水。   喜庆,但不艳俗,让人见之就能感受到其中绵绵的情意。   顾行野喉间发堵,本来想好的摊牌的话全都哽在嘴边了。   偏生小作精还要笑盈盈的、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他的话就更说不出来了。   乐清时见男人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老公,你不喜欢吗?”   “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唔……确实和其他床品不是很搭哦,但我是把这个当成我们的新婚礼物做的,所以还是喜庆一点比较好。”少年软声打着商量:“不然我们可以偶尔替换一下啊。”   顾行野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怔然道:“……没有不喜欢。”   “这是你今天出去买的东西吗?”顾行野问道。   乐清时摇头:“那不是的,我买的是一幅画呀,老公你忘了吗?陶伯伯已经帮我收起来了,我还没想到要摆哪里,等你回来一起商量呢,放我房间可以吗?”   顾行野:“随你,那……”   男人垂眼看着红彤彤的新婚枕,意思不言而喻。   乐清时笑起来,小梨涡也难得的跑出来招摇:“这是我自己做的哦!外面买不到的。”   顾行野又一次错愕。   他倏地就想起宋越之前告诉自己,小作精管他买布料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中草药的事情来了。   果然,少年抱起其中一个枕头,轻轻摇了摇,让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笑容温软:“我从秦先生那里知道你睡眠质量好似不佳,于是拜托宋越先生替我找了些静气宁神的药材,自己填的枕芯,唔……所以功劳也得分他们一半。”   “其实本来应该新婚夜就用上的,但我之前没做好,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了。”   少年腼腆地抿唇:“我今天做了一整天才做好的,老公就算不喜欢也试一下好不好,助眠效果真的很好的!”   顾行野僵硬地站着,哑然。   半晌,他才突然想起点什么,倏地抓起少年白皙的手放在眼下检查,眉头紧蹙:“你不是手上的伤还没好吗?”   男人下颌一直到腮边的咬肌都绷得很紧,一时都忘了要跟小作精保持距离,抓着少年的手就是翻来覆去的检查。   乐清时放下枕头,顺势窝进男人怀里蹭蹭,小脸盈满满足的红晕:“已经不疼了,不耽误干活。”   顾行野深吸口气,神情并未放松。   小作精的段位太高了,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从前跟他那些好哥哥就是这么撒娇的吗?   乐清时这样一说,饶是顾行野这样情感淡漠的人,也很难说出太残忍的话去伤小粘豆包的心……即使他知道小作精的黏人很大概率是装出来的。   可偏偏少年话题一转,突然把问题抛给他,好奇地问道:“对了老公,你刚才说你要上楼跟我说什么事来着?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了。”   顾行野:“…………”   乐清时明显已经洗过澡了,顾行野能隐隐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香。   他站着,小作精也站着。   他在床沿坐下,小作精也紧挨着他坐下。   顾行野无名火都快被他黏出来了,这是在搞什么?   在家就老公亲亲抱抱贴贴,在外就查无此人。   顾行野一琢磨,觉得自己还是挺理直气壮的,眉心皱得紧紧的,想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乐清时推开再说。   严肃的问题一定要在正经的场合下商量才行。   然而男人略有些粗粝的大掌刚接触到少年柔韧的腰肢,就被柔滑细腻的触感自动吸附了上去。   天热,乐清时穿的是冰丝材质的睡衣,很轻盈,因着他刚刚跑来跑去一会掀被子一会晃枕头的大动作,少年靠在他身上时,上衣衣摆就被推上去了些许,露出一小截带着温度的小肚子。   温热亲密地贴着他。   乐清时全身的皮肤都很好,后背更甚,没有一颗小痘痘或者小疙瘩,滑溜溜的像一块温软的白玉。   顾行野刚摸上去就像摸到了一块刚刚凝结而成的奶皮子,稍微用力揉搓一下就会把人弄红弄疼一般,丝滑得让人不忍心用力……亦或者矛盾的想加大力度,把对方薄软的皮肤捏红,直到娇滴滴的少年软声求软为止。   顾行野:“……”   正经的开场白又说不出口了。   虽然是小作精主动钻他怀里的,但手的确是他自己动起来的。   结果话没说成还把人结结实实揉了一把,给顾行野自己的思维逻辑都揉乱了,忘了该从何说起。   乐清时催促道:“嗯?”   顾行野沉默一瞬,终于把自己不听使唤乱摸的手挪开,顺便给小作精扯了扯衣服下摆,遮住那点白得晃眼的皮肤。   男人清咳两声,尽可能地委婉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睡在一起有点拥挤吗?”   乐清时看了看可以并排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又看向男人,眨了眨眼睛。   顾行野:“……”   顾行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离谱了,解释道:“这跟床的尺寸无关,而是我们一起睡觉贴得太近了……难道你不觉得吗?”   乐清时脸红红,嗫喏:“是挺近的,但……也还好吧。”他们还有更近的还没做呢。   “还好?”顾行野一怔,不服:“那你说说怎么才算近?”   一觉醒来低头就是小作精的埋在自己颈窝处的脸,还不算近?那要怎么才算近了,把他当成床垫睡才算近吗。   乐清时不好意思说,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害羞抿唇。   老公是不是懂装不懂呀,再没经验,也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吧?联想起老公白天在电话里说的“条件”,难不成是老公想那个,但是又害羞,于是故意这样引导他说出来吗?   少年脸颊微红,老公好那个哦……   不过,他们也的确该那个了。   但这是他的错吗,明明是他老公自己洞房花烛夜不配合,不好好洞房,跑去搞什么视频会议,还把他凶哭了,一点暧昧缠绵的氛围都没了。   第一晚都没那个,再之后乐清时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而且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老公主动的啊,哪有让妻子来的?   男人一再逼问,乐清时也急了,小声骂他:“这还要我说,你怎么那么坏心眼?”   无辜被骂坏心眼的男人一怔,茫然道:“好吧那我说,我就是觉得太近了,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你睡到后半夜会钻进我怀里,最近天气热,你这样贴着睡怎么会舒服呢。”   其实话说出口顾行野自己也有些没底气。   因为他的睡眠状态一直很浅,即使睡着了,有点动静也会把他吵醒。按道理小作精咕涌进他怀里这么大的动作绝对是会闹醒他的,可事实上并没有,相反,他还一觉到天亮。   这很离奇。   如果不是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身体并没有哪里感到不适,他几乎要怀疑乐清时是不是在身上滴了什么安眠药物了。   谁知少年闻言,漂亮的桃花眼立刻瞪圆了,气鼓鼓道:“什么?!我什么时候钻你怀里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乐清时最多清醒的时候黏人,但他睡觉的时候从小就是个令人省心的好宝宝。   不踢被子不乱滚,睡眠质量好,从不起夜,一个姿势到天亮,醒来还会自己叠被子。这已经是他刻入骨髓的睡眠习惯了,才不可能往男人怀里滚呢。   乐清时认真反驳道:“我从来不乱滚的,明明是老公你自己睡到一半把我抓过去的!”   而且还一副使不完的牛劲样子,不许他挣脱,一旦他有往外爬的迹象,顾行野的两条臂膀就会像紧箍咒似的收紧。   顾行野一怔,一口回绝:“不可能,我觉浅,那样的话我肯定会醒的。”   乐清时嗔怒地瞪他:“那我们今晚再睡一次,你就知道了。”   顾行野:“…………”   得,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还真让小作精找到了漏洞,确实,只要再睡一次,当场抓住就知道是谁主动的了。但尴尬的是,他找乐清时谈这件事,本就是想结束这种拖延的行为。   不管是谁主动,只要分开睡,那就绝不可能再滚到一起了。   而且……   顾行野想到自己刚才不听使唤的手,心里有个角落也隐隐发虚……该不会真的是他耍的流氓吧?   顾行野头疼道:“好吧,那你下次可以直接推醒我……不对,没有下次。我的意思是,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终于说清楚了,男人缓缓松了口气,抬眼。   然而少年却一副愣愣的神情,难以置信般。   ……什么?   他们才刚结婚,老公就提出要分房睡?   顾行野顶着少年委屈受伤的眼神,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半盆水也泼完,语气破天荒的低柔下来安抚道:“你也有你的房间,干嘛放着舒服的大床不睡呢。”   乐清时发现他老公是来真的,漂亮得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少年的唇动了动,又合上。   过了一会,乐清时才组织好语言:“老公……我不跟你争是你抱我还是我抱你了。我不说你了……你也不要再说分房睡这种话了好吗?”   少年原本清润的嗓音带着微哑,像裹着细碎的小玻璃渣,听得人心都揪起来。   顾行野哑然。   乐清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我自己一个人睡那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晚上做噩梦怎么办?要是晚上有老鼠爬上床咬我的脚怎么办?要是我睡到半夜踢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乐清时抬头看他,鼻尖红红的说出最后一句:“要是我半夜睡醒你不在,我想你了怎么办?”   其实都是谎话,他不会踢被子,也不会半夜醒来,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睡。   他好不容易才习惯老公比他偏热一些的体温的。   怎么会有人和老婆离得近就提出要保持距离呢,难道是老公嫌弃他吗,呜呜。   乐清时越想越心碎,漂亮的眸子迅速盈满了水汽,睫毛轻轻一颤,泪珠就大颗大颗地坠落下来,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顾行野:“……”   顾行野早就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   “你……”顾行野真感觉连轴转的工作都没这么累过。   他的脑袋是懵的,嘴巴却先一步哄起了爱哭包:“……别哭了。”   顾行野干巴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做噩梦?我们家里也没有老鼠啊,再说了它要咬干嘛不去厨房找东西咬,咬你的脚干什么?”   就算他在心里嘀咕小作精是粘豆包,但也不是真的甜包子啊。   顾总惊天大直男式的如此安慰道。   乐清时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眼泪流得更凶了,一抽一抽的沾湿了男人的西装袖口。   顾行野居然茫茫然生出几分无措来,语气更轻了些:“你别哭了……不分房睡了还不行吗。”   “你想在这睡就在这睡吧,我房间没有老鼠,你做噩梦了,就叫醒我,或者……我的手给你握。”   为了安抚住爱哭包,顾总人生中头一次谈了这么失败的生意。目的没达成不说,还让出了手掌的归属权。   乐清时抹了抹眼泪,委屈地抱住男人,用红得有几分艳气的桃花眼看他,一抽一抽嘤嘤呜呜的说如果老公真的讨厌他,他就不来打扰他了,或者他可以卷铺盖睡地板。   顾行野一头八个大,心乱如麻的哄着:“没打扰我……不讨厌你,地板再干净也不能睡人。”   乐清时没有安全感的确认道:“我不信,如果你没觉得我打扰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而且如果我们贴太近,你又说热怎么办?”   顾行野狼狈垂眸:“都说了我不是赶你,我只是……建议。”   算了,再纠结这个话题恐怕没好果子吃。   男人动作迅速地扯出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个白色的遥控器,立马提出解决办法:“热了就开空调。”   乐清时一眨眼,悬在眼底的泪珠滚下来,好奇地重复:“空调?”   又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少年好奇地看过去,软软的脸颊还带着湿漉漉的泪痕就靠了过来。   见小作精终于被哄得安静下来,顾行野舒了口气。   背后都隐隐冒汗了。   顾行野嗯了一声,然后“嘀——”的一声打开了空调,三两下调到16度。   好好好,冷得粘豆包乖乖安分的待他怀里不出来,看他还说不说自己嫌弃他了。   ……不过最好还是找个时间谈谈乐清时这个爱哭的问题吧,也太能撒娇了。   说话就说话,老撒娇干什么,娇气包眼泪一掉,顾行野就感觉自己要是不答应他的要求,就罪该万死了似的。 第37章   遥控器一按,空调的扇叶就缓缓张开,徐徐往外冒着冷气。   乐清时目光跟着移过去,好奇,但怕暴露太多而不敢问。   顾行野把遥控器放一边,道:“开开关关更费电,就这样让它开着吧,晚点进来直接休息。”   男人说完,随意地朝身旁的少年瞥去一眼。   从他的视角看去,少年的眼神依旧是湿漉漉的,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一簇一簇的黏连在一起,像个神态楚楚可怜的树脂娃娃。像是马上要落下泪来了,细看又发现他其实没哭。只是眼睛太漂亮,玲珑剔透得像个玉石珠宝似的……   不对!乐清时还真的在哭!   少年哭得殷红的唇微抿,无声流泪,可怜极了。   顾行野麻了:“……又怎么了?”   非要现在立刻马上把小作精抱在怀里滚两圈才能证明他不嫌弃他吗?   乐清时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我眼睫毛掉进眼睛里去了……”   顾行野:“……噢。”   幸好他没把刚刚的话说出来。   男人垂眸靠近,动作生疏地制住对方揉眼睛的动作,有些不自在:“别揉,会越揉越进去的,我看看。”   乐清时听话地仰头,努力睁开眼睛。   顾行野耐着性子,一手掌着少年的后颈,一边朝怀中人雾蒙蒙的眼睛轻轻呼气,费了半天的劲才把那根睫毛从眼眶里弄出来。   乐清时眨眨眼睛,软声道谢:“谢谢老公。”   两人靠得近,说话间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乐清时下意识就想轻轻啄一口男人看着就冷厉的唇,鼻尖都轻轻触碰到了才想起来刚刚还闹了不愉快。   虽然老公最后依他了,但乐清时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太粘人了,老公不太喜欢。   想到这,乐清时还是有一点点委屈。   谁让他举目无亲,只能粘老公了呢。   但老公不喜欢……为了这段关系的和谐发展,他还是克制一点吧。   于是顾行野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粘豆包撤回了一个吻。   顾行野:“……”   顾行野绷着脸,这回脸色是真的有些冷了。   好好好,刚哄好就欲擒故纵是吧,小作精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好了,下去吃饭吧。”男人率先起身拉开距离。   “好的。”   这次的晚饭吃得比较沉默,基本上只有餐具的声音。   其实以往在顾宅也是这样的用餐氛围,因为顾行野喜静,但他却莫名感觉今天的晚饭时间比平时漫长一些。   大概,小作精是被他吓到了吧。   顾行野接过管家盛的鲫鱼豆腐汤,这样想道。   因为脑袋里的思绪有些混乱,顾行野一时竟没有注意到手中的这碗汤是自己平时不爱喝的鱼汤,毫无防备的喝了一汤匙。   鱼汤是清淡的奶白色,一入口就能尝到几乎在口中迸发出来的咸鲜香醇,一点豆腥味和鱼腥味都喝不出来,汤里还铺了一点娃娃菜。娃娃菜并不是一开始就放好的,而是单独烫好铺进去的,入口又嫩又脆,一点也不软烂,蔬菜的天然鲜甜还给这碗朴素的汤增添了一点味觉层次,好喝得男人喝汤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今天的汤,还不错。”   顾行野淡淡的说出今晚餐桌上的第一句话。   陶管家微微一笑,欠身:“今天的汤是小少爷教厨房煲的。”   不然,也没人敢自作主张的给顾行野煲鱼汤喝啊。   顾行野一怔,看向吃相优雅大方的少年。   乐清时这才露出一点喜色,抿唇轻轻笑了一下:“老公喜欢就好。”   顾行野的目光无声落到对方那根受伤的手指上,眉头轻蹙,心里莫名泛起了一点愧疚感。   乐清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笑道:“老公你放心,我全程都没有动手啦,只是口头说了一下。而且这个汤本来也很简单的,只是放了点切碎的火腿丁之类的提鲜增香,主要还是厨师们的手艺好,火候控制得当。”   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顾行野却没听进去太多。   伤还没好透,不能亲自给他做饭,于是便让厨房的人按照他的意思做吗?   这样看来,乐清时也并非完全把他这个老公给抛之脑后了……其实还是挺乖的,有在默默关心他。   自己跟乐清时说话的方式还是欠妥了,明知道他爱哭,下次要商量什么事情也应该铺垫一下再说的。   男人有些懊恼地捏紧了汤勺,他几乎没有这样设身处地的为谁考虑过,实施起来难免生疏。   男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别扭说道:“你……钱还够花吗?”   乐清时闻言思索了一下,迟疑:“应该够吧。”   他也不知道那张卡还剩多少钱,但自己刚花了老公一大笔钱,近期是不打算再大笔消费了。   顾行野嗯了一声:“钱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吃过晚饭,乐清时又朝电视的方向走去。   小作精大概又要看偶像剧了。   顾行野是真的不太爱看那种疯癫的剧,但很不巧两人现在的氛围正有些奇怪。   他没有过玩伴朋友,秦贺宇他们都是在他回国后因为家世走得近才慢慢熟络起来的,所以顾行野也不明白跟人冷战后该如何回到原来的状态,大概是需要一个台阶的。   于是他也没有立即上楼,而是选择去客厅慢悠悠的倒了杯水,站在一旁。   小作精顶多就是有点被他吓到了,从他刚刚欲擒故纵撤回亲亲的举动看来,对方大概也是想跟他和好的,只是还有些拘谨。   他给出台阶的讯号,大概不出一会乐清时就会主动开口邀请他一起看电视了。   果然,少年坐在沙发后便犹犹豫豫地唤他:“老公……”   “嗯?”男人抬起英俊的眉眼。   乐清时软声请示:“老公你今晚打算干什么呀,又要去书房弄那个……唔,视频会议吗?”   乐清时其实是想打开电视让客厅有点声音,然后自己偷偷练会字。   他去买文具的时候在柜台试了一下现代人的硬笔书法,发现自己写的好难看。   乐清时一手毛笔字惊才绝艳,但软笔和硬笔书法的着力点和勾勒笔锋的方式都不一样,他刚上手还有些不适应。   从小到大的好学生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书法都是共通的,乐清时有自信他也能练得一手漂亮苍劲的硬笔字,只是还需要练习练习。过不久他还要去上课呢,可不能一手///狗爬字给老公丢人。   少年像个偷偷努力的小学渣,不想被家长发现自己的考分这么低,只好委婉的把人支开。   而且……上回老公工作自己就闯进去坏事了,还被老公凶得哭鼻子,特别不懂事,所以他打算再乖一点,好洗白一下自己在老公心中的形象。   顾行野蹙眉,薄唇都抿紧了。   小作精气性还挺大的,这是在赶他去工作?   男人的眉宇间渐渐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郁气,深灰色的眼眸像化不开的浓雾。   也罢,反正他哄也哄了,钱也出了,一开始他就跟他说好自己只能提供物质上的条件,至于别的他是给不了了。   顾行野也撤回了一个台阶,转身上楼:“嗯。”   哄走了老公,乐清时就立刻翻出之前自己买的纸笔练了起来,一直练到脖子微微酸涩,眼睛也跟着发干,他才停下。   少年练字的速度不快,但好在质量高,一笔一划都认认真真练到满意为止。   乐清时将练满了文字的纸拿起来看了看,很有成就感的点点头。   倏地,乐清时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紫翡,心念一动。   顾妈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他,而他嫁进来这么久却还没有任何表示,说起来也有些不应该。   原本这些流程礼数该是由乐家人负责的,但他在这个世界里的亲人只知道拿他去换取利益,又怎么可能给他一星半点作为嫁妆呢。   乐清时蹙眉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有能力了还是得给顾家人都补上一些礼物,就当做是小小的心意。   感谢他们,让自己在这里能有一个家。   虽然老公偶尔凶凶的,但乐清时知道他人不像别人口中的那样坏。   他小心地把练完的纸也收起来,像个将不及格考卷毁尸灭迹的小学渣,然后就去书房喊顾行野回房休息。   男人听见他的声音,视线就从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文书上抬起来……是的,顾行野今晚根本就没有开什么视频会议,甚至连手上的工作都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不怎么要紧的事务。   他一晚上光听乐清时的动静去了。   可他没想到小作精这么沉得住气,平时撒娇个不停很爱干扰他工作的少年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安静得出奇。   弄得顾行野今晚的工作效率都前所未有的低,还签废了两份文件。   索性也看不进去,乐清时一叫他,他便讪讪地收了东西跟着回了房。   门刚一打开,凉爽的空调风就拂面而来。   乐清时没忍住小小声的惊叹了一下:“哇——”   少年这种像是这辈子没吹过空调一样的小没见识的表现取悦了男人,顾行野唇角微抬,率先阔步掀开被子上床。   顾行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新婚妻子亲手做的枕头,动作轻缓地压了上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使翻身动作大一些,枕头也不会发出草药碾动的声响,非常安静,似乎是有人在一层层的草药间细心地铺了静音棉,除非大力地晃动,不然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枕头隐隐散发着甘甘的清香味道,闻着很舒心。   顾行野绷了一整晚的神经都慢慢放松了下来,偏头看向上床后缩成一团的少年:“冷?”   乐清时不好意思道:“有一点点……”   顾行野猜到了,于是眉心舒展着用平静的语气说:“要不要把温度调高一些?”   乐清时却咦了一声,小脑袋撑起来:“我还能调温度吗?”   顾行野一怔,误会了他的意思,无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独裁?把你冻感冒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确实想争夺独睡权,但对空调温度这种小事倒是没有多大的控制欲的。   小作精胆子也太小了。   何况如果小作精真的感冒,岂不是还要把锅赖到他头上,然后顺理成章地要自己亲密的照顾他了?   乐清时有点害羞,发觉自己可能是问了个笨问题,顿时缩进被窝里闷声道:“哦,老公你调吧。”   天哪,这个朝代好厉害呀。   在嘉和王朝偶遇酷暑大旱,百姓受苦,皇帝则需要亲身为天下苍生祈福求雨,能不能下全然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但在这里居然可以自己选择温度,是冷是热按两下就能做到,太神奇了。   “26度吧。”男人说着,把空调温度调上去:“好了。”   乐清时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真心夸赞道:“老公你好棒呀。”   他在嘉和王朝都没过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呢,老公非常厉害!   顾行野:“?”   男人莫名其妙被夸了一顿,有些不自在,低声:“别总是撒娇。”   乐清时瞪大眼睛:“我没有。”   顾行野才不信。   小作精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上半张小脸,还微带着些许红晕,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崇拜似的看着他。   搞那么可爱,不是撒娇是什么?   但他们今天刚因为争执而吵过,气氛好不容易好转,顾行野便不打算戳穿了。   乐清时翻了个身面对着男人,想起早上的经历,软声问道:“老公,早上约我去看画展的方小姐叫你行野哥哥,她是你的远房表妹吗?”   顾行野凝神想了一下:“我没有姓方的亲戚。”   乐清时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那你认识她吗?”   “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方氏老总的女儿吧,没见过几次。”   身边的少年和以往一样问个不停,他的身边却一反常态的空落落,顾行野有些不耐,蹙眉:“怎么了?”   少年声音闷闷的:“她喜欢你哦……老公你可不能偷偷在外面养外室,不然我会生气的。”   顾行野早就告诉他自己没出轨了,但一听小作精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接下去:“你生气会怎么样?”   会比哭还难哄吗?顾行野一时竟想不到。   乐清时不高兴地抿唇:“我生气就不要你当我老公了,所以你不能当负心汉……”   男人下意识呼吸一顿,眉头立刻皱起来,打断道:“我有病?”   “养你一个就够烦……够麻烦的了。”   顾行野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想起小作精的玻璃心,硬生生换了个没那么凶狠的词语,脸都气绿了。   幸好小作精没有敏感,还笑眯眯地凑近一些,声音软乎乎的:“那我只麻烦你一个嘛,又没有麻烦别人。”   明明语气一点都不嗲,但听起来就是很甜,里面带着全然的信赖。   少年吐息间带着淡淡的桃子味,眼神柔软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着,从顾行野的视角能看见里面淡粉的水光。   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沉,低声:“乐清时,你是不是想抱着睡?”   乐清时一怔,随即害羞地往被子里沉了沉,锁骨都害羞得发烫:“老公你怎么知道啊……”   很明显吗?   可是,老公身上的热度一直传过来,他有点冷嘛,谁家好老公不给抱呀。   顾行野没回答他的问题,嗓音有些沉:“你抱吧。”   倒不是顾行野转性了,只是他刚刚为了哄住小作精不哭,不小心承诺了把手给对方握,现在总不好出尔反尔。   话音刚落,身边的少年就挪动了两下。   像是个易受惊的小动物,少年半是小心半是讨好地蹭近了,然后伸出手轻轻搂住了男人精悍的腰。   顾行野:“……”   他明明只答应了能牵手,怎么小作精上来就搂腰??   但自己刚答应又拒绝好像不太好,顾行野喉头一哽,生生忍住了那股似乎从四肢百骸中钻出来的痒意,强硬地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对,以后就这样,上来就直接熄灯睡觉。   只要看不见小作精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有没办法套路自己了,也可以防止自己心软。   顾行野眉心紧锁着想道。   乐清时刚把一只手搭了上去,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又一点点、慢吞吞的,把自己温热的小肚子也贴了上去。   男人直挺挺地躺着,像一根木头。   老公的体温比他高一些,刚贴上去就能感到一股舒心熨帖的暖意,乐清时不禁发出一声舒爽的哼声。   顾行野:“……”   见老公只是闭着双眼,看上去好像要睡着了,依旧没什么反应。   乐清时最后才小心翼翼,但造型却很放肆的,把自己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贴上去,像一块甜甜的麻薯。   顾行野侧颈的青筋都鼓出来了,愣是咬牙没说什么。   算了,刚刚吵完,再忍一次吧。   要是再闹,小作精恐怕能哭到天亮,那他也不用睡了。   乐清时把脑袋轻轻搭在男人的颈窝处,舒舒服服地躺着,很小声地问:“老公你睡着了吗?”   顾行野绷不住了,额角的青筋也鼓起来:“你又来讨什么厌?”   乐清时没想到他还醒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脸颊轻轻蹭男人的脖颈:“老公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陪我回一趟家吗?”   顾行野一怔:“你要干嘛?”   乐清时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早上的经历,道:“按照道理,是要回门的。”   倒不是他在意乐家人的感受。   而是按照习俗,新人回门又叫归宁,既表达了新人对父母亲的尊重,又寓意能让今后的日子顺顺利利。   乐清时虽然对乐家人没感情,但冲着这后半句彩头还是有点想回去的。   顾行野一愣,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好像已经过了回门时间了。”   “唔,这倒是。”   顾行野想了想,道:“随你吧,你想回就回。明天我把行程挪一挪,后天跟你去吧,再然后……你就差不多可以去上课了。”   顾行野不忘敲打敲打他。   乐清时没有意见:“好哦。”   心里藏着的事都说开了,乐清时今晚又哭又笑的,骤然放松,困意就席卷了上来。   被窝外是凉爽宜人的温度,被窝里是男人热乎乎的体温,乐清时发出一声喟叹:“好凉快,好舒服呀,老公我们睡觉吧。”   顾行野想起少年看向他那崇拜般的眼神就心痒痒的,为了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男人故意笑他:“怎么说得跟你没开过空调睡觉一样的。”   乐清时老实道:“确实没有啊。”   顾行野怔住,“你长这么大,没开过空调??”   男人的眉心狠狠拧起,据他看到的资料显示,看管乐清时的那位冯家远亲其实条件不算差,不至于连个空调都安装不起吧。   乐清时困顿地眨眨眼睛,回应道:“嗯,家里没有的。”   顾行野沉默了半晌,在少年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出声问道:“那你被乐家认回去后也没开过空调吗?”   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开空调怎么睡得着。   顾行野没开是因为顾宅有一套很完善的智能家居空气循环系统,温度把控得很好,加上地理位置好,幽静怡人,跟个避暑山庄一般。   乐清时强撑起眼皮,懒懒地回忆了一下。   长而柔软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一样轻轻地在男人颈窝处挠了挠,一直痒到人的心里去。   “唔……我在乐家的房间没有窗户的,有点闷,也没看到空调呢。”   其实何止是没有空调,就连风扇也没有一个。   乐家人只顾着盯着他怕他做傻事和逃婚,别的一概不理,哪里在乎他热不热这种小事呢。不过乐清时作为一个小古董,早就热惯了,倒也不觉得难捱。   顾行野心神震颤,缓缓合了合眼,一股浓浓的烦躁感从胸口冒出来,眼神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幸而灯已经关了,否则他这副陌生冷厉的神情一定会吓到胆子小小的粘豆包。   但他这副样子,才是外界较为熟悉的模样。   冷戾、不讲情面、喜怒无常。   姜秘书调查的资料也没有详细到这个地步,这些细节都是他不知道的,乐清时也没说过。   顾行野垂眸,下颌轻轻蹭到了少年柔软的发丝,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结果刚说出一个字,怀里的少年就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伸出一截细白的手腕,“啪”的一下捂住男人的唇。   乐清时迷迷糊糊道:“好了老公,不要吵了,食不言寝不语哦,再说就不礼貌了哦。”   顾行野:“…………”   都说了这么多了现在才来寝不语!   男人冷酷的外壳好不容易酸软一下,还没来得及流露出一点点身为丈夫的该有的心疼情绪……   不对,也不能叫心疼,这不恰当。   有爱才能称之为心疼,没有爱何来心疼之说。   顾行野思考了一下,大概觉得用保护欲来形容更恰当,或者说——人文关怀。   谁让小作精太软糯了些,像个谁都能欺负的小米糕。   即使顾行野明明见过对方在外人面前半点亏都不吃的模样,其实没有人保护他,他也能过得很好。   可乐清时实在太会利用他的优势了。   少年在他面前总是乖顺得像只小羊羔,生气都毫无威胁力,比起他见过的那些企业上的合作伙伴们那些糟心不断、勾心斗角的男女伴来说,乐清时连不高兴都像是在撒娇。   而且也很好哄,一个抱抱就消气了。   还总是喜欢黏黏糊糊的叫他老公。   顾行野听了他这么多声老公,很难不升起一点点保护欲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常人听到关系挺好的室友在外面受欺负了,多少也是会有点义愤填膺的。   但他初次对他人流露出一丢丢丢的保护欲,就惨遭保护对象的嫌弃。   直接被嫌吵了,这合理吗。   顾行野:“…………”   顾行野破天荒的升起一点恼羞成怒的窘迫感……真是不识好歹的小作精!   趁热打铁要点好处都不会,笨得要命!   顾行野憋屈地闭上嘴巴,一张俊脸僵成一块冰。   可冰块还未完全冻上,暖乎乎的少年又动了动。   乐清时磨磨蹭蹭地昂起头,像又困又要吃冻干零食的小猫咪一样四处找寻,终于找到了男人抿得紧紧的薄唇,贴上去轻轻蹭了蹭。   还啄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啾”声。   小作精的唇像两块甜甜的果冻,又软又滑。   顾行野还没尝到味儿,乐清时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你也早点睡哦。”   “老公晚安。”   少年软乎乎的说完最后一句,终于埋在男人松香味的颈窝里睡着了。   黑暗中,顾行野静静地怔愣了好一会,才缓缓蹭了蹭少年蓬松的头发。   算了……小作精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了,再让粘豆包粘一阵子吧,分房睡这个敏感的话题下次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说好了。 第38章   翌日,深色大床上的被子动了动,男人率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空调定过时,早就停了,室内还残存着一层浅浅的凉意。   顾行野睁开眼睛,迅速清醒了过来。   和以往醒来不同的是,这次他醒过来没有一点烦闷不郁的感觉,双目清亮、灵台也一片清明,整个人是以一种非常舒适自然的状态苏醒的,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舒展开来了,肩背的感觉都十分轻盈。   这么舒服的状况下苏醒很难升起什么起床气。   顾行野一怔,身体上自然感受不得不让他承认,小作精做的手工枕头好像的确有些奇效。   确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行野想起昨晚那碗异常美味的豆腐鲫鱼汤,自己当时也是误会了乐清时,以为对方只有花钱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挂了电话就将他抛之脑后了……   两件很难令人不愧疚的事情叠加在一起,竟让顾行野莫名的有了一种“我真该死啊……”的感觉了。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男人眉心微蹙,艰难地在一天刚开始时就做了个让步的决定——今天小作精的早安吻,他就不抗拒了吧。   让他这一次也无妨。   顾行野准备起身,微微一动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又按在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的腰窝处了。   顾行野:“。”   男人有些心虚地把手挪开,再把软绵绵贴在他身上的少年也推开些。   这……人睡着了已经手放哪,也不是他主观能决定的。何况如若不是乐清时非要抱着他,他也不会摸到那里去。   水往低处流,手往凹处走,那是很自然发生的举措。   这么一想,顾行野便有了些底气,再低头一看小作精,居然还没醒。   顾行野奇怪地看过去。   小作精平时醒得也挺早的,倒是很难得见他赖床。   少年的睡容恬静漂亮,顾行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有点圆润的小鼻尖。   被干扰了睡眠的少年有些不舒服地轻轻摇了摇头,无奈躲不开,就退而求其次地微微张开嘴,温热的气息吹拂过男人粗粝的掌心。   顾行野一僵,脸上玩味的神情敛了起来。   这都不醒?该不会是装睡的吧,或者难道是昨晚的气还没全消,不想看到自己?   男人眉心一蹙,脸色稍稍沉了下来。   早安吻也不想要了吗?   顾行野看了眼枕头上的交颈鸳鸯,神色有些不自然,平生第一次喊人起床:“乐清时,起床了,不吃早餐了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托了托少年睡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试图唤醒他。   乐清时蹭了蹭被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见是老公又闭上:“老公,我困……”   小作精一开嗓,顾行野侧颈的汗毛就站起来了。   怎么……怎么没睡醒的娇气包声音比平时还软,黏糊糊的。   顾行野板着脸,把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叫你起床呢,撒什么娇?”   很不巧他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还要冷,他压根就不吃撒娇这一套。   乐清时揉揉眼睛,没骨头似的往男人身上倒,委屈:“我没有撒娇呀,咦……”   少年的鼻尖在顾行野侧颈耸了耸,咕哝:“怎么闻不到老公身上的味道了?”   顾行野被他嗅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将人扶正,不让他挨着自己,肃着脸道:“什么味道?”   乐清时回忆了一下,答道:“就是有种松柏一样的味道,好闻的。”   顾行野:“我哪有……”   说到一半,男人倏地想到一种可能性,正色:“你不会感冒了吧?鼻塞?”   确实昨晚空调一开始开得有点凉了。   男人的表情严肃下来,伸出手探了探乐清时的额头,没发烧。   顾行野松了口气,又道:“张开嘴巴我看看。”   乐清时被他捧着后脑勺,闻言乖乖张开嘴巴任人检查。   顾行野仔细看了看,发现小作精的扁桃体是有点偏红,喉咙有点肿了,看着像是要感冒的迹象,严肃道:“快洗漱下来吃点早餐,吃完喝点凉茶预防一下。”   乐清时大概也知道自己着凉了,苦着小脸:“是药吗,老公,我不想吃药。”   “不是药。”男人模棱两可道:“不难喝的,跟饮料一样,它只是长得黑。”   乐清时倏地想起顾朗上次在婚宴上喝的那种冒着气泡的小黑水,他记得好像是叫可乐来着?   少年咂咂嘴巴,有点好奇了。   顾行野在他愣神的时候已经飞快地换好了衣服:“我先下去跟厨房准备好,你洗漱完就下来。”   乐清时乖乖应好。   怀揣着对饮料小黑水的好奇,乐清时没再犯懒,动作很麻利地收拾好就下楼用餐。   他的早餐是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配几样清淡的小菜,旁边是一碗深褐色的液体。   乐清时瞪了半天,觉得这跟顾朗弟弟爱喝的小黑水长得好像不太一样,没敢下嘴,犹豫地问道:“老公……这真的是饮料吗?你该不会骗我吧。”   少年狐疑地看向身侧英俊的男人,眉心蹙起来,不高兴道:“如果你骗我,那你就是坏……”   少年娇滴滴的“坏老公”还没说出口,顾行野就预判到了,顿时一个激灵。   男人立刻打断道:“没骗你,你看。”   顾行野将自己手中的咖啡递到小作精眼皮子底下,沉声道:“我喝的是冰美式,你喝的是热广式,听起来是不是差不多?”   乐清时一怔,觉得有些道理,但依旧警惕道:“可是你的咖啡明明就是苦的。”   顾行野老神在在:“咖啡也分很多种啊,有黑咖、卡布奇诺、摩卡等等,有些是不苦的。”   男人语气自信,乐清时就不确定了起来。   自己这个小古董肯定没有老公这个现代土著来的了解,再问下去搞不好会暴露自己没什么常识的事实。   于是少年点点头,哦了一声,而后端起那碗“热广式”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口。   ——然后整张小脸就皱了起来。   “唔!”乐清时苦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着控诉:“老公你骗我!明明是苦的!”   乐清时被气到了,殷红的唇抿起,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坏!”乐清时嗔怒:“你是一个很坏的老公。”   乐清时肚子里没多少有威慑力的骂人词汇,有杀伤力的……他又舍不得对着顾行野说出来,于是气急了只能反复的重复坏老公这样不痛不痒的词汇。   看起来有一点不聪明。   咖啡杯抵在男人唇边,男人深邃的瑞凤眼微弯,低沉的声音听上去罕见的有些温柔:“老实点,全部喝完,要是病恹恹的看你怎么回门。”   乐清时却不吭声了,脸颊微红地看着他老公。   他老公真的好帅哦。   笑起来更好看了,那种有些阴沉的锋利凛冽的气质都淡化了。   少年这么想着,也不小心这样说了出来。   顾行野缓缓敛了笑意,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承认:“我笑了吗?”   乐清时点点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笑得甜甜的,被男人哄骗着喝凉茶的气一点都不剩了:“嗯,老公眼睛刚才也是弯弯的。”   顾行野绷着脸,一口气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冷声:“别胡说八道,我没笑。”   小作精别是病糊涂了。   乐清时不高兴地撅起唇,明明就有笑啊,老公为什么不承认呢。   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男人绷着脸吃完了早餐,准备吃完了就快点上班走人,总之不能再跟小作精待在一起了。这个笨东西总是跟他贴贴,把他的智商也跟着贴低了。   顾行野年纪不满三十就一手掌握了偌大的顾氏集团,产业链庞大到笼络了京市大半个商业命脉,如今版图在海外也扩张得迅猛。   他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做出不符合身份的幼稚举动。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太好听,在外人眼里看来,顾家掌权人跟威严与不近人情的字眼挂钩。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属下才能更加信服的跟着他做事,不容易生出一心,更便于他管理。   这样看来,比起愣头青或者轻浮,顾行野还是更喜欢不近人情的评价。   然而小作精却不死心地凑上去建议:“老公你要经常多笑笑,你笑起来显得年轻多了。”   顾行野眉头紧蹙,眼神凉飕飕地扫过去:“我现在很老吗?”   一十九而已。   小作精怎么说的好像自己跟他差辈了似的。   这话问得有些危险,乐清时敏锐地改口:“没有啊,老公现在是成熟的帅,笑起来是如沐春风的帅,不一样的。”男人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乐清时眨眨眼睛,坐近一点紧挨着男人,小声道:“对了老公,我有个小请求,你可以答应我吗?”   少年说着,一边用脸颊轻蹭着男人的肩膀,漂亮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像只撒娇的猫。   顾行野眯了眯眼,轻轻捏住少年的下巴尖,稍微用点力抬起来,声音微沙:“哪儿来这么多要求?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跟生意人谈合作……你觉得合适吗?”   男人声音沉沉,含着丝丝危险的意味:“你要知道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有时候并不是做慈善,是要收取一定代价的。”   他确实说过只要乐清时乖乖的,他愿意提供一定的物质条件和其他帮助,但越界了不行。   本来只是作为联姻对象,同床共枕和早安吻什么的,这些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的举措都是不应该的。   男人声音低沉,像优雅的大提琴般。   乐清时不理解,清透的双眸看着他,认真道:“我不知道那些,我只知道你是我老公呀。”   顾行野:“……”   一击毙命。   很好,他发现乐清时确实是有点子聪明在身上的。   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谋取东西。   顾行野咬牙,搞不明白自己一个无往而不利的生意人怎么总是在一个小作精身上节节退让,无奈:“你先说说看。”   乐清时道:“我们回门的时候,老公你先不要跟我一起进去好吗。我自己先进去,然后过一会你再进来。”   顾行野蹙眉:“分开?”   回门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戏,他们分开那还有什么意义?   乐清时的弟弟不是内涵自己不会陪小作精回门吗,若自己真的不跟着他,岂不是会让别人有机会嘲笑他了?   乐清时点头:“老公我们两家本来就不熟悉嘛,有些话还是我一个人去说比较好。反正都是自家人,也不需要这么在意礼数吧。老公你就假装没跟进来,我先跟家里人寒暄寒暄,等过一会,你再进来,给他们一个意外之喜,好吗?”   少年仰着头,楚楚可怜地问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顾行野应允:“知道了,别撒娇了。”说罢,男人松开手后还顺便捏了一下少年撅得高高的可以挂油瓶的嘴巴,手感很软。   经乐清时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男人一件事。   顾行野偏头唤来陶管家,吩咐他去准备一些上门要带的回门礼。   乐清时好奇问道:“老公,回门礼你都准备了什么东西呀?”   其实他不希望老公准备太好的东西,因为他不喜欢那一家人。   在乐清时看来,乐父既没有养恩,也称不上有多大的生恩,毕竟男人又不用经历生子之痛,也没有体会过怀胎十月的辛苦,他不觉得乐父真的有为人父的责任和担当。   顾行野朝他瞥去一眼,淡声:“这你就别管了,总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乐清时哦了一声,听话的没再追问。   吃完早餐,顾行野准备去上班。   出门前,男人还下意识地在门口多站了一会。   少年乖乖地站在他身后,朝他挥手,有点感冒的声音听起来更软糯了:“老公路上小心,我在家里等你哦。”   乐清时小声说:“我有点风寒,今天就先不亲亲啦。”   顾行野有些尴尬。   小作精这话说得,好像他很期待一样。   过了一会,又听见小作精有点遗憾地问:“先欠着可以吗?”   乐清时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好像真的有点黏人,可是老公很忙的,每天能跟他温存的时间也就这么一点,感觉少了一次亲亲真的有点吃亏。   乐清时舍不得,想先赊着。   顾行野一怔,随即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顾总板着脸,飞快地出了家门。   亲亲还能欠着?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诡计多端的小直男,为了讨好老公真是什么不害臊的话都说得出来! 第39章   回门前一天的晚上,小夫妻依旧是默契地睡到了一起。   不对,也不能全然称之为默契,顾行野觉得应该是被迫默契,主要是小作精实在太自觉了。   他甚至已经习惯自己洗完澡后就能从自己的被褥间挖出一颗睡得脸颊热乎乎的小糯米团子这件事了。   顾行野探了探手,确认小作精没发烧,才熄了灯躺上床。   一上去,刚刚还仿佛已经睡着的粘豆包迅速苏醒过来,磨磨蹭蹭地挤进男人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顾行野:“……”   这种行为他还是无法习惯。   顾行野被少年搂得浑身不自在,按照以往他高低得说他几句,但今天不同。   他刚握住乐清时盈韧的小腰想往外稍微推开些的时候,怀里的少年就无比委屈地哼唧:“老公你干嘛呀?我生病了,你这样弄被子里的暖气都跑出去了,我很冷的。”   可怜至极,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行野:“……抱歉。”   乐清时用脸颊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但是下次可不许了哦。”   顾行野:“。”   于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小作精给反客为主了,迫于无奈甜甜蜜蜜的搂着睡了一整晚,直至天光大亮,两人精神抖擞的起床。   乐清时身体底子还可以,喝了药又休息了一天,今天醒来已经没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了,鼻子也通气了,只是人看着还有点呆,卖萌似的坐在床上出神。   顾行野也不打断,只默默去给他拿来了昨天睡前准备好的衣服。   衣服是顾行野给他挑的,是一件某品牌的秀场系列夏季高定。   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衬衫,袖子处掺杂着些烟粉色的晕染纹路,版型颇有设计感,下摆和衣袖都做了独特的褶皱设计,像百合花一般。少年穿上身走动间会产生流动性的波纹,美得很有仙气,让人只消一眼就不禁想起希腊神话中最俊美的纳西索斯。   色泽干净素雅,但气质却很矜贵,衬得少年愈发像娇养着长大的小少爷。   乐清时在全身镜前转了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老公亲自给他选的衣服诶!   自己欣赏了半天之后少年又忍不住羞赧地跑到顾行野面前邀赏:“老公,我穿这身好看吗?”   男人却没看他,深灰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全身镜里的身影,晨起的嗓音微微喑哑:“不错。”   相比起乐清时,顾行野的打扮就随意多了。   男人依旧是一身严肃的、仿佛刻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的西装,只搭配了一只白金百达翡丽就算结束。   吃过早餐,带上回门礼,他们就朝着乐家所在的方位出发了。   乐康一家并不住在曾经的孟宅,许是乐康问心有愧,亦或者固执的认为发妻一家克自己的财运,于是在生意做起来后就自己置办了一处宅子,搬出去住了。   但京市寸土寸金,想买好地段的宅子即使有钱也不行,还得有人脉。   很显然乐康没有,所以乐家最终并没有买在上流富豪圈内,司机还是按照导航找了有一会才确定位置的。乐家位置有些偏僻,不过勉强也称得上是别墅区,因为是在郊区,位置也够大。   一到地方,司机便自觉下来替雇主搬运后备箱上的礼盒。   乐家鲜少有人光顾,门口倏地驶来一辆迈巴赫,乍一下还给守门的佣人整懵了。   随即,眼尖的佣人很快就认出来走下车的竟然是他们家的大少爷!   但……几位保安面面相觑,竟是有些不敢认人。   无他,只是乐清时看起来和在乐家时的模样相差太大了!   大少爷在乐家的时候哪儿能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啊……   当时乐清时从医院转回来,他们也经手了,所以更清楚少年当时的气色有多苍白,身形有多消瘦,哪儿像现在这么气血丰润,唇红齿白的昳丽模样。   其中一位保安盯着乐清时看着一不小心就出了神,随即,他只觉得一道寒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剐过,竟让他在这三伏天都感觉到了汗毛悚然的凉意。   保安吓得咽了口唾沫,也不叫人,拔腿就往屋里跑,想进去通报。   “等等。”   倏地,一道清泠泠的少年音从他身后响起。   保安尴尬地停下脚步,脸色泛青地回过身。只见穿着贵气清艳的少年唇角笑意浅浅,漂亮的眼睛却冷得藏着像一块彻骨剔透的冰,从容道:“不认识我了,跑那么快做什么?”   曾经参与过看守控制乐清时的保安垂着头不敢看他,干巴巴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乐清时淡淡的嗯了一声,也懒得为难他们,只冷着漂亮的小脸道:“好好待着,我自己会进去。”   乐清时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   高大俊朗的男人正立在离车门不到几步的距离,眼神略带一丝兴味地看着他。   小作精这副模样无疑是很有魅力的。   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只是和在他面前最常见的漂亮黏人模样相去甚远,不像乖巧温顺的小猫了,更像是矜贵冷艳的孔雀。   顾行野知道或许这个才是乐清时真实的模样,也和他最初梦境里那个跋扈蛮横的印象更相符。   但不知是乐清时黏糊糊的老公听多了还是怎么一回事……顾行野心底却升不起什么恶感,只觉得心肝处好像有个爪子在轻轻地挠。   见小作精看着自己,顾行野瞥向他,抬起右手食指,朝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腕表点了点。   意思是让少年注意时间,快一点。   男人的眸子掺杂着灰调,看上去好似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但做出来的举动却是在克制的表达关心。   乐清时心口一暖,忍不住快步走了回去。   顾行野一怔,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小作精左右扭头看看四周,发现几个保安都垂着头,眼睛恨不能粘在地上不起来,没人看着他们。   乐清时忍着羞意,稍稍踮起脚尖在男人下颌处轻吻了一下。   难得的在外面做了如此大胆的行为,少年白皙的脸颊都羞红了,唇瓣害羞地抿着,那颗软嘟嘟的唇珠被主人挤压得微扁,像颗被蹂躏过而将破不破的果粒。   顾行野:“……”   不知羞的粘豆包!   男人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样子,眼神却有些错愕。总是平直的唇微张,似乎要说点什么。   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   乐清时似乎也知道,连忙打断施法,软声说道:“我检查一下老公今天有没有刮干净胡子!”   顾行野:“……”   要不是小作精脸蛋红红耳珠也红红,他还真的信了。   男人咬牙,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下巴微抬示意他快点进去。   乐清时嘿嘿一笑,这才听话地转身朝乐家大门走去。   大门拉开的那一瞬间,少年脸上和煦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乐家人起得晚,这时还正在吃早餐。   乐康一边翻着时政报纸,一边收听今日股市,冯益兰正在一旁为他剥水煮蛋。乐家兄妹也没有好好吃东西,两个人都抱着手机不肯放。   一个是在公子哥群里活跃着,一个则是在奢侈品官网店浏览着,搜寻着有没有价位合适档次也不低的礼物。   因为不愉快的画展经历,方汶生气了,乐画正在想办法修复这段姐妹关系呢。   乐棋则是在窥屏着群里的消息。   上次乐清时说要去公司里给顾行野送饭,群里一帮人都等着看笑话呢,结果这事竟然离奇的没什么后续了。   那个叫做刘祯的富二代在一帮人的连番@轰炸下才扭扭捏捏地出来说他叔叔似乎工作上出了什么变故,现在已经不在顾氏工作了,具体的细节他也不知道。   众人没吃成瓜,都失望极了,纷纷不满的抱怨。   【搞什么呀这么没头没尾的,就算离职走人也起码知道一点顾行野的态度吧?如果顾行野真的发火,这么大的事,高管不可能不知道吧?】   刘祯顶不住压力,透露了点底。   【啊,应该确实是发火了。】   【我去,666,小嫂子脾气还挺烈的,居然敢跟顾行野生气,没想到啊。】   乐棋也有些没想到,他还以为乐清时在顾家的生活是谨小慎微的。   不过既然会吵架,就说明他们的关系并不和谐,绝对不是画展上他们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   乐棋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果然,他就知道豪门生活没那么好维持下去。外面装得再体面恩爱,关起门来日子还不是鸡飞狗跳的。   最重要的是……   和顾家的这门婚事可以说是他自己拱手让人的,所以他绝不能接受乐清时过得很自在。   倏地听见有人开门的动静,乐棋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身影逆着光立在大门处,一惊。   乐棋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辨认出来人穿着的是今年夏季秀场网上票选出来的想买也买不到的MVP款。   乐清时在顾家吃好喝好休息好,年轻人底子好,肤色透亮得很快,但终究还没有完全养好,细看之下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却愈发显得少年乌发红唇,面部轮廓优越得更加突出了。   “乐清时?!”乐棋惊得失声喊出口,都忘了要喊哥哥了。   他是喊乐清时有空回门,但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乐棋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所有人都齐齐把目光投掷过去。   乐画刚刚肉痛地下单了一个miniKelly包,她花钱本就大手大脚喜欢月光,零花钱都没存多少,这下花出去小二十万可是彻底的掏空了腰包了。此刻一见到乐清时,少女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少年微笑,明知故问:“小妹不欢迎我?”   乐康脸色原本也一僵,但想到乐棋事先告诉过自己他是来回门的,硬生生挤出了个称得上是和缓的脸色:“这么早,吃过了吗?”   乐父还朝少年身后看了看,松口气,神色也变得松散了些:“就你一个人啊。”   乐棋也注意到了,不禁染上几分喜色。   果然!他就知道乐清时是一个人上门的!   顾行野那种分分钟赚上百万的大忙人,哪里会陪自己的便宜媳妇上门陪好脸呢?   乐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乐清时真如他所想的一般独自回来,他又有些失望。   果然大号是养废了,嚣张跋扈又没礼貌,不尊重父母也不敬爱兄弟,这样的人怪不得不讨人喜欢。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真是没用,这婚结了不跟没结一样么。   冯益兰急着想问问乐清时给她的孩子们办入职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见乐康的话,笑着替少年解围道:“哎呀,人家忙,清时这样才懂事呢。不一起陪着回来也不代表不重视他呀,你看清时的气色多好,一看就是享了福的。”   乐棋也笑着附和:“当然了是享福了,哥哥这么讨人喜欢,不然也不会从婆婆那里得来一个那么好的翡翠手镯了。”   一经乐棋提醒,乐康果然也有些忍不住了。   小儿子从画展上回来就跟自己提过,乐清时好像是从林相雨那里得来了一个成色很不错的手镯,竟然把方汶新入手的贵妃镯都比下去了。   他正为不景气的珠宝行头疼着呢,乐棋一说,他就有些心动了。   乐清时再顽劣,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一家人。   他儿子的东西,还不就是他的东西?   他若是能拿……不,只是借来,借来就可以了。   只要他能借来然后放到自家珠宝行去,弄个镇店之宝的噱头,再让人传出这是连方汶方家大小姐都可遇不可求的绝品镯子,那肯定不愁好奇赶来看热闹的阔太太们。   这客源一多,收益不就不用发愁了吗,名声也能打出去了。   林相雨手中的好玉石料子多得数不完,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一两个小镯子的。有钱人都不会计较这些,大度得很呢,所以也无需担心人家来找麻烦,比他惯用的抢占资源和地段的手段安全多了!   简直是空手套来的好前程,杠杆都没这么能翻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实际上还得看看乐清时的镯子到底是不是那么惊艳呢,也有可能其实一般,是小儿子为了献计故意夸张了一点。   帝王紫虽然在翡翠中属于王后级别了,但在翡翠中帝王绿的价格其实才是最高的,紫翡想要价格艳压可太难了。   乐父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故作威严道:“对,听你弟弟说……林女士似乎挺看重你的,送了你一只翡翠镯子?正巧我对玉石也有些研究,你今天戴来了吗,我可以帮你看看品相。”   乐清时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演完,言笑晏晏:“你说的是这个吗?”   少年撩起百合花一样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那枚摄魂夺魄般惊艳的帝王紫翡翠。   紫色挑皮肤,幸好少年肤色莹润雪白,衬得镯子更妖艳,人也更贵气了。   乐父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才哑然回神。   他开了那么多家珠宝行,就算再不懂玉石,看得多了也略懂一二。   乐清时手上的这枚,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顶级紫翡,若是放在慈善晚宴之类的大拍卖场合上,九位数都合理!   他顿时兴奋得站了起来,险些打翻了水,激动破音道:“快!你走近点,你把它脱下来给我看看!!”   中年男子激动的声音传出门外,刺耳得使得伫立在门外的男人蹙起了眉头,眼神阴翳。   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他都没对小作精吼这么大声过。 第40章   然而乐清时却没听他的话乖乖摘下镯子,反而悠闲地放下了袖子重新遮挡住那抹令乐康垂涎的光辉。   “就不牢你帮我看品相了,我婆婆就算送我的是个木头镯子,我也高兴。”   乐康气得眉毛都提了起来。   废话,他那是想要帮乐清时看品相吗,这大儿子果然愚笨,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但这些话他不好明着说,于是深吸口气,勉强道:“好的镯子需要有懂它的人欣赏,越多越好,这样才不算埋没它的价值。清时听话,懂事一点。”   在一旁的冯益兰就不太懂玉石,但她的眼睛也看直了。   身为女人,她天生就对与美有关的事物敏锐些,忍不住附和道:“是啊清时,你过来些,都是一家人,你站那么远干什么,难道还怕我们抢吗?”   乐康一听这话,老脸就有些挂不住。   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又很要脸,不希望别人这样想他。都是乐清时不配合,才弄得场面这么滑稽,于是中年男子面色浮起愠怒,警告:“乐、清、时。”   乐棋这段时间从乐清时那里受了好多憋屈,此刻见他被呼来喝去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些,煽风点火道:“哥哥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想必是嫁入豪门,觉得阶层已经不同了吧?”   乐清时还未说话,一生都在追求名利地位的乐父先破防了,怒道:“他敢!”   要不是他们,乐清时哪儿来的跨越阶层的机会!   “哪有人会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谈阶层的!”乐康怒气冲冲的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太强硬了,稍微和缓了些:“顾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养出什么善茬啊?清时,爸爸只是太着急了,怕你误入歧途、不分好歹啊。你现在刚结婚,还体会不出什么来,但日子一长以后受了欺负,还不是只有我们乐家才能当你的港湾吗。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不要远近不分啊!”   乐清时安静地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的讽刺的笑意,漂亮的眸子像一片宁静的池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乐康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   乐清时温婉一笑,道:“我只是在庆幸今天不下雨。”   乐康:“……?这跟天气有什么关系?”   少年脸上带着玩味:“我怕大雷劈下来会殃及到我,所以我不是很敢走太近,请见谅。”   乐康:“……”   乐父被少年这番大不敬的话气得胸口一痛,缓了一会才暴怒出声:“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这样诅咒你的父亲吗?!”   乐棋连忙抓住表现机会上去拍抚父亲的背,仿佛看不过眼一般说道:“哥哥,你何必在自家人面前这样蛮横呢?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并不受顾行野的待见,我们是一家人,又不会嘲笑你。”   “我全都听说了!听说你去公司里给顾行野送饭,结果不欢而散,哭哭啼啼地从顾氏出来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乐清时:“?”   乐清时一怔,凝神一想,该不会……那天那个莫名其妙很针对自己的中年男人就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才来找茬的吧?   乐清时了然,嘴角微微弯起,苦恼般:“弟弟,你的消息来源是否不太可靠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哭哭啼啼的应该不是我才对。”   乐棋只当他嘴硬,嗤笑道:“哥哥你就别演了,自家人面前有什么可丢脸的?我都听刘祯说了,他叔叔……”   “他叔叔在顾氏工作,是财务部的刘部长对吧?”乐清时笑眯眯地打断他。   乐棋一怔,随即警惕地盯着他,没在接话。   乐清时很天真似的笑着:“唔……这个刘部长为了跟我打招呼,上班时间擅离岗位了,挨了一顿批哦。不过他人还挺好的,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还特地跑到办公室来跟我道歉。唉但是很可惜,刘部长暴露了自己工作没做好的事实,然后就被开除了,现在人应该已经离职了对吧?”   说着,少年似乎还担心他不信,掏出手机三两下找到之前拍的刘部长朝自己鞠躬道歉的照片,翻转过来给他看:“喏!你看,我应该没认错人吧?”   乐棋原本就听得惊疑不定,此刻看见乐清时的手机相册里点头弯腰在给人道歉的居然真的是刘部长,表情顿时更加难看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是都说顾行野一向最公私分明了吗,怎么连自己公司里的老员工都能因为招惹了乐清时而被轻易开除?   乐康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心中的怒火积攒到极点,怒道:“好了!不要再说那么多废话!你赶紧乖乖过来把镯子取了给我看看,我看你是这么多年没人管教,愈发性子顽劣了,一点礼数都不懂,回门居然连回门礼也不带!今天我就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少年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愈发使乐父暴躁,乐父一怒之下竟然抽出腰间的皮带,狰狞道:“不怪得别人会打你,就你这个臭脾气,无论谁带,都不可能受得了的。今天我看是不打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了!”   乐清时一怔。   什么意思,原来这便宜爹把他赶出去让别人养,但他又跑丢了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会挨打吗?   乐清时惊愕之下竟忘了要躲,眼睁睁地看着乐康拿起皮带奋力一卷,将他身后餐桌上的无辜茶壶给带到了地上,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玻璃制的茶壶摔了个四分五裂。   茶壶砸碎在乐清时脚边,锋利的碎片四溅,其中有轻薄的一片就不受控地弹起,竟划过了少年细嫩的手背皮肤。   乐清时皮肤薄而软透,碎片一蹭就留下了一道浅红的划痕。没到出血的地步,但终归破了点皮,比少年肤色还白的划痕留在上面,看着怪吓人的。   乐清时刚才独自一人面对这家人都从容冷静的,现在自己一受伤,倒是露出了点失措的神情。   听见里面传来仿若瓷器打砸的声音,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传唤的男人黑着脸,实在等不下去了。   男人握在门把手上的大掌攥紧了,锻炼良好的肌肉也绷起,将西服稍稍撑开些许。   只听“咔哒”一声,乐父那托人花了大价钱重金打造但却华而不实的雕花轻木门把手竟然齐根断裂,直直地坠落到地上,摔成了个破木头疙瘩。   众人循着动静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英俊的男人阴沉着脸色,淡淡朝断裂在地的门把手瞥了眼,淡声:“抱歉,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一会我会让人来商议赔偿事宜的,不过……”   男人懒懒抬眸,眼底一片寒凉,语气有几分嘲弄:“不过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谈什么赔不赔的事了吧?”   乐家人脸色全白了。乐康的脸色尤为难看,随着顾行野走近沉稳的脚步声,他吓得四肢一软,手上的皮带都掉到地上了,铜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总……”乐康哆嗦了一下,想要解释。   顾行野却看也不看他,深灰色的眸子下移,冰冷的视线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扫了一圈,而后停在了少年添了一道划痕的手背上,平稳的语调听不出含有什么情绪。   “乐清时,我给你时间自己处理,你就把自己给处理成这样了?”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鼻子一酸,一改刚才清冷孤傲的姿态,顿时乳燕投林般扑进男人的怀里,委屈得不行:“老公,他打我!”   好痛啊,他该不会留疤吧QAQ   乐康:“????”   乐父哑然一瞬,随即就是大呼小叫地喊冤:“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动手!只是清时太会顶嘴了,我一时生气,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呢?!”   乐宅的整体装修风格都是比较奢靡,主打一个华而不实。比如大门就是用的是镂空木雕工艺,取的密度较轻的木材做的,自然几乎约等于没有隔音效果。   顾行野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刻薄的话语,他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但却不成想小作精竟然一点也不落下风,一如他曾在婚宴上看见的那样,矜贵又带着点懒散的傲慢,气得乐家人频频跳脚。   于是顾行野的心境也跟着一会起一会落。   听见乐家人说那些腌臜粗鄙的话语污耳朵时,男人的眉心就紧紧蹙起,听见小作精装模作样的小腔调又跟着舒展眉心。果然,小作精一如既往的能作,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无害。   即使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总是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结果刚这么想着,里面就动起手来了。   顾行野不顾约定急忙赶进来,才发现小作精手上的口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行野:“。”   好好好,又给小作精找到机会撒娇了是吧。   然而男人一抬眼,却见少年小脸苍白,眼底似乎浮着浅浅的萤光,原本殷红的唇也紧紧抿着,失了几分血色,一脸无助地看着自己。好像是真的怕极了。   顾行野蹙眉,把他的手捧起来细细查看了一下:“真的很疼吗?”   没有啊,确实是浅浅的划痕,只划破了最表皮,但没有伤及真皮层,所以没有流血。只要小心不碰水,大概一两天就能好全了。   但小作精脸上的慌张失措不似作伪,顾行野冷下脸,睨向一旁惴惴不安在叫人调监控为了证明自己没打人的乐康:“你把人弄伤,还要我主动来要医药箱吗?”   乐康一怔,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咬牙让人连忙拿来,随即赔笑:“有有有,马上就拿来了,您稍等一下。”   说着等人拿来了医药箱,自己就一把夺过来捧过去。   顾行野蹙着眉将少年手背上那道划痕处理了,再拆了个无菌敷贴给人贴上,“现在不痛了吧?”   男人声音依旧是低沉的,乐清时却从中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来。   就好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的。   顾行野确实挺小心的,他不理解小作精怎么会这么娇气,浅浅的划痕也能怕成这样。换作别人他兴许要觉得这样很矫情了,但对象若是换成小作精,一切就合理了起来。   乐清时的话,应该的确是真的害怕。   毕竟他连噩梦都怕,还要牵着老公的手才能睡着,娇气得令他头疼。   乐清时摸了摸处理好的手背,喏喏:“不疼啦,谢谢老公。”   他当然不是真的那么怕疼了,只是怕处理不及时留下疤痕,老公会嫌弃他。   现在看见老公沉着一张俊脸给他处理了伤口,脸上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乐清时才放下心来,但仍是心有余悸有些委屈。   乐康搓搓手,尴尬道:“顾总您来了为什么也不进来啊,我们好招待您。”   顾行野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进来了我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戏码。”   乐康脸色一僵,眼神有些责怪地暗中瞥了眼自己的小儿子。   小棋怎么回事……不是说顾行野一点也不喜欢乐清时吗,为什么现在又给人处理伤口,又冲他兴师问罪的,一点也不像是对待没有感情的联姻对象的样子……   但的确是乐康先动手在先,理亏地小声辩驳道:“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吓唬吓唬清时,没真的想要动手。不、不然,也不会只是打碎一个茶壶了对吧?而且这个茶壶也只是不小心碰倒的,不是我故意砸碎的,您可以看监控!”   顾行野不回应他,只向跟在他身后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后者很识相地将一早准备好的回门礼搬进来。   乐棋乐画看着,眼睛都直了。   这一箱箱的回门礼上面的logo,竟然都是一些顶奢的牌子,平时提前几个月预约也买不到的那种!   乐父也看得移不开眼,他好像看到了顶级贵腐酒庄的标志!   男人风轻云淡道:“这些回门礼,伯父你可还瞧得上?”   乐康嘴都快咧到脑后去了,连忙笑着接过去:“顾总您这话说的……您只要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礼物不礼物的倒是其次。”   乐康爱不释手地将礼盒抱在怀里,倏地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奇怪,这些奢侈品的礼盒怎么这么轻呢?一般不都该是沉甸甸的吗?   还不待他深想,就听见顾行野冷淡的声音:“是吗?可我刚刚在门外分明听见你嫌弃清时没带回门礼,难道是我听错了?”   乐康吓得连忙放下礼盒,把那点疑问都抛之脑后了,连忙解释:“都说了只是气话,顾总您不要往心里去!”   “唉,要不是清时那么倔,我也不会这样对他。您听见他是怎么对亲生父亲说话的了吗,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手镯,他竟然就咒我去死!”乐康气得脸红脖子粗:“您说哪儿有这样的孩子?”   顾行野避而不谈:“那镯子是我妈给他的,就算是我也没有资格夺过来看。”   乐康一噎,眼睛滴溜一转,连忙臊眉耷眼地将自己想将乐清时的镯子借来当镇店之宝的主意全盘托出了。   面对顾行野这样精明的生意人,乐康知道最好还是诚实一些,否则就别想谈合作了。   “顾总您放心,我绝对只是借去撑个场面,您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保证书!”乐康道:“这件事其实是双赢,既能显得你们的婚姻恩爱美满,也能顺便给亲家母打打广告,我们的珠宝行生意也能迎来高峰,多好啊是吧?”   顾行野嗤笑一声:“双赢?”   “第一,我没想过要从这场婚事里获取什么利益。第二,我母亲的事业发展得很顺利,无需你给她打广告。第三……应该是你们想用这镯子来给你们打广告吧。”   男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一谈到工作,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尤为冷漠:“说得好听是双赢,其实不过是商业合作。商业合作的话,伯父有意可以联系我们公司的宣传部,我可以按照市场价再给你打个亲戚折扣。”   “有纸面文书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纠纷,我们可以找个空闲的时间坐下来慢慢谈,将租借时间、归还日期,还有租金等等,都一一谈妥当。”   顾行野冷声:“也不贵,按照顾氏的商业影响力,我给你打个折,大概几百万就可以租下来了。这点小钱……伯父不会不愿意出吧。”   “一年一续。”男人一字一句道。   每说一句,乐康的脸色就绿一分,到最后几乎成菜色了:“顾总……你……你这话说得……”   几百万?   他家珠宝行到现在还是亏损状态,他怎么舍得再投几百万下去!   而且那紫翡还价值连城,磕碰不得,若是有了商业协定,就绝对不能有一点损坏和闪失了!否则按照法律规定,他还得数倍赔偿……   天,这怎么可能赔得起?   利润还没到,风险就已经这么大了,乐康实在承担不起。   他脸色一僵,开始道德绑架:“顾总,您这话说得未免太生分了。我都把儿子嫁给您了,按道理,我称您一声贤婿总是没错的,但您张口闭口就是谈钱,是不是也太轻慢我们家清时了?”   乐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那镯子,据说是林相雨给乐清时的改口费,那说明他的儿子已经管陌生人叫妈了!   而顾行野呢,仗着自己家世地位强硬,竟然到现在还这么怠慢的喊他伯父,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吗?偏偏他还不敢直说,气得他胸口越来越痛了。   乐康不敢提自己,就搬出乐清时来说话。   谁知少年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只乖巧地牵着顾行野的手,小声嘀咕:“老公别理他,他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呢。”   乐康:“…………”   顾行野抿了抿唇角,兀自捏了捏在一旁补刀的少年的手心。   许是看出老丈人的为难,顾行野又慢悠悠道:“不过我这个人谈合作也不是只看利益的,有时候对方合我的眼缘,我也愿意让利,就当是投资了。”   乐康仿佛见到了一丝曙光,附和道:“是啊是啊,顾总一向慧眼识珠,投资的项目就没有不赚的。就是不知……怎样才算合眼缘呢?”   顾行野正色道:“伯父你就不是很合我的眼缘,我喜欢人品好的合作对象。”   乐康脸色一变,难堪道:“都说了我并没有打清时了,那是一场误会……监控!监控调出来了吗!”   乐父朝一旁的佣人怒吼道。   顾行野淡淡摇了摇头,淡声:“不是这个原因。”   乐康讪讪收了嗓门:“那……”   男人冷淡地说道:“我喜欢有环保意识的人,伯父你们家实在太不环保了,这不符合我的合作理念。”   乐家一行人目瞪口呆,不明白怎么会扯到这上面来。   乐康磕巴道:“怎、怎么不环保了呢?”   男人抬头看了看客厅里呼呼运作着的两台中央空调,门窗却大开着,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摇摇头。   “这么凉爽的天气伯父还要开空调,实在太浪费了。”男人煞有介事道。   乐康张了张嘴,狼狈追问:“这……这天气不开空调吗,这、这会中暑的呀顾总……”   顾行野不赞同道:“我们家就还没开空调。”   乐父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道:“……好,既然顾总您都这样说了,那、那我们家也不开了。这个月我们都不吹空调不开风扇了,这样够环保了吧。”   此言一出,冯益兰和她的两个小孩脸色都白了。   他们享受惯了,现在哪儿还吃得了一点苦,这么热的天不开空调,那真的能活活热死的!这跟受火刑又有什么区别?   乐父像是生怕自己反悔,快速说道:“这个月过去,我可以给您看我们家的电费账单,我这人别的没有,契约精神是很合格的,绝不会糊弄您!”   顾行野微微一笑:“那最好不过了。”   说完,乐父为表决心,立马抬腿就朝空调的方向走去,想当场就给它关了。   不料一个不甚没注意脚下,径直踩到了一个尖锐的玻璃碎片上,疼得中年男人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立刻摔倒在地,结果腰臀处又扎到了更多的碎片,疼得他直接嚎哭了出来,僵直着不敢动弹。   冯益兰惊叫一声,想去扶他,又怕也扎到手,急得团团转。   乐家一转眼就乱成了一团,乐画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直哭。   乐父骂她:“哭什么,打救护车电话!”   乐画瘪着嘴,边哭边去打了。   她觉得打救护车实在是太丢人了,之前她还嘲弄乐清时闹自杀弄得救护车出动,结果没想到这次是自己的爸爸上救护车了。这么low……要是传出去,她那些小姐妹说不定就不愿意和她玩了。   本来好好的一天,现在弄得这么鸡飞狗跳。   乐棋白着脸走到乐清时面前,抬起泪眼倔强地朝强势英俊的男人看去,而后抖着声音可怜道:“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话不好听,所以这样责怪我?”   “你、你有气可以对着我撒,但是不要这样对爸妈他们好不好?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乐棋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瞥了眼顾行野。   “还是说哥哥是记恨我之前没给你买衣服,你如果生气的话,我可以把我全部的零花钱都给哥哥赔罪,求你不要再赌气了。”   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顾行野为何会这样护着乐清时。   除了在外人面前维系妻子颜面之外,只可能是乐清时真的很会装可怜了。   不就是装,这谁不会?   乐棋一狠心,也学着乐清时的样子,朝他们哀求道。   面前的人神情矫揉做作,看着他的眼神中还藏着一丝狡黠,这样的眼神,顾行野早就见惯了。结果扭头一看身侧的少年,却依旧是一副愣愣的呆样。   顾行野:“……”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气。   他开始怀疑乐清时的八百个心眼子是不是空心的了。   说他不会吧,他逮着机会就撒娇,一天到晚要亲亲和抱抱。   说他会吧……人家媚眼都当面抛了他还是这么一副木讷的样子,就这么不怕他被惦记吗?还是说自己在小作精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魅力?男人兀自黑了脸。   乐清时没注意到男人的变化,只抿唇一笑,精致的小脸明艳动人:“我不要你的钱,我老公给了我一张黑色的卡呢,你不是也知道吗?”   一提到顾行野,少年的语调就变得软乎乎的,跟撒娇一般,尾音还有些上扬,就像猫猫吃饱喝足后翘起来的小尾巴,浑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得意,好似在炫耀自己的主人把自己照顾得有多好。   顾行野紧锁的眉头这才一点点舒展开,阴郁的脸色也逐渐归为平静。   不错,这几句听着还算顺耳。   对,就这么宣传他。   不过乐清时并不知道黑卡不限额,软声补充道:“虽然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我老公说,如果钱不够了,可以再找他要。”   说着,少年就朝身侧的男人微仰起头,漂亮清润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软糯发问:“你是不是这样说的,老公?”   小作精的情态得意中又带着点羞怯,很招人。   顾行野瞳孔的颜色深了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他清了清嗓子,淡声:“对。”   “咳、”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然道:“有老公呢。”   算了,当着外人的面,给娇气包几分面子。 第41章   乐棋挑拨不成,还得看着乐清时这么旁若无人的撒娇,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没管理好,流露出一丝扭曲出来。   特别是当他想到老公这个称呼还是自己提醒乐清时叫的,他就一阵难受。他是真没想到乐清时这么豁得出去,居然真叫得出口!   原本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的人,居然为了利益这么能屈能伸,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他默默咽了这口老血,也豁出去了,开门见山道:“既然哥哥不生我的气,那为什么不把想让我们进顾氏工作的事情告诉顾总呢?”   他看起来格外真诚:“我和小画真的非常非常需要这个机会,而且我相信我们的业务能力也不差,能为哥夫的公司尽一份力的。即使是从底层做起也可以,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历练的机会。”   “上次在画展,我就跟哥哥赔罪过了,也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的气还没消,那我现在就站在哥哥的面前,哥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还手。”   乐棋的语调有些发抖,清秀的脸上神色凄哀。   乐清时不是装小白花吗,那就让顾行野看看他这表里不一的模样。   然而乐棋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持有顾氏集团管理绝对权的男人先不虞地蹙起了眉。   “你,想空降到总部工作?”   男人冰冷凛冽的眸子下移,视线落到对方脸上,生生把人逼退两步。   顾氏是个很庞大的企业,分支脉络很多,名下有许多子公司。若是想去子公司从底层做起,倒不至于比登天还难,这人都求到他伴侣身上来了,那么只能是最难进、考核最严格、制度最卷,同样也是含金量和待遇最高的总部了。   顾行野勾起一个笑,眼底凉森森的,幽幽道:“想进总部其实不难。”   乐棋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全然不顾身后的亲人乱成一团和父亲痛苦的需要人搭把手的哀嚎声,迫切地追问道:“是什么?”   男人表情恢复冷肃,像一个严苛的考官:“目前总部比较需要的是在计算机视觉领域有深入研究的人才,需要掌握包括但不限于:生成技术、多模态、AIGC、图像处理技术;要会深度学习算法,熟悉框架;   对算数水平要求较高,需要在数学领域有硕士以上的学位,亦或者在计算机视觉国际顶尖会议或者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例如AAAI、CVPR、NeurIPS等等,再不济……参加过ACM竞赛并拿过名次的也可,如果都没有,那么曾有在国内外知名企业或者实验室实习经历也可以。”   顾行野轻飘飘地说完,又凉飕飕的添上一句:“怎么样,条件很宽松吧。”   乐棋:“……”   乐棋尴尬得脸都红了。   顾行野这样不留情面的一通数落,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上的只是一个氪金的私立贵族院校,读的还是艺术相关专业,跟计算机八竿子也打不着,更别说那一串英文……他是一个也没听过。   但,他们是亲戚不是吗?   为什么对乐清时这么优待,起码在表面上很优待,但对他们就这么苛刻?   难道是乐清时添油加醋向顾行野说了他们的坏话吗,可按照他对乐清时的了解,他这笨口拙舌的大哥情商很低,应该也抹黑不了多少。何况外界的传闻从来不利于他,乐清时出身也不好,顾行野应该没有理由只对他另眼相待才对……   乐棋难堪地咬牙,勉强说道:“我、我会很多项才艺,无论哪一门都拿得出手的。而且我沟通能力好,性格乐观积极,自己结交了许多有能力的好友,人缘很不错,相信可以为公司创造价值的。”   八面玲珑的人,哪里都吃得开吧。他的家世在名流圈子里不占优势,那些富哥们可都是他的人格魅力结交来的。   然而男人只是很冷淡地眯了眯眼:“你是在跟我,拼人脉?”   乐棋一怔,随即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顾行野说话怎么可以这、么、直、白!   他的脸皮都快被尬穿了!   确实,顾家的掌权人要什么人脉,顾行野自己都手握一大堆资源了,哪里还需要他来提供。   乐棋尴尬地看了眼乐清时,对方也完全不给他解围,只仰着头眼神有些崇拜似的看着顾行野,气得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本来还想说起码他长得好看,别说脸不重要,外貌也是资源的一种,长得好看的人在哪做事都会便利许多。但……他抬眼一看见乐清时的脸,毛遂自荐的勇气就跟破了洞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了。   人脉人脉比不过顾行野,长相长相打不过乐清时,他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了乐家,就留下那一堆回门礼在地上。   但他们连查看回门礼是什么的时间都没有,本来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一天,却要忙里忙外把乐父搬上担架就医,好不狼狈。   但乐清时却是心情很好,一路走得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连自己是怎么被牵着走出乐家大门的都不知道。   他已经被老公那句自称给迷得晕头转向了。   这好像还是老公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自称是他的老公诶。   走出的远一些,顾行野就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牵着小作精的手,结果小作精就跟不会走路了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配上少年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活像只被养熟了已经认主了的小腮红走地鸡。   顾行野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觉得好笑,于是故意在半道上突然站定。   小走地鸡果然刹车不及,直接扑到了男人坚实的背肌上,秀挺的鼻子都有些磕红了。   乐清时撞懵了,鼻腔发出轻轻的哼声。   顾行野心觉好笑,却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好好看路?”   小作精确实欠教训,走路不看路的确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很危险,若是自己没跟在他身边可怎么办。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遍会,这次磕疼了下次就长记性了。   乐清时却不生气,摸了摸鼻子,朝男人露出个甜甜的笑。   顾行野:“……”   凶他他还傻乐,顾行野有些碰瓷不下去了,抬腿继续走。   自从他说完“老公在呢”之后,乐清时就一直这么黏黏糊糊的挨着他,他想无视都难。   男人冷下脸,故作嫌弃般道:“挨那么近干嘛,你不热?”   乐清时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却又满腔欣喜发泄不出来,只好找个由头撒娇。   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原本白皙的耳珠也烫烫的,黏人地抱住男人的手臂,软乎乎地问道:“老公我的手还是有点痛痛的,不会留疤吧?”   顾行野一顿,想起他刚刚进门时看到的一片狼藉,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垂眸看了眼黏在自己手上的粘豆包,心里又莫名有些涨涨的,有种谜之酸爽一般的感觉,总之很怪异。   但他没表现出来,嘴上故意笑话他:“确实太遗憾了。”   乐清时原本只是想撒撒娇,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可怕的回复。   跟玄凤鹦鹉一样爱美的少年顿时急了,在车门边停下来,不等上车就急着追问:“怎、怎么了?!真的会留疤吗,你、老公你会嫌弃我吗QAQ?”   男人嘴角不明显的轻勾,幽声道:“我进去得太早了。要是再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吧。”   乐清时:“……老公坏。”   一听这话,顾行野就有些应激,一言不发地躲上了车。   男人绷着脸,假装没有听见,暗自庆幸幸好司机也没听见,否则就尴尬了。   ……小作精真是,这不害臊的毛病在外面也不知道收一收,找个机会得说说他了。分房睡得暂时拖一拖不能说,这个总能说了吧。   经过这番毁气氛,顾行野那点不自在总算是消弭了。   但小作精又不高兴了。   上了车也不高兴地翘着嘴,赌气似的把安全带一系,就扭头看向窗外,不理人了。   虽然这是难得的安静,但因为知道身旁正杵着一个受气包,顾行野也有些难受了。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吧。   小作精那道口子,连血都没流,只是破了表皮,他还以最严谨的态度贴上了无菌敷贴,换作要是有旁人在场估计早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若是顾朗敢这样捧着这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划伤到他面前喊痛,顾行野没准会当场给他报个军队夏令营,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但换作乐清时……   顾行野默不作声地往少年的方向瞥去。   少年偏着头看向窗外,只露出一点侧颊,粉润的唇委屈地轻轻翘起,漂亮的眼尾也垂下去了。也就是乐清时差对猫耳朵,否则这会一定也丧气地耷拉下去,或者难受得变成飞机耳。   太娇气了。   但见他这样,顾行野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有些无奈道:“好了,真留疤了也无所谓,人没事就行了。”   乐清时终于扭过头来,认真道:“那不一样的,留疤了就不漂亮了。”   顾行野一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年眉眼温润,精致得像个谪仙一般,谁见了都说不出不漂亮这句话好吧。   但……如果要他直说乐清时漂亮,他又有些开不了口。   可恶,诡计多端的小作精!   见老公不吭声,似乎是默认了,乐清时短时间内心境大起大落,乐极生悲,难过得抽了抽鼻子。   顾行野顿时草木皆兵,紧张道:“不许哭。”   老公只对自己的皮囊有轻微的好感,这么难过的事情连哭也不许哭么?乐清时更委屈了,嘴唇抿起,鼻尖微红,鼻音更重的哦了一声。   顾行野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尴尬地败下阵来,主动牵住了少年贴着敷贴的手,安抚泪包包:“好了好了,不会留疤的。只是一点点小擦伤,你是没仔细看,回去你一看就知道了。你不要碰水,晚上洗澡拿个保鲜膜把手裹起来,没准第二天就好了。”   “真的不会留疤。”男人一顿,有些别扭道:“老公跟你保证。”   少年很好哄,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得到了男人温声的保证,立刻就不纠结了,乖乖的又哦了一声。   乐清时这会才有心情问道:“老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回家吗?”   顾行野其实是想回公司的,当老板的也不能随意旷工,他今天上午有空还是特地让助理把行程挪出来的。   但视线落到眼神柔软清亮的小作精身上,顾行野原本要说的话转了个弯,沉声道:“去市民中心吧,那里有个购物广场。”   乐清时眼神一亮,探着身子靠近男人,高兴得喜上眉梢:“老公你要带我去逛街吗?”   好呀好呀,他还没跟老公一起逛街过呢。   “坐好。”男人冷冷训他。   把坐不住的小作精收拾安分了之后,他才不自然地答道:“不是手痛?带你去买点东西吧,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权当安慰小作精了。   受伤虽然很轻微,但任谁被自己的亲人这样对待想必心里都不会舒服的。兴许是有自己陪着,小作精才勉强挂着笑脸。   已经很乖了,可以奖励一下。   然而顾行野说完却半天没听到回应,他偏头一看,发现乐清时正神色怔忪的看着他,傻乎乎的。   顾行野:“?”   乐清时抿了抿唇,眼下带着淡淡的红,他轻轻捂了捂胸口,有些慌乱道:“老公,我心脏跳得好快呀。”   顾行野蹙眉:“晕车?”   随即男人连忙把车窗降下来,又对司机道:“开慢一些。”   怎么回事,之前没见乐清时有这毛病啊。   乐清时缓缓摇了摇头,摸了摸狂跳的心口。   老公工作这么忙的一个人,却为了哄他高兴而推了工作带他去逛街,明明就对他很好嘛。但嘴巴却总说出难听的话,让人误解。   明明刚才嘴上还逗他,笑话他那点伤不算什么,现在又这么自相矛盾地要补偿安抚他。   真是一个坏老公。   少年倏地抬起手,在男人的薄唇上轻轻捏了捏。   顾行野闪避不及,被胆大包天的小作精偷袭成功了,英俊的脸色泛起浅浅的愠怒:“你、你做什么!”   顾行野抬手摸了摸被少年捏过的唇,耳根跟着烫起来。   乐清时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轻声道:“奇怪,我还以为老公的嘴是硬的呢。”   顾行野:“……”   “……什么硬的软的,你自重!”顾行野侧颈的青筋都鼓起来,咬牙狠狠道。   好不正经的小作精,一天天的净going人,亏他还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呢……这点小计俩,他绝不会上钩! 第42章   小作精撩拨完人之后就安分了,乖乖地睁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顾行野忍了又忍,才没有反悔说要带他逛街买东西的决定,又沉声问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乐清时低吟一声,想了想道:“我想吃上次电视上看到的那个。”   顾行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某个全国连锁快餐品牌推出的新品,最近是挺火的。   但男人眉头不认同地蹙起,沉声:“那个太热气了,你喉咙刚好转,暂时不能吃,换一个吧。”   顾行野转了转腕表,暗忖小作精是不是傻。   难得有个自己开口愿意买账的好机会,还不抓紧时间要点贵重的,十几二十块的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   谁知少年失望的哦了一声,眼底明明满满的失落,却还是乖巧道:“那好吧,那我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可怜兮兮的。   顾行野:“……”   此言一出,前头的司机恻隐之心都动了。   顾总也真是的,不就一点小薯条汉堡吗,能贵到哪儿去。夫人偶尔馋个嘴都不能满足,哪儿有这么给人当老公的?   顾行野吸气,咬肌稍稍紧了紧,主动提道:“要不我给你买个新手机吧,你现在的手机机型稍微有些落后了。”   顾氏的产业囊括了互联网科技领域,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快,顾行野自然认出少年的手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淘汰型号了,早就停产了,这样的手机出现在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男生手里并不是那么的搭配。   上次给乐清时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手机已经有些许卡顿,是时候换新手机了。   这个礼物应该还可以吧,年轻小男生一般不都喜欢电子产品、球衣球鞋和车子之类的东西吗。   然而乐清时想了想,又拒绝道:“算了吧老公,我的手机还能用呢。”   主要他也不是很爱玩手机,买好的自己也不会用,有些浪费了。   三番两次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男人心头染上淡淡的焦躁,轻啧出声:“能用?上次我输号码都卡顿了一下,微信还能正常交流吗?”   乐清时答道:“能的。”   顾行野一听,不吱声了。   好好好,微信功能正常,但是知道他的号码却不加他,看来只是单纯的不想加而已了。   乐清时见男人不声不响的黑了脸,想了想便羞赧地小声解释道:“老公赚钱很辛苦的,我不想花那么多钱啦。”   只出不进,那不就是只小米虫吗。   老公即使回了家也要工作,而自己却只用悠闲地看电视和练字,这番对比,即使是小米虫也会有点羞愧的。   别人啃老,他啃老公,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乐清时只能尽量啃的少一点了。   少年眼神干净而纯稚,说完这番话,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耳尖红红的垂下头。   从顾行野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头顶的小发旋,和说话时一鼓一鼓的脸颊肉,小作精温温吞吞道:“手机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够用就行啦。”   少年身体力行,从清亮的眼睛到单薄的肩膀,都写着自己很好养几个大字。   顾行野倏地一怔。   顾家内外上下,没有人会去想他辛不辛苦。   更多的人看见他荣耀加身,只觉得他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应该的。而顾行野也确实从不示弱,无论多忙,也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点疲态,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铁人,以至于众人只会更毫无负担的伸手向他索取。   尤其是大伯和小叔那一脉,收拾一顿就安分一阵,但一直锲而不舍地在顾爷爷那儿上眼药,暗示顾行野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六亲不认,敛财无数却如何如何亏待血亲,以期谋取子孙后代更好的去处和基金会那儿获得更高的份额。   为了不让顾氏的百年基业被蚕食驻空,顾行野只能严格锁权。   但偶尔也会有脾气暴烈到难以抑制的时候,每到这时,即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敢多来打扰,更遑论劝他休息。   这种傻里傻气,觉得他会累,他赚钱很辛苦的话……竟然只有面前这个小作精说过。   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轻微蜷缩了一下,突然感觉心脏好像被泡进了一杯酸酸甜甜的草莓气泡水里。   好吧,顾行野不得不承认。   即使乐清时这回是装的,也装得恰合他的心意。就像是冬夜里的热水澡,从头到尾都被暖得熨帖了。   顾行野下颌微微绷紧,声音有些沙哑:“一个手机而已,不算多贵重的东西。”   说着,男人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起来了:“你想买什么牌子的,对性能有要求吗,喜欢打游戏还是拍照。”   乐清时不懂这些,但前不久他才刚对老公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多聪明呢,东西一学就会,现在连个手机都不懂也太打脸了些,于是含糊其辞道:“唔……我想跟老公用一样的。”   顾行野:“……”   顾行野刚刚平息下去的奇异感觉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一样的?情侣款是吧?   顾行野刚还想着小作精总算说了句温情熨帖的贴心话,没有作妖,结果现在又开始勾引人了。   顾行野暗自咬牙,看破不说破:“行。”   只要他不说穿,小作精的小把戏没人接就会自动落到地上去了。   车子开到某手机线下专卖店前,顾行野没下车,让司机拿他的卡去买了回来。   想到一会没准还要带着小作精到处逛逛,而小作精又总是频频说些不害臊的不合时宜的话,顾行野保险起见,便找了个由头把司机打发走办别的事去了,车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行野刚接过新机盒子,还没说话,乐清时就自觉地把自己的旧手机也放他怀里,还娇滴滴的小声叫他:“老公……”   顾行野彻底无语:“……娇气包。”   顾行野语气十足嫌弃,手却已经先脑子一步给他换起了卡,按了开机:“说你娇气你还真不客气,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谁。”   这是娶老婆吗,这分明是娶了祖宗。   乐清时吃了没文化的亏,缩缩脖子也不敢反驳,只好乖乖顶了这口娇气包的锅,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男人的操作,小声道:“没有,我以后伺候老公呢。”   顾行野弄好递给他,闻言挑眉,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他:“怎么个伺候法?”   少年脸蛋红红,害羞地瞥了他一眼,凑上去在男人的嘴角处吧唧一口,生硬地转移开话题:“好了好了,老公不要吵了,我玩一下新手机。”   软软的带着一丝温凉的唇在他嘴角划过,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的痒意,却又始终没挠到痒处,唇瓣的主人就躲远了。   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握紧,手背青筋毕露。   妈的,小作精明明是个直男,怎么这么会啊??   不让他亲的时候,他就偏要亲嘴巴。   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明明可以毫无阻拦的亲到他的嘴,他却偏偏又不亲嘴了,要么是小鸡啄米一样的亲亲嘴角,要么是乖乖仰着头亲一下他的下颌,要么是抱着他的脖子吻他的脸颊。   但顾行野一想到或许正因为乐清时是直男,所以才逼迫着自己去亲近他,才每次都这么轻飘飘的一笔带过,他的嘴角就微微坠了下去。   新手机上自带了很多已经安装好的app,不用自己再单独下载了。乐清时看了一圈,便打开通讯录和旧手机的通讯录做对照,一一将号码都输入进去。   倏地,顾行野听见他问:“老公,你有没有宋越先生和秦贺宇先生的号码呀,我想存一下。”   顾行野:“?”   他的老婆,换了新手机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他兄弟的联系方式?   乐清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之前在宋越那里买的料子很不错,有机会的话可以再找他买点。而秦贺宇是老公的朋友,初次见面还给他解围了,理应也是要存一下人家的号码,如果以后有什么自己帮的上忙的地方,他也不会推辞。   见老公表情有些凶凶的,乐清时才温声解释道:“宋越先生你记得吗,给我制定婚礼礼服的那个先生。”   顾行野绷着脸。   废话,都是他的朋友,他能不认识吗。   乐清时明明已经加了宋越的微信了,却还惦记着要存号码。而自己的号码他清清楚楚,还亲口要备注成老公,结果却迟迟也不发送好友申请。   怎么,外人更重要些,他这个老公反倒可有可无吗?   也不想想这个新手机是谁买来的,小白眼狼。   但这些话他可不屑于跟乐清时掰扯,免得让他误会自己是吃醋了。   于是顾行野拿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   乐清时动作温吞,跟不上他的报数,委屈道:“老公你别这么快,我受不了。”顾行野:“???”   这什么虎狼之词。   “你好好说话!”顾行野下腹一紧,压低眉头呵斥道。   什么快不快的,幸好把司机给支走了,不然让人听见还得了?!   乐清时无辜挨训,委屈道:“老公慢慢说嘛。”   顾行野收敛了脾气,耐着性子各报了一遍:“好了吗?”   现在该轮到他了吧。   乐清时给新号码分别备注好后,嗯的一声点点头,水润明亮的眼睛弯起看向他,甜甜道:“老公那再报一下姜秘书的号码吧,他的名片我没带在身上。”   顾行野:“……?”   不是,小作精一天到晚老公长老公短,老公的死活他是一点也不管。   问完老公的朋友就问老公的下属,当他这个老公是死的吗?   “你加他干嘛,你跟他很熟?”男人没好气道。   乐清时乖乖回答:“还好吧,只是上回我去公司的时候被人拦住了,是姜秘书把我带上去的,然后给了我名片,让我以后来之前跟他打声招呼更方便些。我当时就加了他微信了,但忘记存号码啦。多个联系方式,多条找人的路子嘛。”   顾行野垂眼。   好吧,这个理由的确称得上正当,他也无可指摘,但……他还是怪不爽的。   顾行野把这种情绪归结为是被人演了,但却不能明说,于是感到很不痛快吧。   顾行野不想再从小作精那张能气死人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于是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递给他:“你有什么想加的人,一次性全加了吧,不用问我了。”   顿了一下,男人又谜之补充一句:“你爱加谁加谁。”   乐清时高兴地接过去,软糯的哦了一声,居然真的翻找了起来!   顾行野:“。”   男人薄唇抿紧,忍不住睨眼看去。   只见少年只是慢吞吞地划到家人分组里,把爸妈和弟弟的号码都存了下来,心里才稍稍平复些。   原来是加他的家人,好吧,那是合理的。   顾行野眼睁睁看着他加完了想加的人,然后乖顺地把他的手机还回来,十分乖巧安分的没有乱看乱点。而后少年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旧手机的列表,纤长的手指上划,在落到“L”这个字母检索时,一个名为“老公”的联系人就冒了出来。   乐清时一怔,随即有些心虚地打开新手机的绿泡泡,搜索了这串号码。   少年用软软的声音说道:“老公,我加你了,通过一下。”   “呵。”   男人冷不丁发出一声冷笑,幽幽:“我还以为你忘了你还有个老公了呢……”   乐清时心虚地抠了抠副驾驶位上的安全带,声音愈发乖顺:“没有啊,最重要的人要最后加么……”   少年这话说得顺耳,顾行野扭过头来凝视了他一会,才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但气依旧没有完全消。   直到他亲眼看见少年笨拙地给他备注成“老公”之后,顾行野的气才顺了些。   行吧,还算亡羊补牢。   男人深灰色的眼眸一瞥,落到乐清时微信那一串未读消息上,问:“那些信息你怎么不看,以前的朋友吗。”   乐清时一怔,随即把手机收起来,小声道:“唔……对,但我现在情况不同,就暂时先不联系了吧。”   主要他扫了一眼那些信息,大多是喊他出去喝酒的,要么就是看场子。   有些信息乐清时读不懂,但喝酒他总是知道的,不是什么好词。而且原身的朋友跟几乎没养过他的乐家不同,对原身肯定十分了解,如果自己贸然接触很大概率会露馅的,于是只好装作没看到了。   顾行野眯了眯眼,没说话。   也对,乐清时大概率是个直男,想必不想让曾经的朋友知道自己跟一个男人结婚了吧,许是觉得丢脸。   男人眸中晦涩,意味不明道:“好吧,人确实要朝前看。新手机也有了,去上课就可以加新朋友的联系方式了,你满意了吧。”   乐清时读不懂男人话里的微妙氛围,高兴地弯了弯眼睛:“嗯!老公真好~”   他一定会跟同窗们打好关系,不让老公操心的!   顾行野听了他的回复,心火烧得更旺了,愈发阴阳怪气:“……你开心就行。那你就跟你的新朋友们好好玩吧,那里上课的人身份都不会太差,处得来的可以深入交往一下,比如请他到家里做客什么的,下了课也待在一起算了。你的厨艺不是很不错吗,也可以在好朋友面前露一手,展示展示才艺。”   最好是换个人粘,离他远远的,别再总是烦他一个了。   正好借此机会考验一下小作精是否安分,还能达成他想要的那种完美的相处模式,人前演戏,人后礼貌疏离,各自安好,起码不要像现在一样纠缠不清。   然而这回少年却没有一个劲的嗯嗯哦哦了,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净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幽怨:“这可不行。”   顾行野蹙眉,小作精是生来治他的吗,怎么什么都要跟他唱反调。   “我有老公了啊,下课了我当然是跟老公待在一起,干嘛跟他们在一起玩呢?”少年理直气壮道:“我会跟他们保持距离的。”   老公真是的,把他当成什么没有边界感的人啦。   顾行野:“……”   男人挑眉,心中那股阴沉的郁气就莫名其妙的散了。   不得不说,小作精的直觉还挺敏锐,总是能在作死的边缘使劲试探,然后又温温吞吞的把他哄好。   乐清时见男人看过来,抿直的唇和突起明显的喉结看上去非常性感,羞怯轻缓地眨了眨眼睛,主动送上自己软糯的嘴唇。   顾行野心里还残存有气,这回没再放任少年那样撩完就跑的亲法,忍不住伸出手,大掌轻轻托住少年圆乎饱满的后脑勺,朝那张爱喊老公的嘴巴稍微用力咬了一口。   乐清时始料不及,唔的一声捂住下唇,眼睛水汪汪的摸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少年不高兴地噘嘴,又怕再次被咬,十分憋屈地捂住嘴巴不敢放开,眼神控诉的看着男人。   老公是小狗。   被咬的安静了,咬人的终于出了口气,心情大好。   索性请了有假,顾行野左右看了看,突然兴起了想给少年再买点什么的想法。   男人莫名就理解了那些给自己情人阔绰的花钱买奢侈品买包的富豪了。   以前他是不能理解的,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些人赚钱明明跟孙子一样,给包的人花钱却可以眼睛也不眨的轻易给出去。小情人还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会撒撒娇哄一哄就行了。现在他却电光石火般的理解了。   没别的,就是爽。   心里高兴了就想给跟着自己的人也买点啥呗。   顾行野一时上头,但仔细想来,他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毕竟他也没多少给人送礼的经验。不过这个问题他刚刚想过了,男孩子无非就是喜欢电子产品啊车子鞋子之类的。   电子产品刚刚才买了一个,再买的话就显得很像是给自家小孩买点读机的爹。车子的话,话题一下就跳太快了,而且也不知道小作精有没有驾照,车技如何等等,涉及安全问题还得再考虑考虑。鞋子……对,衣物类倒是可以买点。   顾行野捏了捏少年滑不溜手的后脖颈,像捏只小猫似的:“要不要再给你买几身好点的衣服,到时候去交朋友也体面些。”   宋越是做设计的,工作室里本来就很多衣服,加上职业病,喜欢欣赏好看的衣服,于是他谈过的每一任都有许多好看的衣服。   但乐清时嫁进来时的行李就少得可怜,虽然陶管家给他添置了一些,但因为不知道他的喜好,所以准备的也不多。到现在,小作精的行李还是可怜巴巴的一小撮,衣橱里整整有一半都是空的。   跟只随时就能收拾小包裹跑走的小狗崽一样,可怜巴巴的。   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多添置几身乐清时自己喜欢的风格的衣服。   别人有的,他……咳,他的老婆也该有。   顾行野眉头拧紧了。   总不能让这个嘴巴甜甜的娇气包白叫这么多声老公吧。   乐清时无疑是爱美的,听到要买衣服,眼睛顿时亮了亮,欢快地忘了要生气:“好哇,老公最好了!”   他再也不偷偷说老公是小狗了。   ……嗯,只要老公不再咬他的话。   不是自己小气吧!只是他有点猫舌头,怕烫,也很软,表面非常薄软的一层,他真的有点怕被咬破了,那样吃东西会很难受的。   虽然他也把老公的嘴皮磕破过,但那是不小心的啦……好像有点双标。   乐清时心虚地抿抿唇,算了,老公高兴就好。实在不行,以后再慢慢的教老公吧。   教引嬷嬷说过,老公也是需要调教的。他们的未来还很长,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点点的把自己会的都教给老公呢。   顾行野是不知道身旁的小作精脸蛋红扑扑的在想些什么,只慢悠悠地找了一处位置把车停好。   这块的购物广场离顾家远,顾行野来得少,看了一下指引电子屏,他发现这里并没有自己常买的品牌,但也有做高端线的走年轻活泼风格的轻奢服装品牌,于是便带着人去了那里。   店员们眼见着进来了两个容貌出众气度不凡的客人,都有些激动,这面相看着就贵气,肯定不差钱。而且还是成双成对进来的,一般这种情况,即使没钱也要装得像是个有钱人。   其中一个店员刚热情地想要凑前去,就听见身形高挑的男人指了指其中一列衣服,对他身侧的少年道:“这种风格太浮夸了,不日常。”   过一会又听见他道:“这种太短了,不方便日常出行,也不要了吧。”   店员:“……”   只听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挑刺挑了个遍,无论他说什么,容貌昳丽的那位都安静乖巧的应好。   难受得店员都想摇醒他,叫他不要这么恋爱脑了!   又想装杯又抠门的男人,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啊!一点钱都不想花,还想追人???   店员眉头紧锁,都不想接待了,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那个抠门男倏地冷着脸回过神来对着她道:“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店员一愣,连忙在懵逼中挂着营业微笑:“啊?……哦哦,我记住了,先生。”   顾行野嗯了一声,报了个尺码,然后递了张卡过去:“刚刚说的都不要,其他的就选我刚才说的尺码帮我包起来,有专员配送服务吗?”   店员一怔,随即狂喜:“有的有的!!这边给您登记一下,请问需要开发票吗?”   顾行野摆了摆手,跟到柜台把上门地址给填了。   店员小姐姐们一下子完成了大半年的销售额,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好好好,你小子,命里确实是带老婆的!   乐清时却有点心疼,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看了一圈没人注意他,就猫猫祟祟地把手伸进旁边一个模特的衣服领子里胡乱摸索着。   暗中观察小作精的顾行野:“?”   男人一把攫住少年乱摸的手,觉得有点好笑:“干什么呢,你有抓领子的癖好,连模特也不放过?”   顾行野夹带私货,翻起了小作精在家门口强吻他到飙血的旧账。   乐清时羞恼地瞪了眼男人,急忙小声解释道:“没有!我是想看看那个……呃,吊牌!”   乐清时想了一下,才想起吊牌这个词汇。   顾行野一怔,想起少年心疼他赚钱辛苦的言论,眼神柔和下来:“这里的衣服没吊牌,没事……咳,你老公带够钱了,肯定能结账,放心吧。”   但是这也太多了,乐清时眼巴巴地看了眼疯狂打包的店员们,抿了抿唇。   小作精闷闷地垂着脑袋,脸上看着也没多少满足的情绪。   顾行野蹙眉,这还不够高兴?   确实,衣服也不值几个钱,而且男生也很少有因为新衣服而特别开心的吧。   顾行野摸不透年轻小孩的心思,眉头越蹙越紧,问道:“还想要什么,趁我有空,一次性说了吧。”   小作精今天很乖,不过分的要求他还是能答应的。   乐清时想了想,漂亮的眼睛转了转,还真让他想到了想要的。   少年黏糊糊地凑上来,抱着他的一只手臂,修长白皙的手直往他炙热的掌心里钻,害羞地开口:“唔……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顾行野心道果然,不过他也不失望。   这才是正常的,小作精提供了情绪价值,他用钱来购买,本质还是交易,互不相欠。   用钱买开心,顾行野觉得挺值得的。   反正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花钱的,他的钱与其让那些糟心玩意惦记和盘算,日思夜想着该如何从手指缝里抠出一点下来去挥霍,还不如花在自己养的听话又漂亮的人在身边。   顾行野沉声:“说吧,要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凑在他跟前的声音软糯乖巧:“老公,我想要一个大西瓜可以吗?很红很大,保熟的那种。”   嘉和王朝领土有些贫瘠,方位靠北,不太适合种植汁水丰沛的瓜果。   他刚刚看到了几件比较偏欧式小王子风格的衬衣,就想起外邦王族上京进贡的奇异水果来啦。   有一种外皮花绿,切开来是清脆又鲜红的大甜果肉的水果,汁水丰沛、十分解渴解馋,乐清时甚是爱吃。但水果可是稀罕物,就连乐清时这样备受宠爱的功臣之嫡幼子也鲜少能吃到。   但这里是个神奇的朝代,人民的生产水平都好高的,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发明,乐清时想来或许稀罕的水果没准也寻常化了呢。   已经做好了小作精狮子大开口说想要鸽子蛋的顾行野,冷不丁听见少年说想要保熟的西瓜蛋子。   顾行野:“?” 第43章   顾行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高奢服装品牌店转移到超市生鲜果蔬区的。   ——并且在一声声“老公好棒”中迷失了自我。   男人板着脸,眉头紧锁,看上去一脸冷酷的凶相,连导购阿姨都不敢轻易靠近。   但过于利落干脆的短发遮不住他发红的耳朵尖,平白削弱了几分攻击性。   顾行野蹙着眉,薄唇微抿,似乎是嫌少年给自己丢人般的低呵:“别说那么大声,这有什么好了不得的?”   乐清时两眼放光,一副崇拜坏了的样子:“可是真的很厉害啊!”   他老公怎么什么都会啊?用手拍拍就知道西瓜熟没熟!   这么了不起的知识,就连国师也没有教过他呢!   看见小作精这么小没见识的样子,顾行野不自觉流露出一个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浅淡笑意。   顾行野嫌弃似的道:“笨。”   乐清时反对,不服气道:“不笨的。我还没上课呢,老师也没给我出过题,老公你不能这么说我。”   毕竟西瓜在他们那儿可是稀罕物,乐清时从来没有接触过完整的大西瓜,从来分到的都是小小薄薄的片状,又从何去分辨是不是熟瓜呢。   顾行野瞥他,小作精居然还是个小玻璃心。   男人很坏,也不惯着他,冷酷地说道:“不笨怎么连这点生活常识都不懂?”   果然,乐清时噎住了。   少年支支吾吾片刻又软乎乎的讨饶:“没人教我,我不懂嘛。老公你教我,你教我一次,下次我就会了。”   少年眼中闪烁着求知好学的光芒,可爱得有些让人想嘬他一口。   顾行野眼眸微黯。   也对,小作精待过的两个“家庭”对他都不怎么样……确实没人会教他这些。   这种普通琐碎的日常碎片,他小时候没经历过,小乐清时也同样没有条件经历啊。   顾行野一想到姜秘书给自己呈上来的关于乐清时的资料,心就顿时软和了些,不再逗他说他笨了,垂下眼帘手把手地教他。   促销灯牌的彩光从侧面打过来,男人的侧脸竟有了种温柔的错觉。“这样,用手轻轻的拍……对,不用很大力,别给人拍坏了。”男人对着跟前的大西瓜给乐清时做示范道:“轻轻的,如果反馈回来的声音是脆响脆响的,很生,那就是还没熟,是个生瓜,不要买。”   “如果拍起来声音是低闷的砰砰声,那就是熟透的好瓜,可以买。”   “但如果声音是闷过头有些浊音的感觉,那可能是熟过头了,也不是最好吃的,而且太熟烂的话有可能吃了会拉肚子,也不要买。”   顾行野罕见的十分耐心的教着少年如何拍瓜,而乐清时也一脸懵逼地尝试着拍了好几个,越拍越迷茫。   少年抬起头,眼神无措:“老公……我好像真的有点笨,怎么我感觉它们声音都一样呢?我挑不出来好瓜呀。”   顾行野一怔,随即深邃的瑞凤眼一弯,是个很少见的开怀模样。   “废话,因为这里摆出来的全都是成熟了的好瓜,哪儿来那么多生瓜摆上来?”顾行野笑话他。   开果蔬超市的,还能卖人生瓜蛋子不成?   乐清时脸一红,也不在意老公说他笨了,软声道:“老公你又笑了。”   男人一秒收敛起笑意,绷着脸飞快地捞了个瓜转身就走:“我没有。”   乐清时跟上去,小声嘟哝:“明明就有……”   顾行野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道:“你再说,就不给你买瓜了。”   乐清时瞬间噤声。   被小作精戳穿自己又做出了不成熟的举动,男人接下来的一路都冷酷的绷着脸,像是今日份的玩笑话已经超额完成,又变回了冷峻的模样。   吓得旁人都不敢上前推销东西,但乐清时倒是不受影响。   买完瓜回到家,乐清时就立刻洗干净手想吃了。   顾行野一把攫住少年的小白爪,严厉道:“还没切好呢不能吃,你是要连瓜带皮一起生啃吗?”   乐清时傻呵呵的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先上去看看衣服合不合身,我叫人拿冰块镇一下,切好了你再下来吃。”   那个高奢的服装品牌除了价格昂贵之外挑不出什么毛病,服务十分到位,在他们慢悠悠逛超市的间隙里早已将顾行野大手一挥选中的衣服都送来了。乐清时很乖也很听劝,点点头,但仍不忘叮嘱男人道:“那老公不能偷吃哦,要等我一起。”   顾行野:“……”   他又不是猹,谁跟小作精似的那么馋那一口瓜。   男人没好气地摆摆手,把小粘人精赶上楼,自己则往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一趟,闭上眼睛,开始复盘自己今天做出的种种反常行为。   先是为了给小作精撑场子,无奈对外自称老公;   然后又被小作精可怜巴巴的样子打动,上头似的给他买这买那。   最后还在瓜果市场里笑了……   怎么看怎么像个被哄迷糊了的无脑金主。   男人蹙眉。   不行,他还是得像个办法跟乐清时拉开一点距离。不然只要一和小作精待在一起,他的底线和准则就会被软化模糊掉。   小作精太没边界感了,总是越界,以至于他的言行已经不经意的影响到他了。   正当顾行野在沙发上仰着头,深沉的进行大脑风暴的时候,倏地听见了楼上隐隐传来少年的惊叫。   脆生生的,跟个没成熟的甜瓜般脆嫩。   但很甜,甜得令人心里发慌。   顾行野一惊,登时站了起来,不等人上去查看就自己快速阔步上了楼。   一口气爬到三楼,只见少年的房门没关严,露出一道细小的门缝,乐清时的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否则以顾宅良好的隔音设计,乐清时就是叫破喉咙他大概在一楼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顾行野停在这扇门前,克制地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沉声问道:“乐清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一声打着颤的“老公”,都带着糯糯的鼻音了,似乎是哭腔。   顾行野忍得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一跳一跳的,他咬牙按捺着性子又追问了一遍:“问你怎么了?!”   别是试衣服的时候没踩稳,摔到哪儿了。如果真的摔狠了就没工夫在这拖延,得立刻送去就医才行。   里面传来无措慌乱的声音:“呜呜这里面有东西,怎么办啊老公……”   顾行野一怔,然后再也忍不住了,没有征求少年的同意就直接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奶油白的欧式小洋衬衫的少年,少年领口处的蓝宝石纽扣还没扣上,露出半截明晃晃的锁骨,看上去有种易碎感的漂亮,不似真人。   偏偏少年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眼尾泛红,活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顾行野喉结轻滚,在屋内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乐清时颤着手指着地面上的一处小角落:“那里有一个虫子……老公你快点打死它,我好怕,它爬得好快呀……”   话音刚落,那个黢黑带红的虫子又急速地往前爬了一小段,吓得乐清时脸色又是一白,捂着嘴才忍住了惊呼。   顾行野循着方位看过去,无语了。   他三两步走过去踩死,道:“不就是一只蟑螂吗,有什么可怕的。”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居然因为一个蟑螂就吓哭了,真是个娇气包。   顾行野简直怀疑小作精是不是借机撒娇了,但看着少年脸色苍白眼神飘忽的丢了魂的样子,又不太像。   少年愣愣地重复:“张郎?”   “对啊,才这么小一个。”顾行野道。   乐清时嘴巴一扁,又想哭了:“好恶心的名字啊。”   怎么还有名有姓的,他接受不了。   顾行野见他又要哭了,有点无奈,下意识要走过去哄人,全然忘了刚刚在楼下还在思索着如何拉开距离的方法。   乐清时眼眶红红的制止他:“老公你别过来,你鞋子踩到它了,不要再走路了,你就远远地站着和我说话吧。”   顾行野:“……”   他明明是上来救人的,居然还惨遭嫌弃。   好好好,顾行野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把拖鞋留在原地,自己光着脚走过来把人托起脑袋查看。   少年漂亮通透的眼睛真的很红,眼白都爬上了好些红血丝,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怪可怜的。   顾行野皱眉:“别再揉眼睛了,已经充血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少年的眼皮和睫毛上,带起一阵酥麻感。   乐清时乖乖答应:“嗯。”   声音听着还是有几分未消退的惊恐和委屈。   太可怜了,让人更想欺负了。   顾行野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擦了擦少年柔嫩的眼下皮肤,无名泛起了一丝恶趣味,又想吓唬小作精了。   顾行野故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这么小的虫子你就害怕成这样,这里可是北方,你要是以后去了南方可怎么办?”   嘉和王朝的都城在北边,乐清时上下两辈子就压根没去过南方,他只听闻那儿四季宜人、土肥水美,有很多富得流油的江南富商,倒是没听闻过什么弊端,闻言便有些好奇了。   “南方怎么了,有很多这种恶心的虫子吗?”乐清时问。   他甚至不愿意唤它的名讳,太恶心了。   顾行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煞有介事道:“嗯,何止多,体型也大,南方的小孩都骑着这个去上课的。”   乐清时:“QAQ????”   骑着这个……去上学?!   好吧,他承认这个虫确实爬得很快,但也不能……   少年被可怕的想象吓得又是一声惊呼,一头扎进顾行野的怀里不肯抬起头来了。   腰身被发着颤的少年紧紧环住,小作精怕得几乎想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都这样了,少年似乎尤嫌不够,光是钻进他老公的怀里还不够,甚至整个人都想扒上去.   反正没人看着,顾行野没忍住勾起一抹笑。   居然慌不择路到往欺负他的人的怀里钻,笨死了,这么笨还敢说自己不笨。   以前顾行野不理解守株待兔里真的会撞上树桩的傻兔子,现在他理解了。   原来真的有会投怀送抱的傻兔子。   顾行野悄悄勾起嘴角,欺负了人,暗爽地搂紧怀中少年柔韧的腰身。   怀里的少年呜呜出声:“老公我不要张郎送我去上课,你送我去可以吗?”   乐清时颤着声音,可怜死了。   顾行野摸了摸少年手感极顺滑的黑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行吧,就送你这一回,下次不许再这么撒娇了。”   他很困扰的,真是的。   但看在乐清时的反应这么可怜可爱的份上,他就再纵容这一次算了,送完他再保持距离也不迟。 第44章   顾行野为自己那句南方大蟑螂的玩笑话付出了代价。   他也没想到乐清时会那么怕,于是吓人的自然也要把被吓坏的人哄好。   顾行野只得任劳任怨地把人整个抱起来。   男人坚实的臂膀稳稳托住少年的屁股,用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把人搂在怀里。   顾总狼狈的光脚在地,直到佣人闻讯过来将那块地方收拾好,消过毒、喷过清新剂,又把那双踩过张郎的武器拖鞋带走拿去消杀,怀中的少年才肯红着眼下了地。   乐清时惊慌之下鞋子都不知道蹬到哪儿去了,也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顾行野瞥了一眼眉头就蹙起来。   少年的脚趾修剪得圆润干净,微微凸起的脚踝骨和经络伶仃又白净,使得他那双其实尺码不算小的脚丫都显得很秀气。   白皙的脚背,趾尖淡淡一点胭脂色。刚触到地面时还不习惯冰凉的地板,少年还微微瑟缩了一下脚丫。   自己都还光着脚的男人低声训道:“乱跑什么,把鞋穿上。”   寒从脚起,小作精体质比不上他,别一个不慎真的感冒了。   乐清时脾气好,乖乖应好,低头找到自己踢飞了的拖鞋穿上,衣服也不再试了就要下楼去吃西瓜。   陶管家已经把切好的西瓜放在了客厅茶几l处,因为不知道乐清时的食用习惯,他命人切了好几l种花样,有普普通通的三角形西瓜,也有切成丁状可以一口一个的方块西瓜,甚至还有半个可以直接拿勺子挖着吃的西瓜!   乐清时被这个豪迈高贵的吃法深深地打动了,迫不及待拿起一块,催慢吞吞下楼的男人道:“老公你快点呀!”   被甩在后面的顾总垮着个脸,冷声:“想吃就吃呗,谁还拦得住你啊。”   “不行呀,我要等你一起吃。”乐清时馋得都偷偷抿起嘴皮子了,却还强忍着不自己吃,软乎乎地朝人撒娇道。   在他们那边,就算身份贵如公主,也不能丢下丈夫自己用餐呀。否则即为失仪,是会被说的。   爹爹与娘亲恩爱多年,娘亲也未曾自己开小灶过。   尤其是西瓜这样珍贵的水果,还是老公出钱买的,自己怎么会先吃呢。   顾行野被他撒娇撒得后脖颈都起小疙瘩了,走路都有些飘忽忽的,默了没说话,径直走下来端起西瓜吃。   见老公开吃了,乐清时也终于朝手中的西瓜啃了一口。   瓜肉用冰块冰镇过了,吃起来清甜爽脆、汁水丰沛,酣畅感让少年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乐清时嘴里的瓜肉都没咽下去,就忍不住唔唔出声了。他这样失仪,若在嘉和朝绝对是要挨父兄的训了,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夏天吃西瓜太爽了!   在他们那儿连冰块也是稀罕物,每年只有入夏最酷暑的那段时间宫里才会赐冰盆下来,放入房中用以降温消暑用的。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这个条件奢靡到可以把冰随便的用在吃食上。没想到一朝穿越,竟然还能有这般的神仙享受了。   顾行野没吃几l块就听见身边的少年不住发出小小声的“哇”的感叹,很小没见识的样子。   顾行野抬眼一看,忍不住勾唇。   小作精难得吃相如此不端庄,嘴角都沾到了西瓜汁。原本只透着淡淡气血色的唇瓣现在被冰西瓜刺激得殷红,像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有种天真的引诱感。   顾行野淡淡移开视线,嫌弃般道:“乐清时,你怎么吃得到处都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乐清时唔了一声,懵懂地舔了舔下唇,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太大了,我嘴巴有点小。”   顾行野:“?”   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见男人脸色微妙,乐清时为自己辩解道:“这个太好吃了,我吃得有点急,才会弄出这么多水。以后吃习惯了就好了,老公,我不是故意的。”   乐清时还颇有点小心机的强调了“吃习惯了”这几l个字眼,为自己暗搓搓的谋取以后的西瓜福利。   顾行野:“???”   什么吃得有点急……弄出那么多水,还要多吃几l次吃习惯了就好了……   小作精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一句话,越品越奇怪了……   顾行野瓜都不吃了,腾的一下站起身,随意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了擦嘴。   乐清时奇怪地看过去:“老公,你不吃了吗,这里还有很多呢,我一个人吃不完。”   男人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自己吃吧,吃不完放冰箱。”   说罢,男人忍了又忍,终没忍住,回过神恐吓少年道:“请的半天假差不多了,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吃得规矩一点,等会把甜的汁水滴到地板上没擦干净又把蟑螂引来了可没人救你。”   乐清时突然噎住:“……”   少年目光幽幽,有些控诉。   老公怎么可以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说这种话呢……太失礼了QAQ   这么甜的西瓜,他都一下子没胃口了。   顾行野却没再看他,径直收好东西走到玄关处换鞋。   本来他都已经想好了的,愣是被乐清时娇滴滴的求救事件给打断了。   他应该跟小作精保持点距离,远离这个总是会让他做出不同寻常的反应的人。跟小作精待在一起,他时刻得保持清醒的脑袋都要变得混沌了。   他跟乐清时不同,除了演戏以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不能任由自己被绕进去。   “老公等一下。”   身后传来少年急急忙忙的呼唤。   顾行野站定回身。   见老公要出门,乐清时也紧跟着恋恋不舍地放下吃到一半的瓜,擦干净了嘴巴追上来。   “老公路上小心,我会在家乖乖等你回来的哦。”   说着,少年便踮起脚尖,这回很懂事地没有再揪老公的衣领子了。   小作精的语气太乖,说的话又很有分寸。   顾行野微微蹙眉,也想不到可以自然拒绝的理由,于是便跟个石头桩子一样的站定,默默接受了少年这个带着西瓜味清甜气息的吻。   落在脸颊上,冰冰凉凉的。   顾行野眼神一黯。   这回乐清时连嘴巴都不亲了,似乎是知道自己很甜,故意欲拒还迎似的。   男人咬肌微微发紧,淡淡嗯了一声。   算了,小作精今天也受了不少惊吓,现在有点黏人也可以理解。   这次就算了,谁让他是当人老公的呢。   ……   男人抱着坚决的决心,的确勤恳工作了一下午。然而到了晚上,顾行野满心盘算着要拉开距离的计划又被打破了。   以前执行力极高、说干就干的男人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看着已经在自己被窝里找好位置躺了进去的小作精陷入沉思。   但是吧……前不久才因为要分房睡的事把人弄哭过,自己也答应了暂时不赶他走,顾行野也不好突然说自己想反悔吧。   结果男人站在床前一犹豫,床上的小娇气包就警惕地看着他,敏锐发问:“老公,你不会又想让我一个人回去睡吧?”   男人还没说话,乐清时就委屈地提前输出:“我房间里可是有那么可怕的虫子,要是它半夜爬上来咬我的脚怎么办,我会得疫病的!”   顾行野:“……”   得,咬脚的大老鼠变成虫子了。   顾行野讪讪地掀开被子坐上去,熄灯,躺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好了好了,睡觉吧,我没说要赶你走。”男人悻悻地转了个身,嘟囔:“真是的,这事儿不是翻篇了吗。”   “而且都说已经给你的房间彻底消杀过了,不会再有虫了。”   结果少年仍是不安分,过一会就咕涌一下。   顾行野额角青筋都烦躁地鼓起来:“乐清时,你干嘛呢?”   随即,少年有些羞赧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老公……你能不能抱着我睡啊?”   都怪老公总压着他睡,导致他现在都有点被压习惯了,身上没点重量还有些失眠呢。   顾行野呼吸都粗重了一下,忍了一会,才认命地翻身回去,面朝着小作精。   他现在已经初步了解了小作精的难缠程度,不达目的,小作精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结果都一样,还不如干脆过程中就少点折腾,起码不会生一通闷气之后把困意都气没掉。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反正乐清时很快就要被忙碌的学习生活给填满了,不会再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缠着他撒娇。   果然搂紧的小作精之后他就安分多了。   少年伸出手也环住男人的腰,嘴唇往上蹭,在黑暗中找到了男人的唇,轻轻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窝回去:“老公晚安。”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男人迷糊醒来就忘身旁一捞。空的。   顾行野:“?”   他那么大一个小作精呢?   男人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却见少年已经早就起了,甚至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了,就只是想让他多睡一会罢了。见他一醒来,就眼巴巴地凑上来,甜甜地唤他:“老公,走吧!”   声音里还有一丝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在怕起晚了要骑着张郎去上学。   顾行野抹了把脸,坐起来。   得,没想到小作精还挺积极的。   眼看着少年忙忙碌碌地收拾背包和用具,顾行野却有点不安了起来。   其实当时他做出这个决定是有点话赶话的做出来的,主要是他得知乐清时曾经有一大群好哥哥,弄得他难得的有些冲动,没有经过冷静的思考,想着把精力旺盛、喜爱社交的小作精赶出去黏糊别人算了。   但现在仔细想想,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倏地挤进一群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小姐堆里,真的有人愿意放下身段跟他做朋友吗?   乐清时性子也软,说两句就掉眼泪。   脑袋感觉也笨笨的,说什么都信,一个虫子都能吓得往别人身上爬。   这样的性格塞进一群跋扈惯了的二世祖里,说不定会受欺负吧?   乐清时从小就没有多少和同龄人一起学习玩乐的正常的经验,对来自同龄人的恶意能处理得来吗?会不会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   顾行野从小就在国外求学,倒是没有遭受过什么热暴力。   但排挤是有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顾家其他子弟都还沉浸在吃喝玩乐看动画片的年纪时,顾行野就遵从家族的决定,在物质和安全得以保障的情况下独自去往国外接受专门的教育。   陌生的环境、不同的样貌、和不通的语言都让他交不到朋友,同龄孩子的天然恶意也纯粹得令人心惊。   那时候顾行野还不懂那些同龄小孩对他重复叫喊的词汇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回去翻阅厚厚的、比他的脸还要大的词典,对照音标一个个去看,最后才知道那是“蠢货”的意思。   所以他很早就放弃了交友这件事。   他逐渐长成一位冷漠孤僻、不与人沟通,只把注意力放在学习和家业管理上的无趣少年。   然而却又在一次协作竞赛中,他的老师也因为他国籍的不同,暗中操作将本该属于顾行野的奖项颁给了另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孩。   所以他也放弃了学术上的交际。   顾行野终于很早的领悟了——孤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这一点也无所谓。   只要他能比别人优秀出一大截,突出到断层,让人一看便知差距在哪,那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就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对他使用。   他是已经早早脱敏了,但乐清时不同。   少有纯粹的学习环境的少年不知是否还对课堂抱有憧憬的情感,如果有期待再被打击,那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顾行野纠结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又叮嘱起来:“你再看看手机充没充满电。”   乐清时乖乖地拿出来看了一眼,道:“充满了,百分百呢老公,我还带了一个自带线的充电宝。”   小古董有模有样的说道。   顾行野嗯了一声:“不要关机,也不要静音,有事就联系我。”   乐清时乖乖点头。   “如果我在忙或者开会没接到,你就打给姜秘书,他的号码你不是也存了吗。”   “好的老公。”少年点头。   “如果不巧都在忙没看到的话,你就打给家里,陶管家也是能管事的,一般的问题找他也行。”   “实在不行你就按着通讯录打,你这么大的人了,总能找到一个闲人来替你解决问题吧。”   “如果真的谁都没接,你就……”   乐清时无奈抢答:“我就拨打妖妖灵,对吧?”   顾行野:“。”   少年无奈地用手勾了勾男人的掌心,软声:“知道了老公,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刻在脑子里了,你就放心去上班吧。”   男人绷着脸,移开视线。   嘁,乐清时当他愿意管?   他很忙的好吗,只是为了确保伴侣的人身安全,不得不负责一点。   看了看少年没心没肺的侧脸,男人的眉心并未舒展反而越来越收紧。   算了,他比乐清时年长许多,不能跟小孩一样赌气任性。   男人苦口婆心地给出最后一次反悔机会:“你对这绘画课感兴趣吗,如果没兴趣的话现在退也来得及……”   不料,少年幽幽叹了口气,倏地发问:“老公,你今年几l岁啊?”   顾行野默了一会,道:“……二十九,怎么?”   乐清时没回他,过了一会,男人听见他嘀嘀咕咕地掰着手指——   “二十九也不老啊……”少年小声嘀嘀咕咕:“怎么会这么啰嗦呢?”   跟他爹爹和兄长们一样,罗里吧嗦的,话要翻来覆去说到他烂熟为止,听着都想睡觉了,一会影响上课可怎么办呀。   顾行野:“…………”   好好好,被欺负了最好别哭着撒娇找老公。 第45章   接下来的一路,顾行野都安静如鸡了——只除了表情有些难看之外。   没办法,再“啰·里·吧·嗦”下去,他都要被嫌弃老了。   但男人胸膛中的郁气无处发泄,过了一会,顾行野还是闷声道:“你自己认认路,这里离公司挺近的。以后熟悉了,下课后就可以自己回家,或者来公司坐坐。”   说完,男人似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于冷淡了,怕小作精当着别人的面就甩脸色,于是又道:“你自己去我车库里挑一辆喜欢的车,等过阵子再给你配专门接送你的司机,行吧?”   顾行野现在的几个司机相互轮班,可以顺带接送乐清时,但却不能专程接送他。   因为有时会突有急务需要外出,顾行野需要马上出发,所以司机这个职位不能有排班空缺,需要全天待命于他。而且顾氏的司机都是经过筛选的信得过的老司机了,被调走了的话一时也找不到可以顶替的。   乐清时没有意见,软声道:“好哦,我听老公的。”   男人不吭声了,心下微微烦躁。   他有些弄不明白小作精的作与乖之间的平衡点了。   怎么要求个分房睡,小作精就能把他胸前的睡衣哭湿一片,又是要人抱又是要人哄的,作得他头疼。现在让他自己回家他反而没意见了?   按道理不该是反过来的吗?   毕竟夫妻是不是睡一张床,别人都看不见,但有没有人接送却是一目了然的。   不对劲,小作精该不会是憋着坏呢吧?之后又找到借口委屈,可以朝他闹,获得更多的便利和权限?   顾行野眉头紧锁,还没等他想明白,巴博斯就停靠在了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写字楼前。   目的地到了。   顾行野跟着下了车,打量了一下小作精将要上课的地方的周边环境。   交通便利,人流量也挺大,大门处还有门卫看守,安保这块做得还行。经过一个小庭院,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高档酒店风旋转门,条件看着也不错,建筑很新,怪不得能收那么高的学费了。   小作精看着也很高兴,眼神亮亮的。   顾行野眉心微蹙,想着第一天上课,要不还是把人送进去算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司机就缓缓降下另一侧的车窗,低着脑袋往外看向男人,道:“顾总,您上车吧,再晚就有些迟了。”   作为顾行野的私人司机,他跟姜秘书一样是掌握着上司的每日行程表的,所以才能清楚的知道今早有个商展需要顾行野作为重要参展人出面。   顾总习惯良好,虽然业内地位卓然但从不恃才放旷,从不迟到,永远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场,这种严谨负责的态度也正是那么多家企业都愿意与顾氏合作的原因之一。   一听这话,顾总不急,顾总夫人先急了。   乐清时轻轻推了推立在他身旁的男人,乖顺道:“老公你快上车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老师给我发了课表,我知道教室在哪,下了课我就回家去,不在外面逗留。”   男人已经提前把机构的负责人的名片推给了乐清时,少年已经加上了他要上的课程的任课老师了。   顾行野嗯了一声,但仍然站着没动。   顾行野:站如松.jpg   乐清时疑惑地稍稍歪头,思考了一下,又甜甜的软糯出声:“谢谢老公这么忙还送我过来~”   这话听着舒心,男人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些,但步子仍然没迈开。   顾行野又沉稳的嗯了一声,不动。   乐清时:“?”   顾行野:“。”   男人英俊的面容微微有些僵硬,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烦躁。   啧,不是乐清时自己要求的每天分别必须要有早安吻和晚安吻?   上回他不肯给乐清时亲,结果小作精还生气了,拽着他直接磕出血来,结果闯了祸一脸委屈的也是他。经此一役,顾行野彻底不敢小瞧乐清时的作精水平。   为了不再让小作精找到借口发难,以及自己前不久才把人弄哭又吓哭,所以顾行野才想着对他态度好一些,弥补一下——比如乐清时要亲他,他勉强接受一下。   但一向找到机会就要贴贴的小作精怎么还愣在那里了。   “啧。”男人发出一点催促的声音,继续跟他大眼瞪小眼。   明明是小作精想亲他,总不能让他先开口吧!!   毕竟他自己是不想被亲的。   要是由他先提,那还不得把小作精美死了。   不行,不拒绝已经是他的底线,他不能退让太多。   …………其实,乐清时也不是不想亲他老公一下啦!   但他们每次亲密一般都是在比较私人的空间,但现在可是在外面啊……虽说也没谁在看他们,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不要做出这种事吧?   太、太伤风败俗啦,乐清时脸红红的想道。   可老公再不走,司机大叔都要着急了。   乐清时心一横,紧张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洁白的贝齿不自觉轻咬下唇。   本是偏淡的唇色,此刻笼上了水光,殷红的唇微微润泽,像刚刚剥开还沾着汁水的荔枝果肉。   少年微微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在男人紧绷的唇角亲了亲。   顾行野只觉一股淡淡的馨香袭来,唇角一软,小作精就红着脸把头垂下去了。   男人呼吸一窒,有些不满意少年的敷衍。   好像是自己上赶着逼他似的,挺会拿乔。   顾行野轻轻碰了碰刚才被吻过的位置,总算放过,随口叮嘱了少年几句,才上了车。   终于把老公哄走,乐清时松了口气,自己翻出手机找到老师发的课表,边对照着进了写字楼。   结果乐清时根本不需要自己找地方,因为前台接待的老师一听乐清时的名字,态度立马热络了起来,给他倒了杯花茶,接着亲自领他去到今天的上课地点。   乐清时的确听顾行野说过自己的同窗们身份地位非富即贵,但不知道这家教育机构档次具体有多高,也不知道老公再给他报完课之后还额外充了十几万的会员服务费,还以为这里的老师都是如此亲切的呢。   他一边走一边听着接待老师的介绍,从她委婉的口气听出。   这里的学员可能都比较有个性,但一般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如果他有疑问的话可以随时寻求老师的帮助。   乐清时了然,大概就类似于国子学的官生末等班里的学子吧。   嘉和王朝的国子学分为官生班和民生班。   顾名思义,官生多为皇亲国戚、官生之子、土司子弟、乃至给朝廷上贡众多的富商之子等等,民生则是由地方官员引荐上来的民间俊秀。   官生班里的头和末可谓天壤之别,越是尖子班越严苛,越是末等班则越摆烂。因有阶级之分,末等班的学子卷卷不过民生班,贵贵不过王子皇孙,于是末等班风气多不正,上课不为读圣贤书,主要为了拓宽人脉、拉帮结派,早早站队。   许多臣子削减脑袋也想托关系将孩子送进班里,以期结识到背景深厚的贵人,梦想一步登天,有所荫庇。   是以学子们关系并不如面上的那么好,彼此都是抢夺资源的对手。   接待老师把他带到了地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乐清时跟着老公时间表出发,来得有点早,教室里还没来人。不过也不奇怪,一般风气不好的班学员们都喜欢踩点到的。   索性来得早,乐清时正好有时间熟悉熟悉环境,挑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   这节课上的是绘画课,教室也布置得相当有艺术气息。   教室四周的墙面上都方方正正地挂了好几幅画作,挨在学生们的画架旁边。   乐清时擅长水墨画,自然也更青睐水墨画,于是在一副山水画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于绘画,乐清时一向是有自信的,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但这门课却不一样,是个叫做“素描”的绘画课程。乐清时不太了解什么是素描,于是有些惴惴不安。   乐清时是个爱学习的乖宝宝,课前就会把需要的学习用具都准备好。因为不知道需不需要用到墨水,乐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了一点放在桌角。   乐清时没等多久,学员们就陆陆续续的踩点进来了。   乐棋一进来就猝不及防的跟端坐在座位上的少年四目相对,怔住,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乐棋心中惊骇,是乐清时向顾行野告状,说自己在上才艺班,于是也紧接着把他也送进来了吗?   ……不会吧,这里可是很难进的,乐康都是托了一下人脉才把自己安排进来的。顾行野在外面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怎么会同意花精力把乐清时也塞进来?   乐棋正惊疑不定时,身侧有人嗤笑出声了,附耳过来道:“诶,乐棋,就是他把你爸气进医院的?”   说罢,周围响起一小片窃笑,乐棋的脸顿时窘迫的涨红了。   乐清时前脚刚走,乐父受伤住院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虽然没把其实是屁股被扎伤的消息传出去,但也实在足够丢人了。   乐棋怕被圈里的好友嘲笑,于是先一步在群里吐了苦水,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大意为他哥上门说的话不太好听,把乐父给气进医院了云云。   乐棋尴尬地笑了笑,勉强道:“哥哥口直心快……”   “没事,咱们不带他玩儿。”有人道。   乐棋心下一喜。   是的,就算顾行野把他也塞进来又如何,他们的小团体早就已经抱在一起了,没有乐清时插手的机会。而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留在这里,只会被排挤。   有人好奇问道:“顾行野怎么会把人送进来的?”   另一位公子哥即答,笑道:“可能刚嫁进去就会嫌弃没文化,什么都不会了吧,留在家里看着也烦心,干脆丢进来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倏地,一个有些骄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都堵在这里干什么,别挡路。” 第46章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一惊,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陪着笑道:“舒少,我们在讨论新的插班生呢,好像是乐棋的那个哥哥,你知道吗?”   舒晨眼皮也不抬,他当然知道,圈子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但他并不感兴趣。   一是他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二则是……他其实有点颜控的。   长得不好看的他一律不想搭理。   有钱之后就变坏,抛弃发妻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少见,多半就是富裕之后嫌弃糟糠妻不够好看、配不上自己了,然后转头找了个更年轻漂亮的罢了,区别只是乐家的那个一开始是赘婿,从身份上矮了一头。   就这点事情也值得翻来覆去的说?   舒晨懒洋洋地走进来,与坐在位置上抬眸看来的少年四目相对。   只见那个传闻中文化水平不高、气质也不佳的“乡巴佬”竟生得殊丽无边,明明只是穿着低调的暗色服饰,却丝毫不减损他气质带来的仙气,反而更突出少年卓越的五官条件了。   端的是冰肌玉骨,色若春晓。   舒晨:“……?”   啊?   如果长成这样也算乡巴佬的话,那刚刚堵门口那帮人是什么?丐帮成员吗?   乐清时淡淡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他们。   他已经能感觉到这里的学风果然不好,同窗们并不欢迎他的到来,那他就也歇了结交的心。   然而那个在门口愣了半晌的同窗居然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了乐清时身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把刚才还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人都整不会了,乐棋的脸色尤为难看。   舒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大家刚刚还在说着乐清时如何粗野跋扈,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气住院了,结果舒晨居然还主动跟他坐在一块?   换作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怎么偏偏是舒晨?   乐棋指甲掐进掌心里去,牙关咬紧。   舒晨可是他在这个班里笼络到的最重要的一条人脉!   舒家背景深厚,也是京市中家族历史底蕴较为丰厚的一脉。而舒晨则是舒家年纪最小的老幺,自小受宠,于是宠成了一个古怪的性子。   乐棋可是热脸贴冷屁股贴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让舒小少爷待见自己些的。结果舒晨一来就奔着乐清时过去,什么意思?   旁人脸色也有些微妙,而后有人小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舒晨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土包子啊,而是舒小少爷的脾气……你那个那么会气人的哥肯定受不了,说不定三两下就把他得罪了。”   另一人乍一听有些道理,接道:“是啊是啊,哎呀,没准舒晨就是故意坐过去找他麻烦,给你找回场子的。”   众人三言两语,气氛才总算融冰,乐棋的面色也和缓了些。   也对,舒晨的脾气古怪,压根没有朋友,还不是仗着家世好大家才贴着他。就乐清时那个不识好歹没眼力见的脾气,怎么受得了这种气。   “别这样说,我哥只是脾气不好些,但人不坏。”乐棋笑着跟着众人三三两两入座。   “是吗?”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男人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那我也去跟你哥打打交道好了。”   说罢,男人就大步走到乐清时身侧的位置坐下。   乐棋一愣,他同桌就拿手肘怼了怼他,幸灾乐祸道:“果然,我就说他身边的位置怎么那么抢手,原来都是去找他麻烦的!”   后桌也压低声音道:“那不是蒋文涛吗,方汶的青梅竹马?”   “对对对,就是他!大概是想给小青梅出气吧,不是听说方小姐约了乐清时出去一趟,一回家就大发脾气,拒不见人吗?”   乐棋正欲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老师进来了,于是轻笑一声:“不说了,上课了。”   进来的是一位气质很温婉沉静的女老师,她先领着众人回顾了一下上节课的课堂要点之后,便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我已经在群里说过今天班上会来一位新同学。”   “新同学没跟我们上过前面的课程,也没有素描基本功,可能会跟不上我们的进度。所以我们这堂课就先不上新内容了,大家可以自由练习作画,画石像或者找模特互画,都可以,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至于新同学,这节课先跟着教程练习一下基本功哈,等熟练一些之后再加入我们的系统学习。”   女老师声音温柔,乐清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随即女老师拍拍手,自由练习时间就开始了,课室里重新恢复了窃窃私语的状态。   乐清时翻开老师发下来的基础入门教案,凝神看了起来。   一看,乐清时就有点懵。   无他,只是素描画实在和水墨画技法很不相同。工具变了不说,姿势和笔法统统都变得不一样了。   乐清时握着管家伯伯给自己削好的硬硬的铅笔,正仔细看着侧锋、中锋和顶锋的握笔区别。   少年看得迷迷糊糊,另一只手就摸进了小背包里,取出一条牛奶巧克力出来。老公出门前叮嘱他了,要是学习累了用脑过度低血糖的话,可以吃点这个。   倏地,乐清时的肩膀就被一根手指戳了戳。   乐清时回过头去,只见那个懒洋洋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一副被他抓到了的样子,道:“你怎么上课偷吃东西。”   舒晨在他身后憋很久了。   以他的家世,以往都是别人上赶着来巴结他,与他攀谈的。结果他这次主动坐到乐清时身后了,这个人居然头也不回,一直让他看着后脑勺!   他可是第一个坐到乐清时附近的人好吗,自己好心给他缓解尴尬,开个好头,对方居然这样冷落他,岂有此理!   现在自由活动时间一到,总算让他抓到能和乐清时说上话的契机了。   后桌语气严厉,乐清时心里稍稍有些紧张,难道……不能在这里吃东西吗?   可是他老公说可以的啊,还说巧克力没有味道也不会弄脏课堂,不会影响其他同窗的。而且……他有点馋,巧克力这种甜食,他从前没有吃过呢。   乐清时想了想,从小背包中又摸出一条巧克力,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邀请后桌跟自己一起同流合污。   “你也想吃吗,我还有,可以分你一条。”少年好脾气道。   舒晨:“……”   少年唇角微微上翘,抿出了一个不明显的小梨涡,眼神清透明亮,头发看起来软蓬蓬的,笑起来那种清冷出尘的距离感都消失了,变得非常……可爱。   等舒晨反应过来后,耳根一热,立刻粗声粗气的拒绝:“我才不是馋你的零食呢!”   把他当什么人了,就一个破巧克力,谁还没吃过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自己如果因为一条巧克力就倒戈,也显得他太不值钱了吧。   舒晨家世好,身边的狐朋狗友虽然没几个真心待他的,但都很捧着他,每次得到什么稀罕的物件都要给他看看,希望他看得上眼,好跟他们玩到一块去。   是以,舒晨早就见识过不少稀罕东西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普通的巧克力就想收买他的呢。   真是没诚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吗,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随意对付他吧。   谁知被拒绝的少年也不气馁,甚至不多追问一句,就慢腾腾的把那条原本要给他的巧克力收了起来,温吞道:“好吧,不吃就算了。”   舒晨:“……”   ???   这就没了吗?!   舒晨坐不住了,又戳了戳已经把头扭回去的少年,破防道:“我说不要你就真的不给了,都不多坚持一下的吗?”   乐清时奇怪地看着他,纳闷:“那你说不要,我还能逼你吃吗?”   舒晨一噎,脸有点红。   他被家里人宠得确实太惯了。   比如家人喊他吃水果,他是扯着嗓子喊不吃的。但舒太太十分清楚儿L子的德行,默不作声叫人削好摆盘给他送去,他就会美滋滋的吃个精光。   他瞪着眼,色厉内荏道:“那、那也得看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人交朋友的吧?刘备都要三顾茅庐拜访诸葛亮呢,你就一条不值钱的破巧克力还想拉拢我做你朋友啊?哪儿L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乐清时:“……”   少年嗫喏几下,有点无语:“可是……你也不是诸葛亮啊,充其量……”   比起诸葛亮,充其量只能算个小猪吧。   舒晨自然听出了乐清时的言外之意,气得两眼一黑:“???”   这人,没眼力见不奉承他就算了,居然还这样内涵他!可恶!   乐清时也有些不高兴了。   这是他老公怕他饿了累了给他准备的小点心,才不破呢。   这是花了老公辛苦赚来的钱买的,乐清时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的贬低。   少年轻咬住唇内侧,眉头微蹙:“不交就不交,这巧克力是我老公买的,不许你说它不值钱。”   舒晨何曾被人这样当面呛声,也生气了,瞪他:“本来就不值钱,还不让说?你这种巧克力一看就是哄小孩的玩意,而且又很甜容易发胖。我要是想喝牛奶了,我家立刻就给我订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这种进口超市就能买到的我才不稀罕呢。你老公真是个小气鬼!”   其实舒晨的生活也没有那么抓马夸张,只是为了气人他乱说的。   但乐清时真的被气到了。   说别的他都能忍,因为其实他没有在这个男生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恶意,戳自己也是用手指轻轻戳的。如果真的像乐棋那样讨厌嫌恶他的话,应该碰都不想碰到他才对。   但扯到顾行野,他就忍不了了。   也就是乐清时还不够了解互联网热词,否则他就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名词去形容舒晨——杠精转世。   少年秀美的眉头一蹙,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面对杠精的终极大法——咸鱼。   不管,开摆了。   乐清时清透水润的眸光骤然呆滞,音调平直古井无波道:“嗯嗯嗯,你说得对,你的老公最大气了,你全家都住大气层。”   乐清时最近在看新闻联播,从天气预报里学来的。   舒晨下意识接话:“废话,我老公……”   舒晨说道一半骤然卡住:“?”   “呸呸呸!”舒晨涨红了脸,差点进套,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没有老公!”   乐清时置若罔闻,继续毫无感情地输出:“是是是,你老公直接飞去新西兰给你挤牛奶。”   舒晨:“……”   妈的,好气哦。   是的,舒晨脾气古怪就古怪在他真的很能杠,别人说什么他都能先杠一阵子,直杠得人脑瓜子嗡嗡的,自然就不想理他了。所以即使他家世好,别人也很难忍受这种精神折磨,最多捧他一阵子就灰溜溜的走了。   别一会好处没捞着,人先被杠疯了。   也就乐棋的忍耐力足够顽强,硬生生在舒晨身边磨了这么久,跟天生没脾气似的。舒晨倒是一直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愿意贴就贴呗,反正他一向我行我素。只是没想到在乐清时这里滑铁卢了。   画室前后距离近,因为怕画画的手相互打架所以左右距离拉的远。   课室也有些嘈杂,蒋文涛听不清乐清时两人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只知道两人大概是起了争执,在吵架,于是勾起一个笑。   果然舒晨也是不待见乐清时的,那他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兀自拿出手机找人发信息道:【把我这个教室的监控给剪了,快。】   舒晨气了没一会,又忍不住寂寞想招惹乐清时了,戳戳他,噘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气人。”   乐清时继续糊弄:“嗯嗯,对。”   舒晨:“?对什么对?”   “我说你说得对。”   “……”舒晨一噎,更难受了。   这还是头一回别人不反驳他,他还能这么生气的……甚至更加生气,少年粗声:“那你说我对在哪儿L了?!”   乐清时语气乖顺,模样漂亮,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血压直飙:“你对就对在真的很对呀。”   舒晨:“…………”   气死他了!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舒晨被气得脸都鼓起来了,终于安静了。   乐清时其实也很无语!   他都想拿出手机跟老公告状了,怎么会有这种神经病呀!   乐清时屏幕都按亮了,点开对话框的一瞬又犹豫了,最后还是默默熄了屏。   算了,老公上班那么忙,很辛苦的。   自己也没受什么委屈和欺负,就不要发信息去打扰他了吧。   乐清时抿唇,小梨涡若隐若现。   像他这么乖的老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第47章   舒晨不吭声了之后,乐清时就重新开始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乐清时端正坐着,执笔准备作画。   少年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浓墨一般的乌发轻轻搭在他的额前,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艺术气息,又很安静乖顺。   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一下笔显然又不是那么回事。   仙气飘飘的外表俨然和小学生般稚嫩的笔触反差很大。   “噗——”一直暗搓搓盯着人看的舒晨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乐清时:“……”   少年不高兴了,白皙的耳廓微微发红,挪了一下椅子,好让自己的整个身躯更好地挡住画板,不想被人偷看。   舒晨摸了摸鼻子,暗道他前桌这个骄矜的劲儿还挺招人逗的。   过了一会,舒晨终是忍不住,又伸出食指戳了戳前桌的后背。   乐清时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脸来,斜睨着这个老是打搅自己用功的坏同窗:“你又要做什么?”   他必须得快点学会才行,他都已经在老公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很聪明,一学就会了,还大言不惭跟老公说可以随便考察他的学习成果,不满意他就任罚。牛都吹出去了,要是却连幅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就尴尬了。   挨手板事小,要是丢了脸面,他可就愧对父兄师长的孜孜教诲了。   舒晨看着少年清丽的侧脸,心痒痒的:“喂,你画得这么差,闭门造车有什么用啊。”   乐清时不想理他。   只听那人又欠欠的说:“这样吧,你把你那巧克力分我一条,我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怎么样?”   乐清时看他:“你不是不要吗?”   刚刚给他他不要,现在他还不想给了呢。   乐清时可记仇了,他可没忘记这人刚才说顾行野的坏话呢。   舒晨又是一噎,但这回他尴尬地抠了抠手心,倒是没生气,嘀咕道:“其实……我感觉你好像也不是很讨人厌啊,跟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少年干巴巴道:“我哥哥姐姐都说我的性格很讨厌,是天生的杠精,四处抬杠,跟我说不到几句话就想打我。但是你跟我聊了这么久,我觉得你说话比我气人多了。”   舒晨认真道。   他就说嘛,他的性格也不是那么恶劣,这不是有比他更气人的人吗。   乐清时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哼声,不理会他。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是舒晨,舒展的舒,晨光的晨。”舒晨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委屈。   他这么说,已经几乎称得上是主动抛出了橄榄枝的讯号了。   要知道在京市,舒家可谓是医疗器械领域的龙头,这些年愈发取得了不错的专利和成就,并无老名门望族的暮气,反而与高速发展的新时代一同蒸蒸日上。   虽说舒家的确不如顾家权柄滔天,但胜在稳健,在京市,谁不想搭上舒家这艘大船?   然而少年听了,也只是哦了一声,呆兮兮的也报上名来:“我是乐清时,‘从今去,共麹生相约,愿乐清时’的乐清时。”   舒晨一哽,瞪眼。   谁要跟他互相自我介绍啊,小学生吗?   舒晨气鼓鼓地瞪着乐清时画板上生疏的排线,挑刺:“你这握笔姿势都不对,画出来的线条肯定是抖的啊,丑死了,你看我。”   说着,少年就得意地摆了个专业的架势,在乐清时眼皮子底下嘚瑟了一会。   乐清时也不生气,说到正经的知识,他就不敷衍糊弄了,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得一清二楚,当场偷师:“这样?”   “对对……对。”舒晨微愣。   而后,他便眼睁睁看着乐清时在纠正了正确的作画姿势之后,继续练习着。起初少年打出来的线条还是有些抖和杂乱的,但是几乎每画一道,都比上一道有进步。   没过多久,乐清时居然很快就画出了由轻到重、由柔到硬、由虚到实的完美线条,下手又快又稳,一点也不带犹豫拖拉的,结构也相当清晰自然,毫不生硬。   舒晨:“我草。”   少年没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搞什么啊?说好的什么都不会的乡巴佬呢???   他本来还想在乐清时面前炫炫技呢,结果没炫两下子,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直接出了一个天赋流?!   虽然说……排线这东西吧,确实不难,但要想练出水平稳定优质的线条,也不可能几分钟就练出来吧,啊??   乐清时是在演他吗?!   舒晨怒了,这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把他当成新手村的NPC来打脸是吧?   “乐清时,你绝对会画画,好哇你,你耍我是吧!”   乐清时停笔,面对这个教了自己真东西的少年态度和缓了下来,眨眨眼道:“我确实会画一点画,不过素描我的确是头回接触。”   见少年语气诚恳,舒晨狐疑:“你会画什么?油画?版画?水粉?”   乐清时道:“国画。”   舒晨一怔,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在他的认知里,身边很少有年轻人会去学国画,毕竟水墨真的挺难,突出神韵多过外形,这个圈子里的富二代们大多没什么耐心,也闹不懂无迹可寻的灵气,偏爱更容易速成些的才艺。爱钻研这个的,多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舒晨下意识又想杠了,但却眼尖发现乐清时桌上居然真准备了笔墨,于是眼珠转了转,有些意动。   他正想说要不露一手,让他瞅瞅,结果余光就见旁边来了个人。   舒晨斜眼看过去,只见坐得远远的蒋文涛竟朝着这边走来,探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交流画技吗,方不方便加我一个?我前几节课都没上,落下了基础了。”   蒋文涛笑眯眯地走过来,走到跟前时却顿了一下,用腿脚狠狠撞了一下乐清时的画板。   画板撞到桌子上,墨汁飞溅,竟溅到了墙壁上的挂画,在上面留了个显眼的墨点子。   乐清时一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来者便拉高声音叫唤了起来:“哎哟,同学。这上素描课你为什么弄一碟子墨汁啊,看你把画都搞脏了,这可怎么办?”   课室内顿时一片哗然,负责上素描课的柳老师急忙赶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班上的学员身份大多非富即贵,谁也不好得罪,这里的老师最担心的就是学生闹矛盾了,因为帮谁也不是。   柳老师走到跟前,看见溅到了墨点子的画,顿时脸色一白。   蒋文涛大咧咧道:“老师,我想过来交流一下绘画技巧的,结果这位学员在桌上摆放了和课程不相关的东西,把挂画搞脏了。”   坐在角落边的乐棋一组人顿时乐了,有人搡了搡乐棋,笑道:“看看看看,我说啥来着,是不是给你出气去了?”   “右边是蒋少,后边是舒少,你哥惨咯~你要救吗?”有人笑嘻嘻道。   乐棋心里当然是爽快万分,面色却咬着唇道:“蒋家和舒家……也不是能轻易得罪得起的呀,哎呀……”   他绷着唇角,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家机构并非只开展了教育业务,因打着高端的旗号,又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上课,因此这家名为“天泽”的实际上手握了很多人脉。   为了撑场子,天泽自然也得用些高端的真家伙来镇场子。于是这家机构每年都会跟许多艺术展有合作,高层会出资租借或者购买一些较有名气的、亦或是新生代的艺术家的艺术作品,放到机构里展出。   因为这里贵人多,没准哪个腰缠万贯的商贾或者流弊的大佬送自家孩子来上课,一眼就相中了哪个艺术作品,就能大手一挥买下来,得到的利润再与创作者和画展按比例分成。既能炒一抄新人画师的名气,又利于变现和撑场面,可谓双赢。   这一批是刚从馆里买来的,还没来得及订做符合机构风格和画作尺寸的保护框架呢,就被搞脏了……   就算是新人画师的作品,能被机构看中买下来的,怎么也要六位数以上了。   虽然这点钱顾家肯定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但仔细想想,顾行野本就是嫌弃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想让他学点艺术修身养性的,结果刚来上课的第一天就闯祸赔钱,把顾家的脸都丢尽了,想必乐清时回去也不会得到他老公的什么好脸色。   乐棋快慰的想道。   蒋文涛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教室里就没人站在乐清时这一边,舒少也看他不顺眼,监控也被他找人掐了……这个锅乐清时是不背也得背了。   乐清时不是故意在小汶面前炫耀他老公给的黑卡吗,那他就等着看顾行野在发现自己的那张黑卡在机构这里有笔大额支出会是什么脸色吧。   然而,乐清时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的后桌突然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明明是你撞过来泼上去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这么嚣张,你当我瞎?!”   少年骄横十足的一嗓子,直接把整间教室给喊安静了。   蒋文涛人都懵了,语无伦次道:“舒少……不是、我……”   他脸皮爆红,挤着嗓子压低声音悄悄道:“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在帮您出气呢……”   舒晨轻蔑一笑,狂道:“我用你帮我出气?你家是住大气层的?你是古希腊掌管大气的神?你不帮我出气我能憋死?”   舒晨偷偷把乐清时怼他的话试着拿来说了,果然好爽,比自己还会骂。   面前的人脸色都由红转青了,舒晨吵赢了,神清气爽:“赔钱!不赔我给你爸打电话!”   说罢,舒晨还悄悄瞅了眼坐在座位上的漂亮少年一眼。   怎么样,他肯定比他那小气鬼老公大气多了吧。   还不识相的快点跟他做朋友。   ……   而另一头,顾行野正从商展上下来。   男人工作态度一向严肃。   他在参加商展的时候,以免有人给他发消息会频繁震动分散注意力,便暂时在活动开展期间把手机交给了姜秘书处理。   到底是记挂着小作精第一次上课,顾行野刚作为重要参展人发言完后,就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男人气定神闲地接过来,语气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乐清时有给我发什么消息吗,你有没有帮我回。”   姜秘书一怔,语气吞吐:“这……”   顾行野眉心一蹙,莫非小作精真闯祸了?   想起梦境中自己不是在去赔钱就是在去赔钱的路上的情形,男人眉心愈发紧拧。   不至于吧,小作精最近在家的表现挺乖的。   他倒是没想过乐清时没动静的这个可能性,毕竟他那么粘人,就跟只有分离焦虑的小猫似的,第一天上课没有安全感也是很正常的。   顾行野愿意稍微安抚一下他。   姜秘书尴尬道:“夫人他兴许是已经开始上课了,没有发消息过来。”   男人脚步顿住。   姜秘书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猛低着头在找地上有没有缝可以让他暂时躲进去。   啊啊啊啊目睹了上司的尴尬至暗时刻,他第二天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公司而被开除吧?! 第48章   蒋文涛被舒晨这么指着鼻子骂,偏又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敢发作,脸都憋绿了。   不仅是蒋文涛懵,整间教室的人都懵了。   有人用尴尬中又带着点埋怨的眼光看向乐棋,小声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你哥攀上了舒少呢?”   舒晨第一次在教室里发这么大的火,竟然是为了给一个小土包子出头。   早知道他们关系这么好的话,他们刚刚就不堵在门口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了……也不知道舒晨听进去了多少,会不会连带着以后也不待见他们。   乐棋笑不出来,僵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啊。”   那幅画机构花了小十万买下来的,还没捧热,就得到了蒋文涛高出原价三倍的赔付。   赔了三十万,蒋文涛也没脸再回到教室里上课了,直接从教务中心扬长而去,剩下的课时都不上了。闹剧般的一幕终于结束,柳老师被叫走问话,剩下的学员则如常继续上课。   “舒晨,谢谢你。”乐清时主动朝刚刚替自己出头的人道谢。   舒晨一怔,高兴得眉毛都高高挑起来了,却还翘着嘴道:“嘁,大惊小怪,这有什么。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就是看不得丑人作怪。”   “嗯,谢谢。”乐清时也弯弯眉眼。   少年放下攻击性之后更是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舒晨看得怔愣,忍不住逗他。   “反正老师也走了,你不是会国画吗,画一幅我看看呗。”   老实说,舒晨莫名觉得水墨画更贴合乐清时的气质,安静、毓秀,又有种说不出的灵气,就像水墨画一般神韵悠远,他还挺想看看的。   乐清时一怔,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确有心想画一幅画赔给机构,虽然他在这个朝代籍籍无名,名气比不得别的画师,但这件事的确是因他而起,即使蒋文涛已经赔了钱,但他仍然看着墙上原本应该挂着挂画的空缺位置有些过意不去。   但他今天只为了上课而来的,并没有带适合作成条屏的纸张尺寸,草率凑合不是他的风格,还是回去再画好了。   舒晨有些失望,不依不饶道:“你画嘛,画完了我请你吃东西!”   他灵机一动,道:“不喝什么牛奶啊巧克力的了,那太小儿科,我请你吃你肯定没尝过的好东西,行不?”   乐清时动作一顿,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忍不住问道:“什么好东西?”   舒晨嘿嘿一笑,可算让他找到乐清时的弱点了!   居然是个小馋猫!   顾行野知道他老婆这么好哄吗?一点好吃的就能骗走。   舒晨笑眯眯,卖关子:“你先画,我还得看看你画得好不好决定带不带你吃呢。”   乐清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丝意动。   毕竟现代实在是有太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了,以前闻所未闻的美食,都在这里唾手可得,稀罕珍贵的西瓜也被人随意地摆在展示台上满满的铺上一层,任君挑选,他确实对这里的美食珍馐非常好奇。   而且……如果尝到了好吃的东西的话,他也可以带给老公尝一尝。   老公工作那么忙,可能也没什么时间享受好吃的,自己作为他的妻子,共享美食是应该的!   乐清时默默想道,但嘴上骄矜道:“我可不用你请,我老公给了我零花钱的。”   他老公给的黑卡可万能啦,什么都能买,上次一哥那么贵的画都轻松拿下了,买个吃的还不是绰绰有余?   舒晨不高兴地噘嘴。   其实他有自知之明,他那些狐朋狗友乐意贴着他就是因为自己有钱,有时候他玩得高兴了,也不介意手指头缝里溜出去点。   他可不像电视剧里那些矫情的有钱人一样在乎对方是爱钱还是爱人,反正又不是谈恋爱。而且他是个有钱人,又不会突然变穷,对方爱钱跟跟爱人有什么区别呢?   成年人的交际嘛,总要图你点啥,舒晨对此接受良好。   但乍一下出现个不图他钱的,舒晨更难受了,小嘴哔哔叭叭道:“又不是多贵的东西,还兴aa啊,又不是大学生社团活动。”   舒晨不高兴道:“快画快画!”   乐清时其实还是不怎么想画,兴致缺缺。   舒晨见他软硬不吃,又听他三句不离他老公,灵机一动,故意道:“乐清时,你难道就不想画一幅画当做展示成果拿给你老公看吗?”见少年果然看过来,他忍住笑意道:“你是素描外行人,再练也是再基础,你学会了排线,你还要学点线面的透视关系、学起形学明暗,你再天才也得从几何体画起,那哪有意思啊?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你拿着一堆点线面和几何体给你老公看,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你画幅水墨画,反正他也不懂,看着唬人不就行了?”   舒晨这话半是诱哄,半是真心。   毕竟……虽然乐清时和传闻中说的不一样,但顾行野他是接触过一点的,知道对方的那个脾气……暴虐起来确实不讲理。   舒家对于顾家这个合作对象都是又爱又恨的。   爱是因为他们给钱确实爽快,恨是对方也的确挑剔。顾氏对工作水准的要求实在是很高,而且眼里容不得沙子,一点点不满意就要求打回重做。   可见这种吹毛求疵的性格在婚姻中也好不到哪儿去的……这不,才跟人结婚没两天,就嫌弃对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怕以后带出去拿不出手,被人说德不配位,而把老婆赶出来学习了吗?   既然如此,那乐清时在课堂的表现好一点,兴许顾行野那个冷酷的男人就能更满意些,这样乐清时的日子也过得舒心一点。   果然,乐清时一听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他可是早就跟老公说过可以考察自己学习成果了,要是学完一堂课,没有学习成果拿得出手就尴尬了。   要是他拿出一张看得过眼的画给老公看,证明自己真的不笨,老公也会欣慰一些吧,至少说明钱没有白花。   而且,说不定老公会很惊喜,会夸他诶!   乐清时犹豫一下,抿唇道:“那好吧。”   舒晨见他终于松口,立刻眉开眼笑地跳起来坐到他对面去,已经想好了一会要摆什么姿势了。   乐清时重新布置好被蒋文涛打洒的笔墨,而后执起一笔,先试了试弹性。   这些笔墨纸砚还是上回去公司给顾行野送饭,两人不欢而散后自己去买的——就是他花了88元全款拿下的一批。   价格摆在这,质量当然称不上多好,但也还凑合,起码符合了工笔“尖、齐、圆、健”的原则,拿来画个练手之作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墨水,无需研磨,倒出即用,太方便了。   这样一套工具在嘉和王朝可不便宜,乐清时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之发达。   乐清时看向自觉坐到对面的少年,道:“你干嘛呢?”   舒晨有些羞赧,道:“你不需要姿势参考吗?”   乐清时想了想,道:“那你摆一个……嗯,比较严肃认真的姿势吧。”   舒晨喜滋滋的照做。   经过舒晨的一通大发脾气,画室里也没人敢再说乐清时的什么闲话,纷纷聚在一起,没敢再对着乐清时冷嘲热讽了,于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倒是也没怎么被注意。   乐清时坐得极端正,笔直的脊背像一杆柔韧的青竹。光打在少年的侧颊上,皮肤显得透白莹润,像个会发光的小玉人。   舒晨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么漂亮的老婆,顾行野他凭什么?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少年凝神作画的样子太出尘高雅,舒晨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忍不住说道:“乐清时,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要是想离婚,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争取利益的话,你可以找我!”   乐清时一怔,懵逼抬眼。   舒晨面颊微红,道:“我家的律师团队水平很不错!”   虽然大家都觉得乐清时嫁进顾家是为了利益,于是对他冷嘲热讽,觉得他德不配位,但舒晨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毕竟他们这些富家子弟谈对象,本来就很难遇到不图他们钱财的人。   要是光用钱就能换来一个长得赏心悦目,性情又柔顺小意,一心一意对自己,还不会出轨的美人对象……反正舒晨是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的!   这不亏啊,赚钱不就是为了日子过得舒服些吗?   也不知道顾行野那个比是在想什么……   就冲乐清时长得这么好看,性格也对他胃口的份上,舒晨是不忍心看到他万一离婚了颗粒无收的样子的。   乐清时:“?”   他就好好画个画,为什么突然劝分???   少年震惊了,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跟老公可好着呢!   舒晨却害羞了,不肯再说了。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可就显得舔狗了啊。   舒晨轻哼一声,下意识开杠:“我只说一遍,你没听清就算了。”   乐清时只当他是玩笑开过火了,没理他,淡淡垂眼继续作画。   舒晨:“……”   可恶,他居然生不起气来。   怪不得顾行野能成功呢,这是得多大的定力才能忍心对乐清时凶巴巴呢?   一下子没挨乐清时的怼,舒晨骤然还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了。   他真的感觉……乐清时脾气还行啊,他这么欠欠儿的态度,乐清时都不凶他了,甚至还给他画画诶。   顾行野他得汗流浃背了吧,哈哈!舒晨暗爽道。   ……   顾行野汗不汗流浃背不知道,但姜秘书是汗流浃背了!   啊啊啊社畜打工人赚点钱容易吗?!   天知道姜秘书是顶着多么大的勇气,在说出乐清时没发消息过来时,是怎么假装没看见上司黑如锅底的脸色的。   姜秘书大脑急速运转,磕巴道:“兴许……夫人是已经开始上课了,上课总不好玩手机吧,那会被老师批评的。夫人是顾总您的伴侣,一举一动都贴上了您的标签,谨慎一些也是好事。或许一会下课了,夫人就会主动发信息来了!”   顾行野绷着脸,没说话。   被老师批评?   他可是给乐清时充了十几万的会员服务费,别说上课发个信息,就算在课上掏出手机看综艺,老师也不敢说一个字。   姜秘书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男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冷哼一声,嗓音冷得几乎要掉下冰碴子:“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他最好不要给我发消息来,我本来也不好奇。”   说着,男人就大步走开。   结果过了一会,男人又骤然停下,强调一般补充道:“真的,他最好安安静静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姜秘书:“……”   真的吗,他差点就信了。   顾行野就这么憋着一股气回到了顾氏办公楼,屏退了姜秘书后,男人就调出了今天的工作看了起来。   结果没看两行,男人的眉头倏地一皱,面色不善地看向桌面上静悄悄的、和乐清时同款不同色的手机。   连带着这个手机一块看着不顺眼了起来。   他拿过手机,解锁。   打开微信。   ……很好。   乐清时还真是——一个标点符号也没、给、他、发、呀。   顾行野咬牙。   就连大学生上课或参加社团活动,都会在群里跟一群也不怎么熟的人发个1表示收到呢。   结果在他面前温情蜜意的小作精到了外面倒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头了,果然……那些个撒娇讨巧,都是装出来的!   给他报了个班,见到了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们,就美得忘了家里还有个负责赚钱的老公了是吧?   连句“到教室了”都没发来,只能说明少年是真的没想他罢了。   除了没想起他以外……要么就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没空发信息,比如……受欺负了?   顾行野手下一重,不小心把笔杆都捏得有些爆水,他连忙把笔放下。   也是,就乐清时那个像粘糕一样糯叽叽的脾气,估计谁都能欺负一下。   男人眉宇间的阴霾越来越深。   虽然不清楚乐清时究竟是不是欲擒故纵,或者真的就是玩疯了,但他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名义上的伴侣,他还是有义务去关心一下伴侣的安危的。   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   但他心里又清楚,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机构一定是会联系他的,毕竟他都指名说要老师关照一下了。如果没联系,那小作精应当是没受什么委屈。   顾行野蹙眉看了眼时间。   还没下课……算了,他再等一下看看。   ……   乐清时的确是忘了,但他不是故意的,而是他身为小古董,他没有太多用手机和人保持联系的习惯。而且眼下正忙着画画,更想不起来了。   少年师承丹青圣手,来到这里这么久却都没有多少机会练手,此刻一画便有些入迷了。   国画讲究神韵,但他在形体上也很逼真,短短数笔就能化繁为简,将画中人的勃勃生机与细微的神韵都拿捏得当。   画中的男人棱角分明,瞳色他取的是“焦、浓、重、淡、清”中的“淡”,轻松传神地勾勒出男人偏灰色的深邃瞳仁,唇角微微收紧,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酷严峻模样。   但乐清时却知道那双唇吻上去有多炽热,一点也不冰冷。   老公睡前吻他会吻得比较凶,席卷着炙热的薄荷味。亲完了就闭着眼睛假装秒睡,特别有意思。   少年画着画着,脸颊就微微红了起来。   舒晨心里犯起了嘀咕,“乐清时,你该不会故意把我画得很丑,想取笑我吧!”   “那我可是会生气的哦!好吃的也不请你吃了!”   乐清时正在渲染西装上的纹理,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吱声。   笑死,谁答应了要给舒晨画肖像画了。   他要画当然是画自己的老公啊! 第49章   舒晨这人没耐心,姿势摆了一会就累了,然后偷偷摸摸换成了偷懒版的姿势。但他发现乐清时似乎不受影响,依旧画得飞快!   他好奇道:“乐清时,你在画吗?”   少年手中墨汁一点,在画中英俊的男人眼底画出一道浓重的阴影。   画中人瞬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眉目深沉而俊朗,让人见之就想垂眸,躲过这鹰隼一般的深邃审视。   乐清时淡声作答:“嗯,我快画完了。”   “这么快!”舒晨惊讶。   乐清时也就一开始有些手生,到后面越画越称手了,于是画得很快。他上辈子一生都在与墨汁打交道,在旁人眼中不受控的墨汁在他笔下自然无比听话,寥寥几笔就能将东西画得传神生动。   舒晨坐不住了,模特也不当了,屁颠屁颠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少年笑嘻嘻道:“要是你把我故意画得很丑,你就完……”   舒晨剩下的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在看清了乐清时的画作后隐没在了嗓子眼里。   舒晨:“!!!”   对于水墨画他是个外行人,分析不清乐清时的技法高不高超。他第一眼看过去,完全被画中人逆天的颜值给吸引住了,顿时被帅得哑口无言,毕竟他是个颜控。   他怔愣了半晌,才泪光闪闪地呼道:“乐、乐清时,你这人……你这人是真的能处啊!”   居然把他画得这么帅!!   老天!!   乐清时一定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傲娇!   嘴上那么不留余力地怼他,但实际上竟然戴了十级美颜滤镜来看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对吧,那乐清时这属于友人眼里出潘安了!   哼,装得那么小清高的,原来这么想跟他做朋友,不然怎么可能把他画得这么好看呢?   舒晨激动得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恨不能连夜搬回家去找人打一副纯金画框给他裱起来,再放到他卧室里去,日日夜夜晨昏定省地欣赏。   他激动地看着乐清时。   然而乐清时居然也扑闪了两下睫毛,眼下白皙的皮肤渐渐浮上淡淡的海棠色,有些赧然地看着他,艳若桃李。   他一羞涩,那种生人勿进的出尘高冷感淡去了不少,容貌愈发明艳了起来。   饶是看多了美人的舒晨一时都有些怔愣,不得不说……光看这这张脸,乐清时就算什么都不会又怎么了呢。人总不能既要又要吧,老婆都这么漂亮了,还想人家多才多艺,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何况,乐清时画画还这么好。   舒晨纳闷:“乐清时,那你干嘛还要来上素描课啊,你去隔壁国画班不好吗?”   乐清时诚实道:“我老公给我报的班,他给我报什么我就学什么。”   舒晨无语凝噎。   果然,乐清时在家确实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可恶的顾行野,果然对待婚姻也像在工作中一样独裁专断,他想让人学什么,人家就必须学什么。乐清时是人!他怎么可以用这种养一个听话的小宠物、小金丝雀一样的态度去对待他呢。   乐清时抿唇笑着问他:“好看吗,我画得怎么样?”   舒晨连忙回神,一把冲上去抱住他:“好好好!太好看了!我、我很喜欢……”   舒晨挠挠脖子,有几分不好意思道:“但我是看热闹的外行人,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这样……你让我把画带回去,我找几个泰斗来品鉴品鉴,要是他们也说好,我就把你引荐给他们,怎么样?!我带回去可以的吧,反正你画的也是我……”   舒晨一开心,就打算投桃报李,把别人够也够不着的人脉轻松捧到少年面前。   谁知乐清时眼睛一瞪,气急败坏地推开他,脸蛋都气红了:“你别动手动脚的!我真的要告诉我老公了!”   好气呀!他真的只是来学习的,怎么被人耍流氓了!   老公知道了生气可怎么办,他可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啊,都是花草先动手的!   穿越来的小古董眉心一蹙,想哭。   舒晨懵了:“……”   他手忙脚乱,下意识道歉,哄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动你……”   舒小少爷狼狈地抹了把脸,想不通以自己的身份,怎么也会有低声下气哄人的一天,但……就是这么离奇的发生了。   乐清时警惕地看着他,有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但是他谨记着上课前老公对自己的叮嘱呢,忍住了,没有打妖妖灵,于是只瞪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道:“而且,谁说我画的是你了?”   “这是我老公!”乐清时脆生生道。   舒晨:“……?”   ……小丑竟是我自己???   顾行野忙碌,很少参加娱乐游玩性质的聚会,大多只参加商宴。而舒晨又天性贪玩,基本只参加游轮晚宴、赛车展等等场合,再大一些的聚会大多都由舒家哥哥姐姐出席,舒晨乐得自在,于是几乎没和顾行野碰过面,也甚少关注财政新闻,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舒晨狠狠震惊完,又狠狠破防了:“你、我摆了这么久的姿势,结果你画的是你老公?!”   乐清时竟然还坦荡的嗯了一声。   舒晨:“……”   好气哦。   “你……我生气了!”舒晨怒道:“你为什么不画我?”   乐清时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之前说我老公坏话的?”   而且还怂恿他跟老公和离,他可记仇了呢!   而且班是也老公花钱给他报的,那第一幅作品,怎么也应该是画他老公啊。   舒晨语塞,有些委屈:“我也想要……恨死你们恋爱脑了……”   少年委屈得都蔫吧了:“我不说你老公了,也不杠你了还不行吗……”   他要是没看见乐清时画的画也就算了,现在看见画得那么好,自己还得不到,从小到大要啥有啥的舒小公子顿时如鲠在喉了。   乐清时只是逗逗他,见状缓缓抿唇一笑:“好吧,那我回去再给你画吧,今天就算了,快下课了。”   见乐清时答应了,舒晨才终于高兴起来:“好好好,你可不能骗我!”   乐清时莞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舒晨喜滋滋地拍拍他:“行,那走吧!”   乐清时一怔:“去哪?”   “还有两分钟就下课了呀!反正又没有老师在,走呗!”舒晨比划道:“我不是说了,要请你吃好吃的吗?”   舒晨是个急性子,不等少年回复,就跳起来主动拉着他往后门走去。   从乐清时对一根平平无奇的进口巧克力就那么爱惜的态度看来,传闻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乐清时明明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嘛。   既然如此……那他一定没有尝过京市的网红奶茶吧!   乐清时犹豫:“远不远啊?”   他答应老公了,课后不逗留的。   舒晨另一只手摆了摆:“不远不远,喏,马上到了。”   这里的地段寸土寸金,人流量大,人群消费水平高,舒晨很快就把他带到了一家装潢高端、人满为患的奶茶店前:“喏,你喝过吗?”   看见乐清时摇头,舒晨喜滋滋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奶茶店现在在网上很火,但是只在京市开,外地没有,想喝也喝不到的。”   “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一多半都是别的城市的人来这打卡的。没想到吧,他们慕名而来,就为了打卡这家奶茶店。”舒晨得意道:“我跟你说,这家店现在生意火到每天限号,你想喝都喝不到。”   舒晨指了一个方向,又说:“看到没,那个上蹿下跳的男的?”   乐清时点点头。   “那人是个奶茶黄牛贩子,没想到吧,区区奶茶,居然都有黄牛了。”   乐清时眨眨眼,听不懂。   那明明是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说他是牛呢?   舒晨……莫非有眼疾?   乐清时看他一眼,眼神有些担忧。毕竟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他能感觉的出来,对方顶多是有点憨,心眼倒是不坏的。   舒晨得意洋洋地说完,瞥向乐清时,只见后者微微抿唇,眼中是纯然的担忧:“你……有没有去看过大夫?……呃不对,医生?”   乐清时差点忘了纠正成现代的用语。   舒晨:“……”   怎么还骂人呢。   乐清时是真的不明白啊,一个长得很恶心的小虫子,居然有名有姓的,叫什么张郎。而好端端的人却又要叫黄牛,为什么呢?   好奇怪啊,回去问问老公吧。   乐清时生怕自己有问出什么蠢问题,给人家笑话了,但是被老公笑的话就没有关系。   舒晨懒得计较了,说道:“总之,这奶茶你想喝还真的很难喝到。但是,你跟着我,就可以直接喝到刚做出来的新鲜奶茶。因为这个品牌的创始人就是我姑姑,哼哼。”   乐清时眨眨眼,不明白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哦。”   舒晨:“……”   舒晨不服:“你不尝尝吗?你不好奇?现在年轻人就追求时髦感啊,你现在也算半只脚踏入了艺术圈,怎么还这么土哇?”   两人站在店外,空气中隐隐飘来浓郁的奶和茶混合的甜蜜清新的香气。   乐清时鼻尖微耸,像只温顺的小鹿。   确实是好独特的香味诶,又是一种他在嘉和王朝没尝过的食物。乐清时确实有点想尝尝,可是他又不想欠舒晨的人情,也不想被舒晨请,顿时有些为难。   他是有家室的人,理应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舒晨见他不吭声,又说道:“气死我了,你真是菩萨是吧,清心寡欲的。别人想喝还没得喝呢,你总是老公长老公短的,你老公也没喝过啊!”   顾行野那种男人,估计只会喝几十万一瓶的酒吧……确实不会喝什么奶茶。   但乐清时却偏偏被这话给钓住了。   老公也没喝过?   思及此,乐清时终于松口:“好吧,那尝尝。”   他可以带一份给顾行野尝尝,就像上次给他送饭一样,一会下了课他就送过去,给老公一个消暑的惊喜。唔……这回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王经理拦住他了吧。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见见顾行野,一个上午没见,不知道老公有没有想他。   少年乖乖地跟着舒晨走员工通道从后门进去,直接打入了时下最风靡的网红奶茶店内部,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里有好多他没见过的工具啊。   哇,那个会转来转去的工具好神奇,居然不用手操作就可以轻松打发鸡蛋诶,打出来的蛋液好绵密。这个拿来做糕点,应该很方便吧?   舒晨骤然出声,打断了少年的沉思:“看看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乐清时瞥他一眼,很有分寸地拒绝:“都说不要了,我老公给我零花钱了,我要自己买,而且我要先问过我老公。”   因为钱虽然是自己出的,但是要喝的话,还是承了舒晨给他开后门的情,否则他也拿不到号,外面实在是有太多人排队了。   舒晨:“……”   乐清时居然是认真的……   妈的,顾行野到底给人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啊??   乐清时当然是认真的了,虽然交朋友可以,但自己现在毕竟结婚了,还是得有些分寸。   舒晨无奈,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吧好吧,你打吧,我在这等着。”   舒晨虽然还没正面碰上顾行野,但对他的印象已经差上加差了。   大男子主义不说,还限制老婆的交朋友自由……顾行野该不会是个pua高手吧???   乐清时却是不管他,自己走到一边拨通了顾行野的号码。然而老公好像是在忙,没打通。   舒晨见怪不怪,轻哼:“顾行野那种人肯定是日理万机的,电话天天要被人打冒烟了,一时忙线也正常。哎呀,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他还能为这个生气不成,真的是小气鬼吗?”   乐清时摇头,认真道:“我老公不小气,他很好的。”   为了证明老公真的不小气,乐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舒晨这才终于展颜,拉着他看奶茶单子,笑道:“看看,要喝什么。”   说完他还噘嘴补充:“哼,你可是我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人,别人想喝,我都懒得管他们。”   乐清时不理会他的邀功,只好奇地翻阅起了手中薄但很有质感的冰透样式的奶茶单子。   上面种类太多了,有奶茶有果茶有云顶系列等等,乐清时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里面还有好多他之前闻所未闻的搭配,比如这个牛油果配酸奶,这能好喝吗?牛油果又是什么?味道像牛油的果子?   乐清时蹙眉,总感觉味道会很黑暗。   少年老实说道:“我不知道喝什么。”   舒晨乜他一眼,暗道果然是小土包子,但没敢说出来。   小土包子脾气很大,是甜辣馅儿的,味道闻着甜丝丝,咬一口下去就上当了,能把人眼泪都辣出来的那种。   于是他抿抿嘴,老实做起了推荐:“唔,要不你试试我们店里的招牌吧——□□捏捏好喝到咩噗茶。”   乐清时:“……?”片刻后,少年缓缓起身:“要不我还是走吧。”   舒晨连忙拉住他:“诶诶诶!”   “别走啊!”舒晨急了:“我靠,这是玩梗你不知道吗?你手机买来当装饰的是吧,不上网的?这是个梗啊!那个吐槽奶茶名字花哨的情景剧视频,你没看过?”   舒晨尴尬死了,玩梗最怕的就是别人不知道你的梗,解释梗什么的,好笑的梗也会变得不好笑了。   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茶本来就是在玩网络上的一个梗,所以它也最火。从京市销量榜来看,它每天都能卖出超过800杯,要是遇上节假日,上千也是有的。   乐清时听不懂,也不想懂,拒绝道:“我不要这种。”   舒晨:“……”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好吧好吧,”舒晨认输:“那你就喝这个吧,脆啵啵珍奶。”   乐清时这回总算答应了,又道:“我要给我老公也点一杯。”   “行。”舒晨干脆地答应:“那你老公的你就自己选吧。”   不仅不觉得少年得寸进尺,甚至有些莫名高兴,乐清时总算不那么排斥他了吧。   乐清时对自己随便,轮到给顾行野挑就犯了难,秀气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粉玉般的指尖也无意识地绞着。   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门道来,于是少年再次请求外援:“舒……”   喊到一半卡住了,舒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吼:“我叫舒晨!你不会忘了吧?!”   乐清时无辜地眨眨眼:“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少年的眼型是潋滟妩媚的桃花眼,稍微一委屈向下垂时就显得尤为纯真,让人不忍心责怪。仿佛对他稍微大声一点,就成自己的错了。   舒晨气死了,明知道他在装,但就是可耻的发不出脾气了。   他气哼哼地瞪他:“叫我干嘛?”   打一棒子要给个甜枣,少年深谙此理,乐清时眉眼微弯,终于冲他露出个笑颜来:“这些奶茶,有没有哪一款味道稍微带点苦的?”   乐清时也不理解,老公怎么会爱喝苦的,上次那杯咖啡,真的把他舌尖都苦麻了。   但谁让老公喜欢呢。他表示不理解但尊重,于是才问了这个问题,他担心别的饮品太甜,顾行野不喜欢。   舒晨听懂了,道:“那你给他点这个港式奶茶吧,这个就是茶味比较重,口感比较香醇,有点苦苦的。”   乐清时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然后乖乖地坐在一旁等饮料,看着店员们动作熟练利索地煮茶拉茶,斟冰块。   店员训练有素,动作熟练,很快就把指定的饮品做好了。   乐清时道了谢,站起身来要付钱。   舒晨拗不过他,只好朝他推了推付款码,“喏,真是见外……”   少年见状,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那个绿框黑白花的牌子:“?”   舒晨见他不动,哦了一声,又把牌子翻转过来,变成了蓝框黑白花:“你要用支付宝扫是吧,也行,扫吧。”   乐清时:“??”   这是……在干什么?   少年露出一个有些懵懂的表情,透亮的眸子如同落了星屑的玻璃珠,里面是纯然的不解。   乐清时疑惑地问道:“不可以……刷卡吗?”   舒晨一怔,挠头:“老铁,我这是奶茶店,不是高奢店,用不着那么高级的支付方式吧,我这店里都没有安pos机啊,怎么给你刷卡。”   乐清时一怔。   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什么,老公给的钱不能用了?   ……QAQ? 第50章   乐清时:“……”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舒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地耸动肩膀,而后幅度越来越夸张,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笑了,乐清时微微抿唇,有点恼羞成怒。   不高兴了。   舒晨一边放肆大笑,一边自己扫码替他付了钱:“喂,我付钱你还生什么气啊,本来我就是想请你喝的。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就当是我借你的行了吧,你下次课还我就是了。”   乐清时脸颊微红,郁闷地接过店员递来的脆啵啵珍奶喝了一口。   口感冰爽又顺滑的液体一下涌入口腔,燥热的暑意都消散了许多,顿时令人神清气爽,就连呼出的鼻息都带着甜丝丝的奶茶香气。   “哇。”乐清时小小声地感叹。   舒晨挑眉,嘚瑟道:“没骗你吧,是不是比别家的奶茶好喝多了?我姑姑对用料很上心,用料特别好,一点都不含植脂末,用的茶和奶液也都是业内最高标准。而且就连你手上捧着的杯子,都是她请了国内有名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已经申请了商标保护权益的。”   乐清时也没喝过别家的奶茶店,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哦。”   他低头看了看,确实是挺别致的杯子。用材也很别出心裁,是一种类似皮质的质感,能让外面凝结的水珠都簌簌滚落,不沾杯身,摸上去还有些绒绒的立体感,很可爱。   “好看的。”乐清时道。   舒晨见他的表情也不像是敷衍的样子,但对方却仍然傻乎乎地站着没表示,忍不住清咳两声,放弃了打哑谜:“乐清时,这么难得的机会,你怎么也不炫耀一下啊?”   少年双眼带着丝丝迷蒙:“什么?”   舒晨气道:“我给你用的可是每日限量的杯子!好多人凌晨四五点就来排队,就是为了抢这个!抢到的人都恨不能把所有社交平台都发一遍,然后再洗干净收藏起来呢!你倒好,就给我‘哦’的一声,你也不发个朋友圈啥的显摆一下吗!”   少年人爱面子,朋友平平淡淡的反应让他很是不满。   乐清时一愣,随即漂亮的眼睛一点点睁圆了,眼尾也微微上挑。   对哦!他可以试试发朋友圈!   老公太忙了,他也不好再去打扰,但自己课后和朋友去玩,还被朋友请喝了一杯饮品,乐清时还挺想跟他报备一下的。但是如果发朋友圈的话就不会打扰到他了,这样,老公忙完休闲的时候一刷就能刷到他的动态,一举两得。   但是……   “我拍照不好看。”乐清时可怜巴巴地诚实道。   上回拍那个刘部长给他道歉的样子,他都把人拍成五短身材了,像个发育不良的萝卜精怪。   舒晨满不在乎:“我拍得好看就行了,来吧,我指挥你。”   结果乐清时在听到舒晨让他把奶茶杯举起来贴到脸颊旁边,然后微笑的要求之后,大惊失色:“怎可如此抛头露面?”   急得少年把以前说话的腔调都带出来了。   舒晨:“……”   他失语片刻,而后无力道:“……你这人说话还怪有意思的,顾行野是给你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家法吗,你这都是什么封建思想啊?”   乐清时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不同意。   舒晨没辙,脸不想入镜,那就拍物体吧,拍东西就更容易了,都不用什么P,调下滤镜就行了。   不过,舒晨仍是带着几分可惜的神情瞥了眼乐清时优秀的侧脸。   明明人入镜才是不用怎么P呢。   就乐清时这副外貌,原相机直出都没问题,也不挑角度,可太省事了。其实他真的挺想拍人的,给乐清时的朋友圈好友来一点颜值震撼。   舒晨这么想着,也不由自主就这么说了出来。   乐清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绿泡泡其实没加什么人,要震撼也只能震撼我老公了。”   除了他老公以外,就是老公的朋友、下属、家人,还有一些原主的朋友,但毫无意外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长相,没什么好震撼的。   舒晨:“……”   这个顾行野……把老婆教成这种三从四德的样子暂且不提,居然连交友自由都限制到这种程度吗?太可恶了!   这男人在外面权势滔天,在家里也要做皇帝不成?!   舒晨狠狠忍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怜爱之心,差点憋出了内伤,半晌才缓过劲来:“行……我先给你拍,拍完了我们加好友,我给你点赞。”   乐清时立刻扬起小小的微笑:“好哇!”   说罢,少年突然问道:“对了,我一共是欠你36块钱对吗?”   乐清时想起来要确认一下欠钱的数量。   由于是第一次欠人钱,少年脸上都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有些羞窘。   舒晨点点头:“哎呀都说了请你也行。我们店虽然用料很良心,但其实这玩意成本就高不到哪儿去,怎么都是有赚头的。”   乐清时还是坚持地摇摇头。   不行,还是得还的。他是有家室的人,怎可与别人钱财往来不明晰呢。   不过出来上课可真值得呀,他学到了好多新东西!   ……   另一头,顾氏集团总部大厦。   顾行野啪的一声撂下钢笔,再次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确认乐清时已经下课了。   ……乐清时还真是一个字都没给他发来过。   男人修长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问问,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很不值钱。男人思绪拉扯间,手指一松,不小心点到了少年的头像。   聊天页面立刻跳转成了乐清时的个人详情页,顾行野正要划出去时,倏地动作一顿,只见乐清时原本空荡荡的朋友圈那一栏里赫然多了一张照片。   顾行野:“?”   有空发朋友圈,没空想老公??   要不是他误触,从不看朋友圈的他竟是不知道乐清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过的这么快乐滋润呢!在家安安静静的,一出去就开心到发了个朋友圈!   顾行野心头冒火,憋着一股气点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乐清时发了些什么。   然而内容倒是很简单,不过是一张很普通的分享食物的照片,少年还比了一个剪刀手,手型流畅优美、骨节清晰,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艺术气息。   配文是很简洁的两个字:【好喝!】   顾行野甚至都能想象出出少年那软乎乎的仿若撒娇一般的语气,心里莫名有几分不舒坦……小作精该不会在外面也是那副腻歪歪的样子吧?   本来上班就烦,顾行野顿时想退出不看了。   倏地,男人目光一滞。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而后将图片点开——放大。   只见那杯奶茶后面还有一只骨架偏大、肤色较深的手正搭在桌子上面,被装饰花瓶挡住了一半,只露出了手掌和手腕来。   ——这是一只明显不属于乐清时的手。   顾行野深灰色的瞳孔黯了黯,他认出,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而且,对方应该家境也不错,不缺钱。   因为对方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绿色的腕表,是劳力士经典的绿水鬼款。倒不是劳力士中非常贵的型号,但是网上风比较大,炒的价高。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款比较适合年轻人的、风格比较活泼的表。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跟小作精年纪相仿、且家世也不错,甚至还有共同兴趣爱好,能课后依旧恋恋不舍继续玩在一起的年轻男人。   顾行野:“……”   晒干了沉默。   他倏地想起自己送乐清时去上课之前,对方还嫌弃他啰嗦,嘟嘟囔囔问他几岁了的事情来。   该不会一经对比,乐清时嘴上甜甜蜜蜜地喊他老公,其实心里只觉得他是个人傻钱多的老男人吧,还啰嗦。   顾行野:“。”   他到底为什么要给乐清时报班上课。   没见乐清时有一点厌学情绪,反倒他被小作精流露出来的细节给弄得有点厌世了。   顾行野无语凝噎。   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这跟吃醋什么的肯定不沾边。   毕竟他又不喜欢乐清时,没有感情又何来的介意呢。   大概只是他习惯了掌控局势,结果突然间事态并不按照他所想象的方向发展,有些落差感罢了。他是个商人,早已经习惯将生活中的一切按得失盈亏来计算。   所以这些心绪波澜都是正常的,他得沉得住气。   抱着知己知彼的想法,顾行野顺手点进了这条朋友圈的详情页。   底下竟然有一个共友点赞。   但顾行野加的人太多,有些也是别人推给他加的,他都没见过面。如果平时生意没什么往来的话,他又没有打上备注,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起来是哪号人。但乐清时的好友列表顾行野是清楚的。   他那些旧的好哥哥不可能跟自己有交集,而新的好友又是乐清时当着他的面一个个加的,顾行野记得很清楚绝对没加这个号。   顾行野:“?”   所以这是乐清时新加入鱼塘里的第几号好哥哥?   很好,小作精过得这么滋润,看来也不需要他担心他有没有受欺负了。   再被乐清时蛊惑到,他就是狗。   ……   乐清时不知道老公此时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他学聪明了,这次没有贸然上来,而是先给姜秘书发了自己要过去的信息。   果然这次姜秘书一早就在公司楼下等着他了,杜绝了再有不长眼的人冒出来冲撞他的可能性。   姜秘书一看见他,严肃的表情也不自觉放松了些,声音变得柔和:“清时先生,我带您去会客厅坐着休息吧,想喝点什么,咖啡要吗?”   乐清时一听咖啡,顿时连忙摆手:“咖啡就不用了,谢谢姜秘书。”   说完,乐清时又咦了一声,问:“为什么这次是去会客厅呢,顾行野他又在开会吗?”   但是不对啊,上次老公在开会,自己都可以先去办公室等着的呢,这次为什么是去别的地方等呢?   他带了奶茶呢,不能等呀,冰块化了就不好喝了。   姜秘书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道:“嗯……今天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顾总他正在办公室核实情况,心情自然也不是很好,所以暂时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其实他没说的是,顾行野这次的脾气发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这是私企,下属把工作事务搞砸了,问责无可厚非。但想要在工作中毫无纰漏那也是不可能的,是人都会犯错误。   何况这次的漏洞不算太大,换作往常……顾总的确会低气压一会,但脸色也不会那么可怖。   因为这次员工犯的错误确实是粗心大意,调研也不够仔细,做出了错误判断,但起码不是偷工减料那种原则性错误。   可顾总的脾气却来势汹汹,只能说搞砸事情的人倒霉撞枪口上了。   乐清时轻蹙眉心。老公怎么又生气了呀,肝火旺盛,这样对身体可不好的。   乐清时不明白其中细节,还以为是又有了浑水摸鱼的人,气得抿唇。这些人拿着高薪,怎么还可以做事情这么马虎呢?到底是谁让他老公这么生气?   要是让乐清时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狠狠瞪他们的!   ……毕竟总不好骂人嘛,那多没素质,他是好人家出身的哥儿,才不会干自损品性的事情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乐清时朝姜秘书道:“不过没关系,我不怕他的。嗯……对不起,我老公他就是长得比较凶,其实人很好的,小姜秘书你不要对他有意见好吗。你不要讨厌他,我会说说他的。”   作为妻子,管理丈夫在外的名声也是应该的。   如果老公总是这么凶的话,伤了和下属之间的和气,害得员工工作战战兢兢的,就更容易犯错了。   姜秘书:“……”   ?   顾总人很好??   夫人是不是对顾总有什么误解……?   但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人带上去,自己就借工作忙的借口溜了。   乐清时好脾气地跟他说了再见,自己站在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是令人窒息的一片寂静,过了半晌,才幽幽地传来一声“进。”   乐清时依言推门往屋内看去——   只见男人正坐在老板椅上,无机质般的淡漠眼眸在他开门的一瞬就望了过来。   英气冷峻的男人身前正站着一位穿着职业装的男人,似乎是这次出错的项目的负责人,此刻正低垂着脑袋。办公室空调冷气开得很足,但职员的鬓角依旧是冷汗涔涔的,像是已经被训了有一会儿了。   室内气氛凝滞得可怕。   然而,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半启的门缝中探了进来。   少年似是读不懂风雨欲来的可怖氛围一般,用清润中透着软糯的声音唤道:“老公?”   “我可以进来吗?”乐清时乖乖地问道。 第51章   乐清时在外面听着里面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还以为老公已经跟下属核实完情况放人走了呢,没想到还没结束。   看了看低垂着脑袋的项目组组长,乐清时担心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于是怂唧唧地放软了声音,有些无措地又唤了一声:“老公?”   正低头听训的项目组组长:“……?!”   卧槽?!顾总的夫人来了?!   在这么不凑巧的时机?   众所周知顾总在工作中是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忙碌的时候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找上门也会吃闭门羹,得不到好脸色,就像个被设定了工作时间不许摸鱼的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   顾总最最最大的雷点之一就是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何况顾总现在还在气头上,夫人也是倒霉,跟自己一起撞枪口上了。   张组长:“……”   算了,释然了。   死吧,大家都死,一拳打爆地球。   等了片刻,顾总却还没发作……这是得多生气啊?张组长有些疑惑,忍不住卑微地缓缓抬起了头,想看看上司的脸色是不是如想象中的一般沉了下来。   然后他却愕然发现,自己那原本就浑身散发着黑压压气焰的上司居然……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慌。   男人的神色有些怔忪,原本微微下垂的眼尾一下子睁大扯平了。总是气定神闲、深不可测般的脸色也裂开一道缝隙,刻薄抿紧的唇微微张开。   很猝不及防,像是来不及做好表情管理的样子。   张组长:“⊙_⊙?”   似乎再不可平息的怒火,再滔天盖地的暴戾都消失无踪了,原本暴烈到如同烈日沙漠般的气氛突然就像被甘霖扑灭了的小火苗。   熄灭得了无声响。   没得到回应,老公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允许的样子,反正打扰都打扰了,再进进出出也是惹人烦。   于是乐清时也不等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小声地合上了门。   少年乖乖地走到办公桌跟前,一点也不紧张,姿态十分舒展自然。与低垂着脑袋的犯错员工不同,少年天然骄矜地昂着软蓬蓬的小脑袋,乖乖地问:“老公,我有打扰到你吗?”   室内安静沉默了半晌,顾行野才僵硬地把视线从乐清时手上提着的纸袋子转移到少年精致的脸上,嗓音滞涩:“……你怎么来了?”   乐清时轻轻抿了抿唇角。   今天他虽然见到了很多新的同窗,还交了一个有点冒冒失失的朋友,但他们都不是顾行野。   他忍了一早上几次想给老公发消息分享自己新奇的见闻的冲动,忍得久了,也觉得还好了。就像人饿肚子,一开始觉得饿,但是饿过劲儿反而会觉得不饿了,直到看到米饭、闻到菜香,才会一下子激发出极大的食欲。   现在乐清时也是如此。   没见到老公还好,此刻一见上面,乐清时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很想他了。   乐清时看着他老公棱角分明、眉目高深的俊脸,有些羞赧地在心里承认了,自己是真的有点黏人。   他想实话实说,说自己想他了。   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乐清时不好意思说这么没羞没臊的话,于是抿了抿唇,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辞。   “想见见你。”少年软声道。   顾行野一怔,神色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安静如鸡的下属,面色有些不自在。   倏地又忽然想起那截陌生的手腕,那块象征着年轻与富裕的腕表,男人的脸色又缓缓地黑了下来。   男人薄唇轻启,不带多少感情色彩道:“你现在见到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这是逐客令的意思。   张组长一脸菜色,无声叹气,唉,他就知道,想要顾总学会温柔和怜香惜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上司的反应好像比他想象中温和许多?……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听听这话,哪里像是该对老婆说的。   乐清时没听过这种怪模怪样的逐客令,顶天了只听过皇帝说“朕乏了”,于是只当顾行野在与自己做游戏,也不介怀男人板着脸的样子。   反正他老公成天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都习惯了。   乐清时乖软地笑起来,又说:“那我现在想你休息。”顾行野一怔。   张组长更是汗流浃背了。   什么???谁敢劝顾总工作时间休息???   卧槽,夫人雷区蹦迪水平有点高的,踩点很准。   见顾行野不说话,少年走上来,无意识撒着娇:“老公,现在都十一点多啦,我都下课很久了,你还要工作多久呀,休息休息下午再说不行吗?”   顾行野原本在少年轻声细语的劝哄下脸色稍霁,却在听见乐清时说他已经下课很久了时,顿时又拉下了脸,冷声:“哦,你下课还挺早。”   “怎么样,去上课很开心吧?”男人声音幽幽。   乐清时没有听出其中蕴含的危险气息,认真思索了一下道:“还好。”   倏地,少年一顿,连忙凑上来,将拎了一路的纸袋子放到全是贵重文件的桌面上。然后扯出一张纸巾垫着,再拿出冰块叮当作响的奶茶放在上面。   少年乖巧献宝道:“老公你尝尝这个!我特意给你打包带来的,还很冰,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张组长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夫人他居然敢把这种成本只有几块钱的廉价饮品放在他们顾总的办公桌上?!   啊啊啊啊啊完了!   乐清时这不是雷区蹦迪,这是雷神下凡吧?!   要知道顾行野总共就那么几个最计较的雷点,一是不喜欢吃甜品,二就是讨厌工作态度不端正,在工作时间工作区域吃零食,三就是讨厌家属滥用关系在工作时间找他。   好家伙,三个都踩得死死的。   下属面如死灰,等着上司发难。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只听见男人沉默了半晌,突然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给我的?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干净了呢。”   乐清时大惊,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了,大声替自己伸冤:“谁说的!我想了你一早上呢!”   顾行野冷哼一声,脸色却好看很多。   虽然他知道小作精这句话大概率只是在哄他,希望他快点把这事翻篇,但小作精实在是嘴甜,让人听了很难再生出多大的怨气。   顾行野气性稍稍减弱了些,但他可没忘记那条乐不思蜀的朋友圈。   男人深灰色的眸子凝视着桌上的奶茶,冷硬道:“我不喝这种东西。”   乐清时有些失望,他提了一路呢,于是软软地央道:“你尝尝嘛,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帮你喝掉。是我打扰了你工作吗,你还没处理好事情?”   乐清时想起自己要替老公出气的,于是转身瞪着犯错误的员工。   就是他惹老公生气的,连他带的东西都不吃了!   少年推推顾行野让他歇会,自己气鼓鼓地帮他瞪人出气……但又因为乐清时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根本气不起来。   少年自以为凶巴巴的视线实则毫无杀伤力,简直像小猫拿肉垫揍人。   不仅不疼,还有点爽。   顾行野黑了脸:“你看他干什么,转回来!”   乐清时本来就发不出气来,非但没有任何唬人的杀伤力,还把自己的眼睛给瞪得干巴巴的。   此刻听见这话,乐清时立刻如蒙大赦地转回去:“好哦。”   好险,再晚一秒他就装凶不下去了。   结果少年这副乖哒哒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对顾行野言听计从,相当卑微且低眉顺眼。   这位组长也没有被乐清时奶凶奶凶的眼神吓到。   毕竟比起他们顾总如有实质的极具威慑力的视线来说,少年的眼神堪称和善可爱,他甚至一瞬感到如同被慈雨安抚过一般的放松和惬意。   所以灭火效果极好的少年一被叫回去,他竟然还感到了淡淡的失落。   顾行野似有所感地瞥他一眼,眼神淡漠,张组长顿时心口一个咯噔,再度惶切地低下头去。   他瞬间替少年捏了把汗。   完了,顾总是真生气啊。   不过说来也有股淡淡的违和感……   说乐清时胆子大吧,但他又在顾总面前乖得不得了,顾总说什么就做什么,脾气还特别软,说的话也黏糊糊的,娇得不能再娇。   但说他胆子小吧,他又敢在顾总的雷区疯狂试探。上回他来的时候走时还气鼓鼓的,让顾总手下做事最得力的姜秘书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他当时还想着总裁夫人是个烈性子呢,但今日一见,倒也不然。   也对,谁敢对他们顾总使性子啊,那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所以莫非上次夫人生气是假装的?   上回可能也是在顾总这里受了气,但是又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在家庭中毫无地位,于是就在办公室内一个模样,出来又另一个模样,假装与顾总不欢而散。   张组长顿时替乐清时捏把汗,也替他自己捏把汗。   完了,他无意撞见了夫人的两幅面孔,还掺和了夫妻俩的家务事场面……会不会被事后清算啊!不要哇他还不想丢掉待遇这么好的工作,而且公司前景又好、升迁空间也大,要是丢了工作他真的会哭死的!   电视剧不都这样的么,知道的越多就死的就越快。   顾行野确实有些不耐烦了,乐清时待在这里,把他弄得不上不下的,气发不出来,但也不高兴,整个人都很别扭。   于是男人的嗓音愈发沉冷:“别闹,你来到底是想做什么的?”   快点说了吧,无论是又想买画,还是买什么别的,他都答应。然后乐清时就乖乖地回家待着别来招他就好了,反正小作精也不需要什么老公吧,没事的时候压根不会想起他来。   少年柔软的唇向上弯起,清润的眸子也弯成一个饱满的月牙弧度。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凑到男人紧绷的薄唇下方,用自以为很娇纵实则很乖巧的语气说道:“我都说了呀,我想你尝尝么。我特地给你带的,你一口都不喝的话,我会难过的,老公。”   顾行野一怔,手背上的青筋都松懈几分。   的确,这还有外人在场。   无论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究竟如何,在外人面前要维持基本的体面,这是他们不言而喻的准则。   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确实不太好。   他默然垂眸。   水珠簌簌落下沾湿少年白皙的手指,指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光洁的圆润指甲显出粉贝般的质感。   看上去也是甜甜的。   顾行野其实不爱吃甜的东西,但喉结却无端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深深看了眼目光满是期待的少年,终于凑上前就着少年的手喝了一口冰凉的奶茶。   甜凉的液体一涌入口腔,男人就轻轻蹙了起眉头。   他松开吸管,面无表情地看着乐清时。嚼嚼嚼,嚼嚼嚼——   乐清时轻笑起来,邀功般地问道:“好喝吗,是不是吃到白玉丸子了?我怕你这杯太苦了不好喝,所以加了点小料,他们说这一种是最不甜腻的小料了,是糯米粉做的。很软而且香香糯糯的,不甜,口感很好。”   少年笑起来时腮边的软肉微微鼓起,白皙细腻的皮肤看不到一点毛孔。   顾行野面无表情地嚼着,心想味道也就一般吧,甚至不如少年的脸蛋像白玉丸子。   乐清时的脸他是捏过的,比这什么白玉丸子要软腻多了,一掐一个指痕。   该不会小作精也是糯米粉捏成的吧?男人有些不着边际地想道。   “一般。”顾行野如实道。   比起更加软糯的少年来说,这白玉丸子确实是一般。   不得不说小作精故意装乖的时候,演技确实相当的好,每每都让他发不出火来。   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不仅让人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甚至还想rua两把。   但顾行野这回真的有些动怒了,不想做出任何回应,于是暗暗压下各种莫名的冲动,神色平淡古井无波。   乐清时唔了一声,薄透的耳朵尖尖微烫,变得跟他的指尖一样泛出淡淡的粉色。   虽说背着身看不到身后的人,但好歹是也是有外人在场,于是少年压低了声音,征求男人意见:“老公,我可以喝一口你的饮料吗?”   顾行野又是一怔,随后微微有些恼。   果然每次在外面搞了什么小动作,之后就会跑到他面前各种装乖撒娇,试图萌混过关。   他沉着嗓音道:“嗯。”   得到允许,乐清时就低下头,露出优美的肩颈曲线,轻轻啜了一口。   乐清时其实只是有点好奇白玉丸子是什么口感,尝到之后少年像只小松鼠一样地鼓动侧颊,等口中的食物完全咽下去才开口说话:“好像确实没有我的脆啵啵好吃。”   少年在说到“啵啵”两个字时,软嫩的唇瓣微微嘟起,看上去很好亲。   顾行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眉头紧蹙:“现在你满意了?”   少年闻言,飞快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员工。   见他垂着头没看自己,就大着胆子牵起男人有些粗粝的大掌贴在自己如同白玉丸子一般柔嫩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用比奶茶还要清甜的声音小声道:“满意了。”   温柔得仿佛要漾出水光一般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如果老公能乖乖听话,陪我休息一下,我就更满意了。”小作精得寸进尺。   员工训过了就好了嘛,干嘛一直让人罚站,太凶啦,这样不好。再这么训下去,真要到饭点了,这样可不是个好领导哦。   少年颇有小心机地试图扭正男人在企业中过于暴戾杀伐的名声。   男人的手背就如同被一块软凉嫩弹的水豆腐蹭过,顿时半边的侧颈都酥麻了。   顾行野倏地捏紧了手,下颌微紧。   他黑而沉的视线扫过还没算完账的下属,冰凉的音调里掺杂一丝淡不可察的急切:“你先出去。” 第52章   张组长:0_0?   片刻后,他就依言出去,一脸懵逼地站在了顾行野的办公室外。   张组长:“……”   不得不说说,他暂时升起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但顾行野只是让他先出去而且,没让他回去……怎么说,就有种死刑变死缓的感觉。   死了,但没完全死。   难道是夫人看他挨训太可怜,故意牺牲自己给他一线生机吗?   张组长瞳孔地震,大受震撼。   他真的,我哭死,他人还怪好的嘞!!   以后谁要是敢在群里说夫人的坏话,他第一个出来斩立决!   ……   碍事的外人离开后,办公室内依旧是一派静谧,不知道这回凝滞住的空气明显慢慢流转了起来,渐渐变得粘稠纠缠。   顾行野率先动作,伸出手扣住少年纤细的手腕,缓缓收紧五指一扯。   乐清时就端坐在他的怀里了。   虽说自从跟乐清时一起睡觉之后……顾大总裁天天一觉睡到天大亮,再也没有准时晨起锻炼过,可以说是狠狠地放纵了一把。   但由于他不久以前还是挺注重锻炼的,每个肌肉群都练得很到位,全部精悍而紧绷,紧韧的肌肉组织不显得过分夸张,却又蕴含着蓬勃的力量。   乐清时刚坐上去,屁股就被硌得不舒服。   他不自在地在男人怀里挣动了几下,顾行野迅速绷紧大腿,沉声呵道:“扭什么!”   乐清时委屈抬眼:“老公你的腿好硬,我坐着不舒服。”   顾行野额角的青筋跃动几下,缓缓呼出一道粗重的鼻息,而后隐忍地箍住少年的腰把他往上拎了拎。   而后沉声问道:“这样行了?”   乐清时其实还是觉得有点硌,也不知道是坐到了哪里,为什么这么鼓鼓囊囊的。   但少年还是很善解人意地说:“好多了,谢谢老公。”   乐清时觉得老公要是不忙,平时睡睡懒觉也挺好的。   锻炼还是得适度,健康就足够了,也不用练得太壮。   他见过大哥兵营里那些块头练得特别大的壮汉,乐清时还真的有点怕怕的,总感觉他们要是打自己一拳,他能哭很久……虽说也没有谁敢打他就是了。如果谁敢动他一根头发,别说兄长,就连武安侯都能宝刀未老地拔出长刀砍人。   顾行野忍了忍,努力屏蔽掉少年无时不刻不在释放的软绵绵的撒娇技能,大掌移到少年的后颈轻缓地捏了捏,意味深长地试探道:“这么大热的天你跑过来,就为了给我送杯喝的,然后劝我休息?”   顾行野不信他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或许只是因为刚才他的下属在场,乐清时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专门支走了他。   所以现在,小作精也不必再装了。   如果真的这么惦记和关切着他,也不至于人间蒸发一上午。   乐清时不明所以,认真的嗯了一声。   男人瞳光微闪,深灰色的眸子锐利地紧盯着少年的每一个反应,声音有些喑哑:“这么乖?”   好奇怪啊,老公怎么一直问呢?   他的目的不是一目了然吗,还是说……难道非要他说出,他很想他,老公才能满意吗?   少年耳尖微微发烫,害羞住了。   哎呀,有些话他自己可以说,但如果被人暗示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   乐清时眼底泛起闪烁的浮光,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坏。”   少年娇嗔却不做作的小模样还挺招人疼。   顾行野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坏了,但不管自己怎么试探,小作精都不上套,也非常精准地绕过一个个雷区,让他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就很神奇。   像只毛茸茸的小白兔。   看似很天真般的,很乖顺般的,一蹦一蹦地懵懂跳进他这个猎人的怀里,还以为找到了心软的神。   乖得人心脏都软成一片,不忍再苛责他。   小作精的话一句比一句顺耳,顾行野抿紧的唇角渐渐放松。   “那你在外面也这么乖吗,嗯?”男人哑声。   像是带着最后的试探,他的气已经在乐清时坐在他怀里乖顺温吞地说着话的时候一点一点慢慢降下来了,像是渐渐漏气瘪掉的气球。   他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乐清时这么久没上过课堂学东西了,一时兴奋贪玩也很正常,毕竟小作精还这么年轻,少年心性就是这样的。只要乐清时跟他慢慢说清楚,上了什么课,交了什么新朋友,又去哪里玩了,这事就算了吧。   不是谁都跟他一样有着爱钻牛角尖的精神洁癖,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到伴侣身上容易激化矛盾。   没有感情的形式婚姻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不必掰扯得太清楚。   乐清时点点头,少年软蓬蓬的发丝搔动他的下颌,带来丝丝痒意,真的有点像软乎乎的兔子毛。   “我一直很乖呀。”乐清时软软出声:“我喝到了好好喝的东西,就想着一定要带给你也尝尝呢。本来是没那么想的,但是舒晨说这个很难买,每天都限号的,我就觉得不尝尝好像有点可惜。”   顾行野:“……”   “……舒晨是谁?”   乐清时哦了一声,回答:“舒晨就是……”   说到一半,小作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老公你可不可以给我点钱?”   顾行野一怔,心口倏地没由来的咯噔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前不久才给了少年一张黑卡吗?   这才多久,就不满足了?   顾行野眸光微沉,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吗?   而且刚认识一个外面的男人,就开始管他要钱了。   顾行野脑海中立刻闪过各种豪门劲爆秘闻,什么夫妻俩在外恩爱营业,人后一拍两散各玩各的,男的在外彩旗飘飘,妻子也拿家里的钱去外面养鸭子……最后弄出一地鸡毛,凌乱收场。   男人嘴角弧度加深,笑意未达眼底:“宝贝,你别告诉我你是要钱给你朋友圈里的那个男人。”   顾行野噙着笑,眸色幽深,准备迎接少年被戳破心思慌乱的神色。   确实商业联姻,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但很可惜,他可以接受没有感情地演戏,但不代表他眼底能容得下这种沙子。   他的这种暴虐和严苛一直为人诟病,但他早已习惯了,他从来不畏与人撕破脸皮。   乐清时一怔,还没来得及为男人对自己罕见的称呼高兴,澄澈的眼睛就先懵懵地眨了眨。   朋友圈?   少年惊讶地微微张开唇瓣,然后在顾行野鹰隼般锐利的直视下缓缓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乐清时惊喜地搂住他的脖子,比白玉丸子还软的脸颊凑上去小动物般的蹭蹭他。   “老公你怎么知道?”少年甜甜道:“你好聪明啊!”   老公果然是刷到他发的朋友圈了!   而且看了一眼就猜出了事情经过,好聪明啊,不愧是他老公!   男人浑身一僵,当场愣住。   顾行野:“?”   顾行野懵了。   好怪,再看一眼。   怀中的少年微笑看着他,小梨涡又甜又糯:“?”   顾行野:“?”   怀中的少年眼神润泽,一片清朗,比风还柔软,比晨露还纯真。   ……不是,有谁在外面动三心一意了回家还能如此坦荡清明吗???   顾行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可能都在脑海中快速略过,微妙的违和感没让他直接把猜测说出来,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少年。   “乐清时你……”顾行野一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距离你去上课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一十八分钟。”   男人用尽可能冷静客观的语气陈述着,期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   顾行野手腕上戴的这一支是百达翡丽与Tiffany联名的鹦鹉螺系列,是已经停产了,且有价无市的Ref.5711型号,全球仅有170块。   巧的是,这块表的盘面是经典的Tiffany蓝,在室内白炽灯照耀下看起来也泛着点绿色。   这块表与乐清时朋友圈那个野男人手上戴着的劳力士绿水鬼相比,价格自然是贵了十倍不止,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价格也不是炒出来的,是实打实的贵。   但……这块表属实和年轻人沾不上多少关系。   至少在顾行野认识的人里能戴得起这块表的,基本上都是头顶发量堪忧的老头了。   而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是如此艳丽,透亮和肌肤和眼神都散发着蓬勃的青春朝气,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那些老气的东西的人。   顾行野看完时间,默默地拂下袖子,盖住这块要是别人得了恨不能戴在额头上cos一郎神招摇过市的天价表。   他继续依照清晰的逻辑冷冷说道:“这四小时一十八分钟,你没有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哪怕是没有意义的标点符号。”   “但却在上午十点一十分的时候,你发了一条朋友圈,看起来好像挺惬意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忙所以没时间联系我。”   “然后现在,你跟我说,你想了我一个上午,并且在发表完你想我的言论后紧接着要钱……要来给别的男人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前不久才刚给了你一张黑卡,按道理你自己不可能存在不够钱花的情况,除非……”   男人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黯下来。   除非是想单独用钱去养别人,亦或者才上一天的课,就已经跟那些个真正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沾染上了什么陋习。   其实有点虚荣心很正常,年轻孩子玩在一起爱互相炫耀也合理。   顾行野早就想过,跟自己结婚,他愿意满足少年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能用金钱满足的,他一般都不会吝啬。   但他最大的雷区就是别人对自己阳奉阴违。   比如明明没想他,却说想他想得不得了。   明明跟别人玩得很开心,却因为顺手带了点小礼物就来讨要更大的好处。   比如明明不爱他,却总是这样乖顺地待在他的怀里,又要亲亲又来蹭蹭的。   要钱就好好谈钱,要东西就开门见山提东西,他强调过很多次了,不用演,不要总是撒娇动摇他的心神。   老男人的命也是命,顾行野最讨厌别人戏耍自己。   男人低沉的声音微妙地停在最后一个发音,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将对方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果然,乐清时错愕地怔住。   少年软韧的身体微微僵直,他用一种非常意外的眼神看向顾行野,无措地张了张嘴,又有些委屈地合上。   好奇怪啊,老公说的明明是实话,但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少年闷闷地嘟起嘴,忧郁的神态我见犹怜:“老公,你是不是语文学得不好啊?”   经过少年努力的汲取现代知识,他知道以往自己学的“蒙学”,在这里被称为语文,是一种必修课程。   他老公肯定是上课不好好听讲了!不然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味道这么古怪呢?   顾行野:“……?”   他简直要被气笑,不懂为什么少年总是能一句话毁气氛,装傻装得炉火纯青也是没谁了。   但这次他不打算让人萌混过关,虽然少年委屈巴巴的样子确实很可爱。   但一想到这样的神态或许在别人面前也流露过,其实一点也不稀奇……顾行野就觉得心口戾气顿生,刚刚软下去的心就又冷硬起来了。   “不许扯开话题。”男人道。   乐清时抬起水光潋滟的眼,嗔怒地瞪了他一下:“为什么我感觉你说出了一种我在外面朝秦暮楚、不安于室的意味呢?”   顾行野一怔,心说没想到小作精自己还捅破了窗户纸,这么直接。   那正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于是男人暗沉着眉眼,没有反驳。   乐清时见男人不反对,眼神一下变得湿漉漉起来,睫毛软踏踏地黏成几簇。   见少年眼神湿润了,顾行野下意识就是一慌。   但很快又思及自己总是这样心软,就因为自己这个独独对撒娇的少年狠不下心的毛病,已经不知道放任小作精在自己床上睡了多少回了。   于是他一狠心,装作没看见。   这回少年眼睛都红了,圆润高挺的秀气鼻尖也泛起淡淡的粉色。   乐清时生气了,一骨碌从男人的怀抱里挣下来,揪住男人平整的衣领,负气道:“奶茶不给你喝了,你给我把白玉丸子吐出来!”   上回揪顾行野的领子尚且是耍脾气,只是讨亲亲而已。   这回乐清时是真的生气了,再次把男人昂贵的衬衫揪得皱巴巴,眼眶娇气地红得艳丽。   顾行野愕然,他想过少年会惊慌,亦或者又撒娇讨巧惹得他不忍心苛责,却没想到他比自己还理直气壮。   平时总是柔情蜜意含羞带怯看着他的一双秋波眼,此刻染上怒意也好看得惊人,但却看得他有些慌乱。   这种情绪对顾行野来说颇为陌生,扑腾乱跳的心惹他厌烦,男人英气浓重的眉皱起来:“我哪里说错了?说你两句你就哭鼻子,娇气包。说都说不得,我干脆把你捧在手里,栓在眼前算了,你那个课也别上了。”   这话下意识一脱出口,男人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年乖乖待在自己身边,跟着自己上下班,像只安静漂亮的雀儿一样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模样。   ……他居然还觉得挺顺眼的。   上回乐清时给他送饭,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少年时,工作上积累的戾气都莫名其妙散了。   嘶,感觉真的不是不行。   如果乐清时愿意的话,他可以给他开工资。   想上课的话也可以再请个老师一对一的教学——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顾行野很少有后悔这种情绪,杀伐决断一直是他在工作上无往不利的优点,但此刻他真的有点不愉快。   后悔应该也算不上吧,就是真的不太高兴。   谁知乐清时一听见不让他上课的话,漂亮的桃花眼都瞪圆了,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被吓得纷纷滚落,沾湿男人的衣襟。   他漂亮的小金丝雀娇声地怨他:“你敢!” 第53章   还从来没有人对顾行野说过他敢不敢的问题,但问题是……他居然还真有点莫名气短。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顾行野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少年纤长细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轻轻打着颤,像在风雨下无助哆嗦的雏鸟。   顾行野说好的不心软,但看着小作精这样,他就莫名感觉有蚂蚁在他胸口攀爬,刺刺麻麻的。   不是心疼,就是有点难受。   他还是放软了些姿态,拉过少年柔软的手,清了清嗓子想再说什么时,乐清时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桎梏,转身去翻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男人掌心一空,蹙起眉。   乐清时翻到自己小心翼翼卷起来的画,抽出来放到顾行野那些动辄上千万的生意单子上,瓮声瓮气道:“你自己看,你看了就知道,我说我想你是不是在说谎了。”   男人狐疑地抬眼看看他,又将视线凝在这卷起来的画上,犹豫一瞬,抬手展开。   画卷映入眼帘的第一瞬,顾行野都忘了还在跟乐清时闹着矛盾,淡漠的眸子满是惊愕。   画中人眉眼俊朗深沉,明明是只有墨色的一幅画,画卷上的人神韵皆在,仿佛不怒自威,微微下抿的唇角显得他很冷酷严峻,色彩浓重的剑眉星目散发着极具危险性的吸引力。   这人的容貌顾行野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他每天洗脸抬头后就能在镜子里看见的脸。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幅画作中的才气满到都快溢出画卷了,让人只消一眼,就能明白天分为何物。   这样的水平……没个几l十年磨炼怎么说得过去呢?   按道理,乐清时的成长环境应该不具备供他培养兴趣爱好的条件才对……一时间,顾行野感受到了浓浓的违和感。   “这是……你画的?”男人嗓子发干。   但不问他也知道,除了乐清时,还有谁会画他呢,还画得这样好,这样纤毫毕现。   有这种天赋的话,其实如果少年离开他,过得也不会差。   顾行野没由来地心一揪,眉目深沉地看着少年。   小作精转过脸去可怜兮兮地抹了把泪,眼眶通红,委屈道:“你现在还能说,我没有想你吗?”   画上的每一笔,都是他想着顾行野勾勒出来的,怎么能说他没有想他呢?   顾行野哑然。   虽然不知道那个舒晨是谁,又为什么要给他钱,但顾行野也隐隐能感觉自己确实冤枉了少年。   起码,他真的有在想自己,没有全然的欺骗他。   顾行野原本那么生气就是因为觉得乐清时又在骗自己,现在这个心结了了,他的气就消下去一半了。   兴许有什么误会,男人有点后悔。   明知道少年娇气,自己明明可以好声好气跟他说的,偏偏把人弄哭了。男人一颗心拴在事业上混迹多年,冷心冷情到极点的心生生软了下来。   他这回确实有错,剩下的他可以慢慢哄着问出来,不应该那么凶的。   顾行野暗自检讨完,再度拉着人软软的手拽进自己怀里,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小心眼了。我以为你第一天上课太开心了,早都忘了我了。”   “我以为你这么久没上课,会有点不适应,也没看见你发信息来报平安,所以想得有点多。结果还看见你发朋友圈,玩得很开心,就有点……”   顾行野倏地顿住,他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情绪。   少年玩得开心明明和他不开心这件事情不冲突。但无论如何,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顾行野再次道。   听了顾行野的解释,乐清时有点点心软。   原来老公只是以为自己没想他,在外面玩疯了才生气的。但其实他只是担心自己会打扰老公赚钱而已耶,老公赚钱养家很辛苦他也很心疼的。   他只能拿以前自己看过的婚姻做做参考,比如当皇帝在御书房处理国家大事时,后宫再受宠的妃嫔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的。   他也是第一次当人的老婆呀!   他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只能学习别人的做法。   但是,被冤枉的他也很无辜啊!所以乐清时打算多生气一会,他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嬷嬷都说了,丈夫也是要调教的。   怀中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潮意,秾丽的面容都宛若氤氲在水汽中,像一支被风雨欺负过的小玫瑰。冷心冷情的男人无端生出一点点的怜惜,微微低下头,薄唇朝少年柔软的唇瓣靠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要亲吻少年。   不带任何特殊的情绪,只是怜惜。   “啪”。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倏地捂住他靠过来的唇。   小作精凶巴巴地瞪他,生气了的少年面容更加生动艳丽,他用清冷的嗓音道——   “不给你亲,讨厌你!”   顾行野愣住,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少年就一扭身子自顾自地将纸张重新卷起来。   他气鼓鼓地一边收拾一边嘟哝:“你不给我钱就算了,我自己也能赚。我把它卖了!”   顾行野有些无措,又觉得少年这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可爱,想笑又怕乐清时更生气,只好生生忍住。   他搂住怀中人细瘦的腰肢,放柔了声音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卖给我吧,我出钱。你开个价,好不好?”   少年还在生气,哭得殷红的唇不自觉抿着,两颊的软肉也跟着轻轻嘟起,看也不看他:“我卖给狗也不卖给你。”   顾行野差点失笑:“别卖给狗了,狗没钱,我有钱。”   顾行野在结婚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哄人的一天。   他觉得耍脾气和哄人都是很矫揉造作的行为,俗称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婚姻和人际关系在他看来都跟生意一样,可以有商有量,没必要搞得那么多纠葛。   但今天尝试一下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少年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平日里很乖,可以随便亲随便rua,但是因为主人睡前忘记开门生气了的小猫。   小猫猫就像少年现在一样,留给主人一个生气的圆乎乎的小毛茸脑袋,自己收拾好自己的全部家当——超级美味的小鱼干,要离家出走!不能拦他,否则就要伸爪挠人,凶得很。   但也可爱得很。   为了让猫猫消气,顾行野只好忍着被挠的风险,配合着少年的说法哄道:“你说说看你打算卖多少钱,我看看我够不够,不够我就只能筹钱买回来了。”   男人哄人得了趣,骤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幼稚的一面。   乐清时闻言,终于态度有所松动,微微侧脸,露出染着瑰色的眼尾。   少年用清冷骄矜的声音道:“三十六块!”   顾行野配合的哄道:“哦三十六……嗯?多少??”   乐清时终于扭过头来,清润的眸子瞪他:“三十六块。”   顾行野:“……”   救命,吵个架怎么还要把他给贱卖了。   顾行野想起上回少年也是生气去逛街,然后冲动消费总额88元,陷入了沉思。   ……他老婆是不是对金钱没什么观念啊?   顾行野虽然也不太精通鉴赏艺术品这行,但大小慈善晚会和拍卖会可没少去。在他浅薄的目光看来,那些许多卖几l百上千万的画也不如小作精这幅来得有灵气和韵味。   难道是少年以前打工的经历太过坎坷,觉得钱很难赚,劳动力就是很廉价的,所以才要价这么低吗?   男人瞳光微闪,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了一把,闷疼闷疼的。   “卖贵一点也可以,嗯?”男人嗓音低沉。   少年不肯看他,侧颊白皙的软肉从他的角度看微微嘟着,像块椰汁小奶糕。   顾行野忍不住手贱地戳了戳:“小画家?”   如波斯猫般矜贵高冷的少年终于不堪其扰地回头,再次重申:“就是三十六块钱。”   顾行野:“……”   他还以为是少年不好意思开高价,合着在他心中真的就只值三十六块钱啊?   乐清时瞪他,续完之前要说的话:“三十六块钱是我的欠款,舒晨就是我的债主。我要卖了它好还钱,毕竟我老公不给我钱。”   顾行野:“…………”   俊朗的男人当场怔住,处理几l个亿的合同都不带犹豫的脑子骤然宕机。   债主?   那个在小作精朋友圈,戴着昂贵腕表的野男人是他的债主??   ……不是,有谁会跟自己的债主一块拍照,这谁能想得到啊。   这跟男人设想的旖旎关系大相径庭,一下子给他整不会了,他懵然道:“你欠钱?”   欠钱这个刺眼的词汇一下子让少年的委屈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又开始往外蓄力。   少年锦衣玉食的长大,何曾欠过人钱?提起欠钱这个词,乐清时只能联想到那些赌坊或者囮场里赌得热火朝天,抛妻弃子的渣滓们。   呜呜呜他才不是那种人渣呢,他是品行优良的好学生呀。   少年睫毛颤了颤,一颗泪珠直接从中间坠下来,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顾行野只觉得手背一烫,被泪水划过的痕迹麻麻的,他下意识就抬手去擦拭。   但男人因为长期健身,大掌相较于少年娇嫩的皮肤来说实在粗砺,没擦两下就给人越擦越红。玉润的肤色被揉弄得绯红一片,像一朵被欺负狠了的小玫瑰。   乐清时吃痛,抬起满是潮意的眼瞪了男人一眼。   面飞红霞,似嗔似怒。   顾行野瞬间就麻了半边身子,讪讪地收回不知轻重的手:“我错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错哪了,但是就是错了。   少年瘪瘪嘴,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你还敢说给了我钱,你的钱根本就不能用。”   乐清时委屈地把顾行野给他的黑卡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我也不想花别人的钱的,但是他们说店里没有什么……什么剖丝机,刷不了卡。舒晨说要请我喝来着,我都说不要的,我有老公了。”   “我还怕你不喜欢喝这种甜的饮料,还特地问了舒晨有没有带点苦味的,就跟你爱喝的咖啡一样。”   “朋友圈也是舒晨教我发的,因为我不会拍照。没给你发消息是怕吵到你工作了,我才没有见异思迁……呜……”少年委屈且颠三倒四地倾诉着,越说鼻音越重,到最后抽噎了一下还不小心带出了很轻的哼声。   少年委屈之下,语序有些乱,但顾行野还是在脑子里还原出了事情的整个流程。   虽然小作精三句话三句都提到了那个叫舒晨的男人……有点让人不舒服,但——   顾行野:“……”   我真该死啊。   他臂弯收紧,把少年轻松地笼在怀里,声音前所未有地放轻,真诚地致歉:“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我……我没想过会让你遇到付不了钱的窘境,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情况,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不用担心会吵到我。作为你的丈夫,这是我应该做的。”男人放低了的嗓音显得柔和许多:“对不起,这次是我失职了。”   在顾家旁系的那些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们眼中,微信的转账数额根本不够他们看的,所以他们一贯要钱的方式就是要卡。而顾行野也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给钱方式,一时没有考虑周全。   “别哭了。”男人无奈低叹。   他不敢再用手胡抹少年的皮肤,只好解了自己那块价值千万的腕表随意地丢在桌子上,然后拿袖口去摁去少年的泪痕。   小作精眼眶通红,低垂着睫毛委屈巴巴。   男人领口则被自己的老婆揪成咸菜干,袖口被自己扯成乱糟糟的卷纸状。   说不出哪一个更狼狈些。   少年不说话,就抿着哭得殷红的唇看他。看上去好像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就是有些蔫哒哒的。   乐清时道:“奶茶你要喝完。”   就算不喜欢喝也要喝完,这可是他一下课就急急忙忙送过来的。   顾行野立刻应允:“好。”   “舒晨说他家的奶茶很火,每天都是限号的,很难买到。”   顾行野有些不太待见这个叫舒晨的,他们吵架这件事多多少少跟他沾点关系。   男人眉头微蹙,挑剔道:“限号又如何?别喝太多外面的饮料,不健康。你喜欢的话就让家里的甜品师做,起码材料都干净卫生。而且家里做的也是限量的,每天一杯,不比外面的稀罕?”   男人说完就有些后悔。   他对人对事严肃惯了,眉头一皱就不自觉地带上些许说教的味道,显得很爹。   他这还没把人哄好呢,男人连忙补救道:“我给你开亲情卡,然后晚点我让人给你重新办张新卡,你的钱都可以存进去,然后再绑定一下各种支付软件,下次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其实乐清时已经不太生气了,但是自己这么轰轰烈烈的哭了一顿……他现在回过神来有点尴尬,要是哭完了再轻易地原谅,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好哄吗?   为了显得自己刁蛮一点,嗯……也为了调教一下老公,他要赶紧离开,再跟顾行野待在一起他剩下的这点气也要散了。   少年一骨碌从他的怀里挣下来,沉默地背起小包就要往外走。   顾行野急了:“你去哪?”   他瞥到乐清时的画还摊在桌上没收起来,又道:“你的画不要了?”   少年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拉开门,在门口罚站的下属一惊。   乐清时闻言,偏过头瞥他,鼻音未消的声音有点奶:“给小狗了。”   说罢人就走了,门也没关。   顾小狗:“……”   男人森冷的视线扫过门口的下属,后者心惊。   完了完了完了,这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他们顾总挨训了!   顾行野冷淡开口:“你先回去吧,出错的地方做好了再来汇报。”   说罢就不管下属流露出的惊愕的表情,把门再度关上。   男人眉头紧蹙着回到座位上……算了,只能晚上回去再想办法哄一哄了。   顾行野作为老板,须得以身作则,也不好早退,只好通知秘书让司机备车,送乐清时安全回家。   男人淡漠的眸子瞥到一旁还未收起来的画,一直提着的心才微微舒服了些。   还好,画还是留给他了。   少年就像一只跟坏主人闹脾气的小猫咪,留了个不轻不重的牙印就跑走了,但是叼来的小玩具并没有带走,还是留给了坏主人。   乖得令人心颤。   郁结了一早上的气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   这幅画虽然下笔洒脱恣意,笔触却粗中有细,非常传神,粗略的留白之处显得画面更有张力,可以见得作画人花费了多少专注来完成。   顾行野莫名涌起一种想做点什么事的冲动。   他仔细将画端详了半晌,然后拿出手机把这张画拍了下来,转手发给了姜秘书。   配字还相当简洁:【顾:如何?】   ……   手机震了两下,敬业的姜秘书以为来了什么任务,迅速点开顶部弹窗。   定睛一看——   姜秘书:“……”   他原本正在制定上司的行程安排表,匆匆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结果就看到上司突然发给他一张自己的肖像画。   看着画上那张月月给自己发高额工资的脸,姜秘书陷入沉思。   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和对财神爷的尊敬,姜秘书斟酌言语,回道:【个人觉得非常贵气,画得很好。】   一看就是张很有钱的脸。   【顾:嗯,他画的。】   姜秘书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懵了,“……”   他犹豫回道:【谁?】   结果那边回消息永远像是轮回的上司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句了,突然秒回:   【顾:我老婆。】   姜秘书:“…………”   没惹任何人。 第54章   姜秘书嘴角抽抽,面无表情地回复:【夫人多才多艺】。   不过回完之后他又咦了一声,有些惊奇。没记错的话,夫人不应该是第一天上才艺课吗,怎么就能画得这么好了?   ……看起来,似乎比他们公司重金挖来的宣发部美工组的绘画水平还要好。   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过姜秘书还是选择了不说,他怕顾行野爽到。   手机震了一下,顾行野又回复了,他点开一看。   【顾:晚点让宣发部的主管上来一下。】   姜秘书:“???”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让宣发部的人上去观摩你老婆的大作还是有点离谱了吧??   姜秘书一阵窒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那边又发来了一句:   【顾:让他们把这个裱起来,看看挂我办公室哪个位置好一点。】   姜秘书:“……”   哦,那没事了。   原来是要裱起来,不是纯炫耀……好吧或者是为了可持续性炫耀,总之没有再用那么欠打的语气说话就好多了。   ……   顾行野跟姜秘书暗炫了一波,不管姜秘书怎么想,反正他心里舒服多了。   他把小作精的画裱起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也并不得意。毕竟他高价买过的画作多了去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的作品多么爱不释手。   他本身也不是多么崇尚艺术的人。   只是他千哄万哄才让小作精没有把画卖给狗,而是留给他了,自己怎么也要显得重视一点吧,哄人也得拿出诚意。   心情稍稍振奋了一些之后,顾行野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在摒弃杂念的高专注度下,顾行野效率极高地提早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然后坐在办公桌前和内线电话大眼瞪小眼。   顾行野眉头紧蹙,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六点四十五分了……这个点,按道理家里也该打来问他回不回去吃饭了。   男人又开始难耐地用指尖叩击着桌面,直到姜秘书也进来交接资料,秘书办的人都下了班走光了,他才站起来检查了一下内线电话的线路。……啧,也没坏啊。   怎么还不响?   这可是新换的电话呢,顾行野瞪着眼,面目沉沉。   这回新话筒应该不会再烫耳朵了……但它却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给男人检验质量的机会。   直到男人冷峻的神情快维持不下去时,电话铃声才姗姗来迟。   男人身躯一震,稳健的手背立刻就放到了话筒上,在拿起来的前一刻他动作一顿,特意矜持地等它多响了两秒才自然地接起来:“喂?”   只闻话筒里蛮有哟地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少爷,天色不早了,您今天还回来用餐吗?”   顾行野一哽,半晌问道:“乐清时呢,不在家?”   陶管家恭敬回答:“小少爷他在家。”   顾行野:“……”   在家也不来跟他说句话。   顾行野道:“那他在干什么?忙吗?”   “我也不知道,小少爷一回来就进房间了,还拿了不少纸和笔,可能是完成课上老师安排的课后作业吧?”   陶管家不懂外面的机构上课内容是什么,只当跟他那上小学的小外孙一样有课后作业要写。   顾行野默了一会,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   说罢,挂掉了电话。   男人静静地坐在办公位上,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他镀上一层落寞的金边。男人敛下长睫,遮去星星点点的眸光。   新电话的质量没有检测出来,他想道。   直到坐上了回家的车,坐在后座的男人才低低地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奶茶他都喝光了,也不见他来问一句。   一路怀揣着莫名焦躁的情绪,顾行野终于回到了家门前。   男人沉默地输入了门禁密码,入目的玄关空荡荡的,他没有急着换鞋。   等了有一会,一个沉稳的步子才从客厅迎上来,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的中年人微笑着上来接过他的公文包:“少爷,欢迎回家,饭菜已经备好了。”   顾行野:“……”   久久,男人才从齿列间挤出一个扭曲的“嗯”。   顾行野烦躁地直接扯下领带,把紧扣到最顶端的衬衣松开一些,大步坐到餐桌上的主人位。   也罢,不迎接就不迎接,本来他也没多稀罕,没有粘豆包挤上来,他反倒自在。   顾行野紧绷的脸在看到端上来的菜色之后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沉声道:“今天的菜是谁做的,乐清时不爱吃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   小作精怎么回事,要吃饭了还不下来,再生气也不至于闹着不吃饭吧,那亏待的也是自己的身体啊,难道在等他亲自上去请?   顾行野接过温湿巾擦拭干净手:“他喜欢吃偏甜口的,小孩儿口味,太辛辣的就撤掉吧。”   倒不是乐清时不能吃辣,只是小作精本来就偏瘦了,再吃这些刺激性的食物对肠胃不好,还是等养胖点再说。   陶伯一怔,有些为难。   顾行野狐疑抬眼:“怎么了?”   陶伯讪讪地答:“少爷,这饭菜是给您准备的,少夫人他……他已经用过了。”   顾行野:“?”   接收到男人些微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陶伯硬着头皮解释:“小少爷他画画累了,跟我们说有点饿……小厨房的就一个没忍住,先给小少爷准备了点小餐食,结果临近饭点他就说太饱了不想吃了,要是晚上饿了再吃夜宵。”   陶伯讪讪住了嘴。   唉,少夫人太可爱了,楚楚可怜地眨着大眼睛跟你喊饿,忍得住的还是人吗?   顾行野的脸彻底阴沉下来,拧着眉将手上的洁手巾扔在一旁,沉声:“收下去吧,我也没胃口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还不敢有所动作,顾行野就率先离席,阔步往楼上走去。   陶管家与厨娘远远对视一眼,满心担忧。   夭寿哦,刚结婚不久就闹别扭了,这日子能过得下去吗?   ——但乐清时并不是在赌气耍小性子什么的,他窝在房间里不出去只是因为他在画画还债!   乐清时:QwQ   欠舒晨的钱可以下课再给,乐清时现在画的是打算赔给机构的画。   虽然祸是那个姓蒋的闯的,他也赔钱了,但乐清时骨子里留存着文人的风骨,总觉得对被滴上了墨点子的艺术品很过意不去。于情于理,这件事因他而起,他应该要赔一幅的。   俗话说送人要送好。   乐清时调好了墨汁颜料,站在案台前思考了许久要画什么。他想起二哥的画,最后决定要画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的另一个视角。   他要画一棵树,一个习剑的武人,这是在儿时的他的眼里,最伟岸高大的形象。   不多时,少年就完全沉浸在了绘画与往昔的回忆当中,于是当门被敲响推开的时候,被狠狠吓了一跳。   “干嘛!”少年色厉内荏,故作凶巴巴地瞪着他。   乐清时一边凶着,一边掀过一张空白的宣纸,把未完成的画遮盖住。   他还跟老公吵着架呢,自然也不想把上午课堂上发生的冲突告诉顾行野,实在是有些丢脸。   毕竟不告诉他,自己还有理由生气,可以晾晾他。要是告诉了老公他上课第一天就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他也不好意思再闹脾气了。   然而少年慌里慌张的行为落在男人眼里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而且这里还是他的卧室,这很难不让人多展开一些不好的联想。   但小作精才上课第一天,应该也不至于勾结谁。   顾行野忍不住蹙眉:“你在做什么?”   乐清时道:“画画啊,还能做什么。”   男人凤眸微眯,乐清时怕他多问,道:“我给同学画画呢,你别打扰我。”   顾行野:“……”   男人呼吸都沉了一些:“你不会是画给那个舒晨吧?”   乐清时确实答应了要给舒晨也画一幅,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没有否认。   顾行野深吸一口气,不悦的星芒在眼眸中跃动,就像他侧颈汩动不安的脉搏,他压抑着戾气道:“交好朋友,我不管你。但是你注意甄别,别交一些不三不四的坏朋友。”   本来很乖的一个粘豆包,去上完一天的课回来都学会躲躲藏藏了。   乐清时本来就还有些气没消,一听这话,顿时以为老公又要冤枉他在外面勾三搭四,眼睛一下瞪圆了。   乐清时口不择言:“你才是坏东西!”   “坏老公!”   乐清时不会骂人,仅有的难听词汇也是文绉绉的,不太适用。太凶太难听的话他又舍不得用在顾行野身上,比如什么下流啦龌龊啦,显然他老公罪不至此。   于是能骂的最重的话也就是坏了。   欺负他坏,冤枉他坏,不给他贴贴也坏,板着脸也是坏的。   少年平日里是清艳矜贵的模样,一生气起来原本就漂亮的五官更生动了,整个人染上一层艳色。   男人额角迸出青筋,齿列咬紧。   大几百万的给小作精花钱的是坏老公,外面的舒晨请杯奶茶就是好的了是吧,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顾行野只觉有股无名火烧得脑仁儿疼,一天没有吃正经食物的胃部也沉坠坠地发出抗议。   他沉着脸合上门,不让乐清时看见自己这个坏东西,自顾自往书房走去。   今天该做的工作做完了,还有不那么急的工作,不那么急的工作做完了还有明天、后天的工作!   只要他想忙,多的事情给他去惦记,何必记挂着一个又娇气又爱哭的黏豆包,括号——还是很不识好歹的那种。   陶管家不放心,沏了杯茶送上去。   “少爷,您这是何必呢?”管家苦口婆心。   顾行野沉着脸,不吭声。   陶管家在顾家事主多年,知晓顾大少生性要强,成长轨迹中就没有学过如何低头,和人这样争吵又找不到台阶下,一定也是第一次。于是拙劣的以为主动搭腔就算是示好,其实对方很可能接收不到这些别扭隐晦的讯号。   陶伯叹气:“小少爷年纪小,有些小孩子心性也正常。”   男人眸光微闪,唇角紧抿的弧度松懈了些。   陶伯连忙趁热打铁:“您已经成家,为人夫了,小少爷是您的伴侣,做丈夫的对妻子纵容一些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顾行野冷冷哼了一声,但脸上的冷色已经褪去。   陶伯试探道:“要不……我去跟小少爷说说,您今天还未用餐,让他陪您一起吃点吧?”   顾行野倏地蹙眉,利落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不许说。”   男人像一匹被踩住了尾巴的狼,应激道:“谁都不要跟他说。”   陶伯无奈应允:“是。”   桌上的阅读灯没打开,男人背着光坐着,背影竟像极了某条广告语——“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他紧拧着剑眉,不悦。   让人去说这种话算怎么一回事,装可怜?他需要做那么掉价的事情吗?   不是真心的关怀,他不需要,这种可怜巴巴的卖惨求得的关注有什么意义,他不稀罕。   并且不仅是现在,以后、永远,他也不可能对任何人卖惨。   尤其是对那样一个不识趣的娇气包。   顾行野打开电脑,戴上防蓝光的金边眼镜,强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工作跟人不一样,起码比小作精乖多了,不会吃干抹净了就喊人是坏蛋。   ……可是刚坐下没几分钟,胃部的灼烧感就让男人微微弓起了挺直的背脊。   ……好不爽。   他因为某个小作精,忙碌一整天了都没胃口吃东西,现在还饿着肚子忙工作,结果乐清时却在他的卧室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不让他知道的事情。   这合理吗?   顾行野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焦灼感。   他一贯在自己划定了范围内的东西很有占有欲,尽管不喜欢,也不容别人窥窃。   比如他已经盯上决心要拿下手的项目,就算让利些许,又或者使计耍诈,也要完整地拿下,所以他也被商界的同行们视为最不想遇上的对手。   他是天生的猎手,为了捕获到心仪的猎物,他有足够的耐心。   ——于是,顾猎手开始在门外频繁的进出。   一会是亲自去添茶水,一会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一会又是去别的空房间沐浴……总之,存在感简直直接怼到了家门口。   正在房内安静作画的乐清时:“……”   老公好吵哦……   但他不打算理他,嬷嬷说了男人也需要调教的。可老公刚刚还在凶他,很显然还没调教好,还得放一放。   乐清时决定再生一晚上的气——唔,明天再原谅他。   唉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也不好生气太久,跟老公吵架,他心里也不舒服呢。   怀揣着种种想法,直到夜深了。   乐清时把画好的画收起来,洗漱完就乖乖躺到了床上。   ……   顾行野也一直等到房里没有了动静,踌躇了好一会,才转动了门把走进去。   男人颌角绷紧,手背青筋毕露,心跳撞得他胸口发痛。   男人蹙眉,为自己反常的反应恼火。   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不是很正常?紧张个什么劲儿?   再说了乐清时跟他闹脾气,说不准早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一个空房间而已,他在这犹豫什么?   想到这里,顾行野才阖上门走了进去。   走到床边,男人脚步一顿。   只见他的大床上依旧鼓起了一个眼熟的小包包。   白玉丸子般的少年正侧躺在上面,软乎乎的脸颊肉肉微微鼓起,枕着他的枕头睡得香甜。   顾行野的心莫名就软了下来。   他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去,只见漂亮的少年眼睛一睁,居然蹙着眉头无情道:“老公你怎么过来了?”   “不行,我还在生气。”   “今晚我不跟你睡。” 第55章   “今晚我不跟你睡。”   顾行野只觉得他那颗在看到少年乖巧地窝在被子里面睡着时柔软到轻飘飘的心脏瞬间被灌注了冰水,冰凉凉地坠了下去。   他还以为乐清时乖乖躺在被窝里是等他的意思,是默认和好的意思。   顾行野沉默半晌,才硬邦邦地开口:“乐清时,这是我的房间。”   谁知少年非但没有心虚的意思,反而还像只鸠占鹊巢的霸道小猫猫,理直气壮道:“我知道啊,我是让你今晚去睡我的房间。”   顾行野深吸口气,气极,掌心蓦地生起一阵燥意。   他抬手拢住少年软腻腻的脸蛋。   乐清时被他掐得嘴唇微启,被迫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吐息间带着洗漱后的清甜桃子味。   顾行野控制了力气的,虽然手背上鼓起了几道狰狞的青筋,但实际没把人掐疼,只是把少年的脸颊捏出来两个浅浅的凹窝。少年小猫甩水一般地晃晃脑袋,挣脱开男人的钳制。   乐清时原想凶他一下,但抬头一看发现老公的表情好像更凶。   男人线条凛然的侧脸有些紧绷,一半隐没在床头暖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深邃的眸子黑沉沉的,里面像是藏着一只随时会扑出来将人吞噬殆尽的肉食系野兽。   少年小动物般的危机意识雷达嘀嘀嘀的响了,立刻弱了几分气势,怂唧唧道:“老公,我……你明知道我怕我房间里有那种虫子的,你不怕,你过去睡嘛。我的床很干净的,我都没躺过几次,不脏。”   顾行野不语,依旧板着脸。   他早就说了已经全面消杀过了,不会再有虫子,但小作精还是怕。所以他怕,就要让自己的老公赶去睡有虫子的房间?   小作精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顾行野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乐清时瞥见男人沉郁的脸色,似是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像只自己撞上猎人的笨兔子,脑袋小心翼翼地蹭过去,轻轻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   乐清时蹭完就仰起头,软和声音道:“你快去吧,我好困了,想睡觉。”   “好老公是不吵人睡觉的哦。”小作精道。   顾行野:“……”   好老公是不吵人睡觉的哦——好耳熟的句子。   遥记上回乐清时说这话时,他当时还满心盘算着如何提出两人分房睡的事呢,结果乐清时拿这话来搪塞他,害得他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没想到再次听见乐清时拿这话来搪塞他,居然是为了把他赶去别的房间。   岂有此理。   顾行野一边生气,一边从床沿站起身来。   乐清时乖乖递上自己绣的助眠鸳鸯枕,配合道:“老公记得拿上枕头,那边的枕头和我做的不一样,你睡惯了我这个再换别的可能会失枕,脖子会痛的。”   顾行野:“……”   好气哦。   明明都做出把他赶走的举动了,还在这里装乖让人不忍心对他说重话。   顾行野沉着脸接过自己的枕头,动作起伏一大,稍微牵扯到原本就火烧火燎的胃部,顿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闷的哼声。   小没良心的娇气包赶人时倒是硬气,此刻又突然敏锐地睁开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四处搜寻:“怎么了?”   男人板着脸,站直了有些微弯的脊背,不自觉地拿枕头挡住了身前,冷声:“没事。”   说罢,男人直截了当地夹着松软的枕头出了门,背影些许落寞。   给小没良心的关上门,顾行野果真如他所言朝乐清时的房间走了过去。   其实空房间有很多,毕竟偶尔有节假日团圆日时,顾家人都会在顾宅小聚一场,晚了就会直接歇下。所以别的不说,房间是绝对不缺的。   只是……   男人蹙眉。   别的房间平时没人睡,也不知道佣人有没有好好打扫卫生,被褥是否常拿去晒太阳。假如他们怠工了的话,自己是绝对忍受不了散发着霉味亦或者潮湿阴冷的床铺的,一点点也不行,顾行野在睡眠这一块的要求可谓是吹毛求疵。   他虽然称不上有洁癖,但也确实不好伺候,起码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他喜欢享受最好的条件。   于是他就带着枕头到了乐清时的房间躺下了。   乐清时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非常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小苍兰香味。不知道是香薰蜡烛散发出来的,还是少年洗干净的衣服上熏好的香气。   柔柔蜜蜜的,是一种很舒缓的气息。按道理应该是让人非常解压放松的味道,暖香的味道十分助眠。   然而……男人狠狠地翻了个身,身下特地为少年准备的松软床垫发出老大一声吱嘎的抗议。   睡不着。   顾行野不耐地睁开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同样黑压压的天花板。   四周静谧下来,其他的五感就会变成更为突出。   比如此时此刻,顾行野就能嗅到自己的枕头上沾着的小作精身上那股沁雅的冷香。   并不是那种化工的香水味,而是多种味道杂糅到一处的。是少年发丝上淡淡的薄荷味、洗完澡后笨拙涂抹上的宝宝霜的乳木果淡奶味、还有他身上的体温烘烤出来的……难以形容,总归是甜丝丝的气息。   又轻又软,甜而不腻,很清爽。   甚至淡到若有似无,需要人贴近了去探寻才能嗅到一丝,却无端更勾人。   勾得男人脉搏加快,身上的血液都叫嚣奔腾,莫名的燥热烧得他额角突突的跳。   “操。”   半晌后,男人终于憋不住从喉间吐出一句不雅的粗话。   他一脸烦躁地翻了个身,泄愤似的拍了拍少年缝制的枕头,将其拍得更加松软,骂道:“乐清时,你的房间真的有虫子吧。”   小作精果然是只会说虚假的甜言蜜语,嘴里却没几句实话的小骗子。   还说他的床很干净,不脏。   不脏的话怎么会睡得他全身痒痒的?   顾行野越是睡得难受,心里越不舒坦,想必小作精肯定已经睡得香甜,入梦不知道跟第几号好哥哥约会去了!而他还在这里受着煎熬。   顾行野无端升起一点被忽视的委屈。   这种委屈出现得很陌生且突然。   他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尚且年幼,心智未完全成熟就被丢到国外求学的时候。当时举目无亲,满大街都是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看起来也和他很不一样的洋人。   年幼的顾行野想要回国,给家里打去了越洋电话。   他想听一听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言。   然而电话接通,响起的是陶伯的声音。他说:“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忙,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或者我告知老爷,等他们有空时再打回给您。”   等到顾行野两天后接到迟来的电话时,他也已经忘了他想说什么。   那时候心脏就跟现在一样,不难受,只是闷闷的、很沉。   就像一块冰被放置在烈日下悄悄地融化了,没有人发现。它化成了一滩水渍,最终蒸发到了空气中,还是没有人发现。   等到终于渴了,喝饮料时却发现找不到冰块。   主人会懊恼地抱怨一句:“算了,凑活也能喝。”   就是这种落寞。   不至于扎心,也不到难过的地步,就是有种怅然若失的缺憾。   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然而这是天大的冤枉。   其实顾行野的卧室内并不像他所想象的一般睡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猪。   在他走后没多久,小春卷在床上独自翻滚。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小煎饼果子的话,早就已经是裹匀了酱料煎熟了可以铲起来卖钱的程度。   一番挣扎后,乐清时翘着两绺呆毛,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少年脸颊微鼓,被男人用大掌掐出坑坑的位置隐隐还残存着热意,他伸出两只白净的爪子自己搓了搓。   嘟哝道:“老公……好像哪里怪怪的。”   乐清时也睡不着了。   他睡眠质量好,平时一沾枕头没多久就会困意来袭,但今天他总是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无端总是能想起来男人结果枕头时沉闷的喘息声。   老公那时的神情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虽然男人平时也总是凶凶的,明明是很帅很干脆利落的眉形,却偏要皱在一起,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森严感。   但刚才顾行野蹙起的眉头有几分隐忍的味道,就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似的。   老公很爱面子。   就连自己看两眼他的下属,而没有一直看着他,不够尊重他,就凶巴巴的吼他了。所以如果有什么别的损他的面子的事情,老公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联想顾行野的身体情况和当时的姿势,乐清时猜想可能是顾行野胃疼的毛病犯了。一想到这种可能,乐清时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气更是烟消云散了,还有点着急。   是了,明明妈妈都叮嘱过他要多关心一下顾行野,可自己还跟老公耍小脾气,如果老公真的不舒服的话,岂不是他的失职?   少年有些不安地绞起了衣袖,纳闷地想……总不至于自己不陪老公吃一顿饭就胃病发作吧?   难道自己不陪,他就没吃东西吗?   不应当,老公应该没有那么幼稚吧。   但事关身体健康,乐清时也不敢轻易打赌,宁可信其有,最终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打算下楼去厨房给老公弄点夜宵送去。   陶管家得知乐清时的打算后很惊喜,他本就还在担心顾行野的身体,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试探地追问道:“您……怎么会突然想给少爷做夜宵呢?”   按照顾行野的性格,既然说了不许他们告诉乐清时,那么自己肯定也不会去说的。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他有多么的心高气傲和别扭。   乐清时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说他跟顾行野在闹别扭,只说:“嗯……就是想做点东西给他吃。”   知道少年只是突发奇想,陶管家就放下心来了。   少爷自己的老婆贤惠,可怪不到他们多嘴了吧,他们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哦。   他连声应好,生怕少年突然嫌麻烦反悔似的把人领进了厨房,还偷偷给乐清时吹灶房风:“小少爷,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如做点温补的东西吧,太刺激了对胃不好。”   不用陶管家说,乐清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一番思量之下,乐清时最后做了一锅热乎乎的糯米红枣粥。   红枣能够补血益气,糯米则是健脾养胃之物,两者组合不仅能够化解气血虚亏时冒虚汗的症状,也是温补养胃的上佳食膳。   乐清时在医术上的研究远不如他其他技能来得精通,但对于日常也足够用了。   他是早产儿,先天略有不足,身体比起常人更虚一些。他又是武安侯府的幺子,为了补足他的身体,皇帝看在他们一家是开国功臣的份上专门指派了御医驻府为小公子医治。   乐清时小时候玉雪可爱,懂事早慧,接触过他的人无不心生喜爱。老御医自然也拿着枯燥的黄帝内经等医书当做哄小孩的话本,一一念与他听,于是耳濡目染加之久病成医,乐清时也对于岐黄之术也算是半个内行人了。   做好之后,乐清时就端着上了楼。   一推开门,入目就是男人侧睡的背影。   乐清时眼睛一瞄,就看见自己原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被褥此刻竟然变得像是咸菜干一样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人用腿狠狠夹过的。床单也些许凌乱,到处都是褶子,犹如台风过境。   不用多说,罪魁祸首只能是床上那个宽大沉默的背影。   乐清时有点不高兴,老公好幼稚哦……   这是跟他吵架了不高兴,就把气撒在他无辜的小被子身上吗。   但自己现在端着夜宵过来其实就是示好的意思了,还是不要再找新的架吵了,少年抿抿唇,忍了。   顾行野自然也还没睡着,他此刻正烦躁地闭着眼,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嗅到了空气中传来诱人的食物甜香。   男人头也不回,冷硬道:“我不吃。”   自己都跟陶伯说了,没有胃口。   陶伯一般最多劝慰几句,倒是不会僭越,今天怎么跟以往不大一样。   顾行野倒是没想过是乐清时来的可能,毕竟那个没良心的小春卷已经睡熟了。   乐清时:Q_Q   乐清时一下子伤心了。   他本来就没有完全消气,要不是担心老公的身体,他原本打算睡醒一觉,明天再和好的!但是顾及到健康最重要,乐清时大半夜觉都不睡就爬起来给他煮粥喝,还贴心地端上来,主动给男人一个台阶下。   结果老公不仅把他房间搞得乱七八糟,还又凶他……   真的好凶,乐清时一下就回想起男人在办公室里凶巴巴的质问了。   他辛苦做的粥也不喝,呜呜呜呜。   少年的长睫像脆弱的蝶翼般轻颤两下,缓缓湿润。   委屈归委屈,但如果老公真的不舒服的话,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也要吃饱了再说。   他微微抿唇,柔美的睫毛垂下去,被泪水浸湿成一簇一簇的。   少年清冷如玉石般的声音因为带上了鼻音,显得有些软糯:“……真的不吃吗?”   男人身形一僵。   顾行野:“??”   男人惊愕回头,就看见少年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委屈巴巴地端着餐盘站在他身后。   顾行野:“……”   顾行野:“…………”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煮的什么,我看看。”   少年垂着头,把餐盘轻轻地放到了顾行野面前的茶几上。   从男人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头顶可爱的小发旋和压得低低的小下巴尖,看不见少年的脸,这让他有点烦躁。   这是还在生气?   不对,生气的话应该不会来给自己送吃的。   这是求和吗,可这也太别扭了。   男人眉头紧拧,思考按照常理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般来说……弱势的一方嫁进来,更需要看强势的一方的脸色。   莫非少年在他走后也辗转反侧,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不给他面子,把他惹生气了,怕从此以后日子过得不舒心……所以即使还在不高兴,也捏着鼻子来求和了?   这样想倒是很通顺,毕竟少年这副看也不看他的样子,好像来得不太情愿。   男人胸腔一阵沉闷的刺痛,一时间就连抗议个不停的胃部存在感都没那么强了。   男人心情沉沉坠坠的,冷声:“你低着头做什么?”   少年低头不语,白皙的手指绞在一起。   顾行野眉心微蹙,脑海中搜寻自己曾经见过的豪门婚姻。   好像那些老总们跟家里的闹翻了吵架,夜不归宿时,他们的正牌妻子等个几天坐不住了,就会上演一出苦肉计,然后矛盾就莫名其妙地揭过去了。   莫非少年这么藏着手,是给他煮粥烫到了?   想起乐清时洁白柔软、泛着淡淡粉晕的指腹,若是真的被烫出了泡……顾行野脸色沉下来,声音带着强硬:“你烫到手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探看,少年却微微侧身躲开,让他抓了个空。   少年声音依旧是软糯糯的:“没有烫到,我又不是笨蛋。”   顾行野耐心燃尽,再度曲起食指,抵在少年的下巴上微微用力抬起,忍着心里那点钝痛准备直面少年忍着厌恶的脸。   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被泪痕染得湿漉漉的脸颊。   顾行野:“???”   卧槽,怎么哭了??   男人魂都吓飞了,也不懂为什么胃痛的明明是自己,哭的却是娇气包。   乐清时没被看到还好,现在被发现自己偷偷哭,顿时更是泪腺爆发,沾在睫毛上的泪珠纷纷滚落,眼尾愈发艳丽起来。   男人喉结不自知地滚了滚。   气也不敢发了,什么苦肉计也不敢想了。   如果真是苦肉计的话,有这个演技,顾行野也认了。   他又急又慌,拉着人的手一用力,就把人拽得摔进自己的怀里。   小作精跟他闹了一天了,现在终于把人搂在怀里,才有了点家的实感。   顾行野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无奈地放柔了声音问道:“你哭什么,手真烫到了?我看看,嗯?”   男人宽大的手掌连同少年细嫩的手腕都包住了,说罢低头去仔细检查。   少年的手指纤细又软嫩,毕竟是男生,没到什么柔若无骨的夸张地步,但骨架很小,像柔韧的青竹,修长而有韧性。他的皮肤也滑嫩到似乎轻轻一推就能推起奶皮子,又好摸又好捏。   确实没烫伤。   少年像是被触犯了猫爪在上定律的傲娇猫猫,不高兴地把手抽出手,嘟哝:“都说了没事了……”   乐清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玻璃心了,抿唇,又闷声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吃吗?”   他仔细想了想,有什么委屈还是得等老公吃饱了才好算账。   那年猪,都是要养得白白胖胖的,留到过年才杀的呢。   少年的眼泪就悬在眼眶里漾着水光:“你、你怎么不吃啊,我做了好久呢,觉都没睡。”   语毕,顾行野敏锐的观察力让他迅速发现……   门缝底下默默跟来了一双皮跟的管家鞋。   ——毫无疑问是关心小夫妻俩新婚生活的陶伯。   顾行野:“……”   他之前还跟陶伯说过,今晚不吃任何东西,也不让他们告诉乐清时的。   此刻自己要是吃了……岂不是显得很打脸?   那面子不是直接就着粥喝掉了吗……他身为一家之主,颜面何在?   偏偏怀里爱哭的少年等不到回应,鼻子一酸又要哭,声音带上了鼻音显得奶乎乎的格外好欺负:“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顾行野……”   顾行野:“……”   坏了,老公都不叫了。   男人脸色绷得紧紧的,跟乐清时僵持一秒,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温热的粥送进口中。   算了……人总不能为了脸,连老婆都不要吧。   ——补充:只是名义上的老婆。   在陶伯面前,姑且给娇气包一个面子,不能显得他太没有话语权。   否则分分钟掉眼泪,还要他来哄,烦人。 第56章   顾行野喝粥的本意是想简单哄一下爱哭包就算了,结果没想到随着温热粘稠的粥液入口,男人幽深的瞳孔倏地缩小了一圈。   粥液带着丝丝的甜意,口感不稀不稠,而是一种椰浆般的润泽口感,温度也刚刚好,一抿就是温热的胶皮米油。   顾行野不自觉地又主动喝了两大口,暖甜的粥液入腹,抗议已久的胃部也终于得到了安抚,扰他许久的疼痛感渐轻。   因为男人主动喝了两大口,回过神来便动作一顿,有些尴尬。   偏偏少年还期待地把小脸仰到他跟前,仿佛忘了上一秒还在蓄力眼泪,立刻就露出了甜甜的小梨涡追问男人的吃后感:“老公,味道好吗?”   “我不敢弄得太甜了,怕你不喜欢,就只放了两勺姜枣蜜,还用凉水过了一下才给你端上来的,好吃吗?”   这姜枣蜜也是温胃补血的好东西。   顾行野微微抬眼,只见门缝底下那双狗狗祟祟的管家鞋竟然贴得更近了!   不难想象此时一定有个人正毫无仪态地趴在门板上偷听!   顾行野:“……”   一阵尴尬的对视之后,男人硬邦邦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尚可。”   反应平淡一点的话,脸皮倒不至于太疼吧。   陶伯也真是的,仗着他看着自己长大,便年纪越大越有些顽皮起来了。下回得说说他,他跟乐清时平淡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少年煮粥耗时不短,此刻没有得到天花乱坠的夸赞倒也不灰心沮丧,反倒很懂事地点点头:“嗯!”   得到小作精这么个懂事乖巧的反应,男人反倒不适应地挑了挑眉,问道:“我都没夸你,你还这么听话?”   因为同样是做饭,上回少年来顾氏大厦送午饭,他也只平平地点评了一句还可以,然后还一时脑抽问是不是真的是少年亲自做的。   结果少年立刻就被冤枉得委屈了泪眼,还伸出被燎出了大泡的手,还……还不知羞耻地求亲亲。   好在后面闯祸的刘部长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救他一命。但自己之后严厉惩罚了刘部长以及他徇私舞弊安插进公司的爪牙,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不夸也没关系的,因为这个粥本来就很简单嘛,有手就能做,没有技术含量,根本没有我的发挥空间呢。”少年轻轻歪了一下头,暖色的灯照在他脸上又轻又软。   “所以不用夸我的,但是粥你得喝完,这可是我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给你做的哦。老公要是浪费的话,我会生气的。”乐清时神色认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诉求。   顾行野一怔,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已经二十九岁,各种坏毛病已经成型,很难再改正。   而且高处不胜寒,他身边已经没有几l个敢对他提出什么要求的人。   纵使他的生活习惯不好,顾妈妈偶尔会打电话来关怀他。但母子俩相处模式甚至比上下级还要客套生疏,她时常想关怀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多给他转发一些相关推文。   顾行野看到了,会公式化地回复一下,并且表达感谢,实则没有记在心里。   陶管家也会多劝几l句,劝不住也就算了。   如果他有要求要沏茶或者喝咖啡,陶伯也只能无奈地为他冲泡,甚至药物也是他来管理的。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直率地要求他——你要吃我做的东西,不吃的话我就会生气。   生气,多么没有威胁力的一句话。   但小作精偏偏用着莽撞而热忱的目光说出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句威胁,这么生涩的表达却硬生生把顾行野今天这颗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心给撞了个七零八落。   男人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复杂翻涌的心绪。   算了,或许他可以糊涂这一回,他想。   就算真的是虚情假意也没有关系。   “乐清时,我们和好吧。”   “你别跟我生气了行吗?”   男人前所未有的放低了姿态,用那张刻薄的唇说出了堪称温柔的话哄着怀里白皙又柔软的少年。   谁知怀中本来还很乖的少年倏地把眉毛一蹙,开始杀猪算账。   乐清时突然把手一抽,不高兴地转了个身,屁股在男人腿上碾磨一下,生生给顾行野扭得侧颈青筋都暴凸了。   大掌急促地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刚刚还软下来的声音又生硬起来:“你扭什么?”   怀里娇软得像个白玉丸子一般的少年突然手也不让握了,腰也不让搂了,理不直气也壮地霸占着男人结实的大腿,骤然发难。   “我不要跟你好。”少年声音恢复清冷,哪有刚刚的温软。   顾行野:“?”   “为什么……”顾行野感到费解:“粥我可是一滴都不剩的喝完了!”   顾行野在做生意这一行上几l乎没吃过亏,此时却感觉自己误入了杀猪盘,气得音调都变高了,也不在乎是否被人偷听了去,只愤怒地要给自己讨一个说法。   门外终于偷听到了想知道的答案的陶管家欣慰一笑,乐悠悠地终于转身下楼去了。   唉,剩下的一些夫妻闺房小打小闹,他就别不识趣地打扰了吧。   只是,想到少爷言之凿凿地说他什么也不吃的磊落宣言,再想到少爷刚刚中气十足的怒吼“一滴不剩的喝完了”……陶伯就想笑。   无所谓,小少爷会出手。   ……   此刻房内,顾总就像一个血本无归的可怜人,神情都恍惚了。   妈的,面子是一点不剩。   老婆是一点没哄回来,血亏。   在商界无往不利只有宰人的份的顾总骤然被宰,气得眼睛都泛红了,不依不饶地讨要说法:“为什么?”   乐清时抿唇,可怜地垂下眼睫:“我只是跟你吵个架,你就又凶巴巴的对我,刚才也不肯吃我做的东西,要我三催四请低声下气的你才喝……还把我的床褥搞得那么乱,我的被子,一看就是被你打了一顿的。”   “你这么凶,我怎么敢再惹你?要是我以后又怎么让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真的要揍我?”少年说着说着,鼻腔就一酸。   顾行野一怔,无奈地把人转过来,尴尬地对视了一会,才摸着人软乎乎的脸颊低声解释:“我……我那不是在凶你……”   “我不知道是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抛下我睡着了。我没吃晚饭,所以以为是陶伯让人送上来的……我之前就说过不要吃东西了,所以一下子有点冲,不是对着你发脾气。”男人干巴巴地解释着自己幼稚的行为,耳根都红了。   乐清时听完,好悬是不委屈了,但眉毛一蹙,依旧认真道:“对陶伯也不可以那么凶,老公你要尊老爱幼,不能做暴君。”   顾行野耳朵更烫了,薄唇一抿,沉声:“知道了,那我明天去跟陶伯道歉,行吗?”   乐清时终于眼睛一弯,嘴角翘翘:“嗯!”   打一巴掌要给颗甜枣,少年凑上去在男人紧抿的薄唇上亲了一口,软声:“那我们和好了!不愉快的事情就翻篇吧。”   顾行野立刻道:“好。”   “那我们睡觉吧。”乐清时说着就从男人的腿上下来,想走,还一边摆摆手说晚安老公。   顾行野:“?”   男人先是虚握了一下抓空了的手,愣道:“你要分房睡?我们都和好了。”   乐清时心虚地挠挠脸蛋,暗道被发现了。唉,其实他今天把老公赶走,突然觉得一个人睡大床好舒服哦,可以肆意卷成各种各样的饼饼,还没有人压着他。   被识破就没办法了,乐清时有些遗憾:“是哦,那好吧。”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打量他:“你今晚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到底?”   他不说还好,一说乐清时又委屈了,蹙眉:“画画啊,还能做什么?难道跟不三不四的朋友玩吗?”   顾行野被自己说过的话一噎,脸色不大好看。   但又念及刚刚跟少年和好,不想再吵架的份上,他硬生生忍了下这口气,再出口时语调不免染上几l分阴阳怪气:“哦,我还以为你画了我就满足了呢。”   乐清时闻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不给我钱,我要还人家钱啊,我又没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   少年声音越说越低,悲伤了。   他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天之骄子,现在竟然沦落到要卖画还钱,他才是杀猪盘里的小猪呢。   顾行野一怔,犹疑开口:“你……没看到我给你转账吗?”   乐清时眸子睁大,傻乎乎地看他:“啊?”   顾行野:“……”   “你……”顾行野语塞,无奈了。   少年这么笨,他真的很担心还要不要让他继续上劳什子课,不会真的被人随便掏出点什么新奇玩意就拐走吧?   又笨,长得还漂亮。   那坏男人不是排着队来骗他吗?   “算了,等会我给你弄吧。”顾行野无奈,起来要跟乐清时回主卧。   乐清时却甩开他去忙活吃完的餐具,语气有几l分紧张:“老公,这是甜的,如果不收会有张郎的。”   身后传来男人闷闷的笑,鼻息就像呼在少年耳后一般滚烫,少年耳朵上的热意晕到了脸颊上。乐清时只觉身后一热,一具结实的男性躯体就附了上来,将他松松垮垮地围在自己和案几l之间。   男人笑他:“胆子这么小,一个小小的虫子都能怕到现在,那你怎么不怕黑?刚刚还一个人睡得那么香,就不怕半夜进虫子了找不到人帮忙吗?”   这话虽是调侃,但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在里面。   顾行野确实是不太高兴看到少年抛下自己睡得那么舒坦的样子。   明明之前是小作精缠着要和他睡,说一句分房睡就哭得梨花带雨,活像欺负了他似的,搞得他到现在还不敢再提分房睡的话题。   结果他看在吵架的份上,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跟他睡,居然还被赶走了。   可见小作精演技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怕在心里美滋滋正好可以借机不跟他一个大男人演什么戏了。所以刚才明明和好了还故意装作分房睡,被他戳破时的小心虚表情也没能逃过顾行野的双眼。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深邃的瞳孔闪着寒芒。   他是不会让乐清时如愿的。   既是乐清时先开始的,那他即使不情愿也要演完。   乐清时只觉得身后的热度越来越明显,一双像镣铐一样坚固的手臂顺着他的腰线摸了上来,细细地摩挲。   一根手指挑开边界,有着向下移动的趋势。   乐清时吓得夹紧了双腿,不自觉从鼻腔发出轻哼:“唔……”   小作精吓坏了,可怜巴巴地叫唤:“老公耍流氓……”   虽然现在是晚上,可是这里还灯火通明呢!   即使他从嬷嬷那里学到很多……可那都是熄灯之后的操作!   在黑暗中的嬉闹才算是闺中情趣,这灯火通明的与光天化日也无异了。   乐清时虽然在努力地朝现代人的三观靠拢,但一时之间顶多接受无人时的亲亲,再露骨的可就不雅了。顾行野的手被夹着,有恃无恐,见他这么怕,笑着轻哄道:“不用你管,放着吧,一会会有人来收拾的,不会引来虫子。”   乐清时松了口气,随即不乐意的轻轻挣动,想把腿间的手拱出去,小声埋怨:“老公不要,你手好粗的,摸我我会痛……”   男人眉梢微挑,心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点都不识货。   顾行野也不解释,只沉声恐吓道:“别乱动,现在夜这么深,小虫子都出来活动了。”   “你要是吓到它们,它们就会到处乱飞的。”男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如此说道。   “飞?!”乐清时吓得音调都升高了一度,然后立刻放下什么餐具,用手捂住嘴,眼神惊恐。   顾行野老神在在地点头:“上回我没告诉你吗?”   乐清时吓得吞了口唾沫,嗓子发干,怂唧唧地贴近了顾行野——这个吓唬他的罪魁祸首。   少年干巴巴道:“没有哇……你上回说的是,南方的小孩骁勇善战,都、都骑着张郎哥去上学的。”   男人心情愉悦地搂住少年纤细的腰肢,听了这话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顾行野不知道乐清时是真的害怕,毕竟华国小孩儿哪有不认识四害的?还只当他是顺着自己当时说的话在开玩笑。   连骁勇善战都出来了,还给虫子起什么尊称。   小孩儿去上课之后果然开朗风趣不少,都会开玩笑了。   顾行野接着他的话,语气正经地说:“对啊,南方蟑螂不仅大,还会飞。乐清时,你见没见过驯鹰人?就是那种抛出去,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回旋飞回来扎在手臂上进食的。”   乐清时吓得口水都不敢咽了,也贴得更紧一些:“啊?那、那……那它们会往人脸上飞?”   顾行野蹙眉略一思索,猛然发觉这句话无需添油加醋就已经是真的了,便沉默了下来。   乐清时只觉自己勘破了可怕的真相,再也不敢拉拉扯扯,听话乖巧得像只假猫一样被带回去给男人暖被窝。躺在被窝里,少年还不安地问道:“老、老公,要不你给我买个面罩,我戴着睡可以吗?”   顾行野想也不想地拒绝:“别闹,那样睡不舒服,我的房间没有虫子的,家里打扫得很勤快,也消杀过了。”   洗漱过后的男人靠在床上,晃了晃有些犯困的少年:“别睡,起来收钱了。”   少年唔了一声睁开眼睛,瞳光懵懂。   男人自然地把人像小奶猫一样拎进怀里搂着,再把少年困倦的脑袋瓜搭在自己肩膀上固定住,拿过乐清时的手机开始为自己洗清一整天无辜蒙受的冤屈。   顾行野气愤地拽过少年的一根指头解了锁——这指纹也是他帮忙输进去的。   乐清时被吓怕了,乖乖地任他动作,闻言温顺而轻缓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柔软的笑来。   他知道自己误会了老公,就变回了又乖又甜的小娇气包,轻轻蹭了蹭男人的下巴:“老公帮我收嘛。”   顾行野:“……”   男人无奈地点开跟他的聊天框,往上划,微微侧过手机给他看:“喏,这不是?”   顾行野抓着他的手帮他点接收。   帮了,但没完全帮。   男人俊朗的眉蹙着,看似不满地嘟囔着:“手机要我帮你开,连钱都要我帮你收,娇气死你算了。”   乐清时露出个好脾气的笑来,又觉得点得手都累了,低头去看:“老公你以后少发一点,点这个好麻烦啊。”   他都点了好几l下了,还没收完吗?   爹爹给他零花都是直接丢个钱袋子过来,或者让账房给他送来月银,也没有点来点去这么麻烦的。   少年困眯眯的,没仔细看,还以为是收一个红包就要点那么多下,没想到是男人是直接发了一连串。   顾行野冷哼一声,暗道少年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你不收就不麻烦了,过了二十四小时直接过期,你想收也没得收了。”   结果少年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0_0?   钱还会过期?这钱怎么比他老公还流氓的?   乐清时急了,连忙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把钱全部收完了才安心。   顾行野把手机还给他,叮嘱道:“微信收款单日有限额,我转不了太多。怕你不够用,我让人给你开好新卡了,还往里面转了一笔钱,刚刚帮你把微信钱包绑定好那张卡了。如果零钱不够的话,他会自动从银行卡里扣。”   他揪住小哭包的脸颊软肉,沉声警告:“钱给你了,以后不许再花别的男人的钱,听到了吗?”   “哦。”乐清时乖乖应声,问道:“又有新的卡啊,老公你往里面打了多少钱?”   说完,乐清时还很懂事地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行野眼神一黯,大掌托住少年的后脑勺,追回了一个吻。   暧昧的水声持续了一会,顾行野才在留下一个轻轻的牙印后退开。   “不多,你先拿着用,不够再问我要。”男人抿了抿下唇,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乐清时嘴唇发麻,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坏男人靠近你,你就让他v你两百万看看实力。”顾行野想到担心小作精被骗的隐忧,苦口婆心地打预防针。   夜已深,乐清时困得听不进去了,脚尖在被窝里用力,努力往上够了够,吧嗒一口又在男人嘴巴上亲了亲,迷迷糊糊道:“v你一个亲亲,不能再吵了哦,再吵老公就去隔壁睡。”   顾行野:“…………”   好好好,又嫌他吵是吧。   笑死,他会怕吗?   不说就不说咯,搞得好像他很想跟他说话一样。   睡觉! 第57章   两人昨晚虽然睡得不早,但打开了心结之后便睡了香甜的一觉,直到早晨的闹钟将夫夫俩唤醒。   幸而乐清时昨晚送夜宵及时,顾行野的脸色看起来已无大碍,在陶伯欣慰的注视下神色如常地用完了早餐。   因为乐清时的专属司机还没配备好,所以今天依旧是顾行野先把人送去上课,自己再去公司。   车后座上,少年乖巧地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扰看上去正忙于浏览早间财报的男人,只自顾自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背包,确认东西有没有带齐。   待确认卷得规整的画轴正好端端地竖插在背包中间的隔层后,乐清时才放下心来。   这是他昨晚给机构画的画,打算送去填补被损坏的画作的空缺的。   人家要不要是一回事,自己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他既然已经嫁入顾家,一言一行也都代表着顾家,可不能给老公丢人呢。   男人余光瞥见了,脸色随之一沉,深灰色的眸子染上点点狐疑。   不过是给个同学的画,至于这么宝贝吗?   但碍于刚跟小作精和好,顾行野也不想说些扫兴的话再让他误会自己怀疑他在外面勾三搭四,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一路无言,直到线条流畅的迈巴赫缓缓停靠在机构写字楼下。   乐清时立刻拣起自己的东西,动作已经不再生疏地解开安全带,软糯道:“老公拜拜。”   现代人表达再会的词语真的好可爱哦,说出来都感觉轻飘飘的。感觉每一次的“拜拜”都带上了对下次见面的期待,似乎话里都含着情似的,乐清时很喜欢。   不过也是,现在的交通水平很发达,友人亲人爱人确实是想见就能见,怪不得没有他那个朝代表达离别时的伤感。   就好比他的培训班到顾氏大厦的车程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但要是放在嘉和王朝的马车摇啊摇,可要花上一个时辰呢!   顾行野心里莫名沉郁,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年,沉默不语。   乐清时拽拽车门,咦?打不开。   少年单纯而懵懂的目光看向开车的司机,奇怪道:“赵叔叔,我到了。”   赵司机紧张得脸上的皱纹都快展开了,笑呵呵道:“是是……”   然而给他开工资的可恶甲方是后座那个散发着怨气的顾总,没有他的命令,赵司机只好内心沉痛地别开头不看少年疑惑纯澈的眸子。   太造孽了。   跟顾总夫人对视的话,根本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而乐清时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应该要让他老公放他下去的才对,便伸出一根白得晃眼的手指戳戳男人梆硬的大腿:“老公?”   男人这才掀唇道:“乐清时,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语气硬邦邦的,带这些不自然的生涩。   见少年还是一脸懵逼,顾行野才出言提示道:“就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乐清时懵懵地歪了一下脑袋,像不明所以的小猫猫,柔软蓬松的发丝也随之一颤。   他沉思片刻,突然领悟:“啊!该不会是……”   少年犹疑地瞄了顾行野一眼,该不会是亲亲吧?   乐清时犹豫道:“可是老公,你不是说不要吗?”   顾行野一愣,脖子上的青筋都快鼓出来了。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小作精的确热乎乎地贴上来说要奖励他一个和好的亲亲,但顾行野拒绝了。   原因有二,其一,昨晚为了哄小作精消气,他们已经贴贴得够多了,再多就有些暧昧了。其二,早上正是男人火气最旺盛的时间段,一点火星子就容易燃起燎原大火,为了不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床上不敢下来,顾行野也只能拒绝了。   而且……那个不是额外的奖励吗,他只是没要奖励而已!早安吻不是乐清时自己要求的吗?!   顾行野简直要气笑。   要是他真不亲了,之后小作精不知道又要如何哭唧唧。   乐清时小心地品鉴了一下老公的脸色,觉得好像不太美妙。   但这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呀……怎么好做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呢?   上回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亲亲已经够奔放了,但那时毕竟没人看着他们,但现在可是在车里呀!   赵司机则很上道的眼观鼻鼻观心,像饰演古代的死士一般缄默忠诚。   唉,其实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害羞,他们这些顾家培养出来的专职司机都是通过了上岗培训的,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少年白皙的肤色都羞红了,他为难地把自己软嫩的手挤进男人干燥的掌心,暗示地在男人掌心勾了勾。   希望男人快点放过自己。   他是一个成熟的老公了,怎么可以堵在这里要亲亲呢?   而且老公他……是不是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不然为什么自己在私密的空间里主动给他的时候他不要,非要在外面这样呢?   乐清时陷入一种不得了的猜测之中,有些恍惚。   被少年细嫩的手指勾了掌心的男人心头一酥,终于用一种有些无奈的语气道:“唉,真拿你没办法。”   说罢,一阵好闻的松木香气袭来。   男人微微俯下身,微凉的手指曲起,抵在少年的下巴,低头衔住那片总是说出气死人的话的软唇。   乐清时比男人矮半头,仰着头被亲时只能不自觉地张开唇,这恰好方便了男人的趁机而入。   想起乐清时以前莽撞地在自己下唇嗑破个口子,害得他经受下属奇怪目光的洗礼一整天,顾行野就故意使坏。   滚烫的舌尖一扫而过,在少年软嫩的下唇留了个不清不重的小印子。   男人这才满足地直起身,算是放人了。   而少年却被老公主动的亲密给羞得七荤八素,原本光润浅粉色的唇瓣此刻变得殷红一片,上面还沾了点点可疑的水光,整个人艳光溶溶的。   少年怯怯地看着男人,下意识地抿唇,结果不巧碰到了那点湿痕,顿时脸蛋变得更加通红,傻愣愣地定在原地。   连嘴唇也不敢抿了。   像是被无良的主人狠狠蹂躏过,灵魂出走了的小猫,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乐清时反应而来,脑袋简直要冒出沸腾的蒸汽。   老公的亲热法子为什么那么……不对劲啊?为什么要这样再那样呢?   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为什么要用舌头……嗯?   这种事情不是就发自内心的喜悦,贴贴就可以了吗?   乐清时红着脸下了车,却又被男人叫住。   只见男人慵懒地抬起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神色懒散,像一只吃饱喝足后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倾身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厨房自制的奶茶递给他。   ——顾行野连夜叮嘱厨房做好的。   原材料又好又健康,味道还不输外面卖的。   “有点凉,放一会再喝。”男人叮嘱道。   乐清时有点高兴,接了过来,但因为刚刚才被人耍过流氓,就没有像往常一样乖巧又软糯的说谢谢,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像是被欺负狠了,躲在沙发底下不愿出来的小猫。   顾行野看得有点手痒,想把人抓回来掐掐脸蛋。   “要是饿了想吃点别的,也可以吃,反正你现在有钱了。但要节制,别吃太多垃圾食品,不健康。”顾行野道。   话是这么说,但顾行野就是怕少年又跑去和人跟小情侣谈恋爱似的往奶茶店钻,顾行野才故意给他塞喝的。小作精一向很乖,只要他把奶茶都喝完,肚子肯定溜圆吃不下别的了。   乐清时这回终于应声了,软乎道:“嗯,我不吃垃圾的。”   顾行野:“拜拜呢?”   乐清时瞥了木头人一般的司机一眼,不情愿道:“老公拜拜,我会想你的。”   很像春节访客时被迫表演才艺的可怜小孩儿。   顾行野终于满意了,迈巴赫缓缓发车驶开。   唇上仿佛还残存着少年柔嫩的唇瓣触感,顾行野不自在地抿了抿薄唇,低头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领带。   他抬头时不经意对上赵司机的眼神,男人立马正色,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男人眉目微敛,沉声道:“真不好意思,内人比较娇气怕生,理解一下。”   赵司机:“……是。”   妈的,培训的时候也妹说除了工资还发狗粮啊。   ……   乐清时顶着男人留下的牙印,有些不好意思上楼,于是便边走边用冰奶茶敷嘴唇。   结果浅浅的牙印的确消下去了大半,但柔软的嘴唇却被冰得更红了。   他没有立刻去画室,而是去了教务中心处找了一下给他上素描课的柳老师,把自己昨晚画好的画轴给了她。   柳老师有些惊讶,在听完乐清时的来意后连忙道:“没关系的乐同学,那天的经过老师大概都清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蒋同学也承担了损坏画作的责任,你不用介意……”   柳老师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展开了画卷。   下一瞬,她的声音就隐没在了嗓子眼里。   柳老师:“???”   啊?   女老师张了张口,愣道:“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虽然她不精通国画,但艺术总是共通的,她只消一眼,就能断定出画者非凡的功力……这别说是学生的作品,就算告诉她这是国画大手所出她都信啊!   乐清时点点头,谦逊道:“时间仓促,难免小气了些,望老师不要嫌弃。”   柳老师尴尬道:“不不不……”   她原想着把画婉拒回去的,但在看完之后,她原本打好的腹稿都推翻了。   她爱惜地将画轴收好,道:“这样吧,乐同学,你这画我会拿给高层过目,跟他们商量一下,作为我们机构的展出品,可以吗?如果将来有贵人心仪的话,我们就替你卖出去,我们机构只按照比例收取展出费用,怎么样?”   机构的眼光很高,这相当于是破格收录不知名的小画师的作品了。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柳老师就是莫名的很有自信。   乐清时一怔,随即眉眼一弯答应下来。   反正画他随时都能再画,但若是有人用现代的眼光穿越画卷与他久远的童年达成灵魂上的共鸣,就太令人欣慰了,这是对一个画者最高级别的赞美。   而且要是能卖钱,他也不算是只会花老公的钱了!   乐清时了却一件心事,高高兴兴地回了画室。   舒晨看见乐清时这副模样的时候狠狠一惊,原本等急了想追上来问他为什么来这么晚的问题都噎在了口中。   舒晨:“……”   妈的,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可问的,一看就是被狗男人蹂躏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新交的恋爱脑朋友,怒斥:“乐清时你看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乐清时没来之前蠢蠢欲动想围上去巴结舒晨的人俱是一惊,以为这不好惹的二世祖发了怒,纷纷离远了些。   “你看吧我就说他们不是朋友了,舒少怎么看得上乐清时啊,上一堂课应该只是恰好看不惯蒋文涛了而已。”   “就是啊你还说感觉舒晨好像挺待见他的,吓我一跳,现在一看也没差别啊。乐清时来得晚了一点没伺候到他,他就发脾气了。听到了吗,他还说乐清时廉价呢。”   “完了,舒晨浑起来真挺不给面子的。乐清时长得娇滴滴的,不会被骂哭吧?”   乐清时被他说得一愣,无语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倒是不惊奇,毕竟一开始认识舒晨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杠精性格了,也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寻找到了应对舒晨这种杠精的独特办法。   要么,就是当摆烂小咸鱼,你说什么都对,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要么就比他更杠。   乐清时平静地坐下,淡声:“对,你值钱,好了好了快来吧,我把昨天欠你的36块还给你。”   舒晨:“……”   周围人:“……???”   卧槽,他们没听错吧?   就36块,舒少这种身家的人还会计较???乐清时莫不是高级黑?!   舒晨脸皮微红地在乐清时对面坐下来,狠狠腹诽,他一定要把乐清时这个恋爱脑给矫正成事业批来。为了顾行野那个pua男,实在太明珠蒙尘了。   周围的人都暗中等着舒晨气极发难,却不想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挨着乐清时坐下来了,面色纷纷变得有些古怪。   舒晨因为乐清时喝杯奶茶都要请示老公的行为,误以为顾行野是个控制欲极强的PUA大师,本来对他的印象就已经很差了。结果乐清时之后连奶茶钱都付不起,更以为顾行野赚那么多,连一点家用都不给老婆,更是对他的印象差上加差。   自然是乐清时越维护,他越阴阳怪气了:“哦,你老公终于给了点啊。”   乐清时开心地笑了一下,小梨涡晃得人眼都一晕:“嗯,我老公给了我一点零花钱。”   少年凝神想了想,应该是给了点吧,虽然他当时很困是老公帮他收的。不过顾行野从没在物质上苛待过他,所以给的应该够他日常所需的开销吧。   对了,他记得老公说如果钱不够,他还给他绑了一张新的银行卡什么的。   为了以防万一,乐清时打开了那个掌上银行app,想先确认一下,免得又出丑。   舒晨联想到少年刚刚那个仿佛被人激吻过的可怜模样,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乐清时该不会是为了点零用钱,被迫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吧!!   连看得见的嘴巴都肿了,那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更是……   颜控舒晨出离地愤怒了,再次暴言:“就一点点零花钱而已,值得你这么维护吗?乐清时你别太爱了!”   他气得凑过去,想看清这个抠得要死的渣男能给多少零、花、钱!   乐清时盯着掌银页面,眼神也有点直。   他对阿拉伯数字其实还有些不敏感,不能一眼度数,只能像个小学生似的一位一位的数。但教室里人太多,他不好意思,所以只能在心里默念。   于是看起来就有些呆呆的。   这副模样落在舒晨眼里就是难堪与黯然神伤。   他气冲冲地看了一眼乐清时的手机。   看吧!能给多少!不就……   个、十、百、千……卧槽?   个、十、百、千……   舒晨:“卧槽……”   舒晨:“???”   卧槽乐清时你小子看着老实,结果钓鱼执法是吧,你他妈管两百万叫零花钱???   亿点零花钱是吧!   舒晨想想自己被爷爷勒令缩减到五十万的卡,悲从中来:“乐清时你给顾行野当老婆,我给你当老婆行吗呜呜呜QAQ!”   零花钱分他一半!! 第58章   舒晨一脸菜色地坐回原位:“乐清时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   乐清时数了两遍余额,才放心地给舒晨转账过去,嘴里道:“我没骂你,这是我老公教我说的。”   舒晨气得一锤桌子,他就知道顾行野绝非善类,也就乐清时这种八百个心眼子全都是空心的漂亮笨蛋才会被他骗!   既然知道乐清时比自己还有钱多了,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36块奶茶钱,哼唧道:“嘁,能v你两百万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已经不攀比这个了,有本事……”   眼神总是轻得像风,什么都留不住他,唯有提起他老公才会聚起神采的少年果然上钩了。   “有本事什么?”乐清时问。   舒晨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语含笑意道:“有本事就叫他v你18厘米,那才叫厉害呢!”   乐清时:“?”   18厘米又是个什么新名词?   乐清时没完全明白,不过好学的少年默默将这个新词汇记下了,暗忖等找个机会问问老公吧。   舒晨想想乐清时的画技还是恨得牙痒痒,妈的,有个恋爱脑朋友真的好恨铁不成钢。   “实在不行说真的你们离婚,我们家律师免费给你用,帮你争取利益最大化,然后呢……我给你做老婆,嘿嘿~”舒晨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要是你不愿意当1的话,我当你老公也行啊。虽然我不能v你18厘米,但是15我还是有的。说实话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我长得还好看。”   乐清时原本因为柳老师的话还沉浸在“原来我的画在这个朝代看来也挺有价值的啊”的想法中,过滤了舒晨的碎碎念,结果一听到老公两个字他就应激了。   少年沉着脸,像一只不高兴的炸毛猫猫,眼珠剔透漂亮:“我才不要呢。”   舒晨的自尊被狠狠戳伤:“好,乐清时你厉害,你清高。你别以为现在1那么好找!等你以后看到遍地飘0的凄惨现状你就知道我的珍贵了!”   乐清时压根不知道什么1和0,只是单纯听不得别人开顾行野的玩笑。   他是有家室的人,如果舒晨再开这种不知分寸的玩笑他可要跟他保持距离了。但无奈钱还完了,人情债还得还。   乐清时微微叹气,铺好宣纸,对着气鼓鼓的朋友轻声道:“正经一点,不是要我给你也画张画嘛,你再讨厌我就把你画成丑八怪。”   舒晨:“。”   -   上课时间到了,今天进来授课的却不是柳老师,而是另一位眼生的老师来代课。   因为柳老师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她正抱着乐清时交给自己的画,去递交给了天泽高层管理。   经理一看是她抱着画来了,头都大了:“柳老师,你别告诉我你班学员又起了争执,把哪幅画又损坏了。”   天泽是一家高端商业化做得很好的教育机构,在业界内名声极好。上回的事情虽然蒋文涛赔了钱,数额他们也跟画的原作者按照约定打过去了,但毕竟这笔钱的来源不是售出,而是损坏赔偿费,说出去不光彩。若是这样的事情多了怕是以后有名气的画师们担忧作品的安全性,不愿再把画租借给机构了,自然也会降低天泽的口碑。   柳老师干笑两声,摆手:“不是的,经理,是我的新学员乐清时为了这件事过意不去,绘制了一幅画送给机构聊表歉意,我看了觉得……很有必要拿来给您过目一下。”   经理狐疑蹙眉,依言接过画轴,展开一看。   这是一张桂下少年舞剑图,然而经理只瞥一眼,眼神就顿时锐利了起来。   画的内容并不繁复,唯一的亮色调就是桂花树,其余全是按照水墨的比例用“焦、浓、重、淡、清”五种墨色画的。   唯一上色的桂花以藤黄和赭黄为主是密生小花,点点碎碎,缀在花叶间。花叶显现的是水色饱满的浊,疏密聚散错落有致,清浊融合得非常完美。树下舞剑的少年仅寥寥飘逸的几笔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让人见之便能感受到舞剑起风时传来的阵阵金桂飘香。   而且此画者风格有种特别的古韵,若非作画的宣纸过新,他甚至会误以为是哪副价值连城的古董画呢!   柳老师适时出声打断男人的出神:“经理,您看……这画我们机构要不要,要的话又摆放在哪里?是补上我画室的空缺位置吗?”   经理精神一振,答道:“是幅好画,不,别放在画室里了,摆在前厅展览台上吧,放置在新人画师那一栏里。”   ……   顾氏大厦。   忙了一上午,姜秘书刚做完一份新的行程安排表,便带上了整理好的待办资料一块敲响了顾行野办公室的门。   屋内隐隐传出男人低沉的一声“进”,姜秘书才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姜秘书放文件时低头瞥见顾行野桌角边上的咖啡没喝多少,便问道:“顾总,今天的咖啡不合您的口味吗?”   顾行野原本头也不抬地埋首在工作中,紧蹙的眉头在听见姜秘书的话,顿时舒展开来。   男人放下手中的钢笔,语气有几分上扬:“没有,味道好极了。”   姜秘书迟疑:“那……您?”   男人唇角是微微放松的弧度,随即他又一脸深沉般抿住:“哦,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家里有人不让喝。”   姜秘书听完这个回答,短暂地懵了一下,寻思有谁敢说顾行野啊。   他一边震惊一边翻找回忆,余光突然瞥到面对着顾行野的墙上有一大块镶着鎏金般的大画框。   画框中间似乎是采用的悬浮工艺,让其中的画作完整地呈现在框中,外面还罩了一层博物馆级别的保护玻璃,看上去贵气而不失高级。   原本透着一股子枯燥的商务风的办公室瞬间变得优雅闲散了几分。   姜秘书:“……”   动作真快啊,这要是没加急他可不信。   要是不紧不慢的话,光是弄来这些材料都要费不少工夫。   姜秘书看到这还能不知道是谁管得住顾总吗,他扯了扯嘴角,赞叹道:“原来是夫人吗,夫人真是体贴啊,还这么有才华,顾总好福气。”   顾行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心道,虽然吧,其实乐清时没有管着他不让他喝咖啡。   但是却在昨晚没有任何人告知他的情况下发现了他在胃痛,并且给他煮粥喝了。   那不就是说明希望他健康?   希望他健康,不就是不希望他喝咖啡?   只是小作精太笨了,不会表达,那只好由他来配合一下了。他不想欠乐清时人情,也不想下次再麻烦乐清时,所以最近还是养生一点好了。   听了顺耳的话,男人办公时过于凌厉的气场都柔和了些许:“资料收到了,姜秘书你去忙吧。”   顾行野恰好忙完一项事宜,此刻等秘书走了也没有急着投入工作,而是抬眸盯着对面墙上的画欣赏了一会。看着看着,男人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他无端想起乐清时今早在车上宝贝那幅画的样子了,顿时隐约的犹疑又浮上心头。   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那幅画虽是卷起来的,但看着长度似乎比乐清时送给自己的这一幅还要长一些。而且乐清时对待它的态度非常谨慎,抱在怀里,生怕磕碰到一点,就连对送给他的画都没这么仔细……   他从始至终都没看见乐清时画的那幅画的内容,那画真的是画给债主同学的吗?   会不会乐清时欠的债另有其人呢。   昨天光顾着吵架了,也没仔细问乐清时课上的如何,有没有受欺负。   顾行野想起乐清时那个连转账都不记得点的笨模样,充分怀疑他很有可能挨欺负了也不知道找人告状,舒展的眉心立时蹙起来。他立刻拿出手机找到乐清时任课老师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柳老师刚拿到新鲜出炉的租赁协议,就接到了顾行野的电话。   她自然记得对方是乐清时的家里人,还以为顾行野是打来过问乐清时的画要如何处理的,于是便将经理刚刚下达的指令告知了他。毕竟乐清时这事儿办得太提升好感,实在不像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能做出来的决定,柳老师便顺理成章地把乐清时献画这件事当成了是顾行野出的主意。   哪想话说出口,对面却沉默了良久。   柳老师奇怪:“顾先生?您在听吗?”   片刻,手机里才传来男人仿佛淬过冰水一般冷冽的嗓音:“他为什么要给你们赔礼道歉?”   柳老师一愣,随即忙道:“这是乐同学的说法,但我们机构肯定不会白白要他的画,协议已经拟定好了,如果将来有人购买,我们是会按照约定给乐同学钱的,这点您可以放心……”   男人冷声打断:“我是问,发生了什么。”   男人的语调并未多么严厉,甚至平静到有些可怕,然而柳老师还是感到了一股难言的压迫感,立马起了一层毛毛汗:“这……是一点小误会。”   蒋家和顾家,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柳老师一下子就汗流浃背了。   但机构含糊不清的态度一下就燃尽了顾行野本就不多的耐心,低沉的嗓音变得缓而重:“昨天课上的监控调出来,我自己看。”   柳老师拿着手机,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这要求于情于理她都没法拒绝,毕竟顾行野可是给他们机构充了十几万的会员费,结果非但没有照顾好人,还让人受委屈了,可不得找麻烦吗。   柳老师说了句稍等,就急急忙忙去值班室调监控了。   最后得到相应的监控片段缺失的回复的时候,男人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淡漠锋利的瞳孔骤然尖锐。   柳老师苦着脸,无力找补道:“……可能是新来的员工不太熟练操作系统,我们再培训一下,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这位家长……”   顾行野缓缓将桌上已经被自己揉皱了的文件放进碎纸机里,语气平淡般:“这位老师,你们机构内部如何管理员工的,我不管。但如果你们不能给出合理的交代,仅凭你们机构租赁了许多贵重的物品却没有做到合格的监管这一条,我就可以让天泽关门。而且你们租赁的作品在官网上都是可查询的,你要知道,如果我要追究,你们也瞒不住。”   柳老师哑然一瞬,最后只好苦着脸,把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客观描述了出来。   “当时我在底下巡堂指导学生作画,没有及时注意到,但班上的同学和舒晨同学都看见了。”柳老师道。   男人垂眸,深灰色的瞳孔沉沉暗暗,深不见底。   被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跟他说。   是当他这个老公是死的吗?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舒晨同学的话,我们家的孩子这个亏是吃定了是吗?”   柳老师一噎:“这……”   男人冷笑一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把他送去你们那是让他寻开心的,不是送去给你们霸凌的。”   “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查清楚掐灭监控的员工,并给我一个处理的交代。”   说罢,男人便挂了电话,而后将这一段对话录音完整地打包发给了蒋家。不出十分钟,蒋家的人就急切地打来了电话。   蒋毅收到顾行野发来的邮件时心情可谓大起大落。   他近来一直有一个项目想拉顾行野入伙,但顾氏那边总是答复再考虑考虑就没了下文,急得他嘴唇都起了好几个燎泡。乍一收到顾行野的邮件时还以为是合作通过了,高兴得他手抖了两次才点开附件,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家里的逆子闯祸了!!!   而且居然还是欺负栽赃了顾行野的……孩子?   蒋毅一边汗流浃背,一边纳闷顾行野哪来的孩子,顾行野又是哪门子的家长。   难道是顾家旁系里的亲戚?   ……但他一直听说顾行野不太待见顾家旁系啊,因为他的手段过于冷厉无情,自家人也讨不到什么好,没事都不会主动去找他的,更别说让他为他们撑腰出头了。   蒋毅抖着声音道歉,承诺一定会给出满意的处理和送上赔礼,而后问道:“不知犬子得罪的是顾家哪一位小公子……?我也好让文涛亲自去道个歉。”   也好让人根据亲戚跟顾行野的远近亲疏来确定赔礼的贵重程度。   顾行野冷声:“我老婆。”   蒋毅愣了,呆呆道:“……啊?”   “我说,”男人似笑非笑地抬眸,罕见地重复了一遍:“他欺负的是我老婆。” 第59章   顾行野说完,蒋毅一时失语。   老婆?他儿子欺负的是顾行野的老婆??   ……那算哪门子的孩子?!!已经成年可以结婚嫁人的孩子吗?!   而且他明明记得顾行野结的是商业联姻不是吗,这……说好的商业联姻呢?!   再者,从录音对话中可以得出,他老婆最后连一根汗毛也没伤着,反而是他儿子赔了三十万。都这样了顾行野居然还不满意来讨要说法,就算是幼儿园小孩的家长也没这么小心眼的吧。   蒋毅一愣神,沉默得就有点久。   顾行野耐心告罄,平淡道:“既然您如此没有道歉的诚意那就算了,您今后也不用再联系我了,我们顾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敢跟混社会的人一块玩。”   蒋毅:“???”   蒋毅几欲吐血,这是顾行野在阴阳怪气他儿子是混社会的小流氓了,可这明明是外界悄咪咪拿来嘲讽乐清时的说辞。   但他也不敢反驳,顾行野这样说,是拒绝与他们合作的意思了。但蒋家新项目的工程量大,投资风险也高,除了顾家,他想不到第一个合作对象能提供稳定而强悍的资金链了。如若不能拉顾氏入伙的话,他手头上的流动资金也不够支撑太久,拖多一分,项目化为泡沫的可能性就高一分。   蒋毅拖不起,他一咬牙,狠心道:“我知道了,顾总您放心,我现在就给您一个交代。”   说罢,中年男人就黑下脸,命令佣人把窝在家里装死的儿子拉出来。   怪不得他说怎么蒋文涛今天不肯去上课,原来是昨天在天泽丢了个大脸,不愿见人了。   人一出来,蒋毅就厉声骂道:“败家子,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来给顾总道歉!”   蒋文涛没想到顾行野真的会替乐清时出头,半信半疑地走过来,直到看见视频里冷肃着脸的英俊男人才泛起了后怕。   怎么搞的……为什么顾行野真的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来找茬啊?是乐清时告状了吗,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吗?   还不待他混沌的脑子想清楚,被男人深灰色的无机质般的瞳孔一锁定,蒋文涛就不禁把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了。   然而,顾行野却像没听见般无动于衷,还瞥了眼腕表,似是有些不耐烦。   蒋毅愈发心慌,倏地一个巴掌甩到了儿子的脸上,高声骂道:“混账!为了个女人就丢尽了我们蒋家的脸!”   见状,视频里的男人总算眸光一闪,来了点兴趣。   男人凌厉的凤眸微眯,不怒自威,感兴趣地盯紧了蒋毅的动作。   蒋文涛既是用嘴胡乱诬陷他人,那就扇他说错话的嘴巴,以牙还牙,这很公平。   蒋毅见顾行野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不顾儿子难以置信的眼神,咬牙接着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骂着。   “老子怎么教你的?让你去学点东西,你就学会欺负人了?!”   “啊?!还欺负到了顾总家里人的头上,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但中年男人到底心疼儿子,只是嘴上吼得大声,实则手腕落下去的力度很轻,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蒋毅越打,心里越骇然。   因为顾行野竟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并不打断。   见鬼,顾行野这种一分钟都恨不能掰成两分钟用的大忙人,还是一贯不喜工作时间处理私人事务的漠然性子,怎么会有这个时间和闲情逸致慢悠悠地看别人扇巴掌???   实在没办法了,蒋毅只能狠心用力地扇了下去。   只一巴掌,蒋文涛就哎哟的大叫了起来,捂着脸想躲。   “给我按住他!”蒋文涛狠心命令佣人道。   把人按住了,蒋文涛闭眼继续打,直到自己的掌心都有些痛了,他才终于听见顾行野满意松口的声音。   “行了行了,”男人的声音慵懒,不紧不慢道:“别打了。”   蒋文涛两颊通红,眼中含恨地看过去。   蒋毅松了口气,暗忖这无理取闹的家长总算满意了,假惺惺的叫停了,不然再打下去,他都怕蒋文涛被他打破相。   结果下一瞬他就听见男人冷淡的口吻道:“道歉这种事情,还是跟本人道好一些,跟我道没用,蒋总还是当着我老婆的面再管教儿子吧。”   蒋文涛:“……???”   蒋毅也傻了。   妈的,既然如此那他干嘛不早说!还乐淘淘地看着他打了这么久!   分明就是故意的!!   蒋毅牙关咬紧,总算明白顾家旁系那些人为什么看见顾行野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了。   这男人分明是心肝黑透了!   对待外人尚且如此,想必对待自家人更是肆无忌惮了,没准那些说顾行野暴戾阴鸷,差点闹出人命的传闻都是真的呢。就这样……顾行野这比还敢说他们蒋家是混社会的呢!   但幸好,顾行野满意处理结果就行了。   蒋毅疲惫地抹了把脸,应了是。   这还不算完,顾行野掀起眼帘,看似公允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希望令郎能去课上亲口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蒋文涛目眦欲裂,差点骂出声了。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顾行野还要怎么样!   蒋毅的脸色也不好看,父子一人是如出一辙的爱面子,无论家里闹得多么难看,起码外人不知道。脸肿了,冰敷几天也能好,养好了出门见人还是一条好汉,但要是鼻青脸肿的当众道歉,那这笑话可就大了。   蒋毅为难道:“顾总,您这话……犬子确实做错了,不然我让他退学吧,剩下的课程我们都不去上了,这样也不会再打扰到您妻子,这样可以吗?”   男人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下颌,思索了一下,疑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做什么选择题,不能全都要吗?”   蒋毅:“……”   蒋毅无奈,只能不顾儿子在后面猛拽自己的小动作,咬牙应了好。   顾行野挂断了电话,怒火才稍稍平息一些,指节捏得啪啪响。   小作精专门窝里横是吧?   他凶一下就是坏老公、坏东西,娇气得很,外头的什么阿猫阿狗却都能随便欺负他,回来还一声不吭地给画什么画做赔礼……把他赶出去别的房间睡觉的骄纵劲哪儿去了?   顾行野气得当场就想拿出手机质问一下乐清时,刚打开,看见空荡荡的聊天页面又瞬间熄了念头。   好好好,小作精还是一条信息都没发来过。   算了,反正乐清时根本就不会想起他,他何必还要上赶着讨嫌。   想到这个,顾行野就烦。   男人本就够烦了,积攒到无处可泄的怒火一触即燃,偏偏此时门板还被人从外敲了三下。   顾行野这回也不说进了,嗓子冷沉沉的憋着火:“谁啊。”   门外安静一瞬,随即一个隔着硬邦邦的门板听起来都软乎乎的声音传进来——   “老公开开门,是我呀。”   顾行野沉默一瞬,原本蓄势待发的怒火尴尬地熄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乐清时会来,但身体却先意识一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面容白皙的少年仰着乖乖的笑脸立时出现在眼前,眉眼弯弯眼神润泽像淬着星星。   少年娇滴滴地抱怨:“老公你干嘛那么凶的吼我啊?你不想我快一点来吗?”   他一下课就赶来了呢,但每次过来,老公都在凶巴巴的吼人。   顾行野:“……”   娇气包这个表情,这个情态……他还敢说一个不字吗。   男人只好肃着脸道:“没有。”   少年眼神柔软,白净的脸蛋上纯然是见到他的喜悦,一点受气的委屈神色都看不见。   顾行野有心想提一下蒋家父子的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说话不好听,不会安慰人,只好自觉倾身上前帮少年拿包。   宽大的手掌从少年的背后穿过去,动作自然地把背包拎走。虽然一触即离,顾行野仍旧感受到了少年热乎乎的皮肤温度。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生怕这个软乎乎的小粘糕化在烈日气温下了,另一只手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拉了进来。   “热不热,下回穿件短袖,别在路上中暑了。”   乐清时舒口气:“衣服面料很薄很透气,不热的,而且车上有空调呢。”   回答完问题,少年也没见办公室有其他人,于是温软地问道:“老公你怎么啦,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别总是皱眉头,你这样老得快的。”   顾行野满腔腹稿都被少年的话打散,顿时一噎,眉心微敛地看向少年。   原本这话他应当是不在意的,但刚刚他才跟蒋毅通过电话,对方也把他当成了乐清时的长辈了,乐清时也不止一次两次的说他,还跟一个戴着绿色表的小屁孩玩在一起……他有那么老么?   一十九而已,还不算差辈吧。   顾行野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问出口:“乐清时,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结婚,而是正常的来往。第一次见面的话,你会叫我什么?”   是跟其他人一样生疏的喊他顾总,还是……叫他哥哥,之类的。   乐清时想了想道:“唔,叔叔?”   顾行野:“…………”   乐清时不是说他老的意思,只是他那个时代的人成家都早,他也就仗着亲人溺爱才迟迟未嫁了,换做旁人早就孩子都有了,顾行野在他那会确实是可以当他叔伯的年纪。   顾行野却有些破防了。   好家伙,他放下工作替小作精出气,结果转头就被人嫌弃年纪大,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男人冷哼一声,眼神凉飕飕:“乐清时,你这是哪儿的叫法。”   乐清时一怔,倏地反应过来现代人是普遍晚婚的,微微懊恼自己在老公面前总是过于心直口快。男人聪明,他怕被看出端倪,支吾道:“呃……唔,道、道上的事你少打听。”   顾行野:“。”   看来他着实是冤枉了蒋文涛了,原来混道上的竟在他身边,不,枕边。   男人敛眸,神色不虞,薄唇紧抿。   乐清时怕僵持下去老公又要追问他是哪条道,为了转移开注意力,倏地发问:“老公,你昨晚答应我的给陶伯道歉,你道了吗?”   老公真的太凶了,过刚易折,人亦如此,想要软化男人的性子还得从细枝末节做起。   顾行野一怔,他还真没想起来这回事。   坏了,刚哄好的,结果又没做到答应他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收获了少年一个难以置信的目光和指责:“老公你这样不好,太失礼了。”   顾行野:“……”   替少年收拾了烂摊子,非但一条他的信息都没收到,还没捞到一句好,顾行野脸微沉,真有些不高兴了。   乐清时认真地蹙着眉,妻子有义务打理督促好丈夫对外的形象。阿父是武将,偶尔脾气犯浑容易得罪人,娘亲也会一改温柔的形象,厉声让他注意分寸。   正因如此,他们武安侯府才能在如此的皇恩浩荡中依旧安稳生活。见老公沉着脸,乐清时叹了口气:“你这样凶,只有我会喜欢你了。”   顾行野:“……”   顾行野:“…………哦。”   男人耳根倏地烧起来,连带着侧颈都泛起滚烫热意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还带夹带私货突然甜言蜜语的?   真不知羞。   顾行野绷着脸:“……知道了,我只是忘了,你回去提醒我。”   倒不是对小作精妥协,只是接受合理的建议。   否则小作精又要委屈巴巴地瞪着他,好像被怎么欺负了似的。   被人看到了多误会。   见顾行野答应,乐清时就高兴了。   虽然老公总是好凶,但是一说就听,特别乖,真让人省心,孺夫可教也。   乐清时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微微踮起脚,摸了摸男人比他稍硬一些的发丝,声音甜得仿佛可以淌出蜜水来:“好乖好乖。”   因为身高的差距,少年一只手还轻轻拽着男人的胳膊,将他扯低一些,另一只白净匀称的手则将男人墨色的发丝从前往后顺去。   两人的体型差比较大。   顾行野微微躬身,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将少年笼罩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俊朗英气的男人僵着脸,身形别扭地被顺着毛,犹如一只被血脉压制了的大型德牧犬。   看着很凶,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冒犯他的人撕咬似的,但实际上他只是在不知所措。   顾行野:“……”   娇气包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新招数?   以前还是黏糊糊的凑上来亲他下巴和唇角,现在居然摸他的头,不知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统统都摸不得吗?!   顾行野原本就因为乐清时瞒着他挨欺负的事有些不郁,现在更是想甩开乐清时的手。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少年的手分明是凉润润的,可所经之地无不带来一阵热麻麻的炙热感,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顾行野想把他的手给抓下来。   然而……少年的手比他整整小一圈,微微泛着粉色的指尖在他发丝间撩拨,竟然——竟然有一点像之前网上很火的灵魂摄取器!   如果男人真的是一只大型犬的话,现在恐怕都要爽得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声音,暴露他的真实感受了。   好险,他是人。   生而为人,他很幸运。   顾行野后槽牙一紧,终于把那只作乱的手给抓下来,忍无可忍:“乱摸什么?”   男人面色不善,可乐清时对顾行野开的滤镜太厚,一点也不怕他,只笑出一边的小梨涡:“老公你怎么那么硬啊?”   顾行野:“……?”   男人原本正因为把他的手给拿下来而感到更加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   结果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话,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   堂堂顾氏集团、光靠嘴就能顶天立地的掌权人翻了车,总是笔挺的脊背都咳得弯了下去,吓得乐清时慌忙去给他拍背,一叠声地软糯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顾行野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再抬起眼时眼睛已经充血犯起了些许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万分狼狈,但平日里优雅斯文的假面也被打破,平添几分桀骜的野性。   顾行野气死,梗着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全部红了的脖子低吼:“你刚才说什么?!”   乐清时不明所以,老实巴交地重复:“就说你的头好硬啊……”   顾行野:“艹……”   顾行野惊惶得不雅的词汇都下意识冒了出来,慌忙压下去之后仍是一脸忿忿。   什么啊!他以他的顾氏掌权人之位做担保,乐清时刚刚绝对没有说“他的头”这三个字!!   绝对是故意的!!!   而且,就算加了“头”,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经话。   少年微微歪着头,想不通自己哪里说错了,再次解释:“真的是硬的啊,老公你自己没摸过吗?我的就是软乎乎的,很好摸哦,给你摸摸。”   语毕,少年牵起男人宽厚的大掌就往自己毛茸茸的头顶按去。   男人肉眼可见的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人按下了滑稽的暂停键。   掌心之下就是少年软乎乎的头发,搔得他手心微痒。   乐清时:“?”   老公的手怎么掰不动啊?这人怎么哪里都是硬的啊?   从粗粝的指尖一直到绷紧的手腕,全都跟木头桩子一样不会动的。   乐清时叹了口气,唉,谁让他是自己的老公呢,只能宠着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乐清时自己昂起毛茸茸的脑袋去蹭男人的手,透亮的眸子微眯。   小粘糕软乎乎地凑上来蹭了几下,力证自己的说辞:“你看,确实跟你的很不一样吧。”   顾行野:“。”   从乐清时把他的手放在他头上的时候,顾行野就知道自己又误会大了,尴尬得原地变成化石。   妈的,要说是脑袋就早说啊……害他丢老大一个脸。   但幸好少年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净如湖泊,不染一点人世间的俗气,看来是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想歪了。   亦或者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这样的话这只小作精也太坏心眼了吧。   有这样的小聪明,怎么还会被别人欺负?   顾行野恢复平静,收回手:“那是因为我抹了发胶。”   乐清时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哦,好像刺猬哦。”   因为顾行野是上位者,如果天天顶着一头飘逸的头发走来走去,会弱化掉他的气势。他需要手下信服他,自然也要管理好自己对外严肃、一丝不苟的造型。   不过即使没抹发胶,他的发质也比少年要硬一些,而且颜色很深,跟他的瞳孔一样都是墨色。要是放在乐清时擅长的国画当中,就是浓度最重的“焦”。   少年也发现了这一点,羡慕道:“老公你的头发颜色好黑哦,很帅。”   他虽然还没了解到现代生物学这一说,但关于人体的探寻,古人的好奇心也丝毫不比现代人少。在嘉和王朝就有关于肤色、发色、瞳色各方面联系到一起的说法。   乐清时道:“我听人说头发颜色很深的人,全身的毛发颜色都比较深,肤色也是。”   他觉得这个说法还挺可信的。   因为顾行野基本天天都在办公室里,要么就外出谈判生意,但路上也都有专车专机接送,压根没怎么晒过太阳,健身也是在室内的健身房,按道理说男人应该要比他还白才对。   可是男人的肤色是浅蜜色的,虽然不到黑的程度,但倘若他把手跟乐清时的放在一起作对比,一下子就像个糙汉了。   乐清时觉得这样特别有魅力,自己也想晒黑一些。   顾行野深吸一口气,侧颈和额角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他拉着少年走到裱好了画的墙壁前,给乐清时看看他的成果,顺便自己也看看高洁的艺术净化一下心灵。   不然他实在是……人一旦开始想歪,就容易持续走歪。   他就跟乐清时聊了这么一会,结果又是硬又是黑的……顾行野真是怕了。   这思想太肮脏了,顾行野接受不了。   这跟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狗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顾行野不是那种人,他很早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了——“沉浸在欲望中的男人是丑陋的,像低等的野兽”。   他是人,就应该有人类该有的自控力,他长了一颗能用来思考和赚钱的大脑,不是用来装那些没营养的黄色废料的。   男人直视着仙韵十足的画像,心绪也一点点平静下来了。   男人略一挑眉,没想到乐清时的画还有这种助人修无情道的作用,确实大雅。   顾行野整理好了心情,就朝那个让他胡思乱想了半天的罪魁祸首看去。   乐清时来得正是时候,上回吵完,虽然小作精还是把画送给他了,但总归有些赌气的成分,不然也不会说什么“给小狗了”这种话了。   原先跟乐清时吵架没和好的时候,他就是打算让乐清时看看这被裱好的画,表示自己对他的作品的尊重,希望能把人哄好。   虽然还没等他带来,乐清时就跟他和好了,但既然裱都裱好了,钱也花了,那还是让人看看吧。   作品能被温柔珍重的对待,想必创作者是一定会很开心的。   果不其然,少年呆呆地张开唇瓣,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软而湿润的舌尖都惊愕地不会动弹了。   半晌,乐清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喜地一把搂住男人,高兴到软成一块猫饼。   “哇!!好大啊,老公你真好!!”   呜呜呜他以前画得作品再好看再价值连城,也只能暴露在空气中任风吹和湿气氤氲,用再名贵的颜料也会随着时间而暗暗泛黄,纸张也会变脆。   然而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幅画,甚至只是随堂涂鸦,就被这么隆重地包装着。   金贵的画框占据了墙面上好大的一块位置,让进来的人全部都能把注意力聚焦上来。   他何德何能,老公真的对他太好了,好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他了。   乐清时诗书读过不少,肚子里的墨水洋洋洒洒写赞美的词汇能写他个三天三夜也写不尽。但不知道为什么,遇上顾行野,他就会莫名变得很笨拙。脑子也晕乎乎的转得慢,嘴巴一张却只会说一些小孩子般的简单词语。   仿佛这最简单的词汇就能将少年纯粹而热烈的欣喜和感激都包裹进去。   然而——   被感激的人一点都不欣慰。   顾行野崩溃:“乐清时,求求你了,别再说什么大不大话行不行?”   他突然觉得小作精根本不需要上什么艺术课程接受文化的熏陶,他最应该上的是男德班才对!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第60章   乐清时无辜地睁大自己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殊不知完全诠释了何为“撩完就跑”。   顾行野兀自捏紧拳头,暗暗把“纯诱”这个年度热词和热风格统统打入最讨人厌的词汇里。   这纯诱哪里是一个好词啊,纯纯是诱人犯罪罢了,实在恶劣,应当远离。   两人默默对视,少年眼底流动着莹澈的浮光,顾行野看着看着,叹了口气,率先败下阵来。   能怎么办,凑合过吧。   小作精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他要是点破那就如了他的愿了,还是佯装不知为好。   既然裱好的画已经给他看过了,恰好到饭点,顾行野索性让姜秘书把预定好的餐食带上来,跟乐清时一块吃。   吃吧,吃饭总能堵上乐清时这张没分寸的嘴了吧。   乐清时不疑有他,乖乖地在旁边等着,老公给什么就吃什么。   “要不要先喝汤?”   “要的。”乐清时接过小汤碗:“谢谢老公。”   “辣酱要不要?”   “要一点。”乐清时接过蘸料碟:“谢谢老公。”   “机构给你拟定的租赁协议需不需要让公司的律师部门给你把把关?”   “要……”乐清时一怔,眼睛一点点瞪圆了,懵懵地看过去:“老、老公……?”   老公怎么知道的!   顾行野冷冷睨他,轻哼了一声,讽刺道:“等你说?要是什么都等你说恐怕你把自己卖了我都不知道。”   男人在小作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诈出了真实反应,此刻言语多少染上了点火药味。   他老婆,去上课受欺负了,不告诉他;   去买东西没钱付账,也不告诉他;   甚至自己傻乎乎地把事情都摆平了,还是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即使乐清时真的认为他是个老男人,那也不至于是死了吧,需要这么守口如瓶吗?难道小作精口中的“老公硬硬的”是老公死了三天了的意思吗。   见男人眼神冷冽,薄唇微抿,乐清时知道他这是不高兴的意思了,心虚地咬了一下勺子,讷讷道:“老公你都知道啦……”顾行野冷哼一声,不语。   少年看看他,而后殷勤地夹了个虾球放进男人的碗里,软声道:“我不是要瞒着你呀,只是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乐清时温声解释:“一开始我本来想提一下的,但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我就不好意思提了。后面事情也解决了,就感觉没必要说了。”   “我已经跟对方家长沟通过了,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顾行野道。   乐清时认真点头:“要的要的,他人品不好。”   “他父亲已经收拾了他一顿了,我让他当着你的面再教育一下,然后再去课堂上给你道歉,这个处理结果你满意吗?”   乐清时沉吟一声,道:“道歉可以,教育就别给我看了吧,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太好奇。”   而且老公都说已经收拾过了,想必蒋文涛也得到教训了。   男人仍旧是绷着脸,不表态,直到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紧蹙的眉心,轻柔地摸了摸。   随即,一个温软的吻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少年乖乖仰起头,脸上带笑眼睛弯弯:“老公你是在担心我吗?”   男人稍稍怔愣,被少年吻过的地方顿时酥酥麻麻的,像面目神经不自觉地被触动般。   顾行野语气生硬,却也没有推开他:“你这么大能耐,还用得着我担心?”   才上课第一天,就能结交到愿意为他出头的朋友了,又是请喝东西又是发朋友圈的。反观他给乐清时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他炫耀过。   顾行野余怒未消,还没想好气要怎么发,手就被粘豆包抱住了轻轻摇晃,少年好声好气地撒娇求饶:“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不会啦,老公别生气了,我们才和好的。”   顾行野的心都被晃乱了,怒道:“都说了我没生气。”   乐清时仰起脑袋看他,道:“那来亲亲。”   顾行野:“……”   顾行野不想亲,但更不想默认自己在生气,那太幼稚了。无奈之下只好入了乐清时下的套,屈辱地低头亲了上去。   如愿以偿的小作精还娇气地得寸进尺,含糊道:“老公你的手……别摸我。”   顾行野愤怒地把手从少年细腻的脸上挪开,转而按在圆圆的后脑勺上,愤怒加深:“……闭嘴。”   好烦,真是让小作精给暂时拿捏了。   算了,姑且再让他粘一阵子。等小作精在顾家生活得习惯了,不再那么没安全感也不那么容易哭时,他再重提保持礼貌社交拒绝的事情吧。   -   而蒋家这边却是乱作了一团。   蒋毅丢不起这个人,刚挂了和顾行野的视频电话,立刻就催着儿子顶着未消肿的脸去跟方汶商量解决办法。   方汶一接通电话,就看见了竹马肿胀发红的双颊,吓得顿时惊叫一声。她听完蒋文涛的诉苦,刚做好的美甲都差点掰折了,脸色难看道:“行野哥哥真的那样跟你说的?”   蒋文涛说话间会扯动肿起来的嘴角,一边嘶气一边狼狈道:“对……他真的还挺护着乐清时的。”   少女气得打碎了手边的茶杯,怒道:“不可能!行野哥哥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情长为难商业伙伴的人,一定是乐清时对他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行野哥哥为了维护顾氏的面子才出手的。”   竹马是为了自己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方汶安慰道:“你别急,我去找他说。”   蒋文涛想起男人无机质般的淡漠眼眸,还有些犹豫,蒋父忙不迭地在一旁赞同道:“对,这事就拜托小汶吧。你是女孩子,顾行野再不讲情面,多少也会怜香惜玉些。”   男人嘛,对女人,尤其是倾慕自己的女人,肯定不会下手太狠的。   挂了电话,方汶就急匆匆地给顾行野打了电话过去。倒不是她胆子大,上来就开门见山,而是她没辙,毕竟她没有顾行野的微信。   同在一个圈子里,方汶自然不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求不到,只是顾行野那人迟迟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所以她只能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她忐忑地捏紧了手,有些担心男人会直接挂断陌生来电,然而没想到对方却很快接通了。   “你好。”   男人低磁而有厚重感的声线低低地从声孔中传出来,方汶怔了一瞬,脸颊立刻滚烫起来:“是我,行野哥哥。”   乐清时和顾行野挨得近,猝不及防就听见一个柔柔的女声喊他老公哥哥,警觉地抬起了眼,然而他喝汤的动作却太急,不小心呛了些液体进气管了,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呛咳声,难受得腰都弯了起来。   顾行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给小作精拍背,脸色难看的低低训斥:“慢慢吃,那么急做什么,有人抢?”   乐清时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脸上还带着急促的红晕就用漾着水光的眸子嗔怨地瞥了眼男人,暗忖吃的是没人抢,老公就不一定了。   少年坐直了腰背,想听听电话那头还要说些什么。   方汶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里的动静和男人严厉中带着些许纵容的声音,嘴角的笑耷拉了些,勉强道:“行野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一听这话,顾行野的眉心就自动蹙了起来,他没有义务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于是语调平直道:“我们不认识,你打错了。”   说罢,男人便要挂掉电话。   方汶连忙诶诶的叫住,无奈报上名字:“我们见过的,上次游轮晚宴我就站在我爸爸旁边,我穿的宝蓝色鱼尾裙,你还记得吗?”   顾行野懒得回想,直接道:“你有事吗。”   方汶气得鼻子一酸,委屈开口:“我……我是为了蒋文涛的事情来的。”   她三言两语说明来意,焦急地求情道:“行野哥哥,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他只是冲动了一点,人不坏的,而且叔叔也打过他了,脸都肿成……肿成猪头了!再打下去可能就脑震荡了,乐清时也没受伤,一个男的,不用这么小气吧……”   方汶说到最后,语气不免带了些轻蔑。   顾行野那样的大忙人,想也知道懒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出头,只能是乐清时那个惯会装可怜的用苦肉计了,方汶是知道少年很会利用漂亮的皮囊勾引男人替他做事的。上次在画展,光天化日之下,乐清时就诱惑男人晚上回家跟他做那种事,好让顾行野答应给他买一幅没有任何价值的九百万的画,真是不要脸极了。   果然,男人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乐清时也受伤了。”   方汶一听,眉间染上喜色,暗忖果然是乐清时用苦肉计骗人了!   乐清时漂亮的眼睛眨了眨:0.0?   啊?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还不待方汶戳穿,就听见男人冷淡道:“他的行为严重地伤害了我伴侣的自尊心。”   方汶愣住:“……”   她张嘴还要再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对面无情打断:“可以了,再说就烦了。”   方汶:“。”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在对方要挂掉电话前一刻,她才耻辱地大喊出:“我替他道歉行了吧!”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让他退掉剩下的课程,我去那里跟所有人道歉,这可以了?”方汶气得发抖。   顾行野不语,看向一旁安静偷听的小作精,眉梢微挑。   对面听起来都快哭了,乐清时也不想她再因为这点事情缠着他老公不放,点了点头。   解决了扰人的来电,男人神色平常地放下手机,吃饭,没注意到少年在一旁兀自红了耳畔。   乐清时面色赧然,高兴得小梨涡都藏不住了。   老公偷偷关心他的上课情况诶,还暗中替他教训了欺负他的坏同窗,还、还很能抵御得住美色诱惑,凶巴巴的语气是很吓人没错,但这种凶戾对着外人就相当令人放心了。   乐清时越想越开心,开心得鼻腔都有些泛上酸意。   自他穿过来后,不知不觉中老公好像接替了过去亲人对他的保护职责。虽然他们的婚姻也并不全是甜蜜,但似乎好像在一天天变得更好了。   当时他想买下二哥的画时还会担心老公不愿意,打电话询问时忐忑紧张得不得了。但这回蒋文涛撞翻他桌上的墨时,即使舒晨没有挺身而出说出真相,乐清时也没有害怕慌张的情绪,就像是知道男人一定会像刚才那样维护他。   少年软声道:“老公你刚刚好凶哦。”   顾行野动作一顿,以为小作精又要不识好歹恩将仇报,骂他坏老公。   如果真是那样……他真的就生气了!无论小作精再甜言蜜语补救多少次,他都不会给一个好脸色!   谁知少年低头支支吾吾的酝酿了半天,最后羞答答的来了句:“老公你真好,以后我给你养老。”   老有所依、天伦之乐,这几乎是每一个古代人根深蒂固向往的老年生活了。   但很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哥儿,不能给老公生孩子了,那么今后他就要勤加锻炼,给老公一个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陪伴到老,这是他能想象出的最长情的告白了。   顾行野沉默片刻,道:“……不用。我有钱,能请护工。”   不仅能给自己请,还能给小作精也请,一天请一个不重样的年轻力壮,推着他俩的轮椅上高速都行。   乐清时嘿嘿一笑,挠挠脸蛋,软声道:“那、那我以后发财了也给老公花,这样你工作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男人一怔,鬼使神差的,心里莫名腾升出一种轻飘飘的爽感。   这句话……听着还算顺耳。   算小作精还有点良心,没白养。   顾行野没把这句话多么当真。   虽然他知道乐清时在绘画上似乎真有点神乎其技的天赋在身上,但这个时代想玩艺术不舍得砸钱是很难一飞冲天的。尤其这行看名气,名气不大没有背景,再厉害的天才埋进高手如云的画坛里都得熬上几年。   乐清时的画虽然受天泽的赏识,但富豪多半不懂画,只认人。即使真的被惊艳到了,一打听发现是籍籍无名的新人便觉得没有收藏价值,不大可能真的拿下。   不过没关系,要是小作精真的喜欢这行,这点钱他也不是砸不起。找点事情给人忙活,也能减少小作精跟乱七八糟的人在一块玩的频率,还能不总粘着自己,堪称一举两得。   但这次就算了,协议都拟好了,乐清时看上去也很期待能有人真心喜爱,他如果插手没准还会被骂坏老公浪费钱。   顾行野很轻的勾起唇角,吃下他老婆画的虚空大饼:“好。”   ……   天泽教育机构此刻却有些焦头烂额,柳老师俨然带领了一个问题班级。   她前脚刚忙着帮蒋文涛退课,删除了剩余的课时信息,又急急忙忙给新入学的方大小姐办理手续,累得一脑袋汗,好不容易歇口气又指挥员工把乐清时的画小心翼翼地按照经理的要求摆放在了前厅的展览台上。   “对,诶,”柳老师摆了个方向:“再挪过来点。”   柳老师身后一位将要阔步走开的男人随着声音的方向朝展览台上瞥了一眼,倏地呼吸一窒,脚步不由自主地顿在了原地。   画摆好了,年轻的女教师刚松口气,背后就幽幽响起一道儒雅的声音:“你好。”   柳老师一怔,连忙转过身挂起尽职的营业微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长相斯文的男人微微一笑,指着新挂上去的水墨画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开价多少?” 第61章   柳老师一怔,抬头看清来人。   面前的男人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相斯文俊秀,穿着一身低饱和度的雾霾蓝格纹西装,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柳玥脸上的营业微笑瞬间真诚许多:“叶律?您怎么来了,是来取令慈上回在我们这看中的作品吗?”   叶澜风是一位顶级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今天来倒不是为了工作,只是为了给他妈这位富有闲情逸致但却懒得动弹的阔太太取一下东西。   因为需要交接一些手续,叶夫人懒得管,索性让自己从事法学相关行业的儿子帮她办,也不管是不是杀鸡用牛刀。几次下来,天泽的员工都有些眼熟这位风度翩翩的叶律了。   “是的。”叶澜风点头,又问了一遍:“请问这幅画是谁画的,风格很少见。”   男人清锐的眸光扫了下角标,没有标价。   柳玥噢了一声,错愕道:“这幅画……嗯,是一位新人画师所作,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展出他的作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赏识了。因为时间短促,我们还未和画师商量好具体定价,他本人是非常低调,暂时不愿透露姓名。”   柳玥有些为难。   不想透露身份的确是乐清时要求的,只说如果有人看中想买的话,交由机构来跟卖家商议,她也不知是为什么,按照道理一般人恨不能到处宣扬才对,但少年似乎只是纯粹打着作为赔礼的主意,不想太惹人注意。   其实乐清时没想那么多,一方面是基于过去的习惯。   在嘉和王朝,“商”是最末流的行业,尤其是书香世家更不可沾上铜臭味。若家中有人从商,那么就不可再为仕,会影响官运前途。   虽然来到新时代,乐清时已经逐渐开始接受全新的价值观,也并未看轻顾行野的事业。而且老公非但不末流,似乎还是担当着相当受人敬佩的职位。   但他们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又有许多人想要阿谀奉承顾行野却苦于没有门路。若是乐清时的画展出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想必他的画很快就会被想要讨好顾行野的人买下。乐清时多少有些文人傲骨,他不愿意他的作品是出于这种性质被人买下的。   那幅作品承载了他的一些念想,他不希望被人买下之后压箱底蒙灰。   另一方面,乐清时也清楚像方汶和蒋文涛那样厌恶嫉妒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   若是消息传开,万一又有人不小心地撞翻了墨水之类的,把他的作品破坏了,乐清时是会伤心的。如果有人真心喜欢,他白送都可以,但是不可以被人泼上一捧墨汁然后赔偿他三十万,他绝不接受。   叶澜风闻言,轻轻蹙眉,不解。   明明看出了这位老师的为难,但一向温和松弛的男人仍破天荒地追问道:“为什么?”   哪个搞艺术的不想扬名天下?   柳玥干笑两声,道“似乎是这位画师的家里人……保护欲比较重。”   叶澜风了然,想必是那种控制欲很强、家庭氛围很压抑的高标准家长吧。他眉头不明显地蹙了蹙:“好吧,那麻烦你帮我把这幅画留一下,等你们沟通好定价,再联系我。”   柳玥一口应下,又问:“叶律你的预算是多少呢?”   柳玥心中松快,没想到进展会这么顺利,暗忖总算来了件好事。新人画师还匿名,她都以为得摆上好几个月才有苗头呢。   她按照经验心中盘算着,天泽一般底价就是十万起,但乐清时情况特殊。别的新人画师即使也是初出茅庐吗,但一般都师出名门,有厉害的前辈引荐。乐清时这个情况估计得打个折扣,大概五万到五十万的区间吧,再高也不会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了。   叶澜风静静凝视了一会眼前的画作,微微出神。   不知为何,这幅画的确非常合他的眼缘,明明也不是什么繁复或独特的主题,但他就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叶律?”   叶澜风回神,温声道:“五百万吧。”   柳玥点头,在随身笔记下边记录边说道:“哦哦好的五……嗯?五、五百万?!”   女人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张开。   叶澜风蹙眉,不确定道:“那六百万?”   再多真的有点宰人了。   柳玥:“……”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愣愣道:“哦好……那叶律,令慈上回看中的画……”   叶澜风莞尔一笑:“那个就先不急着要了,你先帮我问问这幅吧。”   男人笑得温润,反正母亲只说让他买画,也没说买哪一幅画。他天天背那么多案件律法,偶尔脑子记岔了点东西也很正常吧。   ……   暮色四合,一串清脆的来电响铃打破了顾行野对工作的投入。   男人深灰色的眼珠瞥向发出声音的物体——又是来自顾宅的内线电话。   这回男人还真的没有故意在公司拖延不下班的意思,真的是不知不觉就待到了这个点。上一次他是有意为之,结果等了良久,等来的却是陶伯恭恭敬敬的声音。   他这次虽然没有刻意等了,但依旧有些莫名的紧张感。   这好像是他跟小作精和好之后的第一次通话。   男人干燥的掌心稍稍泌出了些细汗,他在大腿上抹了一把,才提起一口气将电话接起来:“喂?”   话筒里安静了一瞬,静得顾行野只能听见电流声和自己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的声音。   这一秒无限的拉长,顾行野只觉得自己等了足足有一刻钟,耳朵又传来熟悉的炙热感,对面才终于传出一个有些失真的甜软嗓音。   “老公?”   顾行野低低的嗯了一声。   “快回来吃饭呀~”话筒里少年声音撒娇般的拉长,像被扯起来又糯叽叽的断不开的牛奶麻薯。   甜甜的,还很黏糊。   这次,少年的声音不再跟之前一样拘谨,还知道矜持的先问问他忙不忙,要不要回来吃饭。这回小作精上来就诠释了何为恃宠而骄,学会对他娇声撒娇了。   顾行野长呼一口气,回答模棱两可:“你们可以先吃。”   其实回不回去都可以,毕竟因为自己投入的工作,现在也不剩几个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办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作一下。   兴许是上次等少年来电话,等得太没面子了。   电话里传来少年娇声地抱怨:“不要,我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快点回来了。”   其实乐清时倒也不是非要等他老公一起吃饭不可啦!   明明是他老公需要人哄着吃饭,所以乐清时这次才催着他回来一块吃的。上回他就自己先吃了,结果他老公居然能做出赌气不吃饭的傻事。把胃搞痛了,还不是要他熬夜照顾。   男人才缓缓勾起唇角,勉强答应:“好吧,别撒娇了,我这就回去。”   男人挂了电话,这回没再拖延就站起了身,一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忽觉耳廓滚烫。   顾行野陷入沉思。   奇怪,难道这个新换的电话质量又不行了吗?   明明上回跟陶伯通话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啊。   顾行野不高兴地抬手摸了摸耳朵,却把耳廓搓得更加滚烫。   “啧。”男人不爽的咋舌。   烦死了要不然以后还是叫他们发微信吧,不然每次都只红一边的耳朵,看上去怪怪的。   虽然有些小不满,但顾行野总体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睡前。   顾行野神色冷淡地放下书,看了看离自己中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远的少年,不悦挑剔:“乐清时,你又在搞什么,觉也不睡。”   往日这个时候,小作精必定是困眯眯地抱上来了。   不,抱上来还不算完,还要很没节操的把软而薄的、暖乎乎的小肚皮也贴上他,仿佛有贴贴需求症一般。   然后,小作精就会跟他聊会天,软软的说些甜言蜜语,再率先睡着,看上去很不走心。   不走心归不走心,但顾行野都有些听习惯了。乍一下冷冷清清的,男人有些不自在。   他体恤乐清时粘人、没安全感,总觉得需要讨好他才能过好在顾家的生活,于是迟迟没有再提分房睡的事。但乐清时却半点好歹都不分,上了床就一反常态的抱着个手机玩个不停,像个网瘾少年。   果然这课还是把人的心思给学野了,昨天是大吵一架,今天是貌合神离,明天又该轮到什么了?若是他顺势冷淡,双标的小作精恐怕又要哭唧唧,全成他的不是了。   乐清时唔了一声,笑出小梨涡,手上写字动作不停:“我在跟舒晨聊天啊。”   还不待男人变脸,少年又乖乖接道:“我在跟他表扬你呢,说你对我可好了。”   不仅把他的画爱惜地框起来,给他超多超多的零花钱,还帮他教训欺负他的人给他出气耶,好老公,该表扬该表扬!   听见这个回答,顾行野一怔,总算顺气了点,冷哼道:“好在哪儿了?”   娇气包软绵绵地靠过来,把自己的手自觉地放进男人炙热的掌心,娇滴滴地告状。   “我之前就对他说过一次你对我很好的,结果他不信,还说现在已经不攀比零花钱了,攀比别的。”   “我才不信呢,如果不攀比这个的话,那他怎么会这么羡慕。”   还想做他的老婆。   不过这句实在有些过分了,乐清时聪明的选择了隐瞒。   可顾行野的脸还是一下子黑了,不爽道:“那攀比什么?”   妈的,那些不学好的公子哥,别是想带坏他家的娇气包,去沾染什么坏东西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课就没必要再上了。   正好待在办公室陪他,乖乖地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乐清时唔了一声,表情也有些疑惑,把困惑了很久的问题说出来:“我也有点没听懂他说的话,他说v我两百万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让你v我18厘米……什么意思啊老公?”   顾行野:“。”   顾行野:“……”   顾行野:“?????”   乐清时说完还忿忿补充道:“老公你别介意,反正他自己都没有18厘米,他只有15厘米。”   顾行野:“…………啊??你怎么知道,你看过了??!!!”   草!!!他老婆连他的都没看过!!! 第62章   乐清时被男人出乎意料的过激反应吓住了,清亮的眼眸慢吞吞地睁大,像一只被主人的迷惑行为而吓到的布偶猫。   少年后知后觉这个18厘米可能不是什么好词,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作无辜状:“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黑着脸,锋利的视线像出刃的寒剑,一寸一寸刮着不存在的假想敌——教坏小作精的坏人。   乐清时挠挠小脸,下意识放软了声音,软糯得像一块刚出炉的小米糕:“舒晨乱说的,真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顾行野见他眼神纯稚,可怜兮兮的,深吸了口气,冷哼了一声算是放过。   谅他也不敢。   估计就是遇上了那种青春期喜欢把那种事挂在嘴边炫耀的幼稚小屁孩吧,口嗨罢了,一般也没胆量做些什么。   ……不对,顾行野的目光倏地一凛。   他想起……似乎国内的一些小男孩十分热衷于挖掘各种和鸟类相关的不友善的游戏,其风靡时间甚至贯穿了小初高,比如什么比谁X的远,比X大小,还有一些重击要害X的不雅游戏……   顾行野虽然没在国内上过学,但倒是听顾朗吐槽过。   当然顾家的身份在这,没人敢对顾朗做这种事,只是顾朗看见了这种情况感到很无语罢了。   顾行野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后脊背立刻就冒汗了,被空调冷风一吹,顿时竖起一层汗毛。   他危言正色,一手掐住少年的脸颊,掐出两个浅浅的凹窝,语气急切严肃道:“如果有人对你动手动脚,拉着你一块去厕所,你一定要拒绝,听到没有!”   乐清时被掐住了小脸,嘴巴变成了小鸡啄米状,蹙眉用有些漏风的声音反抗:“当然了,我又不笨!”   谁会一起如厕啊,难道还怕一个人上厕所掉进坑里吗?   他老公真的……有些太过担忧了吧。   自己第一天去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比他还担心的样子。   顾行野见少年这个样子,担心他是敷衍自己,其实没听进去,又厉声重复了一遍。   虽然他不吃白菜,但这并不代表就愿意让别人家的猪来拱。   乐清时无奈,拍了拍男人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以后我只跟你一起上厕所,可以了吗?”   老公的怪癖真的蛮多的……既喜欢在大庭广众下亲密,又喜欢在行私密事时独处,难不成真的有点闷、闷骚吧!   顾行野:“……”   顾行野:倒也不必.jpg   顾行野不受控制地就顺着乐清时说的话发散想象力……少年肤色白皙莹润,哪里似乎都是小巧可爱且色泽浅淡的,那么那种地方也会是……   男人粗粝的指尖顿时像被火星子燎到了一般迅速抽回去,冷峻的面容隐隐发红,但不悦的表情仍然挂在上面没来得及切换,戾气让男人的面容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你知道就好,睡觉!”顾行野倏地生硬躺下,把被子拉到下颌处盖得严严实实。   乐清时已习惯老公说睡就睡的行为了,也不恼,乖乖地放下了手机也钻进被窝去,手在底下摸索着。   男人的睡姿板直,双手交握平放在小腹上,睡姿规矩得堪称是标准躺板板模板。   顾行野想过了,既然暂时不便提出分房睡,但他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床上默契地规划出一道三八线般的存在。自己只要不越过,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了,那也跟分房睡没甚区别。   然而下一瞬,小白菜就直接越过三八线,带着点凉意的手就搭在男人炙热滚烫的手臂上,拽了拽,没拽动。   他软声问道:“老公你的手呢?”   快点抱着他呀。   顾行野闭眼,无情道:“没空。”   乐清时只当男人又在幼稚的同他玩游戏,乐呵呵的好脾气道:“那什么时候能有空呢?”   顾行野咬牙,正想说今晚都没空的时候,小作精又委屈巴巴道:“老公你白天都好忙的,我只有晚上才能跟你待在一块呢,不能分出点空闲陪陪我吗?”   顾行野装死。   “我们开了空调的,老公你不抱着我睡的话,我可能会着凉,我不想喝热广式了……”   顾行野:“……”   “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是一个坏老公吧?”乐清时轻轻道。   顾行野:“…………”   “我不会跟坏老公亲亲的。”少年小小胁迫道。   顾行野一僵,简直想笑出来。   小作精的威胁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震慑力,一点也不可怕。   但看他这么执着的样子,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男人终于败下阵来,认命似的把手松开,任由水灵灵的小白菜拱进自己怀里,还甜滋滋的嘀咕着老公真好,一边在他唇角贴了贴。   温软一触即离。   室温凉爽,被窝盈满令人安心的香味,乐清时找到舒服的姿势窝着,很快就睡着了。   顾行野却在黑暗中睁着深灰色的双眸,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好死不死,乐清时睡着睡着还无意识地把腿蹭了过来,男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顾行野听着耳边清浅绵长的呼吸声,脸色难看,不明白乐清时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分房!分房迫在眉睫!   ……   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公的脸看起来黑黑的,但乐清时反正是容光焕发地去上课了。   因为已经从顾行野那知道了方汶会来代替蒋文涛道歉,所以乐清时在看见她的时候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反倒是教室里的学员在看见他后一瞬间沉寂了下来,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蒋文涛和乐清时起了争执后,先是在舒晨的维护下赔钱,而后就莫名其妙没来,到今天传出蒋文涛已经退课的消息……打死他们也不信这跟乐清时没关系。   于是即使他们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也都一时无人再敢对乐清时表露恶意。   舒晨见到他,立刻笑着招呼他过来,大咧咧道:“快来看好戏了,方汶说要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道歉!”   方汶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舒晨,便踩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眼影特地用了消肿的大地色系,但眼下却依然微微透着些许挡不住的红意。   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乐清时道:“对不起,我替我发小做的事情道歉,他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还有气,你就对着我来。”   方汶虽道了歉,眼神却依旧不服,道得不情不愿的。   没办法,行野哥哥很明显是信了乐清时的鬼话,偏帮他了,如果自己还不肯道歉的话,蒋家那边就不好收场了。   这个仇,她算是记下了。   乐清时微微颔首,也无意和一个女生过不去,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都是同学。”   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顾行野逼着欺负他的人一定要公开道歉,其目的就是杀鸡儆猴,以免还有人总给他穿小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乐清时也不想深究了。   然而方汶却过不去了,毕竟她这辈子就没跟人道过歉,总觉得台下的人都在盘算着私底下要如何笑话她,回到座位上依旧气得手都微微发抖。   乐棋就坐在她的右手边,见状眼睛转了转。   舒晨这条他费心笼络的最强硬的人脉算是废了一半了,为了搭上更好的人脉,不在这个班上被看扁,乐棋自然又打起了方汶的主意。方大小姐跟他们家关系熟,现在又有了共同厌恶的对象,拉拢作为盟友再合适不过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方汶的肩膀,安慰道:“方小姐你别难过,我哥他什么也不会,顾总看不上那样的人的,他替我哥出头只是为了保全顾家的面子罢了。”   谁知方汶一惊,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甩开他,嫌恶道:“你别碰我!我跟你很熟吗?!”   乐棋脸上的笑容一僵,拳头暗中攥紧。   方汶这个态度并不奇怪。   实际上,乐棋今早刚来班上,就隐隐有了些受排挤的迹象了。   因为乐父昨晚出院了,然后闹了一个啼笑皆非的大笑话,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连带着乐棋乐画也一并丢尽了脸。   本来乐康在大儿子回门当天被气进医院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作为笑柄的了,但起码他们家死死守着消息,没把乐康实际上是屁股扎进了玻璃碎片堆里的真相传出去,还算留了最后一条裤衩。   于是一出院,乐康就想着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毕竟逼格在这个圈子里是很重要的,如果他太掉档次,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也不会愿意买他的账,更别说想把珠宝行当这样高端的生意做起来了。   一回到家,乐康就一瘸一拐的直奔顾行野带来的回门礼。本来当天就应该拆了的,因为住院的事情才耽搁了几天。   丢脸归丢脸,起码拿到了点东西也是好的,这样一想,乐康心里就安慰多了。   毕竟乐清时那惊艳夺目的紫翡手镯没借来,别的多少也是个补偿。而且顾行野那种阶层的人送的礼物怎么可能会差,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那也是泼天的富贵了。   他迫不及待命人拿来礼单,一一打开那些包装精美华贵的礼品盒进行对照。   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送人的佳品——“特级茶叶”。   乐康满意地颔首,心说虽然顾行野说话呛人难听,还故意不改口,至今都管他叫伯父,但起码他对这个儿婿的财力背景是非常满意的。   毕竟鸡飞狗跳都是关起门来的,外人看不见。   自己的儿子和京市头号豪门的继承人联姻,虽然他那个儿子出身有争议,但大多人都酸得不行,暗地里不知道多么羡慕他们,觉得他们多半一只脚进了顶奢豪门行列了,这给了爱慕虚荣的乐康极大的快感。   于是他美滋滋地喊人打开第一个礼盒,心说要是茶叶太过顶级,他就舍不得送人了,可以留着请人上门来喝。   箱子甫一打开,饼纸还未揭,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清香。   乐康急哄哄地推开佣人,自己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展开。   结果下一瞬他就傻在原地。   因为盒子里的不是他所想象的各种天价好茶,竟然只是普通的绿茶……   这别说特级了,就连高级也是排不上号的。   这牌子要是拉垮一点,估计连一百块钱一斤都不到……   这种糊弄人的茶,就连乐康自己平时都不会买来喝,更别说拿去送人了,他才丢不起这个人!!   乐棋不懂茶,还凑过来夸顾行野送礼大方,特级的茶叶居然都舍得送大一箱子,真不愧是名门望族。   气得乐康头一次破口大骂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小儿子,骂他没有眼光,怪不得连个顾氏总部工作的名额都拿不下来。   他脸色青红转变,不信邪,又看了一眼礼单的下一位——“珍品葡萄酒”。   经过令人大跌眼镜的“特级茶叶”,乐康已经不太敢相信这是什么珍品了,于是悄悄放低了些期待。   算了算了,就算不送他几百万的黑皮诺和赤霞珠,送点桑雅或者活灵魂也行。   结果这个沉甸甸的箱子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乐康压根没听过的牌子,他拼也不会拼,顿时激动起来了。没准这次真是珍品,或许是勃艮第某款稀缺罕见的珍品,这种一般都是走拍卖渠道的,不私人售出。   是了!   顾行野那种级别的富豪,送六七位数以下的东西都嫌丢脸吧,更别说当做回门礼送出去了,一定是底下的人糊涂,拿错了!   乐康本就是半路发家,对一些顶奢消费品也并不能如数家珍。他拿出手机百度搜了一下,也没搜到这个拗口难念的牌子。   乐康一喜,急忙拿出手机,对着那瓶外表看上去十分高大上的葡萄酒一顿拍,然后发到群里,凡尔赛式发问:【乐某拙笨,竟然看不出这是什么牌子的葡萄酒,有没有懂行的老哥解答一二?】   然后美滋滋等着别人回复。   这个群可是他悉心笼络的人脉,有许多人还是他在乐清时的婚宴上结交的,好不容易才搭上关系。正好借此机会,表达一下自己被顾家多么看重,也好让别人认可他。   结果等了半天,群里都没人吭声。   乐康耐不住性子,犹豫了片刻,又问了一遍。   这次有人终于绷不住了:   【……】   【我说老哥,你不会自己淘宝一下吗?】   乐康一怔,心说这珍品葡萄酒淘宝还有得卖吗,这么神通广大?   还来不及问,那人又回复了:   【实在不行,你拍照按图搜索也行啊,你不会用这功能吗?】   【[图片]】   那人发来了一张他帮忙把照片放到淘宝上识图搜索的页面。   底下冒出来许多条一模一样的搜索结果,其中,月销最高的那一家的商品标题就是:【珍品葡萄酒旗舰店红梅9度甜酒很好喝很顺滑】   一看价格:138.   乐康:“………………”   众所周知能量守恒定律。   乐康沉默了,那么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乐家和顾家联姻就是最近最大的豪门圈的事情,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好看清风向。有心人掐指一算,拍掌一寻思,乐家最近发生的大事不就是儿子回门然后紧接着救护车就上门把他抬走的事吗?   难不成顾总就是送了这样的回门礼,把他给气进去的?   嘶——但也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乐康为什么还这么傻逼的出来炫耀?   有人八卦之心熊熊燃起,问道:   【乐老板,你这酒……该不会是顾家送来的那个啥吧?】   【回门礼?】   【[哈哈哈]】   【不可能吧,顾家怎么可能喝这种无名小酒啊?】   乐康哪里敢说这还真是顾行野那个王八羔子给的,他要是如实说的话,不仅不算损伤顾家一星半点的逼格,反倒会让人耻笑他搭上一个儿子人家也依旧看不起乐家,竟然送这种便宜货打发他。   乐康只能咬牙说是不熟的门客给的,当然不可能是回门礼了。   于是众人理所应当地起哄问那顾家送的回门礼是什么档次的,能否让他们开开眼界。   乐康面如菜色,手指僵直着回复:【就是一点小茶小酒罢了。】   【乐老板就别谦虚了,您倒是让我们看看呀,我这酒鬼可羡慕了,顾家送的定非凡品啊。】   乐康回道:   【哈哈,好像是92年的啸鹰。】   此言一出,炸出了群里许多爱喝酒的富商,羡慕得不行。   【顾总果然大户人家,可真舍得啊,这酒我似乎之前去过一场慈善晚宴见过,最后拍了50万美元……】   【乐老板,能不能赏光给我们长长见识?】   好消息是没人在意那瓶乌龙般的138元廉价酒了。   坏消息是他根本没有92年的啸鹰。   乐康额上疯狂冒汗,手上冒的冷汗滑得他几乎都要拿不稳手机了。   但牛已经吹出去了,这谎他无论如何也得圆下去,于是只得说在群里炫耀实在没意思,不如过几天,他宴请各位朋友来家中小聚,一同品酒喝茶。   这下群里的人就高兴了,连连夸赞乐康大气,这样好的酒刚拿到手都没捂热乎,竟然愿意拿出来分享,真是一个可结交的俊杰。   群里一派和谐,爱酒的纷纷承诺届时一定带上佳礼上门。   乐康现在一看见“佳礼”两个字,高血压都快犯了,但这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否则以往豪门的入场券将不会再发放给他。   后续的几个箱子也都一一打开了,同样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气得他全都砸了。   于是乐康刚刚出院,一点静养的时间都没有,就焦头烂额于偷偷派人去各处打听哪儿的酒庄有92年份的啸鹰,连夜斥巨资到处求人帮他买到手。   这下好了,酒有了,茶也不能少吧。   茶有了,烟也不能缺吧。   请人来家里小聚,这菜品水平得做到位吧。   林林总总一通花费下来,乐康这两年算是白干了,气得他心都在滴血。   花了一大笔钱,乐康晕乎乎地被冯益兰抬上床,想睡一个好觉,结果又热得他睡不着。   乐康气得大骂:“空调呢!我们乐家还没穷到空调费都付不起吧!!”   冯益兰吓得一抖,讷讷道:“你忘啦?顾总不是嫌我们家太不环保,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吗?您答应了他,这个月不开空调也不吹风扇的,这个月末要把家里的电费账单拿去给他看……”   冯益兰都已经热瘦了两斤了。   乐康:“……”   乐康本就情绪激动摔砸东西把腰臀的伤口扯裂了些,现在热得后背全是汗也不能开空调,当晚就伤口发炎又进了医院。   临近医院前,乐康还拽着小儿子的手,逼他去找乐清时问清楚那些破烂回门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乐棋的脸都随着父亲做出的蠢事丢尽了,又怎么好意思去问乐清时,他在班里都抬不起头来了!   乐棋忍得脸色发青,压抑下羞愤的情绪对方汶道:“方小姐,我跟您一样对我哥有些怨言。他实在太不顾家人情面,爸爸都被他气糊涂了,心寒得很。”   方汶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有怨言又如何,废物再生气也是废物,她就不该信这家人的话。从一开始就是乐家的挑拨,害得她出丑,然后连带的蒋文涛也翻车了,都是乐家!她大概天生就跟姓乐的人犯冲吧。   方汶本不想理他,但他俩离得近,方汶还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顾总护得了哥哥一时,但总不会永远护着他。”   方汶蹙眉,狐疑道:“为什么?”   乐棋狡黠一笑:“当哥哥损害了顾总的颜面的时候,顾总自然就不会为了顾家的面子保他了。”   “你是说……?”   “靠近顾总不容易,勾引乐清时还不简单吗?”乐棋眼中浮起一丝恶意:“顾总那样的人,不可能忍得了老婆在外面和别人勾勾搭搭的。”   届时,就算乐清时再会装可怜,等待他的一定也只有离婚这一个下场了。   两人交换完心照不宣的眼神,倏地,教室门就被柳老师敲了两下,打断了教室里的喧闹。   柳玥望向乐清时的方向,温声道:“乐同学,你出来一下,老师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   乐清时顺从地出了教室,跟柳玥走到一个角落里:“老师,您找我?”   柳玥笑了一下,随即把有人有意购买他的画作的事情告诉了他。   乐清时一怔:“这么快?”   “是的……老师也没想到这么快。”柳玥道:“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想出价多少呢,对面是一位诚信度很高的买家,的确是诚心想要的。”   诚心想要?   乐清时不免泛起一丝欣喜:“他能接受多高的价格啊?”   只要不是太低的话,他就答应吧。   柳玥微微一笑,道:“六百万。”   乐清时哦了一声,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0.0   六百万……那能买多少笔墨了啊!   少年惊讶道:“老师……买家不会是姓顾吧?或者姓秦、姓宋?”   乐清时很难不怀疑是他老公怕他失望,偷偷买下来的,亦或者喊朋友出资购买,左手转右手。   “哦,那倒不是,买家是一位姓叶的先生,已经在我们机构买过好几次画作了,每次交易都很爽快的。”柳玥忍不住催道:“你接受吗,接受的话我们这边就帮你去谈了。”   那可是六百万啊,他们机构从运行这种半商业化模式起来,还没有卖出过这么高昂的价格呢!   问清楚不是顾行野的手笔后,乐清时就爽快地点了点头,高兴了。   嘿嘿,他也能赚钱了!   赚到的钱也可以给老公买礼物了!   少年虽然面上不显,然而却像一只偷偷把尾巴翘起来了的小猫,高兴地头一次想要翘课早退去找顾行野告诉他这个喜讯。   老公会夸他吗?(っ//////////c) 第63章   被柳玥叫走回来后的少年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眉眼盈着薄薄的浮光,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舒晨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但由于有随意碰乐清时差点把人吓哭的经历,这回他没敢上手,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乐清时低调道:“没什么。”   说罢,他挑起架子上给舒晨画好的画递过去:“答应你的,喏,看看满不满意。”   一听这话,舒晨顿时就被吸引走了注意,连忙宝贝一样地接过来展开。   舒晨此人脑回路清奇,姿势参照找的非常中二,一股子热血少年漫的味道,丝毫没有考虑过和水墨画风格兼不兼容的问题。好在乐清时的眼睛自带小古董滤镜,硬生生把中二少年给画成了一位衣袂飘飘、道骨仙风的君子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容貌也是那个容貌,只不过是气质拉满之后的高配版。   原本傻乐的嘴角弧度,经过乐清时的手就变成了清浅雅致的点点笑意,搭配着别有韵味的墨痕……要不是画纸和墨迹都很新,乍一看还真容易让人以为是古色古香的古董画。   舒晨眼睛都看直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这么贵的样子。   乐清时还自由发挥给他画上了一头浓密的长发,且用一根同样素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束起,身上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却看起来比他以往满身名牌还要金贵许多,倒真像个王子皇孙来了。   舒晨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惊奇叹道:“哇……乐清时,你这手法我真的没见过,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你这个发带画的居然还有做旧的感觉,好神奇,你老公是给你买了什么好墨吗,给我也带一份呗。”   少年一怔,有几分心虚道:“没有啦,这是我自己的墨,没什么特别的,很便宜。”   和即将要到手的六百万相比,88确实太寒酸了些,乐清时不好意思说了。   本来他还没什么感觉,但此时被舒晨这地主家的傻儿子般的目光一注视,顿时有种欺负憨憨的惭愧感。   舒晨将好友赠送的画看了又看,最后依依不舍地小心卷起来,嘟囔道:“顾行野他到底凭什么,也就两百万零花钱而已……我看你自己未来也能赚到吧。两百万就换一个又漂亮又有才华还很恋爱脑的老婆?凭什么凭什么,难道顾行野他在床上真的很厉害吗?”   乐清时听得不甚清楚,只依稀听见舒晨在说顾行野的名字,以为他又偷摸着说他老公的坏话了,顿时不高兴地蹙眉:“你说什么呢?”   舒晨眼睛一瞪,怎么,说说都不行?   倏地,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靠近乐清时低声开玩笑道:“我说你知道我在床上有多厉害吗?”   乐清时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耳朵脏了似的飞快道:“我不想知道!”   乐清时以为舒晨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当他的老婆想花掉他的两百万呢。别人的私密事他可不感兴趣,他对老公是一心一意的!   舒晨顿时笑出声来,得意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可以一天一夜。”   乐清时:“!!”   即使用手堵着,舒晨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乐清时神色微妙,欲言又止,吭哧半天最后报以一个同情的眼神:“这是病了,得治。”   乐清时正想说我抓副中药给你调理一下吧,舒晨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边用手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我说的是我在床上可以不吃不喝躺一天,厉害吧。”   乐清时:“……”   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少年就不高兴地抿起了唇,不说话了。   讨厌,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欺负他,他长得难道很像软柿子吗?   玩闹了没一会就上课了,但今天的课依旧不是柳老师来上。代课老师的脾气比柳老师更温柔,管不住底下的学员,没一会下面就开始窃窃私语开小差了起来,只有乐清时乖乖地睁着漂亮的眼眸在听讲。   底下的二世祖们本就没几个是想来学东西的,他们挤进来大多只为了扩宽自己的人脉、广交圈中好友。现在蒋文涛一走,班级里的小团体顿时被打乱了不少,没了心思上课的人于是明目张胆地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这一看,有人就瞪大了眼睛,用手肘怼了怼身侧的人:“我去,你看,我们机构上热搜了!”   那人循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热搜榜上的#天泽英才教育六百万天价画##破纪录史上最高新人画师作品售价#   #画坛紫微星#   点进去,底下全是网友的高赞热议:   【夺少?!】   【6,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美院学子不请自来,营销号你们转归转,敢不敢带张图?真的很好奇是得多牛逼的画作才能让富豪眼皮也不眨的挥金六百万……能让我涨涨世面吗?】   这也是天泽第一次卖出这么高价的作品,两边一敲定,天泽的官网就急急忙忙刊登了上去,没想到能获得这么高的热度。   天泽高层一寻思,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打广告机会,于是紧接着发布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画出价值六百万画作的新人画师就是他们天泽的学员。   而后,画作的高清图也上传了上去。   【新人画师处女作,六百万,而且天泽官网也没标注作品画师详细信息,简直buff叠满……忍不住阴谋论了,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洗黑money吧?如果是真的那这幕后大佬也太张狂了吧,这都敢上热搜,还不赶紧压下来?】   【楼上老哥分析有理,不过不太可能嗷。】   马上有吃瓜群众赶来叠楼:   【为啥?[递话筒.jpg]】   【业内人士?】   很快有人回复道:   【确实不太可能,虽然画师是谁还没公布,但是买家一栏的信息是公开的,购买者是经营清照文业的叶家。叶家二公子叶澜风出身顶级律所,叶家的家风也一向清正,企业还多次给残疾人提供就业岗位,不太可能知法犯法吧。】   【!是我知道的那个叶律吗?】   【没错就是之前在线庭审里靠颜值小出圈了一把的那个叶律。】   还有热心的网友贴了叶澜风的出圈图,顿时炸出不少评论。   讨论度一上来,相关热搜词条自然也升了上去。   “真的假的,咱们机构啥时候卖出了六百万的画,没听说啊。”   借着八卦,乐棋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真的吧?假的天泽能嘚瑟成那样?”   乐棋余光一扫,随即瞥向坐得端正的乐清时,后者正专注地在画架上画着一幅陶罐与果盘的素描画。虽说对初学者来说进步已经很大了,但仍然能看出光影透视有些问题。   乐棋嗤笑一声:“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   ……   顾氏总部总裁办,顾行野刚刚结束一场线上海外会议。   男人鹰隼般深灰色的眸子扫了眼微信,消息红点不少,但没有一条是来自小作精的。   顾行野:“。”   好得很,小作精整天一口一个“好想老公”“老公真好”的,实际上没准还不如他的合作方来得想他。   男人拿过手机,不免有些焦躁。   现在这个时间,小作精应该快下课了吧,中途去过厕所吗?还记不记得他昨晚叮嘱他的话,要离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远一点。   啧,有对象的人日常要给对象报备行程,这不是常识吗?   难道这也要他教?   ……可是乐清时有时候又挺会拿捏人的,说不准这是小作精的诡计,就是想让他按捺不住的先主动,然后一步步引诱他付出更多,到最后沉没成本太大,再想收拾小作精就难了。   顾行野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放下了手机。   结果没过多久,厚实的北美黑胡桃材质的办公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敲了三下。   顾行野一怔,脑子里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种可能……是乐清时来了吗?   之前几次也是这样,每次他误会乐清时,之后都会被哭唧唧的小作精打脸。   比如自己怀疑他做戏做得太虚假,没要到钱时还会送饭,要到了钱就对他不理不睬,连微信好友都不记得要加他,结果乐清时是乖乖在家指导厨房给他熬鱼汤,并非完全把他抛之脑后。   还有翻车最严重的那次,以为乐清时跟新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他,结果乐清时出去玩也不忘给自己带杯喝的。   还有每次他不高兴或发怒时,小作精都会神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人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身形看起来更挺拔些。   他动作有些急促地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扫视一圈自己的办公桌。锐利的视线盯住刚刚思考事情时被他取下来的金边眼镜,连忙戴回到脸上。   顾行野沉思一瞬,觉得自己这样看起来挺冷峻负责的了,乍一看就是个成熟且靠谱的好总裁,应该不能够被发现走神吧。   男人这才朗声道:“进。”   一个穿着阿玛尼竖条纹西装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Hi~”   是宋越。   顾行野:“…………”   宋越对他的冰块脸见怪不怪,笑眯眯道:“咋啦,看见我不高兴?”   顾行野扯了扯嘴角,眼神黑漆漆:“怎么会,我高兴死了。”   宋越吊儿郎当地拉过一把转椅坐到他对面,玩味道:“那你怎么一副失望的表情?你约了谁吗,莫非在等什么小美人?”   顾行野面无表情地抬起深灰色的眸子看向他,宋越立刻举手投降:“哈哈哈我错了,开个玩笑嘛~我懂,你这样的工作狂是不可能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场合的~”   顾行野冷漠:“你来干嘛的,没事就去楼下绿化带转转看有没有矿泉水瓶,捞几个拿去卖钱。”   宋越见好友的耐心条快耗完了,连忙说明来意:“诶诶别,我说我说!”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设计圈出了个国风大赏的展会活动,我有点想参加。”宋越眼巴巴道。   顾行野蹙眉:“想参加就去呗,跟我说做什么?”   宋越搓了搓手,笑道:“这不是,缺个模特么。”   模特自然是不缺的,只是符合宋越吹毛求疵要求的模特很少。   宋越挠挠脸,尴尬道:“这个活动的消息一出来,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你老婆……这是可以说的吗?”   顾行野:“……”   宋越索性破罐子破摔:“哎呀,反正就是来征求你意见的。”   顾行野眉心微蹙,沉声:“这个你去问他吧,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没意见。”   乐清时虽然与他联姻,但并不代表人生自由就禁锢在了豪门里。   他能感觉得出来,乐清时骨子里其实还是很愿意尝试新奇有趣的事物的,也似乎对传统文艺很感兴趣。如果他真的喜欢的话,那即使自己是他的丈夫,也没有权利阻止。   宋越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他以为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多少对于抛头露面的名利场是有些看不上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那走吧,来都来了,我一次性把事情办完吧。去接嫂子下课呗,顺道一起吃个饭。”   宋越如释重负,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目光在对上墙上的画时倏地顿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顾行野的办公室里挂上装饰品。   他嘶的一声凑前了,感觉这画风略微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顾行野原本也被他打鸡血一样的动作搞得一愣,视线跟着移过去,就看见宋越整个人都快贴到了玻璃跟前。   顾行野很浅地勾起了唇角,英气的浓眉飞扬起来:“算你有点眼光,一来就盯着好东西看。”   宋越也懒得理会他暗中嘚瑟的语气,迟疑出声:“你这画……”   顾行野像是就等着这一声了,眉梢微挑,声音惊讶得有几分难言的做作:“你怎么知道这是我老婆画的?”   宋越噎住:“…………”   什么显眼包。   Whoasked?   …………谁问你了???? 第64章   顾行野显摆了一通后心情好多了,看看腕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索性如宋越所说开车去接乐清时。   乐清时也不知道老公要来接自己,下了课就和舒晨一块往外走着。   舒晨得了他送的画正高兴着,不断怂恿乐清时跟他去下馆子。   少年轻轻摇头,婉拒道:“不了吧,我答应了我老公的,下课后不多在外面逗留。”   而且他也想去跟老公一起吃饭,顾行野工作起来就没有时间观念,不盯着他按时用餐他不放心。   舒晨翻了个白眼,吐槽:“拜托,你又不是小学生,管那么严干嘛啊?他是你老公,又不是老公公,爹味也太重了吧。”   乐清时正想维护一下自家老公的名声,倏地眼前冒出来一个人影将他吓了一跳。少年警惕地后退一小步,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陌生男人顶着一头个性的锡纸烫,脸上戴着墨镜,牵起一个略显油腻的笑,堵住少年道:“你好,我是你隔壁班的学员,关注你好几l天了,可以加个微信吗?或者,可否赏光跟我一起吃个午饭?”   说着,男人还朝他伸出手,似乎想来拉他。   乐清时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l步,眉间染上愠怒,严肃道:“请你自重,我已经结婚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一些人好奇地看过来,眼神中都流露着八卦的讯息。   乐棋和方汶收拾好东西,也紧跟着乐清时的前后脚出了教室门,见状连忙停在大厅的石柱后拿出手机,想拍下几l张角度暧昧不明的照片。   方汶紧张地探头看了一下,急道:“这里这么多人,能行吗?”   乐棋抓紧拍了几l张容易引起视觉错位的照片,安抚道:“没事,人越多越好,场面热闹起来就算没什么也很难掰扯清楚了,人都是八卦的。”   乐棋按捺住兴奋道:“而且我叮嘱过他了,让他追求得‘热烈’一点,拍下几l张搂搂抱抱的照片乐清时就说不清了。”   即使没什么,但只要是男人,看见了自己老婆的这种照片也会不舒服。而且乐清时才来上课没几l天,就把隔壁班的人勾引成这样了,再上下去还得了?而且追求乐清时的男人看上去还很low,这八卦传出去也很滑稽。   这样乐清时再想在天泽待下去就难了,再煽风点火传得难听一点,离婚也不是没可能。   果然墨镜男丝毫不在意,反倒笑得更灿烂了:“结婚了又如何,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多个朋友多条路,没什么不好吧。”   乐清时被恶心得够呛,嫌恶地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旁的少年一把护在身后。   舒晨唰的抽出自动雨伞抵在墨镜男跟前,厉声:“卧槽,你勾搭有夫之夫还说没什么不好?你还要不要脸?!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把自动雨伞塞进你屁股里然后打开!这下总该够满足你了吧?”   舒晨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这话一说出来,顿时不少看戏的人都笑出来了。   墨镜男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气急败坏道:“你他妈的……说什么呢你!我要你联系方式了吗?别太酸了吧你!”   男人说话就说话,还用露骨的眼神在舒晨身上扫着,把舒晨恶心得差点反胃。   好友维护自己,却被猥琐男言语侮辱,乐清时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舒晨一怔,看见乐清时剔透得如同布偶猫似的眸子看向墨镜男,顿时升起了些许熟悉的不妙感。   舒晨:不敢动.jpg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作为被乐清时治过杠精发言的他可是最清楚的了。   乐清时他不仅长得跟长相以甜美出名的布偶猫很像,性格也是很相似。   对待认可的主人那叫一个甜美腻人,动辄奶呼呼的小夹子把人哄得找不着北。然而别忘了布偶是个大体型猫……对待讨厌的人,粉嫩的小肉垫可以瞬间化为把人打得邦邦响的重拳。   舒晨被重拳出击过,自然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果然下一瞬,乐清时从舒晨身后站出来,冷笑一声,随即用清凌凌的嗓音对来人讥讽道:“他酸什么?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惦记的吗?”   墨镜男一噎,紧接着又听到一连串重击。   “抱歉了,我们还没吃饭,用不上牙签,你别上赶着推销你那滞销绣花针了。”   墨镜男:“……”   舒晨:“……”   收手吧下头男,外面都是乐清时。   围观八卦的群众:……噗嗤。   少年这话太过直白尖锐,墨镜男脸上挂不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怒道:“给脸不要脸……!”   说罢他就大步上前把手高高扬起,面上表情狰狞。   乐清时瞳孔微微收缩,嗓子发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倏地就看见墨镜男高高扬起在空中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截住。   墨镜男愣了一下,侧目看去,然而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哀叫:“诶诶诶……嘶——放手放手!”   来人生着一副俊朗英气的好面容,眉骨饱满,凌厉的长眉像一把利刃,压迫感极强地沉在烟灰色的眼眸上方。即使不说话,男人周身也散发着浓重到几l乎凝成实体般的戾气。   乐清时一怔,漂亮的桃花眼立即亮起来,高兴地唤了一声:“老公?!”   少年一改方才清冷孤高的模样,白皙的脸颊泛起欣喜的红晕,羞赧地小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啦,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   顾行野没说话,眉心微蹙,钳子一般的手掌也随之加大力度,被他攥住的手腕甚至隐约能听见骨头被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墨镜男痛得脸色苍白,脚都有些站不住了。   石柱后的方汶一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脸色微白:“行野哥哥……?他怎么会过来的?”   乐棋也懵了。   事发突然,乐清时就算请了救兵应该也没那么快来呀,而且顾行野忙于工作,就算乐清时真的喊他帮忙也不一定会来才对,怎么会这么凑巧……   宋越跟顾行野一块健身过,自然知道好友那有些不讲道理的握力,适时出声提醒道:“顾哥,差不多行了。”   乐清时这才发现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浅笑道:“宋先生,你跟我老公一起来的吗?”   宋越笑眯眯道:“是呀,好久不见,咱仨一起吃个饭吧。”   顾行野这才松开手,墨镜男顿时脱力一般蹲了下去。   男人居高临下地用烟灰色的眸子睨着他,声音沉冷:“天泽应当不会接收素质这么差的学生,你真的是这里的学员吗。”   如果真是天泽的学员,又怎么会蠢到主动去挑衅舒家的小少爷。   墨镜男嘴唇抖了抖,心凉了半截。   他确实不是这里的学生,他只是收了笔钱按照指示想办法混进来找茬的。   顾行野的嗓音冷得像淬过冰水的寒刃,森森道:“看来天泽的安保系统真的有待加强。”   说罢,男人就朝身后的安保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一拥而上将可疑墨镜男拿下,安保大队长擦了擦汗道:“顾总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重视,一定会递交公关机关依法处置。让您的家属受到惊吓了,十分抱歉。”   男人依旧冷着脸,不置可否。   倏地,他的手臂被人牵住。   男人蹙眉看过去,只见小作精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很有小心机地把手塞进他的手掌心里,还软乎乎道:“老公怎么不理我?我问你怎么来也不告诉我呀。”   舒晨:“……”   妈的,亲眼看见乐清时在顾行野面前乖巧安分的模样,再想想刚才被狼狈拖走的绣花针男,顿时觉得后者更惨了。   顾行野眉心微舒,冷着脸把仍攥得有些紧的手放松些,没好气道:“我想来就来了,还要找你要批准吗?你不高兴见到我?”   小作精恶人先告状,明明自己也没给他发过消息,竟然还有胆子反过来说他不提前打招呼了。   乐清时唇边露出两个甜蜜的小梨涡,好脾气道:“没有,我超级惊喜的!”   这还是老公第一次接他下课呢。   现场清理干净,无戏可看,众人也都意犹未尽地收回了八卦的目光。   舒晨不咋待见顾行野,跟乐清时挥了挥手也先走了。   宋越轻咳两声,走在前头给夫妻俩带路,问道:“嫂子你想吃点啥,这顿我请。”   乐清时看了眼老公。   顾行野好笑,轻轻掐了把少年的脸蛋:“问你呢,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菜单?”   话不好听,然而男人方才萦绕在身边黑压压的压抑情绪却悄然散去,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逗小猫的逗猫棒似的。   乐清时抿唇,乖乖道:“我听老公的。”   男人眉心更是完全舒展开了,哦了一声:“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少年点点头。顾行野坏心眼道:“那我说吃川菜行不行?”   乐清时不太能吃辣,辣椒稍微放多一点就会吃得眼皮红红嘴唇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很招人欺负。   果然,乐清时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换一个吧,老公你胃不太好,吃太辣的会刺激肠胃。”   顾行野一怔,不说话了。   男人的耳根微微泛红,握着少年的手紧了紧。   宋越:“……”   他没惹任何人。   宋越怀疑顾行野可能存了虐待单身狗的心思,干脆自己做了决定:“去吃我常去的那家私房菜吧,那里的食材又新鲜又好,山珍海味都做得不错。”   夫妻俩都没意见,宋越便很快就跟餐厅打好招呼,带着人直接去了贵宾包厢。   这还是乐清时第一次来西餐厅,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顾行野把少年探长了的脑袋移过来点,蹙眉:“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乐清时小声问男人刚才看到的鲜花瀑布,道:“老公,刚刚那个花现在这个时节怎么会开呢?”   顾行野扫了一眼,也不取笑少年小没见识,沉声解答道:“那是永生花,不会轻易凋零的。”   宋越一边点菜,一边暗暗在心中啧啧称奇。   顾行野这个样子真的太罕见了,他这辈子都没听见顾行野说话的语气这么耐心。   腹诽归腹诽,宋越倒是没戳破,只笑着对乐清时道:“嫂子,帝王蟹你吃吗,来一个吧?”   虽然这个时间的海鲜没那么肥,但出来吃饭果然还是得来点张牙舞爪的大家伙抬抬气氛。   螃蟹乐清时知道,帝王蟹还是他头一回听说,不由点了点头,顺道温声说:“宋先生你叫我名字就可以啦,别客气。”   宋越欣然改口:“那你也喊我宋越哥就行了。”   乐清时也不扭捏,大方道:“宋越哥。”   又问:“上回婚礼的事还没谢过你呢,衣服很好看,谢谢。今天怎么有空跟我们一起吃饭呢?”   终于点到了正题上,宋越也早有些忍不住了,笑了一下便将想邀请乐清时做他的展会模特的事情全盘托出。   “国风展?”乐清时好奇地重复了一下这个新奇的词汇,抬头眼巴巴地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顾行野挑眉:“看我做什么,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直接拒绝,没事。”   乐清时是有点好奇,但称不上想去,思考了一下轻声跟男人商量道:“老公,我没去过,那是干什么的呀?”   不等顾行野回答,宋越就急哄哄地插嘴道:“就是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穿上好看的衣服,上去转几l圈就行,特别简单的!”   乐清时有些犹豫,他怎么感觉这些话听起来那么像是去唱戏的?   宋越生怕他不答应,补充道:“这个大赏还有奖励呢,你就当是去玩一玩,万一拿奖了就更好了。而且现在国家大力扶持传统文化,要是出圈了没准还能上电视上热搜什么的,多给你老公长脸啊!”   宋越逐渐无师自通的拿捏住了少年在意的点。   果然,少年一下子昂起了头,抓住重点:“我老公会很有面子吗?”   宋越忙不迭点头:“对啊对啊,没准还能让顾氏的股票涨一涨呢!”   顾行野微微蹙眉,小作精果然跟他想的一样笨,别人说什么都信。男人不悦抬眼,用凉森森的眼神轻轻剐了一下满嘴跑火车的好友。   乐清时有些心动,用带点湿润的眼神看向男人,谨慎道:“可是老公,要是我表现不好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少年的语气乖得要命,像刚刚学会走路,四肢还不太协调的小猫探头探脑地寻找落脚点一般,怯生生的。   顾行野一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不会。”   见少年眼神里带着点不信,似乎是担心他哄他一般,顾行野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不会。如果我不让发,没有媒体敢报道,就算上了热搜我也能让他撤掉,没事。”   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的,闭口不谈这其中需要花多少钱去打点。   乐清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下来,终于眼睛一弯答应了宋越的邀请。   宋越亢奋地小小锤了一下桌子,兴奋道:“好好好!我已经有了好几l个想法了,只等你同意了!”   宋越搓搓手,连说带比划的描述了好几l种风格的衣服,越说越坐不住,最后一拍板道:“你们夫夫俩慢慢吃吧,我是这儿的常客,我已经让他们记我的账上了,我就先失陪了!”   男人如愿以偿,打鸡血到不愿浪费一分一秒,立刻就想回到工作室里去了。   乐清时劝了几l次也没劝住他留下来,无措地看着一大桌子的美食:“老公,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啊?”   “慢慢吃,”顾行野道:“吃不完就打包。”   倒不如说宋越走的正好。   男人幽深的眸子微微黯下来。   其实自从他看见乐清时被人搭讪的之后,顾行野就一直觉得心口不知道哪个位置堵堵的,滞涩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感觉随着乐清时与宋越的谈话并未消失,反倒愈发凸显存在感。   他倏地意识到一点,年轻漂亮的少年似乎……并不缺少追求者。   当然小作精一直都是很招人的,这点他很清楚。   少年身上单纯清冷的气质和绝代的殊丽会形成一种非常勾人的纯诱感,最招惹那些喜欢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弟。   而且生活能力似乎也有点差……倒不是说他不贤惠,乐清时在扮演好妻子的这个角色上一直都做得很不错。   厨艺水准很高、观察力体贴入微,还漂亮黏人。   单说这三样无论摘出哪一样来,都足够让那些家世煊赫的人娶回家了,亦或者成为他们最受宠的情人之一。   他说的乐清时的生活能力差是指少年在日常上总是有些脱节。   一天到晚就会娇滴滴地喊着老公,给他喊得迷迷糊糊,回过神来已经把他的日常物质所需和流程安排全都打理好了。   每次顾行野回过神来正欲懊恼,少年就会软着声音乖乖地贴上来,说老公真好。   顾行野就……就不了了之了。   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般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这一点他也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顾行野实际上想象中自己会欣赏的类型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独立且强大,不依靠任何人的事业野心家。   因为他早就已经被顾家旁系那一帮吃干饭的蛀虫给恶心得不行,看多了那群年纪二三十岁,还只会伸手管家里要钱去赌博泡妞的叔伯表亲,顾行野渐渐就对只会攀附在别人身上吸血的草包很厌恶。   甚至先入为主的带上一点眼光偏见。   但以前的乐清时或许是因为条件的不允许而没有被人看到,就像明珠蒙尘。而现在他与自己结婚了,他每擦拭一次,少年似乎就会更加透亮一点,渐渐的,也引来了不少外人的觊觎。   如今的乐清时,已经不知不觉和他最初梦境里的虚影相差很大了。小作精已经不再是几l个片面且负面的形容词的结合体,反而很立体、很生动。   他会做很好吃的饭菜,很会撒娇,还有极具艺术天赋……   顾行野蓦然腾升起一股空落落的危机感——乐清时似乎即使离开他,过得也不会差。   反倒是他自己,似乎因为起初的那一点偏见而对乐清时有些过分关注了。   最开始他只是想着要盯紧小作精,不让他按照梦境中最糟糕的轨迹去发展,结果盯着盯着好像就……走歪了。   小作精总是会做出他意想不到的反应,以至于他的所有对策好像都没什么效果。   被小作精依赖的感觉,和顾行野以往被旁人依赖的感觉很不一样。   少年的依赖就像小猫撒娇,毫无任何杀伤力,只会用软绵绵的外表和嗓音蹭来蹭去,朝主人露出柔软的小肚子,任人揉捏。   而撒娇的目的却只是一个大西瓜、一起睡觉,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愿望而已。   一桩桩一件件细节浮上心头,愈发让男人心浮气躁了起来。   再这样发展下去,乐清时未来会不会遇见比他要更年轻的追求者,然后……想离开他?   如果是以前的他,兴许会对这个发展喜闻乐见,顺势分一笔分手费给他然后乐得轻松。但现在……顾行野不太想去想象那个场景。   起码在他捋清楚为什么他独独愿意吃乐清时的撒娇和依赖之前,他不太想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   男人锐利的视线落在好奇地调配蘸汁的少年身上,狭长的凤眸微眯。   直接向乐清时要承诺是没有用的,小作精本来就满嘴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而且顾行野也不相信人的空口诺言。他在生意场上待久了,知道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   想让乐清时以一种无法抵抗的方式与顾家联系的更紧密只有一个办法——结婚。   用法律的文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当然他们早就已经办过婚礼,整个圈子乃至财经媒体都知道顾氏掌权人已经结婚,但实际上……他们还没真正办理结婚证。   顾行野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信了乐清时婚前在电话里说的鬼话,什么婚前不要见面,才能长长久久。   要他说,应该当时就先见一面坐下来,好好谈清楚条件,顺便把证给领了。   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闹心。   婚礼之后他的工作也忙了起来,后面也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导致耽搁到现在还没真正意义上的扯证。   不过现在也不算迟。   顾行野心里拿定了主意,看向一旁拿着个小锤子到处捣鼓的少年:“干嘛呢?”   乐清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敲了敲面前那只比他脸还大的帝王蟹,脸颊微红:“老公这个要怎么吃啊,还有那些蘸水我也看不明白。”   顾行野越过他拿来小剪子,拆下一只肥硕的蟹腿:“我来吧。”   男人动作优雅熟练,三两下就拆出了一条雪白完整的蟹腿肉递给他。   乐清时小小的哇了一声,温软的眼神亮晶晶的,里面尽是崇拜,甜甜道:“老公好厉害!”   顾行野清咳一声,一边给他调起了海鲜蘸汁一边沉声:“这有什么。”   少年摇摇头,小梨涡一闪而过:“老公懂的好多,这些我都不会。”   乐清时羞赧地低下头,啃了一口蟹腿肉,眼神顿时更亮了,弯弯的卧蚕都盈满了满足感。   顾行野心里莫名有些钝胀感,酸涩酸涩的。   顾行野停下动作,眼神有些晦涩不明道:“你……你不是有那么多个照顾你的好哥哥吗,他们也没带你吃过?”   连个螃蟹都没带小弟吃过,算什么好哥哥,要么还是开除哥哥籍吧。 第65章   乐清时摇头,诚实道:“没有的哦。”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螃蟹呢,如果有,那一定也轮不到自己吃,好东西当然都是要献给皇帝的呀,哥哥又怎么有权利给他吃呢。   乐清时一瞥,看见桌上还有一叠排列成方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厚切肉类,其纹理清晰色泽粉嫩,表面还泛着一层晶莹的光,看上去很可口。   乐清时好奇地指了指,问道:“老公那是什么呀?”   怎么看着像是没做熟就端上来了的样子?   顾行野瞥了一眼,随口自然地答道:“那是蓝鳍金枪鱼赤身中腹。”   小作精瞪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呆呆的,好像没懂。   顾行野又道:“跟刺身是差不多的东西,就是切得厚一点,都是生的,你没吃过吗?”   乐清时干巴巴的诚实回答:“没、没有。”   真的是生的?!   吓得乐清时说话都打磕巴了。   这这这,这是为什么呀?   明明现代人生产力这么高,还能做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高科技厨具,怎么反倒在饮食上还倒退了呢?即使是生活在落后数千年的嘉和王朝,百姓也不必茹毛饮血的呀。   少年的睫毛无措地眨了眨,真的要这样吃吗?   见少年的反应似乎有些慌乱,男人顿时微微蹙眉。   顾行野这有些懊恼的反应过来,他似乎问了一个笨问题。   果然他今天的状态不对劲,都怪那个随意搭讪小作精的下头男坏了他的心情,害得他的脑子胡思乱想思虑太多,一下子说话不经大脑了。要是换作平时冷静情况下的大脑,他绝对不会问出这么莽撞冒犯的问题。   是他太想当然了,自己的生活水准高,就以为所有人都如此。   男人装作自然地偷偷瞥了眼少年,眉心更加紧蹙了。   啧,怎么不说话了?   乐清时一定以为他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了。   毕竟这种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语其实很容易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成为刺向别人弱点的一根刺。   久而久之就容易产生矛盾,心生嫌隙。镜子的裂痕往往都是一次次自小的划伤积累多了造成的。   顾行野拧着眉,神情黯下去。   他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是知道乐清时以前生活条件不好,像帝王蟹什么的没吃过很正常,但他以为乐清时这般充满活力与旺盛好奇心的年纪,应当是尝试过那种商场里的连锁的回转寿司小店,起码应该吃过那种便宜一些的刺身,比如甜虾刺身之类的。   乐清时那些好哥哥们不是很照顾他吗,连染头发都能给他承包,帝王蟹请不起就罢了,怎么连顿普通的小海鲜都没带他吃过?   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男人垂下长睫,沉默不语地给乐清时拆着最难拆的蟹钳部位,眼底瞳色晦暗不明。   乐清时不明所以,只见男人突然变得沉默,以为自己又问了个很没技术含量的笨问题,水润的眸子无措地眨了眨。   完蛋,他不会问了个类似于孔子是哪个学派的智障问题吧?!   乐清时的声音低落下去:“老公你不能嫌弃我……”   呜呜呜不过如果换做是老公不知道孔子是哪个学派的话,自己可能也会嫌弃他的。乐清时不懂自己这叫双标了,他就是不想被讨厌嘛。   顾行野一怔,心道果然刚刚那个问题是伤及少年的自尊心了。小作精本来就够玻璃心的了,要是他的语气再沉冷一些没准会在外面哭出来。   他连忙放柔了声音哄道:“我没嫌弃你。”   他要是真的很嫌弃乐清时的话,就不会娶他了。   乐清时有些不信,但又希望是真的,委屈巴巴地讨好道:“我不会的东西老公你就教我嘛,你不会的东西我来教你,以后换我伺候你。”   顾行野无奈:“好。”   然后又问了一句:“芥末是什么知道吗,能不能吃?”   乐清时不知道,但惟恐被嫌弃,连忙点头:“能吃。”   “行。”   男人听着娇气的小作精一个劲的说着以后我伺候你的大饼,一边拉拉个脸伺候老婆用饭。   这么会画饼,顾氏总裁这位置该他来做。   顾行野心里虽不留情面的腹诽,面上却不表现出分毫,只沉稳地将剥好的完整的雪白大蟹钳肉递过去,而后又去给乐清时调一小碟最基础的海鲜蘸汁,芥末酱油。   虽然问了乐清时能不能吃芥末,不过其实他给他加的并不是芥末酱,而是山葵。   山葵比起芥末而言口感更加顺口柔和,香味更醇厚,辣味来得不如芥末那么熏鼻辛辣、那么让人上头,当然价格也比芥末贵上些许。   山葵的香味易挥发,通常都是在要食用之前才用磨泥器研磨的。   于是顾行野一手执着新鲜的山葵根,一手拿着磨泥器细细地打磨着,很快调好了一小碟递过去:“试试看。”   知道可怜兮兮的小娇气包没吃过什么好的,顾行野吃饭的重心都转移了,逐渐变成想让眼前的人多吃点,吃好点。   乐清时嗯了一声,有点害怕地看着那一小碟生食。   看着可怕也就算了,怎么份量还这么少呢?   虽然他的饭量确实不大,但也没有那么小啊……老公怎么只给他吃一口的量啊QAQ   但如果直言自己吃不饱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没文化的同时又很能吃?万一老公真的嫌弃自己不想养他了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还是吃吧!   老公总不能害他吧?不然的话那也太坏了,他会天天骂他是坏老公的。   乐清时怕生食有腥味,蹙着眉头把赤身蘸满了芥末酱油,然后眼睛一闭往嘴里塞去。   虽然害怕,但这可是老公第一次主动伺候他吃饭耶!   要知道在他那个朝代,夫妻私底下如何不清楚,但明面上从来只有下人和妻妾布菜的份儿,也一定是丈夫先用第一口。反观顾行野,不仅自己顾不上吃,还忙着给他布菜和拆蟹钳蟹腿的。   老公如此宠溺他,可以说已经打败了嘉和王朝全国99.99%的老公!   所以就算这一口里面掺了鹤顶红,他也要嗷呜一口全部吃掉!   乐清时视死如归就是一口!   然而却没有尝到他想象中的异味,入口先是尝到了海鲜独有的鲜甜,而后的丰润的油脂香味,口感十分细腻。   少年微微惊喜地睁大了双眼,正欲做出好吃的表情。   倏地下一秒,一股霸道而浓烈的直冲天灵盖的辛辣味道涌上了鼻腔。乐清时:“?!”   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的少年直接呆住了,比初尝咖啡的感觉还要炸裂许多。   还不待他缓过神来,难以抑制的鼻酸感让他的眼眶迅速盈满了泪水。   乐清时不信邪,痛苦地又嚼了一下,结果舌尖的位置正好抿到一块未搅拌开的山葵酱,顿时辣得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唔……”   少年总是如松竹般挺立的脊背此刻都弯成了一只小虾米,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两颊微鼓,断是不敢再嚼一下了。   顾行野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味道如何,就被少年这反常的举动给一键重启了大脑,慌忙一手扯了张抽纸,一手倒了杯水,手足无措:“你还好吗?怎么了,呛到了?!”   等到那阵冲鼻的冲击感缓过去,乐清时才微微摆了摆手,抬起头。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睫毛也被泪水濡湿,软趴趴地黏成好几簇。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就像珠子一样纷纷滚落,砸在男人材质昂贵的西装裤上,烙下好几个深色的圆点。   乐清时想开口说话,但是两颊又鼓囊囊的说不出,双眼含泪。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欺负坏了的银狐小仓鼠。   呜呜呜呜,他刚刚还想着他老公给他布菜,老公真好,就算老公给他的饭里掺了鹤顶红他也会嗷呜一口全部吃完的……竟不成想,真的有毒QAQ!!!   顾行野见少年这么狼狈,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眉头狠狠打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将手心抵在少年嘴边,沉声道:“吐了。”   乐清时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但很乖地摇头。   那不行的,太失礼了,嚼过的饭菜是秽物,怎可往别人的手心里吐。   男人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压抑着耐心道:“快点,我数到二。”   “一、”   小仓鼠咻的一下拿走桌上的抽纸盒,怒抽出二四张。   “二——”   小仓鼠背过身去,自己把沾了山葵酱油的赤身吐在了纸巾上,还利索地包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包裹结。   “二。”   乐清时把打包成一个球状的纸巾卷放在男人的手心上,委屈:“给你嘛,不要凶了。”   顾行野:“……”   他默默地把那团被裹得很好的厨余垃圾丢进了放螃蟹壳的小垃圾桶里,硬邦邦道:“我没凶。”   “你不是说能吃芥末的吗,而且这个也不是很呛啊,这个是山葵。”顾行野道。   乐清时一怔,心说原来是自己咎由自取了,不怪老公。   少年尴尬地抿唇,喝了口清茶漱了漱:“我就想试试嘛,以后不吃了。”   顾行野无奈,把那碟少年沾过的山葵酱油拿回来放到自己手边,又重新拿了一小碟二文鱼塔塔给他:“吃这个吧,这个不呛。”   这是二文鱼和酸奶油、柠檬皮等的组合,酸酸甜甜的很清爽解腻,最重要的是乐清时这种小孩儿口味的人一定爱吃。   果然,乐清时一口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嘴巴甜甜的少年就要立刻表达出来:“哇,这个特别好吃,谢谢老公,我很喜欢~”   乐清时夸完又心疼道:“老公你自己也吃点吧,不用照顾我了。”   从进来到现在,他都吃了好多了,顾行野却连水也没喝几口,乐清时看在眼里,心口酸酸的,又泛着些许甜蜜。   顾行野动作一顿,心里莫名就腾升起一种轻飘飘的爽感。   行,算娇气包会说话,这话听着还挺令人舒心的,没白养。   顾行野莫名理解了自己上学时期见到过的那些总是做出人类迷惑行为的青春期少年……原来装逼是真的有点爽的。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正要放下手中的东西依言也尝一口,然后听见那个撒娇精在旁边感叹:“真的好好吃啊老公,我可以再吃一个吗?”   顾行野:“……”   少年矜持地垂下长睫,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好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顾行野一哽,默默将自己面前的碟子转了个向,移到乐清时跟前:“吃吧。”   这二文鱼塔塔是个开胃前菜,只是他们没有按照步骤去吃。   很尴尬,谁让前菜一个人只有一份,是赠送的,不能单点,也没有重复的。   他顾行野还不至于跟一个没见识的笨东西抢吃的。   乐清时看见他的动作,咦了一声:“老公你不吃吗?……难道只有一个??”   男人呼吸一滞,冷淡道:“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乐清时狐疑地瞥他一眼,男人淡淡地移开视线,沉声:“你再不吃就冷掉了。”   少年疑惑地看了眼碟子里的菜,可是……这个不是本来就是冷的吗?   但他聪明地没有再问,乖乖地夹起来吃掉了:“谢谢老公。”   嬷嬷说了,男人的有些谎言不必戳穿,领情就好。   老公让他吃,那他就乖乖吃掉,然后多夸夸老公做补偿叭!   乐清时的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冒,恰好包厢没有别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跟男人亲昵。   他吃过东西了,于是就没有凑上去亲亲,只贴上去用蓬松柔软的头发蹭了蹭男人的下颌,软声:“老公你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公,我再也不说你坏了。”   顾行野被他蹭过的地方顿时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侧过脸,耳畔微红,声音却冷静沉稳道:“你最好是。”   乐清时嘿嘿一笑,继续吃着。   顾行野也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倏地用很自然的语气提起话头:“对了,你最近上课的课程复杂吗?”   乐清时以为男人是想闲聊了:“还好,没什么很难的……哦对了!”   乐清时突然被他提醒到了,连忙把自己的画被人看中了的好消息告诉他,还道:“买家出价六百万哦老公!我很厉害吧?”   虽然还是比不上买二哥的画花出去的钱……但怎么说也是他的第一桶金了!以后他就不再是只会张嘴吃饭和一味花老公钱的败家老婆了!   顾行野瞳孔微缩,有些惊讶。   ……六百万?   虽然他知道小作精的画画天赋很高,画风也很有灵气,但新人画作就卖出六百万的高价,还以这么快的速度就卖出去了……   男人的眼神黯了黯,眉心微蹙。   该不会真的有仰慕小作精的野男人在暗中觊觎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行野的心绪又乱了起来,眉心越蹙越紧。   乐清时抿唇,委屈地问道:“老公你怎么不表扬我的?”   顾行野一顿,服了这个撒娇精。   他伸手轻轻掐了把少年的脸颊软肉,无奈:“厉害厉害,我们顾家可真有福气,家里出了个艺术家了。”   少年羞涩一笑,很好哄:“那、那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又道:“老公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课程内容了?”   顾行野哦了一声:“没事,就是如果课程不紧张的话,你最近请个假吧。”   乐清时疑惑:“为什么?”   “没什么大事,”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就是请个假,然后带上身份证跟我去趟民政局办点事情。” 第66章   身份证,民政局?   一下子冒出来两个陌生的词汇,乐清时的cpu都有点烧了,没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让他好好捋一捋。   虽然老公口中说着“没什么大事”,但却需要他特地为此请假,要办这件事还非得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这个叫做“民政局”的地方不可……   依照乐清时如今对男人的了解,他才不信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身份证,顾名思义或许就是类似他们那边的符牌的东西,用以象征身份的。   不过在嘉和王朝也并不是人人都有符牌,只有少数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以及朝廷重臣、地方官员,和武将领袖等人才配拥有。但是听老公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这里应该是人人都有的东西。   而老公要自己拿上“符牌”跟他去一个叫民政局,想必是需要身份证明才能办理的东西。   乐清时思来想去,应该也只剩下跟他们的婚姻相关的东西了。   这点乐清时倒是早就有所怀疑了。   因为当初他们的婚礼流程如此残缺不全,既没有闹洞房,也没有各种跨火盆和射箭的礼数,连合卺也没有!一定是礼数未成!   合卺就是交杯酒,是最重要的一环。   乐清时原本是打算晚上自己补上的,谁知道当天就跟老公吵架了。他后来觉得气氛不太适合,老公好像也不怎么配合的样子,就推迟再议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礼数未成!   难道……他还并不是老公明媒正娶的老婆吗?   ……天啊那他们!他们岂不是一直在未成婚的状态下同居?!   乐清时惊愕得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这这这……这也太不知羞耻了点吧Σ(°△°)   顾行野见少年的反应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不情愿?   也是,假如真的嫁给自己,有了法律关系,以后要是搞了小动作想逃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之前乐清时兴许也是想着,自己已经跟他办了婚礼,对外看上去已经是合法的夫妻,就不会再补结婚证了。   结果他突然提出来,一定让他很错愕吧。   不过这一切都是少年咎由自取。   谁让他每天动不动就老公长老公短的,撒娇讨好不停歇,既然演技这么精湛和敬业,就不要想中途喊停了。   男人鹰隼般的眼神骤然锐利。   但如果乐清时能一直这么乖巧安分下去的话,顾行野不介意让出一方庇佑之所,让这只未长成的雏鸽缩在顾家的羽翼之下。   乐清时一下受到的冲击过大,噎到了。   顾行野默默递给他一杯冰茶。   连喝了好几口冰茶的少年见老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色还越来越古怪,颜色过浓的眼珠给人一种洞悉人心的惊悚感。   少年有些羞怯地垂眸,避开男人逼视的目光。   哎哟,他还在思考礼数未成的严重性诶,老公突然这样是干嘛。   因为上次顾行野送他到天泽楼下结果不走,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索吻的。   光天化日的,总是说他不知羞,明明不知羞的是他老公才对!   顾行野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薄唇轻轻抿起。   乐清时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上面还有些湿漉漉,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轻轻抬眸,也顺势倾身在男人线条冷硬的唇上亲了亲。   顾行野浑身一颤,原本还幽深晦暗的眼神立刻变得视线僵直了:“……”   乐清时亲完稍稍退开,见他老公还是呆呆的,就又亲了一口在冒出了细小的胡茬的下颌处。   亲完了还不忘提正事:“老公,那我们快点去民政局吧!明天就去可以吗?”   他要当他老公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老婆!   不是正房,不是大夫人,而是在这法律条规清清楚楚的现代,当他老公唯一的老婆。   给顾行野整不会了。   没见过跳火坑这么积极的。   乐清时难道不知道青春是最大的本钱吗?   他现在这么年轻漂亮,还有才华,后面只需要把名气提起来,其实在这个圈子里是相当好找对象的。他有资本能找到一个更年轻,也……对他更温柔的男人,随便哪一个豪门的继承人,应该脾气都不会比他更坏了。   而且即使是他这么坏脾气的人,其实也对乐清时发不出多少火……更可想而知如果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被小作精的甜言蜜语给哄的要星星不给月亮了,在这种种条件下跟他结婚反倒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   不得不说,少年热烈而莽撞的行为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让顾行野感到愉快吧。   男人形状有些狭长的瑞凤眼轻轻眯起,像是看见猎物自己投怀送抱的猎食者,轻轻勾起唇角。   “这么急做什么?我得先去公司对照一下行程。”顾行野轻笑道:“要是可以的话我就挤半天时间出来去办了,要是不行,就延迟一天。”   最近公司谈了一个跨国的大项目,的确还挺忙的。他也只能抽空出来陪乐清时这么简单的吃一顿午饭,一会还得赶回去,午休都午休不了了。   “你先回去把你的证件都准备齐。”顾行野道。   乐清时心里着急,但也理解老公很忙,乖乖的哦了一声。   也行,他正好趁空闲上网查一查结婚的步骤流程以及到底需要准备什么证件,免得到时候什么都不懂出丑了。   唉,结个婚必须得去民政局才行吗?他自己连夜给自己画一本结婚证行不行?   反正他的画技很好,可以达到出神入化的相似程度。   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是假的。   顾行野浑然不知自己身旁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婆已然动起了非法的小心思,只觉得少年乖得可爱。骗他去领证都乖乖答应,顿时心都软了一半。   不过心软归心软,有些事情还得在婚前说清楚。   顾行野拿出手机,调取了一份文件点开放在乐清时面前,声音有些不自然:“这些条件,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乐清时接过来,念出文档上的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顾行野谜之有些心虚,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又抬眼观察了一下少年的脸色,低声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再改改……”   乐清时唔唔两声,拿过手机看了起来。   ……不过说实话,有点难懂。   现代的官方书面用语和他那边的相差太大了,不仅阅读顺序不同还毫无寒暄与客套,直切主题且文字冰冷,用词还有什么甲方乙方的,看起来很晕。   顾行野见他一言不发看得专注,心也莫名地提起来。   其实重点无非就两个,财产和自由。   这份文件是他在刚得知乐清时要跟自己联姻的时候就找人拟定好了的。   在财产方面,上面写明了顾行野每个月会给乐清时打五十万作为家用和零用钱,如有特殊情况可以再提出申请。   虽然已经给过小作精不少钱了,但顾行野也还是没有改掉这一条。   他沉声道:“钱我会打到给你办的那张新卡上。”   而第二条关于自由……   在法律上,忠诚协议是无效的,但财产约定有效。   所以这份协议上的“自由”并不是指各玩各的自由,顾行野没有提及这方面。   原本的协议拟定的内容是,假如未来顾家想要提出离婚,乐家不得轻易拒绝。   但现在顾行野改成了假如有人做出对家庭不忠的事情,那么乐清时不得拒绝对方提出的包括离婚在内的任何要求。   忠诚协议无效,所以其实这一条是不生效的,顾行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却还是要这么写来骗乐清时。   乐清时蹙着眉头看了半天,才算是看明白了。   顾行野心也没由来地一紧,问道:“乐清时,你……”   “五十万!”小作精眼神清明,骤然开口。   顾行野一怔,他是觉得太少了吗?   也对,如果他想买个奢侈品包包的话,买一两个就用光了,有些限量的或者最高端线的甚至五十万还不够买一个的。   似乎是有些小气。   但这是他在认识乐清时之前找人拟定的合同,当时他也没对这桩婚事有那么上心。   ……好吧,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刻板印象了。   因为先入为主的猜测和臆断,他作为养活一家子人以及延续整个顾家百年基业传承的家族继承人,不可能给一个危险性不明的人太高的权限。   婚前财产平分什么的,即使他同意,顾家旁系那群吸血鬼也会尖叫着扑上来抗议的。   他当时想着少年以前的生活条件并不好,月五千都很困难,那么他给月五十万应该已经很优待了吧。但其实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带有些许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意味的,乐清时这么敏感,该不会品味出来了?   如果他不满意的话,也不是不能再加。   顾行野心下一揪,忙道:“对,你是觉得太……”   “太败家了吧,老公……”少年软乎乎道。   “嗯……?”顾行野一怔,气势感极强的瑞凤眼渐渐呆住。   乐清时掰着手指给他算道:“一个月五十万,那一年就是六百万了。等于我就算什么都不干,不画画不学习,也能赚到我卖出那幅画的钱。”   老公看起来这么聪明,却怎么连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都不懂呢,有钱也不是拿来这样挥霍的。   乐清时不认同地看着他,严肃摇头:“你可以不用按照这个什么协议,按部就班一样的每个月给我这么多钱,我有需要我自己会开口的,而且我现在的钱都已经花不完了呀。”   顾行野怔怔地听着,一时忘了要做出什么反应。   他还以为小作精是嫌少……毕竟这点钱和顾家庞大的基业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如果他够慷慨,随便分出一点股份给他,那乐清时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谁知,他竟然是嫌多?   顾行野给整不会了。   男人干巴巴道:“你、你要不要再看看?”   乐清时摇头,温声:“不用,我看清楚了。”   反正他是不可能做出对家庭不忠这种事情的,但如果不忠的人是顾行野的话……如果他老公真是那种没良心的大猪蹄子,无需顾行野提出离婚,他也一定会离开的。   他确实会爱重老公一家人,视他们为自己的家人,但也不是毫无底线毫无自尊的,他也是有文人的风骨在的。   阿父都说过了,若是他将来的夫家对他不好,那便不必再忍,整个武安侯府都是他的后盾。   虽然在这里……并没有武安侯府了,但老公对他的照拂也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孤单,他总有一种父母兄弟依然在快乐生活着的感觉。   少年把手机还给他,微微一笑,声音又甜又软,像七月的桃子:“未来请多关照啦,顾总!”   顾行野接过来的动作一顿,满脸愕然。   “………………顾总?”   娇气的小作精抿唇一笑,眼神亮如皓月,梨涡浅浅招摇,一派天真似的说道:“当然啊,礼不可废。我们还未完全成婚,不应该如此越界的。”   好在这里是开放的现代,若是在他们那个朝代,他估计就要被人笑行事孟浪了。   虽然他也很喜欢叫顾行野老公,唔……但是也不差这一时吧。   叫老公全名吧有些不自在,叫哥哥又似乎纲常错乱而且好像有点嗲……那还是客客气气地喊顾总吧,反正老公听人叫他顾总早就听惯了,这起码挑不出错。   乐清时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甚至想当场发个朋友圈。   顾行野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回应:“……好,你开心,就好。”   和乐清时的豁然开朗有所不同,他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不快。   即使在看到乐清时的朋友圈出现了陌生男人的手时都没有过的盛怒!   可偏偏他没有名正言顺的发火理由,只好硬生生地憋着,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娘的,前不久才跟宋越显摆完他有他老婆给他画的画,别的人就没有这样多才多艺还很会撒娇的老婆。   结果现在,啪的一下就没了。   多了个叫顾总的娇气包。   顾行野:“………………” 第67章   华贵的包厢内,少年身旁的男人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乐清时已经有样学样,逐渐学会了如何拆解帝王蟹,已经不用男人伺候了。但明明得空了,身旁的男人却还是不吃。   少年疑惑地抬眼看他,问道:“老……顾总,你怎么不吃啊?”   顾行野的脸色顿时更沉了几分。   他险些冷笑出来,薄唇抿了又坠下去,坠下去又抿直,最后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好好好,个娇气包真是有主见啊,说不叫老公就不叫老公了,改口得这么丝滑。   乐清时拿小锤子邦邦邦拆出来一只雪白的蟹腿肉,乖乖地放进男人面前的碟子里,声音软糯:“不饿也吃点嘛,陪我。”   这么好吃,不饿也要吃呀!   顾行野是真的没胃口,但乐清时都剥好放进他碗里了,再不吃未免有些太不识好歹。   于是男人只好沉默地夹起来吃掉。   男人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浅淡戾气,以及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愠怒。   都不叫老公了,还撒什么娇啊?   “老公”这两个字,就像是唐僧念的紧箍咒。   虽然顾行野并不喜欢,但每当乐清时用他那轻软的语调冲他软糯唧唧地喊老公时,他……不对,应该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不有点暗爽。   于是顾行野每次听到的时候,心理活动都是这样的:好怪,再听一遍。   也正是因为少年总是乖兮兮地喊他老公,所以每次当他逾距时,顾行野都说不出太重的话。   然而这么好用的一块盾牌,小作精居然说弃就弃了。   ……岂有此理!   这样莫名的戾气一直持续贯穿了顾行野下午的工作状态,以至于每个进过顾行野办公室的员工出来都散播着见到顾总要绕道而行的话。   唯有乐清时没有自觉,依旧掐着点给顾行野打去了来自顾宅的内线电话。   顾行野心里憋着气,电话持续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电话里传出少年娇气的抱怨:“你好慢呀。”   顾行野心口一软,耳畔又染上熟悉的热意。他正欲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突兀的称呼:“顾总。”   顾行野:“…………嗯。”   很好,耳朵冷却一点点了。   没想到原来“顾总”这个称呼竟有灭火冷却的作用,很神奇。   “快点回来吧,今天的晚餐是我做的哦!”电话里少年的声音有些小得意。   顾行野一怔,倏地想起少年之前给他下厨然后烫出来的燎泡,心里一紧,追问道:“怎么又自己下厨了,不是说让厨房的人做就好吗?烫到了没有?”   乐清时轻笑,有些羞赧道:“没事的,我没受伤呀。你中午不是没胃口吗,后来我想想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的缘故,所以我做了几个清爽解腻的菜,老公快回来呀,我等你一起吃。”   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少年一时不察,连称呼都忘记改了,又甜甜的唤了一声老公。   顾行野的眼睫颤了几下,而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一肚子的闷气莫名消散了大半。   小作精很乖,他一直都知道,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乖。他中午那句话不过随口一说的,乐清时却悄咪咪的听进去了,还立马付诸了行动,即使是心再硬的人也很难不被泡软。   顾行野挂了电话,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回家。   半道上他的手机震了震,顾行野拿出来一看,是宋越发来的信息。   【宋越:滴滴滴,顾哥在不。】   顾行野懒洋洋地回了个问号过去。   【宋越:噢噢这样的,我正在填那个国风展的相关资料呢,你这两天有空发张嫂子的一寸证件照电子档给我呗。】   这个不知道有没有,不过就算没有也可以现拍然后P一下,倒是不麻烦。   【顾:嗯。】   宋越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又问:【顺便附两张嫂子的生活照过来,谢谢。】   这回男人就蹙起了眉头,不悦:   【顾:你要这个干嘛?】   【宋越:……】   【宋越:大哥,我还能干嘛,当然还是申报用的啊!清时没有上过任何秀场,这是要过主办方那边的流程。拜托,兄弟的老婆我还能惦记?】   【我不啃别人的馍馍,你放心吧。】   对面安静了一会才回复道:   【顾:他好像没有生活照,我没见他拍过,回去替你问问他。】   宋越咋舌。   【宋越:我趣,你手机里没有吗,不能现在发给我?人家长得好看不爱拍照那是低调,你老婆长得那么好看你居然连照片都不拍一张?!你忍者神龟吗??】   顾行野拧着眉,不高兴。   【顾:你才忍者神龟,我最讨厌乌龟了。】   【宋越:……不是,龟龟那么可爱,龟龟做错了什么?】   【顾:我讨厌一切绿色的东西。】   【宋越:……好吧好吧,反正你记得这事就行,你现在在哪啊?】   宋越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打算寒暄几句然后就结束对话的。   顾行野看见这条信息,眉梢一挑,打字。   【顾:刚从公司出来,回家路上。】   宋越哦了一声,打算结束话题。   因为他们兄弟几个早就习惯了顾行野的聊天风格,说完了正事人就会消失,绝不多闲聊,也从不废话寒暄。   一板一眼到像个运行程序的机器人。   结果手机突然又连震好几下:   【顾:回家陪老婆吃饭。】   【顾:我也不想回去的。】   【顾:说是做好了饭在等我。】   【顾:太黏人了没办法。】   【顾:唉,这种烦恼你应该没有吧。】   【顾:羡慕。】   宋越:“…………?”   神经病啊!   不管好友如何无语,顾行野找到了情绪宣泄口,心情好多了。   -   顾行野立在家门口,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随即蹙起了眉。   奇怪了,明明今天感觉回来的路上花了挺长时间的,怎么反而比之前还要早到家?   男人眉毛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色彩浓重的眉毛凌厉地压在瑞凤眼上,抿紧的唇角有点不自在。   乐清时一来电话催促,自己就真的回来得这么快,岂不是显得太不值钱了?万一娇气包误会真的是他来催促的功劳,又借机撒娇拿乔该如何是好。顾行野捋了把额发,思考片刻,随即故意在门口弄出了点大动静,把做工极好的鞋跟用力在台阶上磕绊了一下。   果然不出片刻,玄关就传出一阵很轻巧的脚步声。   男人轻轻勾起唇。   以往娇气包走路都没动静的,唯独每次出来迎接他回来,脚步都会因为雀跃而无意加重,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听着声音近了,顾行野才抬起手放在密码锁前,作势要输入。   下一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张白净的小脸倏地闯入眼帘,脸上还挂着清浅的微笑,似乎是一听到动静就赶出来迎接主人的小猫咪,轻轻喘着气。   “老……”乐清时下意识又想喊老公,话音刚出就想起他们证还没领,生硬地转折成了:“顾总!”   顾行野:“……”   原本兴起的好心情是半点也不剩了,连带着乐清时做的饭他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偏偏小作精还要一个劲的问好不好吃,顾行野只得绷着脸,压抑着不郁的情绪说不错。   吃过晚餐,顾行野如蒙大赦地起身往楼上走去。他怕再待下去,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会波及到乐清时,然后小玻璃心受不了,说不领证就闹心了。   顾行野把剩下的工作全部带回来了,打算今晚就去书房把它们全部解决掉。   哪知刚抬脚,乐清时就紧巴巴地跟上来了。   男人脚步一顿,没管他,接着往楼上走。   果然!娇气包也黏着他一路上楼,简直就是个在卖萌的腿部挂件。顾行野看在眼里,手心有些痒,想掐一把少年软嘟嘟的脸蛋。   但他忍住了,没有出声。   因为他打算趁着这次机会,给娇气包立立规矩。   俗话说得好,无规矩就不成方圆。   小作精连老公都不叫了,叫什么顾总……又不给他工作,也不给他做事,叫什么顾总啊。   既然都叫他顾总了,那自己对待他也可以凶一点吧,就像对待下属那样,比如他的书房是不可以随意进去的。别说下属了,就算乐清时是他的老婆,书房也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顾行野憋了一天的郁闷,打定主意无论小作精是要黏着他进书房、干扰他工作,还是缠着他要他陪他看狗血档电视剧,他统统都要拒绝。   他也是有点脾气的,总不能次次都让步。   书房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家庭里储存资料的重地,虽说特别重要的文件顾行野一般都会上锁跟存备份,还有打散管理,但终究一直有人进出还是不太放心。   以前就算了,但是从今天开始,不能再放任小作精到处乱跑!   顾行野踏进自己书房之后,特地在门口等了等,打算把一头撞入他怀中的少年好好收拾一顿,逮他个现行!   片刻后——   长得很漂亮的腿部挂件果然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抬起纤长的手指,轻轻冲他摆了摆。   “顾总拜拜。”   顾行野:“?”   少年说罢,迈着小猫一样轻的步子就要走人。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愕然:“你……你不进来吗?”   乐清时被揽住了肩膀,乖乖仰起头看人,也问:“我为什么要进去?”   顾行野懵了一瞬,向来灵光的脑子略有滞涩:“不是,你不是跟了我一路,然后……啧,你不进来?”   顾行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到一半给自己整暴躁了,问道。   乐清时轻轻挣脱男人的怀抱,后退半步:“是啊,那是因为我们同路呀。”   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温声道:“我们还没结婚呢,共处一室不太好,礼不可废呀。所以我想去找点事干,画会儿画之类的。”   顾行野噎住。   他娘的,上的分明是个高级艺术课程,又不是教喊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幼儿园小班,到底是谁教他的“礼不可废”?   现在更是炸裂,改称呼就算了,现在连同一个空间都不要跟他一块待了。   顾行野还没来得及挂脸,就听见少年又软声说道:“对了顾总,既然我们还没结婚,我们就先不要一起睡了吧?一会我画完画就睡了,不过来了哦,你自己要早点休息哦。”   男人又是一怔,先是娇气包不黏着他进书房了,后又要求两个人分开睡。   好像不用自己竖规矩,今晚的娇气包也格外的守规矩。   顾行野:“……”好,很好。   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这么独立了,感情以前都是故意撩他的?   男人绷着脸:“你不怕蟑螂了?”   少年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你之前说过了呀,我还自己去确认了一下,陶伯说帮我消杀过啦,现在肯定连一个小蚂蚁都没有了!”   乐清时开心地说着,眼眸亮得像藏着璀璨的小星星,声音还不知死活地软绵绵地冲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男人撒娇:“陶伯伯真好,我好喜欢他呀!”   这让他无端想起武安侯府上把他当成眼珠子来疼的老管家了,也跟陶伯一般,笑起来有和蔼的笑纹。   乐清时有些感慨,称呼都忘记改变了:“老公你说是不是?”   少年抬头看他,男人才略有些僵硬地牵起一个比发怒还难看的笑,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那块传出来的:“是啊,他、真、棒。”   乐清时不疑有他,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而后转身就要走。   倏地,男人忍无可忍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乐清时愣道:“怎么了?”   顾行野咬了咬牙:“不一起睡,也不过来,那……晚安吻,你也不要了?”   晚安吻制度还是乐清时自己要求的,并且一直以来都实施得很好,也能跟老公一样说不要就不要吗?没有了,他能习惯?   乐清时一怔,随即白皙的脸颊飞快染上红晕,一双眸子含情带水:“这……不合适吧?”   顾行野神色冷淡,额际冒汗:“你太保守了,其实结婚前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乐清时大吃一惊,双手紧张地绞紧了袖口。   但那可是接吻诶,接吻也可以在婚前做吗?   乐清时不了解,并大为震撼。在他的认知里,一对有情人在成婚前互换一下信物已经是顶天了,这还得建立在两人已经定亲了的情况下。   还没成婚就接吻,这也太……   少年雪白的皮肉迅速爬上红意,他轻轻咬住唇内侧,突然感觉心跳得好大声,吵得令他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乐清时是重来一次的人,本就比旁人更加珍惜和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光。   他看向顾行野,男人也适时地低下头,低沉的嗓音蛊惑般的问道:“要不要跟我接吻?”   乐清时睫毛都染上了潮意,脖颈都红了起来。他捏紧了男人身前的衣服,左右看了看,像是在做坏事一般紧张道:“那、那我先预支你一个亲亲哦。”   “等我们婚后你再还给我。”   顾行野听见自己那娇滴滴的未婚夫这样说道。 第68章   顾行野低头,含住了那两片温软的唇瓣。   他们没有拥抱,各自都很克己守礼地站着,然而嘴唇却碰到了一起,暧昧地交换着呼吸。   直到细微的水声响起时,乐清时才如梦初醒地退后两步,脸蛋红红地跟男人挥手:“老公拜拜,晚安哦。”   说罢,少年就落荒而逃。   顾行野:“……”   他都还没爽到,小作精就跑没影了。   男人抹了把下唇上的暧昧湿痕,眉眼沉郁地进了书房,工作!再不把证给领了,乐清时都要把欲擒故纵给玩出花来了!   顾行野咬牙,化不满的怒火为工作动力,狠狠加班到后半夜才处理完这成堆的公务。这样的拼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最后成功地挤出了第二天一整个下午的行程,时间很宽裕,领个证的工夫是绰绰有余的。   坏消息是,因为顾行野满怀着怨气加班到了后半夜,还怒干了一杯黑咖,以至于第二天的精神略有些恍惚。   姜秘书每一次进办公室时都会看见上司欲言又止的脸,终于在最后一次传达文书时被上司叫住了。   实话说他现在不太想搭理顾总,至少是这段时间不太想搭理。再多的奖金也无法弥补心灵上的伤害,姜秘书绷着脸转身:“是,顾总,您有什么吩咐?”   正当姜秘书以为顾行野又会说他老婆干嘛干嘛的时候,对面的男人眉心紧蹙,一脸凝重道:“姜秘书,你看看我的脸状态怎么样?”   姜秘书:“?”   姜秘书惊疑不定,老板突然开始有了容貌焦虑这件事似乎比显摆他的老婆更可怕一点。   见秘书神色犹疑,顾行野脸沉下去,嘴上却说:“你说实话。”   姜秘书犹豫一下,开口:“呃……您长得很俊朗,皮肤也很好,看起来很年轻,完全不像是快三十岁的人。”   顾行野本来表情还行,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就倏地落下去:“……说点别的,我今天的状态和平时相比就没什么不同吗?平时好还是今天好。”   他还强调:“真心话。”   姜秘书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迟疑道:“好像有点黑眼圈。”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难看。   毕竟在打工人的眼里,老板哪儿有帅的。   姜秘书说了真心话了。   真心换真心,顾行野也说了真心话了:“你走吧。”   姜秘书:“…………”   尽职尽责的姜秘书走了,顾行野面无表情地工作了一会,随后从台上取来一支亮银色的腕表,仿佛欣赏名表似的顺势观察了一下表框里的自己。   妈的,好像是有点憔悴。   顾行野黑着脸把表丢开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可恶,怎么早不憔悴晚不憔悴,偏偏领证的这天憔悴。   纵使顾行野是一个不怎么在意外表的人,也很难释怀。   说来说去都是乐清时闹的,自己的每一次狼狈好像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他都说了“婚前也可以做很多事的”,结果乐清时愣是没有接收到一点讯号,还真的没过来跟他睡。   顾行野这阵子都习惯怀里抱着个人睡了,怀里一下空了就不习惯了。所以即使工作到了后半夜,躺在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多少困意,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   平心而论,虽然男人今天确实有了点眼下阴影,但真的不损容貌。   顾行野跟乐清时一样是浓颜系,深邃的五官很上镜,高高的眉弓下是形状极为凌厉的瑞凤眼,睫毛不浓密,但挺纤长的。   一般这样的眼型容易被人评为看狗都深情。   但由于男人的眉峰略高,色重而线条过于锋利,不仅不显得深情,反而有种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的寡情感。所以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男人脸上,并不会显老,而有种轻微的颓废阴郁感……看上去和平时还挺不一样的。   顾行野有心想拿什么遮一遮,但无奈他不精通此道,身边心腹也多是男员工不化妆,最后只好什么也没干,沉郁着一张俊脸抵达了民政局。   男人立在民政局前,神色莫辨。   不多时,接乐清时的车也到达了民政局门口。   车门打开,明艳秾丽的少年略一弯腰从车里走了出来。   乐清时今天穿的是款式基础的白衬衫,把小身板衬得非常俊秀挺直,修长的脖颈端庄优雅。明明只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却被他穿得像是小王子的夏日礼服,矜贵又文雅。   日头毒辣,顾行野蹙着眉迎上来,把手抬高给乐清时挡了挡太阳,问:“东西带齐了吗?”   少年笑盈盈的,拍了拍带来的小包:“嗯!结婚要用到的证件,我都带来啦。”   乐清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拖延症,打算查一下办结婚证的流程和条件就真的立刻去查了,没想到老公这么快就挤出了空闲时间。   少年羞赧地把手送进男人宽大的掌心里,有些不安地捏了捏,小声道:“老公,我这样穿好看吗?”   反正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乐清时也不改口了。   顾行野撩起眼皮,潦草地匆匆看了几眼,沉声道:“还行吧。”   乐清时撅撅小嘴,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老公今天的脸有点紧绷,眉心也一直没有放松过。形状有些凌厉的薄唇微微抿着,抿成一条看上去不太友好的直线。   总觉得……好像有点紧张似的。   顾行野下意识地揉了揉掌心里的爪爪,捏了捏小作精的软肉,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些许。   倏地,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好像有些生硬了,而且小作精也没有再说过话……该不会又让他生气了吧?   顾行野倏地焦灼起来,借着整理资料的间隙暗暗瞥了乐清时一眼。   但男人的身形比少年高出不少,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乐清时有些尖的小下巴,瘦伶伶的,好像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顾行野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说也是大喜的日子,自己状态不佳已经够倒霉的了,最好还是不要吵架。他说话习惯了用生硬冷淡的口吻,其实并不是认为真的一般。   其实小作精这样很漂亮,非常漂亮。   顾行野用空闲的那只手将文件收好,有些不自然地再度将话头提起:“挺好看的,很整洁……看起来很小。”   看起来很小,真的是顾行野现阶段对于一个人的较高评价了。年轻,代表着更有活力、更加自由,同时也拥有着更多的选择,不像他的人生已经枯燥化了。顾行野动用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夸人词汇,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穿显得很嫩,像男高中生。”   乐清时根本没生气,他只是敏感地察觉到男人好像情绪有些紧绷所以没说话而已。此刻顾行野一开口,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男高中生?”   高中生是什么意思乐清时是知道的,他上网冲浪时曾经看到网友骂战互称小学生,他有些好奇所以搜了搜,就顺带着了解了这些称谓。   高中生大概就相当于他们那边正处在舞象之年的学生们,正是鲜衣怒马时,未来光明又有朝气。   虽然乐清时年纪确实大不到哪儿去,但他好歹也是穿梭千年而来,思想落后太多了,说他是个小古董可一点也不夸张,这么装嫩的话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年严肃着嫩生生的小脸,深沉地思考道。   于是少年很谦虚地说道:“老公,我已经达到适婚年龄了,像高中男生不太合适吧。”   顾行野一怔,乐了:“你在说什么,男高中生跟高中男生能一样吗?”   清纯男高和高中牲差别不要太大了好吗,一个是帅哥,一个是那男的。   少年表情愣愣的,不太懂。   顾行野也没再解释,但默默地舒了口气,莫名的紧张感缓解不少。   两人按部就班依照指引签署了《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然后在窗口处办理好了结婚登记。   在签字按手印的时候,男人还特地板着脸叮嘱乐清时:“不许说话了。”   少年乖乖地眨了一下眼睛,也不问缘由,乖乖地应声:“好的老公。”   顾行野:“…………”   他就是怕听见乐清时洗脑的喊老公才让他闭嘴的。   顾行野失语片刻,在签名处死死盯了半晌,才沉稳地落笔,一笔一捺都相当有力度且缓慢。他刚拿笔练字时恐怕都没这么认真过,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又写成了老公当众出大丑。   幸好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签好了字。   顾行野拿到了工作人员下发下来的红本本时还有些没有实感,直到被少年拉着上了宣誓台拍照留念时还是硬邦邦的。   摄影师:“……”   摄影师费解!   这人是来结婚还是离婚的呀!   怎么牵着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还板着个脸,装什么酷呢,有老婆就那么拽吗?   摄影师打着手势让两人靠近一点,嘴里喊道:“来两位新人,贴近一点,贴近一点,不要分那么开啦。笑容露出来,来,红本本也拿起来,茄子——”   顾行野有些僵硬地按照摄影师的指示,靠近一点。   男人几乎将软乎乎的少年整个嵌在怀里,炙热的大掌就搭在乐清时的腰上,死板中似乎带着一点圈地盘的意味。   摄影师:“……”   不是,倒也没必要那么近吧。   摄影师挠挠头,迷茫:“要不……两位还是站回去?”   男人蹙眉,眉宇之间笼上一层淡淡的焦躁。   不能这样拍吗,这样不是挺好?   “而且,要笑啊要露出笑容,不要太紧张,自然一点。”摄影师道。   顾行野低头拍了拍笑眯眯的软白团子:“让你自然一点呢。”   摄影师:“……?”   好想拍一张让他看看到底是谁没笑。   乐清时抿出小梨涡,温柔道:“我不自然吗?我没注意诶,可能我太高兴啦~”   少年笑呵呵的,真像个任人揉捏的糯米团子,没有一点脾气,乖乖地站好然后牵起男人比他黑一个度的大掌,软声说:“老公你可以快点笑出来吗?我想快点拍完好好看看结婚证呢。”   小娇气包太乖了,竟然让他笑都用的是打商量的语气。   又认真又好笑。   男人握紧他的手,眉眼也不自觉流泻出温软的笑意。   嘁,不就一个结婚证,有什么好炫耀的。   真是小没见识。   摄影师连忙抓住这一难得的时机,将两人都甜蜜笑着的这一幕抓拍下来。   妈的,铁饭碗也不是这么好干的。   ……   从民政局出来回到车上,乐清时仍旧傻乎乎地将新鲜出炉的小红本本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很是宝贝。   而顾行野却早已经把结婚证收起来了,放在自己西装外套内兜里,紧贴着左心房那一块的位置。   倒不是这个位置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没有别的口袋。如果放在西装外兜的话,那太容易掉了。而且西装外兜处常常会别一支钢笔,方便会议进程记录。如果结婚证放在那儿的话,取来取去的容易把结婚证一块给带出来。   这样所有人都会看到他刚拿到手自己都没看几眼的结婚证,太显摆了,实在没有必要。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结婚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跟小没见识爱显摆的娇气包可不一样。   顾行野心里取笑着笨笨的小作精,却不阻止,直到他看见乐清时稀罕够了,心满意足地收起来,男人才蹙起了眉头。   不是说想好好看看结婚证吗,就看这么一会就够了?   顾行野有些不爽地张了张嘴,将要说出口的前一刻又压回去了。纠结这种小事好像会显得他的肚量很小,顾行野脸色有点难看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乐清时这才扭头过去看他老公。   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乐清时奇怪地跟过去看他,依旧看不见脸,只看到个侧脸。   赵司机车子开得挺慢,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偷偷从车内后视镜里瞅了一眼莫名其妙刚领到证就气氛怪怪的小夫夫。   两人的样子像极了网上的一个“真哭了啊?”的表情包。   看了半天看不到顾行野那张冷冷的俊脸,少年抿抿唇,无意识撒娇:“老公你怎么都不看我的,我不好看吗?”   顾行野一僵,有些生硬地将脸转了回来,却仍是不去看他。   小作精的问法就很狡猾。   但凡长眼睛的都不能说乐清时长得不好看吧,总不能睁眼说瞎话。那长得好看,就更没有理由不看他了,所以只能尴尴尬尬地转回来。   顾行野沉着脸:“没有啊。”   怕小作精又不高兴,男人补充道:“比我好看。”   乐清时果然被哄得很高兴,小梨涡都笑出来了,看上去明艳又可爱。   小作精虽然对他笑,但小梨涡并不是特别明显的那种,所以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须得恰好笑成某一个特别乖软的角度,小梨涡才会锦上添花般的悄然出现。   就像雪地被小猫踩出了梅花印一样,挠人心肝。这要是不看的话多少有点亏,于是男人不声不响地转过头来,目光在小梨涡上打了个转又出来了。   少年不觉异常,声音甜兮兮地说着:“没有啊,我觉得你也拍得很好看,你今天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你怎么都不看的,我都看了好久了!你、你不高兴吗?”   顾行野觉得自己今天状态没有平时的好,所以拍了也不想看,一发下来就收起来了。至于高不高兴的……没必要挂在嘴边说,那太嘚瑟了。   男人抿唇,避而不答:“没有,我觉得我拍的一般。”   “好了你也别看了,看照片不如看真人。”顾行野想起好死不死偏偏要在今天出现的黑眼圈,表情变得不大好看。   说别的乐清时反应还没那么大,说他老公他可是要急的。   即使说他老公的人是他老公本人也不行!   乐清时小眉头蹙起来,有点不高兴:“谁说的!明明很好看啊,你不会说话就不许说了,我不爱听。”   顾行野:“……”   顾行野有点爱听了。   角色反转,变成扭头的是乐清时,他跟在旁边看。   但不同的是,他转过去,规矩的娇气包只会娇滴滴的软声说话把他骗得扭过头来。   但乐清时转过去……   男人眼神微暗,伸出温度偏高的掌心从少年后脑勺和椅背之间的缝隙穿过去,覆有粗粝薄茧的指腹贴在少年软嘟嘟的侧脸上,微微使劲强迫少年转过来和他对视。   “不觉得拍得有点老?”男人问道。   男人的指腹相较于少年软嫩的皮肤来说确实有些粗糙了,乐清时下巴腮边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顾行野轻轻揉了揉,结果给人揉得更红了。   男人有些心虚地把手收回来:“嗯?”   姜秘书都说他有黑眼圈了。   乐清时震惊,“怎么可能?”   他气鼓鼓地翻出红本本,指正道:“浓眉大眼,多精神!”   顾行野:“……”   顾行野这辈子就没被人用浓眉大眼这个词夸过。   但——   “嗤。”顾行野忍了半晌,仍旧憋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乐清时怕他不信,认真道:“我说真的啊,你比我还上镜呢,眼睛好像比平时还要大一点,特别有神,感觉很深邃!”   男人听了,更是闷笑个不停。   娇气包的审美比他还直男,居然把别人的眼下黑眼圈当成了眼睛卧蚕了。好像网上很多女生吐槽自己男朋友不解风情,就是吐槽她们的男友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用遮瑕膏把黑眼圈遮住,然后再用眼影描黑的这一步骤。   这不跟笨笨的娇气包一模一样吗。   乐清时见他不仅不附和自己,还笑个不停,有点恼羞成怒了,闷闷地说道:“反正我是很满意的,你以后不要这样说我老公了。”   顾行野止住了笑,身为乐清时老公本人的他看起来有一丝神气,有些欠地说:“哦?那如果我非要贬低你老公呢?”   少年蹙着眉头,不肯看他:“那你今晚自己一个人睡。”   反正他自己一个人睡大床可舒服了呢!   乐清时之前说领证前分开睡,说辞有一半是骗顾行野的,其实他就是觉得一个人睡更舒服所以想趁机自己睡了啦。   顾行野:“…………”   男人悻悻地闭上了嘴。   什么意思啊……刚领证就想继续分房睡,还有外人在场呢,别人都听见了。顾行野有点尴尬,生硬地别开脸,像个被锯了嘴巴的木头桩子。   乐清时只是逗他玩的,毕竟总是老公欺负他,他也想逗一下老公来着。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司机都被氛围感染得有几分紧张了。   不是吧,他刚才还想着顾总和夫人真是佳偶天成有说有笑呢,怎么不一会就闹起了矛盾啊?小夫妻日子这样能过得和谐吗?   乐清时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逗完了老公,少年就主动伸出手去牵顾行野,示好。   少年软软的指腹在男人的掌心中央不安分地挠了挠。   这点痒意后劲还挺大的,顾行野半边身子都酥了,他连忙惊怒地压制住,沉声:“干什么?”   乐清时微微一笑,小声道:“老公我觉得你今天特别讨厌哦。”   顾行野:“…………”   顾行野:“???”   光是说他是坏老公还不够吗,刚说完想分房睡,现在又说他讨厌?!   顾行野的眉毛瞬间就竖起来了,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你……”   见男人终于肯转过头来了,乐清时才连忙凑上去用气声在他耳边说道:“讨人喜欢和百看不厌。”   顾行野一下子哑火了。   半晌,男人耳根瞬间爆红,仓惶地别开视线,有些磕巴道:“不、不知羞……”   每次都是这样,惹他生气了就萌混过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土味情话。   乐清时甜甜地笑着,管他羞不羞呢,能哄好就行了啊。   而且他说得真的很小声,是凑到顾行野耳边用气声说的,司机叔叔应该听不见呢。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男人用有些别扭的语气,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喜欢就喜欢,别在外面说出来,让人听见了多不好。还有什么百看不厌的……这你都好意思说出来?爱看就回去给你慢慢看,我又不会跑,以后不要在外面说了。”   声音不高,但也不低。   反正让司机听见是绰绰有余了。   乐清时:“……”   听的一清二楚的赵司机:“…………”   得,他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了。   这家非但散不了,甚至顾总看上去还有些不值钱。 第69章   乐清时虽然嘴巴甜,愿意哄人,但本质还是个内敛含蓄的小古董,顾行野这昭告天下般高亢的一嗓子给他喊得脸皮都红透了!   乐清时捏紧安全带,恨不能当场变成一个乌龟缩进壳里去,自闭了。   顾行野没什么表情,却眉心舒展,姿态放松闲适。   倏地,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心一蹙,道:“都正式结婚了,是不是得准备点喜糖啊?”   据他观察,小作精似乎还挺传统的。   当时他们的婚礼只是走了个过场,小作精还有些失望似的,特地来问了他怎么没有闹洞房等习俗。   没准娇气包这个看起来软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心里还有点大男子主……唔,看他的体型,应该倒是不大,那就小男子主义。顾行野这么想着,聪明的没说出来,怕小作精跟他作。   乐清时被他这个问题转移了注意力,脸上淡粉的红晕稍退:“唔,好像是?”   顾行野蹙起了眉,他第一次当老公,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要准备什么喜糖。   不准备吧,怕小作精伤心难过,跟他闹。准备吧,又怕准备得不恰当,让小作精以为自己不够尊重他。他百度了一下,搜索词条里的答案都不知道是几几年前了,一直没更新,上面的回答明显落伍,也没什么参考性。   顾行野把目光移向在场的第三个人,问:“赵司机,喜糖该准备些什么呢?”   赵司机哈哈笑:“顾总,我们那个年代哪里有这么讲究哦,一只老母鸡,几瓶酒,晚上再杀头猪,喊上亲戚朋友来吃席,就差不多了哦。”   至于他女儿L还在读书呢,暂时也不需要考虑这么长远。   顾行野眉目微沉,思索。   他那两个朋友一个比一个浪,指望他们是没希望了,要说比较靠谱沉稳的人,顾行野只能想起一个人。   顾行野拿出手机,打开和姜秘书的聊天框,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公事往来,画风十分严肃。   男人手指轻点,很快发出去一条突兀的消息,在公司里上班的姜秘书手机立时响了一下。   顾行野空出行程去办私事,但秘书还是要上班的,毕竟顾总业务繁忙,即使外出也常有紧急的工作。   尽职尽责的姜秘书点开信息。   【爆金币的顾总:姜秘书,喜糖一般都是什么配置?要买多少种类,数量多少?】   姜秘书人都傻了。   虽说秘书的工作的确很杂,处理范围也很广,但……但他总归还是秘书啊,又不是司仪。   姜秘书晒干了沉默。   聊天框顶上的“对方输入中”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顾行野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想撤回,发现撤回不了了,于是说道:【算了算了。】   【顾:我忘了,你没结过婚。】   【顾:也暂时没有对象。】   【顾:是我唐突了,你继续工作吧。】   姜秘书:“…………”   ……神经病啊!!   不是,真觉得唐突那你就别讲啊!!!   姜秘书愤怒地在心里把上司骂了一遍,然后窝囊地回了一个:【好呢。微笑.jpg】   顾行野收了手机,叹气。   姜秘书的工作能力是很出挑的,错不在他,只是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最后他们让司机在一条比较高端的商业街靠边停了车,下去买了好几大袋子的糖。因为不知道要买什么类型,顾行野就什么都买了一些。   乐清时不知道顾行野大把大把抓的巧克力是某国的国宝品牌,其产量稀少,每年只生产2万块,每一块都有独一无二的手写编号。看着男人的动作利索又平淡,像是在菜市场挑白菜一般。   乐清时看着好玩,也想加入,好奇地东张西望后拈来一颗包装上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的糖,问男人道:“老公,这是什么糖呢?”   顾行野瞥了一眼:“这是小日子产的糖。”   他不咋喜欢。   “啊?”乐清时的声调一下子坠下去:“那算了吧。”   老公后来告诉他那个把他呛得要命的吃法是小日子那边青睐的,国内吃法太多,倒是不经常吃生的。   结了账,店员帮忙把糖包装好送到后备箱上,满满的一大堆。顾行野分出来几颗给乐清时尝尝味道,又给他留了一部分带回家,剩下的都拿去公司了。   私事办完,顾行野就打算回公司工作了。   身为公司的实际掌权人是没有假期的,顾行野还是要上班。   并不能像电视剧里的霸总一样说不干就不干,任性地与情人在床上大战他个七天七夜,害得底下的社畜狼狈加班,这显然是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   自由吧,也确实自由。   想睡懒觉也可以,只要之后将工作任务补齐就无所谓。   但说不自由吧,也确实不自由,起码真的不可以无故旷工。   能不能是一回事,应不应该又是一回事了。   就算他愿意之后加班加点把堆的事情都补上,但作为偌大的集团的领导人,顾行野需要给众人做出良好的表率。   顾行野原本也是个满心满眼都装满了工作的人,全年无休对他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以前也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但此刻——   男人看向乖乖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少年,俨然一副办完事要回家躺板板的咸鱼模样。   顾行野:“。”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爽。   明明小作精这样做也没问题。   毕竟自己虽然辛苦上班,但小作精也没在家闲着,课程一节不落地去上了,下课回家也安静懂事地写写画画,还一声不吭接了个六百万的大业务,已然是豪门太太中的劳模翘楚。   但此刻自己要提着公文包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数据,乐清时却可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WiFi空调西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爽。   所以顾行野颇为心机地,直接把车开到了公司楼下。   来都来了,上去坐坐也很合理吧。   男人一本正经地侧过头,询问:“乐清时,我要去上班了,你有什么安排。”   少年唔的沉吟一声,道:“我回家吧。”   乐清时很懂事地温声道:“老公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赵司机顺便把我送回去就行啦。”   顾行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沉默片刻道:“好吧。”   乐清时轻轻舒了口气。   当然不是他不愿意陪老公啦,只是老公结账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机构那边告诉他,他的画钱已经打来了!   除去要交的税,到手也有五百多万,乐清时这下真能算是一夜暴富了!   少年压下雀跃的心情,勉强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暂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老公。因为他想去给大家买点礼物,给他们一个惊喜,嘿嘿。   顾行野颇有微词,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就到饭点了,干嘛不上去待一会呢,顺便还能一起吃饭。但既然乐清时已经决定好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又不是上厕所要成群结伴的学生了,用不着人陪。   倒不如说,他也很喜闻乐见小作精这样独立。   男人只好一脸怨气地下了车,安排了几个保安帮他把沉甸甸的喜糖搬上楼,孤零零的回了办公室。   男人眉目微沉,抬头打量了一圈自己宽敞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小作精不是很爱跟他待在一起吗?没领证前他不打招呼都要过来跟他贴在一块,怎么领了证反倒变得更独立了?   性冷淡风的装潢很简练个性,商业化且务实的办公设施能极大的便利工作需要,以往看着很顺眼平常的设计,如今看来好像确实都有些乏味古板了。   只有墙上那个新裱的画看着还不错。   年轻小孩在这么个压抑的环境下待不住也是正常的。   不过不来也好,免得容易干扰他的思绪。   对,爱来不来。   男人提笔。   半晌——   男人又恨恨地放下笔。   蹙眉,凝神思虑。   莫非他这办公室得稍微改造得鲜亮一些吗?   不说别的,置办得有艺术气息一些看着赏心悦目,似乎也比较利于办公。他也不想让乐清时质疑他的品味不如外面那些油嘴滑舌的小年轻。   做好决定后,顾行野就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临近下班时,姜秘书上来汇报和交接工作,结果甫一开门,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地上那几个红彤彤的纸箱上。   顾行野哦了一声,沉声道:“这些是喜糖。索性快下班了,姜秘书,这些你拿去给底下的人分了吧,沾沾喜气。”   想到那几条冒犯人的信息,顾行野又说:“你可以多拿一点,工作上辛苦你了。”   姜秘书:“……谢谢顾总。”   顾行野又说:“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姜秘书:“谢谢顾总!”   这一回,姜秘书的谢谢就更真情实感了些。没关系,不就秀个恩爱嘛,这都是他阴德的!   喜糖太多了,是论箱来抬的,男人蹙眉走了过去:“你可能一个人搬不了这么多,我跟你一起拿吧。”   说着,顾行野就微微倾身要去拿那一堆东西。男人身上名贵的西装面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紧绷,有些桎梏住了。   顾行野淡淡地瞥了一眼,轻松写意地将最外面的西装外套脱掉,倒垂着搭在臂弯间。   “啪。”   一个红色的小本子落在姜秘书的脚边。   姜秘书:“嗯?”   顾行野循声看去,淡然地哦了一声,隔着外面料摸了摸瘪了的西装内兜,语气悠然道:“奇怪,怎么放在这里还能掉出来?”   姜秘书默然半晌,弯腰拾起准备还给这个话很多的上司。   顾行野潇潇洒洒地接过去,状似暗暗苦恼道:“幸好有你,姜秘书。”   “否则领证第一天就把结婚证搞丢了,我老婆怕是会生气。”顾行野淡色的薄唇弧度很小的往上扬了扬:“你知道的,他太娇气了,又黏人,而且一生气就很难哄。”   姜秘书:“…………”   不,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姜秘书后槽牙都咬紧了,有点不爽,但他实在找不到角度可以杠一下这个嘚瑟的狗上司。因为夫人确实是在这里生气过一次,还是他追出去的。   说实在的夫人第一次来公司就生气,难道不是顾总更需要反思一下自己吗?他怎么就觉得夫人脾气很好,一点也不作呢。   电光火石间,姜秘书想起顾行野今早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容貌焦虑,还非常崩人设的问他他的脸状态怎么样,然后还逼他说真心话。   姜秘书以真心换真心,换来了顾行野真心的让他走。   哈哈,现在他想通了。   原来是要去领证,但是突然颜值滑铁卢了,所以才那么焦虑是吧。   姜秘书突然冒出了一点反骨,他憋了一肚子坏水,在递交红本本过去的时候笑着说道:“顾总您心情看起来真不错,比早上有精神多了,是有什么好事吗,遇到了好的摄影师?”   顾行野果然身形一顿,摇头:“没有,那个摄影师技术很一般。”   姜秘书:“啊那……”   糟糕,一下子好像戳狠了,狗上司该不会恼羞成怒吧?   姜秘书生怕说好的奖金没了,顿时紧急头脑风暴中,只见男人立在原地,接过结婚证缓缓展开给他看。   姜秘书的笑缓缓僵在脸上。   姜秘书:不好,有狗的味道.jpg   只见男人摩挲着新鲜出炉的红本本,指腹亲昵地蹭了蹭合照上笑得又甜又软的少年,蹙起的眉心渐渐舒展,眉梢高高地扬着,嘴角也微微上扬。   眼下淡淡的阴影都因为这满面红光而变得不显眼了。   顾行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确实觉得拍得很一般,但是我老婆挺喜欢的。”   姜秘书:“……”   顾行野:“他看了好久,还不许我说不好看。”   姜秘书:“。”   顾行野:“我说不好看,我老婆非说我浓眉大眼的……”   男人轻轻笑起来:“见笑了,我老婆有点小没见识。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嗯,好像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哈哈。”   姜秘书:“………………哈哈。”   妈的,这世上还是坏人多呀。 第70章   喜糖抬下去, 摆在了休息区最显眼的位置,红彤彤的一片,谁都能拿。   下属们面面相觑, 一脸惊愕,眼神中彼此交换着信息:他们没做梦吧?!   那个一点也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冷酷上司这是……   有位经理上前问好,顺便迟疑地看了眼那堆喜糖,道:“顾总,这是……?”   顾行野淡淡颔首, 气定神闲道:“我老婆的一点心意,大家沾沾喜气。”   经理:“?!”   众人纷纷很给面子的上前沾喜气, 一面祝贺顾行野新婚快乐, 心中大震。离谱, 顾氏曾经拿下最暴利的一个项目时也不曾这样高调的沾喜气好吗, 只是默默地月底每人发了一笔高昂的奖金,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这样看来, 顾总倒是和想象中的婚后模样不太一样,传闻果然不可信,夫人明明很受宠!   男人俊脸平静无波, 沉稳地接下这些祝贺, 而后坐上了回家的车。   没有乐清时在, 车里一向是很安静的。   但顾行野今天却并未利用这点时间忙工作,而是暗中抬起深灰色的眸子,瞥向了认真开车的赵司机。   赵司机脑后一凉,瞄了眼车内后视镜,与男人那双暗中观察的瑞凤眼对视上了。   赵司机:“?”   “有什么吩咐吗顾总?”赵司机恭敬地问道。   男人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蹙眉:“没事, 赵司机你专心开车, 不用关注我。”   赵司机无语凝噎:“…………好的。”   什么鬼,不想被关注那就不要看他啊,他还以为有啥事呢。   但顾总的心思之难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赵司机已经学会不用去揣摩,只要照着他的吩咐做就好的本领。   隔了一会,顾行野又鬼鬼祟祟朝赵司机发方向瞥了眼,确认对方没有关注他,他才警惕地把新鲜出炉的红本本拿出来,放在膝上——   拍照!   拍完,顾行野就迅速把结婚证塞了回去,还瞄了眼司机的方向。   很好,没人发现。   男人的唇角往上扬了个微小的弧度,随即又很快坠下来。毕竟偷偷拍自己结婚证照片什么的,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打开相册,看着里面新增的两张结婚证照片,男人眉心懒洋洋地舒展着。   小作精没发朋友圈,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打算发,这太显摆了。只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跟他那帮闹哄哄的好友们说一说吧,免得他们觉得自己没把他们当兄弟。   顾行野打开某个自己许久没发过言的三人小群,里面的信息早就99+了,全是秦贺宇和宋越的二人转。   他突然说话吧好像也不太自然,男人琢磨了一下,先发了个句号试探试探。   【顾:。】   当即,两条震惊的鱼先后赶到打窝现场。   【秦贺宇:yooooo~这是谁啊?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先去问问我祖爷爷你是哪位?】   【宋越:yooooo~这是谁呀,长了嘴的顾行野?不可能,我认识的顾行野生下来就没长嘴,你一定是假的,举报到反诈中心了!】   顾行野:“……”   看着群里阴阳怪气的对话,男人默默蹙起了眉头。   他俩这是做什么,一阵子不见,怎么更古怪了?难道单身久了就会这样吗?   好在他们都认识十几年了,都了解彼此是什么德行,于是阴阳怪气一阵也都消停了。   【秦贺宇:行吧,咋啦快说,一会本少还要去过夜生活呢,你个十点就睡觉的老男人别耽误我时间嗷。】   老男人?顾行野眉间的褶皱更深。   说不出的不快,顾行野沉着脸回复道:【少过一点夜生活,虚了以后怎么找对象。】   【顾:而且名声不好了,以后没人要的。】   网上不是都说什么,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吗。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朋友,要是秦贺宇他们太花天酒地,让小作精误会他也是那种人可怎么办。乐清时那个娇滴滴的作劲儿很难缠的,他可不想刚领证就搞婚变,很烦,影响工作。   秦贺宇:“……”   【秦贺宇:大哥,我就喝两口小酒……我肾好着呢,不用你操心。】   宋越在群里吃瓜看戏,喜闻乐见。他前不久才被顾行野炫了一脸,自己淋过雨,也不想提醒秦贺宇带伞。   乐完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出来圆场:   【宋越:好了好了有事说事,别踩雷点,谢谢。】   顾行野沉思,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个话而已,能有什么雷点。   他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谨慎地打出一个王炸——   【顾:我有老婆你没有这不算雷点吧?】   秦贺宇:“…………”   宋越:“…………”   【秦贺宇:小哥哥泥……】   够了,真的够了,他们心疼自己。   如果他们犯法了,法律会制裁他们,而不是让这个没有边界感的顾行野来群里贩剑。   于是下一刻,顾行野的手机里就弹出了一条提示语——“您已被移除群聊”。   顾行野:“?”   他干嘛了,真话还不让说?   顾行野原本只是以为理解不了自己的人只有未婚且单身的姜秘书一个人而已。   没想到原来已婚人士和未婚人士之间,本身就是会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的,即使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也不能感同身受,这很难评,顾行野也没有办法。   隔了一会,两人在顾行野不在的群里骂了个爽,才重新把人拉回来。   【秦贺宇:可以了,你说吧,你老婆又咋地了[白眼.jpg][撇嘴.jpg]】   【顾:没咋,就是告知一下你们,我结婚了。】   【顾:[照片][照片]】   【秦贺宇:卧槽!!!!】   【宋越:!!!!!】   顾行野居然来真的?   以顾行野的身家,结婚对他谈不上坏吧,但也绝没有好处,只能算是束缚。毕竟有钱又有权,若是在法律道德层面上还没约束的话,那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两人震惊了一会,还是纷纷送上祝福。   秦贺宇当即就发了好几个大红包,但是微信有限制,他犹觉不够,又要来乐清时的银行卡号,要把承载了祝福的份子钱给直接转到乐清时账上去。   宋越也不输给他:【已下单。】   【秦贺宇:下什么单?什么好东西瞒着兄弟?】   【宋越:没啥,一点点新婚小礼物咯,下好加急单了,直接送到你家去。新婚愉快哈,但是也别忘了答应我的国风展邀约,你别太黏你老婆了,等我设计稿做好了成品,你得大大方方的把你老婆借给我,知道不?】   顾行野轻嗤。   他黏乐清时?明明是小作精黏着他好不好,不让黏就哭的那种!   宋越真是不知道他吃得有多好,不过算了,做人还是低调一些。   顾行野回了个嗯,就深藏功与名的回了家。   一进家门,听见动静的少年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着急道:“老公老公!我突然收到好多钱!”   个十百千……好多个零!   是陌生账户打来的,乐清时学聪明了,吓得连忙来报备,生怕小心眼的老公后面发现了又以为他花别人的钱,以为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顾行野轻笑一声:“哦那个啊,那是秦贺宇打来的份子钱,没事。”   乐清时眼睛都瞪圆了:“份子钱,要给那么多的吗?”   “没事,他钱多,这不算什么,别替他心疼。”顾行野淡淡不悦。   贫穷限制了乐清时的想象力,这样的话,他还那么努力画画干什么,要是一直跟老公结结离离……岂不是靠份子钱都能发家致富了。   顾行野不知道少年的思维居然已经发散到离婚上面了,洗过手拉着人坐到餐桌前,开饭了。   他随口问道:“下午都在家做什么了?”   乐清时其实想了一下午要给大家买什么礼物。   现在想想秦先生的份子钱来得也真是时候,正好可以给他增加点预算……唔,乐清时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买礼物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得花自己的钱比较有意义。   他都考虑过了,两位长辈呢肯定要买好一点。   顾妈妈喜欢戴珠宝首饰,乐清时打算改明儿去珠宝行逛逛。   顾爸爸的礼物他也很头疼,毕竟以他们的地位肯定什么都不缺,要是送那些次一档的倒不如不送,送符合他们身份的呢……乐清时这预算又不够。想来想去可能只能以心意取胜了,他准备去抓点药材茶叶,自己给顾爸爸配一点养生茶。   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乐清时注意到顾父面色略有暗沉,嘴唇似有干纹,喝水频率比大家都高,想必是以往工作应酬有些伤肝,需要调理。   弟弟……唔,长辈们喜欢什么,每个时代都是大差不差的,但年轻人通常都喜欢潮流,这点乐清时是真摸不准了。   老公的话……看看到时候剩多少钱再说吧。   乐清时心虚地想着,嘴上却乖乖说道:“唔,在家写写画画了。”   想到那笔高昂的份子钱,少年懂事地说道:“秦先生人真好,我也写副字送给他吧。”   顾行野挑眉,略有诧异:“你还会写字呢?”   乐清时笑得眉眼弯弯,小梨涡都得意的出来招摇:“当然咯,我字也写得还行的,老公。”   顾行野也不是没见过乐清时写的字,就领证登记的时候,他看见了乐清时签的名。   说实话,写的一般。   虽然不至于到丑的地步吧,但绝对谈不上好看,像是刚学写字笔没拿稳的样子。但细看之下少年的字该有的笔锋、停顿等等都有,像是学过,只是学得不好,懂理论而没有苦练一般。   想来可能是乐清时小时候练过吧,后来被乐家赶出来之后条件不好就荒废了。   顾行野默不作声地低头吃了几口饭,嗯了一声:“行,你愿意写就写呗。”   有这感恩的心意就很好了,谅秦贺宇也不敢嫌弃。   乐清时很好哄,三言两语就被男人的话逗得笑眯眯的。粘豆包是甜乎乎的内陷,自己一高兴了就不要钱地往外散播着甜言蜜语,直把顾行野给安抚得从头到尾都舒坦。   果然真正的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小作精都不作了,乖得很。   这种温馨的氛围有些消磨人的意志,顾行野今天健身完洗完澡,都不太想去书房工作了。   男人转身去叫沉迷狗血电视剧的小作精:“乐清时,睡觉了,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刚说完他乖,就又不乖了,谁家好老婆到点不去被窝里暖着,沉迷看这种……霸总剧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要看总裁的话乐清时身边不就有一位吗。   现在虽然时间还不晚,但要知道小作精是很能黏人的,上了床也静不下来,要聒噪的抱着他聊会天,然后还要摸摸抱抱的才能满足。一整套下来,正好是睡觉的点。   乐清时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视:“可是老公我马上就要看到捉奸戏了。”   “……”顾行野额角突突:“明天看,明天有重播。”   刚领证呢,看什么捉奸,也不看点好的。   知道有重播,乐清时就高兴了,好脾气地跟在男人身后走:“老公你今天不去书房工作了吗?”   顾行野垂眸看他一眼,沉声:“今天没什么要紧工作,就不去书房了,早点休息吧。”   其实这是骗笨蛋小猫的。   虽然确实是没有要紧的工作,但顾行野的工作习惯十分良好。跟他在公司里立的规矩一样,在什么地方就要干什么事情。卧室是拿来休息的,所以他从不在卧室里工作。   这样久而久之,到了工作区域,人的大脑就会习惯性的进入工作状态,效率会更高一些。   顾行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今天不太想去书房。理由也很充分,新婚第一天,新郎放个假,没问题吧?   少年乖乖点头,不对他的决定做多置喙:“好的。”   说罢,就想错开一步回自己的房间。   男人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伸手将那截一掠而过的细白手腕圈在掌中。   乐清时:“?”   男人蹙眉:“你又要去哪?”   “画不是画完了吗?”顾行野下颌绷紧,神情不满。   他们今天可是领了证的诶,就算不是寻常夫妻,也不至于比平时还要更冷淡吧。怎么他顾行野的房间里就有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他不成?   顾行野倏地眉心一蹙,狐疑道:“你又要回你那房间睡?”   被说中了……乐清时眼神瞬间清澈。   拜托,自己一个人睡真的很舒服呀!   证已经领了,婚姻落实,木已成舟,乐清时也不担心会有小三小四插足了,他已经有恃无恐,猫猫是时候反抗吸猫无度的人类了!   心里想得有点嚣张,奈何乐清时一张嘴还是怂唧唧地软声:“不、不行吗?”   顾行野语塞。   也不是不行……但是,但是……   哪儿有刚结婚就分房睡的,这不太符合常理吧?   看在今天领证的份上,顾行野都没去书房呢,怎么乐清时反倒跑了。   男人蹙眉,声音凉森森的透着浓重的不满:“那我们结婚的证据是什么?”   乐清时:“结婚证。”   顾行野:“……”   草率了。   乐清时这话回得太理所当然,顾行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还说他是甜心馅的粘豆包呢!这一点都不甜!分明就是什么馅儿都没有的白乎乎的糯米团子!   揉吧揉吧捏开来,里面还是白白软软什么都没有,没心没肺极了。   是结婚证拿到手了,觉得可以安心了是吗,装都不想再跟他装了?要不怎么能做到反差这么大的,婚前又甜又糯,婚后直接丑拒。   男人俊逸的脸又开始转阴,眉眼笼罩上一层阴翳。   不该是这样的吧,结婚了不应该更亲密?就算只是契约婚姻,可是自己也没有苛待过乐清时,除了总是额外给零用钱以外,每个月还约定在他账户上打入五十万的零花钱。   这样优渥的条件,换一个陪睡完全划得来吧。   是的,顾行野已经发现,乐清时黏着他睡的时候自己总是会睡得很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是被乐清时黏久了就习惯了,上次吵架闹着分房睡,他死活都睡不着。   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才能更好的工作赚钱。   所以起码在他戒断掉这种奇怪的习惯之前,他还不打算放这个自己选择闯入他私人领域的娇气包自由。   男人还没说话,乐清时敏锐的小动物雷达已经开始嘀嘀作响。   不妙!老公又要疯!   少年立即乖乖地上前一步搂住男人健身后隐隐发烫的腰,软声道:“我开玩笑的!我、我最喜欢和老公一起睡了,怎么会自己睡呢?”   乐清时率先抢答,卡住了顾行野的话头。   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要讲了。   顾行野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鼻腔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去的侧脸有几分寂寥:“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乐清时乖乖点头,“当然了,没有老公在,我根本睡不着呢。”   男人耳廓一红,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虽然他明知道小作精只是在吹彩虹屁,因为之前那次吵架,没良心的小作精明明就睡成了一只小春卷,安逸得很,一点也不会失眠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乐清时吹得很有水平,还挺顺耳的。   算了,有些事情就是要学会凑合。怪不得有句话叫“凑合过吧,还能离咋地”,确实有道理。   看破不说破,乃夫妻相处的中庸之道也。   哄好了老公,乐清时轻舒口气,乖乖地从另一侧爬上床。   顾行野早就躺好了。   他健身完的,身上还有些热,于是稍微把扣子解开了两个,而后动作自然地掐着少年软韧的腰搂进怀里。   乐清时白皙的脸颊贴在男人隐隐发烫的胸膛上,也被染上了热意,脸蛋红扑扑的。   “老公你身上热热的。”少年小声道。   顾行野浑身一颤,鼠蹊的位置有些发烫。   但经历过乐清时“老公的头硬硬的”,结果是说他抹了发胶头发不软乎的乌龙事件之后,顾行野就知道小作精的话不能深思,他兴许是故意钓自己上钩的。   男人绷着脸,非不咬小作精的钩子:“废话,因为我是活人。”   乐清时贴在他的锁骨上蹭了蹭,轻笑出声:“我又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老公是热的,但我身上是暖暖的。”   男人的体温似乎比他热乎个半度,冬天抱着他肯定睡得很舒服。   顾行野一怔,咬肌都鼓了几下,不太自然地把怀中的少年推开一些。   什么暖暖的?哪里暖暖的?   乐清时果然是故意的!   顾行野原本没觉得热,被乐清时一说还真有点想冒汗的意思,但他又不敢掀开被子。   怕底下着火,男人连忙把空调调低两度,咬牙转移话题:“喜糖你准备送给谁?”   他那边的都差不多散完了,就留了一些给朋友和家里佣人的份。   “留着给同学老师们发一发吧。”   说到喜糖,乐清时就想起要给大家送的礼物了,趁机提出让自己头疼的问题:“老公,朗朗喜欢什么呢?”   顾行野一怔,他确实是想转移话题,但没想到转移得这么远。   他想了想道:“朗朗……应该喜欢钢琴吧。”   乐清时震惊,哇,西洋乐器,小叔子可真厉害啊,连他都不会钢琴呢。   少年小声感叹道:“哇,他好厉害哦,居然会这个。”   顾行野无语:“废话,那是他的专业技能,他连这个都不会,凭什么追到的老婆?”   当然,他的身上一定还有很多别的闪光点,但音乐天赋毋庸置疑是最闪耀的优点之一。如果不会钢琴的话,朗朗一定也不是现在的朗朗了。   乐清时一怔:“啊,他什么时候结婚了?为什么不请我们喝喜酒啊?”   弟弟不能够比哥哥早结婚的吧,难道这个时代可以吗?   顾行野:“?”   夫夫俩面面相觑。   顾行野纳闷:“你在说什么到底?”   乐清时眨眨眼睛,乖乖答道:“我在问弟弟喜欢什么呀。”   “弟弟?”   乐清时:“嗯嗯。”   他是真的不了解这里的潮流,要是送的东西太老土,小叔子不喜欢就不好了。   顾行野:“……哪个弟弟?”   乐清时疑惑,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   他愣了片刻,才重复道:“弟弟……就是你弟弟啊。”   “顾朗呀。”乐清时无辜道。   顾行野:“……”   哦,原来是顾朗啊。   好端端的,关心顾朗干嘛?   男人眉心不悦地蹙起,语气沉沉:“顾朗都多大的人了,叫什么朗朗?”   乐清时:0.0?   那他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呀……   感觉喊顾朗太生疏了,明明都是一家人。   爸爸妈妈老公……顾朗,任谁听都好像是把小叔子给孤立了一样,多不好啊。   乐清时不高兴地抿唇,牵着老公的手紧了紧:“老公别闹。”   顾行野蹙眉,回想了一下他们之前的话题是在聊喜糖,莫非……小作精是觉得只送喜糖不太够,跟想写幅字送给秦贺宇一样,也想额外送点东西给顾朗吗?   啧……小作精对别的男人倒是上心得很,对着他就很作,不哄一下都不自觉进房间睡觉。   男人俊脸微冷,沉声道:“我弟喜欢喝可乐,买几箱可乐得了。”   说罢,顾行野转念一想,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腐蚀牙齿,高糖也会让皮肤变差,还是少喝为好。   于是男人又改口道:“算了,别买那么多给他,买个一升装就差不多了。” 第71章   顾行野也不是对他弟不好,他想得简单。   顾朗虽然外表人模狗样,装得儒雅斯文,实则性格咋咋呼呼,从小熊到大的,谁认识谁知道。所以顾行野年纪很小就学着管理家业了,而顾朗直到读大学都还没独立管理过一家分公司,愣头青得很。   所以至今没有女朋友,更别说老婆了。   顾行野很怀疑以顾朗的人格魅力,恐怕未来很难寻到像小作精这样满口老公的贴心对象。   所以可乐那种会使人长胖的高糖饮品还是少喝为妙,毕竟如果不足够优秀,也没有出色的品质的话,只能靠皮囊色诱一下对象了。   作为兄长,言尽于此。   ……但是乐清时怎么可能听他的。   就算他再跟不上潮流,也不可能送人一瓶喝的当饮料。   无奈,第二天正好周末不上课,乐清时就把同样是潮流小男孩的舒晨叫了出来,请他做选礼参谋。   自从一起喝奶茶后,舒晨几次邀约乐清时一起玩都不成功,突然收到好友的主动邀请,自然是欣欣然的就去了。   乐清时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刺绣短袖上衣和一条浅色阔腿裤,约他在京市最大的轻高奢商业街见面。远远瞧见他,乐清时就迎了上去。   少年的仪态极好,即使是匆匆快步走的状态,两个肩膀的轴心也十分平稳地维持在一条水平线上。略显清瘦的脊背像一根挺立的荷叶梗,直得十分优雅。   颜控的舒晨在视觉上立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他还是嘴巴一撇,酸溜溜道:“终于舍得出来跟我玩了?你老公不限制你交朋友了吗?”   乐清时笑笑,替老公说话道:“你不了解他,我觉得他很好的。”   舒晨恨铁不成钢,什么叫“我觉得他很好的”……这句话简直就是恋爱脑的挽尊金句,信不了一点!!!   来日方长,舒晨懒得和他掰扯,拉着他上了楼:“说吧,要买什么?诶我跟你说xx家新出的表还不错,酷酷的然后看起来也不会很装逼,感觉戴着陪我爸出门谈生意还不错,稳重又不会太老成。”   乐清时道:“我想买点珠宝。”   舒晨一噎,瞪眼:“你买这干啥?”   少年乖乖回答:“就是想给老公的家里人买点礼物,妈妈送了我一个紫翡镯子,我也想送点东西作为回礼。”   舒晨还没来得及无语乐清时原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又是为顾行野那一家而来的,就被少年的话语震惊了:“你……啊?你在说什么,你是说要给本市最大的原石商会会长林相雨送珠宝???”   这东西人家根本不缺好吧!   乐清时懂他的意思,解释道:“这种东西又不嫌多,漂亮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舒晨想想也是,于是说道:“好吧,那你想买什么?钻石?红宝石蓝宝石?”   乐清时又有些犯难了,因为他对这个时代的珠宝工艺水平也知之不深。嘉和王朝工匠水平远不如现代,生产力也落后许多,许多珠宝和天然钻石都是有瑕疵和杂质的,达不到现代的珠宝加工技术。   乐清时正想说再看看,倏地身旁的少年就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拉着他走远了一点,道:“不在这家珠宝行买,我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看。”   乐清时好奇抬眼,发现面前珠宝行挂着几个醒目到有些土气的大字——“乐记珠宝”。   这是乐家开的珠宝行。   乐清时不语,正要跟着舒晨离开时,两个人影就迎面从店里走了出来。   拍下乐清时和男人拉拉扯扯的计划泡汤,还亲眼目睹了顾行野是如何袒护乐清时的,方汶觉得自己又被耍了,气得要跟乐家绝交。   乐棋为了安抚住她,千求万求才把她叫到自家店里,忍痛送了几个做工和成色都很不错的珠宝首饰作为赔礼。   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乐清时。   乐棋神情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他的好大哥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耀武扬威的还不够,还打算回乐家抢夺财产吗?   乐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哥哥,你怎么有空出来闲逛了,你这是……来家里的珠宝行买首饰的吗?”   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乐清时和舒晨聊着聊着差点就往他们店里拐了,临了门口才停下来。   该不会仗着他也姓乐,于是就想来自家店里白拿吧?这可不行,他刚大出血了一笔,若是再往外拿,爸爸那里就不好对账了。   少年神色冷淡:“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汶本来就恨他恨得紧,一听这话更是炸了,恨恨道:“当然有关系!你是不是在家游手好闲没事干,就出来挥霍行野哥哥辛苦工作赚的钱了?!”   方汶也不装了:“我告诉你,行野哥哥是看不上你这样只会花老公的钱的人的,你们迟早会离婚!”   方汶在乐清时身上三番几次栽跟头,已经彻底恨上他了。   现如今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仰慕顾行野的原因,还是单纯就想把丢失的脸面挣回来而与乐清时针锋相对。   一旁的舒晨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也不太赞成这门婚事,但这里哪有方汶说话的份:“方小姐,你在这激动个什么劲儿?恕我直言,顾行野应当也看不上你。”   方汶一噎,怒道:“你……!”   她原想骂回去,碍于舒晨的身份,又生生忍住了。再看看在一旁一声也不敢吭的乐清时,她还以为戳中了对方的隐忧,讥讽一笑:“哦,看不上就看不上呗,毕竟行野哥哥那么优秀,他确实应该匹配更好的人。”   “要我说啊——”少女拉长了语调,慢吞吞地说:“行野哥哥要娶,应该也是娶那个初学国画就卖出了六百万高价的艺术天才才对。”   “你这样靠老公的菟丝子,和靠才华就能够自食其力的人一比,简直云泥之别。你等着吧,行野哥哥应付完家里之后就会跟你离婚,去找更好的了!”   方汶没报天泽的国画班,所以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天才到底是谁,但是无论是谁,只要能气到乐清时,她就满意了。   然而,眼前的清艳少年非但不动摇,反倒愣神了一瞬后露出了浅浅的笑,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怜悯。   方汶怔住了:“你……你笑什么?”   舒晨以为他被刺激大了,还寻思着一会要如何安慰恋爱脑朋友。等一会这两人滚了,他就给乐清时介绍奶……呃不,肱二头肌超大的英俊猛男,不怕找不着更优秀的下家。   乐清时勾起唇角,缓缓道:“有没有可能,卖出六百万画作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人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懵了。   乐棋想笑,但没笑出来,嗤了一声:“哥哥你画的?”   方汶顿了半晌,倏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哈哈哈哈你还没睡醒吗?虽然你确实是初学者,也是刚进天泽没多久的……但,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舒晨,他没有笑。   虽然他也很诧异这个消息,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以乐清时的国画水平,六百万也不是不行啊!反正他是愿意出这个钱买的!   乐清时把他画得可贵可好看了,他一拿回去就挂到卧室里日夜欣赏了!   于是舒晨反应极快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天泽的宣传官网,找到商业联动合作栏目,随即瞳孔一缩。   创作者那一栏里,居然还真是乐清时的名字……   “我去!!!!”舒晨惊道:“你他妈……乐清时,兄弟只怕你过得苦,你瞒着兄弟开路虎是吧,啊?!你够能忍啊,这么牛逼的事你怎么也不炫耀一下??”   天泽当时为了蹭热搜的热度,又或许是交易流程未完全结束,只公布了这个新人画师是天泽的新学员的消息,并未刊登上创作者的名字。后来或许是热搜下了,官网就更新了信息。   方汶和乐棋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俱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拿出手机搜了起来。   《少年将军》——创作者:乐清时   方汶:“……”   女生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秀气的脸颊上无端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像被沾了辣椒水的巴掌扇了几个连环。   乐清时……怎么可能画得出能上热搜的作品?他不是都没读过几本书,是半个文盲吗?   乐清时抬眸,神色依旧淡淡,只剔透的眸子像藏着一把冰透的寒刃:“方小姐刚才谬赞了。”   “天才不敢当,自食其力倒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少年莞尔一笑,拉着傻眼的舒晨走开了,待到乐棋跟前时脚步一顿:“乐家的东西,我还看不上。”   说罢就丢下脸色难看的两人走了。   许久,乐棋才咬着牙打破尴尬的寂静。   “方……”   “闭嘴!!!”方汶倏地尖叫:“都是你!遇到你就没好事!你们乐家人都是扫把星!”   乐棋垂着头,指甲掐进掌心里,忍气吞声道:“方小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那个画不可能是我哥画的,他一定是找代画了。”   方汶再也不想听他的了,尖利的美甲朝他的肩膀一戳,怒道:“我凭什么信你的?你之前也是说得好好的,结果呢!”   乐棋后退一步:“那次是因为顾行野突然的到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是不可抗力,但这次绝不会有问题。”   “你来天泽的第一堂课还记得吗?我们当时就坐在他们的斜后方,在我那个角度,我哥画架上的内容一览无遗。他当时画的素描是陶罐和果盘,水平真的很一般,光影透视都有问题。这种水平,怎么可能画出的画能被叶家二公子看上?”   要知道,叶家经营的生意可是文业,那可是书香门第,眼光很高的。   乐棋说得头头是道:“你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天泽调出高清监控,看看他当时的画是不是很普通。”   见他这么笃定,方汶眼珠转了转,狐疑:“……真的?”   “千真万确。”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方汶想不通:“装逼?”   “方小姐你还想不通吗,就是你刚刚说的那样,怕顾行野看不上他,跟他离婚啊。”乐棋道:“他名声这么差,顾家这样的门楣怎么会看得上这种人,所以他忙着洗白名声呢。学术不好造假,艺术是最好镀金的了。”   “至于为何不声张,那当然是心虚。”   “我哥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做这种事当然要观望一下,怕有人发现。”   方汶想想也是,乐清时就跟个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暴发户一样,一得空就出来撒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沉淀得下来搞艺术?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有了主意。   ……   舒晨一路都在叽叽喳喳:“乐清时,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   乐清时无辜:“这有什么好说的嘛。”   少年看着琳琅满目的珠宝展示柜,犯了难:“那个不重要,你来帮我挑挑吧,一会我请你吃东西好不?”   舒晨挠头:“不是我不帮你……但是林女士的眼光,我怎么拿得准啊?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算了你随便买吧,不管买什么,她肯定都见过更好的。要不……你挑个她喜欢的颜色送得了?喜欢绿色送碧玺,喜欢粉色送粉钻,喜欢什么送什么。”   这话挺有道理,乐清时想了想,打算还是问问顾行野。   ……   顾氏总裁办。   顾行野刚刚正在洽谈一场重要的事项,期间手机震了两次。他随意地瞥了一眼,似乎是顾朗发来的,似乎在得意最近提了一辆新车。   他懒得回。   车子而已,又不是有老婆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事项谈完,倏地放在桌角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啧。”男人面色不虞地放下笔,眉间笼上一层淡淡的郁气。   他最讨厌别人在工作时间用私事打搅他了。   顾行野亮起屏幕一看。   顾行野:“……”   哦,是小作精啊。   顾行野:“…………”   昨天刚跟人领完证呢,那看看吧。   看看又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而且,这似乎是乐清时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果然,正式结了婚还是不一样的。   男人薄唇微勾。   但是小作精能有什么事找他,想他了?   不就几个小时没见吗,这么黏人……干脆跟他一块来公司算了,小粘豆包就不会老是打扰他了。   其实不用看顾行野也知道,无非就是一些甜言蜜语,说什么很想老公之类的罢了。   不知羞的娇气包,半刻也离不得人。   点开聊天框——   【乐清时:老公,你知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颜色呀?】   顾行野:“……” 第72章   顾行野盯着少年发来的信息干瞪眼了半晌,有些郁闷。   虽然乐清时想了解他妈是件好事,想跟婆婆搞好关系无可厚非……但乐清时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却是问别人这件事还是令他有些不郁。   就算要问,起码也得先跟他寒暄一两句,做下铺垫吧,哪有这么直接的?   小作精真是没情商。   顾行野蹙眉,虽然乐清时没问,但依旧主动报备道:【我在工作,你在做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乐清时想保留一点神秘感,于是含糊道:   【乐清时:我就是出来走走。】   【乐清时:老公工作好认真啊,表扬你。】   【乐清时:所以妈妈喜欢什么颜色呀?】   男人的嘴角在看见第二句回复时就悄悄勾起了个微小的弧度,却又在看到后一句时毫无缓冲地落了下去。   可恶的小作精表扬的一点都不走心,这什么衔接词?所以??   前一句跟后一句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顾行野嘴角抿直成一条直线,不情愿地回复道:   【顾:红色吧,她红色系的衣服比较多。】   红色吗,确实不错,显得人的气色好皮肤也白,很贵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乐清时就高高兴兴的打算结束对话:   【乐清时:谢谢,那没事了,老公你忙吧。】   顾行野:“…………”   男人拿着手机的手背鼓起青筋。   好得很,工作时间来找他,他还以为小作精是粘豆包属性又犯了呢。结果就这?提及他的拢共也只有敷衍的一句话。   【顾:哦。黄豆微笑脸.jpg】   舒晨是这家店的vip顾客,见他拿不准主意就拉着乐清时到这里的休憩区坐下了,一边坐没坐相地吃着店里的小松塔一边问他:“怎么样,说完了吗,说完我们就去挑吧。”   身旁传来少年有些犹豫的声音:“说是说完了,但是……我老公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舒晨嗯的一声,凑过去一看:“?”   这不是没毛病吗?   舒晨认真地品阅了好几遍,才不太确定地说:“你确定你老公生气了?”   在舒晨眼里,顾行野等于老男人,老男人等于他爸那一辈的,而他爸日常和他聊天就是发默认的黄豆微笑脸以示友好的!根本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乐清时嗯了一声,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嘀咕道:“他是小气包来的。”   一般人聊天都喜欢用表情包,生气了才只打冷冰冰的字。   而顾行野的日常状态是跟常人反过来的。   情绪正常的时候说话冷冰冰的,一不高兴了要么直接不回,要么就罕见的发一两个表情,很反骨。   这都发了黄豆微笑了,肯定是又不知道在气什么了。   跟个小刺猬一样。   生气的时候就团成一个海胆球,闷不吭声让人无处下手;高兴了就舒展露出柔软的肚皮,还摘下刺上的小甜苹果给他吃。   对,乐清时觉得就是小刺猬,而不是需要顺毛捋的猫。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顾行野的毛应该往哪个方向捋,每次都是稀里糊涂哄好的。   见好友如此确定,恋爱理论大师舒晨沉吟一声,试探道:“你们是两夫夫,又不是上下级关系,他是不是觉得你跟他太客气了?你看你上面发过去的信息,又是‘谢谢’,又是‘你忙吧’,感觉好像不太熟一样。要不你试试跟他撒撒娇?嗲一下?”   少年睁大眼睛,虚心请教:“要怎么嗲?”   也不会嗲只会杠的舒晨:“……”   好问题。   他为难地挠了挠脸颊,“……说叠词?”   乐清时:“?”   舒晨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靠谱,脸颊微微红了:“就是吃饭饭、睡觉觉,洗澡澡……那样的吧,唔,总之可爱一点,你自由发挥吧。”   少年奶油般柔白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一瞬娇艳得像粉嫩的春杏花:“还、还是不了吧……”   他只是叫个朗朗,老公好像就不太乐意了,估计是觉得他这样说话太黏腻幼稚吧。   乐清时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好了。   任他在外能如何舌灿莲花,反正到了顾行野面前都变得笨嘴拙舌了……那还不如笨到底算了,学来的技巧用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让老公笑话他的,而且网上不都说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吗。   乐清时想了想,又发过去几条信息。   【乐清时:老公乖乖上班哦,我在逛街呢。】   虽然是和舒晨一起出来的。   【乐清时:给你买点礼物。】   也给家里人买,给顾行野买什么具体要看还剩下多少钱。   【乐清时:想你哦,亲亲~】   这倒是实话。   ……   发完了那个系统自带表情后,顾行野就黑着脸丢开了手机,眼不见为净。   此时手机一震,男人身板一怔。   顾行野:“……”   算了还是别看了,不一定是什么好话,而且也不一定是那个没良心的娇气包发来的。   小作精不在他身边时,都可冷漠了,完全就是个冰皮麻薯,跟他在一起时那些黏人热乎的劲儿都荡然无存。   ……但如果不是小作精发来的,看看也没事吧。   万一是工作上的急事呢?   男人沉着脸,眉头几度紧蹙又放松,才慢吞吞地将手机拿过来解锁。   短短的三行字,男人不识字般的看了许久,直到耳根都慢慢热起来。   半晌,办公室里才传来男人沉闷的低语:“娇滴滴的……又没问他,就自动报备了。”   男人鼻腔里短促地轻哼一声,却因为气息过于轻快,哼出来的音调竟然莫名有几分得意。垮下去的嘴角也悄悄往上扬,随即又被男人很快压制下去。   ……   另一头,两个少年脑袋挤在一起盯着一方小小的屏幕,嘀咕着:“你看,我就说还得说叠词吧,这狗男人怎么没一点动静?”   黏糊糊的甜美老婆都这样告白了,没一点动静,是不是男人?   舒晨又想劝分了。   肤色白皙得过分的少年轻轻蹙着眉头,淡色的唇瓣抿着,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网上不是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吗?难道是骗我的?”   自己真跟老公说的一样谁都能骗吗?   少年有些委屈地垂下眼,小梨涡都不见了。   也就是顾行野这会儿不在,否则一定会认为少年这副模样真是够招蜂引蝶惹人怜爱了,让不怀好意的男人看见了很难不想把他搂进怀里,低声下气地哄着、揉着、不要脸地去舔着,直到那甜滋滋的小梨涡重新出现才好。   舒晨见他真的有点难过,急了,忙道:“你别难过啊!他脾气怎么这样啊,果然传闻也不全是跟你的一样空穴来风。你放心,他要是对你不好,我给你……”   话音未落,少年捧在手心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是新短信的声音。   舒晨瞪着眼睛:“怎么了他又说什……”   乐清时点开一看——   【您尾号9999的财富卡转账收入人民币5000000.00元,活期余额为……[XX银行]】   “……”舒晨倒吸一口气,未说完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乐清时一怔,居然笨笨的原地数起了有多少个零,嘴里还念着:“个十百千……”   舒晨瞳孔地震,摇了摇自己的恋爱脑笨蛋好友,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我草,五百万!这又是哪位金主爸爸买了你的画?!”   乐清时懵懵道:“没有啊,我就画了那一幅。”   话音刚落,微信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顾:要逛街买东西怎么不早说?】   【顾:给你打了点钱,不用省着,喜欢什么就买。】   少年的委屈一扫而空,桃花眼都亮了几分,嘴角挂着很浅,但却很甜的笑意。   【乐清时:好的╰(*°▽°*)╯】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落在那个傻乐的颜表情上半晌,才回他。   【顾:谢谢老公呢?】   太开心了,以往那么乖的礼貌都忘了吗?   该罚。   少年立刻很乖地回他:【谢谢老公。】   隔着屏幕,顾行野仿佛已经听见了娇气包软糯的、娇滴滴的声音,特别好欺负似的。   男人的喉结轻轻上下滚了滚。   【顾:嗯。】   给老婆花钱,是天经地义的。   更何况娇气包是在给他买礼物,是该给点。   别又给他只花了88,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顾行野养不起老婆呢。   天降巨款,乐清时高高兴兴,舒晨却委屈巴巴地噘嘴,小声吐露:“我觉得我好像一盘菜。”   乐清时:“?”   “酸菜鱼。”舒晨沮丧道:“又酸又菜又多余……”   妈的,狗男人怎么那么有钱啊,这真的让他给乐清时洗清恋爱脑的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好吗。   乐清时想了想,角度清奇地柔声说道:“酸菜鱼很好吃的,我喜欢。”   舒晨:“……”   少年人的脸噌的一下迅速涨红了。   奇怪了,乐清时真的有毒。   明、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连安慰都算不上……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顺耳?   一般人的安慰不应该是——   “没有啊,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我没这样想你。”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酸菜鱼呢?”   起码,那些以前跟他玩在一起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要么是极尽的恭维,要么是普通的一听便过的话语,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会当真,他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的。   酒肉穿肠过,好话也随便说,当真你就输了。   但是……乐清时这话真的算不上好听,他这话这不就跟认同他是酸菜鱼一样吗?   可他说很好吃诶,还、还说他很喜欢诶……   乐清时眼见着自己说完,好友渐渐变成了一个冒热气的红番茄,诧异道:“你怎么了?变成水煮鱼了?”   舒晨:“……”   什么地狱笑话。   舒晨却不回答他,只抱着脑袋把脸埋进去,好遮挡一下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   乐清时这话说的,言外之意简直就像是——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是好是坏,我都很喜欢你。而且,你的缺点在我眼里看来也很美味。   舒晨:“……”   妈的,这脸怎么越冷静越烫了?!   舒晨恼羞成怒!   啊啊啊啊羡慕死了,顾行野每天享受的就是这种待遇吗?!   凭什么?!   明明他自己只是一个会发黄豆脸微笑的冷场大王而已!   凭什么他能有这样的老婆?!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舒晨一下子站起来,手搭上乐清时的肩膀,道:“乐清时,你还缺朋友不?我给你推几个吧!”   姓顾的命太好了,有这么好的老婆还敢发黄豆笑脸搞冷暴力,还限制乐清时的交友自由,连微信列表都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给顾行野一点紧张感他怕是不知道他老婆这一款在广大的给子市场有多么抢手了! 第73章   乐清时吓了一跳:“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突然要给我介绍朋友?”   舒晨道:“上次带你去喝奶茶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老公管得也太宽了,连你交朋友自由都限制,发个朋友圈都没人能给你点赞……我不允许我朋友受这种委屈。”   乐清时回忆了一下,温声解释道:“我也不委屈呀,是我自己加的朋友少,不关我老公的事。”   舒晨不信,觉得他肯定是被pua而不自知:“那为什么你喝杯奶茶都需要过问你老公的意见。”   少年语气乖软的说出令人血压飙升话:“那是应该的呀,毕竟是花了别人的钱呢。”   舒晨:“……”   舒晨无力,换了种方式循循善诱:“好吧好吧,但是总归你交点高质量的朋友也没有坏处,何乐不为呢?”   乐清时有点犹豫,蹙眉:“是男生还是女生啊,我不认识他们啊……”   “哎呀!加上聊一聊不就认识了!”舒晨大咧咧道:“你看你朋友圈这么狭小,多加点朋友,每天看看他们多姿多彩的生活动态都能拓宽视野了,这样你跟你老公也有话题聊啊。”   “不然你生活圈子那么单调,以后相处久了每天跟你老公面对面干瞪眼没话题讲可怎么办?婚姻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新鲜感了!”   乐清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是哦,怪不得老公总说他很容易被骗,大概也是觉得他见识短浅没见过世面吧。   几经思索,少年终于点了点头。   舒晨美滋滋拿出手机给他推名片:“放心好了,我的眼光不会差的,全都是双开门大冰箱,人还都是比较健谈不会让人尴尬冷场的那种。”   闲谈结束,乐清时就重归正题去给顾家人买礼物去了。花了一下午,总算是全部都买齐了。   给顾妈妈的礼物是一颗顶级冰红王雕成的南红手镯。   因为乐清时向舒晨了解了一下红色系珠宝的市场价,发现不仅贵,而且最好的货大概都抓在林相雨的手里,实在没必要了。   于是乐清时就想到了南红。   南红玛瑙,古称“赤玉”,产自华国。其在嘉和王朝是非常特别尊贵稀罕的送礼佳品,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期间,天潢贵胄会彼此送来当做贺礼,寓意极佳,象征着吉祥平安,触手细腻油润,越看越有韵味。   虽从价值而言肯定比不上鸽血红,但顶级冰红王的价格也不低,一下花掉了乐清时将近一半的预算。   顾父的则是以心意取胜的由乐清时自己搭配的茶包,用以护肝明目,降噪润肺。   给顾朗的则是舒晨给他推荐的xx家新出的酷酷的表,稳重而又不会太老成。顾朗想必以后也是要接手家中的企业的,看着年纪差不多也该历练历练了,送个相衬的表倒是很合适。   给顾行野买的则是一对袖扣。   最后还请替他出谋划策了一整天的好朋友吃了顿下午茶。一天下来,竟是把乐清时刚拿到手的画钱花了个精光,险些还不够。   乐清时逛累了,一回到家就上楼咸鱼躺了,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   于是等到顾行野下班回到家,玄关口空荡荡的,熟悉的甜兮兮的欢迎声和暖乎乎带着馨香气息的怀抱都旷工了。   顾行野眉心一蹙,支撑他一下班就一刻不停赶回家的高涨情绪都降了半分。   他朝一旁恭恭敬敬迎接他的陶伯问:“乐清时呢?”   见大少爷眉眼沉沉,陶伯连忙替乐清时解释道:“小少爷下午出去和朋友玩累了,正在楼上休息呢。”   顾行野一怔,随即眉心更紧蹙了:“是出去见朋友的?”   陶伯乐呵呵:“是的吧,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小少爷心情看上去可好了呢。”   还给陶伯他也带了一个造型可爱的小文玩,太有心了。   顾行野眸色微黯,低声:“知道了。”   男人冰冷的嗓音像憋着火,换成家居鞋的脚稳步往楼上走去。他倒是要看看,小作精跟好朋友玩得那么开心,是买了些什么东西。   这里的好朋友不作他想,大概只能是那个舒晨了。   毕竟小作精的生活圈子太干净了,他的手机是他给他买的,他的通讯联系人也是自己一个一个报着号码让他添加的,交际圈子一眼就能望到底,并且与自己的圈子高度重合,干净透明得像一杯纯净水那样。   最大的变数就是舒晨了,在他脑海里的初印象就是出现在小作精朋友圈里的男人。   说起来小作精在课上受蒋家那小子欺负时也是舒晨出手维护的,而后两人就约着一起喝奶茶了,还引发了一场他和乐清时之间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再之后,乐清时在课后被陌生男人堵着搭讪也是他一起出的头,现在……甚至还能约着一起出去逛街玩乐,连他这个当老公的都得坐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独自工作。而他们却相处了一整天,乐清时甚至都没有告诉他这个当老公的。   他一想到没良心的糯米团子撒撒娇就骗走他五百万,拿去跟好朋友游玩享乐,他就感觉有一把不烫、但很折磨人的火焰将他为数不多的耐心架在火上烤着,呼出来的气都是暴烈的。   可恶!怪不得乖兮兮的那么可爱,嘴巴还那么甜,连浓眉大眼这种不知羞的话都说得出来,原来是要背着老公出去跟人约会啊!   越想越气,男人冷着脸快步上楼,一把将卧室门推开。   只见暗色花纹的大床上正乖乖躺着一个人形小鼓包,其间的糯米团子睡得香甜,不远处的桌子上的确堆满了大包小包。   少年似乎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睫毛轻颤了几下,悠悠转醒了。   乐清时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惺忪的睡意未褪就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容:“老公,你回来啦~对不起哦我睡着了。”   顾行野的心跳倏地加快,胸腔似乎都被砸得生疼,而后蓄力了一路的气莫名其妙地就松懈了,沉冷的郁气毫无预兆地化成了粘稠温热的糖水。   气消了,暂时的。   男人默然片刻,合上门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没事,困就再睡会。”   乐清时刚睡醒,有些爱撒娇,依赖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摇头:“不睡啦,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少年掀开被子,神采奕奕道:“老公,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由于小作精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和反应,顾行野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乐清时的话不能只听表面。于是男人此刻一听到这话,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天知道小作精认为的惊喜到底是不是真的惊喜,或许是惊吓也说不准……   顾行野腹诽,面上却平静道:“什么惊喜?”乐清时神秘一笑,下床拿来一个小盒子,送到男人的手上,语气乖巧:“老公请收下。”   顾行野看了看手上巴掌大的小盒子,又看了看桌上那堆大包小包:“那些是什么?”   “那些是我给爸妈和弟弟买的礼物啦,老公你的就是这个,快拆快拆。”少年语气中饱含期待,刚睡醒的眼神还有些湿润,亮晶晶的像映满了星星的湖水。   少年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得过分,顾行野默然半晌,决定不追究自己的礼物为何只有这么小一个的问题了。   男人低头,动作小心地拆开了礼盒上的银蓝色丝带,指尖一挑,盖子打开——   黑色的丝绒垫上躺着一对璀璨华贵的星空袖扣。   室内的灯光一照,袖扣上的材质设计会在视觉上让人有种里面的漫天星光会缓缓流淌的感觉,美轮美奂。角度一变换,星空又会暗下来如同一块低调的黑曜石。   顾行野怔住,嗓子一时发干,哑声:“为什么,会送这个给我?”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羞赧的红晕,然而眼睛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曾移开,笨拙而真挚道:“就是觉得很漂亮嘛。”   这种视觉偏光的设计在现代很常见,对于乐清时来说却很新奇。   “老公你看。”少年温声解释道。   “灯对着它的时候就是斗转星移,星河流淌;暗下来时就是黎明将至,黑夜将歇。这不就很像时光在袖扣上漫步吗?”   乐清时说得轻缓,顾行野听清了,也听懂了。   所以戴上这对袖扣,就像是把清朗温柔的时光给留在了身边,从此日月如梭都不再残酷。   男人久久不语,乐清时性格又内敛含蓄,再露骨直白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羞答答地扯了一下男人的袖口,小声问:“老公,你喜欢……”   话还没说完,顾行野就倏地低头攫住了他的唇。   滚烫的气息从相贴之处蔓延开来,男人动作有些急切地将礼物放在床上,一手揽住少年的腰肢,一手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   顾行野紧闭的双眼中蕴藏着汹涌的欲念。   炙热而陌生的情绪让他找不到宣泄口,于是兀自化为一股有些暴虐的冲动。   为什么小作精说出的话总是能让他这么的、这么的不知所措?明明听着有种笨拙的感觉,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总是说出些不知羞的甜言蜜语的舌尖,该罚。   顾行野罚了个遍,退出来时还不轻不重地在少年那颗饱满而柔软的小唇珠上咬了一口,收获对方一个湿漉漉的可怜眼神。   不等小作精娇气的控诉,他就又覆上去珍爱地轻轻啄吻几下,细密而连绵不绝的。   男人的大掌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脖颈,在亲吻的间隙中认真地低声回答道:“我喜欢。”   “很喜欢。”   “谢谢宝宝,老公特别特别喜欢。” 第74章   被吮咬过的小唇珠有点发热,像是和脸皮一样滚烫了起来。   乐清时害羞得甚至有点想重新钻回被窝里去,但听着男人说喜欢他送的礼物的耳语又觉得胸腔都被幸福感给充盈满了。   “喜、喜欢就好哦,”少年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不用跟我客气啦。”   喜欢就喜欢吧,咬他的嘴巴干什么?   顾行野却觉得有些没吻够。   怀中少年的嘴唇是温软的,反应也很生涩,被卷住时就像是装死的小兔子一样任人随意撩拨,乖得甚至有几分可怜,但越可怜越让人想欺负他。   顾行野稍微用了点意志力才放过那两片温软,又轻轻啄吻了两下,才放开他转而低头把乐清时送给自己的星空袖扣给当场佩戴上。   自己送的礼物得到爱惜,乐清时也特别高兴,摸了摸,夸道:“超级好看,很适合老公!”   顾行野轻轻笑起来,摸了摸少年的小脸,没说话。   乐清时送的礼物一点也不小气,相反,这个袖扣的牌子顾行野甚至拥有不少单品,价格是很昂贵的。这个牌子的袖扣在袖扣界里已算奢侈品,没个小十万买不来。   按照这个消费水准,给他爸妈的礼物肯定不能比这差,最起码也要花个几十万吧。   至于他弟弟……他之前告诉乐清时了,买一瓶一升装的可乐就差不多了,要不了多少钱。   这么林林总总算下来,乐清时今天下午的支出大概在一二百万左右。   顾行野兀自计算,松了口气。幸好他给乐清时打过去的零花钱是够的,还能有剩余,自己这个老公当得没有失职。   正这么想着,他就看见乐清时反握住他的手,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顾行野问:“怎么了?”   乐清时抬眼看看他,抿了抿唇:“就是……唔……”   男人眉心微蹙:“什么事?”   乐清时空着的手挠挠脸颊,不好意思道:“就是想说,老公对不起哦,我好像确实很能花钱。我卖出去赚到的画钱基本上都被我花光啦……”   生怕男人嫌弃自己,少年又急忙补充道:“我还会画很多画的,还能再赚的!”   呜呜,虽然他并不是方汶嘲讽的那种只会花老公的钱的人,他花的是自己的钱,但……花钱厉害的确是真的。好不容易挣点儿,结果一天就全花出去了,老公会不会也觉得他很败家呀?   男人深灰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惊讶。   小作精花的是自己的钱?……在他明明给了零花钱补贴的情况下。   这还是乐清时嫁给他后的第一桶金呢,居然这么舍得吗。   乐清时见男人神色怔愣,半晌没有回话,以为老公真的有点不高兴他花钱这么厉害了,刚刚才被人吮咬得殷红微肿的唇一扁,伤心了。   少年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委屈地为自己辩驳道:“我不败家的,老公你刚刚才收下了我的礼物,不能忘恩负义讨厌我。”   顾行野:“……”   他哪里敢,他要是敢说半句讨厌,小作精怕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了。   头痛,别人家的老婆也像他家的这么爱哭吗?   唉,这种苦别人不懂。   顾行野放柔了语气,耐着性子哄道:“不讨厌你,也没觉得你败家。”   “那本来就是你赚的,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想怎么花都是你的自由。”   顾行野语气沉稳可靠道:“全部花光了也没事,老公再给。”   男人有些粗砺的指腹轻轻揉了揉他眼下的肌肤,低沉磁性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以至于听上去竟有几分宠溺的意味。   乐清时一怔,捧住男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蹭了蹭,姿态乖顺漂亮。   老公今天好温柔哦,感觉和以往不太一样。   特别、特别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让他的心时而跳得很快,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老公的眼睛了。   乐清时的脸蛋红扑扑,被哄高兴了。   他倏地啊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老公,今天下午有人送了一个包裹过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给你收好了。”   顾行野回忆了一下,了然:“我知道了,大概是宋越让人送来的吧,他说是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你放在哪儿了?”   乐清时朝桌角旁边的方位一指:“那儿呢。”   顾行野两步上前把包裹得极好的快递拿起来,掂了掂,发现还挺沉,晃一晃还沙沙作响。他抱过来放在膝上,打算恰好能跟乐清时一块拆了。   新婚贺礼由新婚夫妻一起拆,场景倒是很温馨,恰好符合此刻的氛围。   虽然这么想着,顾行野还是多问了一嘴:“既然早就到了你怎么不先拆开?”   如他料想的一般,嘴甜的小作精果然乖巧懂事地说:“我等老公一起拆呢,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好。”   男人心中一软,暗忖就小作精这种有空子都不会钻的漂亮小笨蛋,能偷得了什么机密。   是的,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顾行野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渐渐不太相信那个模糊朦胧的噩梦了。   小作精明显和梦里的联姻对象不同,非但不跋扈的欺负人、让他赔医药费,还总是被人欺负,甚至被欺负了都不会告状。给他钱他也攥在手里不会花,花的是自己的钱都要胆战心惊,笨得让人放心不下。这么不机灵的小脑袋瓜子想必也做不来和对家勾结营私的事,只有受人哄骗的份了。   顾行野想着想着,把自己的心都想软了。   “笨宝宝。”男人低声呢喃,没忍住偏过头去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乐清时瞬间收获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和红彤彤的脸蛋,他连忙捂住被咬的位置,小声控诉:“干、干嘛呀?老公是小狗吗。”   好好说着话呢,怎么突然骂他是笨蛋,还咬他。   他乖难道还有错了吗?   乐清时不解,但生不起气来,因为……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老公怎么突然改口叫他宝宝了啊啊啊   保守的小古董:(っ//////////c)   他已经成年啦,早就不是当宝宝的年纪了,他可不好意思装嫩。但男人这样喊他的时候眼神好深邃温柔,乐清时很喜欢……于是只好厚着脸皮默默接受了。   顾行野心情正好,也不计较小作精大逆不道的乱起外号,右手拿起一把拆快递的小刀将包裹从中间划开。   宋越送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想必大概是些有点价值的稀罕物件吧。   小作精送了他这么有意义的礼物,那宋越的礼物顾行野就不打算再收了,他准备拆开后全部都给乐清时,让小作精也高兴高兴。   于是男人低声道:“那好,一起拆,拆了给你。”   这下少年可起兴趣了,乐清时也顾不得害羞,好奇地探头过去一起看。   男人手指懒散地一挑,打开包裹定睛一看——   “卧槽?!”   顾行野抱着包裹的手一松,差点将里面的东西摔翻在地上。   里面粉色紫色乱七八糟的小道具碰撞在一起发出钝钝的声音,瓶装的粘稠液体也发出咕啾的声响,那些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更是飞了几个出来,甚至有几个蓝色包装的弹到了乐清时的脚边。   场面太过炸裂,顾行野直接宕机了两三秒钟。   直到少年发出一声疑惑的:“咦?这是什么?”   顾行野才回过神来,一向冷肃英俊的脸竟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男人前所未有的慌张。   草了,那个傻逼寄的是什么脏东西啊?!   顾行野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大猫,立刻弹射出去狂捡地上散落的新婚贺礼,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腮帮子也咬酸了。   乐清时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这么慌张失措的模样,懵了一瞬也乖乖地低头帮他捡,想着顺便也能瞄一眼,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捡起脚边的蓝色小方盒,边看边念出了声音:“唔,冰丝……螺旋,凉感,超薄……”   话还没念完,男人就难得失仪地直接光脚踩在地上扑上来把东西从他手中夺走了,粗声粗气道:“乱看什么!”   男人耳朵红得几乎滴血,手忙脚乱地把这个漏网之鱼丢进包裹里,再慌忙地放到桌子底下拿东西压住,一副要将其雪藏起来的样子。   少年莫名其妙挨了顿吼,后知后觉感到委屈,慢慢抿起了唇,眼角氤氲湿气:“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顾行野脸上的热度未退,闻言一噎:“我……”   少年像一只没做错任何事,主人一喊有冻干吃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乖乖小猫。然而被喊过来冻干没吃到,还被骗过来挨了一顿屁板子!   这么过分,即使是脾气再好的老婆也会生气的!   少年委屈地很轻缓地眨了眨睫毛,缓解眼眶从鼻尖传上来的酸涩感。“是你自己说是新婚礼物,而且拆了之后要送给我的。既然要送我了,那我看看还不行吗?”少年原本清冷的声音染上了轻微的鼻音,听起来软糯糯的:“结果你又这么凶……”   他今天送给老公礼物,还要挨骂,老公忘恩负义,呜呜。   他生气了!   但是夫妻哪有隔夜仇,乐清时也不想把委屈忍下来,任由裂缝增大。   乐清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真的变得更娇气了一些,其实原本他是很吃得了苦的人。   因为从小家里对他的管教就很严厉,虽说家人朋友日常对他可称得上是溺爱,但只要涉及到学问和品行素养,他们向来都是很严格的。   乐清时也非生来就什么都会,小时候刚开始接触枯燥的学科时也曾有过孩童的贪玩天性。每逢此时,父兄就会生气,对他的态度才真的称得上是凶,因为毕竟是将军的府邸,总有些武将的杀气在身上。   以往他被训,也不会这样动不动就委屈到想哭。   老公对他的态度其实也不多凶,但是自己在他面前的承压能力似乎变弱了。只要老公对他竖起眉毛,音调森冷的说一些疏离的话,他就感觉非常委屈。   乐清时轻轻吸了下鼻子。   好奇怪呀,怎么生活条件变好了自己反而更娇气了?这个坏毛病一定要改掉,否则老公可能会不喜欢的。   ……还是下次再改吧,他现在就要生气。   顾行野面红耳赤,心里疯狂追杀宋越,刚收拾好东西就见少年看也不看他,低着头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一个白皙小巧的下巴尖尖。   听到少年委屈的声音里夹杂了点鼻音,顾行野有些懵了。   卧槽。   他又把他老婆弄哭了。他今晚不会又被老婆赶出去睡吧?   领了证,还分房睡,像话吗?   男人脚步有些慌乱,阔步走到少年身前,有些粗粝的大掌轻轻托住少年的头态度有些强硬地抬起来:“哭了?”   好险,少年只是眼眶有些泛红,潋滟的桃花眼更显娇艳,但万幸没有泪痕。   他叹了口气,两手捧着少年软乎乎的脸颊,拇指指腹轻揉少年皮肤细嫩的眼尾,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凶了人家的证据给揉走。   “对不起,是我错了。”顾行野道歉的姿态日益熟练:“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声音大了一点。”   乐清时闷着小脸,本来还在反思自己不该被宠久了就脾气变大的。   确实,如果老公不来管他,他能自己把自己安慰好的,这样明天醒来又是一个很乖的乐清时了。   但偏偏男人却要来哄他。   受过委屈的人都知道,难过时不能被哄,否则七分委屈也能变成十分委屈了。   闻言,少年忍了半天的泪意终于往外渗出了,因为生气的缘故,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软。   “讨厌大喇叭。”少年生气道。   大喇叭·顾行野:“……”   看着委屈巴巴的少年,男人头痛,结实的双臂一托,轻轻松松就把少年像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在床沿坐下。   “对不起,我……尽量改。”理亏的顾行野如此承诺道。   “我刚刚不是凶你,是因为你刚刚拿的东西……呃,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碰最好。”顾行野道。   男人软和下来的声音很低沉温柔,轻柔地安慰着被吓到的少年。   被这样温声哄着,乐清时才慢慢压回了泪意,却依旧疑惑:“但这不是新婚贺礼吗?”   宋越先生给他们设计的婚服很好看,还卖给了他很好的料子,乐清时对他印象不错。   提起宋越,顾行野就有些咬牙切齿,声音变得森冷:“呵呵。”   男人不悦地沉着脸:“反正他送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去碰,里面就是一点幼稚的小玩具罢了,可能是发来……发来挑事的吧。”   小玩具?   他们这么大了还能玩玩具吗?   乐清时不疑有他,点点头:“好吧,那就算了。我这么大了,不需要玩具了,那是给小朋友玩的。”   顾行野低头看他,神情复杂。   不,不是给小朋友玩的。   正因为怀里的少年尚且是个笨笨的、别人说什么都信的小朋友,所以才不能玩。   “那我刚刚捡起来的那个也是玩具吗?看起来不像啊。”乐清时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比划。   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包装也很精致。   只有盒子正面写了印了几个他看得懂的大字,侧面的说明位置竟然是一堆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是西域使者或者远疆民族使用的特殊文字,扭扭曲曲的,他看不懂。   看起来是挺严肃的东西啊,是玩具吗?   顾行野想起那盒套,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糊弄道:“那个是……吃的。”   “吃的?”怀里的少年突然感兴趣了。   顾行野硬着头皮道:“对。”   乐清时抿了抿唇,有点馋:“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吃啊,难道跟那个什么山葵一样不好吃吗?”   顾行野支吾:“也、倒也不是不好吃……但是不适合你吃。”   乐清时瞪眼:“为什么!”   小气鬼老公!   明明有那么大一箱,却连一小盒都不给他吃!   顾行野简直想喝碗哑药把自己毒哑算了,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说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   少年单纯,以前生活困苦,每天都忙碌谋生,估计根本没时间接触这些。而且那个东西好像是产自X国的,听说是这个行业内的天花板,使用感极好,对身体还很有好处,不容易撕裂而且还能滋养。   多亏是产自国外的,才能把少年糊弄过去。   “那个吃多了不好的。”顾行野道。   “那个是什么?”乐清时不依不饶。   顾行野支吾半晌,道:“口香糖……薄荷味的口香糖。”   …………差不多吧,反正都是用嘴吃的。   而且也都一样,只能吃不能咽。   口香糖?   乐清时睁大了眼睛,好奇特的名字,让嘴巴香香的糖吗?   顾行野见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吭声,怕他不信,又补充道:“上次我们逛超市,柜台那里不是见过差不多的吗。”   “哦哦哦!”一说起这个,乐清时就有印象了。   确实,也是这样差不多的小盒子,不过看起来比这个扁一些,可能是糖多和糖少的区别吧。   “想起来了,我还看到过他的广告呢,什么……吃了根本停不下来,对吧?”乐清时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纯净。   他第一次逛超市自然新奇,到处看来看去,的确看到柜台那里摆了很多小零食比如棒棒糖什么的。其中有一排就是一个叫什么炫迈的口香糖,写着“根本停不下来”。   顾行野:“…………对。”   “那为什么吃了对身体不好呢?”少年像个好奇宝宝。   顾行野一本正经道:“因为口香糖只嚼不咽啊,吃多了容易长蛀牙。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就这一口小白牙,要是坏了也长不出新的了,修过的牙肯定也没有你自己原装的好。”   乐清时不明觉厉:“哦,那它被制造出来是干嘛的?”   不能吞下去的话不是相当于没吃吗,那纯属浪费钱啊,乐清时不能理解。   顾行野的耳根又悄然红了起来:“就是吃个滋味啊,吃进去,再吐出来,尝个甜味儿而已,无聊解闷用的。”   “好了好了,”顾行野转移话题道:“这个不重要,反正不适合你吃,以后我再给你送别的更好的礼物,这个别碰。”   乐清时解了惑,便不纠结了,乖乖道:“好吧,那我听老公的。”   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然而,顾行野骗得了乐清时,却骗不住自己。   许是今晚的乌龙实属有些刺激人了,顾行野难得与乐清时睡在一起都睡不踏实,睡到半夜就把被子给踢了。   久违的,他又做梦了,却并不是很久之前的那个噩梦。   相反,梦境里不仅不可怕,还笼罩着一层温暖馨香的气息。   本来就够娇气了的少年在梦里脾气更大了,哭得梨花带雨,任他怎么哄也停不下来。   过分了哭,不过瘾也哭,亲亲也哭,不亲他也哭。还拿白皙笔直的腿去踢他,骂他是大喇叭,是坏老公,是不听话的狗狗。   男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一反常态的好脾气,低声承认:“对不起宝宝,我是坏老公。”   顾行野弯下腰去亲他,相贴的唇瓣间传出模糊的劝哄声:“但是坏老公爱你。”   天光乍亮,男人猛地睁眼。   他身侧的少年安静地睡着,呼吸绵长恬静,一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顾行野懵了足足三分钟,才缓缓坐起身,动作因为感受到了不自然的冰凉而有些僵硬。   半晌,男人才狼狈地骂出声:“……草。” 第75章   乐清时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他伸手摸摸,只能摸到一点尚存的余温。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子,软软地叫了一声:“老公?”   没人回应。   乐清时觉得奇怪,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起来一看,才发现顾行野一大早竟然在浴室里哗啦啦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少年疑惑蹙眉。   是早晨起来锻炼出汗了吗,所以要冲一下澡?但是顾行野现在一般不在早上锻炼啊,都是陪他一起多睡会儿的,锻炼身体的时间早就挪到晚上了。   乐清时曲起食指在浴室门上敲了敲:“老公你在干嘛呀?”   浴室里倏地发出点瓶瓶罐罐被碰倒的声响,兵荒马乱的,而后传出一道沉冷的声音:“我洗个澡,你去隔壁房间洗漱,然后自己先去吃早餐吧,不用等我。”   乐清时心说奇怪,但还是乖乖地应了好。   等少年清浅的脚步声走远,顾行野才稍稍松了口气。   男人赤着上身蹲在地上,肩背上的肌肉块垒分明,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一路顺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流。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膻气味,倏地,男人又挤了一大坨洗衣液,力度极大地搓着手中那条昂贵柔软的布料。越搓,耳廓越红。   半晌,顾行野自暴自弃般把衣物一丢,骂出了声。   他都二十九,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而且还是结了婚有老婆的人了,居然还梦……说出去恐怕都能被人笑掉大牙。   顾行野一直是自律到有些变态的人,具体表现在不仅是日常安排的计划被打乱会感到焦躁,就连对自己的身体状态,他也要掌控。   他过去一直认为沉浸在欲望当中的男人是丑陋的,与野兽无异。   顾行野在少年时期就已经非常老成地按照最科学的频率为自己纾解,并且还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而改变频率,就像做题套公式那样理所应当。他只要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健康平衡的状态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不需要考虑。   所以顾行野即使是在精力最旺盛的年龄段也从未这样失态过……   等到残局全部收拾干净,顾行野才下楼去吃早餐。   走到跟前男人一怔:“不是叫你先吃吗,不用等我。”   乐清时仰起头,笑容温软:“明知故问,老公坏。”   他每次都会等老公一起吃饭呀,除了生气那回,自己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嘛。   少年带着点娇气说他坏的声音谜之和昨晚梦境里的声音重合了,顾行野倏地觉得尾椎处蹿上一道电流。男人耳廓一红,立刻坐下换了个稍微别扭的坐姿:“别撒娇。”   乐清时夹了一根油润的红肠到他的餐盘里,笑眯眯道:“老公,今天我要出一趟门哦。”   顾行野原本还有些尴尬,一听这话便转移了注意力,蹙眉:“去哪?”   “去给爸妈送礼物呀,我不是给他们也买了吗。”话音刚落,乐清时就注意到男人今天戴上了他送的星空袖扣,脸上的笑容更甜蜜了些。   顾行野愣了一下,道:“哦。”   今天的餐桌上格外安静,除了一开始的行程报备以外就没有别的交流了,直到男人吃完起身准备去上班时才被叫住。   顾行野回头,见少年不太高兴地蹙眉看他。   “老公,”乐清时抿唇,小声道:“早安吻呢?”   顾行野怔愣一瞬,而后有些不自然地俯身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上印了印,一触即离:“早安。”   乐清时摸了摸嘴唇,心说老公今天还挺克己复礼的,不像昨晚那样,像是要把他当成一口一个的糯米团子给吃掉似的凶狠。   等男人去上班了,乐清时也拿齐礼物坐上陶管家备好的车。幸好他们起得早,顾父顾母还没去忙工作,正好撞上了来送礼的乐清时。   虽然很惊讶,林相雨还是高高兴兴地把人迎进来了。   “怎么了?这么早过来。”林相雨笑着,试探道:“难道……行野欺负你了吗?他对你不好?”   不过面前的少年肤色白皙莹润,脸上透着鲜活的气血色,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怎么也不像是受气包的模样。   果然乐清时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他对我很好的。”   少年把昨天买好的礼物拿出来,眼睛亮亮地汇报起近日发生的事情:“行野给我报了个班,我最近在学画画,然后呢赚了点钱,所以就去给大家买了点礼物,希望妈妈能喜欢。”   林相雨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顾家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以往都只有长辈给小辈礼物的份儿。除了生日,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小辈给的礼物。   林相雨不免染上几分喜色,朝顾父嗔道:“老头子,还在那装什么呢,快点过来拆你儿媳送的礼物了!”   顾父讪讪地收了财报,也绷着脸过来:“清时有心了。”   乐清时笑眯眯,脾气软和地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送上去:“一点点心意,希望爸爸不要嫌弃。”   林相雨率先把礼盒拆了,见到里面色泽纯正的南红手镯顿时惊呼一声,爱不释手地拿了起来。夸奖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眼尖地看见这个镯子镯身上的精巧设计。   南红料子被极精细的雕工雕刻成一朵盛开到半途的娇艳牡丹,镯身是镂空拉丝的花边设计,营造出了茎与叶的灵动感。高冰蛋面雕成的牡丹花与周边的钻石彩宝交相呼应,像花朵上凝结成的露珠,雍容华丽的同时又不显得艳俗。   牡丹不愧为花中之王,林相雨一戴上去,气势顿时更加挺拔贵气了。   “真好,真好。”林相雨不禁低声感叹道,抬眼问道:“清时,你这镯子是在哪里买的啊,这个珠宝设计的真不错。”   乐清时莞尔:“谢谢妈妈夸奖了,这个镯子是我让玉雕师傅按照我的想法改雕的。主要还是料子好,冰红王很透,出来的效果色正又温润,真的很像花瓣。”   林相雨越看越喜欢,戴上之后便把手上的其他首饰都摘了,不想其他的首饰喧宾夺主。   乐清时还给顾父讲解了一下那些他自己调配的养生茶,如何喝,什么功效等等。   顾父其实不太喜欢养生类的东西。谁都知道养生类的东西对身体好,但对身体好的东西大多不好吃啊。   但毕竟是小辈的心意,顾父也不扫兴,命人烧好热水端来,现场就泡了一壶。   茶汤倒是清亮,不似顾父想象的一般浑浊。然而甫一入口,男人就微微惊愕地睁大的眼睛。茶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盈满了中草药的味道,反而香气鲜灵高爽,回味有股淡淡的兰花香。   顾父睁大的眼睛,迟疑:“这是……太平猴魁的味道?”乐清时惊喜的点点头,高兴于自己的巧思被品尝出来:“单纯的护肝益气的茶不好喝,难以坚持。所以我在其他味道好的茶叶上进行了改良,好喝的同时效用也不会受影响,爸爸就当做是普通的茶叶来喝就行了。”   少年说话时语气温和,不骄不躁,三两下就把长辈哄得满面红光的,硬要留他下来玩一天,吃过晚饭再走。   长辈发话,他是不好抗拒的,乐清时只好拿出手机给顾行野发去自己要留下来吃晚饭的信息。   ……   顾行野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只要他稍微一闲下来,就能回想起梦境里自己说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那句“坏老公爱你”。   顾行野:“…………”   啊?爱???   他爱谁,乐清时吗?   不会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结婚以来,他多余的全部心神都拿来放在小作精身上了,导致他没有及时的纾解,所以精力过剩了而已。   不到……爱的程度吧。   虽然小作精的确很乖,但他顾行野应该并不是会吃爱撒娇的类型的人。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跳就会变得很急促。即使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男人的耳朵也会立刻像被烫到似的变得通红。   倏地,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行野拿过来一看,是乐清时发来的。   男人犹豫半晌,还是没有点开来看。   算了不看了,大概是这段时间他和小作精的相处着实有些越界了,于是才会出现那么荒唐的梦。   结果做出了打算不理娇气包的决定后,顾行野一整个心浮气躁,更没有办法好好工作了。在男人的视线第三次落到手机上时,顾行野叹了口气,终于冷着脸认命地打开来看。   【小作精:老公我在爸妈这里玩,吃过晚饭再回家,我不陪你你也要好好吃饭哦*^0^*】   顾行野:“……”   看见他说不回来陪他,男人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嘁,他都多大了,还需要小作精来提醒他好好吃饭?   顾行野沉着脸本来不想回复他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但息屏的前一刻,顾行野又不禁想起少年仿若泪失禁般的体质。   要是自己不搭理他,他会不会在爸妈面前就哭出来?   ……不行,这样的话他又要背上对老婆不好的黑锅了。   顾行野只好迫于无奈,薄唇紧抿地回了一句:【嗯。】   发完一看,感觉还是挺生硬的。连标点符号都有,看起来很凶。   男人的眉头紧锁,默默地退出来,去公司的群里逛了一圈,偷了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发给乐清时。   结果不知道小作精是不是玩疯了,他发出去的消息直接石沉大海,理都不理他。   顾行野越看那个羞耻的表情包越觉得如鲠在喉,不像自己往日的风格,想撤回时又发现已经超过了两分钟了。   顾行野:“……草。”   男人黑着脸,重新把怨气……呃不是,专注力移回到工作当中。   ……   虽然乐清时提前打过了招呼,但顾行野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还冷冷清清的,顿时还是觉得心里某处空了一块。   原本的他的确是很喜静的,因为长期睡眠质量不好,连带着在清醒的时候男人也不喜欢听见太多噪音。   但现在一天没听见少年用温软甜蜜的嗓音撒娇叫他老公,顾行野就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家和公司,一时也没有多大分别了。   即使乐清时不在,晚饭依旧做得很丰盛。顾行野胃口不佳,随便食不知味的吃了点就让人收下去了。   等到少年终于回来,见到的就是浑身散发着黑色戾气般的男人。   乐清时吓了一跳:“老、老公?”   男人面色稍霁,眉心却还是紧蹙着,没好气:“这都几点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你是个有老公的人了。”   一天没见小作精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不自然的失落感席卷了顾行野的心神,以至于见到乐清时的一刻起就自动把“不能越界”的警示给抛到了脑后。   乐清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好脾气道:“老公,现在才八点呀。”   他也想老公了,真的是一吃饱饭就回来了呀!   顾行野一噎,面色微沉,淡色的唇抿成一道直线。   见男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乐清时眨了眨眼睛,熟练地上前环住男人精悍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而后仰起发丝微乱的小脸:“知道了,我下次会早点回来的,不让老公担心。”   顾行野一僵,半晌才缓缓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低低的嗯了一声。   乐清时转身去拿换洗衣物:“等等哦,我去洗个澡就来陪你。”   无端的,男人身上围绕了一天的低气压就这样缓缓消散了。   顾行野看了眼时间,心说是还很早。   不过今天他不想再工作了,但是这么早,睡觉显然也不太合适。   他选择干点事情打发这漫漫时光,于是男人转身去了书房,挑了一本大部头——《十年来的新经济学》回来,准备看看书。   这本书其实他已经看完了,在刚学投行业务的时候,顾行野就已经拜读过这本书。作者是198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阐述的内容还是挺通俗易懂的。   但今晚气氛还不错,小作精挺乖的。这样温馨的气氛下耐着性子慢慢重温一本老书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行野把枕头立起来,后腰靠上去,露出自己英俊的侧脸和犀挺的鼻梁,敛下眼睫慢慢翻看着。   结果等到少年洗完澡,香喷喷的带着湿润的热气从浴室出来,却看也不看他地爬上了床,开始——玩手机!   顾行野:“……?”   怎么回事,不是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帅的吗?   小作精平时那些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怎么现在倒是哑巴了,手机就那么好玩?   乐清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以为男人在工作了,所以安静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殊不知顾行野的眉心已经紧紧蹙了起来。   换作平时,小作精怎么也会过来跟他蹭蹭贴贴黏糊一会,问问他在做什么之类的,然后才会去干自己的事情,结果今天怎么一声不响的。   该不会他今晚有点凶,小作精觉得他无理取闹,偷偷生闷气了?   啧,要是小作精对生意和数字感兴趣就好了,他可以教他如何投资如何经营产业。要知道这待遇就连顾朗都没有,顾朗都要自己去上金融课。   可惜乐清时似乎不感兴趣,就连英语都不太会。   某次送乐清时去上课的时候,顾行野曾瞥见少年似乎在看教学英文常用语的短视频,眼神很认真,似乎是想学习英语的样子。   顾行野眸光一闪,对了,英语!   男人又自信起来了。   是的,他教小作精英语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行野轻轻放下书,偏头朝正在沉迷玩手机的少年说道:“乐清时。”   “嗯??”   乐清时连忙从手机里别人多姿多彩的朋友圈里拉回视线,天一黑,剔透的眸子就显得格外乌溜溜的,眼神湿润柔软地看向顾行野:“怎么啦?”   顾行野的心也跟着一软,像是随口问道一般提起这个刚刚想起的话题:“你的英语学得怎么样了?”   “上回好像看见你在学口语,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吗?”   乐清时一怔:“……”   此情此景若是姜秘书在场,一定会大声为自己喊冤。   就这?!   顾总就这?!   就这还敢说他没有结过婚,很多事情不懂???   谁家好人把老婆拽上床考英语啊……魔鬼吗?他姜秘书就算母单一万年,也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好吗!   但由于在场的只有乐清时,所以没有人能劝顾行野善良。   少年愣神过后,白皙的脸颊就开始往外冒热气了。   啊啊啊,他上次只是随便看看的,怎么会被老公看见呢?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常识还有些欠缺,在常识方面,自己比牙牙学语接触世界的小孩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自己偷偷下了个幼儿教学app,想跟着学一学,其中有一节就是教英语的。   就跟外邦人那些叽里咕噜的语言差不多嘛,乐清时只会了一点打招呼的常用语,其他的还真不会。   少年白玉珠一样的圆润脚趾偷偷在深色的床单上挠着,尴尬得想要挖出一个大洞然后钻进去。   顾行野:“……”   看小作精这个表现,不用问也知道进展不怎么样了。   男人叹气:“也没事,不学就不学。”   反正他会就行了。   乐清时也不想让老公觉得自己很笨,连忙有点委屈地讨饶:“我……在学了!”顾行野给面子的嗯了一声,道:“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嫌你笨。”   这回倒是没再说给乐清时请个老师或者报个什么班了。   他已经发现小作精那有些神奇的体质,跟谁相处一段时间就能给人下蛊,把人给迷得晕乎乎的,所以顾行野这回不打算再掏钱给自己自寻烦心了。   只是把天给聊死了,多少有点尴尬。   顾行野心浮气躁地拿起书,发现却不怎么读的进去了,干脆借着书页的遮挡偷偷瞥了眼乐清时。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小作精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甜甜的笑!   顾行野:“???”   乐清时其实是在看舒晨给他推的几位好友的朋友圈啦,其中一个人似乎是个段子手,朋友圈很有梗,说话又很幽默,与此同时还是个烘焙爱好者,分享出来的甜品让人很有食欲。   少年一路顺着看下来,确实感觉长了不少见识。   乐清时越看越起劲,指尖往上一划,结果冷不丁看见一张腹肌照,还配文:晚安。   啊啊啊啊看了不干净的东西!   乐清时手一抖,不知道点了什么。他也不敢看,连忙把手机一盖,脸上红晕未消。   偷看的顾行野:“……”   怎么还脸红上了呢?   不对劲……出大问题!   男人冷着脸,倏地出声:“宝宝,老公有点渴。”   乐清时红着脸哦了一声,连忙把手机往下一盖,乖乖地爬起来给男人找水:“等我一下哦。”   人一走,男人的目光就锁在了那个倒扣着的同款手机上。   看,还是不看,这是一个问题。   看吧,这是小作精的隐私。即使他身为他的老公,应该也没有权利不经允许就私自翻看他的手机。   不看吧,他又难受得很。   顾行野这一迟疑,乐清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居然倏地自己嗡嗡震了好几下。   是新消息发过来的声音。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那支手机拿了过来。   反正他的手机都可以随便乐清时看,自己看看他的为什么就不行?何况乐清时的手机还是他买的呢,他身为老公查个房怎么了?   结果入目就是一个腹肌照——还是被乐清时点了赞的。   顾行野:“…………???”   啊???   男人瞳孔地震,手都震惊到有些哆嗦了,连忙下拉信息栏看是谁给乐清时发的信息。   结果一看,是个从没见过的昵称id。   男人眼神凉森森地点了进去,妈的,是那个被小作精点过赞的轻佻男。   轻佻男果然轻佻,一上来就哐哐哐发了三条信息。   第一条:【hi~晚上好】   第二条:【你是舒晨的朋友吧?他跟我提过你。】   第三条:【hhhh没有恶意,就是想交个朋友哦~】   顾行野:“…………”   礼貌顾行野:你吗。   发个屁啊发,小作精看不懂英文的,hi什么hi。   是中国人的话为什么不说你好?   顾行野很想把他直接删了,但是想想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乐清时自己偷偷加的人,也该让乐清时自己处置。   但是……   男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像被没良心的小作精四处点的火烤得焦褐了。   气血上涌,连眼白都带上了点红血丝。他深吸口气,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滚滚的戾气,咬肌都鼓动了一下。   乐清时端来温水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男人眉宇间都笼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凌厉的眉毛往下沉,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深邃的凤眸压着火星。他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床铺,柔声:“宝宝过来,跟老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乐清时:“!!”   糟糕,被老公发现看奇怪的东西了!   呜呜怎么这样啊,怎么能支开他偷看呢?   少年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刚刚消下去的粉晕又开始往上蔓延,急得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这一次,顾行野却没有像以往没底线般的心软,暗沉沉的眸子阴戾毕现。   男人的嗓音像淬过冰水那样寒凉,语气却像压着暴烈的火星。   真是宠坏了,无法无天了。   “不说话的话,就乖乖把裤子脱了趴上来。” 第76章   乐清时端着水杯往后小小的退了半步,温吞地咽了口唾沫,怂哒哒道:“老、老公?”   乐清时现在学聪明了,以前他一听见男人声音苏苏的叫他宝宝或者是夫人的时候,都会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但他逐渐发现……老公这么叫他的时候大多情况下没好事!   要么是憋着坏准备凶凶他呢,要么就是要欺负他咬他嘴巴。   以至于被欺负多了,乐清时现在一听见这种称呼就下意识的双腿发软,提前嘴麻了。   顾行野:“……”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以前小作精明明是一喊就屁颠屁颠上钩的乖宝宝,不喊了还会羞答答的问“老公你怎么不喊我宝宝了”,甜得都舍不得让人凶他。   可现在……   男人咬肌紧了紧,侧颈的青筋因积蓄到快爆表的怒气而完全鼓了起来,看上去十分凶戾。   但男人脸上却挂着淡淡的浅笑,就像猎人捕猎前布置的陷阱一般:“老婆,不听话了?嗯?”   这句话一出来,乐清时的侧颈顿时仿佛蹿过一道酥麻的电流,一路攀爬到他的腰际,腰窝都软了。   这、这好像还是老公第一次对着他叫老婆诶……   虽然知道可能有诈,但一听到这个头次出现的甜蜜称呼,少年白皙到有些透光的耳朵立刻就滚烫通红了起来,一路蔓延到侧颈,就连锁骨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意。   老公看上去好可怕……   可是他叫我老婆耶……   会不会又咬我嘴巴啊?   可是他叫我老婆耶……   呜呜呜不管了吧!   乐清时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仰着粉扑扑的脸蛋乖乖地走过去,因为害羞而变得小声的声音听起来很软糯:“老、老婆来了……我听话的。”   乐清时把水放在床头柜上,自己爬上床,一屁股坐在被面上,正对着男人软声低呜:“为什么要脱裤子呀,那样不文明。”   顾行野轻嗤一声,骨节分明的大掌拾起乐清时的手机。   已经黑屏了,顾行野沉默地拉过少年白皙的手,干脆利落地按在了指纹解锁处。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解锁音效,屏幕也随之应声亮起。   顾行野一手拿着手机对着乐清时,一手轻轻划动屏幕,上面赫然是那个撩骚男发来的信息。   男人指尖划动的速度很慢,确保眼神迷迷瞪瞪的少年完整地将这几条消息看完,才缓缓开口:“宝宝,你什么时候有了可以……说英、文的哥哥呢?”   顾行野原想说撩骚的。   因为这很显而易见就是在撩骚,骚扰有夫之夫,其心可诛。   但一旦用了这个词,总觉得好像坐实了小作精跟别人如何了的感觉,性质还是太严重了。顾行野只好忍住了将到口边的恶言恶语,改成了说英文。   是了,明明乐清时枕边就躺着一个可以用外语跟外国巨企流利谈判的老公,何须跟别人hi来hi去的。   好死不死,许是乐清时这头久未回复,轻佻男又发来了一句:【在忙吗?不要误会,我听舒晨说过你,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想认识一下~】   顾行野低头一瞥,脸色更难看了。   乐清时则看得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老公,这个人,是在说我可爱吗?”   顾行野顿了一下,语气偏冷:“很显然,是的。”   乐清时愣愣的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看起来很呆。   像极了一只危险大灰狼来抄家了都不会跑的笨蛋兔子。   顾行野:“……”   不是,说点什么啊。   说他不认识这个男的,说他只爱自己的老公,说都是别人勾引他的,总之,该解释一下吧?   顾行野气地五脏六腑都在幻痛,他轻轻抽了口气,耐着性子用最后一点柔情哄问:“宝宝,他这样说话,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   乐清时疑惑地抿了抿唇,还要怎么办吗?这种不是不理就好了吗?   对于乐清时而言,除了顾行野以外的人的夸奖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因为少年从小接受的赞美太多了,如果每一个都要一一回应的话,他也会很累的,要知道他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被得不到回应的疯狂求爱者伤害。   但是既然老公这样问的话,是希望他有礼貌一点?乐清时迟疑了一下,软声道:“嗯,那我说谢谢你?”   顾行野:“…………”   忍无可忍了。   他刚刚都看过了,乐清时的好友添加那里,居然足足加了近十个陌生人!!!   朋友圈一个比一个骚!!!   有的更是离谱,不知道到底是卖菜还是卖身的,光着个膀子系着围裙做饭,沟都露出来了……真是不知羞耻!!!   顾行野倏地冷笑一声,深灰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行,爱看这种是吧?”   顾行野手背上的青筋都憋得尽数浮现,他大掌一扣,将少年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握在手心里,一拽。   乐清时就惊呼一声像个弱小无助的小白萝卜一样被人揪了起来,扑倒在男人身上。   乐清时埋在男人的怀中,鼻腔间尽是男人身上好闻的松木气息。这种气息原本是严肃沉稳的,但此刻被男人炙热的体温一烘烤,莫名就变得暧昧纠缠了起来。   少年坐在他的身上,两腿夹着男人精悍有力的腰。   耳廓烧起来,乐清时颤声:“老公?”   顾行野眉眼凌厉,嘴边冷冷的笑意维持不住了,紧绷着,他带着乐清时的手往自己的开口的睡袍里撩。   男人锻炼得紧实漂亮的腹肌手感很好,摸上去温热滑润的,像半化开的硬黄油,顺着沟壑轻轻搔动指尖,身下精悍的肌肉会怕痒似的微微颤一下。   原本安静的颗粒都将睡袍鼓起两个尖。   看上去性感非常。   乐清时缓缓红了脸颊,声音变得更小了,又怂又软的示弱:“老公你在干什么呀,要我服侍你沐浴吗?可是你已经洗过了呀。”   顾行野却答非所问,“你不是爱看吗?”   “既然这么爱看腹肌,我也不为难你禁欲。你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免费的,你大可以向我申请摸腹肌的请求。”男人沉声道。   乐清时:“?”   他什么时候爱看腹肌了?!老公污蔑人!   室内的灯光是暖色调的,让男人脸色那抹淡淡的绯红隐匿得很好。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但对于顾行野而言已是难得的主动。   毕竟再不主动点,他老婆的魂就要被外面的男狐狸精们勾走了。   他堂堂顾氏集团的掌权人,不可能这个年纪了还上爱情保卫战上给人看笑话。   其实可以理解,乐清时虽然看上去青涩纯稚,脸蛋嫩得像个高中生。但从身份证上来看,小作精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成年男性。   到了这个年纪的没谈过恋爱的男生,或多或少都会积攒一些冲动需要发泄。   乐清时看着笨笨呆呆的,感觉也不太会自我奖励。但乐清时现在的身份,出轨是决不允许的,那让他压抑自己的欲望吧……咳,也不太现实。   顾行野严于律己没错,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在所有人的身上。   克制和节律,本就是人生永远的课题。   青少年忍不住……那也是很正常的。   作为小作精的合法老公,替他解决一部分的烦恼……自然也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他不怎么情愿,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爱摸就摸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而且,看着小作精羞红了脸,连指尖都怂怂的翘起来不敢接触到他皮肤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乐清时羞得气血上涌,眼睛都水润润的,像是要急哭了:“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摸……这个肌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放我下去。”   他怎么可能是那么不矜持的人呢。   说着,少年就挣动着要往下滑,结果往后挪的过程中不知道被什么给卡住了,挪不下去了。   少年红着脸,眉梢因为羞怯而升起一层薄薄的愠怒,扭动着要下来。   只听男人闷哼一声,抓着少年的手收紧,非但不放开,还阴着脸色控制着乐清时手指尖的所过之地。   握着他的手一只停留在腹部,一只往上挪,爬上丘壑。   明明被摸的人是顾行野,结果脸色难看得像被欺辱的良家妇男的也是顾行野。   男人沉声道:“不喜欢?”   “是不喜欢摸腹肌,还是不喜欢摸你老公的。”男人的语气染上怒气。   家花不如野花香是吗。   即使自己主动给台阶让小作精下了,他竟然还是不肯下。   他的身材哪里不如那些搞擦边的没节操男了?   乐清时说不出话来了,小古董被刺激大了,睫毛都被急出来的泪水濡湿了,倔强道:“都不喜欢!”   太不知羞了,这这这,这是干什么呢。   男人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去,眼神变得幽深。   是吧,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了。   没领证的时候一口一个甜蜜的老公,领了证看都不想再正眼看他一眼,即使睡在他的身边,心也已经飞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去。   乐清时挣脱开男人桎梏住他的像铁钳一样的大掌,羞臊地搓了搓爪子,总感觉还有奇怪的触感停留在指腹上。   那点的存在感尤其突出。   好奇怪啊……老公身上的肌肉比他硬好多哦,就连那点都比他的坚实,为什么呢?难道锻炼连最柔软的地方也能锻炼得坚实起来吗?   乐清时连锁骨都羞得发红了。   少年低着头兀自害羞着,没有注意到男人愈发阴戾凶狠的俊脸。   顾行野给过乐清时台阶了,是他自己不下的,还跑开了……这下可怪不得他了吧。   男人轻松地将人抱起,像是猛兽叼着幼小无助的小白兔子般。   倏地一阵视角反转,乐清时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一阵天旋地转,等乐清时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人倒按在腿上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少年怯怯地喊突然变态的老公:“老公,你又要做什么呀?我们睡觉好不好?我今天出门了一天,好累的,困了。”   少年放软了语调,像是希望这个已经被怒火给冲昏了头的野兽找回一丝清明,却不曾想草食动物越是温顺,就越是显得肉质鲜美。   顾行野冷冷垂眼,深灰色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怜惜。   他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从齿缝间挤出:“既然宝宝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但是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为了让宝宝收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收心?   乐清时抬眼,露出的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弧度优美:“什么意思啊老公?”   可男人的眼底却不见一丝怜惜。   顾行野对克制自己这种事上最有发言权了,他知道有两个办法可以有效克制住。一、如果爱玩游戏,那么就自己买一部回来玩到过瘾,玩到腻,等玩法都弄通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就不会再想玩了。   一、疼痛教育。   如果教也教不听,那就让身体记住这是不对的。   比如稚嫩孩童玩火,只要被烫过一次指尖,从此就会记住要远离跃动的火光了。   顾行野垂下眼,不顾少年委屈的嘤嘤呜呜,手上一使劲,少年柔软的棉质睡裤就被拉了下来,随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浑圆饱满的小翘臀。   乐清时只觉得屁屁上一凉,然后一个伴随着轻微破空声的大掌就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一室脆响。   白皙的肉肉被拍得弹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乐清时都被打懵了,漂亮的桃花眼甚至都定住了。   皮了好久的小猫终于被制裁,还委屈了起来。   少年缓缓红了眼眶,乌溜的眼瞳变得润泽。   明明被打疼了,却竟然也不挣脱,只小鼻子轻轻吸了一下,乖得令人心疼:“老公,为什么要打我……你、你怎么舍得打我的?呜……”   顾行野只打了一下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小娇气包真的人如其外号,太娇了,又娇又作。   就连天天咸鱼躺着承重最多的屁屁都是软嫩嫩的,又白又滑,一点坐久了产生的色素都没有。   顾行野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偷偷保养过。   而且偏偏哪儿都不胖,就胖这个挨打的肉团,圆鼓鼓的紧闭着,被打了就像一块刚出锅为了检测弹性程度而拿锅铲拍两下的牛奶布丁那样颤个半天,像是被重创了。   ……他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啊。   教育者反而变得有些无措。   顾行野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我……”   他想说他根本没使劲,不许小作精撒娇逃避惩罚。   结果刚说出一个字,只见那白白软软的一片缓缓地随着语调的降落而变红,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赫然在上。   顾行野:“……”   不是,碰瓷吗?   乐清时等不到男人安慰他的动静,委屈的呜呜起来了:“老公你变了,你刚领证就变坏了!”   “你是一个坏老公!”   乐清时眼泪落下来。   他长这么大,连手板心都没被夫子打过一次,更别说像是犯了错要被压到衙门杖责的坏蛋了,而且行刑者还是他的老公……呜呜呜呜   爹爹,他所托非人了! 第77章   “老公你变了,你刚领证就变坏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由于委屈而染上了鼻音,听上去闷闷糯糯的,让人心里也跟着发疼。   男人的俊脸气得都快扭曲了,薄唇动了动,又说不出么话来。   他变坏了?究竟变坏的到底是谁啊?   男人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视线落到被自己不大力的一掌就拍红了的圆肉肉上,有些闪烁的眸光从睫毛间隙中流泻而出。   “没良心的娇气包……白疼你了!”男人的薄唇抿成一直线。   男人的面部轮廓紧绷着,刻薄的话语不断吐出:“你也知你刚领证啊?那们刚领证的那天,不提醒,你自己去隔壁房睡呢。问你房睡那们结婚的证据是么,你顶嘴说是结婚证。明明之前……”   顾行野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提从前莫名有些羞耻,好像自己多么执着于小作精以前的撒娇攻势似的。   他缓了一下才继续说:“明明以前提出房睡的时候,你委屈呢。只提了一次,你就眼泪汪汪的好像多么恶不赦。结现在结婚证到,就不香了是吧?不催着你回来,你也不主动同房了。喜欢看别人的腹肌,让你摸的摸个够,你也不乐意碰。”   “始乱终弃。”顾行野咬牙切齿。   小作精不跟他睡这件事是让他有点玻璃心的,虽然当时他翻篇了。但一有导火索,男人是小气兮兮的翻了旧账。   乐清时不是不讲的人,虽然挨了老公的屁板子很伤心,但是顾行野的话他是好好听进去了。   诶?好像是有点诶。   以前老公提出房睡,哭得眼泪汪汪的人的确是他……但、但他那时候是年少不知独睡香嘛。   而且也没有那么过吧,有必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吗?他虽然是更一个人在床上自由地滚来滚去啦,但是不是一见顾行野脸色不对,就怂唧唧地回来了吗!多么自觉!   再说了不是老公总是把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否则他也不会房的。   乐清时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活该,软软的嘴唇为难地一抿,坚守住最后一防线。   乐清时:小猫猫也是有自尊的.jpg   偏偏顾行野得不饶人,非要恶语向戳小猫咪的心窝窝:“然后有。你之前是怎么答应的,嗯?”   “是不是说过,你交朋友,不管你。但你要注意甄别,别交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男人冷声:“你再看看你加的这个,上来就撩骚。”   “他既然是从舒晨那里听说过你的,又怎么能不知你是有老公的人。那明知对方有家庭,半夜三更发这种暧昧的短信……不信他是清白的。”   “朋友圈尽是一些网黄一样的图……这种不守男德的男的,列表里是他的鱼,能是么好人?”   顾行野嗓音里压着火气,甚至内心深处攀爬上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是男人,最清楚不过外面那些男人在么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乐清时这种爱撒娇又乖巧漂亮的娇气包有多受老男人的追捧。   顾行野心里发冷,打过少年的掌心开始发烫。   柔嫩滑溜的肤感残存在上,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接触。   唉……年纪小的小孩心思这么活络是正常的吗,莫非真是自己太古板了?不应当啊……   自家从来都很乖巧懂事的小孩扭着头,也不呜呜出声了,安静得更惹人心疼了。   顾行野的心一下子就更软了。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猫咪背影和圆乎乎的后脑勺——当然有圆乎乎的被自己扒了裤子的小屁股。   确实是小屁股,窄嫩窄嫩的,一握,闭得很紧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小作精是怎么长的,那种地方都以那么嫩。肉也很多,胖嘟嘟的。   感觉陶伯以不用再给娇气包费心费力地熬营养汤了,这完已经营养过剩了。   要不之后建议一下小作精不要总是久坐着,以适当下去散散步。一个男孩子,屁股这么翘像么话?   顾行野一怔,立刻从不合时宜的走神中回来,耳廓瞬间通红。   他在么啊?!   娇气包屁股翘不翘跟他又有么关系?   看着少年露出白生生的小屁股,上面印了个淡红的巴掌印,挺怜的。顾行野心再也狠不下去,神色柔和下来。   他扯过一旁自己的衬衫盖在上面,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把他们都杀……”   “……删了。”顾行野气得嘴都瓢了:“把他们都删了,这事就算了,就当没发生过。”   乐清时被打了屁股已然有些委屈,再听顾行野这么一说,本来软下去的心又倔强来了。少年气鼓鼓地露出半个侧脸,水灵灵的眸子自下往上看他,红通通的:“不。”   顾行野一怔,随机智的弦又险些崩断,声音凉森森的:“……么?”   乐清时伤心地抱着被角,呜呜:“说不。又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只是看看而已,也从来没跟他们交流过,怎么知他们是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为么要删掉,呜呜呜……”   未知貌不予置,虽然他也被那人奔放的材照吓到了,这点的确不好。但、但这是开放的现啊!   乐清时已经不是那个刚穿来的小古董了,他刷视频的时候也看到过一些女子自信阳光的穿着露肤度很高的服饰,路人也不会投去不好的目光。   这就说明,这又不犯法!   既然不犯法,那看看不行吗?   顾行野被气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看看而已?   看哪里,要看哪里?   看了人家的腹肌不够,要看哪里?!   小作精点赞的那张照片是轻佻男对着酒店镜子的自拍,下只围了一条松垮垮的浴巾,上光着……腹肌再往下就是别的鸡了。   ……难看别的肌?!   顾行野一怒之下,直接隔着衬衫又啪啪按着少年拍了两下。但这次力度轻了很多,肉肉颤得都没那么厉害了,就是一个吓唬小孩的作用。   其实他也知小作精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根本就没舍得用力,而且这么胖的小屁股,这么多肉肉做缓冲,根本打不疼,出现的那个刺眼掌印只是单纯的因为少年皮肤太白太娇嫩而已,所以才看着这么唬人。   顾行野内心升荒诞的苍凉,像是一个被叛逆小儿给气得血压飙升的严父,幽幽:“你翅膀硬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叛逆成这样了,他的乖宝宝呢?怎么变成放着家里美味营养健康的家常菜不吃,爱跑去吃外面的垃圾食品了?   “家里卫生健康的鸡你不吃,喜欢吃野鸡是吧?”顾行野气得恶言恶语,活像每天都在看造谣营销号的蛮不讲的家长一样:“那快餐鸡,都是吃了激素的!那些鸡都长了六个翅膀,吃多了就会坏肚子!哪里有家里的鸡安?”   换做平时,乐清时肯定又会被男人的话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刻少年沉浸在被老公按着打了三下屁屁的悲伤当中,已经不他了,睫毛完濡湿了,白皙的脸蛋上都出现了令人心疼的泪痕。   少年轻轻翕动挺秀的小鼻子,把脸完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不疼了,不要跟你好了……你竟然真的打,以为你以前是吓唬的,呜呜……老公对不好了……”   少年的话语就像一把钝钝的刀,生生插进顾行野的心里,不知所谓的乱搅一气,疼得他眼前一黑。   顾行野人生第一次投资失败都没有这样的失落感。   他缓缓垂下肩膀。   能怎么办?   打是舍不得再打了。   再打两下,这个没良心的糯米团子就要以为自己要狠心地把他打成米糊糊,更要远离自己了。   顾行野这辈子部的耐心几乎都以说给了这个爱哭包了,自认为尽到了丈夫的责任,能给的范围内他也尽量的给足了少年疼爱了。真不知要做到么程度,这个没良心的糯米团子才会看见。   男人的肩膀垂下去,无奈地把人裤子穿上。   穿上之前他看了一眼,确实有三个巴掌印。第一下的最红,另外两下隔着衬衫拍的居然都有淡淡的粉痕。   顾行野:“……”   这不科学。   这是屁股是豆腐啊。   顾行野有点心虚地把人的裤子提溜上,动作稳稳地从少年腋下穿过,把乐清时给抱来提到自己腿上搂着。   被乐清时趴着呜呜哭过的地方潮乎乎的,留下了三个圆圆的水痕。光是看着这个印记就能知有个爱哭包在这里掉了眼泪,又怜又好笑。   顾行野无奈地伸出有些粗粝的指将少年脸上的泪痕抹掉,又揉了揉他哭成一簇一簇的长睫毛,低声哄着:“好了宝宝不哭了,不打你了。你、你也别总是气……不删就不删吧。”   男人眼睛一闭,屈辱地试图签订一些防绿条约:“你……看就看,别给他们点赞,行不行?”   “也别搭他们好不好。”顾行野挫败:“老公会伤心的。”顾行野这辈子没跟人低头到这种程度过。   即使是他在国外最孤独、最封闭的几年也从未这样失落过。   父母为了家族把他独自一人送出去,一年见不到一次面,他以适应。国外的同龄人因为种族排挤他,他也以不需要友情。族中小辈个个怕他,暗地里说他天煞孤星,让他掌权是顾家最错误的决定,他也毫不在乎。   反正只要权柄在,他以堵住所有人的舌,但唯独堵不上小作精的眼泪。   算了,自己娶回来的,只能忍了。   偏偏少年的眼泪像关不上的水龙头,他越是擦拭,就越是往外冒。男人的指腹比少年的娇嫩的皮肤来说粗粝很多,擦得都红了。   顾行野不敢再给他揉,怕明天一觉醒来娇气包变成肿包包了,无奈地凑前轻轻啄吻他的眼角,尝到了咸涩的味。   男人无声叹气,后悔自己冲动了,弄哭了要自己伤脑筋哄。   顾行野把人搂在怀里,笨拙地轻轻颤了颤长腿,像大人哄宝宝一般有节奏的颠着自己娇气的小妻子:“不哭了,错了,不该打你屁股。”   顾行野很懊恼,有一丝丝的怀疑人生。   打屁股真的很过吗??   那小孩不听话了父母都是打屁股的,因为屁股肉多打不坏。小孩子高烧不退那也得打屁股针啊,针都扎不坏的地方,他轻轻拍两下怎么了呢。   别说父母和医护了,单说情侣之间,有的人把打屁股当做情趣呢……顾行野不着边际的。   怀中的少年啜泣了两声,缓缓抱住了男人的脖颈,小声地跟他歉:“对不老公……你不要生的气好吗?”   顾行野一怔,腿上颠小孩的动作都停下了。   心揪成一团。   怎么这么乖啊……乖得让他难受。   这不如刚刚那样任性地不他呢,瞪他,对他生气也以。他愿意为自己不成熟的行为歉,只要乐清时以后乖乖的,他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了。   谁让他比娇气包大那么多呢。   小孩子不成熟是正常的,但是他已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大人了,不该跟他一样幼稚,这点确实是自己的不好。   他以歉,然后慢慢的哄他、他。愤怒退后的愧疚感返上来了,偏偏娇气包变得这么乖……顾行野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乐清时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用有点湿湿的脸颊温顺地蹭了蹭男人,轻声说:“没有喜欢看别人的材,真的。这是别人给推的,不是主动要加的。说是觉得的生活圈子太单调了,这样下去和你之间能说得共同话题也会减少,有,确实开阔一下眼界更好。”   少年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哭过的嗓音带了点软糯的鼻音:“毕竟没有老公那么厉害,那么会赚钱,那些复杂的生意都不懂。也更优秀一点,让别人觉得们更登对。但是的圈子太小了,所以只能看看别的优秀的人生活是怎么样的。”   乐清时仰脑袋,看着他深灰色的瞳孔小声:“离你更近一点。”   顾行野已经完呆住了。   一时间,周遭都静谧了下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有力地撞击在胸腔上的声音。   乐清时坦白完,又有些害羞地埋回他的颈窝里,委屈上了:“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知老公上班很辛苦,不应该气你。但是……就是难过你打屁股,爹都没打过屁股呢。”   顾行野一听,更难受了。   乐清时的爹……无论是亲生父亲,是那个看管他的冯家的远亲,都不是么好东西。   他后来看了详细的资料,冯家不再给远亲打钱之后,那远亲接不到活就会喝得醉醺醺的,在家里摔摔打打,至于有没有对小孩动……顾行野不敢。   顾行野初次了解这些,是通过冷冰冰的文字,心里并未有太大的感触。但是今晚自己对小孩动了一次,就已经愧疚得受不了了。谁能这么狠心地打这么乖的小孩啊,那些家暴的人是没有心吗?   顾行野一到小作精能就是以往受的苦太多,所以才养成这么乖、这么会哄人的性格,突然就觉得小作精再任性一些也以了。   自己刚刚动……会不会勾小孩不太好的回忆?   顾行野这辈子不欠任何人,只有乐清时,他给的越多,反而越觉得亏欠他。   也不知是为么。   顾行野深吸气,声音低哑:“对不,宝宝,以后老公再也不这样凶你了。对不,老公不是故意的。”   男人又轻轻颠了颠眼睛湿漉漉的少年。乐清时轻轻嘶了一下,委屈地抬眼:“那们互原谅,好吗?”   顾行野心都软成一片了。   委屈成这样了,跟他说互原谅呢。   他点点头,声音低柔:“好。”   少年立刻提出要求:“那你不以再抖腿了好吗?”   顾行野:“…………”   不是,是他抖的吗?   他这明明是模拟大人哄小孩啊,又不是平时就有抖腿的陋习。   顾行野尴尬地停下动作,干巴巴:“哦,你不喜欢啊,那不做了。”   乐清时摇摇头:“不是,但是老公你这样抖,屁股有点痛。”   男人一听,眉头立刻就蹙来了:“真的假的,看看。”   乐清时害羞地抓住他的胳膊,小声:“不要了……灯好亮,不……”   顾行野不解:“灯不亮怎么看得清楚?不许胡闹,给看看。”   乐清时又羞又急,他就是不顾行野看清啊!   那在嘉和王朝就算行房事,都最多只点一两根朦朦胧胧的蜡烛,影影绰绰,其实看不清啥,最多够解清衣服。但是这里电灯这么明亮,乐清时不好意思。   他刚刚被打屁股哭得那么怜,其实有一半是委屈,另一半就是因为羞的,痛倒是好。   顾行野不顾少年阻拦,镇压乐清时跟镇压小奶猫一样轻松,拿来了芦荟胶再次扒下少年的裤子仔细看。   但这回没有旖旎和惩罚的心思。   男人用指腹刮了一层冰凉的芦荟胶,轻轻在淡粉泛红的地方细细涂抹了上去,涂完稍稍用了点力揉散它。   顾行野只觉自己按进了一块冰冰软软的小麻薯团子里,滑滑嫩嫩的,抹着抹着差点滑到不对劲的地方去。   顾行野不敢逾矩,别的地方就管不住了。   乐清时是趴在男人的腿上的,倏地感觉肚子底下有点难受。   他现在屁屁是火辣辣的疼,涂了一层冰凉的芦荟胶,所以凉飕飕的,然后肚子底下又被东西抵着。一整个前后夹击,很难受。   乐清时今晚已经够伤心的了,现在一点委屈也不受,趁着老公疼他立刻娇滴滴地抱怨:“老公你的皮带好像硌到的肚皮了,你就不能脱掉吗?”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现在顾行野明明都洗了澡穿上睡袍了,又没穿上班时的西装,哪来的皮带?   顾行野:“……”   顾行野:“忍一忍……”   乐清时突然也尴尬了,耳朵热热的,怯生生:“老、老公……”   顾行野耳朵也红了,声厉内荏:“忍一忍!”   乐清时怂怂的转了回去,也不敢戳破,乖乖的哦了一声:“那、那皮带快点安静哦,们要休息了。”   顾行野:“…………”   妈的忍不了了。   顾行野把芦荟胶一放,暴戾地压上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当然小心地避开了受到重创的布丁屁屁。   “宝宝。”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薄嫩的耳垂上,声音是含着隐忍的痛苦:“不打你了,但是你今天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老公很伤心,是不是该换一种惩罚了?”   毕竟谁家的惩罚仅仅只是揍三下屁屁就完事的?   惩罚因为少年的哭唧唧而中断,总得换一个吧。   顾行野俨然已经将那点愧疚给短暂地抛到九霄云外了,灼热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乐清时,像一只凶猛的饿狼看见了肉质鲜美的小兔子,几乎以称得上是垂涎了。   乐清时有点害怕,他刚刚其实肚子感受到了。   呜呜,嬷嬷没说过会那么大啊。   这么大的话,肚子不会坏掉吗?   乐清时又哭了,眼眶刚刚润湿,一个安抚的吻就印了上来。   “嘘——别哭。”男人低哑的声音耐心地哄着他:“宝宝别哭,哭太多了,眼睛会坏掉的。”   一个炙热的吻又落到了少年的侧颈,恶魔般诱哄人的声音又响:“宝宝不哭,老公不会欺负你的,不要害怕。”   顾行野吻他,轻轻咬他舌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与同时,自己的心也逐渐的往下坠,坠往自己曾经最看不的欲念之海里。   他知,完了。   他好像真的爱上了乐清时了。   那场荒唐的梦境以嘴硬说是太久未纾解,精力过剩导致的,毕竟梦境不控。   但现在的他很清醒,没有困意,也没喝酒,体诚实的背叛了他,比他的大脑和嘴巴更早一步的诉说他的爱意。   他找不到借了。   男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今天不会欺负你。只是小小的惩罚……而且们结婚了,对不对,这是正常的,宝宝也该长大了。”   “宝宝,把腿张开好吗?” 第78章   乐清时有点害怕,而且室内灯火通明的,这简直跟刚刚的受刑没什么区别!   少年急得发出轻哼的声音,像某种弱小的小动物发出的求饶声响,屁股一扭一扭的妄图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奈何因为小作精不听话的举动,反而惹得身上的男人发出有些不耐的嘶声,凶巴巴的说了一句别骚。   乐清时:QAQ?   乐清时感觉自己就像吃过的一种叫做奥利奥的饼干里的那层白色奶味糖霜,被夹得无法动弹了。   和男人相接触到的皮肤就像碰到了滚烫的岩浆,烫得少年一颤,更害怕了。既然逃不开,糯米团子就怂唧唧地合拢了两条长腿,完全不听话。   笑、笑死,谁会听一个揍他屁板子的人的话啊?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嘘……不怕不怕,不害怕啊。老公不会欺负你的,我保证,好吗?”顾行野忍得脖颈都冒出了热汗,澡都白洗了,但嘴上还是耐心地诱哄着。   “宝宝不听老公的话了?”顾行野被夹得很辛苦,低声催促他道。   乐清时耳朵一红,默默闭拢两条小白腿,软乎道:“听的。”   男人闷哼一声。   “那怎么……嗯?”   男人低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尾音轻轻上扬的嗯字像一缕温热的风直达乐清时的耳蜗深处,痒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乐清时一方面是有点怂,一方面是有点羞耻,软软出声:“你要关灯。太亮了,我不想……”   顾行野微微蹙眉。   分歧来了。   小作精开着灯不想。   但是关灯了他不想。   其实今晚发生的事情顾行野都不愿仔细回想,不然总觉得面皮有点火辣辣的疼。   但借着夜色遮掩,欲念都可以无限放大。   人们通常是这样默认的,直至太阳升起之前,人类可以短暂地抛却理智。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也是人最容易冲动时候。   而且乐清时都背着他偷看那种野鸡了,他不信少年的内心深处就没有一点亟待发泄的欲望。   那么作为丈夫,即使只是联姻对象,也应该承担起这部分的责任。   男人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允许乐清时以任何形式出轨,哪怕只是精神上的开小差都不行。   顾行野探手过去摸了摸乐清时身下的床褥,如他所想的摸到了一点湿润。男人勾起唇角,低低的笑了。   顾行野不想关灯,所以他装作没听见。   “宝宝现在是想逃避惩罚吗?”男人低声道。   一向光明磊落的小古董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为自己发声:“我才不会逃避。”   “但是你看你今天欺负我,我屁股都被你打肿了,你忍心再逼我吗?”乐清时采用怀柔政策,可怜兮兮地央道。   顾行野有点心虚,蹙眉:“我看过了,没那么严重……而且我会轻轻的。”   说着,为了确认似的,男人又低下头去看了一眼。   入眼的两块糯米圆子被染上了粉嫩粉嫩的颜色,几个刺眼的掌印赫然其上,但是肿倒确实没肿的。   看着看着,男人的眸色就逐渐加深,变得像一潭幽深的墨色冰湖,深不见底。   顾行野的手指生得很长,指甲修剪得规整干净,不超出指头的范围,骨节粗大手指匀直,很适合干一些精细活,比如修修水阀什么的。   毕竟他力气足够大,理论知识也过关,修个水阀按道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匠人技术好也架不住东西娇气,小作精一直哭,水阀也越修水越多,没有办法,只好用更大的水管去替换掉干精细活的工具给堵上缺口。   期间,男人一直温柔地低声劝哄:“老公在……你伸手往下摸摸就能摸到我了,不害怕啊。”   乐清时忍不住好奇低头看了一眼,被吓哭:“好丑。”   被老婆嫌弃长得丑了,顾行野一怔,贴在少年细腻的颈侧发出闷笑:“你的长得漂亮就行了,我的藏进去就看不见了。”   乐清时抱着被子哭:“你减肥。”   顾行野:“……”   片刻,乐清时哭得更大声了:“你为什么更肥了?!”   顾行野讪讪认错:“……对不起,它活了二十九年了,第一次吃得这么好,原谅它吧。”   顾行野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讲究效率。在工作中他喜欢摸清局势,然后精准打击,并且喜欢得到反馈,从而判断自己表现得如何。   现在也同样如此。   “宝宝,不要咬嘴唇,”顾行野用低哑的声音温柔地哄他,行为上却很粗暴:“我喜欢听。”   乐清时又不听话,顾行野无奈,只好去吻他,让他没有办法忍住在男人听起来是好评的声音。   声音一大,乐清时更臊了。   妈呀,这怎么跟嬷嬷教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行为规矩,一歌即歇呢,这都几歌了?!   乐清时一害羞紧张,顾行野的呼吸就立即急促了起来。   男人兴奋得要命,他喘着粗气,爱怜地低头亲他老婆哭得一片艳色的眼皮。   他还把少年的脑袋瓜抵过来跟他接吻,少年被亲得眼泪汪汪的,但顾行野这会却不心疼,反而感觉胸口烫乎乎的,有种谜样的兴奋。   “好可怜的小兔子啊……我的兔子宝宝,眼睛都红红的了,好可怜。”   男人一边说着可怜,又一边丝毫不怜惜,非常不做人。   小作精的眼型本来就是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一沾了水更是潋滟生光。现在哭久了,真的跟瓣水灵的桃花一样了。   顾行野按着他薄软的肚皮,像哄自己的小朋友那样耐心道:“宝宝放轻松,老公唱歌给你听吧?”   乐清时本来不想理他,但一听这话还是上钩了。   他还真没听过男人唱歌,顾行野平日里别说唱歌了,话都挺少的,于是好奇地看过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问道:“唱……唱什么歌?”   顾行野会的歌也不多,他没有什么时间做很多娱乐放松的活动。但此刻为了哄他的娇娇老婆,的确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他几乎没唱过歌,但他的音准和嗓音条件其实非常好。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不是网络上被嘲讽得烂大街的气泡音,而是一种非常柔滑优雅的,像大提琴般,声音的厚度很高,充满性张力。   平日里禁欲冷淡,总是说着难听刻薄的话的声音,此刻很不要脸地哄他宝宝。   一会是充满爱怜的小兔子,一会是他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打的乖乖小猫,一会是生来就要被欺负的他的宝宝……总之是很有礼貌的下流。   男人轻轻地一边啄吻他,一边低柔地哼着哄小朋友开心的歌。   “小兔子乖乖。”   “把门开开。”   “快点开开。”   “老公要进来……”   最后一个音节隐没在唇齿间。   男人像犯了疯病,沉迷于少年柔软的两片嘴唇。   乐清时又被哄哭了,骂他不要脸。   顾行野置若罔闻,他此刻很矛盾。身体上越是极乐,心里却没由来的升起莫名的恐慌。   他蹭了蹭少年有点汗湿的软蓬蓬的发丝,眸光暗藏凶戾:“宝宝,你有没有骗老公,你说实话,你以后会不会骗我?你会为了别人,背叛老公、讨厌老公吗?”   顾行野当然早就不相信那个没影儿L的梦了,也不认为乐清时会为了别的而出卖他。毕竟小作精自己好不容易赚了一笔钱,却舍得完完全全为了他而花干净。如果乐清时嫁给他真的是为了钱,那他完全没必要那样做。   只是他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丝不真实感,他能感觉到少年身上仍有一些他无法解释的谜团。   但他不打算追究了,就像他忍了乐清时不愿意删掉那几个陌生好友一样。只要乐清时保证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不离开他,就足够了。   男人眼底是有些绝望的渴切。   他像是已经走到沙漠中央的旅人了,除了继续前进,相信前方有绿洲和水源以外别无选择。   在顾行野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投入了太多。   顾行野有着天生的经商天赋,从商几乎从无失手,其实是失败的投资,他也能后续翻盘。但他却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犯了一个致命的大忌——他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   这里的沉没成本并不是指金钱。   说实话他在乐清时身上已经花的钱以及未来要给的钱加起来,于财力雄厚到可怕的顾家来说都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道也,真正金贵的是那些悄无声息的改变。   比如一个工作狂开始盼着下班回家,比如一个独行侠开始渴望床上出现另一个体温。   顾行野没有学过如何爱人,一颗没有为他人加速过的心迟钝得要命。他给了自己的妻子他最不缺的金钱,却忘了守住绝不能给的纵容。   他已经纵容了他太多次。   每一次的纵容,都是他对自己底线的打破。   乐清时怔怔的,睫毛轻眨,晶莹的泪珠就掉下来了。   他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主动亲亲他,声音软糯却坚定:“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不会,更不会为了别人伤害你哦。”   明明主导者是顾行野,在上位的也是顾行野,可在少年的视角他才是那个卑微的祈求者。   他怎么忍心呢,虽然老公很坏,也总是欺负他,但是他怎么忍心让他难过呢。就算今天无辜挨了三个屁板子,委屈得眼泪都停不下来,可他还是忍不住原谅他。   少年用软嫩的脸颊轻轻蹭他,带着微微鼻音的嗓音很让人心疼:“因为我知道老公对我最好了,别人都比不上你。”   顾行野眼神一黯,理智彻底掉线。   发疯之前,是他安抚着少年道:“乖宝,怕的话就告诉老公。”   蒸熟的小糯米团子都快被撞烂了,闻言立刻软糯出声求饶:“老公,我怕。”   也是顾行野说:“宝宝勇敢一点。”   乐清时:“……”   乐清时:QAQ   根本不能沟通嘛!   乐清时气得用小牙在男人的肩头磨了磨,留了个湿润的印子:“坏老公!”   顾行野任他打骂,好脾气地亲亲他,终于诚实地说出和梦里做昏头了的自己一样的话:“坏老公爱你。”   男人脸皮很厚。   是,他摊牌了,他就是超爱。   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老婆有什么错,何况他老婆还又乖又漂亮。   唉总之,没有老婆的人是不会懂的。   骂完出了气,乐清时也没办法了,为了修理过程快一点,温软的少年伸出酥麻的手臂努力勾住欺负他的罪魁祸首,乖巧地献上几个啾啾的啄吻:“那老公要疼我。”   男人眼神一黯。   “好。” 第79章   原本打算好的早睡变成了熬至深夜,顾行野狠狠地给自己正名了一次。   之前小作精不知死活的说他不会,顾行野这回总算身体力行的证明了——有些事情,男人天生就会,不用人教。   小糯米团子当老师不成反被草得呜呜哭,感觉屁股都被创肿了。   原来那才不是什么薄荷口香糖,被骗惨了呜呜呜。   乐清时都说不想吃了,顾行野却跟没听到一样,一直哄骗他是最后一次了,结果拆了一包又一包。   少年数了数小气球的个数,生气:“老公你骗我!什么口香糖,你之前还说不适合我吃的!”   顾行野有些心虚,但又舍不得停手,于是厚着脸皮硬说骚话道:“也……不算骗啊。只嚼不咽,吃进去吐出来……这确实跟口香糖差不多嘛。而且我说的是小孩不适合吃,但你现在是大人了,大人可以吃。”   乐清时:“……”   等到终于尽兴而歇,原本干净整洁的床褥已经不能看了。   顾行野任劳任怨地担起收拾残局的责任,先给快脱水了的小作精喂了点水,然后剥干净抱去洗澡,洗着洗着乐清时又被硌了。   乐清时幽幽看向他。   顾行野:“……”   男人尴尬地咳了两声,低头:“不欺负你了,真的,老公保证。”   乐清时一听这话差点把他赶出浴缸,委屈道:“这话今晚我最起码听了有三遍了!”   顾行野臊眉耷眼,脾气好得像只吃饱喝足任主人批评的大狼狗:“真的,我不弄你了。”   他也确实舍不得了。   今晚小作精的屁屁确实有些辛苦了,先是被打了三下,后面又被创了很久,到现在还是通红的一片,顾行野怎么敢再欺负他。他只得洗干净小作精,再求着他老婆把手借给他用用。   乐清时嗔怒地看着他,到底舍不得男人忍得难受,借了。   “谢谢宝宝,”顾行野高兴地亲亲他,隔了一会又得寸进尺:“宝宝再借我一只。”   乐清时:“……”   男人,你的名字叫贪婪。   最后好不容易把它哄安静,顾行野才抱着人去了乐清时的房间,自己则回到主卧动作笨拙地把湿得不能看了的床褥给换了,扫了地,再喷了一些空气清新剂。   其实顾行野虽然成长过程比较孤独,但物质条件从未为难过,像换床单这种琐事他还真不太擅长,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他也不喜欢。但碍于小作精的坚持要求,顾行野只好乖乖照办了。   整理完卧室卫生,顾行野才从宋越寄来的东西里拿了一管清凉消肿的药膏回房。   顾行野疏通过程很小心,虽然没把小作精弄伤,但毕竟小作精娇气,肿胀在所难免。   乐清时本来就困了,男人却一直窸窸窣窣的动作,不给他好好睡。先是扒了裤子涂东西,过了一会又拿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脚。   乐清时烦了,小脾气返了上来,嘟囔着拿脚丫子踢他,踢得啪啪响:“讨厌,走开走开,去!”   顾行野:“…………”   怎么跟赶狗一样的。   顾行野失笑,他发现乐清时在犯困的时候就会把别人认成是狗。   他记得他们刚同房那阵,有一回自己也是把困眯眯的小作精喊醒,结果小作精张口就来了句“怎么有狗叫”,给他气够呛。   要换作平时,坏心眼的男人肯定要借题发挥惩罚一下他,比如让他主动把小舌头伸出来之类的,但今晚顾行野是不敢再惹他了。   小作精虽乖,但今晚隐隐有炸毛倾向。   唉,很难哄,越来越娇气了。   有老婆的男人都是这么辛苦的吗?   擦完手脚的热水顾行野懒得倒了,放在一旁就钻进了被窝,搂着少年轻轻地揉他的肚子,温声问道:“还难受吗?”   乐清时耳朵一红,装睡。   见小作精别扭的模样,顾行野好笑:“别不高兴了,宝宝。”   男人嘴硬和说话难听的毛病并非一日之寒了,哄着哄着又有些故态复萌,低声道:“又不是我要你肚皮生得这么软的,你以后跟我一起锻炼,练得硬一点就没那么薄了。”   小兔子不说话,认命了,被大狼犬按着肚子任揉任rua,只有红通通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小委屈。   委屈,但给rua。   乖得要命。   顾行野舍不得欺负他了,温柔地亲亲少年撅起来的小嘴,哄着:“宝宝怎么不笑了,老公一晚上没看见你的小梨涡了。笑一个给老公看看?”   “我想它了。”男人臭不要脸地哄着。   小兔子瑟瑟发抖地颤着他的小圆尾巴,气哼哼:“老公对我不好,所以它离家出走了。”   “而且……”乐清时疑惑地摸了摸脸,问:“我有梨涡吗?”   少年的梨涡不怎么明显,需要笑成某一个特别甜的弧度才会很小气地显露出来。一看便知就跟他主人一个德行,娇滴滴的,需要人哄着才能露一个好脸色。   顾行野轻笑:“当然有了,就在这里。”   男人边说着,边俯下身去啄吻少年唇角下方的一块软肉,声音压得很低:“小梨涡就在这里啊,但是它不肯见我。”   “出来好不好?我想小窝窝了。”   怀中的少年羞怯可爱,眼含清露,整个人像个粉茸茸的小兔子。只是他惹急了小兔子,不愿意对他笑了,嗔怒的眼神顾盼生辉,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乐清时忍不住伸手去推他,支吾:“你好肉麻哦老公……”   今晚说了数句下流话语的男人一怔,耳朵更红了。   却没有移开视线,依旧是用那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紧已经属于自己的小兔子,有点难以启齿道:“……我跟我自己老婆肉麻一下还不行?犯法吗?”   一提到法律,熟练老道的奸商就逐渐恢复了底气,懒散道:“要是犯法,你就让警察来抓我。”   乐清时害羞地抿了一下唇,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垂下去。   嗯,应该是不犯法的。   天真的少年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其实虽然顾行野没有犯法,但是确实是在犯贱。   也就是仗着小作精在他面前就乖乖软软的像一个没有脾气的粘豆包,顾行野才这么猖狂。   少年抠了抠男人的肩膀,抬眼,声音因为害羞而变得很小声,糯糯的:“犯、犯法的话我也舍不得报官……”   男人的心跳狠狠地加快了速率,脸上发烫,却用话语去掩盖:“为什么?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它?”   乐清时气死了,两条小白腿啪嗒一摊,像只气到开始装死的兔兔,把脑袋钻进被窝里不想再跟男人说话。   顾行野自己作的死,跪着也得自己哄回来。于是低声下气地把少年从被窝里挖出来,跟挖一个水灵的小白菜一样。   “不要闷着,会喘不上气的。”   “我错了。”顾行野道歉。   顾行野把人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地拍抚着少年光滑的肩背:“老公真的错了,以前总是凶宝宝,还总是冤枉你,对不起。”   男人垂眸,被睫毛遮住的深灰色眸子流泻出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光。   “老公以前太坏了,你不高兴可以打回来。”   乐清时怔怔,觉得男人此刻的神情很认真,似乎在说很重要的事情般。   顾行野亲了亲他的眼皮,低声道:“我太笨了,老公不会谈恋爱,宝宝教教我好不好?”   乐清时张了张嘴巴,脸颊发烫,心跳得厉害,无端的有些眼眶发热。   他还记得他们刚结婚那会,老公还凶巴巴冷冰冰的说“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的婚姻是各取所需”这种话呢。   他抬起头,轻声追问:“老、老公,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顾行野闻言一怔,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今晚多不害臊的话他都说了,现在说起这些神情反倒有些不自在。   男人移开视线,语气硬邦邦:“……废话,不然能喂你吃那么多?”   小作精明知故问是吧。   夫夫俩脸都红了,乐清时干巴巴道:“不一定啊,我听嬷……我听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信的。”   顾行野一噎,气得颈侧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你……我才不是你手机里新加的那种不检点的男人呢!”   顾行野自证的同时还不忘踩一捧一。   “而且,你说永远都不会骗我,不也是在床上说的,难道这也是不能信的吗?”顾行野发现华点。   乐清时瞪大眼睛:“当然不是!我才不会骗人呢。”   少年反应过来,嘿嘿一笑,羞赧道:“但是,我也没谈过恋爱啊,不知道怎么教。”   顾行野轻轻咬他一口,声音隐没在唇齿间:“那我们一起学。”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无需闹钟的唤醒,顾行野就自动醒来了,一睁眼就神清气爽的。   小作精还在睡,顾行野低头检查了一下,还好,少年只是眼尾和眼皮有些轻微泛红,倒没有肿。   少年的体质似乎非常受到造物主的偏爱,皮肤又白不说,还又薄又软。小作精的眼皮是很薄的一层,跟他睡了这么久,顾行野从没见过他早上起来是肿眼泡的样子。   男人凑过去亲了亲,又抱住少年往怀里揉了揉,心情很爽。   顾行野过去没有赖床的坏习惯,但现在突然觉出了赖床的滋味来。和爱人悠闲地躺在床上,即使什么也不做,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顾行野满腔莫名兴奋的心情无从发泄,想了想,探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到姜秘书的微信,发信息过去:   【顾:姜秘书,我今天晚点到公司,上午的行程推一推。】   姜秘书收到信息,很快就回复他:【收到。】   顾行野眉梢微挑,轻轻啧了一声,心说姜秘书怎么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   男人犹如开屏的孔雀,忘了自己是个上位者,其实本就无所谓对下属解释自己的行程,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   顾行野等了等,没等到后续,思索了片刻后又发去消息:   【顾:抱歉,辛苦重新排一下行程表。】   姜秘书收到信息一怔,这本就是他分内的事情,没想到上司这么郑重的道歉。   他拿起手机,正想回复一句,没事的老板。   结果下一瞬,又一条新消息发过来——   【爆金币的顾总:惹老婆生气了,要在家哄一下老婆,没办法。】   【爆金币的顾总:抱歉,耽误工作了。】   【爆金币的顾总:真羡慕你,没谈过的就是自由啊。】   姜秘书:“…………艹。”   靠,老登。 第80章   隐隐的炫耀完一波,顾行野总算满意了,缓缓退出了聊天页面,不欲多说。   毕竟他跟没谈过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作精睡得沉,虽然睡着时看着乖巧恬静的,但难保醒来不会生气,毕竟他昨晚确实有些不知节制了。   怕小作精醒来会生气说要分房睡,顾行野未雨绸缪,点开了微博,打算上去搜一下关于事后清晨,满分老公的正确做法。   顾行野的微博很久没打开了,一进去就弹出来数十条推送消息红点。   男人蹙眉,他有点强迫症,每次打开什么app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清除未读红点,这次也不例外。   男人长指一按,机械地删除热点推送,直到指尖悬到某一条热搜推送时动作一顿,眼神即刻凌厉起来。   #据匿名举报天才新人画师找代画#   顾行野点进实时热搜榜,扫了一眼,竟有好几个相关话题。   #人造天才#   #终究还是资本战胜才华#   #六百万新人画作记录作伪?!#   随便点进去一个,大概扫了一眼,爆的料是关于先前那个上过热搜的天才新人画师的。据知情人的匿名爆料,这位天才画师实则绘画水平很糟糕,完全就是初学者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画出能卖出六百万高价的作品。   于是底下的风向一转,从原本的好奇和膜拜,变成了不屑和讥讽。   【人间真实,原本以为是才华皆一切,结果原来还是好好学习长大成为资本的一杆笔。】   【寄,一位个人画师缓缓失去梦想。】   【你们有钱人以后打算备孕生孩子了麻烦能不能说一声?我好算好日子准备重开==】   【所以到底是谁啊,不行我要去八一八。这可是六百万,他找人代画肯定没这个价吧,结果这下收获了名声又收获了钱财,没背景的小画师活该是吧。】   这份爆料甲方压榨乙方的既视感太强,代入感强烈,评论区一下就被点燃了。   顾行野深灰色的眸子微眯,冷下来的神色显得很是凉薄。   就算横空出世了一位天才新人画师的处女作卖出了六百万的高价这件事令人瞩目,但毕竟乐清时又不是什么明星名人,其实群众对这些领域的八卦之心没那么大,不可能连上这么多个热搜。   很显然,他家小作精是被人针对了。   顾行野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打算先把这些热度不断攀升的热搜给压了再说。然而刚拿起手机,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顾行野瞥了一眼,是他妈打来的。   男人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少年,动作轻柔地给他掖了掖被子,随即随便披了件睡袍就走出阳台,接通电话。   还不待顾行野说话,电话一接通,林相雨风风火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顾行野,你人在哪呢?”   顾行野按了按眉心,答道:“在家,刚起。”   顾妈妈的音调倏地拔高:“你怎么睡得着觉的?!你老婆上黑热搜了你知不知道啊!”   林相雨这两年也有从事一些娱乐领域的投资,所以每天都会稍微关注一下时下热点的动向。在八卦消息这一块,她接收的速度一点也不落后于年轻人。   “我已经知道了,”顾行野冷声道:“现在正打算处理。”   林相雨这才轻轻哼了一声,道:“老实待着。有你说话的份儿L吗?我儿L媳我自己会护。”   “……”顾行野无语凝噎:“妈,他是我老婆。”   男人眉心紧锁,不解:“你不让我出手那你打来给我是干什么的?”   林相雨道:“当然是叫你别跟个木头一样扎进工作里,这么大的事,他年纪还这么小,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难受的,你好好陪陪他,安慰安慰。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L我来处理,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收他送给我的礼物。”   乐清时送的南红手镯林相雨是越看越爱,今天戴出去也得了很多声夸。别家阔太太纷纷问她是在哪家买的,倒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别出心裁的设计,一听是她儿L媳专门找人定做的,别提多艳羡了。   乐清时送的自己调配的养生茶味道很好,顾爸爸主动喝了好几壶,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昨夜真的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醒来时感觉耳清目明的,一点想赖床的疲惫感都没有。   是不是真的用心了,林相雨这样的人精一眼便知,自然不会相信这所谓的黑热搜。挂了电话,林相雨雷厉风行地登上了自己一千多万粉丝的官方大号,在向来只发商务内容的微博里新发布了一条画风极不一样的护短博文。   【谁主张谁举证,你说造假麻烦请拿出证据,亦或者指出你所谓的“代画画师”本尊,否则我们林家与顾家都不接受这样莫须有的罪名。给这位匿名举报者一天的时间做出回应,否则我会以诬陷罪上诉,与你法院见。】   这条发声一出,关注林相雨的业界大佬都惊了,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一条小热搜竟然能和林家和顾家同时搭上关系,别的不说,纷纷给面子的帮忙转发。   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多家各个行业的巨头都转发了原微博和回应微博,上至娱乐圈,下至民生圈,迅速浏览量就破了千万。   方汶和乐棋人都傻了。   他们是想要把事情闹大,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闹大,大得都有些下不来台了……   网友们也兴奋了,有反转的瓜是最好吃的。   【我趣!!这跟林家和顾家有什么关系啊!我好急我好急,我是在瓜田里一只上蹿下跳的猹!】   【报!!破案了,刚刚去天泽官网看了更新的信息,那幅画作的创作者叫乐清时,扒出来似乎是顾氏集团掌权人的结婚对象。】   【我测,给我干沉默了。那这样的话……好像他的身份确实不需要用什么头衔来镀金啊,这已经够金光闪闪了吧……】   【不一定吧,或许人家钱已经够多了,就想有点名气呢?】   【但是林家的回应真的很刚啊,斩钉截铁一点余地都没有,告的还是诬陷而不是名誉权,不像是小打小闹。】   【不管了,蹲后续蹲后续,我要吃到爆料人的回应!】   挂了电话,顾行野也没闲着。   既然顾妈妈要拦下护儿L媳的任务,他这个当老公的也不能就这么甩手掌柜了。   顾行野当即一个电话打到了这个匿名举报者爆料的媒体,也联系了热搜平台的负责人,追问始作俑者是谁。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匿名途径,更何况顾行野还有这两家平台不小的股份,问出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爆料媒体头都大了,一个早上直接经历了大喜大悲。本来还以为有了个独家小爆料,以为能赚上一笔,结果爆完发现自个儿L爆的是顶头资本大佬的老婆的料……负责撰笔的主编腿都软了。   他怎么知道乐清时是顾行野的老婆啊!谁让顾行野结个婚那么低调!要是知道的话,他们肯定不敢发啊!   但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吐槽吐槽,主编还以为自己要被追责,结果顾行野却没给他脸色看,只冷冰冰的让他说出爆料者是谁。   得到答案后,男人无声敛眸,咬肌轻动,那双狭长的瑞凤眼下流泻出阴戾狂暴的隐怒。   好好好,又是方家,这次还多了个乐家。   他已经给过对方一次机会了,念在乐清时也不想追究了的份上,只是要求她在课堂上当着学员们的面道个歉就算了事,蒋家他也没有继续针对了,结果她却还是不懂见好就收,一而再再而二的触他的逆鳞。   之前那次,顾行野的嘴还硬着,也不明白自己真的爱上了乐清时,只觉得自己要尽到丈夫的责任,保护好自己的伴侣。   但现在不同了,顾行野昨夜刚勘破自己的心意,还吃上了热乎乎的粘豆包,里里外外,从软糯的外皮到清甜的汁水,他都尝过了。此刻再有人想动他怀里的宝藏,无异于虎口夺食。   男人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犹如吃饱喝足后露出凶狠獠牙和利爪的猛兽,蓄势待发。   “都别想逃。”顾行野勾起唇角,眼神凉薄。   他没让人撤掉乐清时的热搜,而是选择将那两位匿名爆料者也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下。   一则富豪热门又蹿上了热搜,方家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未满十八岁就出入风月场所,疯玩至深夜最后由两位男模送回酒店,还被人拍到了。   有图的瓜更好吃,众人一下八卦起来,注意力又被转移,刚想深挖,就又传出这位方小姐的新爆料。   这位方小姐家中背景了得,上的是贵族学校,从初中开始就参与霸凌事件,凡是不恭维她的、让她看不顺眼的人就会沦为被众人欺凌的对象。   陆陆续续还有不少当时的受害者站出来说话,人证物证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方汶人都傻了,不明白明明是匿名,这火为什么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家里的电话蜂拥打来,她一个都不敢接。转头想找乐棋算账吧,结果发现乐棋也跟着上了热搜。   乐氏珠宝行的乐二公子绩点造假,大学中重要的课程作品全是找人代笔代写的。家中明明有钱,还用不正当的手段拿了全额奖学金,还被学校评为杰出学生代表。   一桩桩、一件件,全被慢慢扯了出来。   方汶吓得六神无主,除了哭想不到别的办法。   能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顾行野不作他想。她抹了把泪,想找顾行野求情又有些不敢。   以前她一直听闻顾行野手段狠辣、冷酷不留情面,她还觉得那是有能力的体现,直至今日这种冷酷和不顾情面降临到她的头上时她才感觉有多么可怕。   好恐怖的男人……嫁给这样的人,确实没有幸福可言吧,得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活着。   方汶悬在拨打的按键上迟迟下不了手,犹豫之际,一封短信发了进来。   她颤着手点开——   【看来方小姐上次的道歉并不用心,这次还是用心一点吧。时间不等人,晚一个小时,就会多一个爆料,你自己定夺。】   ……   顾行野处理完,便听到卧室里传来少年娇气中带着点哑的声音:“顾行野!”   顾行野一怔:“……”   坏了,又不叫老公了。   男人暗暗责怪那群浪费他时间的人,害得他都没有搜到该如何安抚事后受累了的小作精。这下好了,真摆脸子了。   男人讪讪地收了手机,连忙走进去,假装没听见乐清时叫他大名,厚着脸皮道:“老公来了。” 第81章   顾行野一进去,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少年姿势有点怪,用一只手撑着床,秀气的眉头还蹙着,看着小模样很是可怜。   顾行野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打开衣柜随便拿了件材质柔软亲肤的宽松短袖走过去,要给少年套上。   乐清时不高兴,拿过来要自己穿,还嘟哝着:“不要小狗给我穿衣服。”   顾行野:“……”   男人讪讪地在床沿坐下,垂着头像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狼狗:“怎么就成小狗了啊?”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因为他瞥见,少年原本白皙细腻如羊脂白玉般的皮肤已经变得红粉斑驳,很直白的用视觉冲击告诉了别人他经历了什么。   但这并不难看……星星点点的不同程度的艳红像漫山遍野的春花,绮丽地在柔软白皙的雪堆上盛开了,是很罕见的美景。   其中,最艳丽馥郁的两朵小蔷薇盛开得最为肆意,俏生生地挺立着,无比惹人怜爱,一看就是经过了园丁的精心呵护才能生长出这么惊人的美貌,须得雨露和营养液都很舍得浇灌才行。   俨然,乐清时是遇到了很负责的园丁了。   顾行野忍不住瞥了好几眼,呼吸滚烫。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偷摸看老婆的行为好像有一丝愚蠢,便生生梗住了脖子。   但很快他又找到了有说服力的理由——他看自己的老婆又不犯法。   而且乐清时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他没见过的?昨天彻夜灯火通明,他看得很清楚。看了就看了,能把他如何?   顾行野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便理直气壮地猛看,直到少年穿好衣服将那些痕迹给遮盖住。   顾行野端来半杯温水给乐清时润润嗓,有点心虚,温声道:“怎么了宝宝,哪里不舒服吗,告诉老公。”   乐清时: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顾行野心虚地凑上去亲亲小猫闷闷不乐的脸蛋,结果触感太好,细腻又温软的,像块奶豆腐似的。   于是狗男人忍不住亲了两下又轻轻咬了一口,随即更心虚了,摸了摸被他咬过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坐直了。   乐清时没注意到,只听见他叫自己宝宝,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啊……老公今天居然还叫他宝宝诶……(っ//////////c)   乐清时自己总结了一套规律,那就是,当老公叫他宝宝、夫人,等等比较好听的称呼时,虽然他很高兴,但之后往往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每次喊完他都会被男人给欺负一下,或者吵架闹别扭。   可是昨晚周公之礼完成之后,老公居然还叫他宝宝诶!有点开心!   顾行野忽然觉得肩头被少年留下了浅浅抓痕的地方隐隐发痒。   他偏头去看,发现是小作精那不知死活的小爪子在上面无意识地抠挠着。再往上看,是少年微微泛红的小脸,眼底有氤氲的雾气,是还没睡醒的迷蒙,可爱得迷迷糊糊的,小脑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停下来:“干什么,昨晚还没挠够?”   乐清时这才回神,愣愣的啊了一声,羞赧地把带有痕迹的小爪子收回来,声如蚊呐:“你在说什么呀……大喇叭,不许说了。”   顾·大喇叭·行野:“……”   其实不止是“宝宝”,大喇叭昨晚还没羞没臊地说了很多别的。   宝宝已经是这其中比较能见人的词汇了。   顾行野像一个天然的矛盾体。平时越是人模人样的禁欲精英,到了兴起时就越是放纵荒唐。   偏偏乐清时脾气又很软,人特别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明明已经承受不住了,却还只会噙着眼泪听话地抱着腿,小声地叫老公。   这很难不让人失控。   所以顾行野脸上低眉顺眼的,内心却很反骨的认为自己不能担全责。   怀璧其罪,小作精也是半个罪人。   他顶多是个共犯吧。   然而顾行野面上却乖乖道:“好,我不说了。想吃什么早餐,老公让人去做。”   乐清时嗓子还有点不舒服,道:“喝点粥吧。老公,你刚刚去外面干什么呢,忙工作吗?要是很忙你就快去上班吧,已经有点晚了,不用在意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少年醒来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有点迟了,以往这个时间,男人都用完早餐准备出门上班了。乐清时以为他是为了照顾自己而耽误了工作,于是连忙催促道。   顾行野一怔,被他乖得心都软了,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没事,我已经通知姜秘书把行程往后挪一下了。”   随后,顾行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黑热搜的事情告诉他。   虽然他能处理好、保护好小作精,但毕竟事关他本人的声誉,顾行野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而不告诉他。   顾行野简单地说完,只见少年两眼发直,看上去呆呆的,蹙眉:“怎么了,不都说了老公和妈妈都会保护好你的吗?”   莫非小作精还是不满意他们的处理方式吗?   结果乐清时傻乎乎地看向他,喏喏问:“老公,微博……是什么啊?”   顾行野一噎,打死也没想到少年是这个反应。   他有些无语道:“你没有微博吗?”   乐清时诚实摇头。   顾行野看看自家的小笨蛋,无奈道:“微博就是……嗯,跟你那微信朋友圈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不需要加好友,你发出去的博文陌生人也能看到。”   “你没有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注册一个?”男人又道。   乐清时立马警惕道:“不要了吧……要是注册了,老公你以后会不会又因为这个打我屁股呢?”   自己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别人发的朋友圈,老公就气成那样。互联网上更是鱼龙混杂,要是注册了微博可以随便看陌生人发的东西,要是又不小心浏览了什么,老公还不得把他屁股打肿。   那他会很伤心的,会哭噢。   “……”顾行野沉默片刻,悻悻道:“……我有那么小气吗。”   乐清时嗯了一声:“老公是小气包。”   顾行野:“……”   想反驳,但是找不到角度反驳。   顾行野还没想到反击理由,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男人眉头聚起,对乐清时说了句等一下,然后又起身去阳台接了起来:“你好。”   一道温和的声音回应:“你好,请问你是乐清时的家长吗?”   ……   那个匿名爆料的事一大清早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少年将军》的买家,叶家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没想到买个画还买上热搜了,叶家人一时都有些微妙。   是这样的,其实整个叶家只有叶母是喜欢买字画的,其余家庭成员都是秉持无所谓、但也不反对的态度,随她买来折腾。   叶澜风这次出去帮叶母买画,却没买叶母先前看中的作品,而是花了六百万高价自己买了一副画回来。好在叶母也没责怪他,这幅画竟罕见地收获了所有家庭成员的一致好评。   叶父觉得这画温馨,叶母觉得这画可爱,大哥觉得这画天真童趣。   于是,这画很快就被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一处墙壁上,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能远远看见,常常欣赏。   叶母看着画中潇洒舞剑的少年郎,还打趣大儿子道:“沉舟,若是你当年上学的时候接受了击剑的国家选拔邀约,没准如今也是站上竞技台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了。”   叶澜风也说道:“是啊,大哥运动神经强,当时体育社团的老师都打电话来请他参加,谁知道大哥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母笑笑:“跟他爹一样死脑筋,只知道读书。”   被众人打趣的叶沉舟板着脸,面无表情:“假的剑有什么用,保护得了谁?要保家卫国,还得靠真刀实枪。”   叶母摇摇头:“行了,说不过你。”   叶妈妈给儿子夹了个噎挺的大馒头,没好气:“吃饭吧,叶大将军。”   谁知刚挂上不久,竟出了这种事情。   叶母对此颇有微词,要叶澜风去核实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叶家家风清白,看不惯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   叶澜风也是这么想的,便给天泽机构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自然是负责对接交易的柳老师。   但柳老师早就被上回凶得吓死人的顾行野给吓出了阴影,一听又要找顾家,头都大了,于是她聪明地把顾行野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叶澜风,让他们直接私联。反正画的交易过程已经结束,已经没他们机构什么事儿了。   柳老师再次提醒他,这位画师的家人保护欲比较重,可能不太好沟通。   叶澜风表示自己知晓了。   他当时问柳老师画师是谁时,她就已经提醒过他这件事了。所以在接通电话的一霎,叶澜风就开门见山地表明身份说明来意,“不知您家小孩最近有没有空闲呢,我想跟他见一面。”   顾行野在得知来电人是买下乐清时的画的买家时,脸色就隐隐发沉了。   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当时他知道乐清时的画卖出去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替乐清时高兴,而是觉得这可能是在暗中觊觎小作精的追求者,想买下他老婆的画哄他老婆开心的。   毕竟小作精在画坛没有名气,刚摆出去的画,第一天就被人看中了,还开出六百万的高价……怎么想也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只有“榜一大哥想上位”这一解释说得通。   顾行野当时警报就拉响了,危机感一起来,便迅速拉着乐清时去领了证。   所以虽然他不悦有人觊觎小作精这一事实……但从某种角度上说,也的确是这个榜一大哥的出现推动了他和乐清时的进度条,迅速扯了证变成了合法夫妻。   顾行野不太想同意。   而且从早上的热搜,顾行野已经顺藤摸瓜了解到,买下小作精的画的是叶家丰神俊朗的一公子。   顾家和叶家的生意上的领域不太重叠,很少打碰面,但顾行野在晚宴上倒是见过他们一家。所以他知道叶澜风——有钱、有颜,还比他年轻。   顾行野:“。”   这可跟堵在机构搭讪乐清时的下头男不同,怎么看都是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   现在“榜一大哥”果然按捺不住了,开始约见面了,一定是准备上位奔现。   顾行野偏过头,看了眼坐在床上小口喝着水的少年,眉头紧蹙:“我家小孩很忙的。”   叶澜风从善如流:“我可以等,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联系我。”   顾行野:“……”   还挺执着。   男人沉着脸,直白问道:“请问叶先生有对象吗?”   叶澜风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目前还是单身。”   顾行野警惕性更高了,声音沉冷:“我老婆有点怕生,和陌生单身男性独处会紧张。如果你要见他的话,我得陪同在场。”   其实他也的确没说错,小作精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常常在那连连惊呼“这人都已经有婚约了,怎可还与其他人挽手亲密?”   一副小古董的样子。   而且已婚的跟未婚的人之间有代沟,想来也没什么好谈的。   “而且我得先问问我老婆的意见。”顾行野道。   说不定,他家小作精根本不想见他呢。   他家宝宝最乖了,除了老公以外,别的男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个朋友圈的腹肌擦边男只是个意外。   叶澜风:“…………”   妈的,什么已婚下头男……这么护食。   什么小孩什么家长,原来他打给的是乐清时的老公,顾行野。   “好吧,”叶澜风语调平直:“那您有空请联系我。”   挂了电话,顾行野回到房间,乐清时好奇地看着忙来忙去的老公,软声问:“老公,是谁打来的呀?”   顾行野沉着脸道:“卖保险的。” 第82章   “卖保险的。”   乐清时一看男人脸色阴沉沉,就知道他在撒谎,嘟哝:“老公骗人。”   “……”顾行野绷着脸,坐回床沿,视线却不肯跟少年对上,坚持道:“真的,推销东西的。”   推销他自己的,幸好被他识破了。   乐清时狐疑地看着他,想起自己之前看的一部八点档电视剧,里面的丈夫出轨的开始就是对妻子撒谎,说自己加班,实则是去见情人了。   当然乐清时没那么多疑,他知道老公不是那种人。老公永远是做的比说的好听的那种人,顶多是讲话刻薄一些,但行事是很光明磊落的。   但是说谎可是很不好的开端,是容易消耗感情的,必须要改正。   嬷嬷说了,男人是需要调教的。   于是乐清时嗔怒地瞪他一眼,小声骂他:“坏老公!”   听了这声娇气的责骂,顾行野一怔,随即小腹上的青筋急促地跳了几l下,隐隐有发热的迹象。   很奇怪,小作精以往也没少骂他坏。大多数情况下,他听了只是觉得不自在,凶不起来了,然后又一次纵容少年。如果是在吵架中,他听见乐清时骂他坏,他则会更加生气,愈吵愈烈。   但经过昨夜……顾行野现在再听见这声骂就多了点不一样的感受。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心口痒酥酥的,血液都奔涌得更欢快了些,顿时又有了些想运动的念头。   顾行野连忙打散,尴尬道:“怎么又坏了?”   少年不高兴道:“你对我有小秘密了。”   顾行野:“……”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顾行野不敢担,只好面色微沉地把刚才那通电话的事情说清楚,语气硬邦邦地试探道:“你要去吗?”   乐清时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竟和自己有关,想了想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别人花了钱买的东西,不想来源不明不白的不是很正常吗,反正乐清时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呗。   顾行野没想到小作精还真想去,俊脸冷冰冰的,语气晦涩:“哼,见别人你倒是积极得很……”   平时连个信息也想不起来给自己的老公发,要逛街就想起朋友,要玩手机就看擦边男,谁想见他都同意,当他这个老公是死的?   顾行野语气酸得冲天:“也不怕被人拐走了。”   乐清时一点不怕,身子前倾抱住他的胳膊,小脸仰着看他,笑眯眯:“不怕啊,这不是还有老公呢吗?”   顾行野一怔,耳廓倏地发烫,沉下去的心又渐渐落回肚子里,嘴角刚往上翘起就被男人有意识地抿直。   男人装模作样的沉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去了?”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抱住男人胳膊的手上移,黏糊糊地抱住男人的脖颈,软声央求:“那你现在答应嘛,老公……求求你了。”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里像藏着小小的火苗,不吭声。   倒不是他心硬如铁,只是小作精撒娇的模样实在是太……太娇了,很难以形容,反正顾行野还想再看看。   看看这粘豆包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乐清时搂着他,把他拉低一些,呼吸挨得很近:“只有坏老公才会连老婆的这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的,你是坏老公吗?”   男人的眼神落在少年那颗柔软浅红的唇珠上,喉结轻动:“是坏老公的话又怎么样?”   顾行野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往乐清时的唇凑过去。   倏地,一个微凉的手捂了上来,横亘在两人之间。   乐清时捂住男人的嘴,小小的胁迫道:“我是不会跟坏老公亲亲的。”   顾行野:“……”   男人轻松把那只手拉下去,不由分说地吻上去,还何其过分地碾磨了好几l下那颗颤巍巍的唇珠。   亲完他就不认账,面上风轻云淡只有耳根带着微红,冷声道:“说得我很喜欢亲似的。”   乐清时被他亲得眼神迷离,微微喘着气,没有能力反驳。   不害臊的粘豆包,就知道对他撒娇。   顾行野眉心舒展,道:“好吧,那我就陪陪你,娇气包。”   见男人终于答应陪他了,乐清时一高兴,也不跟他计较到底是谁爱亲亲的问题了,好脾气道:“谢谢老公。”   顾行野摸摸他的脸,声音低柔:“不客气。”   谁叫他是他老公呢。   乐清时想了想,又说道:“嗯,老公,不然你还是给我注册一个微博吧。”   “除了跟那个买家见面之外,我还可以再画一幅新的画,发到微博上证明清白。你和妈妈工作都好忙的,我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再费心神来处理关于我的谣言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少年很懂事的这样说道。   顾行野微微蹙眉,摇头:“没事,你别想太多,这点小事费不了什么心神。不用你上赶着自证,他们先挑事的,要也是他们先拿出证据来。”   “画画要消耗精力的,你今天的任务是好好休息,不用干那些会累的事情。”顾行野道:“我已经发信息过去帮你请假了,你在家休息两天吧。”   一方面是体贴小作精昨天辛苦了,另一方面则是怕他去了会受气。乐清时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虽然有他们护着,但去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保不齐有些嘴碎的人会说三道四。   顾行野不想他受委屈。   不然回家又要哭唧唧的找他撒娇,太缠人了。   而且可不能小看网友们当福尔摩斯的本领。   乐清时前脚注册了微博,没准后脚就会被人给扒得一干二净,那么那些关于小作精灰暗辛苦的过往也有可能被人扒出来。   顾行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什么难听的话明里暗里都听过了。每个人对恶言恶语的接受能力都不一样,他不在意,但是不能保证乐清时看了不会受伤。   所以他在爆乐棋的料时一点关于家庭的部分都没有说,只针对乐棋本人。让乐清时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存在感尽可能的小,才是最好的保护。   乐清时一怔:“老公你给我请假啦?”   少年有些犹豫。   顾行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担心败不败家的事了,耐心哄道:“放心,跟你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不扣钱的。没上的课时下次再补,不会浪费学费。”   乐清时这才放下心来,软声:“好的,那我在家休息。”   “那老公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行吗?”顾行野不放心道:“要不我还是请一天假,在家办公吧。”   乐清时连连摇头:“不用的。你已经给我涂过药了,我也没什么需要照顾的,让陶伯把饭送上来就行了。老公你去工作吧,要赚钱才能养活下属们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今天早点下班回来就好了。”   少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样子太可爱,顾行野看得心软软的。   他的宝宝太乖了,他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男人低头,爱怜地亲了亲他的眼皮,又摸摸他的脸蛋,低声提醒他:“宝宝,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乐清时脸颊微红,嗯了一声,眼睛湿漉漉的。   “所以你不用太懂事也可以。”顾行野道:“老公之前对你那么凶,现在我栽了,你可以凶回来,或者再任性一点,我不介意的。”   小粘豆包这么乖,他都不好意思再偷偷喊他小作精了。   人的本性是贪婪的,顾行野又恰巧是个商人。   乐清时这么乖的话,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想继续试探少年对他包容的底线,想看看到底要把他欺负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拒绝。   乐清时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自己要给自己上难度。   不知道老公抽的哪门子风,少年熟练地哄他:“知道了知道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男人,乐清时也没真闲着,那太无聊了。   画画的确还挺麻烦的,不画就不画吧。   少年慢吞吞地下了床,腿根微微发抖,适应了一会才挪动地去取来了笔墨纸砚,然后又费了点功夫在床上支起了一个小桌子。   ——写字!   他还得回礼呢。   秦贺宇给了他好大的一笔份子钱,乐清时心里记着呢,寻思得写幅字还个礼回去,得承人家的情。   ……   因为爆料人还不做出回应,那几l条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方汶手机都不敢开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乐清时都名声有瑕了,顾行野却还是保他。   之前顾行野护着他,还可以说是为了顾家的名声,但乐清时这次都有污点了,加上顾行野本身就不太满意这场联姻,不是正好顺理成章的离婚吗?   为什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甚至连林相雨都下场了,就为了一个学都没正经上过的乡巴佬?!   也就是这些人不知道乐清时的出身,否则就会相信他们的爆料了,乐清时一个辍学的穷光蛋,怎么可能会画画啊!   但是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顾行野仿佛预料到她会戳乐清时出身这个伤口似的,直接隔一个小时爆一个料,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些料是怎么搜集到的……但这不是威胁捂嘴是什么?   这下即使她有证据,有画室的监控,她也不敢放出来了。   而顾行野来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了微博。   他的微博粉丝比林相雨还多,足足两千多万,平时账号都是交由秘书打理的,但这次他要自己发一条微博。   男人对着墙上那幅乐清时给自己画的肖像画拍了几l张,编辑了一下,发了出去。   虽然他跟乐清时说不用自证,但是他想炫耀一下。   【那幅售价六百万的作品的确不是画师的处女作,因为真正的处女作在我这里。[图片][图片]】   底下还置顶了他自己的一条回复:【我老婆画的。】   第二张图片是一张聊天记录截图,是顾行野和公司宣发部的主管的聊天信息,内容是讨论选择什么样的画框将画给裱起来。   上面的时间证明了这幅画的完成时间确实早于《少年将军》。   也就说明,如果乐清时真是找人代画的话,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又怎么会让“代画画师”给自己老公画肖像画呢,还大张旗鼓地挂到公司里去。   答案很显然只有一个,“代画画师”就是乐清时本人。   这条微博一发出去,顿时又炸开锅了。   【速速赶来新瓜现场!】   【我趣,这这这,看画风,确实是一个画师没错。】   顾行野这个官方号极为低调,而且从不发布和生活相关的信息,也从未发过自拍之类的博文,冷得像个机器人号。这条微博替乐清时发声的同时,还把自己的样貌也一并爆了出来。   【我嘞个豆,顾总本人长这么帅吗?[呆]】   【他不仅帅,还有钱,还有个这么有才华的老婆[呆]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这个画师真的风格好独特啊啊啊啊,简直我命中注定的太太!!有账号吗想关注这个水墨风极简又很有张力,留白神了,非常有灵气,感觉一点也不死板,不是画室里教出来的画法,这绝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只有我觉得霸总哥说话有点欠打吗。】   【我~老~婆~画~的~[粉红海狸loopy阴阳怪气脸.jpg]】   乐清时对网上的惊涛骇浪一概不知,沉心静气地练了好几l幅字,终于写出了一幅自己比较满意的。   原本他还想再写一幅给宋越的,但想到那一箱子“口香糖”,他到现在还似乎能回忆起那种冰凉又火热的矛盾感受……顿时就不想给他写了。   乐清时小心地把写好的字收起来。   聚精会神了半天,少年咂咂嘴巴,有点馋了,有点想吃东西。但是老公说过那些东西不健康,要少吃,那他也不好偷偷瞒着老公吃,得征求一下同意。   乐清时很乖,顾行野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有听进心里。   反正……是老公说自己可以再任性一点的吧,那就不能怪他恃宠而骄了哦。   乐清时拿出手机,难得主动地给顾行野发了信息过去。   ……   手机一震,顾行野就抬眼瞥了一下。   看见是小作精发来的信息,顾行野一怔,随即立刻放下工作,迅速地点开了信息,以为是乐清时有哪里不舒服。   他打开一看——   【小作精:老公,我嘴巴有点无聊了。】   顾行野一怔,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喉咙干渴。   ……嘴巴无聊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男人心跳得很快,呼吸紧促,二话不说迅速把桌子上的重要文件收拾好,随即坐下,给姜秘书发信息。   【顾:姜秘书,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再请半天假。】   姜秘书:“????”   妈的,不是哄完老婆来公司了吗,又搞什么幺蛾子。   姜秘书敢怒不敢言,面目狰狞地回他:【啊?】   打工人这简短的二字回复,看得顾行野隐隐愧疚,似乎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姜秘书的无语凝噎。   顾行野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请假理由告诉他。   但是,老婆撒娇喊他回去接吻什么的……这种话好像对单身人士不太友好。   迟钝如顾行野也有些犹豫了,这样不好吧,太那个啥……杀人诛心了。   别人不仅要上班,还没有小嘴亲,这种痛是加奖金也无法弥补的。   顾行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专门请半天假回去跟老婆亲嘴啥的,这种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但是吧,也不能怪小作精不懂事,毕竟那种事过后,变得有些依赖他也是正常的。作为丈夫,他要给予伴侣足够的安全感。   姜秘书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点开一看。   【爆金币的老登:有点急事。放心,我看过了,今天的行程不紧张,没有会议要开,重要的文件我会处理好发邮件给你。】   【爆金币的老登:辛苦你了姜秘书,月底给你加奖金。】   顾行野发完信息,如释重负,才回了乐清时:【等着,马上回去。】   微信顶端果然出现了“对方输入中……”,男人眼神温柔,心口甜蜜,似乎能看见小作精笨拙地慢吞吞打字的样子,于是停下来等他的回复。   【小作精:不用这么急的,老公你下班的时候顺路帮我带一杯珍珠奶茶就好了,少冰,谢谢你哦~[鲜花]】   【小作精:爱你~】   ……奶茶?   顾行野:“…………”   姜秘书看见有奖金,勉强平息了怨气,刚刚编辑了一个“好的”还没发出去,就看见上司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没事了,当我没说。】   姜秘书:“…………6.”   小哥哥,我没惹你吧。 第83章   丢了个大脸,顾行野愤怒地早早处理完了工作,冷着脸去公司楼下给乐清时买奶茶去了。   顾氏总部建在最繁华的高新科技园区一带,附近交通便利,高档商城很多,顾氏楼下不远处就是一家最近风很大的网红奶茶店,排队的人很多。   两位在顾氏上班的女员工扫完小程序,想退到后面去找个空位坐着点单。结果退着退着,倏地撞上了一堵人墙。   扎着低马尾的女员工小陈连忙尴尬的道歉:“不好意思……”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高眉深目的俊脸,瞳仁是淡漠的深灰色。   低马尾女员工吓得脱口而出:“顾总!”   与她同行的短发女员工也吓得像耗子见了猫,磕巴道:“顾、顾总好。”   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众所周知,他们顾总有点洁癖,不喜欢去人挤人的场所,更不喜欢被陌生人碰到。眼看面前的顾总面色已经阴沉沉的了,现在还被小陈撞到……   小陈第二天该不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开除吧!   同行的女员工连忙解围道:“好、好巧啊顾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他们公司打算和奶茶店搞联名?   不至于吧,他们公司的知名度够广了,消费群体也不依赖年轻人,更不需要炒热度。   正这么想着,只见眼前的男人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用低磁的声音说道:“我老婆想喝,给他买的。”   两位女职员:“……”   她俩对视一眼,纷纷想到今天午休时间看到的热搜八卦,瞳孔地震。   顾总原来真的很疼老婆啊!居然下了班还挤进网红店里给老婆排队买奶茶!   小张哇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顾总和您爱人感情真好呢。”   “是啊是啊,”小陈捧哏道:“之前夫人来公司,我见到过,长得很漂亮,气质特好,顾总真有福气啊。”   顾行野神色如常,抿了抿唇,想说还行。   结果男人绷住了嘴角却没稳住上扬的声调,一开口就是个小破音,发出了小小的爆鸣声。   男人连忙轻咳几声,耳廓通红道:“还好。”两位女员工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出一个防空洞躲进去了:“……”   “你们喝什么?这么巧遇到,我一块付了吧。”顾行野沉声开口。   下属:“!!!”   “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哟不用了顾总,谢谢您。”   顾行野淡声:“没事。”   顾行野心情好,给下属买完了单,才带着给乐清时买的奶茶回了家。   乐清时馋很久了,见他一回来就跟等待主人打猎归来等投喂的小猫一样围了上去,眼巴巴地瞅着男人手中的保温袋,嘴上还软软地说道:“老公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顾行野:“……”   顾行野因为乐清时,今天在公司丢了两次脸,原想回来找他算算账的。但一看见小作精这又乖又甜的模样,那点似有若无的郁闷就轻易消散了。   算了,粘豆包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顾行野把奶茶递过去,低声嘱咐:“现在别喝,会涨肚,等吃完了晚饭再喝。”   乐清时乖乖听话:“好哦。”   有奶茶这根诱惑力满满的胡萝卜吊着,乐清时很积极地吃完了晚饭,然后再去冰箱把保鲜层的奶茶拿出来,直直朝电视机走去。   顾行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打开电视,然后乖乖窝进沙发里,再略带惊讶地抬头看他:“老公,你还不去书房工作吗?”   顾行野:“……”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他非但不听乐清时的话去书房,还反骨地阔步走上前坐下,深灰色的眸子微眯,盯着他:“宝宝,你好像很久没要求老公陪你一起看电视了。”   乐清时啊了一声,有点心虚地吸了一口奶茶,嚼嚼嚼。   之前也是这样,他都做好了陪他看无聊的狗血剧的准备了,结果小作精开口就是赶他去工作。   但之前那次他们刚小小吵架了一顿,闹别扭情有可原。可现在他们都领了证,做过艾了,小作精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一点都不黏糊他了。   粘豆包免费试用版到期了吗?   顾行野眉头蹙紧了,不满意地试探道:“乐清时,你可不能用完了就不珍惜我。”   领证后就敷衍了,用过了就不珍惜了,那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要形同陌路了?   乐清时无端被扣上罪名这么严重的一顶帽子,漂亮的桃花眼都瞪圆了,更生气的指控道:“什么,我不珍惜你?到底是谁不珍惜?”   “我都说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你又听进去了吗?”乐清时嗔怒地瞪他:“我现在又不会怀孕,你还把我肚子搞得那么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破了!”   呜呜他都没说顾行野不珍惜呢,他倒好,倒打一耙来了。   以前舒晨跟他开的那个玩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   可是最离谱的是,他老公那个……按照亲身经历来看,绝不是v他18厘米那么简单,少、少说应该也是二十往上了。   具体多少不知道,但乐清时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人体真是伟大的构造啊,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能包容的一个人。   骂完之后乐清时自己都有些害羞,红着脸不去看他,嘟哝:“你太坏了。”   要是他不聪明一点,真的要背上不珍惜老公的黑锅了。   顾行野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被骂爽了。   男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心情又好了起来,倒是没注意到乐清时说的“现在又不会怀孕”是什么意思。   他挪过去把气鼓鼓的少年搂进怀里,熟练地道歉:“对不起,那的确是我更坏一点,不生气了。”   小作精不理他,顾行野更来劲了,手都伸进少年衣服里去,替他揉揉吃得微鼓的小肚子,一边在他侧脸亲了两口:“老公这不是奇怪吗,干嘛不要我陪着?”   明明之前小作精还粘着他,软乎乎的央求他陪他一起看电视的呢,没道理结了婚反倒进度倒退吧?   现在不粘在一起,顾行野反倒更不习惯了。   按道理一夜温存,小夫妻就该黏在一块的吧。怎么他家的这个这么独立,先是把他赶出去上班赚钱,再是不让陪着看电视。   再不给自己加点戏,顾行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作精当炉鼎了,吸了精气就跑。   男人好声好气的哄着,好脾气的少年就很快消气了,眼睛滴溜溜的看看他,抿抿唇,终于老实说道:“我不想老公陪我看嘛。”   “……为什么?”顾行野蹙眉。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乐清时道:“你会转我的台,不让我看精彩内容,我不喜欢。”   顾行野仔细回想,想不起来,干脆不认账:“我哪有?”   他闲的没事干吗转乐清时的电视剧干什么?不可能。   “你明明有!”乐清时委屈,瞪大了眼睛:“我之前看的那个都市剧,男女主刚亲在一起,你就转到养猪频道去了,说少儿不宜不让我看,还说看多了我脑子会坏掉。”   顾行野:“。”   真的假的,他说话有这么难听吗。   顾行野悻悻地把遥控器放进他手里,卑微:“这次我不动了,你爱看什么看什么,行吗?”   乐清时狐疑看向他,这才答应:“好吧。”   他转到一个八点档,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部暑期档往年热剧的重播,是一部古代穿越剧,讲述了一位现代的女子因为一个奇异的天象而穿越到了古代,和王子皇孙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恋爱故事。   乐清时最近很沉迷这部剧,但这部剧里亲密暧昧情节不少,所以他不愿跟顾行野一块看,怕播到精彩部分就被转台去看养猪。   而且这个题材他非常感兴趣,毕竟那可是……穿越诶。   这让乐清时有一点震惊和小小的放松。   毕竟在他们嘉和王朝,如果传说一个人的魂魄入了另一个人的身,大家会把这视为是妖邪,是要请巫师神婆去驱邪的。乐清时曾听玩伴说过类似的民间话本,说这样的妖邪被抓住了,是要进行很残忍的驱邪仪式的。   他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魂魄也会入了别人的身,时间跨度还足足千年。   他其实一直害怕会有人发现,要把自己抓去做研究,只有在顾行野面前才敢放松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部剧倒是给他打开了一点新思路了。   他没想到现代的人想象力这么丰富,或许是科技发展水平高,民族有自信,所以并不畏惧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甚至还拍成可以娱乐用的电视剧做消遣。   这是不是也表明……假如一日他的身份瞒不住,露馅了的话,这里的人也不一定会把他视为妖邪呢?   这么想着,乐清时就看得更入迷了。   顾行野瞥了一眼,的确不感兴趣,就转而去看乐清时了。   少年专注的侧脸特别可爱,鼻子挺秀,唇珠饱满,嘴唇柔软光润,长而翘的睫毛像两把纤秀的小扇子。   顾行野埋进他温暖而散发着浅淡香气的颈窝,轻轻啃咬,留下几个不轻不重的红痕。   怀中少年昨夜的余韵未消,被一刺激忍不住颤了颤腰肢,声音有些不稳:“老公不要弄我,我都分心了,我要生气了!”   顾行野:“…………”   男人沉着脸,把手从他裤子里抽出来,不高兴道:“这剧情这么简单,边写作业边看都可以,有什么好这么专注的?”   乐清时认真道:“我觉得两位阿哥都很优秀,我想知道女主会选谁当夫君呢。”   顾行野瞥了一眼:“八阿哥呗。”   乐清时啊了一声,气愤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顾行野刚闷哼一声,脖颈就被人抱住了,小作精生气地诘问:“老公你怎么可以剧透,说好不捣乱的!”   两人挨得极近,男人仿佛受到蛊惑般,低头亲了亲他。   呼吸滚烫,男人吮住少年的唇瓣,轻轻拨弄了几下那颗他眼馋许久的小唇珠,嗓音低哑:“抱歉,老公又做错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顾行野搂住他的腰轻声哄道:“这部剧前几年很火啊,收视率特别高,是穿越剧的经典了,我以为这部剧的结局谁都知道的。”   毕竟就连他这个从不看电视剧的工作狂都知道。   乐清时一听这话,委屈的气焰就小了许多,心虚道:“啊?这部剧很火吗?”   “对啊,”男人轻笑,胸腔的低低震动传到乐清时身上:“你没看过吗?”   顾行野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笑着说:“不看电视剧,也不知道微博是什么,笨笨的。谁敢说我们宝宝是坏小孩了,明明是最乖的好学生了。”   少年懵懵的样子很可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紧张兮兮的,还抿着唇,把小唇珠都挤扁了。   顾行野又吻他,把那颗可怜兮兮的唇珠解放出来,呢喃道:“或者我们宝宝也是穿越来的小古董?”   小古董瞬间僵住。   糟、糟糕。 第84章   怀里的少年紧绷的很明显,就像是一秒从软乎乎的小猫饼变成了警惕状态的炸毛小猫,直挺挺的,腰都不软和了。   顾行野:“?”   平日冷肃淡漠的男人难得开了次玩笑,却得到这么僵硬的反馈,顿时不满意了,难道这不幽默吗?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顾行野奇怪地看着他:“不好笑吗?”   听到这话,怀里的小作精才跟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干笑起来:“哈哈、哈哈……挺好笑的……”   顾行野:“……”   给顾行野整尬了。   “好吧,我不说话了,你继续看剧。”顾行野无奈道。   虽然原本想着不工作了,但顾行野对电视剧确实没什么兴趣,最后还是一边搂着安分乖巧的少年,一边在手机上处理公务去了。   顾行野原本是个对睡眠、工作环境要求都很高的人,不喜欢在忙碌和放松时听见吵闹的声音。然而结了婚后,这些习惯全都不知不觉改变了。   他听着嬉闹的电视剧声音,鼻尖能嗅到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暖香,心绪平静得像春三月的湖水,处理起公务来又快又准,头脑思路反而更清晰了。   等到电视剧终于开始播片尾曲,小作精也有些犯困的时候,顾行野才拿过遥控器,关掉。   “走吧,回房间睡觉。”顾行野轻松地把人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谁知少年突然两腿一踢,在空中蹬了两下,扑腾了一会道:“……老公!”   “怎么了?”男人垂眼看他。   怀中的少年面飞红霞,抿了抿唇,神色忐忑道:“今天……我们可不可以分开睡呀?”   顾行野:“?”   “为什么?”   “哎呀反正……”乐清时攀上他的脖颈,柔软的唇在男人神色开始变冷的脸上亲了亲,软软地央求:“你答应我嘛。”   顾行野斩钉截铁:“不行。”   开玩笑,陪老婆看个电视他都要低声下气地申请,现在连同房也不允许了?那他结婚还有什么意义,日子过得还不如婚前滋润呢,怪不得人们都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不无道理。   乐清时的要求被驳回,不高兴地垮起了小脸,闷闷不乐。   顾行野把他抱进卧室,放到床上,蹙眉:“又怎么了?婚前你说于理不合,没领证不能同房,现在领了,怎么又不行了?”   明明之前他想分开睡,一说就抹眼泪的人是小作精!怎么现在他成上赶着的了?   乐清时抬眼看他,心一横,实话实说道:“我腰还很酸,不能来了……”   说罢,还委屈垂眼,可怜兮兮的。   顾行野一怔,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耳廓倏地烧起来,默了一会才道:“啊……我今晚不会做了,宝宝别怕。”   乐清时才不信他,拿脚抵着他,不让男人凑过来,委屈控诉道:“老公骗人!我才不相信你,昨晚你也说了好多次这种话,没有一句是兑现的。”   一开始说的是就蹭蹭,让他把腿打开,后面又说只是戳一下,再后面又说套子都拆开了,不用白不用,不能浪费钱……接着就是无数次的“最后一次”。   还不能是乐清时的一次,只能算顾行野的一次。   到最后乐清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予取予求。事后想生气吧,偏偏男人服务态度又很好,低眉顺眼的,怎么骂坏老公都行,忏悔的姿态很虔诚,导致乐清时根本生不起气来。   既然他对老公的央求根本没有抵抗力,那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从源头制止。   顾行野神色难看,又略带尴尬。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骗小作精,他也不想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就没忍住。   “那也不能把老公赶出房门吧,宝宝。你这样让老公怎么做人啊,让人知道了我是会被笑话的。”顾行野卖惨道。   “我嘴很严的,放心老公,我不会说出去。”少年贴心道。   顾行野:“……”   小作精冷酷无情,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顾行野又一次抱着老婆亲手做的鸳鸯枕被赶出了卧室。   男人面色沉冷,薄唇抿紧了,有些不郁。   他堂堂身价百亿的顾氏集团掌权人,被老婆扫地出门睡侧卧什么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好好好,不要他睡就不要他睡。要是睡到一半,小作精跑过来哭唧唧的说怕黑怕鬼怕老鼠咬他的脚什么的,顾行野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顾行野一脸沉郁地在侧卧坐下,环顾了卧室一圈。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睡了,但之前的确休息的都不好,越睡越烦躁,第二天睡醒还会久违的太阳穴抽痛。为了第二天的精神饱满的工作状态,男人站了起来,决定得做点什么改善一下自己糟糕的睡眠质量。   笑话,他顾行野年少掌权,什么都熬过来了,难道会缺个老婆就活不下去?   顾行野先是拉开了乐清时的衣柜,翻了翻,没找到乐清时穿过没洗的衣服。   男人拿了好几件睡衣轻轻嗅了嗅,都只能闻到洗衣液和柔顺剂的清香,少年身上独有的那种清雅香气几乎闻不到了,他失落合上衣柜门。   “操。”男人有些暴躁地低骂。   小作精那么爱干净做什么,怎么穿过的衣服全都那么快拿去洗了啊,一件也没给他留。   最后,顾行野的目光落到了梳妆台上,乐清时惯用的一小罐儿童面霜。   顾行野:“……”   迟疑挣扎了半晌,顾行野还是僵硬地走到窗边,将厚实的遮光窗帘紧紧拉上。想了想,又再次打开门往外面左右瞅了两眼。   确认楼道空荡荡没有可疑小猫靠近,顾行野才肃穆着脸将门关上,落上点。   这才狗狗祟祟地回到梳妆台边旋开了面霜盖子。   男人先是试毒般地凑近嗅了嗅,然后才伸出一根洗净了的食指,从罐子里挑起一小块底色略清透的乳白色面霜。   顾行野:“……”   不得不说,他一个快奔三的大男人,偷用老婆的宝宝霜还真的有点羞耻。   但为了自己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工作状态,男人眼一闭,视死如归般的在面颊各处都点上了点面霜,然后手法笨拙地抹匀。   有些尴尬地抹完之后,顾行野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然后渐渐蹙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是盗版宝宝霜,闻起来怎么好像和乐清时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呢?   然而从这罐子里的使用痕迹看来,确实是有人天天都在使用才对。   顾行野狐疑地与宝宝霜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暗道兴许是自己抹得不够多。   是了,一定是他抹得太少了。小作精皮肤白,皮肤纹理清透又细嫩,像是一掐就能滴出牛奶汁一样,连关节处的皮肤都是生嫩生嫩的透着淡淡的气血色。这样的皮肤肯定是需要大量的油膏去滋润呵护的,所以才总是香香的。   自己用这点点一定不够量。   这面霜味道倒是不腻乎,不是那种劣质的奶香,而是浅淡的蛋糕房般的甜香,但顾行野还是不喜欢在脸上身上抹东西。   男人绷着脸僵持了一阵,终究是低头叹了口气,伸出大掌将浴袍衣襟扯大一些,露出大半个精壮的胸膛来。   顾行野黑着脸,神色微妙地多擓了几指头的面霜,马马虎虎地在自己脖颈和胸膛前抹了抹。剩下一点多余没用上的,就直接在手上抹匀当护手霜了。   抹完一看,宝宝霜容量骤然减少了一小半。   顾行野:“……”   顾行野有点心虚地合上盖子。   睡前准备就绪,顾行野去开窗散了散味道,上床躺下。   室内昏暗下来,只留下一小盏朦胧昏黄的小铃兰花灯在墙角,身下的床垫柔软又有支撑力,顶垫富有包裹感,一躺上去就知绝非凡品。   侧卧的床和主卧的床是同款。   他因为睡眠质量不好,所以连带对床品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他身下的这张墨色大床是素有“黑色黄金”之称的瑞典王室同款,床重五百多公斤,需匠师耗600个工时纯手工制作而成,价值四百万的海丝腾的臻藏生辉床。   所以怪不得乐清时那只小懒虫一躺上去就自觉裹成个小春卷或者糯米包包,回回都睡得特别快。   室内的温度也是最适宜入睡的温度,然而——男人却浑身不舒服。   男人忍不住翻来覆去,身下舒适的天价床也似乎没有往日那么舒服了,变得像一口大油锅。   顾行野就在这面大油锅上不停地翻面烙煎饼,刚刚抹上的面霜就像裹上的面糊一样,莫名的很有存在感。   是他不对劲还是宝宝霜不对劲?   顾行野独自躺在宽阔的大床上怀疑人生。   为什么他身上的宝宝霜闻起来腻乎得要命,一点也不甜?   忍了许久,顾行野受不了了,一个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精壮蜜色的胸膛上泌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他觉得乐清时的宝宝霜有毒,他得去要个说法。   顾行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不过这半个多小时应该足够乐清时熟睡了,少年的睡眠质量和速度一向非常惊人。   偶尔顾行野兴致挺好想跟他说会话的时候,少年就会迷迷糊糊地连连娇声说老公晚安,把他的话头堵得死死的。   要是再说,小娇气包就会委屈兮兮地蹙起眉头,眼睛都不睁开就嘟哝控诉:“老公好吵……”   然后趁男人酥麻呆滞的时间迅速睡着,任摸任搂也没有丝毫苏醒的反应。   顾行野有些僵硬地站起身,略有些迟疑。   自己偷渡过去睡觉到底属不属于夜袭的程度啊,从行为上看,似乎确实有些变态。但……但他又不做什么,只是想睡一个高质量好觉而已,不过分吧?   他给乐清时请了假的,小作精明天可以睡懒觉,但是他还要上班养家。让自己的老公拥有一个高质量的睡眠,身为他的老婆,这点小忙可以帮的吧。   顾行野犹犹豫豫地说服完自己,才下定决心开门去隔壁查房。   过去一看,小作精果然如他所想的睡熟了。   昏暗的小夜灯下隐约可见少年软乎乎的半个侧脸都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小嘴都被挤得有点微嘟起来了都紧紧闭着,不肯张开一条缝隙,让他无法窥见柔软的舌尖。   男人满意地轻轻挑眉,心说少年睡相挺乖,没有口呼吸。但小半个鼻子也埋进枕头里了,眉头有些不舒服地蹙着,像是睡梦中也觉得呼吸不畅。   顾行野轻轻托起少年睡得热乎乎的柔软脸颊,一弯腰将小春卷从被子里轻松地挖了出来。   谁知乐清时并没有睡熟,倏地感觉身子腾空,他像一颗小白菜一样被人从松软的被褥中挖出来,吓得连忙睁开眼睛,下意识要发出惊呼,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顾行野见他反正也醒了,干脆像抱小孩子那样抱着他,让少年两条腿叉开夹在自己腰身两侧。   漂亮精壮的手臂肌肉隆起,一手稳健地托住少年柔软的屁屁,一手捂住乐清时差点发出夜间警笛的嘴巴。   乐清时睡懵了,完全想不到会有人半夜来偷人,唔唔地挣动。   然而男人的臂膀就像坚不可摧的刑具一样将他紧紧地锁着,两条细白的小腿在空中慌忙地划水也触不到地面,急得有点想哭。黑灯瞎火的,乐清时气得嘴巴一张,整齐的小白牙就要狠狠咬上偷菜贼的手。   顾行野却被少年迷糊慌张的模样逗乐了,反正自己夜袭娇气包的下流行径已然被发现了,索性光明正大地故意压沉了声音抵在少年白皙的耳朵旁边,低声威胁:“别乱动,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话音刚落,乐清时的小牙力道就错愕地收住了,只呆呆地轻轻磕了一下男人粗长的食指。   顾行野食指上传来热酥酥的痒意,低头一看少年正叼着他的食指,一副没睡醒的呆样。   ……可爱是可爱,但是也怪涩情的。   顾行野忍住把食指塞进去翻搅一下好让少年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的变态念头,粗声粗气道:“听到了吗?!”   他明明是个成熟的男人,但偶尔总是会在乐清时面前露出相对幼稚的一面。   比如此前骗乐清时南方大张郎相当可怕,飞天遁地打人毁物,无恶不作。现在又在这里半夜不睡觉,玩奇怪的采花贼play。   这种幼稚无聊的小游戏若是以前有人告诉他这是他未来会做出来的事情,他打死也不会信的。   顾朗做出来的还差不多。   可很神奇的是,他确实这样做了。   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少年太过赤子心性,跟他待久了也会不自觉变得天真起来。   顾行野一出声,乐清时就反应过来是他老公了,所以停下了小白牙的攻击倾向。   然而没睡够的小脑瓜却反应不过来为什么顾行野会出现在这里,钝钝的脑回路就像冬眠刚醒的小动物那样迟缓,下意识顺着男人凶巴巴的采花贼发言回答道:“那、那我叫老公来救我呢……?”   故意装凶的男人一怔,在黑暗中默默地耳根一红,哑声道:“那更完蛋了,我就是你老公。”   顾行野抱着人,掀开被子,一起躺了进去。   少年睡过的被窝暖烘烘的,熟悉的小苍兰混着清淡的奶油香气就从少年年轻富有弹性的皮肤上散发了出来。乐清时仿佛生来就是适合被人搂在怀里的一般,嵌合在男人的怀抱中刚刚好,细软的乌发搔着男人的下颌。顾行野轻轻蹭了蹭少年可爱的小发旋,阖上双眼酝酿睡意。   说来神奇,一抱着他香喷喷的老婆,白天的疲乏似乎都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周身都很松快。   怀中的少年又好摸又好捏,柔软的肉肉揉捏起来相当解压。   困意也渐渐浮了上来。   直到怀里软乎的小抱枕开始不安分地扒着他轻轻嗅闻,而后纳闷地问道:“老公,你身上怎么好像有我面霜的味道呀?”   顾行野:“……”   骤然清醒.jpg   顾行野:“…………”   男人脖颈都僵硬了,默了半晌才闷闷地说:“……没有吧,你闻错了。”   乐清时小眉头一蹙,被质疑了有点不乐意:“不可能,我天天用,怎么会搞错?”   现代的东西先进又方便,比起过去落后的化工水平厉害多了,乐清时很愿意用别人都嫌麻烦的身体乳啊面霜那些的,他觉得很有意思,效果又好。   少年狐疑地瞥他,因为有些困倦,眼皮多了一条褶,拖得细长又艳丽。   顾行野硬着头皮,糊弄道:“这个……夫妻相你知道吗?”   乐清时:“嗯?”   说这个的话他就不困了哦。   少年乖乖睁大眼睛听讲。   顾行野板着脸,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地说道:“夫妻相处久了,心灵相倾、习惯趋同,在长相上也会慢慢变得有些相似的,那这个味道自然也是一样的。”   “简而言之就是你天天用宝宝霜,然后把我腌入味了。”顾行野干巴巴道。   乐清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还是感到奇怪。   这人又不是腊肉,哪有这么容易就腌入味呢?   他老公这么容易染上味道,可能是有点干了,缺水。   少年乖乖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轻轻蹭了蹭顾行野,软糯道:“好吧,那老公你要多喝点水哦。”   乐清时抬起头,在男人的下颌处落了个吻,亲昵地贴着蹭了蹭:“晚安。”   被骗了还帮着人数钱,少年乖得让顾行野都舍不得欺负了,心口软酥酥的,也亲了亲他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很温柔:“晚安。”   ……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极香甜,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   乐清时心里记挂着事呢,感觉自己身体松快多了,就对顾行野道:“老公,我们去约见那个买家吧,正好我这两天放假有空呢。”   顾行野眉心微蹙,有些不乐意。   但话都放出去了,他也不好反悔,只能绷着脸联系了叶澜风,约他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厅见面。   叶澜风接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   毕竟联系顾行野时,对方听起来很难说话,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晾很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定好时间了。   他自然是一口应允,随即立刻起身挑得体好看的衣服,打算早早到场。   叶澜风眉心微蹙,摸了摸自己急促的心跳。不知为何……他对这次见面还挺期待的。   能画出那样触动人心的画的小天才画家到底长什么样呢?   ……   另一边,乐清时正被自己的老公耳提面命,被吵得小脸都皱起来了。   少年搓搓老公的手,软声道:“老公你歇会吧,我记住了。此人手段了得,背景不简单,城府很深,不可轻信,我记住了!何况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顾行野讪讪:“对,所以你这样的笨宝宝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千万不要因为他是你画作的买家而轻易答应他的什么要求。”   比如说,索要小作精的联系方式。   乐清时一口答应。   到了订好的包间,那儿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那人背对着他们坐着,桌上已经点了一杯咖啡。   乐清时看了眼时间,没迟到,但让别人等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着顾行野快步走了过去:“你好,我是……”   听到声音,坐在位置上的青年转过脸来,露出真容。   青年身姿挺拔,如竹如鹤,气质清正,嘴角噙着礼节性的微笑,端的是芝兰玉树、清风明月。   乐清时顿时僵在原地,漂亮的眸子错愕地睁大,怔怔道:“哥、哥哥……?”   他二哥怎么会在这里呀?!   在路上听小作精答应得好好的顾行野也如遭雷击:“……”   啊……?   说好的保持距离呢,怎么上来就喊哥哥??? 第85章   顾行野牵着少年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乐清时唔的一声回过神来,也看清了坐在位置上的青年脸色错愕的表情。   叶澜风惊讶得都忘了眨眼,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善的小少年:“你好,我是叶澜风。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叶澜风是叶家老幺,自己本身就是最小的了,从小没听过别人喊哥哥这个称呼。但此刻乍一听见,他居然也不觉得陌生,心底反倒莫名其妙泛上一丝酸涩和欣喜。   怪异得很。   可面前这位他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不过长得倒是很合他眼缘。   叶澜风这话一出,顾行野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都什么年代的搭讪词了。   顾行野愈发笃定叶家二少是想当上位的榜一大哥了,司马昭之心甚至不藏着掖着,当着小作精老公的面就敢抛橄榄枝挖墙脚。   但叶澜风也没做什么,他也不好就这么翻脸,怕乐清时跟自己生气。   男人略略偏头,将自己不友善的视线移开,俊美的轮廓蒙上一层寡淡的阴郁,就连额角都不耐烦地爆出了一根青筋。   乐清时闻言,眼眶却渐渐蒙上一层透亮的水色,落寞道:“没、没有,是我……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乐清时不明显地吸了一下鼻子,匆匆拉着顾行野在青年对面坐下。   是哦……他的二哥,早就留在了数千年了。即使今生有缘再遇见,想必也不是曾经那个温柔和煦、对他百般纵容的二哥了。   不过也无妨,只要他还能看见二哥好好地生活着就足够了。   其实父母兄弟一直是横亘在乐清时心口上的一根刺,碰不得,一碰就钝钝的生疼。乐清时只能在别的事情上忙碌着,和跟老公甜蜜幸福的在一起,尽量少的想起他们。   否则一想起昔日疼爱自己的亲人,乐清时就忍不住的会去想他们是否接受不了自己离世的事实而终日郁郁寡欢。   所以,现在能以这样的形式再从二哥脸上看见笑容,乐清时就没有缺憾了。   乐清时拿过桌上极有质感的黑色烫金的菜单,鼓起勇气脆生生的朝眼前陌生的二哥道:“叶先生,您想吃点什么,我、我请!”   他现在长大了,能自己赚钱了,不用哥哥保护……也可以了。   乐清时努力瞪大了眼睛,试图让过分充盈的眼泪慢慢倒流回去。   少年眼底是莹澈的浮光,因为有泪意,本就潋滟的桃花眼添上一抹微微的红晕,显得灵动极了。但因着乐清时清雅的气质,并不显得勾人,呈现出一种令人怜惜的天真。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很难让人不升起一点保护欲。   叶澜风一怔,心口又开始酸涩的隐痛,连忙道:“是我要求要见面的,当然由我来请。没事,你随便点,这家店的焦糖布丁还不错,榛果类的松塔也很好吃。”   顾行野黑着脸看着他们客套推拉,面色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都想说他真是有点嗑他俩了。   乐清时在桌底下用手挠了挠男人的掌心,问道:“老公,你想吃什么?”   顾行野皮笑肉不笑,阴恻恻道:“给我点杯意式黑咖就行了。”   乐清时一听,想起那杯冰美式的酸苦滋味了,蹙起眉头:“老公,你不是答应我以后少喝那个吗,那个那么苦,有什么好喝的,对胃也不好。”   见小作精还记着要牵挂他的身体,顾行野面色稍霁,但仍然晴朗不到哪儿去。   “我觉得还好。”男人淡声。   咖啡再苦能有他的命苦吗?   无奈,乐清时只好给他点了。   把选好的菜单递交给服务员,乐清时安静片刻,才温声道:“叶先生,听说您是对那幅画作的创作者是谁这个问题有些存疑,所以我如约与您碰面了。不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您信服呢?”   “要么,您有空到我们家做客吗,我可以当面作画给您看,以证明我的清白。”乐清时口条清晰的说道。   顾行野一怔,后槽牙险些咬碎了。   小作精居然还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要知道就连跟他玩得最好的舒晨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顾行野薄唇紧抿,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小气的阻拦出口。   男人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泡进了意式黑咖了,酸苦得直冒出嫉恨的泡泡。   小作精难道就这么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吗?   仔细一看,叶澜风是跟他截然相反的类型。笑容很多,说话斯斯文文的,身上一股书卷气,面容也很年轻,眉头总是闲适地舒展着。   不像他……被小作精说了很多次凶巴巴,甚至还把他老婆给凶哭过,说话也很刻薄,还爱欺负人。   难道,如果不是嫁给了他,其实乐清时的理想型是叶澜风这种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顾行野就觉得呼吸不畅,心底涌起无尽的后怕。幸好他及时的感觉到有人在觊觎小作精,赶在他们见面之前先把证领了,否则……   男人眸底晦涩,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浮现淡淡的戾气。   否则,他也不会让乐清时从他身边逃开的。   从乐清时娇滴滴的喊他老公时开始,顾行野就不会再给他别的选择了。   乐清时话说出口,才偏过头询问男人的意见:“老公,可以吗?”   反正家里佣人很多,还有陶伯会全程看着,这也不算太越界吧。   顾行野磨了磨犬齿,沉声:“你想的话,我没有意见。”   叶澜风闻言,一向谨慎与人有距离感的他居然真有些动摇,想去。   但想了想一会还有事,只能婉拒了:“今天还是算了,我有一桩案子要处理,晚点得去见见当事人。”   “其实约见面不久后,我就看到了顾总后续的澄清。”叶澜风道:“热度很高,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我见过你给他画的那幅肖像画了。而且,那位匿名爆料人也发长文公开道歉了。”   “所以我已经相信你就是画作的原创者,关于这一点,网上也没有异议了。”叶澜风莞尔:“我之所以没有取消和你的见面之约,是因为我很好奇画出那幅画的到底是怎样的人,好奇罢了。”   叶澜风说的是实话。   他刚联系完顾行野不久,当天下午就看到了顾行野发布的力证微博了,有理有据,他心里的怀疑就消了大半。   加之方汶那边也顶不住一个接一个的黑料爆出,迫于家族压力,最后还是在二十四小时内道歉了,乐棋也一样。   现在口碑反转,自始至终都很低调,甚至连个微博都没有的乐清时博取了大多数人的好感。而同在一个机构上课的方汶和乐棋则被认为是嫉妒别人的阴暗批,尤其因为他们爆出来的料每个都很招黑,现在被骂得很难听。   听说连同方氏的企业都受到了打击,股票动荡得很厉害,被人嘲讽是霸凌世家了。   方氏的官博到现在都没做出回应,估计是方家正在教训他们家闯下大祸的千金大小姐呢。   接二连三的锤,叶澜风本身就是从事法律行业的,心里早有判断,知道乐清时是清白的了。   但不知为何……明明他很忙,但还是不想取消这次约会。   最奇怪的是,现在见了面,叶澜风更想真的继续跟着他,去顾家做做客了。   少年性子一看就天真可爱,他身旁的男人却从进门开始就黑着个脸,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也不知嫁给这样的男人,生活到底过得好不好。   “哦……这样啊。”   二哥不来做客,乐清时有些失望。   他们点的餐品很快上齐了,乐清时没有心情吃,急切地看着叶澜风,怕这次见面之后,他们又要许久不能相见。   毕竟也确实没有见面的理由。   就算身在嘉和王朝,他若是婚嫁了,回家的次数也会减少很多,更何况现在他们连血缘这层关系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层,乐清时就想哭。   可是,他真的很想二哥啊,呜呜。   二哥既然都出现了,那大哥,父亲、母亲,会不会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着呢?   有好好吃饭吗,大哥还是那么严肃、有威望吗?   乐清时忍着鼻酸,闷闷道:“那祝您工作顺心。叶先生你……要劳逸结合,不要用眼过度了,适当休息。”   二哥过去就常常挑灯夜读,把眼睛看糊了,都是自己给他熬的明目五子汤。现在……自己也没有立场再给二哥熬了。   叶澜风愣了愣。   整个叶家里,确实只有他是近视,不过度数不算深,所以他非工作状态时不爱戴眼镜。   他点点头:“谢谢关心,也祝你才华横溢,一鸣惊人。”   虽然乐清时现在已经算是一鸣惊人了。   乐清时掐紧了掌心,终是没忍住,厚着脸皮道:“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既然您喜欢我的绘画风格,以后我再有作品,可以发到朋友圈里,不会打扰到您的。”   顾行野:“……”   啊?……啊???   怎么回事,还没等到这个野男人开口,怎么是他家的这个先开口要加联系方式了?!!!   要知道当时他给乐清时买了新手机,乐清时加了一大堆联系人,都没想起来要加他这个老公。但是轮到别人……乐清时记性倒是好得很。   顾行野的脸色完全沉下去了,桌底下的拳头攥到指节发白。   不是都告诉了他,此人城府很深、背景不简单、手段了得不可轻信吗?!小作精明明也答应得好好的,倒背如流了,这会儿怎么全忘了?   乐清时其实没忘,当然也没往老公在说他二哥的坏话这方面去想。   毕竟他二哥前世就是大理寺少卿,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的最高检察官,掌刑狱案件审理,为人需刚正不阿、能言善辩,那城府肯定不能很浅,否则也担当不了此大任。   叶澜风没有意见,当即就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得了联系方式就有了盼头,乐清时高兴了起来,宝贝兮兮地把手机收好。   两边都忙,他们随便客套了几句就分开了。   从咖啡厅出来,又只剩下乐清时跟顾行野两个人,少年才觉出老公的沉默来。   顾行野冷着脸叫了家里的车出来接应乐清时,正站在路边陪他一起等着。   乐清时无措地眨了眨眼,感觉出哪里不对来了。   若是平常,老公应该会把他送回家,再让司机送他去公司的,而不是像这样多叫一辆车过来接他,两人分道扬镳。   乐清时不安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口,软声问:“老公,你在不高兴吗?”   顾行野气息一顿,面色微僵,没有低头看他,只目视前方生硬道:“没有。”   “为什么不高兴呀?”乐清时无措,两只手一起牵住男人宽厚的掌心,绞尽脑汁,倏地反应过来,慢吞吞道:“老公……莫非你是在,吃醋吗?”   男人的脊背瞬间僵硬了,俊脸紧绷。   乐清时问的也有些干巴巴的,傻眼了。这让他怎么解释,而且老公吃他亲哥哥的醋什么的……这,不会吧?   而且他们也没怎么样,只是碰了一面,然后加了个联系方式而已,话都没说几句呢。虽然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但他也是问过了老公的意见的,而且叶澜风也没答应要来。   顾行野就连他微信列表里的轻佻男都已经翻篇不在意了,难道还会在意这个吗?他跟二哥可是连手都没有碰一下呀!   嬷嬷没教过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呀QAQ   顾行野也觉得自己这气来得荒唐,所以才脸都憋得黑了也没吭声说什么。   早知道陪这一趟这么气人,他干脆烂公司里算了。   顾行野冷着嗓音,硬邦邦道:“……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吃醋是只有情窦初开的幼稚小孩才会有的情绪,像他这种事业有成的成熟男性,怎么可能会吃醋。   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了。   小作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抿唇,露出犯规的小梨涡:“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笑呀?”   顾行野梗着脖子不去看他,怕自己心软,硬邦邦道:“我本来就不爱笑。”   乐清时有点不信,又惴惴不安地问道:“那为什么你要让家里的车来接我呢,你不跟我坐一辆车吗?”   顾行野闻言,轻嗤一声,嘴巴不由自主地说出刻薄难听的话:“有什么区别?家里的每一辆车都是我的,既然都是我的,那我坐哪辆又有什么关系?”   话语中夹杂着细微的火药味,像有些发酸的硫磺。   果然,听见这话的少年一怔。   男人的薄唇抿直,目光闪烁……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啊,小作精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哭出来吧。   顾行野心里着急,脸色却越冷,别扭得像一块大冰块。   然而——乐清时就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粉了腮颊,怔怔地松开了小唇珠,颜色淡粉的唇瓣微微张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只笨笨的呆萌小兔叽。   乐清时想了想,有些羞赧的软声:“好像对哦……就连我也是你的呢。”   这很难反驳,于是有些委屈巴巴的糯米团子软乎乎地泄了气,变成一团任人揉捏的乳白色小粘糕了。   顾行野:“……”   妈的,这还怎么生气。   又萌混过关。 第86章   小作精脾气太软了,顾行野那些刻薄的话都不能算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而是一拳打进了温水里。对方非但不痛不痒,还以为他在跟他嬉戏呢,暧昧地搂上来勾勾缠缠的,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行野语塞:“你……”   乐清时懵懂天真地回望他。   男人满腔郁火发不出来,无奈了。   叫的车还没来,顾行野陪着乐清时一起等,气氛安静尴尬,索性聊会天。   顾行野兀自拧巴了一会,倏地生硬开口:“你要是有想要的车的话,也可以买,这样你也有自己的车了。”   这是男人别扭的认错方式。   他刚刚说的话过分了,说家里的车都是他的。太见外了些,好像要跟少年生分似的,也就乐清时心大才没受伤,但顾行野自己有些过意不去。   “我没有驾照啦,老公。”乐清时道。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想像策马奔腾一样的开车是需要一种叫做驾照的通行证的,就跟夫妻缔结婚约需要一纸结婚证一样。   “哦,”顾行野干巴巴道:“那随你,有兴趣的话就去考一个,也不难。”   乐清时犹豫,神情有些小心道:“老公,我刷短视频看到过,他们都说驾校教练会骂人的,很凶,我不敢去。”   车子和马匹不同,那么多操作呢,乐清时怕自己接受不来学得慢,那不是要被骂死了。交学费去挨骂,乐清时不太想。   顾行野差点笑出来,唇角勾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连忙拉下去:“也不都是很凶的教练。你要真心想学,我给你报个好点的驾校,里面有那种一对一的尊享班,教练不会凶的。”   他当然也不会让陌生人去骂自己老婆了。   就连他都没骂过小作精,顶天了就是嗓门大一些,哪里愿意让别人骂他。   乐清时这才有了笑模样,颊边鼓起软软的肉:“哦这样啊,那就好,我喜欢温柔些的教练。”   听见这句“温柔些”,顾行野抿直的唇角一点点往下坠,好不容易回温些的眼神也降回冰点,冷声:“嗯。”   聊了一会,顾宅的车很快就到了。   乐清时挥挥手跟老公拜拜,坐上了独自回家的车程。   见过二哥之后,少年突然起了些灵感,想回去画画了,画完正好还能发朋友圈让二哥看看,没准还能得到二哥的点赞什么的。   目送车子驶远了,顾行野才沉默地上了去往公司的车。   舍不得凶老婆,男人的满腔妒火无处发泄,只得放任灵魂深处的暴戾在深灰色的瞳孔中肆虐。凉薄漆暗的眼神所过之处,都不禁让人绷紧了神经,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惕的笛声。   一整个下午,顾氏上下都感受出来了——他们顾总心情不好,办事得仔细着点,不能触霉头。   有职员还悄悄在工作闲隙中小声的嘀咕:“怎么回事啊,哪个项目搞砸了吗,顾总怎么气势这么吓人?”   “是啊,好久不见他这样了。”   但员工们对他这副模样其实也并不陌生。   在顾行野结婚之前,男人这副阴鸷沉郁的样子倒是挺寻常的,冷酷得近乎没有人情味。但这段时间来,男人的脾气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比方前阵子有人工作疏忽,耽搁了一项比较重要的大企业商单。换作以前,他们顾总只需冷冷抬眼,一言不发就能吓得人汗毛直立。但顾行野却出乎众人意料的轻轻放下了,只扣了他的奖金,就不痛不痒地让他下次注意,然后让别的团队接手了出问题的项目。   总之老树开花的奇景让大家伙都有些卸下厚厚的护甲了,没想到还能再次凛冬袭来。   顾行野埋头工作,一埋就是一下午,陶伯打电话来问回不回来吃饭都回绝了。   倒不是他又故意拖着不回家,这次是真忙。   顾氏最近有一款新的软件要上市,中间有不少琐碎的环节需要打通,加之顾行野这段时间为了陪乐清时,常常把订好的行程往后挪。虽说能往后挪的事务都不怎么急,但挪着挪着已经堆了挺多了,顾行野做事不喜欢拖延,索性把这阵子积压的事务一并处理了,正好把胡思乱想的脑子叫停。   没人敢进总裁办,最后还是勇敢的姜秘书进来询问道:“顾总,远庆企业的夏总想约您在今晚商谈,您要去吗?”   顾行野性格孤傲,本就不喜在推杯换盏中谈生意,自顾氏愈发繁荣昌盛起来,他在市场上掌握了绝大多数的话语权后就更少参加应酬了,同行公司都把他视为最难搞的商业对象,没有之一。   东西行就签,不过关的话不管你多拉的下脸来灌多少酒都没有用。顾行野没有欣赏别人丑态百出的爱好,冷漠得毫无余地。   姜秘书只是按照流程汇报一下,以为顾行野这次也要拒绝,却不想男人笔尖微顿,默了一会才道:“去吧。”   姜秘书微微一怔:“是,我去备车。”   顾行野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小作精。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有点小气。   按道理,他现在婚姻生活称得上是幸福美满,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顺利的处男毕业了,长这么大总算体验过了云雨的快乐……其实应当知足了。   可他偏偏是个惯于得寸进尺的贪婪的商人。得到了小作精的身子还不够,现在连他的心都想要。   顾行野倚在车后座上微微出神。   他开窍的晚,此前的人生像是缺失了情感的参与,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大多都是空白的。现在一朝开阀,汹涌的潮水就突破了大堤。   他感觉自己的爱欲似乎像个填不满的黑洞,且还在以可怕的速度与之俱增着。   看不到乐清时的时候他会想见他,见到了又想抱他,抱在怀里了又想勾缠在一块的接吻,渴望得到乐清时的所有情绪。无论是撒娇,还是生气,只要是因他而产生的,他都很喜欢。   他本是天之骄子,却好像因为爱情而变得自卑了,担心自己没有魅力,担心乐清时的目光落在别处。   他不幽默,不温柔,与软得像水的少年正相反,像一块无趣的顽石。也没有艺术细胞,评价画作只会说好与不好,连恋爱都不会谈,怎么看都和浪漫率真的少年不登对。   因爱而生怖,顾行野头一回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   但他一个马上而立之年的大男人,总不好显露出自己这么不成熟的一面吧。不然又老又幼稚,不是更容易被人嫌弃了。   但他又舍不得凶乐清时,毕竟他老婆乖乖的,他不忍心吼。   于是顾行野只好把自己这羞于说出口的一面捂得死紧,神色愈发冷峻。   他想着出来透会气,转换一下心情,免得把不好的情绪和表情带回家里了,索性出去应酬的时候对别人消耗干净。   姜秘书坐在前座副驾驶车位上,从后视镜中看出了上司的不对劲。   他们顾总居然会望向窗外发呆……真是活久见,这么青春疼痛的姿势放在没啥人情味的上司身上违和感特别浓重。   姜秘书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朴素的打工人要不要多嘴。   他只是陪顾行野出去参加应酬的,啊,当然不包括挡酒什么的,毕竟也没人敢逼顾行野喝酒。他的职责只是盯紧顾行野身前的碗碟就可以了,以防居心叵测之人下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在酒局后帮忙给对方叫车什么的。   姜秘书掂量了一下月底丰厚的奖金,终于还是开口:“顾总,您今天似乎有些烦心事?”   顾行野淡淡瞥他一眼,嗓音沉冷:“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他状态真的不对劲的很明显吗?顾行野怕让乐清时看出来,又缠着自己问老公为什么不开心。   姜秘书:“。”   狗上司现在看起来像是背了最起码十几条人命在身上的,戾气能把人吓得退避三舍,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姜秘书冷静地思考了一下,道:“您今天加班了很久,最近都不见您加班了。”   顾行野一听,以为秘书在说他最近很懒,立即蹙眉:“胡说,我对工作一直很认真勤恳。”   姜秘书:“……”   好,那最近频频找他请假的是狗。   顾行野脸板了没一会,宽阔的肩膀倏地随着深深叹气而垮下来,嗓音沉闷:“我就是觉得……谈恋爱还挺难的。”   在事业上,他经营风格一向霸道,不顺心的地方就镇压,但这些在恋爱中都是扣分行为,不适用。   姜秘书:“?”   姜秘书瞪大了眼睛,震悚:“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还刚在微博上显摆来着呢!现在又哪来的恋爱谈?……渣男?!   顾行野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跟我老婆谈恋爱,怎么了。”   姜秘书满腔正义死于这一句话:“…………”   你们小两口玩得真花呀……   姜秘书早知道上车会听到这些,他干脆烂公司里算了。   姜秘书咳了好几声,把脏话化为狼狈的咳嗽。   顾行野蹙眉,挑剔道:“姜秘书你感冒了?那要开窗的。”   姜秘书心说狗上司终于说了句人话,笑道:“没事,不用的。”   顾行野却不管不顾地按下开窗键,留了道缝,让清新干净的空气对流进来,面目严肃:“要的,不然我把病毒带回家,传染给我老婆就不好了。”   姜秘书:“……”   姜秘书疲惫地抹了把脸,装作没听见,继续出谋划策道:“那谈恋爱怎么困难了?”   领证恋爱,相当于游戏通关了在打回味的二周目了,还有啥难度可言,最终目的都达到了。   姜秘书合理怀疑顾行野就是在作。   顾行野有些难以启齿,于是模棱两可道:“他觉得我太凶了,但我没有恶意。”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温柔,如果要他学着叶澜风那个样子……光是想一下顾行野都能掉一地鸡皮疙瘩,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崩人设的学会温柔。   他认错和讨好的方式好像都是只会掏钱,像个别扭固执的大爹,就是不像好老公。   姜秘书想了想,道:“那顾总你温柔一些就行了……”   顾行野现在一听到“温柔”两个字就应激,面色难看,姜秘书话到嘴边,又补充道:“就是,如果拿不准主意的话,就少说陈述句,多用问句,去问问对方的感受。”   说到一半,姜秘书烦了,管他去死。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没对象的要给已婚人士支招,索性摆烂道:“实在不行,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床上解决吧。”   反正都成年人了,还是有证驾驶的,搞点颜色也没什么。   如果有什么矛盾是草一顿解决不了的,那就草两顿。   顾行野一怔,随即耳廓倏地染上薄红,气息不稳道:“姜秘书你……我可不是那种人!”   姜秘书:“。”   别装了,老登。   年近五十,沉默开车的司机:“……”   四十多岁还是太年轻了,他怎么就没聋呢。 第87章   顾行野应酬完回到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玄关空荡荡,只有几个值夜班的佣人还在守着,陶管家恪尽职守地将男人的西装外套接过去,问道:“大少爷,您要不要吃点夜宵,厨房还温着汤呢。”   顾行野摇了摇头,他控制欲强,习惯性地偏头问道:“乐乐今天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不知何时,顾行野对陶管家提起乐清时已悄然换成了“乐乐”的称呼,听起来颇有几分宠爱。   陶管家眼角笑纹漾开:“小少爷今天下午画了画,写了字。晚饭吃的是蟹粉豆腐、鲍汁虎皮鸡爪、腊肠炒上海青,不过只吃了一碗饭和一小碗玉米排骨汤。饭后小少爷在院子里散了散步,还看了一会电视,就上楼了。”   顾行野嗯了一声,扯松了领带往沙发上坐。   现在这个点,乐清时应该已经睡了。   顾行野没有急着回卧室看他,而是转身去酒柜里取了一支路易十三干邑白兰地和洗净的酒杯,上了三楼的露台,边吹吹夜风边品酒。   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自结婚后酒柜门都没开过一次。今晚在外面应酬的时候顾行野也没沾酒,他从不喝外面的东西,因着他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倒也没人敢逼他喝。   现在回了安安静静的家,难得没听见少年娇气兮兮的喊他老公,顾行野反倒觉出几分寂寞,便开了支白兰地作陪。   出去透气对心情的改善效果不大,顾行野应酬完还是郁闷,甚至更烦了。他怕坏情绪都挂在脸上让小作精看出来,正好沾点酒气麻痹一下。   然而乐清时并没有自己先睡。他的确是困了,但还撑着没睡。   毕竟老公还在忙工作呢,这么晚了还要应酬,好辛苦的,自己在工作上帮不上什么忙,但为男人留一盏灯,给一个热乎乎的拥抱还是可以的!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乐清时困眯眯地爬起来,走出去打算倒杯水喝,醒醒神。   刚走到客厅,乐清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老公?”乐清时疑惑出声,环顾了一下。   只见露台的躺椅上坐了个人,一旁的琉璃小樽上摆了金红的酒与杯具,看样子是小酌到一半。   乐清时眨了眨眼睛,走过去:“老公?你怎么不进来睡觉,都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喝小酒呀?”   就算要喝,也要进来告诉他一声再喝吧,弄得他傻乎乎的一直等,还担心他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乐清时有些郁闷的想道,眉心微微蹙起,柔软的唇也抿起来了。   顾行野眯了眯眼,看清娇气包的神色,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笑。   他伸出手轻轻掐住少年的下颌,捏他软软的腮肉,低声诱哄:“老公回家晚了,宝宝生气了?”   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男人的掌心滚烫,粗砺的指腹磨着他下颌旁的软肉,有些痒痒的。   乐清时正要说没有,却忽然嗅到男人手指上有淡淡的烟味。   少年眉间的波澜加深,立刻抱住男人的手掌像小猫一样不停轻嗅,眼神警惕。   顾行野只觉手掌触到一片滑嫩,小作精不知死活地拿柔软光润的嘴唇磨蹭他的掌心,可劲的撩拨他似的。   乐清时嗅完,这下真有点不高兴了,嗓音有些委屈:“老公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他在机构那边见过别人在厕所抽烟,那姿态吞云吐雾的,乐清时很是不喜,感觉跟二流子似的,见到了都要避着走。结果没想到怎么老公也抽啊!   坏!   顾行野见他嗓音闷闷的,似乎真的不高兴了,伸手一拽将人搂进怀里抱着,抚摸他的肩背:“老公就抽了一根,平时都不抽的。”   顾行野喝酒上头,脸上有些醺然,胸膛上浮着一层薄红,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有些撩人的性感,但大脑是清醒的。   他低声讨饶:“宝宝不喜欢烟味?那老公下次散干净了再回来。”   顾行野真的只抽了一根,抽的也不是别人散的,是姜秘书提前备好的,身上有烟味主要是别人抽烟然后染到他衣服上的。   男人本就烟酒都会,只是很少碰,半年都抽不了一包,今天抽了支烟纯粹是真的烦闷了。   乐清时捏着他的领带,闻言更不乐意了,小声道:“不要……”   顾行野:“嗯?”   少年手指收紧,揪住他的衣服,闷声道:“不要老公那么晚回来……有烟味也没关系,要早点回家。”乐清时抬头看他,澄澈的眸子直直望进他心底,认真道:“我会担心的。”   顾行野一怔,嗓子发紧。   他能感觉出少年分明不喜欢这股烟味,抿紧的唇瓣把柔弱的小唇珠都挤扁了,眉头一直蹙着都没有舒展过,却居然对他这样说。   “好。”顾行野低低回应他。   乐清时见他答应了又再度扭开头,垂眼:“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抽烟,也少喝酒,对身体不好。”   男人本来就胃弱一些,要是难受了,还不是得自己照顾他。   顾行野轻笑,也答应他:“好。”   小作精刚懂事没几句,又染上了小情绪,果然还是有点怨他的。   但顾行野并不觉得冒犯,明明被人约束着,却感觉像是被闹脾气的小猫挠了,挠完还给他舔舔,弄得他心口酥酥麻麻的,比酒还让人微醺上头。   顾行野什么都答应他,但少年还是低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不肯看他。   顾行野心中奇怪,拇指和食指捏着少年小巧的下巴微抬——抬不动。   顾行野:“?”   小作精真有点闹脾气了,竟然偷偷使劲不让自己看他的脸。这种情况即使在他们吵架的时候都没发生过,有一丝反常。   顾行野不复从容,从躺椅上坐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瞥见自己的衬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颜色偏深的水色圆点。   男人顿时瞳孔一缩,无措起来,大掌托住少年的后脑勺逼迫他抬头,果然一张哭得可怜兮兮的白皙小脸就出现了。   少年竟然在偷偷的掉眼泪。   顾行野原以为小作精以前那样委屈巴巴地骂他坏老公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没想到小作精安静下来居然更令人心疼,让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焦灼起来。   顾行野轻柔地擦拭他的眼尾,忙问:“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是坏老公错了,回来晚了,还没第一时间跟你报备就跑到露台上喝酒,是我的不对,宝宝不哭了好吗,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顾行野有几分苦恼。   他本来就是怕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乐清时,怕他老婆不开心,才又出去应酬又躲在这喝酒的,为的就是避开锋芒,结果怎么还是把人弄哭了。   乐清时是他的初恋,而他真的很笨,不懂怎么做才是对的。   乐清时小幅度地摇摇头,眼中噙着泪,搂上他的脖颈小声抽噎道:“老公,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顾行野一僵,顿了顿才问:“怎么这样说。”   少年带着淡淡的鼻音,浓长的睫毛晕湿一片,眼尾艳丽:“今天上午,我就感觉你好像不开心了……”   乐清时虽然想不明白,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但碍于男人要去忙工作,他也没时间细细追问,只好想着晚上回来再跟男人温存一下,和好如初。   “现在又在这里喝闷酒,为什么呢?”乐清时不解,只觉得胸口钝痛。   自古以来都有个词叫借酒消愁,若只是单纯的兴致来了想小酌一杯也就罢了,但结合男人上午反差的表现来看,乐清时觉得他就是在消愁。   可是,愁什么呢?   乐清时没忍住,溢出呜呜的一声:“是我不乖了,给老公添烦心事了吗?”   顾行野看着少年曚昽的泪眼,觉得似乎有只小手在自己心脏抓了一把,疼得很。   他不想说出自己那些幼稚的心事,面色略微僵硬道:“没……”   “呜……!”少年立即发出一声低泣。   顾行野:“……”   顾行野无奈,齿关紧咬了片刻才滞涩道:“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宝宝,你为什么从来没管我叫过哥哥啊。”   男人语气酸溜溜。   给乐清时整不会了:Q_Q?   话匣一开,顾行野就绷不住了,眉间峰峦紧聚:“你为什么今天管那个姓叶的叫那么亲密?你很喜欢他?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虽然乐清时只是叫了一声就没叫了,还说是他认错人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叶澜风和乐清时过去曾经的某个好哥哥长得很相似,或者气质很相近?   无论是哪一种,小作精一定都很喜欢那个“哥哥”,不然也不会激动到只是看到个相似的影子就看直了眼,结交之心那么热切。   反正总归……是顾行野不曾接触过的独属于少年的过去。   有个什么说法来着,对于年少的恋慕……哦,白月光。   据说白月光的威力是贯彻终生的,谁都无法代替……这么想着,顾行野就更在意的不得了了。   乐清时目瞪口呆,磕巴道:“老、老公,你真的是为这事吃醋了呀?”   顾行野眉眼沉郁,语气很冲:“不行?”   他当不了小作精的哥哥,连问一句的权利都没有吗?   乐清时脸颊通红,尴尬道:“不是不行……但是,你是我老公呀,怎么能叫哥哥呢?这、这不是有违纲常吗?”   太不知羞耻了,乐清时可叫不出口。   顾行野不依不饶:“怎么不行,那有些人还管老公叫爸爸呢。”   乐清时大为震撼:“啊?”   男人目光如炬,乐清时不哭了,但也答不上来,急得直绞男人的领带。   他答应过顾行野的,永远不会骗他,更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他。老公现在都被伤害得跑来喝闷酒了,他要是还欺骗他也太坏了。   乐清时可怜巴巴地抬眼,用了一种比较模糊的说法:“没有,真的不是,我对叶先生没有越界的感情……哥哥就是哥哥呀。”   少年委屈道:“我、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疼爱我的父母和哥哥,但我一直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得到,只好深埋在心底。但叶先生长得非常像我梦里的二哥,非常非常!我对他只有对兄长的那种亲情……老公,我说的都是实话,没骗你。”   少年的眼神非常真诚,没有一丝躲闪,表情还有些尴尬,看起来说的确实是真话。   顾行野顿了顿,有些沉默。   也就是说小作精做了个完美的家庭的梦,并且一直信以为真,把这个当成的内心的支柱?   要是换做旁人,他肯定不信这种说辞,但说这话的是他笨笨的老婆。   顾行野心情复杂,想起乐清时那糟心的一家人,尤其最近还爆出和方汶一起诬陷造谣他的,是乐清时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这样望之令人生恶的家庭,他的确没听乐清时抱怨过一句,也没有露出过任何伤心的神色。   这样想来就说得通了,这或许是一种心理上的保护机制。   因为亲人太令人寒心,所以少年在潜意识里否认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而把梦境中的家人当成真正的家人,只不过不能团聚罢了。   夜风吹得有点凉,顾行野摸了摸少年有点冷的小脚,抱着他起身回了房。   乐清时以为他不信,急得又想掉眼泪:“是真的!”   片刻,他的额头被一根温热的指头敲了敲,哒的一声,力气很轻。   乐清时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傻乎乎地抬眼看他。   顾行野无奈,低声道:“笨宝宝。”   “知道了,老公相信你就是了。”顾行野轻轻揭过,并不想深挖少年的内心的隐痛,逼着他去证明什么。   的确是他幼稚了,他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还在跟个梦争第一。   少年坐在床畔,他立在跟前,摸了摸他的软发:“老公去洗澡,回来就陪你睡觉,不哭了。”   乐清时自己解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荒谬,于是惴惴不安,却不想男人居然真的相信自己,一时间愧疚感更加浓重了。   若是老公对他凶一凶,他尚且好受,大不了哄回去。但老公这么温柔,他就受不了了,感觉自己是一个坏老婆。   而且一开始就是自己没有及时给够男人关注度,以至于老公不安了,确实是他见了二哥过于高兴,对老公疏忽了。   乐清时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去弥补男人今天受的委屈,可他也不会做什么。顾行对字画也不感兴趣,论赚钱,老公比他能赚钱多了。   少年一急,直接抓住男人准备抽离的手,哭唧唧:“老公你罚我吧。”   顾行野一怔,失笑:“罚你什么,你又没错。”   乐清时更怕了。有种小孩犯了错误,回家认错,父母还冷笑着“你没错,是我错了”的惊悚感。   乐清时一狠心,颤声道:“我让老公伤心了……你可以、可以打我一下。”   少年一边可怜地说着,一边拉着男人的手让他坐下来,自己则乖巧地主动趴好,圆鼓鼓的翘臀暴露在男人微黯的眼下,示意他可以打自己屁股。   上次老公生气了,就是打他屁板子了,足足三下。男人力气很大的,乐清时不敢挨那么多下。   顾行野怔住,想笑,又想看看小作精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于是死死憋着,咬肌绷紧,表情僵硬。   乐清时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仓惶移开视线,声音染上哭腔:“那、那就打多两下,跟上次一样打三下吧。”   男人还是不动,少年讨好地去握他的手,桃花眼自下而上看他,很勾人:“老公……再多的话,屁股会肿的。”   乐清时:QAQ   顾行野终于开口了,嗓音喑哑:“我没有家暴的恶习。”   乐清时坐起来,趴坐在他面前:“那老公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呢?”   男人轻笑一声,把早就被扯得不能看了的领带解开来丢到床下,声音带着一点气音:“什么都可以?”   乐清时忙不迭的点头。   顾行野好整以暇地解开皮带,在床上躺下,挑眉看他:“那……老公今天加班累了,就罚你主动在上面服侍老公。”   乐清时一怔,随即脸皮立刻变得滚烫,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在上面……?”   男人勾唇:“嗯。”   顾行野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又冒头了,想欺负他家小朋友。让他在上面当然是骗小笨蛋的,他想看看乐清时会不会真的上当受骗罢了。   乐清时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咽了咽唾沫,紧张地挪近了,笨拙地伸手解开男人的衬衣,干巴巴道:“那、那好吧……”   乐清时完全懵的。   他的确有学房中术,但、但他学的都是下位者那一方的知识!上位者要怎么做,他真的不懂。   少年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学着顾行野对自己做的那样,把外衣先脱了,然后不得章法的在男人精壮的躯体上乱摸。   顾行野被他摸得很痒,喉间溢出低笑。   乐清时被他笑得耳垂更红了,有些羞恼:“干嘛笑我?你不喜欢就自己弄嘛。”   顾行野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深灰色的眸子盯着他,嗓音嘶哑得可怕:“不,我喜欢,我很喜欢乐乐摸我。”   “继续。”男人道。   顾行野这声“乐乐”传入少年耳中,就像给他下了二两迷魂药似的,不知不觉就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乐清时柔软的指腹摸到男人的腹肌上,男人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很低的低喘。   看着少年满脸绯色,顾行野心中得意,这可比小作精朋友圈里那擦边男身材好多了吧。别说腹肌了,他连鲨鱼线都有。   鼓胀的肌肉内蕴藏着强悍的爆发力,这点小锻炼对他来说是很微不足道的。   “再往下一点。”男人贪婪地提出建议。   乐清时红着脸照做,拉下了拉链。   大眼瞪小眼。   顾行野忍得额际全是汗了,还耐心地笑着问他:“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乐清时小声嘀咕:“没仔细见过……”   顿了一会,少年还挑剔地小声评价:“丑。”   乐清时不懂,这地儿也不晒太阳,怎么能肤色这么深。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俨然顾行野这个就遮不了一点,显得凶悍极了。   顾行野眸子微眯,也不反驳,只用喑哑的嗓子懒洋洋的发号施令。   “宝宝用点力气,不是吃了晚饭吗?”   “别折磨老公了,快一点。”   “嗯,底下也……”   乐清时被他喊得面红耳赤,也像喝了假酒,嗔道:“大喇叭。”   老公今晚好……烧啊,干嘛呀这是,不知羞……   他手都酸了,顾行野反倒兴致更加高涨。   乐清时没有办法,眨巴眼睛,把磨出来的东西往顾行野裤子上挨,终于诚实地认输:“老公,要不然还是你在上面吧,我不会……”   顾行野胸膛上也全是汗了,心说他家宝宝真的很笨,连在上面也听不懂。   他循循善诱,鼓励道:“你会的,老公教你。”   乐清时虚心求学:“怎么做?”   男人像个耐心十足的幼师,用喑哑的声音给他举例:“你看的那个电视剧,主角骑马的姿势还记得吗?”   乐清时点头:“我会!”   他本来就会骑马的!还会射箭哦,很准!   顾行野发出低低的闷哼,继续煽动他:“就那样就行了,剩下的交给老公。”   教完核心内容,男人就耐心地给少年做准备工作。   顾行野真的把姜秘书的建议听进去了——少说陈述句,多用问句,要问对方的感受。   “现在是什么感觉?”男人问道。   乐清时抱着被角,眼角泌出水渍:“……痒。”   顾行野疑惑的哦了一声,抽手,很严肃般:“只是痒?那这应该是不舒服的感觉吧,老公不这样了。”   男人很尊重他似的,像个温柔的好伴侣。   毕竟顾行野空有理论,实战经验也就一次,这次似乎下定决心要进步一些。   乐清时咬了咬唇内侧,腿根都在颤抖,白皙的皮肉泛上粉意,可怜兮兮地补充:“不止是那样……”   “那是哪样?”顾行野眼底兴味更浓。   乐清时用手挡住脸,他还非要拉开,鹰隼般的锐利视线紧紧盯着他。   顾行野有个很涩的坏毛病,他喜欢在这种时候看着少年的眼睛,喜欢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决不允许对方遮挡。   乐清时不懂男人这刨根问底的毛病到底是哪儿学来的,崩溃了。   少年呜的溢出哭腔,自暴自弃道:“还有想袅袅的感觉……”   男人这才满意,唇边笑意扩大,终于再次躺下,换成少年主导。   乐清时居于上位,看似掌握了主动权,实则却被坏心眼的男人牵引着四处点火。一向强势的男人今天格外顺从,一边跟少年接吻,一边感受被榨取的滋味。   乐清时在现代第一次骑马,骑得那叫一个昏昏沉沉。不像策马,反而像是溺水了,耳朵里是绵绵不绝的水声,还有男人压抑的低喘。   状况好像反过来了,男人今晚倒是蛊得很。   顾行野仗着少年的愧疚感,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乖得不行。   男人爽得灵魂都快出窍了,但仍有一点不满意。   “宝宝,你就不能也叫我一声哥哥?”顾行野央他。   乐清时声音破碎,脸颊绯红,拼命摇头:“不、不行呀……这怎么可以?”   顾行野怎么还惦记着这茬?   “可是老公想听……”顾行野低低叫了一声,又道。   乐清时眼泪汪汪,还是不肯。   顾行野坏极了,居然伸手掐住他:“可是老公吃醋了,怎么办?我也想听点好听的。”   乐清时无语死了,不懂顾行野到底在作什么。   老公还不够好听???   叫别的也不合适呀……   乐清时忍耐力不好,很快就被堵塞的感觉逼得发出叫声了,哀哀道:“求求你了,呜呜呜。”   “求谁?”顾行野也忍得脖颈鼓起青筋。   乐清时脑子一片空白,喃喃道:“求求夫君了……”   顾行野一懵,下意识松开手。   少年像猫一样抻直了腰,双眼失神。   当乐清时以为这场策马终于要停歇了,结果很快又觉出异样,颤着声音难以置信:“夫君你……”   刚叫出这一声,顾行野闷哼一声,又膨胀了。   乐清时:“???”   乐清时哭得好惨,咬着被角发誓。   他以后,再也、再也不忽视老公了!这代价属实是太大了一点!   他真不敢让顾行野吃醋了,他老公吃醋起来太变态了,烧得他都没眼看。   顾行野倒是体验感很好,搂着老婆睡大觉。   他这么温柔,小作精这回一定满意坏了吧。 第88章   乐清时即使身体疲累,但因着其良好规律的生物钟,让他还是很早地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昨晚上睡前在主卧,人却在侧卧醒来。   他一点也不惊讶:“……”   顾行野洗漱过了,见他醒来,便弯腰去抱他回主卧。   因为昨晚乐清时做完累得睡着了,顾行野是直接抱着他去侧卧休息的,没把小作精的鞋子带过来。   顾行野把人放到床上坐着,自己半蹲在跟前给他穿鞋,抬眼见少年薄而嫩的耳垂红彤彤的,低笑:“怎么了宝宝,又不是第一回了,还害羞?”   乐清时瞪他,漂亮的桃花眼里还含着春意:“不想跟坏老公说话。”   原本清润的嗓子有点哑。   男人眉梢微挑,注意力跑偏:“宝宝,怎么不喊夫君了?”   乐清时:“……”   不想理坏夫君。   昨夜,顾行野就跟变态了似的,听了那句夫君突然就发了狂,像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廉耻心还降到了最低,什么都试了一遍……以至于乐清时现在脚丫子接触到软软的鞋面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总感觉还有些异物感抵在上面。   乐清时倔强地不要男人帮忙,自己站起来去浴室洗漱,结果刚走两步就脸色微变。   顾行野无奈,赶紧去搂他,让少年半靠着自己:“好了不要逞强,要是摔倒了难受的可是你自己,老公分摊不了。”   乐清时嗔怒,气道:“这都要怪谁?”   “怪我,怪我。”顾行野从善如流。   男人好脾气地把人带到洗漱台前站定,给他挤好果味的牙膏又给他装满漱口水,殷勤得要命,还温声道:“宝宝你只是骑得少,缺乏锻炼了,多骑几l次就好了。”   乐清时听见这话,惊得差点把牙膏沫子咽下去。   乐清时:TvT   其实顾行野事后处理工作做得很好,频繁使用的地方很清爽,一点也不痛,但……但痛的是乐清时的腰!!!   试问哪个缺乏锻炼的人,突然来了场酣畅淋漓的深蹲,第二天醒来腰腿能不痛的?!   他不光腰酸,他连腿肚子都在轻微的打颤,像个瑟瑟发抖的草食系动物,可怜得要命。   乐清时愤慨地漱了口,委屈道:“老公你也知道我缺乏锻炼啊,那你还让我累那么久?你都不心疼我的。”   其实是小作精太娇气了,顾行野实事求是:“其实不久,最多才十几l分钟,后面宝宝太慢了,都是我主动挺的……”   少年一抿唇,顾行野就讪讪地改了口:“确实是我错了,老公下次注意。”   男人替他用热毛巾擦掉嘴边那点牙膏沫子,动作轻柔。   乐清时这才勉强被哄好,但还是不高兴地小声嘀咕骂了句:“牲口。”   顾行野腰脊一酥,装作没听见,不敢答话,怕自己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爽到。   早餐是熬得很粘糯的鲜虾瑶柱粥,乐清时懒得下楼,是顾行野端上来给他吃的。少年一边吃,一边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卷六尺宣纸,道:“老公,给秦先生的字幅我已经写好了,你有空拿去给他吧。”   顾行野走过去:“我能看看吗?”   乐清时欣然应允:“当然。”   顾行野倒是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好奇。   谁知字幅一展开,精纯飘逸的笔法就强势地映入了观者的眼帘。   少年的书法和他的画技一样极富灵气,不仅章法和谐,点画和用笔之间都相当灵动婉转,但又不显得轻浮无力,细看其中笔力遒劲,颇有风骨,用鸾漂凤泊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顾行野的瞳孔惊讶地缩了一下,怔然:“老婆,这是你写的?”   乐清时被他叫得面颊一热,又甜又软道:“对呀,写的是《兰亭序》,我花了一下午才写好的呢,好看吗老公?”   少年满脸猫猫翘着尾巴般的得意,等人夸似的。   顾行野由衷夸奖道:“好看,特别好看。好看得我都不舍得送给秦贺宇了,不然还是卖给他吧。”   顾行野说的是认真的。这六尺的宣纸这么大一幅,他老婆那细瘦的小手腕写这么多字,可不得累坏了。   乐清时笑得眉眼弯弯,被哄得很高兴:“那不能那么小气的,送就送了吧,反正我还能再写。”   顾行野走过去在少年脸颊上落下几l个吻,捧他道:“我宝宝怎么什么都会啊,这么厉害,老公捡到宝了。”   乐清时咬了咬勺子,小脸红扑扑,小声哼唧道:“当然咯,我的字可是全家写得最好的呢。”   顾行野没听见,再度走过去把少年那幅即使在外行人看来也相当惊艳的书法之作拍下来,默默发到他的三人小群里去。   【顾:[图片][图片]】   难得的是,宋越和秦贺宇竟然也早早醒了。   【秦贺宇:哪来的,挺有品,最近参加慈善晚会了?】   宋越从事设计行业,本就对有视觉冲击力的东西敏感,乍一看见这幅书法,后脖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又有设计的灵感了!设计稿可以再赶一张出来!   【宋越:老顾,你这字儿L……】   顾行野嘴角含笑,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顾:家妻献丑。】   秦贺宇:“……”   宋越:“……”   俩人嘴里的馍馍瞬间不香了。   宋越本来想夸他一句,这么一来他突然就不想夸了。   宋越已经很有被炫的经验,上次他去顾行野办公室找他商量邀请乐清时去国风展的事宜的时候,不幸看见顾行野挂在他办公室墙上的画作……   然后就喜提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是我老婆画的”,给他难受得够呛。   但秦贺宇还没有被这样贴脸开大过,瞬间不淡定了。   【秦贺宇:别吵,我在思考.jpg】   顾行野眉心舒展,俨然心情愉悦。   【顾:啥时候来拿,还是我派人送过去给你?我老婆说感谢你丰厚的份子钱,特意给你写的。】   一听这字是送给自己的,秦贺宇顿时惊喜了。   【秦贺宇:给我的?!我去,嫂子人真好啊!!!】   【秦贺宇:这也太给面了!我得找人裱起来挂客厅墙上,我正好嫌有一面墙太素呢。】   宋越不平衡:【我咋没有,我的小礼物难道就不实用?】   顾行野想到娇气得哎哟直叫唤的小作精,薄唇一抿,回他:【你想要什么回礼,我给。】   宋越才不稀罕他的回礼,发了几l个嫌弃的表情包后扯回正事道:【啥时候嫂子有空了,让他来一趟我工作室呗。我设计的参赛作品都做好了大半了,可以让他先来试试,不好的地方我还能微调一下,顺便简单学一下台步。】   顾行野想了想,回他:【我转告他,不过他今天不一定能去。】   因为他老婆被他草得像刚军训完似的,正作着呢。   这头聊完,乐清时也慢慢地吃完了小半碗粥,把碗递给他:“老公你在干什么呀?”   顾行野收了手机,随口道:“给秦贺宇提前欣赏了一下他即将收到的回礼,他很喜欢,你有心了。”   乐清时笑得小梨涡都露出来:“喜欢就好哦。”   “吃饱了?”顾行野蹙眉,走过去摸了摸少年的肚子,觉得一点都不鼓,哄道:“再吃半碗吧。”   乐清时抿唇,用莹润的目光看着他撒娇:“老公,我吃不下了。”   顾行野拿他没办法,只好把碗收了,叮嘱道:“那饿了就跟陶伯说,锅里还有很多呢。”   “好哦~”   少年像颗软得快融化的小甜豆。   顾行野心脏像被蜜糖浸泡得软软的,索性贴着他坐下来,再次拿出手机登上微博,编辑了一条新博文发了出去。   【@顾行野:内子赠友人之作。[图片][图片][图片]】   内子跟家妻是一个意思,都是男人对外人谈起自己老婆时的谦词。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顾行野可一点儿L谦虚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说出了浓浓的显摆气息。   乐清时小脑袋靠过去,好奇宝宝般问道:“老公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顾行野掐了掐他的脸颊软肉,声音温柔:“小笨蛋,夫君在给你宣传美名呢。”   少年耳朵红了,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喏喏道:“老公你怎么还在说夫君啊……”   乐清时都习惯了老公的称呼了,昨晚在床上喊喊还好,但一脱离那个语境,他就不自在了起来。   而且昨天他也不是故意这么喊的,纯粹是因为抒发口被男人用指腹恶劣地堵住了,他难受,只好委屈又无助地下意识求助这个欺负他的人,乖得让人舍不得再惹哭他。   顾行野毫不害臊,气定神闲道:“怎么?我老婆好意思叫,我这个当老公的难道还不好意思认吗?”乐清时说不过他,羞得去亲他,好堵住这张不要脸的嘴。   顾行野灰眸微眯,舒舒服服地收下小作精主动的吻,满意后才缓缓解释:“上次的事情余波未消,仍有些人嘴巴碎。把你的书法发上去给人看看,好让大家知道我家乐乐多才多艺。”   男人习惯性的商人思维,遇事便下意识地分析利弊。   反正这字是要送人的,写了也不能白写,能给乐清时收获点名声也是不错的,而且此举也是在延续乐清时的热度。   他已经看出来他家这个笨宝宝是颗迟早发光的明珠,光芒难掩,不如早早替他做铺垫。   若是乐清时将来想自己发展一门事业,知名度就是他最好的敲门砖。这跟顾家给他的光彩和后盾不同,是独属于少年自己的闪光点,是能够吸粉的个人魅力。   顾行野很少发微博,上次还是替老婆发声,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又发了第二条微博,而且还是跟他老婆相关的!   微博底下顿时很热闹:   【哟,这不是老公哥吗?】   【老公哥这么有福气啊,老婆文画双修?!】   【短短七个字,老公哥的高傲已经尽数体现。[柠檬]】   【家人们别取笑老公哥了,这幅书法还真有点东西!!!是嫂子写的吗,啊啊啊啊啊好牛啊,跪了,人类进化都不带我的吗?】   【老公哥,我想跟你老婆结婚可以吗?[玫瑰]】   【老公哥,介意你老婆再谈一段恋爱吗?[玫瑰]】   乐清时还挺高兴老公宣传他的。   倒不是乐清时虚荣,只是在嘉和王朝,人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美名,名誉在他们那个朝代可是相当重要的。若是名声不好,都无法入仕当官,也绝不会有人举荐你。   于是隔一会,乐清时就要问一下有人夸他写的好看吗。少年眼睛明亮,像馋小鱼干的猫猫似的。   顾行野笑他:“当然有了,老公看看。”   说完他就再度打开微博,一看底下的评论,又瞬间黑了脸。   妈的,曹贼怎么这么多?   现在的网络环境也太差了吧,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乐清时期待地贴过来,软声问:“怎么样,他们夸什么?”   乐清时:想听彩虹屁,呜呜!   顾行野火速收起手机,声音沉稳道:“噢,网友们说我们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第89章   “网友们说我们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乐清时听了挺高兴,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凑上来想看看网友们还夸了什么,顾行野连忙转移话题。   “刚才宋越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的参展设计做得差不多了,想让你过去试穿一下。”顾行野道:“还说让你学一学走台步。”   乐清时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少年温吞道:“唔,那我今天就去吧。”   乐清时没有拖延症,有事情就想快点做完。而且正好顾行野给他请了好几天的假,此时不放风更待何时?   顾行野眉心微蹙,有些不赞同:“你去得了?”   乐清时脸一红,知道他什么意思,喏喏道:“我没那么脆弱,主要是腿有点酸,但多走几步就适应了。”   男人还是肃着个俊脸,不置可否。   乐清时抿唇,晃晃他的胳膊,撒娇道:“哎呀你就让我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拜托我的事,我得尽力做好啊。”   他能看出来宋越挺在乎这场展会的,而且……   “而且我什么都不懂,要是还不积极学习的话,到时候给你丢脸怎么办?”乐清时眼巴巴地看着他,羞赧地说道。   顾行野一怔。   被少年温软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他骨头都酥了半截,好不容易硬起来一点的心立刻软化,半晌无奈道:“好吧,那要是不舒服了就停下来,老公让人接你来公司玩。”   乐清时嗯嗯的点头,乖得不得了。   “坐着,我给你拿衣服。”   顾行野转身去了衣帽间,给他老婆挑衣服去了。   昨夜少年的主动让男人昏了头,一不小心有些过火,暧昧深红的印子像雪中绽放的梅花,在乐清时白皙的皮肤上招摇着。好看是好看,但……咳,多少有些见不得人。   男人冷着脸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件文艺风的半领杏白色宽袖卫衣,领口正前面有一条小小的银色拉链,只要把它拉到最顶上,领口就会变得立挺又漂亮,正好可以遮住锁骨和脖颈上的吻痕。   裤子则是一条奶茶色的休闲裤,整体材质薄软又透风。温柔的棕杏色衬得少年真的跟个奶油小点心一样干净明亮,看上去慵懒又矜贵。   顾行野眼睛移不开,盯着看了半天,直到和全身镜里的少年四目相对。   乐清时:“……”   少年一下子有些腿软腰酥,薄嫩白皙的耳朵也滚烫起来。   糟糕,是do爱后遗症。   老公跟他那个完之后的眼神会变得很涩,颜色浅淡的瞳仁像一种冰冷的扫描仪器,似乎被他一凝视,身上的衣服都能被扒光一样,很露骨。   乐清时磕磕巴巴:“老、老公,你要干嘛呀?”   万幸顾行野还尚存良知,只是黏上来对着少年柔软的侧脸好一阵拱拱,又亲了好几下才放开,低喃道:“宝宝是一块软心曲奇饼干。”   乐清时刚吃完早餐,闻言还是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好吃吗?”   顾行野点头:“好吃,是甜的。”   顾行野给老婆拿了衣服,又给他收拾小挎包,往里面放了充电宝、小尺寸遮阳伞之类的东西。他想了想,还拆了一盒软心曲奇饼干,往包包里塞了几个。   给他老婆准备犯馋时吃的小点心,然后一起出门,但坐的是不同的车。   顾行野当然是想送乐清时去的,但宋越的工作室和顾氏大楼是反方向,乐清时一听,就不让他送了。   顾行野本就因为伺候乐清时而比平时晚出门了一些,再绕路可就要迟到了。虽说其实没什么,但乐清时觉得这样不好,总感觉自己像个祸国妖姬似的……害得老公从此君王不早朝,非贤妻所为。   男人拗不过他,只能叮嘱几句目送他上了另一辆车。   乐清时降下车窗,跟男人亲亲,兴奋得像个春游的小学生:“老公上班加油哦!”   顾行野蹙眉,薄唇微抿,提醒他:“跟老公拜拜。”   乐清时听话:“老公拜拜~”   这才哄好了男人,车子缓缓驶出顾宅大门。   乐清时独自出门办正事,非但不紧张,还有些高兴。宋越哥说过,这个展会有奖励,热度也不低,要是拿奖了还能给老公长脸呢!   自己也确实不能太依赖老公了,要独立一点!多学习、多进步!   除了他写写画画的老本行,他也想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否则这重来一次的人生岂不是太浪费了。   车程还有一会儿,乐清时干脆拿出手机来玩。他正打算刷会朋友圈呢,结果一打开微信,就冒出了一条新信息。   乐清时以为又是顾行野放心不下他,来查岗了,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二哥发来的消息!   乐清时:“!!!”   他连忙点开。   【二哥:怎么没见你发朋友圈?】   乐清时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加叶澜风时用的说辞是自己以后会把画的画发朋友圈,让他看。但说是这样说,但乐清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问,这才过了一天而已,生产队的驴也没这样被人催更的吧?   看来二哥是真的很欣赏他的画。   乐清时尴尬了一下,连忙回他:【不好意思哦叶先生,昨天有点忙,没画画呢,等我有空画了一定会发的。】   忙着军训做深蹲,真是对不起了。   兄长,他已经堕落了呜呜呜TvT   另一端,叶澜风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之后每每想起乐清时就点开他头像,一晚上连打开了少年的朋友圈好多次,然而都没有新的朋友圈发出来,心底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若非乐清时已经有老公了,而且他也并非迟钝的人,知道自己对那个面善的小少年并不含一丝恋慕的情愫,他都要怀疑人生了。   毕竟他可是最廉洁正直的律师啊,要是做出了看上有夫之夫的事情……别说在业界内,恐怕在叶家他都待不下去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他大哥和爹扫地出门。   但他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乐清时,明明他也不是沉迷艺术的那种高雅人士。整个叶家,真对诗词歌赋、阳春白雪感兴趣的只有叶母一人。   叶澜风抿了抿唇,又回他:   【叶律:好的。】   【叶律:那你最近有空吗?】   【叶律:我从朋友那儿得了几张看展的票,你想不想去看?】   问朋友圈本就是个话题幌子,叶澜风真正想问的是这一句。   他说完后,又想起少年是有夫之夫,自己跟他关系也不甚亲近,贸然邀请似乎有些古怪。   为了避嫌,他又补充道:【你的伴侣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一起去看。】   拉上顾行野,这总行了吧,这下就不会惹人口舌了。   乐清时非常心动,这可是他二哥约他出门玩耶呜呜呜,但他还是心痛的拒绝了。   【乐清时:谢谢叶先生的好意邀请,但我最近有点忙哦,答应了朋友点事儿,估计去不了了。我老公工作忙,可能也去不了。】   乐清时叹气。   而且他家大喇叭刚因为叶澜风而跟他吃醋呢,烟酒都上了,可把他老公郁闷坏了,所以暂时还是避避嫌吧。   被拒绝了。   叶澜风有风度的表达了谅解,但心底仍旧不可避免的掀起一股浓浓的失望浪潮。   罢了,下次就下次吧。   ……   快到宋越的工作室了,乐清时提前下了车。他的腿还是很酸,要提前下来走一走路,适应适应呢。   而且去找人家也不好空手去,乐清时随便进了一家装潢看起来挺高档的咖啡厅,点了好几杯咖啡,打算带去给工作室里的人喝。   结了账,乐清时找了一个比较清静的角落,在空座上坐着等餐。   少年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玩消消乐。   玩了没几关,倏地,座椅背后的位置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女人的声音——   “就这么多,拿了快滚,别再联系我了!”   乐清时一怔,好奇地扭过头,借着茂盛的装饰绿萝的遮挡从空隙里望去,随即惊讶地发现女人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冯益兰。   自从回门事件后,乐清时再也没见过她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这里碰见。   说来奇怪,其实他和乐家人碰面的概率按道理应该挺小的。   因为顾氏和顾宅都坐落在京市最繁华昂贵的地段,宋越的工作室也在市中心这一块,而乐家在略微偏僻的郊区,离这里比较远。除了同在天泽上课以外,一般都是碰不到乐家人的。   坐在冯益兰对面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轻浮的笑,眼下还有团紫黑色的黑眼圈,看上去略显萎靡。   他掂了掂女人抛给他的袋子,笑了声,懒洋洋地开口:“阿兰,这么点钱还不够我上两次牌桌的……你如今发达了,我也功不可没,不能这么打发我吧,啊?”   一向挂着温婉笑意的女人脸上写满愠怒,咬牙切齿道:“我说了,就这么多,再多我也没有了!”   中年男子显然不信,他眯着眼看向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乌色的嘴,遗憾道:“那我只能找小画和小棋要了……”   “你敢!”冯益兰勃然大怒,气得指甲扣紧了桌面,连忙打断:“你敢找他们试试!”   中年男子笑了笑,不说话。   冯益兰气得大喘气了好几下,半晌颓唐地垂下肩,道:“好吧,那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不能一次性拿太多的钱走,会惹人怀疑的。”   中年男子不满:“怎么就惹人怀疑?我都听你的话,都收的纸钞,又没让你转账给我。”   “蠢货!这年头谁还会隔三差五取那么多现金出来用?”   男人咂咂嘴:“好吧。”   冯益兰咬牙:“我现在过得也不好,家里最近的生意不怎么样,珠宝行天天都在亏钱。海产生意……他嫌丢人,想慢慢淡出市场,走高端路线了。他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出来呢……都怪他那个白眼狼儿子,害得我们家小棋被网暴,小画现在也说觉得丢脸,不肯上学了,天天在家打游戏。”   “因为小棋擅作主张的事情,老头子发脾气了,断了他们的零用钱,这个月的生活费也没给我……所以我现在手头上是真的不宽松,你别逼我行不行?”   冯益兰说着说着,开始示弱卖惨。   中年男子觉得乏味,伸手打住,兴趣缺缺:“知道了,这次就不为难你了,下个月给我补上。”   冯益兰美甲掐进掌心,咬牙答应了。   乐清时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隐蔽处走出去,又回到点餐台前,假装自己一直在前台等餐。   冯益兰和不知名男人谈完事,一走出来就撞上了他,吓得手上的袋子都掉了,里面的小洋裙都露了出来。   乐清时慢悠悠地瞥向她,装作惊讶似的挑了挑眉:“这不是冯姨吗,好巧啊。”   冯益兰脸色微白,慌乱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你、你怎么会在这?”   乐棋因为诬陷乐清时画画作假,惹上了顾行野,以至于被爆了很多黑料出来,现在被网上骂得厉害。作为乐棋的母亲,对乐清时没有好脸色也说得过去。   乐清时也不瞒她,道:“去找宋越哥试衣服。”   冯益兰狐疑:“宋越?”   乐清时点头。   “那今天可真巧了,冯姨也刚从宋越的工作室出来。”冯益兰示意自己刚才捡起来的袋子:“这不,我是去帮小画拿她预订好的衣服的。”   “清时你也在宋越的助手那里定做了衣服吗?”冯益兰试探道。   乐清时想了想,道:“不是助手,就是宋越先生叫我去的。”   冯益兰哦了一声,心思活络起来。   她确实是出门帮女儿取衣服的。因为兄妹俩名声受损,都不愿出门,所以只好她这个当妈的来帮她拿了。   但乐画的衣服并不是宋越设计的,而是宋越的助手兼徒弟设计的,因为宋越本人近期不接任何单子。她知道宋越最近只忙活一件事,就是为了参加国风展而忙碌着。   如果乐清时没骗她的话,那就说明……乐清时要试穿的衣服是宋越要拿去参加国风展的作品?!   乐清时,要上那么大的展会?!   冯益兰心中惊疑不定,口中随便跟少年客套了几句就出了咖啡厅。   她边走边在手机上查询这次展会的主办方公众号,在上面找到展会的出场名单,还真发现了乐清时的名字。   女人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乐清时踩着她儿子当跳板,竟是想入娱乐圈当网红了?!   果然是没读过几本书的,所以这样目光短浅。   没见娱乐圈的都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哪有几个豪门的阔太太还勇闯娱乐圈受这让人指指点点的气的?   想必是乐清时上了几次热搜,从小到大没得过这样的关注度,飘了,以为没有老公也能行了,所以找宋越帮忙想借着还有点热度顺势入圈……想也知道没受过专业训练、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会走成什么样子。   冯益兰收起手机,立刻买了几个营销号,让他们撰稿散播一下“嫁入顶级豪门的文画双修小天才”要上国风展的消息。   这回可不是污蔑哦,主办方都自己po出了出场名单的,顾行野可不能再仗势欺人了吧。反正乐清时现在的确有点小名气,受人关注、被人深挖近况也是很正常的。   最好把这事炒得人尽皆知,让那群该死的爱吃瓜的网友全跑去关注,然后大失所望。   这样,就完成了一次捧杀。   毕竟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乐清时不是立天才人设吗,那就让他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就算乐清时临时抱佛脚,但和场上专业的人士一对比,那肯定还是天壤之别。加之乐清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届时满场权贵明星大腕,一定也很难不露怯。   不过冯益兰也不指望着乐清时出了丑能让顾行野跟他离婚了,她只想让乐清时也挨挨骂,让顾家也尝尝丢脸的滋味罢了。   ……   乐清时知道宋越很上心,但没想到他这么上心!   宋越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三套成品衣服,还特别精细!   宋越见他来了,急得连乐清时带来的咖啡也没空喝,让他马不停蹄地换了一套又一套。   宋越一边围着他转圈,一边恨不能给他跪了,嘴里还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适合古装扮相的人啊……”   少年有些羞赧地抬了抬袖子,烟青色的罩衣微扬,清雅得像荷叶上的一颗露珠:“合适吗?”   宋越猛点头:“太合适了!!”   “你别脱下来了,你就穿着这身跟模特老师练吧,找找感觉。”宋越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觉得乐清时完全不需要找感觉了。   少年身着飘逸仙气的古装,长身玉立,细看其眼若近水、眉如远山,略看又风姿月影、姿容绝艳。最主要的是他身上还有种现代人很罕见的从容温雅,一点浮躁的感觉都没有,让人看着就觉得沉静,有种时间慢下来的美丽,定格式的惊艳。   乐清时听他的话,配合着经验丰富的模特老师学习台步要领。   宋越则托着下巴在一旁欣赏,期间还不忘给顾行野发去一条语音消息——   “你老婆真棒。”   然后就收了手机,任对面如何轰炸他都不再回应,专心埋头去做最后一件设计去了。   最后一件设计是从乐清时那幅《兰亭序》的书法里得来的灵感,他想设计出一件与书法相关的衣服,把游云惊龙的汉字韵味给浓缩到少年身上。   既是国风展,那主旨一定是宣传中华优秀文化才对,让越来越多的华国人为自己的文化着迷,从而自发地钻研和发扬光大。   宋越的工作室有一面是透明的玻璃,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看见一位让人气质卓绝的少年,时不时还有人鼓起勇气进来要他微信。   乐清时都拒绝了。   不知不觉练到晌午,乐清时有点饿了,打算换下衣服去找老公吃饭。   倏地,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好,方便加个微信吗?”   这句话乐清时一上午听得多了,正打算拒绝,话到嘴边倏地感觉这嗓音有些耳熟。   乐清时猛地回头,褶裙微扬,果然看见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少年惊喜道:“老公?”   乐清时还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成这个样子,有点害羞,适才还高冷清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温软粘人,软乎乎道:“你怎么会过来呀?”   顾行野垂眼看他,瞳色微黯,故意不搭腔继续道:“宝宝,加个微信?”   知道老公是故意在玩,乐清时也有些调皮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哦。”   顾行野目光紧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含着清淡的笑意:“那亲个嘴吧。”   “我看到你有嘴了。”   乐清时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讨、讨厌……光天化日居然调戏良家妇男,坏老公。 第90章   工作室里还有一些学徒什么的,乐清时不好意思跟男人闹出太大的动静,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瞪了男人一眼,小声道:“不给亲。”   然后便连忙转身去换衣服了。   宋越捏着张设计图纸出来,恰好看见懒散地倚在墙边的男人,顿时哟了一声,跑来揶揄:“什么风把我们的大忙人顾总给吹来啦?”   顾行野撩起眼皮瞥他一眼,神情些许不自然,冷淡道:“上午正好有个外出商谈,顺路。”   他想着自己虽然在小作精面前是一点威严也不剩了,偶尔在网上的小群里也会小崩一下人设,犯一下贱,但在其他人眼里,他大体上应该还是那个严肃冷淡的工作狂,纯度百分百的事业批,所以还是用了委婉些的说法,好让自己与以往的反差没那么大。   宋越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顺路?”宋越无情拆穿:“我看你顺的是高速公路吧?”   顾行野:“……”   男人唇角微抿,挽尊道:“我老婆有点笨,你这里整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鱼龙混杂的,别给我把人带坏了。作为他的老公,保护伴侣不是应尽的义务?”   宋越笑死,信不了一点。   这都被钓成翘嘴了还搁那谈义务呢。   宋越笑了一声,又道:“好好好,说不过你。不过有点警惕性也是好事,这不,短短一个上午,都好几拨人来搭讪嫂子了。”   顾行野闻言,眉心立刻聚拢起来,神情不悦。   他正打算细问,宋越却挑完事就溜了。   乐清时换回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男人一副不郁的表情:“老公,怎么了?”   顾行野抿唇:“没事,走吧。”   车内温度适宜,乐清时一上车就被袭来的凉爽微风给激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顾行野抽了张纸巾给少年擦了擦额际的汗珠,声音温和:“累不累?”   乐清时心里一暖,正要说不累,又听到男人低声关怀他道:“屁股痛吗?”   少年的脸立刻就红了,水润的眼睛心虚地朝司机的方向望去。   他当然知道顾行野问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车里可是还有别人在呢!老公怎么都不知道害羞的?床笫之间的事情怎么好拿出来在外人面前说啊……   乐清时尴尬坏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我肯定是会痛的,老公你太凶了。我上次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别人的朋友圈,你就要对我动手,我看网上都说,有暴力倾向的男人不能要的。”   乐清时故意把涩涩的话题给掰到严肃认真的话题上去。   开车的赵司机目不斜视,心中却大为震撼。   说实在的,其实他们这种给富豪当专职司机的,那都是经过了严密的培训的。所以别说是带颜色的话题了,即使雇主直接在后面跟老婆做运动,他们眼睛都不带转一下的!   而且顾总都成年人了,有点私生活很正常,聊这些真没什么,他一点也不会震惊……但顾总对老婆动手这就很令人惊悚了啊!   顾行野也大为震惊:“……”   不懂为什么明明早就和好了,老婆却突然翻起了旧账。   而且明明是夫妻之间的一点小摩擦,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作精的嘴巴里说出来,他好像真的是个人渣似的。   可是他根本没用力!而且屁股这种肉这么多的地方,打得坏吗?   他也没借助工具,就是用的手。   只要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要真打疼了小作精,那他的手还能好好的么。所以就那三巴掌的威力,甚至不如后面用其他东西拍的来得过分……乐清时纯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但谁让他真动手了呢,顾行野理亏,头一回在商谈上栽那么大的跟头,唇线往下垮:“那宝宝怎么才能原谅老公?”   成人话题转移开了,正中乐清时的下怀!   乐清时连忙趁热打铁道:“你得让我看到你的悔意才行呢!”   “我后悔了,我不该打你。”顾行野立刻道。   乐清时笑得狡黠,立即得寸进尺:“口说无凭。这样,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再看一下他们的朋友圈,看看你能不能保持住君子风度。要不然,我就要生气一会。”   老公脾气实在是太坏了,正好趁机给他扭正扭正!不然除了自己,就没有人会喜欢他了。   男人实在是有点易醋体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   他看个别人的朋友圈,老公能气得打他屁板子,他跟二哥攀谈得欢一些,老公这回确实是不敢再打他屁股了……结果却醋得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先是拼了命的工作,然后又郁闷得抽烟喝酒。要不是自己牺牲了屁股去把人哄好,男人还不知道要在露台吹冷风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他决定得训练一下老公的忍耐力!   顾行野口中苦涩,不明白自己大老远绕路来接老婆怎么会落得个这么狼狈的下场。   男人别无选择,咬牙:“……好吧。”   反正生糯米已经煮成熟糯米了,他就让让他吧。   那些勾栏样式的男狐狸精不过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跟自己这样的优质男性相比,他们没什么竞争力,顾行野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少年见他答应,开心得眉眼微弯,小梨涡都笑出来,立刻打开了手机。   要知道他挨了屁板子之后,到现在都不敢当着男人的面轻易打开微信了!就怕老公又发疯。   乐清时确实好久没刷那些自己扩列的网红们精彩丰富的朋友圈了,这会还真有点想看看。他瞥见男人因为隐忍而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很好吻的薄唇也抿成一道略微向下的直线,太好玩了。   他突然理解了顾行野总喜欢捉弄他的原因。   于是乐清时故意点开了那天主动跟他打招呼的轻佻男的朋友圈,先从上次看过的地方看起,还时不时发出感叹。   “哇,老公,这个人做饭好厉害啊。”   顾行野垮下眉眼,冷淡点评:“一般吧,看上去很穷,只吃青菜。”   这样的饭菜,根本不可能把糯米团子养得软乎乎那么好抱的,比不上他。   少年笑起来:“什么啊,这是养生减脂餐诶,吃肉就没有意义了。”   顾行野沉默不语。   乐清时见他憋得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关掉手机,声音软乎乎道:“看了看别人的朋友圈,感觉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跟老公聊天有趣。”   顾行野冷哼一声,脸色这才稍稍转晴。   气氛变得和谐健康起来,乐清时倏地想起今早在咖啡厅碰到冯益兰的事,顺道跟顾行野说了起来。   “她给一个男人钱,还特意用纸币?”男人蹙眉,沉声问道。   乐清时嗯了一声,眨眨眼睛:“我听到的内容是这样没错。”   顾行野思绪活动,想起之前看过的少年的调查资料,里面提到过乐清时被赶出乐家之后,有一段时间是由冯益兰找了她的一个远方表亲在看照,然后乐家每个月打发叫花子般的给那个远亲三千块钱看管费。   莫非这个男人是当年看管小作精的冯家远亲?   但乐清时由他看管的事乐康也知晓啊,冯益兰又何须偷偷摸摸地去见他,还背着乐康给他钱呢?   无论如何,冯益兰肯定与那个赌徒之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顾行野怕勾起乐清时不好的回忆,见少年神色如常才哄小孩似的捏捏他的颊肉,宠溺地夸奖道:“宝宝变聪明了,知道要告诉老公。”   乐清时不让他捏,嘀咕:“我本来就不笨。”   “没事,不用担心,”顾行野用沉稳的嗓音抚平少年的疑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但冯家现在肯定恨上你了,以防万一,我会派人盯一下的,你专心准备你的展会就好。”   老公出手,乐清时就安分地当小咸鱼了:“好哦。”   下了车,少年乖乖地跟在男人身后,不乱跑也不乱看。   他好一阵子没来顾氏总部了,倒是有不少员工在暗中好奇地瞥他,似乎是想看清传闻中多才多艺的总裁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让他们冷漠肃穆的顾总公开护妻。   有个员工借着去打水的举动跟在少年不远处,一不小心瞥得太投入了,竟让乐清时看了过来。   职员一怔,有种盯人被抓了现行的尴尬。   乐清时眨了眨清透的眸子,缓缓朝他露出个礼貌的浅笑,小梨涡甜得晃人眼:“你好哦。”   被打招呼的员工顿时结结巴巴:“……顾、顾总夫人好……”   啊啊啊啊啊夫人好可爱啊,说话声音小小的,好乖!   好想一麻袋直接套走!啊啊啊啊爱上别人的老婆是他的宿命,他了解!   员工刚一脸红,顿时感觉到另一道刺骨尖锐的视线往自己身上剐,扭头一看——   是黑脸的顾总。   员工:“……”   他顿时捧着打好的水灰溜溜回去工位了,怕再磨蹭一点第二天会以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辞退。   顾行野不悦地啧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往少年身边挨近了些。   他上午还真是外出商谈了,现在手头上正拿着一份待转交的文书,于是就没有乘高管直梯回办公室,而是带着乐清时去了一趟其他楼层,找副总经理。   临近饭点,副总经理也不在办公室,问了问人,说是副总去吸烟区了。   “等一下老公。”顾行野把乐清时带到吸烟区附近一点的地方停下来,温声道。   吸烟区墙壁是玻璃,乐清时抿唇,看着不远处吞云吐雾的职员们,小声道:“快点哦老公。”   顾行野轻笑一声答应他。   副总经理和另一位职员正坐在吸烟区的长椅上闲谈着,倏地瞥见上司朝自己走来,连忙站起身,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递过去。   正被小作精盯着,顾行野哪里敢接。   他抬手推拒道:“谢谢,不了。”   顾行野将文件递过去,一面勾起唇角:“老婆管着,不让抽。还是你们自由。”   副总经理和下属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接过文件讪讪的哦了一声。   上司话说得好像挺憋屈似的,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倒是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夫人也是为了顾总您的身体着想。”副总经理客气地回了一句,又瞥了眼他的神色,献计:“如果您实在想抽,等夫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尝一口过个瘾也行。”   男人唇角弧度加深,摇头,用很遗憾的口气说:“算了,我老婆脾气大,又娇气得很,惹他生气了很难哄好,以后在饭局上就不要再给我递烟了。”   副总经理:“……好的。”   这头交代完,顾行野一走出去,还没走远就端着脸向少年邀功:“宝宝,刚才我下属给我递烟,我拒绝了,你看到了吗?”   听得清清楚楚的副总经理和下属:“……”   好家伙,顾总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乐清时不疑有他,点头,唇角弯弯,抿出甜甜的小梨涡:“嗯!”   “老公很听话。”乐清时高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值得表扬。   顾行野低低的笑了一声,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没说话。   小作精还说他不笨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分明就是个笨宝宝。   顾行野爱得紧。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捉弄乐清时,他确实极少抽烟,现在当着小作精的面再表现一下,省得他又跟打屁板子一样翻旧账。   男人牵着乐清时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把人抵在了门板上,眼底情欲翻涌,嗓音有些低哑:“那宝宝有没有什么奖励给老公?”   顾行野其实从看见乐清时穿古装开始,就一直感觉心底有个毛茸茸的小猫爪子在挠他,闹得他浑身都痒。他忍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忍到回了办公室才发作的。   但忍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顾行野忍得侧颈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却仍噙着浅淡的笑意引诱少年主动给出好处。   乐清时呼吸间盈满了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的沉木淡香,本来适应了的腿又有些软了。少年眼尾湿润,羞赧地抿了抿下唇。   唔,老公今天表现确实挺乖的,还来接他了,所以……给一点点奖励应该是可以的吧?   乐清时软糯地压低了音量,小声说:“老公,你想吃软心曲奇饼干吗?”   顾行野:“嗯?”   面前的少年一身奶茶色系的穿搭,看上去干净又可爱,确实像极了软心曲奇。今天出门前,顾行野还给他拿了好几包软心曲奇作为小零食放进了他的包包里呢。   顾行野不怎么爱吃甜的。   但现在确实有点馋。   于是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道:“可以。”   少年白皙的脸颊更红了,凑前小声说:“但是软心曲奇饼干被我吃完啦,赔你一个曲奇味的亲亲吧。”   ……其实乐清时并没有吃那几块曲奇饼干,全都整整齐齐地躺在他的小背包里呢。   唔,大白天的主动要跟老公亲亲什么的,有点太不知羞了。   但是如果老公想吃软心曲奇饼干的话就没办法了。   顾行野眼眸乌沉,喉结轻滚。凑了上去。   但并未挨上,男人似乎是故意走完九十九步,就剩下一步让少年走。   乐清时羞答答地垂下眼,主动往前一贴,吻上了男人的唇。   安静的室内渐渐响起了细微黏腻的水声。   顾行野捧着少年的下颌,朝他柔软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趁少年张开唇缝的间隙往内舔去,勾缠住更柔软的舌尖。   乐清时没他高,只能被迫仰起头,小小的喉结时而无力地滚动一下,像只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可怜小猫。   顾行野学东西很快,明明不久之前他也没什么经验,但现在已经变得很会接吻了,乐清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亲了一会,男人主动停下来。   顾行野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连凌厉的眉梢都不改一丝弧度,很沉稳老练似的……实则耳根已经全红了,声音也哑得厉害。   透着一股不尽兴的燥热。   顾行野沉声道:“宝宝,不是你请老公吃软心曲奇饼干的吗,怎么能让老公主动?”   乐清时被亲得迷迷糊糊,在车上时的伶牙俐齿全没了,只用微微发热的脑袋思考着这句话。   啊……对哦,是他要请老公吃东西的,那确实要主动一点呢。   就像陶伯伯让厨房给他做好吃的,都舍不得他多走一步路,不辞辛苦地端到他面前,餐具也准备好放在他手边,绝不让他累一下。   可乐清时忘了,他现在只是一个香香甜甜的小饼干。小饼干只能被吃,哪能自己撕开了包装袋跳进男人嘴里呢!   但是小饼干已经快被热化了,他感觉老公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耶。   于是少年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小声咕哝:“老公好懒哦……”   说完,就主动凑上去。   两片唇再度粘在一起,气息变得潮湿。   过了一会,乐清时亲累了。   累极了的猫师傅立刻决定要休息,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呀。   而且乐清时从小就生活在昼夜温差大的地方,是一颗甜度超高的小西瓜。免费给顾行野吃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给顾行野打了爱情价了。   好了好了,奖励得差不多了,再奖励就不礼貌了。   于是停下,把男人推开一些,软声:“奖励完了。”   顾行野:“……”   就这?   他还没爽够呢。   啧,有点不满意。   这售后不行啊,该去哪里给差评?   男人用手掐了掐少年柔软的脸颊肉肉,蹙眉投诉:“宝宝,我还没尝出曲奇味呢。”   结果恰好被顾行野瞎猫撞上撒谎的小耗子!   乐清时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可恶,他确实没吃曲奇饼干,老公这都尝出来了?   少年连忙偏过头,遮掩道:“唔……不知道诶,可能它不想被你尝出来。”   顾行野:“……”   老婆叛逆期到了,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奸商上线,一针见血:“我要举报你,你这是虚假宣传。”   乐清时觉得自己服务已经很好了!   大喇叭竟敢这样说!   这么大声,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乐清时想起之前,顾行野说想看他的小梨涡了,哄他快点把小窝窝露出来给他看。然后乐清时害羞,说他肉麻,结果男人耍无赖,说他跟自己老婆肉麻一下又不犯法,有本事叫警察抓他。   乐清时这次也有样学样,娇气抱怨:“我跟自己老公虚假宣传一下还不行?犯法吗?”   “要是犯法,你就让警察来抓我。”小作精理直气壮。   谁知顾行野不慌不忙,一口笃定:“虚假宣传当然是犯法的,我随时可以报警。”   乐清时:Q_Q???   为什么他就不行了!   乐清时急了,他确实是个新时代法盲,还没有补习到这么高级的东西,连忙说道:“不可以!”   少年委屈了,觉得老公好狠的心啊!   之前顾行野那样欺负他,他都舍不得去报官把老公抓起来定个流氓罪。结果自己主动给小奖励,居然还要被指责货不对板,是虚假宣传,要把他抓起来。   乐清时不想理他了,他不信判官大人会这样不明是非,开始摆烂:“好吧那你把我抓起来吧!抓起来你就没老婆了。”   他最多判个有期徒刑,而大喇叭就是无妻徒刑了。   顾行野:“……”   顾行野欺负老婆的那点小心思顿时被浇灭了。   糟糕,他家笨宝宝去哪儿上补习班了,怎么突然能拿捏他了。 第91章   顾行野逗小猫逗过火了,哄不好了。   妈的,不仅亲没亲够,还连小作精的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了。   被他自己生生作的。   顾行野有些苦恼地看着少年形状饱满的后脑勺,一方面觉得娇气包脑瓜顶的小发旋好可爱想摸摸,又怕他更生气。   男人犯完贱总算老实了,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宝宝,老公跟你开玩笑呢。”   “我怎么舍得让人把你抓走呢?”顾行野哄他道。   果然就知道不能太骄纵小猫咪,现在越来越难哄了,男人暗暗捏了把汗。若是一直哄不好就麻烦了,他该不会要当着全公司的面去哄小娇气包吧?那他的上司威严可就要扫地了。   好在这是他的私人办公室,就只有他跟乐清时两个人,倒也不怕被人看到顾总卑躬屈膝地向老婆道歉的卑微模样。   乐清时也不贪心,见老公乖乖认错后哼唧了两声就轻轻放过了。   没过多久,姜秘书就把提前订好的餐送了上来,夫夫俩玩闹完又亲亲密密地一块坐下,先把午饭给吃了。   顾行野以往即使是在吃饭时也不会闲着,通常都是一边用餐,一边看工作上的事务,或者看看股市财报之类的。但乐清时在,男人就稍稍放松了些,只拿出手机浏览了一下微博。   这一看,倒是看见他老婆又上热搜了,仔细一数,居然还好几个。   #小画师国风展   #顾氏企业或将涉足娱乐圈?   #20XX年娱乐圈紫微星预测   热搜的个数不正常,词条也过分夸大,显然是有人买了的,自然也有网友看出来了。   【诶,我怎么感觉最近天天都能看到顾氏相关的热搜呢,顾总真要让老婆进娱乐圈当明星吗?都豪门了,还要自降身价当戏子吗?】   【明星来钱快啊,谁会嫌钱多。而且顾氏背景那么硬,他老婆进去了也不怕被人欺负,资源也多,少走多少弯路啊。】   也有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想吃瓜看热闹:   【管他什么打算呢,我只知道我刚打瞌睡就来了枕头!】   【+1,顾总怎么知道我最近正好奇着文画双修的神仙太太到底长啥样子!】   【+身份证号,尊嘟很好奇,能把顾总迷成恋爱脑的人那得长得多好看啊。】   【呃也不一定恋爱脑吧,豪门哪有真感情,大概率炒的人设。】   【顾行野需要炒人设?![瞳孔地震.jpg]这哥的人设难道不是大写的癫吗,还需要立这么阳间的人设?】   【?啥意思,楼上展开细说。瓜来瓜来——】   【楼上还是年纪太小,这不算什么瓜啊,很早的事了。顾氏掌权人刚换任的时候,顾总雷厉风行大换血了一拨人吧,其中还把自己的一个犯了事的亲戚给送进了橘子,一点亲情也不顾,真的很癫。】   【啊?还有这种豪门秘辛啊,爱看,那亲戚咋不闹?】   【闹啊,但没用。据说亲戚一家回老宅闹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派人去顾氏楼下泼狗血,结果把顾行野搞烦了,反手又送进去一个……】   顾行野看到热搜的时候就嘴快告诉了乐清时,少年一听就好奇地挤过来看了,但男人撤离手机得不及时,恰好被乐清时看见了网友的爆料八卦。   当事情和顾行野有关时,乐清时的注意力永远会优先放到他老公身上,于是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朝男人询问道:“老公,他说的是真的吗?”   顾行野面色微沉,似是因为让少年看到有关自己的不好的言论而有些不自然,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是真的。”   乐清时惊奇:“为什么啊?”   虽然婚前他就总听说男人性情阴鸷,但实际上嫁进来后,乐清时从顾行野身上只感受到了温柔。   一个人的品行如何,不要看他说的,而是看他做的。所以虽然男人有时说话刻薄难听,但乐清时从不会因此而疏远他,因为他老公对他是真的好。   顾行野冷声回答:“挪用公款,还有注册多家皮包公司,骗税逃税等等。”   乐清时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软声:“那他们做得不对,是该抓起来。”   男人一怔,随即凉薄的眼神温软下来,“不觉得老公很薄情,喜怒无常?”   顾家许多旁系都是这样看他的,他都知道。   少年咽下口中的食物,朝他露出个暖融融的笑意:“老公对我不薄情就好哦。”   顾行野心口炙热,捻了捻少年白皙柔软的耳垂:“吃饭。”   乐清时哦了一声,乖乖吃了几口饭,又问:“为什么网友们这么关注我呀,我以为这个展会很小的……结果竟然这么多人关注吗?”   “紧张?”   “有一点。”乐清时诚实道。   顾行野捏了捏少年微凉的掌心,低声:“是也不是。展会是挺大没错,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关注,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不过没事,你就当是去玩玩,不要紧张。”   他们前脚刚聊完这事没多久,顾妈妈后脚就打电话来问了。   林相雨先是对乐清时要参加活动的事情恭喜了一番,而后语气有些嗔怪地对顾行野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知道告诉家里人?清时要去走秀,妈妈肯定要去支持他的呀!”   顾行野揉揉额角:“您不忙吗?”   “忙也要去呀!再大的事儿能有给清时加油重要?”林相雨更不满意了,责怪大儿子是木头:“还以为你结了婚能有几分人情味呢,怎么还是这么死板。”   看看无辜被骂的老公,乐清时软声替他解围:“谢谢妈妈来看我。行野对我很好的,我今天去练习,他还来接我呢。”   少年声音又乖又软,听见他一喊妈妈,林相雨心都化了:“清时什么时候再来我们这吃饭呀,你爸喝了你给他配的养生茶,最近气色好很多了,晚上睡觉再也没有中途醒来过,他也念叨着想你来呢。”   乐清时还没说话,顾行野倒不高兴的蹙起了长眉:“妈。”   乐清时笑呵呵:“那等展会结束,有空我就去陪你们。”   和和睦睦的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乐清时握着手机,嘴角还挂着甜甜的浅笑,心口热乎乎的,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少年身子往前倾,乖巧地窝进男人的怀里黏乎蹭蹭,把小脸都闷得微红。   他环着男人精悍的腰身撒娇,尾音发腻:“老公,妈妈要来看我诶,好紧张哦,要是表现得不好可怎么办?不过也好开心,嘿嘿。”   顾行野单手搂住他,掐紧那截细韧的腰肢,语气发闷:“妈妈来看你就这么高兴?那是不是就不用老公陪了。”乐清时连忙道:“也要的!唔……如果老公没那么忙的话,也要来看我。”   顾行野轻笑,低头亲他一口,故作嫌弃:“粘人精。”   乐清时弱弱反驳:“不粘的,我乖的。”   怕给老公添麻烦,一吃饱饭,乐清时就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足够听话:“老公,你去工作吧,我就在这里看书,不会吵你的。”   其实也可以回家啦,但是……   自己好像的确有些粘人,乐清时羞愧地想道。   但他还没见过老公在公司里认真工作的样子呢,想看,他还真有点好奇老公认真工作赚钱养家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来公司给顾行野送饭的时候闹了点不愉快,送了饭就走了。   是该工作了。   顾行野给少年倒了一杯果汁,叮嘱他:“就在这里坐着,别乱跑。要是书看不进去就拿旁边的平板玩游戏,看剧也可以。困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拿张毯子盖上再睡。”   办公室里的书都是财经相关的,比较枯燥,小作精不一定爱看。   乐清时很乖地抿了一口果汁,好喝。   他羞赧地点点头,又问:“但我要是看剧的话,不会吵到你吗?”   顾行野淡声道:“我没那么容易被干扰,你只要不太调皮就好。”   比如说又去看那些不检点的擦边男什么的。   这回乐清时没疑问了,软糯应声:“好哦,老公快去工作吧~”   说完,男人也还是立在原地不动,眼眸晦涩不明。   乐清时微微歪头想了想,站起来,主动伸出白皙的手臂攀上男人的肩膀,在对方的薄唇上印了一个清甜的桃子味的吻。   男人眼眸渐暗,这才仿佛纡尊降贵般搂住少年纤细的腰肢,不动声色地加深。   半晌,才退了开来。   顾行野抬手将少年唇边的那点晶莹水渍抹回到他的口中,嗓音略有些哑:“宝宝,少喝饮料,有点太甜了。”   乐清时脸颊瞬间变得和男人炙热的掌心一样滚烫。   老公这个动作……好涩哦。   乐清时脸皮薄,这下害羞得他都忘了计较果汁分明是男人给他倒的,喏喏的哦了一声。少年的脸被宽大的手掌捧着,柔亮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连脸颊上极细微的小绒毛都看得见,像粉嫩的桃子上的小茸毛一样可爱青涩。   顾行野放开被自己亲得有些迷离的少年,终于满意地重新投入工作状态。   他原以为自己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不习惯身边有人陪着的时候工作。结果没想到工作效率非但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更高了。   起初他还会因为少年偶尔走动去上厕所,或者拿书的动作分神出来看一眼。   但当他发现小作精确实很乖的听了他的话,没有到处乱跑,即使是出去,也会很快就拿着什么东西回来,坐下接着玩。   顾行野中途好奇地去看过一次,发现乐清时正拿着他的平板玩水果忍者。自己一出声,还害得少年切到了炸弹,结束了游戏。   顾行野:“……”   那他走。   之后男人就学乖了,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沉默寡言、努力赚钱养家的老公。中途只除了姜秘书进来过几次传达文件以外,顾行野的效率高得惊人,专注力极高。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这也是乐清时第一次见顾行野全身心地沉浸到事业当中。   老公好帅哦……   少年安静地放下平板,脸颊微红,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顾行野跟他做大人该做的事情时也用这种冷酷严厉的表情看着他的话,自己恐怕就不敢说出拒绝的话了。   只能像个应该被妥当处理好的工作一样,被翻来覆去的盖章。   玩了一会,游戏也玩腻了,乐清时终于还是没忍住看起了剧。   他最近在看一部先婚后爱带球跑的都市剧,女主生了一个天才宝宝,三岁就是顶级黑客了,剧情非常酸爽带感。看了浑身难受,不看难受一天。   乐清时把声音调到最小的一格,专注地看了起来。   看了大概两集,中途顾行野接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乐清时好奇地看过去,顾行野头也没抬,沉声:“进。”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短裙,化着干练妆容的漂亮女人。   乐清时一怔。   杨芮也很惊讶,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看剧的漂亮少年。   这可是对工作一丝不苟的顾行野啊……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办公室里玩耍看剧?   杨芮是带着正事而来的,于是很快就收起了惊愕的情绪走到顾行野跟前把拟好的文件给他过目:“顾总,看看吧,没问题就签了。”   顾行野点点头,拿过来凝神翻阅了几下,很快就在文件上签了字,随口寒暄:“怎么就你一个人?”   杨芮爽朗地笑起来:“咱们友商这么多年,都什么关系了,来你这就不用再带那么多人了吧,大家都忙着呢。”   她接过文件看了看,如释重负:“这个项目磨了这么久,你总算是点头了。行,回头请你吃饭。”   乐清时早就在女人进来的时候就把剧给暂停了。   少年神色微怔,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背影有些出神,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老公和别人聊得这么愉快呢。   顾行野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乐清时看得出来他状态还是挺放松的,语气也比较熟稔,不生硬。   ……是老公的熟人吗?   两人正说着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其中掺杂了些晦涩难懂的行业暗语,乐清时听不明白,莫名感觉心口沉沉的。总感觉……真登对啊,呜呜。   乐清时莫名就回想起了之前自己从没放在心上过的闲言碎语,那些人说他和顾行野家境悬殊太多,又是个男的,生不了孩子,迟早会离婚的云云。   乐清时摸了摸吃得微鼓的小肚子,沮丧地想着,他的确生不了三岁就能当黑客的天才宝宝。而且,他自己也有点笨笨的,在工作上完全帮不了老公……   乐清时没了看剧的心情,默默退出了视频软件,却倏地听到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你一直看他做什么?”   少年懵懵地抬头,发现顾行野是在对那个漂亮的女人说话,眉心皱得很紧,语气有几分紧绷:“他已经结婚了,有家室的。”   杨芮偷看别人被发现,尴尬地笑了几声:“啊?英年早婚啊,可惜了。”   少年长得很乖,明明有着一双很多情的桃花眼,但眼神却很干净清冽,像春三月的湖水。细看神情似乎还有些委屈,淡色的唇微微抿着,易碎感拉满了,让人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哄得他重新露出笑颜。   这什么顶级Orange啊,她一个女Banana都想成为他的Apple了。   可惜竟然结婚了,也不知道对象是谁,这么有福气……   杨芮刚这么想着,就听见——   “他老公是我。”顾行野眼神不善。   杨芮:“……”   靠,那不早说,钓鱼执法是吧。 第92章   “他老公是我。”   杨芮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乐清时那点酸涩的小情绪还没来得及转化,听见顾行野这样大方的话语,一时都愣住了,讷讷道:“老公……”   杨芮听见这句“老公”,后槽牙都险些咬碎了。   好乖啊,顾行野他凭什么。   身份说穿,顾行野就利落大方地给杨芮介绍道:“没错,他是我老婆,乐清时。”   “看到墙上那幅画了吗?”男人脸上没有笑,眉梢却微微挑起。   杨芮:“……啊。”   “我老婆画的。”顾行野满意了。   杨芮:“……”   她知道啊!顾行野不都发微博炫耀过了吗,怎么还来一遍!   乐清时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乖巧地走上前礼貌微笑:“你好。”   顾行野牵住他的手,偏头说话声音更低柔了些:“这位是常跟我们企业有合作的商业伙伴,杨芮。”   杨芮回他一个笑,客气道:“我在微博上有看到你的作品,很厉害,可算是让顾总给赚到了。”   乐清时更不好意思了,因为微博上一定不全是夸赞自己的,别人肯定也能看到关于他的恶评。但杨小姐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不自在,语气十分真诚,这让他更为自己刚刚萌生的微微酸意而羞愧了。   少年客气地朝她笑,清润的声音不骄不躁:“小小爱好不足挂齿,还需沉淀,杨小姐谬赞了。”   寒暄了几句,杨芮才带着签好的合同离开了办公室。   关了门,顾行野工作了一会,倏地觉得耳边过于安静,似乎很久都没响起少年小声看剧的动静了。   男人停下手中的工作,侧头望去。   只见少年清透的眸子凝在空中一点,落不到实处,长而卷翘的睫毛半天也不扑闪一下,似乎是在发呆。   “宝宝?”顾行野奇怪,低声唤他。   乐清时却好似没有听见,依旧是傻乎乎地出着神,手中的平板都息屏了。   男人眉心微蹙,声音稍高些再次唤道:“老公的宝贝乐乐呢?”   “嗯?”乐清时总算听见了,愣愣地应了一声就连忙站了起来,乖乖走过去:“老公你叫我?”   男人声音低低哑哑,听得乐清时耳朵发烫。他轻轻揉了揉耳朵,装作是自己搓红的,小声嘟哝:“老公你真不害臊……”   顾行野把人拉近眼前,顺势一扯就搂了个满怀,闻言脸不红心不跳道:“这里又没别人,夫妻之间关上门来说话,还要讲究上不上得台面吗?”   男人一边说着,还低头去啃咬少年薄软的耳尖。   小作精偶尔会这样,表现得矜持又保守,神情羞怯闪躲的,像话本里写的那种大家闺秀般。这作作的小模样很是拿人,欲擒故纵得要命。   乐清时不知道,他越是这样,顾行野就越想要欺负他,越是想要故意说一些过分、甚至于下流的话去招惹他。   果然,少年被堵得说不出话,支吾了半晌只得软乎乎的自己揭过话题:“老公你叫我来干嘛呀,口渴吗?”   说着就有点想从男人怀里脱身出来,去给他倒水。   顾行野按住他,深灰色的眸子微眯:“乐乐刚刚在想什么呢,发呆了半天,老公喊你都听不见。”   男人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乐清时胸口又升起了那种闷闷的感觉。   他别开头,抿唇:“没有啊,没什么。”   话音刚落,乐清时的嘴唇就被人捏了一下。   “嘴巴已经翘到可以顶一瓶汽水了,还说没有?”男人打趣。   乐清时慌忙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神情有些窘迫,嗔怒地瞪了男人一眼。   “到底怎么了?”顾行野抱着他闷笑,胸腔的震动传到少年的脊背,他从后面把少年的手握在掌心轻揉,耐心地诱哄道:“是老公工作太长时间了不陪你,宝宝无聊了吗?再等一会好不好,马上就忙完了,今天早点下班。”   乐清时一听,那点羞愧莫名化成了黏糊糊的委屈。   他抠着男人掌心里的锻炼出来的薄茧,声音发闷:“老公,我真的没有什么……你别问了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作的。”   绿泡泡视频号里的妙招姐说了,幸福婚姻最忌讳作天作地的表现。一次两次可以哄,次数多了就会让哄人的一方失去耐心,变得疲惫。   乐清时看到这条视频号的时候都快被吓哭了,因为他仔细想想,自己确实生气了好多次了!而且也的确每次都要老公来哄他,自己竟是不知不觉犯下了婚姻大忌。   顾行野一怔,悄咪咪的升起了几分心虚。   他托着少年脸颊朝向自己,亲昵地在乐清时柔软的唇瓣上磨蹭片刻,哄小孩般温柔,边亲边含糊道:“老公就喜欢作的。”   乐清时被亲害羞了,干巴巴道:“好特别的爱好。”   顾行野低笑,没说话,眼底爱欲浮沉。   他没说的是,他只喜欢乐清时跟他作。不过他老婆其实很乖,与其说他作……倒不如说是撒娇。   老公都追问成这样了,乐清时垂着脑袋,也瞒不住了:“老公,你喜不喜欢小孩啊?”   顾行野一愣:“嗯?”   乐清时怯怯地看他一眼,紧张道:“就是你喜欢宝宝吗,小宝宝。”   察觉出怀中的少年身子有些不自然的紧绷,顾行野伸出手从他的后颈往下捋,拍抚他的脊背,纳闷:“怎么好端端的会问这个问题?”   虽然奇怪,但男人还是回答他:“说实话,不太喜欢。”   这回轮到乐清时怔住了,随即诧异道:“为什么啊?小宝宝明明那么可爱。”   乐清时小时候还一直很遗憾自己是家中的幺子,没有比他更小的弟弟妹妹可以玩呢,只有被长辈玩的份儿。   男人动作轻柔地顺了顺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乐乐这么好奇这个问题啊,那老公得好好回答才行。我想想,怎么说呢……”   说到宝宝的话题,男人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似乎怕吓到怀里的少年一般,又像是把他当成了宝宝在哄。   “可能因为我并没有在一个完整健康的家庭中长大吧,我的童年几乎是没有父母亲的参与的,我不知道如何养育一个在幸福里长大的小孩。所以我或许不会成为一个好的父亲,这个念头在没有遇见你以前就成型了。”顾行野抱着他,低声说道。   “你也能感觉到吧?”顾行野道:“别说小孩子了,就连老婆我都养得不是很好。”   “老公很坏,之前对你很凶,还总是把你弄哭。”   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苦恼:“家庭里的沟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我至今还在学习中。”   他曾在某个刊志中看过一项研究,大意是说一个人如果在童年表现得过分早熟与懂事,那么往往长大后会迎来迟来的叛逆期、亦或者变得高敏、掩藏在早熟面具下的幼稚。   顾行野曾经不屑一顾。   因为他就是过分早慧,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小孩的存在,像一株无需园丁悉心照料的苗子,只要随便找一处肥沃的泥土一扎,他自己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那批学心理的确实有两下子。   自结婚以后,他似乎真的渐渐变得幼稚了,会做开玩笑、耍赖、睁眼说瞎话等等一系列曾经不可能做出来的举动。   不知不觉中,他的老婆已经成为了他的爱人、朋友、亲人。   “而且小孩的话,养一个就够了,多了也烦。”顾行野淡声。   乐清时听他前面说的还挺感动的,眼神湿漉漉,正要说老公很好,结果听到这句就慌神了,怔然:“啊?可是我不能生……”   乐清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难过地蹙起眉头。   顾行野无奈,敲了敲他老婆的额头,没用力,但声儿挺清脆。   乐清时摸着被敲的地方,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他老公发愣。   “笨。”顾行野嫌弃道。   乐清时:……QwQ?   “你不就是吗,老公不要别的宝宝了。”顾行野说得直白,自己的脸皮也有些发烫。   小作精故意的吧,懂装不懂,非要人把话说得透透的才开心。   乐清时哦了一声,脸颊红起来,有点高兴,又觉得老公可能是在哄自己,什么不要脸的肉麻话都敢说出来了。   他挠挠脸蛋,用清澈的眼眸看他:“老公,我都二十二啦。”   这么大的人了,这岁数在嘉和王朝的话孩子都有了,怎么好意思装嫩?   男人淡定道:“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会变小的。”   顾行野揉揉他的脸蛋,又嘬了一口少年的唇:“如果你很成熟的话,那就是我的失职。”   男人现在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乐清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早就听得埋进他的怀里去了。   顾行野捏他耳垂:“现在还不高兴吗?”   乐清时抬起头,前额发丝微乱,眼神亮晶晶的:“高兴!”   少年哼哼唧唧,像被撸舒服了就把小肚皮给露出来的猫:“老公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呀。”   “那老公这么好,乐乐有没有什么奖励?”顾行野好了没一会,又开始显露商人的贪婪本色。   结果少年真的垂下小脑袋掰手指算了起来,声音软软的:“我可以给老公做饭吃,我都好久没给你做饭了。我还很会整理内务哦,我可以把老公的衣服叠得很漂亮,每天睡前就给你准备好,放在床头。我还会推拿哦,老公你上班累了,回来我可以给你按摩放松一下,效果很好的。我、我还会插花,雕瓜果……对了,老公你想吃水果吗,我给你雕朵苹果花吃。”   乐清时绞尽脑汁,细细道来自己在现代里用得上的优点。   想搞点涩涩顾行野:“……”   给气笑了。   但他家宝宝这么乖,他也不忍扫兴,于是点点头,道:“乐乐很棒。”   “不过这些活还是不用你干,我还没穷到要让老婆做家务的地步。”顾行野把他的手抵在唇前亲了亲:“小画家还是专心搞艺术去吧。”   为了哄下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闷闷不乐的小作精,和为了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真的把乐清时当他唯一的宝宝,顾行野下了班就带着乐清时逛超市去了。   买了一堆他平时不让乐清时吃太多的垃圾食品。   回去的路上,乐清时就没忍住尝了一袋草莓味的吸吸乐果冻,还要再开第二袋的时候被顾行野拦住了。   “别吃那么多甜的,下午已经喝过果汁了。”顾行野把零食都收好:“要有节制的吃,还没吃完饭呢。吃太多甜的牙齿会坏掉的,你就这一口小白牙,要是坏了就得用小钻头钻了,给你挖空,再拿大石头往空掉的坑里填,怕不怕?”   顾行野故意往可怕里说。   因为他发现了小作精的确很爱吃甜食,虽然少年早晚都有好好的认真刷牙。但牙齿这个东西,决定性因素其实是基因,而基因不可改变,那只能尽量在习惯上保持得好一些了。   钻头?   乐清时怕了。   不过男人这个“你就这一口小白牙”的说辞听起来很耳熟,他记得顾行野在骗他套子是口香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想起来就有点气。   于是乐清时漂亮的眸子睨向他,清声道:“老公你别总是吓唬我好不好?你今天才跟我说了,要学习好好沟通的。”   顾行野一噎:“……”   男人讪讪地换了另一种说辞,更委婉一些的吓唬少年:“老公是为你好,这种甜食热量高,容易胖的。”   虽然他巴不得再把小作精喂胖点。   乐清时狐疑地看向男人,又摸了摸吸空了的果冻袋子,声音清脆:“老公胡说,明明是冷的,没有热量。”   顾行野:“……”   坏了,他老婆叛逆期真到了。   ……   顾行野以为被小作精噎得说不出话已经是他调皮的极限,然而等到了晚上,他才真的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不听话。   男人头疼地看着抱着枕头说要去侧卧睡的少年,脸色沉郁:“不行。”   顾行野眉眼阴沉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为什么又要分房睡?”   领证之前说于理不合,领证后也把他赶去隔壁房间去睡过,他不甘心,半夜摸过来睡了。结果现在乐清时又说要自己睡,还要自己过去睡。   这都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顾行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缺乏实战经验,导致带给小作精的房事体验感不太好,ptsd了。   但是应该不至于啊……他觉得自己学东西挺快的,而且很有钻研精神。   顾行野仔细分析,回忆起上次乐清时要求分房睡的原因是怕挨草,难道说这次也是……?   可是上次他也驳回了小作精分房睡的要求,也确实忍住了,没有再做啊,这不是很有信用吗?   乐清时捏着枕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居然真的说:“老公我怕你忍不住……”   顾行野不能理解:“上次我就忍住了啊,这次也行的。你不想,我肯定不会硬来。”   乐清时心说是不会硬来,但他耐不住老公求他啊。   男人隐忍时的表情特别性感,眉心蹙着,薄唇是微微抿直的,下颌绷得很紧,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煎熬一般。   若是这时候男人再哑着嗓子求他一求,乐清时根本就忍不住……呜呜呜   乐清时一咬牙,狠心道:“我是说,这阵子都不行哦。这样……还要一起睡吗?”   能抱能摸不能做,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倒更煎熬了。   果然,男人脸色微变,声音冷硬:“为什么?”   听说过婚前禁欲,还从没听过婚后禁欲的。   乐清时理直气壮,笑眯眯:“老公你忘啦,我马上要参加展会的。为了到时候能有好的状态,我们这阵子还是忍一下吧?”   顾行野:“……”   还真是正事,这下他也没辙了,恨恨地应下来:“知道了,不做就是了。”   但是还是不肯松口分房睡。   既然男人坚持,乐清时只好依他了,乖乖地放下枕头爬上床,熟练地在男人怀中找到舒服的姿势躺下来,还贴心道:“老公,如果你忍不住,要跟我说哦,我们隔离一下。”   顾行野紧紧闭上双眼:“……睡觉!”   少年皮肤温软,身上还散发着好闻的馨香。   顾行野下意识想像以往一样埋进少年的颈窝里蹭蹭,又倏地顿住,怕蹭出事来,只得生硬地转折话题。   老公得知要禁欲的消息后像是活生生变成了木头桩子,也不搭理他。   乐清时不高兴地噘噘嘴,摸出手机,想玩一会。   顾行野开了天眼一样的倏地睁开眼睛,蹙眉:“宝宝,睡前不要玩手机,会失眠的。”   他怕乐清时又去看那种没节操的擦边男。   乐清时一骨碌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跟他面对面,委屈道:“那你不理我啊,你让我跟你睡,但是又不陪我说话,我好无聊的。”   乐清时哪里都瘦,就是屁股肉多。   少年这猛地一转身,蹭了把狠的,顾行野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脖颈忍得青筋都爆起来了。   男人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巴掌,低呵:“别乱扭!”   乐清时被打得软肉轻颤,懵了。   咋回事,老公怎么又打他屁板子?!岂有此理!   他这回可没看别人的腹肌照啊!   少年委屈坏了,想伸冤,想起今天顾行野说他就喜欢作的,于是也不忍了,闷声道:“坏老公。”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早上还说他是他唯一的宝宝,晚上就又凶他又打他,太坏了。   顾行野凤眸微眯,在少年脸上啃了一口,不在乎地抱着人慢慢哄:“宝宝好就行了。”   乐清时伸冤不成还被咬了脸蛋,委屈巴巴,但又想不到可以真的威胁到男人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老公似乎很不喜欢他去看别人,尤其是那种尺度很大的男生。   于是只得软乎乎地憋出一句:“老公你要小心,你要是太坏,我就……”   顾行野微眯双眸,问:“你就怎样?”   “我就去看那些网红弟弟们的朋友圈。”   乐清时掷地有声。   虽然他加的人里有不少是网红,但其实大部分也没谁天天秀身材,都是正经人。但顾行野这人有刻板印象,特别经过上次的事件,他总感觉乐清时关注的都是擦边男,还喜欢撩骚勾搭有夫之夫的那种。   擦边+年纪小,debuff叠满。   血压立刻上来了。   顾行野:“…………”   他现在甚至共情了那些没事干天天举报这举报那的不讲理的家长们。   互联网红利从业者气昏头了。   这个互联网环境糟糕成什么样子了!   他家多好的孩子,乖乖巧巧的,居然一张嘴就是要看年轻貌美的网红弟弟?!   为什么是弟弟……果然还是觉得他年纪比他大,管他太多吧?   顾行野从事互联网发展尖端行业,自然也知道一些网络热梗。   他听说网上似乎有一句盛传的,很没内涵和营养的话语,叫什么——“十八岁的男高的几把比钻石还硬”。   听起来就很变态,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顾行野越想,眉宇间的妒火就烧得越旺,酸心蚀骨般。   “宝宝。”男人语气蕴含着丝丝危险道。   乐清时小小的喉结轻滚,眼皮眨了眨:“嗯?”   “这世界上除了年轻的十八岁弟弟,还有一样东西比钻石还硬,你知道是什么吗?”男人唇角轻勾,声音低磁沉静。   乐清时莫名有几分不祥的预感,屁屁都忍不住挪远了些,是一个随时想逃窜的姿态。   “什、什么?”   下一瞬,男人的大掌就掐着少年细韧的腰,让他转过去,然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往自己身上紧密地压下来。   “还、有、刚开荤的男人。”   一贴上去,乐清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乐清时原本只是松松散散地被男人搂着,倏地被搂紧,紧贴之处的异物感就让他瞬间僵硬了起来。   像只炸毛的小猫。   “为什么不让你乱扭,懂了吗?”   男人嗓音喑哑,贴在他耳畔,气息滚烫。   乐清时像个慢板拍的迟钝小猫,往前挪了挪屁股,软乎乎地装傻:“不、不懂,老师没教过这个……”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小小白白的耳珠却暴露了不平静的心绪,滚得微红。   顾行野轻笑一声,很没分寸地上手去捻。   少年犹如一条被拎上岸的活鱼一般弹跳了一下,急忙把男人的手挥开,这下红意直接蔓延到了侧颈上。   “干、干嘛呀?”   乐清时还急得恰好在“干”字上磕巴了一下,脸顿时更热了。   小猫被逗炸毛了,有些恼羞成怒,像是谁再手贱乱碰就会扑上去留个牙印一般,奶凶奶凶的,看着有几分幼稚,一点也没了平日里优雅端方的谦谦君子姿态。   顾行野不怕他,低低的笑。   “老师不教,老公教。”   他用低柔的嗓音温雅地哄道:“我们宝宝是最好学的了,对不对?”   “老公教的知识,你得一滴都不能浪费地学进去哦。”   顾行野故意吓唬他。   乐清时:“?!!”   乐清时:QwQ好奇怪,他为什么能听懂?呜呜呜,爹爹,娘亲,兄长,他真的堕落了。   乐清时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小猫的气焰,怂唧唧道:“老、老公,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这阵子不能的,呜呜呜。”   见把人吓得脖子都缩起来了,老实巴交的,看样子是不惦记着什么网红弟弟了,顾行野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他叼着少年的后颈磨了磨牙,沉声:“怕就别招我了,老公忍得很辛苦的。”   “睡觉。”顾行野再次道。   乐清时乖乖的哦了一声,不敢有异议了。   但虽说他想睡,可某个地方存在感真的很强。   宽松的睡袍都被顶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戳到乐清时腰上。   乐清时忍了一会,但实在没办法忽视。他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的,但少年心软,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厚道。   于是又笨笨地自己上前招惹:“老、老公,你的钻石怎么办呀……?”   顾行野:“……”   男人险些被小作精的虎狼之词给逗乐。   虽说这个破梗是他先提的,但少年这么认真地复述一遍,就感觉……挺欠的。   有点欠糙。   顾行野声音微哑,对待自己也一样无情:“不用管它,一会就冷却了。”   乐清时脸颊热热的,哦了一声,没话找话的夸道:“还挺智能,老公真棒。”   顾行野:“…………”   笨死了。   笨蛋老婆。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是在夸什么东西棒?   不知道男人听不得这个吗?   而且笨就算了,还有点没良心。   一天天的,老公长老公短,结果老公硬了又不管。   白疼了。 第93章   乐清时被抵得睡不着,耐心地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顾行野说的冷却的迹象,又怂唧唧的开口:“老公,你的怎么还没冷却啊?”   顾行野阖着眼,嗓音微微喑哑:“还要一会,你睡你的。”   乐清时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道:“那我可以转过来睡吗?”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顾行野:“……不行。”   乐清时郁闷坏了,睡个觉像是在坐牢,有点小委屈。但伸手一摸又感觉到男人的小臂滚烫,肌肉还绷得很紧,似乎忍得也挺辛苦的,又心软了。   “老公……”少年犹豫半晌,终是软乎乎出声:“你……要不要我帮帮你啊?”   男人环着他的手臂顿时一僵,又听见少年闷闷的声音:“但是只能一次哦,多了我很累的。”   顾行野立刻撑起身,探手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仔细分辨少年脸上有没有不情愿的表情,沉声:“真的?”   小作精羞怯地垂着眼,不敢看他。唇瓣轻轻抿着,睫毛有些微湿,细细地颤动着。   顾行野低笑:“你要怎么帮?”   乐清时这才抬眼看向他,眼睛水雾雾的,小声道:“反正是帮你,就随你喜欢吧,反正能让你快点结束就好了。”   说罢,少年配合地从床上爬起来,去解他睡袍上松散的结。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次细看乐清时还是忍不住嘀咕:“丑。”   顾行野被骂了,人却更加兴奋。   男人懒懒地坐起,靠在床头,深灰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乖乖说要帮他的少年,闷闷的笑:“反正又不用参加选美,丑也没关系,好用就行了。”   乐清时被他直白的话语一噎,讷讷的红了脸,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行野摸摸少年的脸蛋,倏地扣在少年的后脑勺上微微用力,无声催促他。   乐清时难以置信,结结巴巴:“老、老公,你……你都蹭到我的脸了!”   顾行野低喘一声,脖颈上泌出隐忍的汗珠,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唇瓣,反问:“不是说随我喜欢?”   乐清时瞠目结舌:“你……你喜欢这种的啊……孟浪,唔……”   顾行野抚着少年唇瓣的长指探入,难耐地搅动,催促他:“舔一下?”   声音哑哑的,似是已经忍到极限了。   乐清时:“……”   乐清时:π_π   老公好内个哦……   这玩得也太花了,比嬷嬷教的还要……   而且还不关灯!   乐清时气得瞪他,自下而上看他的眸子水润润的,眼尾潮红带着风情。他紧张地舔了舔唇瓣,殷红的唇变得更加湿润柔润,色厉内荏的装凶道:“我、我不太会,如果不舒服,可不能怪我哦。”   “没关系,很简单的。”   男人注视着他的目光粘稠而直白,嗓音低哑:“就像你今天喝的那个吸吸乐一样简单。”   乐清时:“……”   救……什么啊,一万个牙医威胁都不如这一句烧话来得更有震慑力。   乐清时瞬间再也不想喝吸吸乐果冻了。   ……   陌生的气息涌入,顾行野紧绷的腰身放松下来,气都没喘匀还不忘夸奖少年:“宝宝好厉害。”   乐清时的脸上一片潮意,分不清是泪还是什么。少年有点小脾气,衣服也不给他拉上,就自顾自下了床去洗漱。   用荔枝味的漱口水过了两遍,乐清时才耳朵尖红红的回到了床上。   顾行野周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餍足地伸手要抱老婆,少年却用手肘抵开他,不让抱太紧。   顾行野挑眉,轻咬了一下少年的耳朵尖,惹得怀中人轻颤一下,问:“怎么又不高兴了?不是宝宝答应要帮老公的吗?”   他蹙眉思索了一下,反思道:“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帮法?但是这个办法确实比较快。”   确实快。   顾行野深灰色的眸子微黯,染上了几分沉迷余韵中的惬意。他只要回想起刚才自己慵懒地依靠在床头欣赏到的风景,那种蚀骨钻心般的舒爽又浮上了心头。   乐清时抿唇。   话是这么说,但是……   乐清时郁闷地把闷在被子里的脑袋转过来,趁着男人这会好说话,提意见道:“老公。”   “嗯?”顾行野低声回应。   “你可不可以不要健身了啊,我觉得你已经够壮了。你可以减减肥吗?”乐清时真诚建议道。   顾行野:“……我胖吗?”   男人抱着他的手都迟疑了一下。   乐清时趴着,小脑袋侧着压在被子上看他,软肉可爱得摊成小饼饼。脸颊微红,看上去还是个鲜花饼。   “不是啊,我是觉得你的……钻石,有点胖了,要是再清秀一点就好了。”乐清时夹带私货道:“这个方法快,但是我也还是很累的。”   “万一我嘴巴酸了,第二天吃东西都费劲怎么办?那我会饿瘦的,你忍心吗?”乐清时嘀嘀咕咕的,pua他。   顾行野:“…………”   娇气包软声求他:“好不好嘛?”   顾行野焦头烂额,乐清时这是什么话,有人为他的兄弟发声吗。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下,勉强回应:“这个问题,我想就算我减肥了,他也不会瘦的。对不起,我以前可能吃的营养比较好,他发育过盛了……现在基本已经定型了,很难再改变。”   那没办法了,乐清时失望的哦了一声:“那睡吧。”   顾行野:“……”   半晌,男人低低叹气,还是放心不下,起来倒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嗓子,哄着失望小咸鱼喝下去。   “乐清时,我真没见过比你还娇气的了。”顾行野低叹。   做了要哭,不做也要哭,时间长了哭,太丑了也哭……这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整容吗?   乐清时眼睛诧异地睁大,他的夫子兄弟长辈,对他的评价从来都是坚韧不拔、动心忍性,能为了品德的高洁而忍常人所不能忍,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娇气啊。   他不服:“我应该没有娇气的。”   少年的眼瞳在室内光下显得乌溜溜的,比平日多几分无辜。   顾行野心下一动,俯下去在少年的唇上浅浅印了个吻,又因为触感太好而叼住轻咬了一下才放开。   顾行野道:“娇气也没关系,只要你乖乖的,老公也可以惯着。”   乐清时:生气.jpg   都说了没有了,老公怎么好像听不懂人话,真的是小狗吗?   除了哄着乐清时喝完水,顾行野还拿了张温热的帕子,给乐清时擦了擦潮红委屈的脸蛋,还顺便擦了擦手脚。脏倒是不脏的,只是在睡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一下手脚,睡得会更舒服,就跟泡脚是一个道理。   顾行野给糯米团子擦完,看着粉白圆润的小脚丫,突然很变态地抓起来咬了一口。   乐清时:“??”   男人再若无其事地放回去,还拿小被子盖住拍了拍。   乐清时抿抿嘴巴,想哭。   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不能太变态了,人活着是要守礼义廉耻的。   乐清时觉得他老公一点也不克己复礼,感到很炸裂:“老公,你不能咬我的脚。”   顾行野挑眉,还有脸问:“为什么?”   乐清时一时语塞,支吾了半晌才尴尬地说:“脚是要下地走路的,多脏啊,不卫生。”   顾行野对此表示不赞同:“不脏的。而且我刚刚才用帕子擦过,很干净。你别污蔑它。”   而且还香香的。   没有老婆的人是不懂的。   乐清时:“……?”   乐清时真的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一个脚丫子都有人格权利了,也不明白有什么好发声的。   可是顾行野居然真的是认真说的,还严肃道:“你没有老婆,你不懂。”   乐清时不懂也不想懂。   但是好在真的睡觉的时候,男人这回没再把说过的话当放屁了,真的安安分分地给人盖好了被子,然后一把从后面搂住软乎乎的少年入睡。   这么安分,乐清时都有些稀奇了。   不怪乐清时怀疑他,因为男人的出尔反尔前科真的很多,一次按照以往的索求量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笨拙地扭了扭,把身子翻过来看男人的表情。   糯米团子咕涌咕涌的,给顾行野咕涌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怀疑他故意的。他后槽牙都咬紧了,狠声:“老实睡觉,明天你还想不想去练习了?”   乐清时连忙点头:“要练的。”   延时的小夜灯还没熄灭,乐清时看见面前的男人俊脸沉着,英气的眉毛微蹙,薄唇微微抿起,是一种很有魅力的隐忍表情。   少年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垂下眼睛,过一会又抬起偷看一下。   老公这样好帅哦。   顾行野这张嘴巴除了啃他和吸他的时候讨人厌,其他时候乐清时都挺愿意待见的。   很标准的英俊的三庭五眼,唇色是健康透出来的气血色,和自己偏软和略微有一丢丢肉感的唇形不同,是很干脆利落的风格,一看就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性格。   男人的额际都微微泌出了些汗,明明开着空调。   他在为我忍耐着呢,乐清时想道。   乖狗狗是要给奖励的,不乖才要惩罚。   大哥是这样教他训那条过分热情的大狼狗的。说只有这样,凶戾的大型犬才会知道谁才是主人,才会愿意听话,变成一只可靠沉稳的守卫犬。   少年轻轻眨了眨纤长的睫毛,碎光流泻。   他凑上去,在那双忍耐得很好的薄唇上印上一个柔软清甜的吻,温情地抵着没有分开,黏糊糊地小声夸他:“老公好乖,给你亲亲。”   “晚安哦。”   啾。   撒娇老公最好命啦,所以要乖乖听话呢。 第94章   顾行野乖了几天,就禁欲了几天,乐清时也就认真地练习了几天。   终于熬到国风展的前一天,家里人都抽空聚齐了,给乐清时加油鼓劲。   小作精很高兴,一大早就起来帮着厨房走进走出,还亲自擦干净了一个琉璃花瓶,颇有闲情逸趣地插了一束花摆在台面上。   门铃一响动,少年就乐颠颠地去开了门,甜甜地喊人:“爸、妈。”   顾行野看得直蹙眉,立在后头沉声提醒:“慢点走!”   门一开,穿着得体大方的中年夫妇神色温和地朝他点头。林相雨穿得温婉端庄,手腕上依旧戴着乐清时送的南红镯子,这阵子她对这个手镯爱不释手。   顾朗也从父母亲身后探长了脖子,见到顾行野高兴地喊道:“大哥!”   顾行野一怔,抬眼看见他,神色有些不高兴。   刚刚进门没仔细看,怎么连顾朗也来了。   顾行野冷冷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朗见到他崇拜的大哥,再看见一旁容貌清丽的少年,有些别扭地叫人:“嫂子。”   乐清时眉眼弯弯,看见他也挺高兴,倏地眼尖看到了什么,连忙欣喜地走过来道:“呀,小朗,你戴了我送你的手表呢,真好看!特别适合你,怎么样,你喜欢吗?”   少年笑起来时眼底浮光莹澈,显得真诚又美好。   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用心挑选的礼物,别人也恰好很喜欢了!   顾朗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脸皮微热,下意识想粗着嗓子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收了人家的礼物。拿人手短,少年梗着脖子,憋得语气略带不自然道:“呃嗯……还可以,挺好的。”   顾朗当然不是缺这么一个表的人。   只是他从母亲那儿得知,乐清时刚自己赚了点钱,转头就给他买了礼物。表不值钱,但心意值钱。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朗只得别别扭扭地对他那不甚满意的嫂子微微改观了。   毕竟都嫁给他哥了,要零花钱还不简单。但乐清时居然没有伸手向他哥要钱,而是自己想办法赚了钱再买礼物送他们,这点还是挺令人诧异的。   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这么简单的被收买了!   他还是坚定地站在他哥这一边的!   听到顾朗他们谈起表,顾行野俊脸微沉,有点酸,他是后来才知道乐清时给他弟弟送了这么好的表的。   怪不得当时小作精缠着他问朗朗喜欢什么呢。   可自己明明都告诉了他,顾朗喜欢喝可乐,送几瓶可乐就得了……结果让他送可乐,小作精送了这么好的表,让他别叫朗朗,结果现在喊起了小朗。   反观自己这个老公,对小作精声音稍微大一点点,就要被骂是大喇叭。   顾行野:垮起个批脸.jpg   乐清时温声招呼大家入座一起用早饭。   顾行野和顾父顾母除了寒暄之外,多得是公司里的正经事要谈,所以让顾行野挨着他们坐,乐清时则坐在老公的右手边,自己的右手边则是一脸不情不愿的顾朗。   顾朗也想挨着顾行野坐啊!他都好久没跟大哥聊聊天了!   但他又不是很敢当着众人的面挤开他大哥名正言顺的老婆,只得闷闷不乐地低头玩手机。   乐清时给他盛了碗豆浆,温声:“小朗,喝点豆浆。是黑豆磨出来的哦,很香,对头发好。”   听说顾朗年后也要学着接手家里的一部分产业了,会很伤脑筋,多喝点黑豆黑芝麻的,补补头发。   顾朗哦了一声,接过来,又有些别扭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小朗啊。”   他上小学之后,他妈都不会这么亲密地喊他了呢,也太羞耻了。   乐清时好脾气地朝他明灿一笑,声音温温柔柔:“好啊,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小叔子还是弟弟?”   顾朗一怔,耳根微红地移开视线,闷声闷气道:“弟弟吧……我哥怎么叫你就怎么叫呗。”   暗想着乐清时的确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这气质实在不像乐家那种小门小户养得出来的,也不怪得他大哥会在外人面前维护乐清时。   乐清时一愣,哦了一声,喊道:“好的,弟弟。”   但其实他从来没听过顾行野喊顾朗弟弟诶……都是直呼其名喊顾朗的,嗯,有点点没礼貌。算了,自己还是看破不说破好了。   见少年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顾朗有点小不爽。   虽然他大哥确实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了乐清时,但那都是为了家族的面子,又不一定真的多么喜欢乐清时。乐清时这一款,一看就不是他哥的菜啊!   然而父母都已经沦陷在了乐清时的温柔孝顺攻势里了,顾朗有些郁闷,不禁仰起头朝一旁恭敬站着的管家道:“陶伯,有可乐吗?”   顾朗:来一杯82年的可乐压压惊.jpg   顾行野看向自己的弟弟,黑沉沉的眸子微眯,有些不满似的:“还喝饮料,你如今几岁了?”   顾朗一噎,讷讷的不说话了。   也不是很大啊……他也就比乐清时大一岁好吗。   什么啊一来就怼他……大哥这话说的真难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简直就跟渣男四大爷说“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一样绝情。   陶伯也恭顺地走前一步,平静地说:“二少爷,大少爷不喜欢喝饮料,家里没有准备可乐,冰箱里现在只有冰镇的山楂红梅汁。”   因为乐清时爱喝小甜水,家里常常会备一些养生好喝的饮品替代外面卖的不健康的高糖饮料。   顾朗咂咂嘴巴,觉得这个听上去比较健康:“那给我来一杯吧。”   小老头又恭敬地说:“这个是消食开胃的,早上不宜饮用。”   顾朗:“……”   顾朗吃了个闭门羹,有点委屈的哦了一声。   乐清时却小脸一转,有点馋了。   少年眉心轻蹙,殷红的嘴唇抿了抿,眼巴巴地看着陶伯:“早上不能喝吗,一点点都不行吗?”   陶伯心都化了。   小少爷真的好可爱啊,谁舍得拒绝他啊。   小老头一下子皱纹都增多了些,笑眯眯:“那喝一小杯也行,我倒到儿童杯里,不能喝多了,要先吃过早餐再喝。”   少年高兴地欢呼:“好耶!”   顾朗:“…………”   好吧不喝就不喝,他也没有很想喝啦。这种东西无所谓的啊不就一杯饮料吗,笑死,真的很装,还以为他有多想喝吗…………呜呜呜自己点杯奶茶吧,这个家已经没有人待见他了呜呜呜呜!   一生要强的顾朗气愤地掏出手机,希望在奶茶店里找回自信,却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戳了戳。   顾朗:“?”   顾朗蹙着眉看去,只见他漂亮的小嫂子朝他无声做口型:“分你一半?”   顾朗一怔,眸光闪烁了几下,愣愣地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别扭地压低声音,把头垂低跟少年说悄悄话:“你、你跟我哥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娇娇的,明明不嗲,但是听着让人骨头发酥。   乐清时不太懂他的意思,便朝他露出个友好的微笑,唇瓣光洁柔润,粲然生辉。   顾行野停下跟父亲商谈顾氏近日计划进程的事情,啧了一声。   别以为他没发现顾朗偷偷跟他老婆咬耳朵的小动作,他余光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自禁欲以来,男人的脾气本就压抑得有点暴躁。这倒霉小子一来,频频得他老婆笑脸不说,还嘀嘀咕咕地跟他老婆说话,抢他老婆的喝的,什么意思?   当他这个老公是死的?   男人脸色阴沉下来:“顾朗,你的金融课程上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接管分公司的一部分业务?”   顾朗一噎,立刻从五迷三道的迷之状态中清醒过来,有种开小差突然被班主任叫起来检查作业的恐怖感。   他顿时皮都紧了,磕巴道:“快、快结束了,大概……下个学期?”   气氛一下有点紧张。   现在顾家的实际掌权人是顾行野,他要教训人,任何人都是没资格管的,就连顾父顾母都没出声阻拦他。也不知道小儿子是哪里冒冒失失的惹他哥不快了,林相雨叹口气,喝了口热乎香甜的豆浆。   乐清时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老公是怎么不高兴了。   但没关系,对于哄老公这件事,他还是挺有经验的。   乐清时拿过一个温热的三明治送到了正在扭头跟父亲谈事情的男人嘴边,眼睛里像含着清润的泉水:“老公,吃早餐。”   顾行野一怔,心里那点不舒服的郁气默默散了。   小作精原来也没忘了他,还行,没白疼。   男人骄矜地抬了一下眉头,面上从容淡定地接过早餐,咬了一口。   少年眼睛亮晶晶,问他:“好吃吗?”   殊不知在场的人除了与他们朝夕相处见怪不怪的陶伯以外,都很震惊。   要知道……顾行野最讨厌在他谈正事的时候打扰他了,更别说还是吃吃喝喝这种小事。林相雨心都提起来了……以为大儿子会沉下来低呵一句“放着,晚点再说”。   然而,顾行野接过食物的动作相当自然。   就像已经被人投喂了数次,已经没脾气了一般。   男人咀嚼了几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实话实说:“一般般。”   他实在对西餐类的食物都不太感冒,在他看来,培根远不如肠粉好吃,作为早餐来说有点油腻了。虽然温热的吐司会吸收多余的油分,但吐司尝起来也有些干巴,不配喝的就会有些剌嗓子。   少年清澈剔透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些,失落道:“是吗?这是我自己学着用吐司机做的呢,陶伯还说我一教就会呢,特别聪明,我还以为味道还不错呢。”   他很少用现代各种新奇便利的烹饪机器,尤其是偏西方的。   少年的眸子写满了失落,但很快又鼓励好自己,下次再尝试一下别的!   顾行野:“……”   糟,小作精又要撒娇拿乔了!   男人顿时往嘴里又送了几口,这回都没有咽下去就说话了,俊脸微沉:“刚入口是一般般,但是嚼着嚼着发现还是挺香的。”   果然,少年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小梨涡跑出来晃了一下男人的心神:“是吗!好哦,那你继续谈事情吧,我下次再给你做~”   顾父:“……”   顾妈妈:0.0   顾朗:(⊙_⊙)?   见乐清时被哄得眉眼弯弯吃他的早餐去了,顾行野才绷着脸咽下噎得要死的一口,脖子险些抻出二里地,淡定回望:“有事?”   顾父抖了抖财报,略微有些没眼看。   林相雨则是摸了摸脖子,确实有些惊讶了:“行野啊,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顾行野挑了挑眉,不解,又吃了一口干巴的三明治:“没有吧。”   要有也最多是被小作精给作的,以前最多给人当哥,现在经常给小作精当爹,婚姻使人超级加辈了。   想到这顾行野就有些不爽利。   毕竟乐清时最后也没有删掉那些男狐狸精们,他觉得乐清时应该就是爱看那些年轻骚气的肉体,上次还说出要看网红弟弟那种话。   顾行野自觉做任何事都不屈居于人下,自然无法忍耐被那些不要脸的小年轻给比下去的事情。不就是健身?谁不会呀。   等他这阵子忙完了,把锻炼都加量起来,肌肉群都做一些针对性训练,他就不信迷不倒小作精那个小色批。   ……但这可不是吃醋较劲哦。   这只是男人的胜负欲罢了,懂的都懂。   顾行野喝了口茶,冲淡了些西式早餐带来的油腻感。   林相雨优雅一笑,又对乐清时道:“清时啊,明天妈妈会去现场给你加油的,不要紧张啊。顾朗也去,都一块去看你。不过你爸爸太忙了,他就不去了,所以今天早上特地跟我过来先给你加油的。”   顾父点点头,露出个很浅的笑:“就当是去玩的,别紧张。没拿奖也没关系,回来以后想要什么礼物,跟爸妈说,我们给你颁奖。”   乐清时心里暖洋洋的,懂事地点点头:“谢谢爸妈,我知道了。”   顾父说完,看向大儿子:“你也去的吧?”   顾行野点头:“半天的时间还是腾得出来的。”   顾父瞥了一眼乐清时,见他已经跟小儿子说起了小话,脸上带着笑。   他才沉稳的嗯了一声,想起前不久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忍不住小声说顾行野:“你性子太烈,如今成家了,自己要懂得收敛一点。那些坏脾气,都收一收,知道吗?你也不想在自己老婆面前发火,吓到他吧?”   “我看清时是个挺乖的孩子,我和你妈都挺喜欢他的。你以后做事要温和些,多考虑家人。”顾爸爸难得对大儿子苦口婆心地说了一番话。   顾行野一怔,莫名感到好笑。   男人斯文地扯了一张餐巾纸擦拭沾了餐点油渍的手指,淡声说:“倒也不是很乖。”   只对他乖罢了。   起码就他知道的几次情况看来,娇气包对外还是没那么好欺负的。   不过也不怪别人误会。   毕竟像小作精这种对外骄矜可爱,对他却像个乖宝宝一样的类型确实少见,不能理解也是常事。   顾父没有听清,问:“什么?”   顾行野敛眸,再抬起时眸子里已带上了若有若无的优越感,沉声:“我说知道了。”   ……   那头顾朗已经和乐清时聊起来了,因为乐清时慷慨地让出了半个夹了鸡排的三明治——用餐刀切的。   这鸡排并非市面上随便买来的速冻整袋装,而是顾家的高薪私厨自己做的。   用的是肉质紧实的桃源鸡的鸡胸肉,剁成细细的肉糜然后混了一些三文鱼碎,还添置了一些说不上来的秘制香料。吃起来满嘴肉香,肉质细嫩又不费牙。   顾朗本就拿人手短了,现在还吃人嘴短,一顿温柔组合拳下来,终于别别扭扭地给乐清时道谢:“礼物……谢谢嫂子了,我挺喜欢的。”   乐清时莞尔一笑:“不用谢,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嘛。”   少年说话的腔调很自然,听着很舒心,像是在阐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朗愈发脸热,抓耳挠腮了一会道:“那个……妈说,买礼物的钱是你自己赚的。”   乐清时点点头:“对啊。”   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画画的事了。   乐清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哦,我没赚到很多钱,买不了太贵的礼物。这个表我听舒晨说只能算商务入门款,等以后我努力赚多点,再给你买更好的哦。”   顾朗一怔,心彻底软了。   他纠结地抠了抠手,看向手腕上的表盘。其实这个表已经挺贵的了,他都没送给乐清时什么过,突然收了人家这么用心的一块表,一下子心情变得很复杂。   虽然吧,乐清时画画能赚钱,但这收入来源毕竟不稳定。这一幅卖得好,下一幅又难说了。   而且顾朗跟顾行野一样没什么艺术细胞,所以在他看来,搞艺术赚钱可比做生意难多了。乐清时好不容易赚了点,结果转手全给他们花了,自己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一想到这个,顾朗就有些坐立难安。   妈的,这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晚上他都睡不着觉!半夜三点他都得从床上坐起来扇自己一巴掌,然后愧疚的自责自己真该死啊。   他看着乐清时清亮的眸子,倏地感觉手腕上的表重逾千斤,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下来:“乐清时……如果你之后钱不够用的话,可以找我要一些。”   他哥那个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顾行野就不是会沉迷美色的人。   介于丈夫的身份,顾行野肯定会在一定范围内给他提供物质生活,但超出的部分也不是这么轻松就给出去的,总之是很不宠老婆一人。   自己作为他的小叔子,帮衬一下嫂子也没什么。   “我们论起来是同辈,而且虽然你在法律关系上是我的嫂子,但是细究起来你比我还小一岁。如果你有什么经济困难的话……我哥要是不好说话,你可以来找……”   ——“顾朗。”   顾朗一惊,后脖颈上的汗毛顿时根根立起来了。   他话头卡住,有些滞涩地抬起头。   只见他英俊非凡、不怒自威……何况现在看起来有点怒的大哥不知何时停下了和父亲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轮廓深邃的脸上没有表情,凌厉的剑眉沉着,其下就是一双像裹着两团焰火的乌黑瞳仁。   声音冷得像是淬过冰水,听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顾朗:“……”   少年却没心没肺,像只高兴得啾啾叫的小鸟一样唤他:“老公,你谈完事情了?要喝豆浆吗?”   顾行野瞥他一眼,脸色稍霁:“嗯。你自己喝吧。”   顾朗弱小无助地嗫喏:“……哥。”   顾行野看向他却没了好脸色,眉心微蹙:“你零花钱很多?不如也给点我吧。”   顾朗:“…………”   顾朗挠挠头,喊冤:“哥,我没那个意思……”   他这不是给他哥减轻一点小妖精的折磨么……   小妖精要是没钱,跑去公司娇滴滴地喊老公给钱,多闹心啊。他哥肯定会生大气,小妖精日子也不好过,更给别人看笑话了。   谁知,他哥的脸色更黑了:“那什么意思,我老婆轮得到你来养吗?”   顾朗:“…………”   顾朗坚信了二十三年的“他哥最屌”的信仰骤然就崩塌了……   顾朗一时很迷茫。   不信他哥,但人这辈子总得信点什么吧,比如说信点邪。 第95章   国风展当天,顾行野先去了一趟公司,安排了些工作,便匆匆赶到了即将开始的秀场。   林相雨一看见大儿子就微微起身招呼他:“这边。”   顾妈妈佯装生气地瞪了大儿子一眼:“不是说好虽然忙,但是半天的时间还是腾得出来的吗?”   顾行野无奈地坐下:“这不是来了?”   秀场的场地很大,依照国风展的主题布置成了极具古风韵味的样子。灯光照在金玉珠宝的装饰上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彩色光晕,T形台上仙气袅袅,氛围感十足。   原本这场秀份量就不低,又因着几次热搜的预热,导致这一次的秀讨论度极高,现场还架起了好几个机位的高清摄像头,将这场秀实时直播到网络上。   秀还没开始,网友们自然百无聊赖地议论起了座位席。   【坐在第一排靠中间位置的好帅!是传说中的老公哥吗,座位标识前写了顾氏集团。】   【啊??那是老公哥??!他怎么长得是高冷挂的?很难想象他是用那样冷冰冰的一张酷脸说出“我老婆画的”那种话……】   【这可是FrontRow诶,最vvvip的大佬才有资格坐这里,老公哥好牛啊】   【我还是比较好奇乐清时长什么样子。】   【我觉得应该没有大家吹的那么神,有钱人一般都不太看重脸了,他们都是喜欢有气质有气场的。】   当然也不乏一些不太友善的声音:   【就算长得好看又怎样,又不是专业模特,仗着嫁得好就挤进来当花瓶呗。】   乐画就发了好几条这样的弹幕。   少女正守在直播前,气得咬紧了牙关。她都听冯益兰说了,乐清时要穿着宋越哥哥设计的衣服参加展会!   凭什么她只能穿宋越的助手设计的,而乐清时却可以穿好几套宋越本人做出来的衣服?还不是仗着顾行野和宋越熟,于是就故意跟老公撒娇卖乖求他牵线搭桥。乐清时明知道她喜欢宋越,他是故意来显摆的吧!   不过没关系,现在乐清时已经被全网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了,只要一点点做得不好……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顾行野刚坐下,鞋子就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双昂贵皮鞋的鞋尖。   男人抬眼一看,一张眼熟的儒雅俊秀的脸庞就映入眼帘。   顾行野:“……”   竟然是叶澜风。   叶澜风眼睛也微微睁大,有些惊讶:“顾总?”   顾行野:“…………你好。”   叶澜风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顾行野面色微沉,礼貌的笑都扯不出来,不过好在他本来就很少笑,倒也不违和。他很难不怀疑叶澜风是不是知道了乐清时要来这场秀,特地追过来的。   虽然小作精跟他解释过了,他对叶澜风态度特别是因为对方长得像他梦境里的哥哥,但叶澜风对小作精的态度却依旧成迷,依然存在榜一大哥想上位的嫌疑。   他都要到了小作精的联系方式了,还不够吗,竟然如此穷追猛打。   叶澜风工作忙,他还真不知道乐清时参加了这场秀,于是问道:“顾总,您带您的伴侣和家人一起看展吗?”   顾行野怀疑他是在找借口,冷声:“不,我是来看我爱人走秀的。”   男人声音冷冽,说到“爱人”两个字时还突兀地稍微加重了些语气。   叶澜风瞪大了双眼,怔住。   林相雨听见动静,望向旁边的席位,讶异道:“哎呀,真巧。”   这不是买了她家清时的画的叶家人吗,林相雨挽了挽头发,微笑:“叶二公子也和令慈一块来看秀?”   叶澜风温润一笑:“是的,我母亲对传统文化感兴趣。”   叶母从小儿子身旁微微探出头来,招手微笑:“林会长,真巧啊,我正愁这场秀没熟人陪我聊天呢。上次在你那儿入的帝王绿颜色真正啊,我戴出去了几次就被夸了几次,诶……”   说话间,叶母眼尖地看见了林相雨手腕上那枚设计典雅别致的南红手镯,不禁停下了寒暄。   林相雨莞尔一笑,大方地取下手腕上的镯子递给叶母看:“这是我大儿媳给我定制的,只此一枚,很遗憾只能给您看看,不对外售出的哦。”   语气间颇有几分自豪。   叶澜风怔然夸奖:“顾总好福气,您夫人真是多才多艺啊。”   画的一手好画,写字水平高,还会设计珠宝,现在居然都登上了时尚T台,这在一众大多数只会吃喝玩乐开party的富二代们里实在是有些耀眼了。   顾行野欣然接受这份赞美,略微下坠的唇角重新变得平直,沉声道:“嗯,他也很乖。”   男人说话间,似是不经意地抬起袖口,露出闪着微光的星空袖扣,轻轻抚了抚,看向叶澜风:“他买的。”   叶澜风:“……哦。”   顾朗懵逼地看着炫耀镯子的妈妈,再看看显摆袖扣的大哥,忽然觉得有点受排挤,也愣愣地伸出手,露出乐清时送的腕表:“我也有嫂子送的礼物。”   叶澜风:“…………”   这一家人怎么回事啊,谁还买不起一块表一对袖扣了吗。   而且他莫名的感觉顾行野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虽然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总之,顾行野的脑回路挺令人着迷的,迷路的迷。   但叶母却着实有些艳羡,眼巴巴地把南红镯子还了回去:“真好啊,我家两个木头儿子就没这么贴心。”   要是她也有个这么贴心乖巧的儿子就好了,唉。   闲谈了几句,展会终于开始了。   模特们陆续踩着点伴随着有节奏的音乐出场,让人眼前一亮。   【专业模特走路好有气场啊,都好帅。】   【视觉盛宴啊啊啊,这不比现在的一些古装丑偶好看多了?!】   【好看的人这么多,感觉小画家很难突出重围吧。】   弹幕刚刷过去没多久,一位身姿挺拔修例的少年就从玉栏朱楣中迎着镜头走出来,身着魏晋遗风的上衣下裳,外衫是一件烟青色广袖鹤氅。   《世说新语》有言——尝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   乐清时身穿的这一件衣服质感有些仿鹤羽,青衫仙袖,最大程度的凸显出了少年的纤秀美感。   眉若秋波,似朝霞孤映,目光炯炯,如明月入怀。   乐清时走路本就重心很稳,于是步子迈得又稳又轻,看得人赏心悦目,只见他自然又洒脱地就走到了眼前,完全无需强悍的力量感去凸显存在。   他只需站在那里稍微一定,就足够瞩目了,毫不夸张的仙人之姿。   少年一出来,整个直播弹幕都默契的沉默了一瞬,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弹幕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这是何时进宫的?朕怎么从没见过?!!!】   【给我炒一下!给我炒一下,就一下!】   秀场底下也响起了细小的议论。   顾行野坐得笔直,深灰色的眸中只映照着一人的身影,目光深邃而专注。   这是他的老婆,他明媒正娶,同在一个红本本上的老婆。   少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自嫁进来,他就悉心地照料,为他遮风挡雨,终于在他绽放到最娇艳夺目的时候移到了阳光底下。   男人胸口的位置泛起淡淡的酸涩感,但更多的是与有荣焉的成就感。   看,这是他的小玫瑰。   “啪”,叶母手中的名贵提包倏地掉落在地。   不过场下因为被少年惊艳到而微微失态的人不在少数,叶母此举倒也不突兀,只有叶澜风侧过头悄声问她:“妈妈,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女人的眼眶迅速盈满了泪,涂着有气质的肉桂色口红的唇不住轻颤。   叶澜风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妈,你哪里不舒服吗?”   叶母轻轻一眨眼,泪珠就立刻直线坠落了下来,她伸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声线颤抖:“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好难过……”   叶澜风急得坐不住了,看了看四周,自秀开始之后,就没有摄像头再对准观众席了。于是他也不忍了,扶着母亲从人少的一侧先行离场,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一场秀下来,乐清时足足换了三套衣服。   最后一套就是以《兰亭序》为灵感而设计出来的交领长衫,只有黑白二色的素净服饰更显得少年如雪玉堆就,每走一步都像水墨画中的谪仙走了出来。   少年的仪态和神情都毫不违和,清丽自然,一点也不做作,仿佛生来就穿惯了这样飘逸的服装。   弹幕铺天盖地的发啊啊啊啊。   屏幕外的少女惨白了脸色,再也打不出字来。   少年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看得出来设计者的用心,每一处别出心裁的设计都极度贴合模特本身的比例,将少年身上原本就有的优点放大得更明显了,所以才能带来这么震撼的视觉效果。   她知道,即使乐清时这场秀拿不了奖,也不会有人说他是关系户花瓶了。   明明时间才过了没多久,乐清时就陌生到她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乐清时明明没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到底是怎么做到丝毫不怯场,仪态舒展到仿佛生来就是皇孙贵族般的……   她真的好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乐清时认回来的。   如果……如果乐清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   国风展办得盛大灿烂,但一场秀下来其实时间很短,仅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自乐清时全部出场结束后,顾行野就对秀失去了兴趣,默默拿出了手机点开微博,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相关的热搜。   什么“惊艳”啦、“得奖预测”啦之类的词条,顾行野看得面无波澜。   小作精的优秀只要没瞎的人都看得见,很正常,没什么好惊讶的。   然而下一瞬男人的指尖就一顿,停在了一个#曹贼竟是我自己#的词条上。   顾行野:“?”   他点进去一看:   【乐清时今天的表现有个很大的缺点没人发现吗?!没人说的话我来说!缺点就是——他为什么不是我的老婆啊啊啊啊!】   【老婆,我愿意为爱当三,求你看我一眼】   【老婆,我偷电瓶车养你啊!!】   【老婆,跟我谈恋爱吧qwq我不介意你有老公,而且你老公看起来工作很忙,忙起来估计还要经常出差,应该也抓不到我们的qwq求求你给我个机会】   【老婆,性别别卡那么死qwq】   【@老公哥,别那么小气嘛老公哥,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对。】   顾行野:“……???”   男人微微抖着手把这些评论刷完,气得脸都绿了。   什么意思,一个叶二少还不够,还要来一帮看不见摸不着的潜在情敌?!   哪个男人忍得了这种事,顾行野气得当即又用大号登上了微博。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姜秘书在发消息。   经过上次顾行野冲动发微博一事,姜秘书这次颇有先见之明,立刻就发消息劝阻上司,希望他别太上头。   毕竟堂堂一个大上市集团的总裁天天上网炫老婆,这多少和企业形象有些不符了。   【姜秘书:顾总,网友都是开玩笑的,您看看就算了,不用搭理他们。】   【姜秘书:您下午上班吗?】   不过姜秘书也只是以防万一的说说,他倒也不觉得顾行野会小气至此。狗上司……寡了快三十年,一朝有了老婆爱炫耀一下在所难免,但应该不至于跟人较真。   他正这么想着,那头就回了消息。   【爆金币的老登:不好意思,晚了。】   【爆金币的老登:我下次注意。】   姜秘书两眼一黑,连忙打开微博看看上司发了啥。   结果定睛一看,顾行野用他的大号发了一条新博文:   【@顾行野:重婚是犯法行为,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图片]】   照片是俩人模糊掉重要信息的结婚照。   姜秘书:“……”   天杀的,这b班谁爱上谁上吧。 第96章   提前离场的叶澜风带着母亲去私立医院挂了急诊,顺带通知了全家人。   叶沉舟在电话里已经知晓了大致情况,和父亲一起风尘仆仆地赶来后,单刀直入:“妈现在怎么样了?”   叶澜风肃着脸,道:“平复下来了,现在看着没什么大事,医生还在给她做检查。”   叶沉舟在听到没事后就松了口气,叶父却在一旁紧锁着眉头,面容没有松懈半分,追问:“你说,你妈妈是在看展的时候突然失态的,没什么征兆吗?”   叶澜风回忆了一下,缓缓摇头:“应该没有。”   叶父嗯了一声,推开门进去跟医生了解情况。   这位医生一直都是叶母的主治医生,对她身体状态很清楚。   “应该只是周围的环境太嘈杂,刺激源很多,孟女士的精神过于紧张了。”医生将拍好的片子递过去:“从检查结果看来没什么异常。”   叶坤凝神看了一会,而后蹲下来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小雅,你想起来什么没有?”   叶母的眼眶还有些泛红,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叶澜风则和他大哥对视一眼,没听明白。   叶父叹了口气:“没事,你好好休息,别想乱七八糟的。”   他的手倏地被妻子抓紧,抬头一看女人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声音哽咽道:“老公,我、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孩子,笑起来很好看,他、他……”   叶母有些语无伦次。   叶坤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会去弄清楚的,你先冷静下来。”   说罢,带着两个儿子出了病房,让医生继续进行未完的检查。   一出来,叶澜风就迫不及待问道:“爸,您刚刚跟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坤摩挲了一下指腹,有点想抽支烟。但无奈这里是医院,他只得忍下这股冲动,走得离病房远一些才捋清思绪缓缓说道:“你们妈妈,以前曾遇到过一场意外,受了比较大的刺激,所以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两位青年眼睛都睁大些许,很诧异。   “……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   “很久之前了。”众人皆知叶家夫妇是一对神仙眷侣,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在一起了,结婚多年依旧恩爱,还有两个优秀的儿子。   但其实他们相遇是因为一起儿童拐卖案件。   因为保姆的疏忽,叶坤在小的时候被人贩子团伙给绑走了,在他们的临时驻点里,叶坤遇见了同样年幼的妻子,当然也还有很多同龄的小孩。   人贩子手段残忍,凡是不听话或者试图逃跑的小孩都会受到虐待,这给目睹了全程的小孩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冲击,所以即使在获救之后,叶母也忘记了曾经的记忆,还因为心理阴影而害怕陌生的成年人。除了叶坤这个在拐卖期间一直保护她的哥哥之外,谁靠近她都会哭到昏厥,很难配合警方的调查。   后来叶家就收养了她,并且带着她一起出国离开这个让他们留下了心理创伤的地方,在外发展,直到近几年才回到国内。   这些年,叶母也做过不少心理疏导,但仍然记不起那段失去的记忆,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是第一次。   叶坤简单地提了一下,而后对叶澜风道:“你陪你妈妈一起去看的展,就由你去查一查让你妈妈那么在意的人是什么来头。”   叶澜风听得心惊肉跳的,心中浮起了有些令人震惊的猜测,闻言精神一凛,道:“好,知道了。”   让他妈妈在意的人,那不就是当时出场的乐清时?   想起某位总裁暗藏敌意的眼神,叶澜风扯了扯嘴角……他本来还觉得顾行野的态度莫名的不太友善,想着以后慢慢减少和顾家的接触来着,结果这下完蛋,该不会真的要跟他抢老婆了吧?   急着送母亲来医院的叶澜风完全没关注微博,并不知道网上都发生了什么。   万年长草的顾行野微博再度出现,又把这条热搜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趣,好像发现了被老公哥回复的关键词密码】   【xswl,什么人会把和老婆的结婚证存相册里啊哈哈哈哈哈??】   【至此,已成艺术。】   底下还有人贱嗖嗖的故意发乐清时的动态图,很快就成了高赞评论,然后叠了一层楼的舔屏。   【不许看!这是我老婆!】   【老婆好长的腿,给我摸摸给我摸摸!】   【老婆腰好细啊,汉服好衬身材啊,突然想入坑了呜呜呜】   【老婆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笨蛋!那是梨涡!】   【别说了,我怕老公哥破防到睡不着,晚上折腾我老婆怎么办!】   顾行野:“……”   一条条评论仿佛故意在挑战男人的忍耐神经般,顾行野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冷着脸长按评论选择了举报。   现在的网友怎么回事,说话都这么露骨的?   要是这种污言秽语被他家矜持的小作精看到了肯定会感到生理不适的,不明情况的路人看到了观感也不好,只好劳烦他动动手指了。   肃清网络环境,人人有责。   姜秘书也没再回复消息。   他跟结了婚的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就搞不懂了!明明自家的产品在网络上被对家企业雇水军黑的时候,顾行野都眉毛不动一下的随他去,怎么网友稍微口嗨一下他就破防。   这下好了,全网都知道顾氏企业老板是个玻璃心了。   而且心是玻璃,但嘴是钛合金。   姜秘书不想理他,但是怕再不管管的话一会顾行野该开启评论精选了,于是连忙给他发去了一连串的工作行程引开他的注意力。   虽然亡羊补牢了,但乐清时还是实打实的小火了一把。   毕竟在当今互联网,脸、才华、梗,只要有一样能让人有东西可玩就都能火,而乐清时好巧不巧三样都占了。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才华横溢,还有个一点就炸的显眼包老公。   网友逗顾行野上瘾,不断的到他微博底下挑衅。   【老公哥快点把你老婆的微博交出来,咱们已经不想关注你了。】   【老公哥别生气!我是cp粉!不过我嗑的是我和你老婆的cp,希望你成全,不要不识抬举】   【想知道老婆会看到微博吗?老婆你看,老公哥只会破防,不像我,我只会心疼老婆~】   奖项没那么快公布,模特们走完秀就可以回去了。   乐清时换回常服从后台往外走,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但他没做停留,一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脸阴郁的英俊男人。   “老公!”少年高兴地走过去,眉眼弯弯:“你来接我呀,你真好~”   男人闷闷的哼了一声,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乐清时奇怪地抬头看看他,见男人的下颌绷得有些紧,似乎又不高兴了,轻轻摇晃他的手:“小气包怎么又不高兴啦?”   平时顾行野听见乐清时对他的这个称呼都是装聋作哑的,这回脸色却更沉了一些。   男人有些撒气般的一甩车门坐进车里,唇线紧抿:“我就是小气包。”   这可真是稀奇了。   乐清时有些惊奇,温声试探道:“怎么了?是我今天表现得不好,给你丢脸了吗?”   乐清时确实没按照专业模特那种颇具力量感的步法走,那种走法和他的反差太大了,硬练出来也不自然,所以他和老师商量了一下把他自己的风格融合了进去,最终走出来的效果轻巧但很平稳,他自己是还挺满意的,但老公难道不喜欢吗?   闻言,顾行野摇了摇头,闷声:“好看。”   乐清时摸摸男人的侧脸,哄他继续说完。   “但是大家都看到了。”男人不满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看到就算了,他们还打算抢,简直赛博流氓。   顾行野点开了一些人的主页看了,大多数还是学生,气死,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乐清时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回过味来了,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怕笑出来男人会更生气,只好忍住。   少年挠挠他的手心,开玩笑地哄道:“那怎么办啊,那要把我关起来吗,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啦。”   顾行野一怔,抿唇。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对有不确定因素的事物牢牢攥在手中确实是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对象是小作精的话……   他看向少年清润含光的眸子,眉心微蹙。   他大概舍不得。   顾行野喉结微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沉声道:“不关。”   乐清时一怔,心口像化开了一块黏糊糊的蜜糖。他原本只是想着顺着顾行野的话说,把人哄好,却不想得了个意外的答案。少年脸颊微红,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老公就别不高兴了……我跟别人都是假好,只有跟你才是真好。”   男人的耳畔红起来,半晌才低声嘀咕了一句:“又撒娇。”   每次都用撒娇来萌混过关,态度不端正。   那些觊觎小作精的人一定想不到他这么爱撒娇吧,粘乎乎的,特别缠人,只有他才受得了了。   乐清时脸颊微红。   他觉得自己没有在撒娇呀!他明明是在阐述事实!   但是老公这样一说,他就忍不住反思自己了,难道自己真的很油嘴滑舌吗?   少年悄悄瞥了眼司机的方向,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才凑到男人耳边用气音轻声道:“你是我的夫君呀,我不对你撒娇,对谁撒娇呢?老公你就让让我嘛。”   乐清时说完,还在男人滚烫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无辜地看向他。   就要撒娇就要撒娇。   乐清时:理不直气也壮.jpg   顾行野只觉得耳畔有个温软的东西贴上来,很轻的滑了过去,少年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小作精在他的强烈建议下,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用了他觉得辣嘴的双重薄荷牙膏。   超级听话,乖得要命。   顾行野心里的郁气倏地消散了,嘴角有些想往上扬,又被他绷紧唇线压下来,冷咳一声沉声道:“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什么夫君的,说出来你也不害羞。不是不让你撒娇,但是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要撒娇回去再撒,宝宝听话。”   本来什么都没听见,现在什么都听见了的赵司机:“……”   乐清时:“……”   啊啊啊啊,他怎么就忘了老公是个大喇叭! 第97章   叶母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并没有大碍,于是便出院回家静养了。   叶澜风也没耽搁,一从医院离开便着手搜集关于乐清时的资料。在查完乐清时后顺着往乐清时的母亲身上查时,许是因为时间久远,却受到了一点阻力,但在求助了叶沉舟的人脉帮助后也很快调查清楚了。   暮色苍苍,叶家灯火通明。   一沓沓资料文书摆放在茶几l上,众人神色都有几l分严肃。   叶父搂了搂妻子,温声道:“医生让你好好休息,要不你还是上楼吧,这些资料我们会看的。”   刚从医院出来就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叶坤怕又会刺激到还处在神经高度敏感之中的妻子。   叶母轻轻摇头,坚定道:“还是一起看吧,反正我也睡不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叶父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把文件递到她手中,“老大脾气这么倔,就是像你。”   叶沉舟无辜被点,淡定地掀了下眼皮看了眼,随即也拿起一份资料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紧锁。虽然关于乐清时的八卦他们多少也在圈子里听说过一些,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让人难受。   叶母的眼眶直接湿润了,义愤填膺地一拍资料,怒道:“乐家人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小孩子呢?把那么小的孩子赶出家门,他们还是人吗?!”   叶澜风给她递了张纸巾,有点好笑道:“妈,你现在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听说过了。”   叶母嘟嘟囔囔地接过去擤了擤,嗔怒道:“我又不爱跟那些长舌妇们打麻将,哪里知道嘛。”   叶家家风清正,叶沉舟还从事政界,所以一家人都习惯了远离是非。叶太太的爱好大多是文艺类的,朋友们也不爱说三道四,对于那些八卦中心的热谈还真不太了解。   现在乍一看,心软的叶太太更是难受坏了。   叶坤摇头:“我叫你别看,看了又要哭。幸好儿L子这点都不像你,否则要是男孩子这么爱哭就完……”   叶太太淡淡瞥过去,不说话。   叶父登时坐直了身子,讪讪:“继续看,继续。”   翻阅完了乐清时的资料,又看完了乐康的发家过程,就翻到了乐清时的母亲一家的资料——孟家。   孟家自从和乐康结合在一起后就逐渐没落了,资料很少,寥寥几l句就能概括完。   叶沉舟大致翻了翻,大概说的就是一对溺爱女儿L的夫妇养育了一个恋爱脑女儿L,最终这个女儿L所托非人的这么一个故事。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资料显示其实孟家父母原本还有一个女儿L,叫——   叶沉舟手指一顿,心倏地往下落,猛地抬起头。   只见母亲怔怔地看着那页资料,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乐清时的生母孟晚晴原本还有个同胞姐姐,但是传闻在很小的时候出了意外,和家里人走散了。孟氏夫妇近乎一夜苍老十岁,听说在寻求无果后悲伤过度,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大女儿L的名字在孟家就成了一个禁词,他们此后也只对外声称他们只有一个女儿L。   那时消息传播还不太发达,纸媒还是比较正统的传播方式,后面传播媒介几l经迭代,原本就很低调的孟家流传下来的消息就更少了。   孟朝雅手中的资料啪的掉落在地,眼前一片昏黑。家人嘈杂慌乱的关切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被踩碎在地的糖果,面目狰狞的大人,父母宠溺微笑的面容……最终定格在T形台上眉眼温润如玉的少年。   “妈!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大哥,你去打电话,让医生来一趟……”   叶澜风神情急切,焦急地摇晃着母亲的肩膀。   她抬手,叫住大儿L子拿出手机的举动:“……不用,我没事。”   孟朝雅捡起地上的资料,神情复杂。   叶坤小心地问妻子:“想起来了?”   她抹了抹溢出的泪:“嗯……但是,太晚了。”   女人声音哽咽,把寥寥几l行的资料看了又看,直到视线模糊到看不见。   叶坤叹了口气,将妻子半搂在怀里拍抚后背:“不晚,不晚,爸妈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的。当初那些犯罪分子判了死刑,他们罪有应得。活着的人要朝前看。”   叶坤安慰她:“爸妈是身体原因去的,不是外因,这不可避免。”   想起乐康的所作所为,叶坤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个姓乐的没胆量对妻家动手,侵占财产都是在人走了以后干的。”   乐康的确人渣,在妻子去世后就压根不装了,吞下了妻家的财产还苛待唯一的儿L子。但起码在之前没敢动什么手脚,否则孟朝雅现在能自责死。   孟朝雅恨恨地抹了把泪,眸光冷厉:“他该庆幸他没做什么,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叶澜风迟疑:“那现在……”   “现在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他竟敢这样对清时!”孟朝雅气得胸腔急促起伏,眼泪说来就来:“清时可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他本该得到最好的教育,结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锦衣玉食的长大,去做任何他喜欢的事。”   女人新做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恨声:“晚晴去世的时候,清时七岁,但乐康那个不要脸的包养的小三生的贱种竟然跟清时同龄!这个贱骨头!没有我们孟家能有他起来的一天?要不是他花天酒地,我妹妹也不至于得抑郁,说到底还是这个贱东西害的!”   叶澜风生平第一次听见温柔善良的母亲发出这么凶悍的骂声,讪讪道:“妈……”   他看向沉稳的大哥。   叶沉舟俊容阴翳密布,也附和道:“确实贱!”   叶澜风:“……”   得到支持,孟朝雅腰杆更硬了,一拍桌子发号施令:“老二,你去把这个贱人送上法庭,给他辩护个死刑!老大,你去执行!”   叶澜风:“……”   叶沉舟:“……”   叶坤:“……”   众人齐齐沉默,孟朝雅不满了:“做不到?”   叶澜风尴尬:“妈,我们律师不是这样办事的……”   孟朝雅失望极了:“你都混到top级别了,人人称你一声叶律,你连个死刑都说不下来吗?”   叶澜风:“……”   她又看向大儿L子:“你不是当官吗,枪毙个人都做不到?”   叶沉舟:“。”   叶坤头疼,替儿L子们解围:“小雅,你儿L子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是土匪。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咱们办事要斯文点。”   叶澜风无奈:“妈,咱们得按规章制度办事。那个乐康虽然是渣滓,从道德层面上确实令人唾弃,但他很懂得规避责任风险,在法律上他的过失罪不至死。”   孟朝雅暴躁了:“那怎么办?不行,我一想到他跟小三花着我家的钱生活幸福美满我就难受!”   叶沉舟淡定地喝了口茶,沉声道:“妈,你别着急。按照他的作风,他这个人最大的错处绝不在家庭。”   “你的意思是……”   青年沉稳地放下茶杯,眼如点漆:“你放心,我会继续查的。”   叶澜风也对她道:“其实乐康现在生活也没多幸福美满,他前阵子似乎惹了顾行野,进医院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伤口反复发炎进医院,到现在也没好全,听说他新开展的业务生意也不太好。”   孟朝雅冷哼一声:“那是他活该。”   而后又一怔,“顾行野?他怎么会惹到顾家的?”   叶澜风抿唇:“妈,弟……弟弟嫁进了顾家啊,他嫁给顾行野了。然后据说是回门闹得不太愉快吧。”   叶澜风在说到弟弟这个字眼时语气微顿,喉间莫名有点堵。很奇怪,他对这个亲昵的词汇竟然没有一丝陌生,甚至带着点久违的熟稔。稍一提起,眉眼就忍不住柔和下来。   孟朝雅愣愣的哦了一声,半天才反过劲来,怔然:“清时都结婚了啊……是别人家的小孩了。”   她喃喃道:“对哦我真是糊涂了,在展会上还遇见了顾总和林女士来着……他们看上去对清时挺好的,清时也很喜欢他们,都送了他们每人一个礼物……”   越说,孟朝雅就越酸,鼻尖红起来,气得又开始骂乐康:“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逼孩子这么小就嫁人,呜呜我都没参加他的婚礼,也没给他送上祝福……顾行野他人怎么样啊,靠不靠谱啊?你们男的没几l个好东西,要是清时嫁过去又受骗了怎么办啊?”   就跟她的傻妹妹一样,遇人不淑,那可怎么办。   叶澜风凝神想了想,犹豫道:“顾总他……似乎确实不太好说话。”   孟朝雅越说越怕,道:“不行,我得保护他。”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人,可对乐清时来说,自己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她与妹妹感情很好,很小的时候就约定好以后就算结婚嫁人也要住在一起,把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自己既是他的姨姨,也可以是他的妈妈。   虽然她出现得已经太晚了,但她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他一根汗毛。   女人焦虑地扣指甲,问道:“但是乐乐会不会不认我呀?我该怎么跟他说呢,这么突然,他能接受得了吗?”   叶沉舟摸了摸资料上少年柔和乖巧的面部轮廓,低声道:“妈,我可以……”   他想他可以去找对方谈一谈,他对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弟还挺有好感的。   看着就像是很乖的样子。   叶澜风抢先道:“妈,我有乐乐的微信,我去跟他说吧!”   顾行野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好好沟通的,自己还是绕过他跟乐乐谈吧。   反正顾总工作那么忙碌,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第98章   乐清时火了以后,舒晨在微信上跟他祝贺,顺便跟他闲聊了起来。   【舒晨:哥们,你这一火突然好多人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给还是不给啊?】   乐清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乐清时:算了吧,我不想加太多陌生人。】   其实乐清时是有点怕挨草,当然也有点怕再挨屁板子,虽然老公承诺过以后都不会再打他屁股了,但他老公的某些话听听就行了,不能太当真。以防万一,他还是跟人保持距离好一些。   而且……他也不想让老公吃醋了。   自从上次乐清时在办公室看到了跟顾行野一样能干的杨小姐,他现在深深的懂得了吃醋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他也要再乖一些,不让老公再吃醋了,吃醋真挺难受的。   舒晨怒其不争,但又拿他的恋爱脑实在没什么办法,问道:【你都不认识新的人,那你平时跟谁聊天啊,不会无聊吗?】   乐清时理所当然:【跟老公呀。】   舒晨:“……”   舒晨无语凝噎,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是……   【舒晨:但是你老公应该工作很忙吧,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聊天吗?】   舒晨犹豫了一下,又回道:【你也要自己找点事情做吧,不是有句话叫‘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呃你不要误会,我问你要不要认识其他人不是要你去发展备胎的意思!而是叫你把注意力分一部分出去,不然你全部心神都拴在你老公一个人身上,久了他说不定会觉得烦的,然后你也会觉得他敷衍你,对你不好,就容易生嫌隙,距离产生美嘛。】   这都是肺腑之言,舒晨见多了豪门里的分分合合了,不外乎就那几个原因。   乐清时懂他的意思,知道好友是担心自己,领情道:   【乐清时: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其实平时很少跟他聊天的,不会烦到他。】   舒晨一愣:“……”   【舒晨:等等,很少?你刚不是还说你平时跟他聊天的吗?怎么又变成很少了。】   乐清时老实巴交地回道:【因为我平时基本不聊天。】相比起其他人,舒晨和顾行野的确是他聊天频率最高的两个人了。   舒晨那边沉默良久,似是没有见过这么不依赖电子产品的现代年轻人,半晌才发了一个沧桑点烟的表情包过来。   【舒晨:……很少是多长时间聊一次?】   乐清时退出来看了看上次和顾行野的聊天时间,再回到对话框:【一周之前吧。】   舒晨:“…………”   他晒干了沉默。   这跟用漂流瓶联系有什么区别?   他想了想,一照乐清时的恋爱脑程度,不应该啊……   【舒晨:那你平时想他的话怎么办?】   乐清时乖乖回答:【我会在家写字、画画,看几集电视剧,偶尔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等他回来再告诉他我想他了。】   舒晨:“……”   他真是没想到乐清时和他老公的相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他叫乐清时独立一点,但这也太独立了吧?!平时都不查岗,不跟老公撒娇的吗?!   【舒晨:你……你也不能对男人太放心了吧……偶尔还是要刷一刷存在感的。】   乐清时虚心请教:【怎么刷呀?】   舒晨不懂自己一个母单,为什么会在这给一个已婚人士传授网聊技巧,但还是尽心尽责道:   【舒晨:就……没事给对象发个小自拍勾引一下啊,关心一下他吃饭了没有啊,跟他分享一下有趣的事情,偶尔送点小礼物之类的。】   说到这,舒晨就吐槽道:【你看你,连个头像都没有。跟你聊天和跟拼嘟嘟客服聊天有什么区别,人家起码还会说个亲。】   乐清时恍然,觉得蛮有道理的。   聊完之后,乐清时立刻很有行动力地蹙着眉头在手机上捣鼓,很快点开了一个很可爱的相机图标。   这个app好像叫什么美颜相机,是老公不在家时,陶伯怕他无聊给他下的,说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的软件之一,拍出来的照片很好看。   乐清时拍照技术不行,就想用科技来凑,于是便决定尝试一下这个新奇的事物。   “唔,好像是点这里来着?”少年轻声自言自语道按了某个镜头翻转的按钮。手机果然按照指令变为前置摄像头,屏幕里瞬间出现少年未施粉黛却依然看不见毛孔的清丽无边的脸庞……等等,看不见毛孔??   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瞬间如临大敌地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他的皮肤确实是很好没错,毛孔也细得几乎看不见,但也不至于到这么……光可鉴人的地步啊?   乐清时大惊,屏幕里的自己的脸怎么看起来一点起伏都没有了,像个大鸭蛋似的。   少年震惊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发现还是那么高挺,于是暗松一口气。   好可怕的相机,怎么跟照妖镜似的,自己莫非是鸭蛋精?   不对,年轻人既然喜欢用,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这个软件被开发出来,一定是有受众的。   乐清时联想到是陶伯给自己下载的,恍然明白,莫非是陶伯不服老,也想跟年轻人一样皮肤紧致富有活力吗。少年肃然起敬,既然如此,他下回也跟陶管家多拍几张合照,逗一下他老人家开心好了。   不过现在他是打算玩一下自拍的,少年东点点西点点,总算是把那些默认拉满的美颜等级统统关掉了,但是手指不小心点到了贴纸。   屏幕上的少年居然凭空长出一对粉嫩嫩的猫耳,脸颊也冒出几根细细的胡须。   乐清时:“?!”   他吓得伸手摸了摸头顶,抓了个空才又放下心来。现代真神奇,居然还可以搞出妖术。   乐清时连忙点回去,把贴纸滤镜也关掉,这才对着镜头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给男人发过去。   ……   顾行野收到信息时正在工作。   男人面容冷峻,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为了去看国风展而推后了的工作,深灰色的眸子如某种无机质的宝石般冷静地扫过一份份文书。   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震了一声。   男人眉心微蹙,放下盖到一半的印章。   他有些不想看发来的信息。   这阵子顾行野总有些莫名的焦虑。   小作精火起来在意料之中,但男人在感到与有荣焉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暴躁。   顾行野骨子里是一个占有欲很重的人,许是跟他从小受的教育有关。他若是想要什么,就要自己想办法握住,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因为不握紧的话,就会有被抢走的风险。   顾行野是个极度自控的人,从不放纵、从不拖延。   他这种极端苛刻的性格的由来也与顾爷爷的管束脱不开关系,作为顾家最有天分,也是最像自己的孩子,顾爷爷对孙子的管教不可谓不严。   顾爷爷对他最基础的要求就是:你可以表达出你不喜欢什么,但不能表达出你喜欢什么。   只要有了喜欢的东西,就意味着有了弱点。   喜欢吃东西,会让人贪口欲,荒废锻炼;   喜欢玩游戏,就会消磨意志,变得注意力不专一;   ……这些还是往轻里说的,如果深入挖掘,在过去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若是不注意入口的东西,加之口味上有明显的偏向,那么就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投毒。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在顾行野出生之前,其实顾家也不是没有过比较有天分的孩子,但无一例外都夭折了。   于是到了顾行野这一代,顾爷爷才强行把人送出国外,带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所以,【喜欢】——对于顾行野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顾老爷子身为把顾家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掌权人,其城府眼光自然非常人所及。   每当小顾行野在餐桌上吃到喜欢的菜肴时,即使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亮了亮,桌底的小脚轻轻翘了翘,却都能被老爷子及时发现。   顾行野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爷爷问自己:“行野,好吃吗?”   无论自己的回答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爷爷都会平淡地嗯一声,然后让人把那盘菜撤下去。   从此以后,餐桌上将永远不会出现那道菜。   顾行野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如何答出爷爷想听见的回答,那就是——“一般”、“还行”,诸如此类。   喜欢是要消灭的,欲望是要克制的。   虽然爷爷没有告诉他这句话,但他无师自通地从这种教育下学会了保护自己的方法。   这种方法也很见效的,渐渐让他泯灭了对事物喜欢与否的感知能力。   世上没有喜不喜欢,只有合不合适,一切都是可计算的。这种想法直至到他现在把权柄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带来的影响仍然不可磨灭,后遗症就是他或有意或无意的,总是会惹小作精哭,让他难过,成为了一个坏老公。   但幸好他的宝宝很乖,即使自己这样坏,他还是会软乎乎地抱上来,包容他。   这种幸福还没有持续多久,他所爱的珍宝就又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这让他忍不住焦躁,担心会有看不见的敌人会把小作精带走,撤下。   除了结婚证,他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乐清时是属于他的,但结婚证这东西又不方便随身携带。   为此,他还专门在手机里建了个相册,存了他和乐清时的结婚照。   但是——他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   可恶的曹贼还是该馋馋,甚至还说出最喜欢人夫了这种话!   梗玩得越火,现在就连他来公司,偶尔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下属跟他打招呼时还会说上一句“夫人怎么没来?”、“好久没见夫人了”之类的话。   男人就像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凶兽,暴躁地不住磨爪子,喉咙里发出震慑的低呜,但仍然无法锁定数量庞大的潜在敌人。   这种若有似无的焦躁感最近都有些影响他的情绪了。   “笃笃”,门板被敲响。   这个点,应当是进来汇报工作的下属。   “进。”顾行野冷声,随即顺手将桌面上的手机拿过来点开。   屏幕亮起,显示发信人是小作精。   顾行野一怔,随即快速点开,结果入目就是一张他老婆的自拍。   【小作精:老公。】   【小作精:[图片]】   【小作精:怎么样,我这张照片拍得好看吗?】   “咳、咳咳咳——”   顾行野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惊天动地,把进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吓得一动不敢动,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口询问:“顾总,是我进来的方式不对吗……?”   顾行野缓过劲来,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面色通红地死死盯着屏幕。   照片上的少年神情有些羞怯,因为是前置镜头,他微微上挑着那双灵动清透的眸子注视着镜头,莫名有种欲语还休的青涩味道。   乖得要死。   顾行野只是这样看着,就想把人从手机里抓出来接吻了。   下属小心翼翼地走近,试探地问道:“顾总……您现在有空吗?”   汇报,还做不做啊?   顾行野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平时该汇报的人若是忘了,他的脸色可是能冷得吓死人的。下属不免有些担忧,怕耽误了汇报,一会锅得自己背上。   男人深灰色的眸子凝视了他一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会。”   说罢,隔了一会,顾行野又觉得不太满意,添上一句:“老婆查岗,我也要汇报一下工作。”   话虽如此,但男人脸上却完全没有不快的神色,反倒眉宇舒展,满面红光。   下属:“……” 第99章   顾行野定定地看着乐清时发来的自拍半晌,还点开,放大看了一会,直到看得耳廓都有些发红才退出回复道:   【顾:还行。】   【顾:怎么了?】   十分满分他给九分吧,少一分怕小作精骄傲。小作精一骄傲没准就会撒娇卖萌,影响人工作。   顾行野老神在在地想道。   乐清时有些失望地看着老公发来的回复。   只是还行啊?   果然他的拍照水平不怎么样,还是耐心地多拍几张选出一张最好看的来好了。   【小作精:老公等等哦,你先忙~】   顾行野看着少年发来的回复,眉梢微挑,倒也没说什么,只朝等了一阵的下属招了招手,听他汇报。   乐清时不甘心地再次打开美颜相机,这回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情愿地点开了贴纸滤镜那一栏。   可能这种妖异风更适合现代人的审美?亦或者大家都长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看腻了,喜欢看点新鲜的。那这样的话他也还是试着接受一下现代人的爱好吧,不能太固步自封了。   乐清时点了几下,最后选了个布偶猫的贴纸,但是还是坚持把美颜系数给全部去掉了,只留了一对白绒绒的猫耳朵和胡须,脖子上还系了个金色的小铃铛。   拍完之后乐清时看了看,突然觉得也还不错。   特效衔接得很自然,少年原本乌溜溜的,看起来像是含着一池静水的眸子还被美瞳特效叠了一层冰蓝色,整个人看上去更像精致漂亮的娃娃了,但并不是西方的那种洋娃娃,而是饱含东方神韵的人偶。   乐清时突然觉得这功能有点意思,又接连换了好几个贴纸拍了拍。   有小狐狸贴纸,小老虎贴纸,甚至还有小恶魔贴纸,随便哪个一点就是截然不同的装扮,少年玩得不亦乐乎。   小恶魔贴纸一叠上去,只见少年荔枝肉般饱满的唇瓣下登时冒出了一对小虎牙,头上也“咻”的翘起来两个暗红色的小犄角。   乐清时吓了一跳,这好像那种聊斋话本里的以食人精气为生的精怪呀!   但既然这个都能作为贴纸来娱乐了,想必这里的人不害怕妖精。拍完之后,乐清时返回相册里认真挑选。结果瞪了半天,愣是选不出来。   最后,乐清时只好搬来陶管家当救兵,让他选出他认为最好看的一张发给顾行野。   听完要求,陶管家慈爱的微笑僵在脸上:“发给……发给大少爷?”   乐清时点点头:“嗯嗯!”   陶伯脸上的皱纹立刻增加了,眉头紧皱,为难道:“这样啊……”   乐清时疑惑道:“怎么了?”   随即慌张道:“难道这些拍得也不好看吗?”   那怎么办!   陶伯连忙解释:“不是的,小少爷您的照片每一张都很好看,但是……”   尽职尽责的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道:“但是现在是上班时间,这种休闲娱乐的消息,大少爷看到了可能不会着急着回复。”   陶伯怕顾行野看到了信息直接冷落不回复他,小少爷又看上去如此期待的样子,怕他会失望难过。   虽然大少爷自结婚以来改变了许多,脸上的笑也多了不少,有时候……他还听见大少爷用溺死人的声音温柔的喊宝宝……   真是听得让人老脸一红啊。   但那有一个前提,是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   大少爷处在上班时间的时候可是最冷漠无情的状态,若是小少爷找他,有正事还好,但这种童趣可爱的照片发过去,没准大少爷非但没有闲心欣赏,还会不太高兴。   说是顾行野可能不会急着回复,实则是怕顾行野不高兴了。   乐清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讷讷的哦了一声,又很快扬起一个乖巧的笑:“没事,我可以等的!”   他理解老公工作很忙的,反正自己在家休息,也没什么事,不秒回也没关系。   古代人本就消息传递得慢,乐清时早就习惯了。而且他刚才发给老公的自拍,老公的回复也挺简短的。   但他刚刚的失望是因为老公说还行,而不是觉得男人回他的消息敷衍,他从老公回复消息的时间间隔就能感受到老公似乎很忙。   因为顾行野打字速度是非常快的。   男人的手指修长又比乐清时的粗上一圈,手指很有力道,按键非常精准。忙起来时,男人的十指在键盘上简直是乱飞一气,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有种专注带来的性感。   乐清时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好厉害。   老公打字这么快,分明是可以秒回自己的,但是他回复得居然慢吞吞的还很剪短,那说明肯定是有时候在忙,耽搁了。   换言之,老公这么忙,居然还抽空回他消息……老公对他好好哦。   少年小脸红扑扑,礼貌地谢过一脸为难的陶伯,甜蜜地自己选了一张猫耳滤镜的照片发了过去。   【小作精:[图片]】   【小作精:老公,这张呢,有比刚才那张好看点吗?】   顾行野那头刚听完下属汇报的工作,点出了几个缺漏之处,再把报表完善了一下交还回去,让下属按照上面的要求实施。   手机一响,他就顺势拿起来看看乐清时回了什么。   一点开,一对雪白粉嫩的猫耳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顾行野手一抖,竟是没拿稳直接把手机给摔了,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   下属吓得文件都拿掉了:“???”   下属讪讪捡起,无语凝噎:“……顾总,还有什么事吗?”   草,顾总这又是搞什么play,他也是这play中的一环吗???   #有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上司是种什么体验#   但一向很爱炫的顾总这回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板着脸,耳廓通红道:“没事,你下去吧。”   下属得令,立即拿着文件出去了,顺手带上门。   顾行野这才呼吸略有些粗重的重新打开手机,只见小作精不知死活的又发了一条信息:【不好看也没关系,我还拍了好几张哦。】   顾行野:“……”   男人深深地闭了一下眼,深吸口气,喉结轻滚,重重地回复:【别发了。】   乐清时瞬间蔫了,折腾了半天居然没有一张入选,有些委屈:【啊,为什么啊?不好看吗?】   顾行野:“……”   男人喉咙痒丝丝的,忍不住又点开那张猫耳少年的照片。   猫耳雪白,清纯可爱,少年则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有点活色生香的味道。两者一结合,简直就是当下最火的纯欲风格的教科书了。   很难说出不好看三个字来……   顾行野绷着脸僵持半天,还是默默点了保存进相册。   随即男人面色微沉地换了个坐姿,一向坐得端正的男人罕见地抬腿翘起了个二郎腿,姿势有些不自然的别扭。   半晌,他才艰难的诚实道:   【顾:别勾引我了。】   妈的,他在家的时候小作精就不勾引,他一出来上班他就勾引个没完,几个意思?   想让他当众出丑?   好有坏心眼的老婆。   乐清时看着这一条消息,白皙的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他他他……他没有在勾引人啊!老公又冤枉人!   还来不及反驳,男人那头就极露骨地又发来一条消息:   【老公:上司要起到表率作用,我总不能跟姜秘书请假说要回家跟老婆做暧吧。】   乐清时:“?!”   乐清时打字慢,急得他直接发语音过去了:“不行!”   少年结结巴巴道:“老、老公,你不能这样子,你这样太荒淫无道了……这、这……”   老公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老公:那什么意思?】   小作精这样欲擒故纵的,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对,这可不怪他,顾行野笃定地想道。   他在家的时候就很娇气,屁股都不让人打的,结果他一出门,小作精立刻就浪了起来,这不是欠操还能是什么?   他气得又发去一条语音,凶道:“坏老公!”   “老公你太坏了,你再说这种话,晚上就睡侧卧!”   顾行野:“……”   听起来好没有威胁力的威胁,语气软软的,骂人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特别可爱,顾行野听了两遍,还收藏了下来。   笑死,他一家之主,能怕这个?   顾行野老实了,不再说骚话,语气正直地问:“那宝宝是有什么事?”   不会只是单纯的想找老公撒个娇吧?   但是撒娇也不行,撒娇也有罪,撒娇就还是缺老公亲亲了。   不过这回男人聪明的没有说出心里话,耐心地等着回复。   乐清时气鼓鼓地回:【我是想选一张出来当头像!】   顾行野:“?”   他看了看手机自己专门建立的相册里新增的两张照片,回道:【不行。】   乐清时委屈巴巴,又被否决了一次。   【小作精:为什么啊?】   既然老公都以为自己是在勾引他了,那应该不难看才对啊。   顾行野面色微沉,唇角抿起。   开玩笑,要是小作精用这么好看的照片做头像,他列表里那些没删掉的撩骚男们还不得立刻冲上来骚扰他?   重则勾引有夫之夫,轻则天天在朋友圈发擦边照。   不管是哪一个,顾行野都不想看到。他工作很忙也没法天天盯着小作精,要是小作精一不小心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怎么办?   顾行野采取迂回式的回答,哄他道:【照片拍得很好看,老公很喜欢。】   【老公:但你为什么突然想用自己照片当头像呢,随便拍张别的照片当头像也可以啊。】   【老公:你现在有些名气了,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传到网络上被网友们知道。你用自己的照片当头像的话,万一被转载出去,你的照片就全世界都能看到了,多侵犯个人隐私啊。】   乐清时豁然开朗,觉得有些道理。   但是……   少年委屈道:【但是舒晨说我没有头像不好看。】   虽说乐清时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但舒晨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动摇了。   舒晨说:“你想想别人跟你打字聊天又看不到脸,不就只能看你头像了吗?如果你用一张好看的自拍作为头像,那别人一跟你聊天就会想到你,印象不断加深,这关系不就亲密了吗?”   乐清时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因为顾行野的头像就是一张黑漆漆的图片,别说,还真的很像顾总发脾气时的脸色。   乐清时每回看到都觉得挺亲切的,很想亲亲摸摸。   【小作精:我想用我自己的照片当头像,这样老公一打开微信就能看到我了。】   【小作精:这样,即使我们不聊天,老公也可以想起我。】   顾行野怔住。   办公室很安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搏动的声音。   男人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俊朗的面容染上薄红,半晌才回他:【又跟老公撒娇,小娇气包真是不知羞。】   顾行野轻轻地破防了。   乐清时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地发语音道:“才不是呢。”   “是因为我很爱你呀,我很想你,所以想让你也经常想起我。”   “我是你的老婆诶!跟老公撒娇也有错吗?”   难不成这次还能报警把他抓起来?这可是合法的!合法撒娇,判官也拿他没有办法。   顾行野喉咙干渴,低下头去,想把发烫的脸皮遮盖起来。   半晌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回他:【没错。】   小作精太乖,在这一刻,顾行野感觉他不管提出什么要求,自己可能都无法拒绝了。   顾行野守住岌岌可危的底线,退而求其次道:【那不然我用你的照片当头像吧,这样也能每时每刻看到。】   不仅他能看到,他的家人、朋友、下属、合作伙伴等等,都能看到。   这是除了结婚证以外,同样足够显眼的标记了。   乐清时没想到还能这样,愣愣地问:【可是老公你的好友比我多多了啊,这不会传播得更快吗?】   顾行野从善如流:【不会,没人敢乱传我的信息。】   而且能有他联系方式的人也不是什么笨蛋,不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   乐清时高兴了,呜的一声捧住了手机,过了一会又软软地问:【那我还是没有头像啊。】   本来他不觉得,舒晨说了之后他觉得没有头像是挺空旷的,显得他这个人很无趣。   顾行野想了想,回他:【宝宝是艺术家,就用你画的画当头像吧,就选你给我画的那张肖像画吧,好不好?】   不等少年做出反应,男人似是怕他反对,迅速地从相册翻出自己之前拍下来的照片,发过去给他。   还能这样!   乐清时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软乎乎的答应他了,有点害羞道:“那、那我们现在就换吧?”   老公用他的照片当头像,自己用老公的画当头像……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暧昧了,老公。”少年傻笑,羞怯地抿抿唇,把小唇珠挤得扁扁的:“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呀……?”   顾行野轻笑,声音低低的:“又不犯法,让他们忍着。” 第100章   如愿哄着老婆跟自己用了情侣头像,顾行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顾行野用的是乐清时第一次发来的那张没有贴纸的自拍,有猫耳滤镜的那张他自己存在相册里了。   他反复点开微信看了好几次,越看越满意。   但平时消息多得看不完的手机现在却恰巧很安静,竟无一人发现他换了新头像。   顾行野:“……”   男人倏地腾升出一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顾行野凝神思索片刻,打开了抽屉,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礼品盒是高级的星空黑,外面的丝带都没拆开,被人很爱惜地放在抽屉最里面。   顾行野小心地拆开丝带,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灰色的笔记本。   这个礼盒是乐清时参加完国风展后参加主办方的抽奖抽到的,因为乐清时对电子产品也没什么兴趣,就转手送给了顾行野。   男人将笔记本在办公桌上摆正,对准它拍了一张照片,还不忘把一旁的礼盒也拍进去。   然后扭头就顶着新换的头像,发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条朋友圈。   【顾行野:小朋友送的。[图片]】   顾氏及数家企业的高层在看到这一条平平无奇的朋友圈的时,都轻描淡写地划过,而后又在瞄到备注名字时候震惊地划了回来。   ????   那个顾总居然发朋友圈了?!   这是什么奇景!!   众高层纷纷精神一凛,摩拳擦掌想要好好拍一下马屁……先点赞再说!   短短几分钟内,点赞量迅速攀升。   点完了赞,众人再仔细一看内容,点开一看发现图片上的笔记本logo竟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顾氏旗下的科技领域子公司研发的笔记本吗???   虽然这个笔记本确实被众多电子产品测评博主评为是诚意十足的优作,网上都卖断货了。但……这笔记本对老板本人来说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谁送礼送得这么不走心啊,拍马屁的技术也太差了点吧。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顾行野发这条朋友圈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反讽?众人拿不定主意,有人私聊了掌握着顾行野行程的姜秘书,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姜秘书上去一看,赫然看见了狗上司换的新头像。   姜秘书:“……”   妈的,本来打工就烦。   姜秘书默默地跟在后面点了个赞,并留言道:【这是国风展奖池礼品吧,夫人竟然抽中了,运气真好。有一位这么好看的爱人,还时时刻刻惦记着您,真羡慕顾总。】   看到这,众人终于悟了。   原来这个小朋友指的就是顾总的爱人啊!   后面无需再商量,众人便默契地排队献上了艳羡的祝福和赞美。   顾行野看着上百条红点提示,深邃的眸子微眯,满意极了。   他统一在底下回复了一句:【谢谢大家,我会好好爱惜。】   也没说是爱惜礼物还是爱惜人,亦或者两者皆有。   不知道因为上司换了新头像的原因,顾氏的员工们汇报工作的压力也骤然减小了些许,忙碌的一天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顾行野也早早地收拾东西下了班。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工作也做完了,只是他想早一点看见乐清时罢了。为了看乐清时的展会,顾行野之前又推了一部分工作,所以最近都比较忙。   吃过晚饭,乐清时主动提出邀请:“老公,你要跟我一起看会电视吗?”   少年蹲在电视剧前,乖乖地仰起头来问他,眼神湿润乌黑,十分上道。   之前他看电视不带老公,男人就不高兴了,还冤枉乐清时是用完了他就不珍惜他了。所以这次不等顾行野问,乐清时就乖乖地邀请他了。   但这回顾行野却拒绝了。   “对不起宝宝,老公要去处理一点工作,你先看吧,好吗?”顾行野蹙眉,低声道。   许是觉得有些委屈小作精,男人握着少年的手还轻轻揉了揉,安抚他一般。   乐清时啊了一声,小梨涡又埋起来,软声道:“这样啊?那好吧。”   顾行野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还轻吮了一会儿柔软的小唇珠,这才恋恋不舍地用指腹在少年被亲得殷红的唇瓣上摩挲,低声哄他:“老公尽量处理快一点,然后再陪你玩。要宝宝等我,真是不应该,老公会反省的。”   今天他的小娇气包超级乖,说出的话甜得能把人的心都泡酥了。   按理说,乐清时就算要买豪车珠宝,顾行野都能眼皮不眨的一口应下,更别说是陪着老婆看电视这种小事了。但他确实是忙,今晚有视频会议要开,确实拖不得,只能先处理了再陪乐清时了。   少年通情达理地摇摇头,懂事道:“没关系的,老公不坏。”   “你先去忙工作吧,不用担心我~”乐清时抱了一下他,然后乖乖地自己坐到沙发上去按遥控器,还甜甜地冲他挥手。   老公工作不单单是为了赚钱养家,也是为了千百个其他的家庭而认真。他是好老婆,可不能捣乱呢!   顾行野的心连着整片胸膛都有些酥酥麻麻的,他沉稳地一点头,就上楼去书房忙碌了。   乐清时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一连看了八九集电视剧,直看到有点犯困了,才无聊地关了电视。   少年叹了口气。   唉,没有老公陪着,居然真的有点无聊,电视都没那么有意思了。   虽然老公陪他看电视时偶尔挺扫兴的,比如每当他说哪个演员长得好看或者身段好,顾行野就会轻嗤一声,然后冷冷地告诉他这个演员塌房了,或者这个演员整容了,要么就是这个演员德行有亏。   他说人家高,他老公就说人家穿了增高鞋垫。   他说人家身材好,他就说人家穿了假肌肉衣和屁股垫,语气还阴阳怪气的。到了睡觉的时候还会逼着他摸他的胸肌,非要他说出哪一个更好这种没羞没臊的话来……   但跟老公一起看电视还是挺有趣的。   顾行野的知识比他渊博,每当他看到什么地方不理解的时候问男人,都能得到解答,而且老公也不会嘲笑他笨,堪称是服务很周到的观影小助手了,只是偶尔需要支付一两个吻作为报酬,综合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跟他在一起看时,乐清时偶尔还会嫌他接吻的时间太久,亲得他喘不过气来,害他错漏了一些剧情。但真的没人陪他看,他又觉得电视没什么意思了。   乐清时看了看时间,觉得老公应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看视频号里的科普说,人最好不要长时间的学习或者工作,需要适当的让眼睛休息。   既然如此,那他就给老公送点吃的过去,慰劳一下老公吧!   ……   书房内,面容俊朗的男人鼻梁上戴了一副防蓝光的金边眼镜,正在听会议上最后一位在海外分公司的员工的汇报。   顾行野不时低低的嗯一声作为回应,深灰色的眸子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瞥了一眼。   会议进行到尾声,顾行野打算做个最后的总结,然后就此结束会议。   倏地,刷了亮油香漆的书房木门被人从外面很礼貌地叩了两声,随即门把轻轻转动,一个软蓬蓬的小脑袋就冒了出来。   乐清时看向工作状态中帅得让人腿软的男人,温软清透的眼神一亮,脆生生地轻唤道:“老公。”   忽闻清润又沁甜的少年声音,视频会议里的高管们浑身一酥,过电般激起了一层汗毛。   好耳熟的声音……靠!   无语死了上回没炫耀够,顾总你小子又来显摆老婆是吧!   大晚上的加班本就令人失智,再一听见上司那边传来乖巧温软的嗓音喊着老公……谁受得了。   顾行野在他们心中伟岸的形象骤然崩塌了些许,瞬间从商界一哥变成了商界一哥们。   顾行野一怔,原想让乐清时等一会再出声,但视线一对上少年湿漉漉如全然信赖主人的小猫咪般的眼睛,冷硬的神情就绷不住了,低柔道:“怎么了?”   这个眼熟的场景让男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的新婚夜,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高管们:“……???”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如现场直播最震撼。   ……他们说话一贯刻薄又冷淡的顾总竟然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乐清时抿唇一笑,粲然地钻出大半个身子,有些羞怯地捧着一个精美水灵的果盘,软声道:“老公,你工作好久了,累不累呀?要吃点水果吗?”   顾行野:“……”   高管们:“………………”   不是……季度了。   顾总他凭什么。   男人不吭声,乐清时还微微睁大眼睛好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期待地抿抿唇,甜甜的小梨涡都冒出来了。顾行野眼神一黯,想舔。   但一众员工还在这等着呢,不方便。   男人咬肌微微绷紧,克制道:“你自己吃吧,老公不爱吃水果。”   乐清时有些失望,低低地哦了一声。   高管们:“………………”   众员工们隔着电子屏幕面面相觑,震惊的主要分为两派。   一派是——不是,哥们!你答应他呀!你别不识好歹了吧!!!!   另一派是——卧槽,他们顾总居然自称“老公”,卧槽,他吃这么好?卧槽不是,顾总皮子底下别是换人了吧???   全程冷静专业的姜秘书:“……”   他不惊讶,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觉得顾行野今天有一点矜持。或许是因为早上已经在朋友圈炫耀过了,所以暂时没那么显眼。   得到了男人拒绝的回答,乐清时却还是没走,眼巴巴地杵在门口,委屈片刻又抿抿唇,不甘心地乖巧推销道:“可是很好吃的哦,我自己削的,不是阿姨帮忙的。”   乐清时鼻子酸酸的,柔软光润的唇委屈地抿着,闷声:“有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哦,还有玫瑰花瓣状的西瓜,菠萝和葡萄做成的小皇冠,我还雕了一整条蜜瓜金龙鱼呢,可好看了。”   好多罕见的外邦水果呢,很甜,也很贵的QAQ   他用最快的速度雕完端过来的,姿态很不端庄,小跑得他都有些喘了,就怕晚了好看的水果会氧化变得难看。   老公不吃的话,他会有一点点伤心的耶,呜呜。   乐清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又轻轻唤了一声:“老公。”   顾行野:“……”   顾行野:“…………”   男人深深合了一下眼,再睁开。   “……好吧,那我就吃一点。”   “不许再撒娇了!”顾行野恶狠狠道。   天天这么娇滴滴的,遇事不决就喊老公……不知羞的娇气包,老公的脸都被他给丢光了! 第101章   乐清时自动过滤男人色厉内荏的警告,雀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好耶”,然后就端着果盘进来了。   顾行野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害臊的话让下属听见,便沉声道:“会议就先到这,剩下的由姜秘书总结一下会议要点发到群里,大家早点休息,散会。”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会议。   乐清时脚步一顿,轻轻啊了一声,桃花眼无辜地看向男人:“老公你在开会呀?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那他刚刚自夸自己削的水果有多好看的话,岂不是都被人听见了?这显得他也太不谦虚了吧。   少年语气带着撒娇般的嗔怨和淡淡的羞怯。   顾行野唇角轻勾,笑话他:“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乐清时坐到他身边,软软嗯了一声,眼神带着小小的埋怨。   顾行野:“……”   虽然小作精没说什么,但他可以读懂乐清时眼睛传达出的讯息——“坏老公”。   顾行野掐了掐少年柔软的脸蛋,没用力:“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而且他都暗示了小作精自己正在忙了,都说自己不爱吃水果了,结果小作精自己不依不挠的撒娇,怪得了谁?   乐清时抿唇,小梨涡无辜地显现。   男人深灰色的眸子微眯,没管那盘精致的果盘,倒先略微倾身亲了亲那处凹陷的小窝。   男人的气息温热,带着令人舒心的木质香。   乐清时腰眼发酥,轻轻推开他,扯开话题道:“老公吃水果吧,多吃水果对身体好哦,补充……补充维生素!”   少年卡顿了一下,才想起视频号里关于养生课题的科普。   真是的,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脸有什么好舔的,老公总是这样,好像一只大狼狗哦,还是饿了很久,闻到肉味就眼睛发绿地扑上来的那种。   怪危险的。   工作忙完了,男人身上的气息变得慵懒了几分。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陪老婆玩,也不急于一时,于是顾行野顺着少年推开的力道往下看。   顾行野淡淡瞥过去,精美的果盘映入眼帘,男人的眉梢微微惊讶地挑了挑。   很显然,小作精刚刚那段自我推销的话一点也没夸张……甚至可以说是谦虚了。   何止是小兔子形状的苹果,牡丹样的西瓜……就连不能吃的蜜瓜络,都被少年精妙地做成了孔雀羽毛的效果,雀翎中间的眼睛部分则是点缀了切半的圣女果。   圣女果其上还淋上了少许的桂花蜜,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碎碎的金光,真如同真的雀翎一般生动起来了。   最离谱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就难度颇高的果盘,正常来说应该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但这个果盘里最容易氧化变色的兔子苹果居然都没有泛黄,可想而知这对少年来说只是随手可就的造型。   顾行野凝视了片刻,没有动作。   炫技炫了人一脸的少年浑然不知,还在软乎乎地催促:“快吃呀,难道还要我喂你吗?”   他老婆又开始撒娇了。   顾行野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靠,凤眸慵懒地凝视着少年,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明显的宠溺意味:“好啊,你喂吧。”   乐清时一怔,眨眨眼:“为什么?老公你这样不好,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哦。”   顾行野反驳:“又不是我主动要吃的,而且你没看老公正忙着呢吗,没有空闲的手了。”   乐清时刚想说他现在明明没在忙,结果下一瞬男人就手一伸,把他搂进怀里抱着了。   男人环着他的手臂存在感极强,一手霸道地掐着他的腰,一只手则自然地放在他的小腹前,修长而微鼓着青筋的手指则松松地勾在裤腰处。   顾行野不是傻子,刚才短暂的安静时间里他不禁冒出一个问号,他在想莫非自己当时甩手给姜秘书安排的众多课程中包含了果盘艺术吗?   可就算有,这种可以拿去当五星餐厅迎宾宴的雕花技术也并非一两天就能练成的吧。   又是一个自己从未挖掘过的新鲜一面,顾行野想到。   可更令他惊讶的是,自己居然已经没有抵触心理和多大的探究欲望了。   顾行野不禁怔然,刚才一瞬间他居然有种如果小作精告诉他,他的这门手艺是玩水果忍者练出来的……他也不是很想深究。   毕竟无论是谁在工作辛苦劳累之后,能有一个漂亮又听话的少年端着一大盘说是他自己亲手雕刻出来的水果点心,甜甜地说休息一下吧。   那都很难对其施以不好的脸色。   顾行野觉得即使是刚结婚说话还很刻薄的自己,如果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应该也冷硬不起来……更别说是现在早就沉沦爱欲的自己了。   怪不得人们都说安逸享乐容易腐蚀心智啊。   见自己不喂老公居然还真的不动,乐清时不高兴地鼓鼓脸,好脾气地拿起一旁的翡翠小银叉叉了一颗淋了桂花蜜的圣女果送到男人唇边。   顾行野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眉心微蹙,一对上少年眼巴巴的小眼神,又讪讪地凑前吃掉了。   乐清时暗忖,老公真的很像狗狗诶,吃东西还要人喂。   还说他撒娇呢,明明是老公一直在撒娇。   乐清时聪明地在脑子里吐槽了一遍,没说出来,面上只露出奶油般的甜笑:“好吃吗?”   顾行野绷着脸,眉头蹙得很紧:“一般。”   见少年有些失落地颤了一下长长的羽睫,顾行野后知后觉自己说得有些生硬,又放软了些声音补充道:“有点酸。”   “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顾行野道。   顾行野这个人口味很淡,不喜欢吃一切味道浓烈的食物,尤其讨厌吃醋。还有那些味道很大的佐料,葱姜蒜香菜什么的,他也统统不喜欢。   乐清时诧异道:“我都放了桂花蜜诶,还酸吗?”   少年不信,自己也叉了一个放入口中。   圣女果的汁水丰沛,酸甜冰凉,明明就很好吃。   乐清时吃了一个,忍不住又叉了一个圣女果送进口中,粉色润泽的舌尖一闪而过。   男人眸子微黯,嗓音低沉:“宝宝,那个叉子老公吃过了。”   盘子里明明还有别的叉子,乐清时却偏偏要跟他用同一个。如果是图方便,那一开始就只带一根水果叉来不就好了?   带来了却偏要共用一个餐具,这还不是勾引?   坏心眼的小作精,从早上他在公司工作时就开始勾引他,一直勾引到晚上。   乐清时一怔,看着手中尖端泛着浅浅水光的叉子,再看看老公,“那怎么了嘛,反正我们都……”   少年软乎乎的话说到一半,又慢慢地藏匿了声音,脸颊染上薄红。   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唇舌也不知交缠过多少次了,难道还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吗,老公这是故意在打趣他吧。   老公……好坏心眼哦。   少年白皙小巧的耳朵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晕,眼神莹润含光,不说话了。   顾行野想笑,忍住了,声音低柔地哄他继续说:“哦?我们都怎么?”   乐清时轻咬住下唇,掀起长长的睫毛看着顾行野。   顾行野被他看得心痒痒,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雕果盘的,我给你报了这个课吗?”   乐清时想了想,说:“没有哇。”   糟糕,他就想着让老公高兴,一不小心炫技过头了。   少年泛着胭脂色的指尖绞在一起,有些紧张道:“就是以前在陶艺店工作过呀,也捏过很多小动物和花花草草的,触类旁通所以……”   顾行野伸出一只手轻轻托在少年软软凉凉的脸侧,声音轻慢撩人:“真的是这样吗?”   乐清时小动物般敏锐的危机感雷达倏地响了起来,他有些抗拒地推了推男人结识的胸膛,想往后退开。   奈何男人的动作轻柔,但力气却大得让乐清时挣脱不开半分。   偷偷用了点力结果毫无作用,少年只好干巴巴地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紧张道:“真、真的。”   “小骗子。”一道沉沉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在乐清时耳边响起:“之前还说不会骗老公呢。”   乐清时顿时急得眼眶通红,推在男人胸膛前的手指也染上了被戳穿的红意。   呜呜呜呜说谎被发现了怎么办呜呜呜QAQ   他也不想骗老公的啊,别的事情他都很诚实的,唯有这个……他很难坦诚的说,而且老公也未必相信他。穿越剧这种题材看看还行,如果现实中有人说自己是几千年前的人,估计第一时间会被送进精神病院里去吧。   ……事到如今,只好死不承认了!   乐清时觉得有些委屈,软软的唇珠又被负气地压平了,不说话。   只要他不承认,老公也拿他没有办法!   顾行野手上微微用力,将少年撇开的脑袋侧过来,面向自己,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看穿人心中所想:“做错事的小孩就要受到惩罚的,你确定没有骗我?”   乐清时脸色一白,突然回想起他曾经问过顾行野,结婚后会不会动手打自己,当时男人的回答是——“那可不一定”。   莫非,当自己做错了事情,老公就真的会打他吗?   少年眼眶渐渐发烫,难以置信地闭上眼睛,带着轻微的鼻音嘟哝:“老公你不能打我……你都吃了我做的果盘,如果还打我的话就是恩将仇报,就是不仁不义之辈……”   顾行野头皮一麻,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拭少年的眼尾,无奈:“说你两句就哭,胆子怎么这么小?”   真是给他惯的。   还不仁不义之辈咧……   男人恨恨地看着少年委屈抿起的唇,压低了声音道:“跟老公说话还文绉绉起来了,欠亲是吧。”   说罢,滚烫的唇就印了上来。   顾行野托着少年的脸,轻轻捏着他的下颌,舌尖往深处游走,细细地舔着微甜的气息。旖旎的水声响动,少年紧绷的身体逐渐被亲软,清透的眸子变得迷迷糊糊。   长久的接吻结束,乐清时舌头都有些捋不直,磕磕绊绊道:“没、没有欠亲啊。”   乐清时无意识地抠着男人衣领上的扣子,心里悄悄骂着坏老公。   他算是缓过劲来了,什么打不打的……老公可不能打他!   上次揍他屁板子勉强还能说是他加了好几位不知底细的陌生男性,其中混杂了一位喜欢撩骚了,给家庭带来了不定因素了。可这次,他可是一点错也没有的!好心给老公送水果吃,多好的老婆呀,怎么能打呢?   顾行野垂眸看着少年被亲得微肿的小唇珠,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又想亲。   被乐清时挡住了。   顾行野不满:“挡着做什么,不让亲?”   “婚内家暴不可取,婚内亲嘴难道还有人管得了吗?”男人板着张严肃的俊脸,说着浑话。   乐清时小声嘀咕:“不要了,太久了,我喘不上气。”   顾行野捏捏少年软软的掌心:“娇气。”   乐清时反驳不上来,只得用微微濡湿的眼睛看着他,轻声:“老公……”   顾行野把人翻了个面,两人面对面,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哄小孩般颠了颠:“可是宝宝做错事是要受惩罚的,如果不想被罚的话,嗯——不然你贿赂贿赂老公?”   乐清时闻言,乖乖地又叉了一块鱼腹位置的蜜瓜,送到男人唇边:“啊——”   顾行野嫌太甜,眉心微蹙,但还是张嘴吃掉,沉声:“换个别的,我不是都说了不爱吃水果?讨好人要投其所好哦,宝宝。”   乐清时没辙了:“那,老公你想要什么呀?”   男人眸光微闪,像是看见小兔子入网了的猎人,沉声道:“早上不是说,你拍了好几张照片吗,怎么就给我发了两张?剩下的拿给我看看。”   搞了半天就想看这个。   这有什么可不答应的,乐清时摸出手机,上交:“老公你看吧。”   “你当时叫我别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呢。”乐清时嘟囔着,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一点进相册里就是了,顾行野看了看,大概有五六张,都是各种可爱搞怪的贴纸滤镜。   男人眼神炙热,指尖右划落到最后一张小魅魔的滤镜自拍上。   小虎牙和小犄角和乐清时的适配度极高,弯弯上翘的箭头尾巴如少年清艳秾丽的眼尾一样撩人,明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勾引两个字,偏偏眼神却纯得要命,小梨涡像盛了一汪蜜,看得人止不住的眼馋。   顾行野把剩下的几张也都给自己的微信发了过去。   乐清时笑眯眯道:“这个贴纸有点吓人,刚弹出来时我都吓到了……”   说到一半,少年倏地感觉到屁股底下硌了东西,声音怂怂地减弱。   说话就好好说话,突然拿枪指着别人干什么呀?   乐清时委屈,但乐清时不说,只用控诉的眼神看着男人。   顾行野低下头,在少年温香的颈窝处蹭了蹭,环着少年腰肢的手力度温柔,面容沉稳英俊,而颈侧暴起的筋络却暴露了主人急切的欲望。   男人温声哄他:“宝宝,展会也结束了,老公已经憋了很久了。”   尤其这股冲动在看完那几张照片后更难以抑制了……小作精皮肤白,他惊然发觉他老婆好像很适合各种变装,什么滤镜套在他身上都很适合。   或许等以后,他可以真的哄小作精穿上……   倏地,乐清时的手机震了一下。   少年正因眼下的情景害羞着,一听有别的动静,立刻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他探手拿过手机,屁股轻轻抬起又压下。   男人闷哼一声,没说什么,也凑过去看。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信息,大概是一些app的热点推送罢了。   乐清时瞥了一眼,身子立刻就僵住了。   来信人是叶澜风。   【二哥:乐乐,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约你出来谈一谈可以吗?】   间隔一分钟,对面似乎激动难抑,又发来一句没头没尾的:【乐乐,其实我是你的哥哥!】   乐清时:“!!!”   顾行野:“??!”   ……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新型的抢老婆的说辞吗?! 第102章   乐清时怔怔地看着这条信息,唇惊愕地微微张开。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难道二哥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二哥要是想起来了,那大哥和父母亲呢,也想起来了吗?   乐清时思绪正混乱着,倏地感觉搂在他腰上的手有些僵硬,身前响起男人凉森森的语气:“叶二少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喜欢当人哥哥的癖好?”   乐清时连忙抬头看向被忽略了反应的老公。   男人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睫垂着,正死死盯着叶澜风发来的消息,眼底被屏幕投射的光给映得看起来很冷淡,薄唇微抿。   像是潜藏着汹涌骇浪的平静海面。   糟糕,乐清时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按住,淡声:“没事,不用顾虑我。你想说什么,你就先回他。”   乐清时抿了抿唇,睨着男人的脸,小声问道:“那……我先答应他,见一面?”   顾行野咬合着下颌骨,发出轻微的动静,眼睫依旧低垂着:“哦。”   乐清时:“……”   哦个头,果然不是错觉,老公真的又不高兴了!   乐清时无奈,主动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后者似乎故意较劲,硬邦邦地紧绷着悄悄往后移。他气得扑上去在男人的锁骨上咬了一口,但没舍得用力,小猫磨牙似的留了个浅浅的印子。   乐清时委屈道:“老公你刚刚才说你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怎么一扭头就吃上醋了呢?”   顾行野被点破,也不藏着掖着了,眉心蹙起:“我说我不喜欢吃,又没说我不吃。”   “他这是什么意思?”顾行野板着脸,声音冷得像从冬天屋檐下刚敲出来的冰锥,又冷又尖锐:“才见过两次面,就一见如故了?”   而且还偏偏是在看完他老婆的展会之后。   难道叶澜风还能突然跟小作精做了同一个梦吗?   乐清时做这样的梦大概是因为从小缺爱,可叶澜风从小锦衣玉食,可不缺爱。   乐清时其实也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软声央道:“去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少年用温软的掌心摸摸男人绷紧的擦脸,最后摸到了顾行野的耳垂上轻轻揉捻,哄他:“老公别不高兴嘛,上回都跟你说过的,我对二……我对叶二少没有越界的感情。”   男人小气地紧闭着唇,半晌才道:“我知道,都说了你想去就去,我不拦你。”   他刚才也看见了小作精给人的备注,叫二哥。   顾行野知道是知道,只是仍然有点小情绪,但他又不想让乐清时不开心,只好憋闷的自己忍着。   其实这面也不用见,以他老婆已经给人改了备注的举动看来,这哥哥似乎是非认不可了。   男人的独占欲本来就强。   他能接受小作精有哥哥,只是一时有些无法适应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多少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乐清时却不希望他有芥蒂,思考了半天,想出个馊主意,视死如归般道:“老公,要是你不高兴的话,你就打我一下吧。”   顾行野气笑了:“不打。”   小作精娇气得要命,平时一点疼都不愿吃。   每次做暧的准备工作他都要做得很充分,直到小作精身体完全放松才舍得开始。结果小作精两次主动提出愿意挨打,每次都是为了叶澜风。   这样一想,顾行野就更不高兴了。   乐清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   顾行野脸色很冷,说出来的话倒是诚实:“舍不得。”   而且当他不知道小作精有多诡计多端吗?   小娇气包一挨揍就要泪汪汪,吃准了他会心疼,然后哄人的和被哄的角色就要调转过来了。   乐清时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说,一怔,随即脸颊红红的哦了一声。   他纠结地拧了拧衣摆,不时用含水的眸子瞥他一眼,终于羞怯地趴到男人耳边:“那我主动……老公会不会开心一点?”   上次就是这样把喝闷酒的男人给哄好的。   顾行野一怔,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喑哑道:“不会。”   话音刚落,旱了许久的地方立刻打脸地揭竿起义,生龙活虎地挤进柔软狭嫩的腿间。   顾行野:“……”   乐清时抿唇一笑,夹紧,“老公也骗人了,那我们扯平啦。”   顾行野额角泌出汗意,任由纤长的白皙手指解开他的衬衣,深灰色的眸子微眯:“宝宝从哪学得这么坏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用微凉的手指触摸着粉红发烫的少年。   从下到上,最后停留在少年的唇边轻轻摩挲。   乐清时害羞得要命,垂下眼不敢看他,软声回答:“跟老公学的。”   顾行野眼神微黯,刚想把手收回来,结果少年倏地微微低头,用脸颊轻蹭他的手指,姿态乖顺,而后启唇含住了这根不停骚扰他的手指。   口腔内湿热温软。   乐清时不甚熟练地吮着,眼睛害羞地闭上了。   仿佛只要他看不见,这些不害臊的事情就不是他做出来的一般。   顾行野原本打定主意要冷酷一些,好提前给小作精敲个警钟,让他即使有了哥哥,也不能再忽略他这个老公的感受。结果少年这样乖巧温顺,三两下就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给打得七零八落的。   “宝宝好笨。”顾行野呵笑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连这样的动作做出来都不涩情,像是在舔冰棒般笨兮兮的。   话音刚落,男人就发出一声闷哼。   乐清时不高兴地咬了他一下。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顾行野好声好气地哄他:“宝宝继续。”   乐清时睁开潋滟生光的眸子没有杀伤力地瞪他一下,吐出湿润粉红的舌尖,回忆着跟老公接吻一般的动作慢慢将整根手指都变得湿漉漉的。   顾行野将那只手往下伸,用另一只干爽的手捏住少年的下颌,跟他接吻。   乐清时笨,这方面学得没有男人快,三两下呼吸就急促了,只能无助地张着唇任他来,偶尔努力地回应一下,不时还轻轻颤抖一下腿心。   乐清时挣扎地轻轻推开他,委屈道:“喘不上气了……”   顾行野瞥了眼电脑桌面上的时间,低声:“才亲了三分钟而已,又不是半小时,宝宝你需要加强锻炼了。”   少年耳畔通红,不理他,自顾自解了自己的睡袍,正要脱掉的时候被顾行野制止住了。   “唔?”乐清时发出不解的声音。   顾行野唇角微挑,言简意赅:“穿着骑。”   乐清时的脸一下子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啊啊啊老公花样怎么那么多啊!   在少年简单的观念中,睡就好好和衣睡去,做就坦荡地脱了做……哪有这样的……那、那不是要把衣服搞脏了吗?   脏了的衣服他可不好意思拿去给佣人洗QAQ   顾行野看穿他的纠结,托着他的腰让他坐进去,温柔劝哄:“没事,脏了老公给你洗。”   一晚上少年的眼泪就没停过,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成一簇一簇的了,又可怜又可爱。   顾行野怕他缺水,一盘水果几乎都喂到乐清时的肚子里去了。   吃得太多,乐清时倏地在男人怀中挣扎起来,抽抽搭搭地要下地。   顾行野怕他滑倒,连忙拉住他的手,“怎么了?”   乐清时三魂早就没了七魄,但还惦记着最后一点点礼义廉耻,呜呜道:“想、想上厕所……”   顾行野一怔,唇角刚抬起来又怕小作精生气,连忙压下去,随即哦了一声:“老公带你去。”   乐清时:QAQ   深夜,乐清时被收拾干净,被裹得像一块软绵绵的白糖糯米团子放在床上。   少年困到极点,但仍强撑着探出脑袋和手,给叶澜风回了同意的消息。   顾行野神情餍足,俯下去在少年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   乐清时心疼地抱紧自己。   他就不该心疼顾行野给他雕什么果盘,呜呜! 第103章   经过乐清时一夜的贿赂,总算磨得顾行野答应陪他去见叶澜风了。   因为乐清时最近还挺有名气的,所以顾行野这次把见面时间选在晚上,地点则选在一家比上次更为高档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里。这家餐厅按照常理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才能吃上,临时起意想要吃上的话得动用一些钞能力。   而这个能力顾行野不巧还真的有,于是效率很高地订了一个比较私密的包间。   乐清时提早了一个小时出发,总算比叶澜风先到了。   天气热,少年今天穿了一身奶黄色的短袖T恤,底下搭了一条雾灰色的及膝短裤,看上去清爽得像一杯夏日里的冰橙汁。   顾行野则还是一袭严肃周正的西装,腕间戴了一支百达翡丽古典系列的表,唇角向下抿着,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小作精很看重这次见面,昨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男人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留下暧昧的印记,出门前衣服都挑了半天,问了他好几遍这样穿会不会太不庄重。   顾行野就故意给他挑了这样一身小学鸡一样的简单服饰,结果真带出来了又有些后悔。   小作精又乖又嫩的,青春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跟一看就一身穿着都价格不菲的成熟英俊男人站在一起,多少有些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于是接引他们去往包间的新来的服务生不禁偷偷打量了乐清时好几眼。   在这种高端的地方工作,服务生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世面了,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容易下意识形成在心里给人归类的习惯。   有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们、有年轻貌美的明星模特、有打扮新潮的自媒体博主……甚至还有傍依着大老板的各色小三小四。   面前的少年显然很难被归位是那一类。   长相清艳漂亮得没话说,但神情却似乎不沾半点世俗尘污,眼神清朗通透,不像是藏污纳垢之人,甚至把这些念头安在少年的身上就像是在亵渎一般。   而且若是那一类人的话,越缺什么、越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什么,就会越用华丽奢靡的外表包裹自己,好显得自己配得上。所以那些大老板养的小情儿们一个二个都比明星还要注重外表,才有自信夜夜沉沦在各种迷金醉纸之地。   可两人的衣着打扮和气势实在相差太大了,少年纤细白皙的手还被男人的大掌亲密地包着,被拽着往男人的方向倾斜,透着一股浓浓的占有欲……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的亲戚关系。   想归想,服务生能在这里工作,就算以貌取人了也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来砸自己的饭碗。   但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在那个小神仙一般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仅仅只是一瞬,再抬眼时就对上了一双深灰色的阴戾眸子,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就像是被冷血动物的竖瞳给盯上了一般骇人。   服务生连忙低头为自己的走神致歉。   顾行野这才淡淡地收回自己冰冷的视线和外放的气势,轻描淡写:“无妨,我老婆有些内向,被人盯着看容易害羞。”   服务生:“……”   哦。   知道你有老婆了。   服务生脸上带笑,内心则冒着汗,指引着他们到了指定的位置,从两人渐远的背影还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个漂亮的少年压低声音,软酥酥地抱怨:“老公,都跟你说了不要那么凶啦……”   那个凶得要死的英俊男人说:“我哪有凶?”   “明明就有啊!下次笑一下再说话嘛,你看你把人吓的。”   “……”男人冷硬道:“哦。”   服务生:……:)   依他看还是别了,那男的笑起来没准会更吓人。   窗外视野很好,可以270度俯瞰整个京市的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套餐是订好可以直接上的,乐清时为了缓解紧张,还额外点了两份可以舒缓压力的餐前小点心。   叶澜风工作有些忙,掐着点赶来,朝他温文尔雅一笑:“抱歉,我来迟了,等很久了吗?”   乐清时在在桌下紧张地攥紧了裤子,忙道:“没事,我们也刚到呢。叶先生你来得很及时,菜刚刚上齐。”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们就先点了一些,我还点了一份甜点,你尝尝看。”少年朝他笑笑,尽量自然地给他介绍着。   草莓舒芙蕾塔只点了两份,叶澜风一份,乐清时和顾行野一起吃一份。不过由于顾行野不爱吃甜的,基本上还是会进乐清时的肚子里。   叶澜风一怔,随即胸口升起一股暖流,感动坏了。   他见乐清时面前没有,便想把自己这份给他,温声道:“我不怎么吃甜的,你喜欢的话就……”   “咳咳!”叶澜风的话被一声突兀的动静打断。   叶澜风:“……”   什么b动静。   顾行野微微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不好意思,嗓子不舒服。”   乐清时也不知道他老公在搞什么鬼,一听叶澜风不吃自己点的东西,急了,声音软软的推销道:“你尝尝嘛,我刚刚吃过了,味道很不错,成功人士的都爱吃,特别适合……”   乐清时的手倏地在桌底下被男人捏了一把,随即指腹还在少年柔嫩的掌心揉了揉,威胁意味浓厚。   乐清时一噎,声音骤小:“特别适合我老公……也、也很适合你,嗯。”   说罢,少年率先动筷,他拿起一个小甜品勺,舀起了舒芙蕾最甜最好吃的塔尖部分,递到男人面前:“老公,给你吃最好吃的尖尖。”   顾行野低头看他,少年冲他露出乖兮兮的小梨涡。   男人这才在心底轻哼一声,低头把那勺小塔尖给吃了。   顾行野蹙着眉。   太甜了,甚至觉得甜得有些发苦了。但这是他老婆喂的,还是在潜在的情敌面前,顾行野就是甜死也要吃下去。   叶澜风:“……”   叶澜风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了。   他笑了笑,终于给面子的吃了一口,也被甜得眼睛眯起来。   一睁眼就看见他弟殷切可爱的笑脸,“好吃吗?”   叶澜风艰难地咽下去,扯出个笑容:“非常美味。”   乐清时害羞的哦了一声,紧张地捏着手,终于进入正题:“那……叶先生,你把我约出来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你在微信上说的……我有些看不明白。”   闻言,顾行野也撩起了眼帘,深邃的眸子锁定在对方身上。   他也好奇,叶澜风能用什么样的借口能当着乐清时老公的面提出要认乐清时当弟弟。   叶澜风精神一凛,没说什么,只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交到两人面前:“你们先看看吧。”   两人看他一眼,疑惑地接过去。   桌上很安静,只有纸张不时翻动的声响。   资料写得很明白,乐清时越看,眼中的雾气就越浓重。看到最后少年忍不住眼皮一眨,呜的一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还以为这一世他们的亲缘情分已尽,再也不能叫回过去的称呼了。   顾行野则越看越懵逼。   初看,男人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淡淡敌意,越看,眼神就越是清澈。   顾行野:“……”   ……啊?   那——叶澜风就不是想凑上来当乐清时的好哥哥了?而是他老婆有亲缘关系的……真哥哥?!   卧槽那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顾行野懵逼抬眼,小作精已经泪汪汪地唤了一声:“那你是我的二哥了?叶先生你真的是我的哥哥了?”   青年眼底也有一丝湿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顾行野:“……二舅哥?”   叶澜风:“……嗯。”   叶澜风眼神略带复杂地看了看顾行野,其实他对他弟的这个对象确实不是很满意。他感觉顾行野的脾气太差了,风评也不太好,他弟一看就是个单纯孩子,怎么玩得过这种心狠手辣的老男人呢。   顾行野年纪比他都大,要他说,应该还是得找个年纪跟乐清时差不多的人好,能陪他弟玩。   小孩以前过得辛苦,有不少遗憾缺失,叶家现在都想给他补回来。   叶澜风喝了口茶,道:“怪不得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很面善,总忍不住想关注你的消息。不止是我,我们一家都是这样的。”   叶澜风跟乐清时缓缓说起了从一开始他买画之后的一系列历程,以及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是我们亏欠了你,你还愿意……”叶澜风小心翼翼地抬眼,生怕从少年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绪。   乐清时赶紧点头,泪汪汪道:“当然愿意了!我不怪你们。”   少年眼底没有任何抵触,乖得不得了,一点也没有拿乔的心思。   叶澜风笑了笑,又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你放心,爸妈说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家人,叶家有的你也会有。”   这是一份股份转让书,是叶家文业的股份,份额还不低。   “你成家……很遗憾我们没能见证,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现在补回来,希望你不嫌弃。”   叶家的企业虽然不如现在的一些站在风口上的新兴企业暴利,但胜在稳健,这几年也是越做越大了,这些股份可相当值钱。刚相认就愿意送上这样的大礼,确实称得上是诚意十足了。   叶澜风与顾行野对视,眸光清正。   他这也是在稍微的警告顾行野,乐清时并不是没有退路。   如果将来两人离婚了,叶家就是他的后盾,光靠这些股份,少年就可以幸福快乐一辈子,并不需要仰仗他顾家的鼻息生活。   顾行野:“…………”   好像真的得罪了二舅哥了怎么办。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 第104章   饭还没怎么吃,乐清时这头已经哭湿了一张纸巾了,叶澜风眼底潮意也很明显。   顾行野:坐立不安.jpg   姜秘书怎么做事的?!怎么当初都不查得仔细一点?   顾行野刚给姜秘书发了丰厚的奖金,现在狼狈得有些想扣回来了……不是,叶澜风怎么会是小作精的亲表哥啊!   整个画面生动地诠释了何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顾行野顺便坐得更直了些,深灰色的眸子中蕴含着些许警觉。他怕两人再畅聊下去,叶澜风当晚就要把人拐回他那叶家去了。   这可不行……顾行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于是男人连忙出声缓和局面:“先吃饭吧,边吃边聊,不然菜都凉了。”   叶澜风点点头,认同道:“好,乐乐……先吃饭吧?”   顾行野看向叶澜风,道:“叶……二哥,你要喝点什么?”   顾行野下意识差点带出“叶先生”和“您”的生分称呼,话头刚出一半才急忙改口,慌得险些闪了舌头。   叶澜风无所谓道:“都行,点乐乐喜欢喝的就好。”   乐清时爱喝的顾行野早就给他点好了,是一杯果汁。既然叶澜风让他做主,男人便伸手轻触了一下桌面上的银铃。   很快,一位身形高挑、金发碧眼的侍酒员就走了进来。   这家餐厅服务周到,氛围感也很到位,侍酒员是一位专门聘请来的年轻帅气的法国男人,胸前还佩戴了一个写有他名字与国籍的金色小胸牌,他是负责来开Apéritif开胃酒和服侍点餐的。   这很常见,换作平时顾行野根本不会去在意。   但或许是今晚叶澜风带着新身份的出现,让男人的心中泛起了不安的涟漪,一下子变得有些草木皆兵起来。   家人是乐清时一直缺少且向往的,小作精一朝获得,再怎么高兴都是正常的。身为乐清时的老公,他也应该大度的替伴侣感到高兴。   亲人也就罢了,顾行野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还有别的事物要分走乐清时的注意了。   可好巧不巧,顾行野眼尖地发现,这位侍酒员一进来,他老婆直接看直了眼他用余光瞥去,只见少年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惊讶地瞪圆了,花蕊一般的眼尾微微上挑,柔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不自觉变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平时总是被主人欺负的小唇珠此刻可爱地上翘着,看上去像是一个在索吻的姿态。   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更显得像是勾引人凑上去含吮啃噬,直把可怜的小唇珠欺负得更加肿大。   顾行野薄唇微抿,现下没有多少欣赏美景的心情。   侍酒员是个人精,岗前培训很过关,素质也好,一上来很快就觉察出那位穿着随意的少年才是这场晚餐的重心。   他微微一笑,用餐巾将带来的粉色葡萄酒的瓶口与瓶颈擦干净,用有点点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位美丽优雅的先生,请允许我来为你介绍这一款起泡型粉红葡萄酒。”   乐清时盯着对方蔚蓝色的眼珠,略感神奇道:“好呀好呀。”   这人长得和他以前在宫宴上见到过的外邦使者差不多,都是金发碧眼的,只不过没有浓密的大胡须和浓重难辨的口音。   乐清时还悄悄朝叶澜风那边瞅了瞅,想看看他二哥有没有一点点前世的印象,结果后者神色如常,于是他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侍酒员。   少年觉得稀奇,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再回过头来时就突然被男人黑沉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老公,你身体不舒服吗?”   侍酒员也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先生,我的服务哪里让您不舒服了吗?”   顾行野勾起个很淡的微笑,眉眼英俊非凡,沉声:“没有。”   他说着起身,男人的身姿笔挺,比侍酒员还要高出半个头。   男人儒雅微笑着压低视线,俯视着侍酒员,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脱口而出一串流利的法语。   大意是让侍酒员下去,这里由他来。   侍酒员神情有些错愕,没想到突然在这里听见自己的母语,亲切感顿生,也连忙用法语回了过去。   乐清时就愣愣地看着他老公风度翩翩地站起来跟人家叽里呱啦一阵,然后人家就笑眯眯地留下酒走了。   乐清时:0.0?   说好的给他介绍好喝的酒呢?   少年忙伸出细白的手,轻轻拉住男人的衣角,连忙问道:“老公,他怎么走了啊?”   顾行野淡淡应声:“他说他肚子痛,想去洗手间。”   乐清时:“……”   乐清时下意识屏住呼吸。   啊……这什么店啊,怎么能在客人用餐前说要如厕?   乐清时一下子觉得刚刚那位精神帅小伙有点下头了,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听得懂法语且目睹了全程的叶澜风:“…………”   实际上顾行野跟侍酒员刚才的对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你来?那么我就由我来介绍一下菜单,帮二位点菜吧。”   “不用,我对这里很熟悉,我来。”   “那……”   “我来。”   侍酒员:“……”   顾行野还优雅地微笑着给了他一笔不低的小费,说谢谢他的服务,但他们想要一个安静的夜晚。   变相的赶人走——不对,不仅是赶人走,还是让人家别再出现了的意思。   叶澜风:“……”   多大仇啊这是。   他这弟……呃,弟夫?有点太小心眼了吧,是他的错觉吗?   支走了俊俏且油嘴滑舌的外国人,接下来他们的确度过了一个温馨的晚餐时间。   饭后,叶澜风擦了擦嘴,这才表示出这件事确实很突然,担心乐清时还有些混乱,于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让他有足够的的时间和空间消化一下这些冲击。等过一阵子,他再安排两家人好好见个面。   乐清时当然不觉得这消息有什么不好接受的,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了!   但如果要见其他家人的话,乐清时一时半会还真有些紧张,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接受二哥的安排。   顾行野一晚上食不知味如鲠在喉的,现在听见这句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二舅哥人还挺好的。   不然今晚他就得自己一个人睡了。小作精现在就像是被主人宠坏了的猫咪,无法无天了,门一开指定撒腿就往外跑,一点也不惦记他。   目送叶澜风上了车,顾行野才牵着乐清时也坐上了回家的车。   今天他们开出来的车是顾行野前不久送去改造过的,他将前座的驾驶舱和后座的乘客舱之间改装了一层隔屏,隔音效果很好,司机也看不到后座的情况了,隐私性很高。   这下就不怕说一些羞于见人的话了。   但出乎乐清时意料的是,他老公就挺沉默的,上了车就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清时复盘了一下今晚自己的表现,觉得应当没有再忽视老公了,这才伸出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轻声道:“老公?”   顾行野侧过脸:“嗯?”   “你不高兴吗?”   顾行野一怔,眉眼柔和下来:“没有。”   乐清时哦了一声,狐疑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他老公好像确实没有不高兴,便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温声问道:“那你怎么都不说话?累了吗?”   少年温顺地用柔软的脸颊蹭蹭男人的大掌,懂事道:“对不起哦,老公你这么忙,白天工作,晚上好不容易有空却还要陪我出来,辛苦啦~”   少年清润的嗓音像一勺半化开的洋槐蜜,清清甜甜,带着淡淡的荔枝果香,浓稠地糊在他的心口,又甜又熨帖。   顾行野心底暖洋洋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低柔:“真的没事,老公胡思乱想而已。”   “想什么啊?”   少年眼神明亮,一副做好了准备要乖乖倾听的可爱模样。   顾行野眼神微黯,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少年的下唇,声音喑哑:“在想……宝宝这是哪里学来的,怎么说话总是这么甜。”   顾行野表扬他:“宝宝,你好会呀。”   乐清时羞赧地笑笑:“是吗?”   他没有学过呀,老师也不会教这种内容的。   他不过是发自内心的希望顾行野能高兴一点,多笑一下而已。   “嗯”男人声音轻缓:“我们宝宝长得这么好看,以前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顾行野早就想问了。   小作精长得漂亮,脾气性格又好,怪不得以前有那么多兄弟乐意罩着他,确实是很讨人喜欢。那么……以前会不会也有很多人跟他示好过?   顾行野知道自己是他的初恋,乐清时跟他说过他没谈过恋爱,但没有建立过恋爱关系不代表着桃花运不好。猝不及防被提问,少年微微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男人一怔,眉心倏地重重拧起:“嗯?”   乐清时连忙磕磕巴巴地把有些混沌的脑袋瓜里莫名回忆起来的片段都一一和盘托出:“我没有跟别人谈……谈恋爱过。”   怕男人不信,少年严肃着小脸认真道:“真的,我每天都很忙的,没有时间谈恋爱呀。但是……好像确实有点受欢迎。”   少年有些懊恼地蹙眉,回想起刚刚闪过脑海中的片段。   修车行的老板非常慷慨地给他多加了三百块钱的工资,笑呵呵地告诉他,在他来之前,店里的生意原本没有这么好。正是因为他在这里工作,才吸引了那么多客源,所以给他加奖金呢。   还有老板总是抱怨,刚洗出来的他的照片又被人给偷偷拿走了,下次干脆直接洗多几张好了。   诸如此类零零碎碎的小片段,似乎能证实少年确实是挺有人气的。   但再仔细回想来,视野里只有散发着浓重机油味的车子和锈迹斑斑的轮轴了,并没有特别的人物出现。如果原主有过恋情的话,没理由一点印象也没有吧,乐清时想道。   不过神奇的是,这些记忆回忆起来都非常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冷漠的记忆碎片,倒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遭一样,明明他对此应该很陌生才对。   说完,两人短暂地沉默对视了一阵。   乐清时有点懵,顾行野有点愣。   顾行野其实只是被乐清时那种纯粹又乖巧的劲儿给撩了个欲生欲死,寻思着怎么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乐清时却像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一样,单纯感慨着问问罢了,并没有深究乐清时过去的意思,结果乐清时倒是倒豆子一样的全说出来了。   乐清时见男人蹙着眉,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多少情绪,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急了,软声道:“我真的很忙的!”   “我早上要六点钟开铺,要清点一遍客单,要装车,打扫卫生,唔……就是要拎个大桶,能擦拭的地方都要擦拭干净。要盘点、送车、上户、维修、保养,啊,偶尔还要参与拍摄,总之真的特别忙。”少年软着声音,眸子湿漉漉的。   “不仅忙,而且很累,我真的没有时间谈恋爱的……”少年委屈地剖白道:“我只喜欢你的呀。”   顾行野听得眉头都皱起来,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仿佛眼前真的能看见一个忙里忙外的娇气包。   拎着大桶?   装满水的大桶挺沉的,要是没点运动量,就算是成年男子掂起来到处走也费劲。小作精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得动吗?   而且怎么还要上户啊,要是遇到刁钻的客人怎么办,会不会受到为难?   男人眉头紧紧锁着,他轻轻顺着少年的脊背,像摸温顺的布偶猫猫一样,打断他的自证:“好了,我知道了,老公相信你的,就是问问而已。”   顾行野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我说你会……是在夸你呢。”   小作精真的太会哄人了,还让他吃什么最好吃的甜品尖尖的部分。   少年很好哄,见顾行野说相信他,就不委屈了,迫不及待地露出小梨涡讨好对方,笑得甜甜的。   男人垂眸,也语气郑重道:“乐清时,我也一样。”   被点名了,少年立刻睁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在乖乖听讲。   “我不喜欢女人。”顾行野说完,觉得不大对劲,又补充道:“但我也不是同性恋。”   顾行野:“我男的女的都不喜欢。”   顾行野:“……”   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平等地讨厌任何人的感觉。   一对着少年,顾行野的嘴就变得很笨,他抿了抿唇,耳廓通红,终于有些别扭地说道:“我也一样,只喜欢你。” 第105章   “我也一样,只喜欢你。”   顾行野鲜少这样直白的表露情感,臊得脖颈都隐隐泛红了,热意一股股往脑袋顶儿上冒。   男人梗着脖子说完的这句话,说完好半晌都没低头去看少年的反应。   直到感觉脸侧的热度稍微退却,顾行野才低头看去。   只见怀中的少年眼神晕乎乎的,雪腮泛着淡粉,软软的嘴唇都惊讶地张开了,隐隐可见小小的舌尖,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陷阱砸懵了似的。   男人喉结上下轻滚了一下,眼眸深沉:“傻了?怎么不说话。”   “老公……”怀中的少年软糯出声,脸颊和透白的小耳朵都泛着淡淡的粉,有点害羞地喊他。   顾行野清过嗓子了,但总觉得声音还是有点哑:“嗯?”   乐清时撩起潋滟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的视线烫到一般垂下眸子,语气羞怯得不行。   “你……你怎么不叫我宝宝了?”   这么郑重其事的,他好害羞哇。有种在课堂上被夫子点名般的一瞬间的紧张感,但又有所不同。   乐清时说完,毛茸茸的脑袋瓜一转,薄软的耳朵简直要冒出一缕热气一般。   啊啊啊他好不知羞啊,但是、但是,老公那样喊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尾椎那一块酥酥麻麻的,腿都软了。幸好他被安全带勒着呢,不然就要像个煮熟的咸鱼饼饼一样流到地上去啦。   顾行野平时喊起宝宝来一点也不脸红,但现在乐清时让他喊,他反而喊不出口了。   男人唇角紧抿着,耳根一片红:“哪有你这样主动让人叫的。”   顾行野一见小作精这副又乖又软还粘着他撒娇的样子就想欺负,本来打算故意沉住气不喊的,结果倏地想起乐清时现在有了个随时可以转移撒娇对象的叶家。   顾行野:“。”   坏了,这下小作精该撒娇得更加有恃无恐了。   顾行野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和期待仰起的乖软脸蛋,有些牙痒痒,他磨了磨犬齿,低柔诱哄道:“回去再叫,听话。”   回去在床上叫。   这怎么不算满足了老婆的心愿呢。……   叶澜风一回到家,叶家人就全部围了上来,急切又期盼地伸长了脖子往青年身后看去。   叶澜风:“……”   他无奈地弯腰换鞋,“别看了,人我没带回来。”   叶妈妈脸色微白,无措道:“你、你怎么跟他说的,乐乐他不接受我们吗?”   叶澜风摇摇头,笑道:“没有,乐乐很懂事,他一点也没有怨我们的意思。只是他毕竟成家了,现在刚得知身份,难免对我们还有些陌生,我觉得需要给他一点时间适应一下,等之后他对我们熟悉一些了再把人带回来。”   孟朝雅一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松口气:“噢,这样啊。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他……诶,那个顾行野,他人怎么样啊?”   叶澜风一怔,温和微笑的表情变得略显迟疑:“呃……应该还行?看着对乐乐还是挺好的。”   虽然顾行野话不多,表情也冷冰冰的,但叶澜风注意到他其实一直在默默照顾着乐清时。   少年眼睛一湿,眼泪还没流到下巴呢,男人那头就把纸巾递过来了。而且他订的菜似乎也都是乐清时爱吃的,乐清时喝的东西跟他们也不同,是果汁,而他们喝的是酒。   其间,乐清时还有些好奇想尝尝顾行野杯子里的酒,男人蹙着眉嗓音低沉地说小孩子不能喝。   其实叶澜风听了还有些不舒坦了,心说顾行野管得也太宽了。结果还不等他出言劝解,只见他弟可怜兮兮地盯了顾行野没几秒,板着脸的男人就无奈地给他倒了一小杯。   乐清时一喝,确实不喜欢,漂亮的大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好喝,但又因为是自己想喝的,只得绷着小脸和酒杯互瞪。   顾行野无声叹了一下,纵容地把少年的杯子拿过去一口饮尽,毫不嫌弃这是对方喝剩下的。   男人喝完绷着脸,想数落少年几句。然后乐清时左一句“老公真好~”,右一句“谢谢老公~”,硬生生给凶巴巴的大猫给捋顺毛了。   这种自然和谐的相处想必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   孟朝雅却不满意,拔高了音调:“什么叫应该?你现在也是当哥的人了,做事要靠谱一点,你在法庭给人辩护也能说被告应该无罪吗。”“那是两码事……”叶澜风讪讪:“好了我知道了,不用您说,我也会再去找顾行野一趟的。”   乐康他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了,但毕竟这是商业领域上的事,乐康这人手段还很狡猾狠辣,做事不留什么痕迹,一时有些不好下手。调查乐家的社会关系有他大哥疏通的功劳,这回商界上的事儿叶澜风打算去找顾行野帮帮忙。   好说歹说安抚下了焦急的叶家父母,叶澜风揉揉额角在沙发上坐下,叶沉舟扫他一眼,也跟着坐下来,不急着上楼休息。   叶澜风有些惊讶地看向叶沉舟:“大哥?”   叶沉舟的身形和顾行野差不多,气质也有几分相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很大一块,压迫感很强。尤其男人因为工作原因,平日锻炼量很大,孔武有力的手臂撑在斯文得体的衬衣里显得很有爆发力。   一拳下去可以死个人的样子。   叶澜风很尊敬地问道:“大哥,你还有事?”   叶沉舟性格一向沉稳寡言,单独留下来应该是有正事要讲。   他大哥眉心微蹙,板着脸沉声道:“你有没有跟小弟说他还有个大哥?”   叶澜风:“……”   这还是他宠辱不惊的大哥吗?   叶澜风抹了把脸,点头:“当然有的。乐乐一听说我们很想他,都哭了。”   叶澜风反应过来了,他大哥或许是有点不平衡了,毕竟自己有乐乐的联系方式,还见了好几次面了,他还一句话都没跟小弟讲过。   于是他笑着把乐清时上课的地方告诉他了:“大哥你要是不忙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总算把全家人都安抚完,叶澜风第二天果然一早就抽空去了一趟顾氏。   顾行野不知道他来,正在例行开早会。   按理说没有预约是不能放行上去的,但尤其前台小姐有过把总裁夫人给拦住的黑历史,而且来人是叶家的二公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台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打电话问秘书部的人的主意。   很快,姜秘书就一脑袋汗的下来迎接他了。   顾行野虽然不知道他要来,但昨晚已经跟姜秘书打过招呼了,说是叶家的人若是来了,不必拦着。   姜秘书身为顾氏的第一执行秘书,对上司的事情是要事无巨细地记清查明的,于是乐清时和叶家的关系顾行野也没瞒着他。现在整个公司上下,只有他才知道叶家跟顾家是什么关系。   开玩笑……这可是顾总的二舅哥!他怎么敢怠慢!   姜秘书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待客室里坐着,并很快送上一杯香醇的咖啡:“叶律您稍坐片刻,顾总还在开早会,马上就结束了。不知您要来,下面的人不懂事了,实在不好意思。”   叶澜风温文一笑:“没事,是我唐突,我自己坐一会就好,你去忙吧。”   他就是带着些许的考量审视的目的前来的,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商界龙头企业风气到底如何,上下清不清正,有没有什么貌美小秘书啥的潜在威胁。   这一路下来,他暂且还是满意的。   顾行野在公司里的威望很大且严厉,底下的人管得很好,秘书也很懂进退,谈吐有度,职业装穿得板正,他观感挺好的。   姜秘书下去后很快就告诉了顾行野,叶澜风过来了的消息。   男人眼神微黯,快速将会议收了个尾就过去了。   新来的秘书部小助理跟着姜秘书跑上跑下的,她刚煮好送进去了一杯咖啡,那头顾行野就大步走过来了,俨然态度很重视。   她好奇地探长了脖子望了眼待客室外的磨砂层,语气活泼地跟姜秘书八卦道:“姜哥,这叶律师来头很大吗?我还是第一次见顾总见除了夫人以外的人态度这么积极呢。”   只有别人求着跟顾氏谈合作的份儿,顾行野可从来没对别人热切过。   顾总那大步跨的,风刮了她一脸呢!   她看这叶律长得倒也是颇为俊逸,气质也很不错,该不会……   姜秘书瞥了小助理一眼。   小助理刚来公司没多久,但社交能力很不错,秘书办的同事都挺喜欢她。毕竟小姑娘说话活泼机灵,长得挺可爱,平时还抢着帮大家伙干活,人缘不好才怪了。   姜秘书勾起一个笑,难得的放下工作跟她闲聊起来,语气轻松随意道:“我见过你的履历表,很优秀,当初是哪个hr把你招进来的?”   小助理害羞地笑笑,挽了挽碎发:“姜哥过奖了,能进顾氏的哪儿有不优秀的呢?我不是hr招进来的,是亲戚朋友引荐,直接从分部调度过来的。能和总部的前辈们一起共事,我很荣幸。”   姜秘书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噢——怪不得呢。”   小助理好奇道:“什么怪不得?”   姜秘书微笑:“怪不得……嘴这么碎啊。”   “……啊?”小助理当场僵住,怔怔地看向对方。   姜秘书脸色沉下来,竟沾染了几分上司的冷肃威风,毫不留情道:“若是我们总部招秘书,第一条要求就是嘴巴要严实,眼睛别乱看。人爱凑热闹很正常,但在其位谋其职,八卦的人我们秘书办是留不下的。”   小姑娘脸都白了,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才刚当上秘书助理,甚至还没转正,就想把我挤下去坐这个位置了吗?”   小助理疯狂摆手,仓惶道:“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姜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多嘴了!”   姜秘书冷淡地瞥她一眼:“知道就好。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小助理一愣,惨败的脸色微微浮起羞恼的红意,咬了咬下唇,颤声:“我叫袁佳。”   她热热闹闹地工作这么久,跟秘书办的人都混熟了,姜秘书居然连她的名字都还没记住吗?是真没记住,还是故意不想记?   “嗯。”姜秘书点点头:“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袁佳低垂着头,一听这话掉头就走,眼眶红彤彤的。   人一走,姜秘书立刻打了个电话,一接通他就言简意赅地吩咐:“去把一个曾经在分部工作的叫袁佳的人的资料调过来我看看,查清楚她曾经待过几个分部,又分别在谁手底下工作过。”   ……   待客室内,叶澜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顾行野。   “乐康的资料。”   顾行野一怔,松了口气。   他对叶澜风掏出文件这个动作多少有点警惕了,生怕这人是来抢他老婆的。   不是就好。   顾行野应声,接过来细细翻阅。   叶澜风抿了口咖啡,“这个老东西很会掩人耳目,我对生意上的事情有些插手不上,能不能烦请顾总帮个忙查一下。家母已经知晓了他对乐乐做的事情,整宿整宿睡不好了。”   顾行野点头,脸色微沉:“客气了,事关乐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说罢,男人从自己带来的包里也取出来一份文件,语气含着冷冽的笑意:“不过咱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这份文件,二哥你先看看。”   叶澜风蹙眉,看他一眼,接过来翻开。   这竟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叶澜风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报告里显示——冯益兰生的那两个孩子,竟然不是乐康的亲生骨肉!   也就是说,乐棋和乐画并不是乐清时的弟弟妹妹,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顾行野笑意淡去,随着而来的是浓浓的讥讽意味,冷声:“是乐乐发现的。”   顾行野将之前去宋越的工作室接乐清时的事情徐徐道来了。   那天是乐清时去咖啡厅里碰见的冯益兰,还听见了她和另一位陌生男人的谈话。本来冯益兰出现在离乐家这么远的咖啡厅秘密见人已经够可疑的了,从对话中还可以知晓,陌生男子一直在以某个秘密威胁冯益兰给他钱去赌博。   冯益兰不敢不给,但却谨慎地只给纸钞,从不转账。   顾行野那时安抚小作精让他不要分心,他会去查明的。   男人也确实没有怠慢,立刻就安排人去盯紧了冯益兰。   结果这一盯就发现陌生男人根本没按照承诺的那样“等到下个月补上”,而是提前把冯益兰约了出来,又要了一笔钱,想必应该是之前要去的钱都输光了吧。   顾行野让人继续深入查,就查出来了这掩藏的真相。   这个威胁冯益兰拿钱的中年男子就是乐棋乐画的亲生父亲……乐康真是结结实实地戴了十来年的绿帽子,堪称绿帽之王了。   乐康瞒着孟晚晴在外面养小三,冯益兰也瞒着乐康在外面找奸夫,都没闲着。   顾行野轻嗤一声:“大概是她急着怀孕想上位吧,但是怀了也不好打,只能生了。”   冯益兰在被包养之前条件也不是很好,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怀过,然后流得不干净,给身子带来了不小损伤。医生建议她不能再打了,否则以后就不好怀了,于是冯益兰就这么把乐棋生了下来。   叶澜风脸色也冷了下来,咬肌鼓了股,看向他:“这事乐乐知道吗?”   顾行野摇头。   这种腌臜的糟心事他不想跟小作精说,他家乖宝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叶澜风赞许道:“那就好。”   随后眼神一凛:“这事也暂时不要声张,起码也得收拾了乐康再说。”   “我明白。”   乐康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行,这么多年了,冯益兰没再生过,也没听说他有别的私生子的传闻。若是现在就戳破的话,乐清时可就是乐康唯一的血脉了,乐康那不要脸的老东西没准会缠上来。   顾行野深灰色的眸子黯了黯,凌厉的眉弓骨落下的阴影遮去他眼底浓浓的戾气。   叶家……小作精别说胳膊肘,屁股都已经开始往外挪了,他没办法。   但若是要有别人再敢在这个节骨眼动他老婆,顾行野也说不准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顾父之前还说过他,说他如今成家了,脾气要收敛些,别吓着乐清时了。   其实无需顾父多言,他也已经在收敛了。   他家的那个娇气包胆子小,他还没怎么呢就天天被说很凶,嘟嘟囔囔的说他是坏老公。   小作精凶不得打不得,现在叶家还隐隐要有抢小孩的迹象,顾行野更是舍不得……便只好乖乖收起獠牙利爪学着做一个好老公了。   唉,这种老婆太娇气的烦恼,谁懂。 第106章   休息了好一阵,乐清时总算回到天泽上课了。   顾行野一开始给他请假是担心方家和乐家掀起的负面的舆论会让小孩不开心,但如今的乐清时在圈子里可谓是声名鹊起,众人都忙着讨论于他横溢的才华和惊艳众人的国风展亮相,以及顾行野是否真的那么宠爱他,早就忘了最开始的风波了。   “顾行野那么宠他那为什么以前我们嘲笑他他都不反驳的?”   “扮猪吃老虎吧……你看方家不就被收拾了?嗯……蒋家日子现在也不好过吧。”   得罪了顾家,即使是顾行野没有出面打压他们,各方势力还是不约而同地婉拒了蒋家传达出的合作讯号。蒋毅心心念念的项目资金链断了,之前的拉拢都前功尽弃,股市一跌再跌。   方家就更惨了,沾上了方汶搞霸凌的黑锅,名声臭了,现在旗下的所有的产品都被人民群众大规模的打一星,直播间也都是玩梗的,企业形象和业绩瞬间一落千丈。曾经被方家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方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了,以往最爱参加的宴会和party都没再露面过。   “嘘——少说两句,别被听见了!”   说罢,那人便朝乐清时讪讪地扬起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   乐清时自然敏锐地察觉出了这里的学员对他的态度友善了许多,不过他对此没什么反应,还是只跟舒晨玩。   他一来到天泽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好友分享了自己近期最高兴的事情——他跟叶家的亲人相认了!   舒晨:“???”   舒晨一脸懵逼,迟疑地确认道:“也就是说,花六百万高价买下你的画的……其实是你哥哥?!”   少年嗯嗯的点头,桃花眼水润清亮的,浅浅笑道:“是不是很巧?”   舒晨整个人恍惚了,答非所问道:“卧槽……叶家是你娘家,顾家是你老公家……”   舒晨想起自己之前担心乐清时性格单纯,被顾行野pua而不自知,将来离婚了捞不着好处。   舒晨: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他麻木地抹了把脸,心说这还怕个锤子啊!就乐清时这条件,就算真的离婚,再找一个好的也是分分钟的事!   有叶家庇护,加上少年如今的知名度和才华美貌,何况乐清时还这么年轻,脾气又好还恋爱脑……这求娶的人还不是轻松踏破门槛。这样想来,该焦虑的应该是顾行野才对。   舒晨想到顾行野那张冷脸黑着吃瘪的样子就想笑,肩膀耸了耸,憋笑:“你老公最近应该很作吧?”   毕竟是个对老婆管得严得要命一男的,现在老婆这么多老公粉,不得醋死。   乐清时睁大了眼睛,诧异:“你怎么知道?”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他老公最近确实有点作作的。   本来就够敏感一人了,弄得总是要他软乎乎的哄着,最近更是阴阳怪气,恨不得连路边的狗都要怼两句。   舒晨哈哈大笑,笑完了想起自己之前还给乐清时推荐自家的律师团队来着,结果现在人家的二哥就是顶级律所里的top级别的金牌律师,流下了社死的热泪。   他拍了拍乐清时的肩膀,感慨:“我不劝了,你恋爱脑就恋爱脑吧,反正有叶家给你撑腰呢,唉就是这样他可能会吃得太好了,不爽。”   “你别太乖了,让人予取予求的。”舒晨操心道:“背景这么牛,你对那老男人娇纵一点也没事。他要是pua你,你就pua回去,别那么好被人拿捏。他要是再限制你交朋友,连你朋友圈加谁都要管,你就pua回去,说他好友太多,一点都不在意你的感受,跟他作一作,懂了吗!”   说来也奇妙。   叶家经营的文业比起在京市如日中天的顾氏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够不成威胁。但好巧不巧叶家的两位儿子,一个是法学界的大佬,一个是军政界的年轻新杰,都跟商不沾边,领域不重叠。   虽说顾家当然也在这些领域都有势力,但总归不是主业。而且这两个领域都不好惹,一般商人都不会想跟他们作对。   所以细数起来,在京市,叶家还真是唯一一个能与顾家相抗衡的家族了。若是乐清时受到欺负,别的不说,起码叶家还真能护住他的周全。换作别的家族,恐怕乐清时被顾行野欺负了也没辙,只能受着了。   乐清时虚心学习,还不忘小声给自己辩驳一句:“我、我没那么好拿捏的,老公对我也很好。他要是欺负我,我会骂回去的,不乖。”   闻言,舒晨眉梢微挑,稀奇了:“哦?你怎么骂的?”   乐清时用毫无威胁力的软乎语气道:“我会骂他坏。”   舒晨:“……”   舒晨:“还有呢?”   乐清时想了想,道:“唔,我还会骂他是小狗。”   因为爱咬人。   更可恶的是男人还偏偏喜欢咬在一些比较隐秘的地方,比如腿根处。让他被咬了也没法告诉别人,坏得很。   舒晨用一种“没救了”的眼神看着他,轻轻摇头,叹气。   他那上幼儿园的侄子骂得都比乐清时脏,也不知道是谁需要反思一下了。   “算了,操心你不如心疼我自己。”舒晨语气幽幽。   老公随随便便就v他两百万当零花钱,叶澜风还不认识乐清时就阔绰地出价六百万买他一幅画,特么的……   舒晨酸溜溜地嚷道:“不行,我M属性大爆发了,我也好想要money!”   乐清时:“马尼?”   “对,我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感觉别人的钱都是我的。”   乐清时眨了眨眼睛,温温柔柔地拿出手机,对他笑笑:“钱的话,我是有一些哦,你想要的话我给你发红包。”   之前秦贺宇给他打了一笔不低的份子钱红包,昨晚跟二哥分别时,叶澜风也不由分说,强硬地给他转了一笔零花钱。顾行野就更别说了,黑卡还在他手上呢,却还是隔三差五给他转账,所以他的账户上目前确实还挺丰厚的。   说罢,少年还真的低头在手机上有些笨拙地操作着,半晌还咦了一声,小声嘟哝:“奇怪,这个红包为什么最多只能发两百?这么小气的吗?”   乐清时用微信这么久以来,从来都只有顾行野给他打钱的份儿,从没自己发过钱,顿时有些懵懵呆呆的。   舒晨一怔,随即耳廓微微泛红:“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才不用你给我钱呢。我姓舒诶,怎么可能缺钱花?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笨死了。”   这种又乖又软的性格,怪不得被老奸巨猾的老男人吃得死死的。   可恶……不敢想顾行野吃的能有多好。   有个让干嘛就干嘛的漂亮老婆,欺负狠了也只会可怜兮兮的骂人坏,是小狗…………妈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奖励。   舒晨倏地转移开话题:“乐清时,你以后少骂点你老公。”   乐清时疑惑的嗯了一声,奇怪道:“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让我要硬气一点?”   舒晨:“……我怕他会爽到。”   乐清时没听懂,不过他确实想起了一件事,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好友,凑过去小声道:“对了,我最近在苦恼要给我老公送什么礼物呢,你有什么好主意不?”   舒晨是土生土长的现代小少爷,品味很不错,上次给乐清时出谋划策的推荐礼物一致受到了顾家人的好评,顾朗看起来很喜欢那块表,挺经常戴着的。   至于顾父顾母的礼物,乐清时是将舒晨的主意和自己的想法融合了一下选出来的,他们也都很喜欢。   只有顾行野的礼物是他亲自挑选的。   舒晨蹙眉:“为什么又要给他送礼物,不是前不久才送过吗,啥好事都给他摊上了呗?”   乐清时羞赧地笑了一下:“不是的,是他快过生日了。”   上回的礼物全家都有份,这次的是独属于他老公的生辰礼,自然不能马虎。   少年请假在家的时候也没闲着,偶尔画画写字累了就刷短视频,学习了不少现代知识,曾在某个科普常识的视频里知道了身份证上那一长串数字的含义。   于是乐清时就悄咪咪翻出了顾行野的身份证,这一看就发现了男人的生日将近了,所以他这阵子都在考虑这个。   虽然参加国风展他还抽了个奖,抽到个看起来不错的电子产品。但那个是免费的,没花钱,乐清时觉得拿来当做生辰礼太敷衍了,就随手送给了顾行野。   舒晨哦了一声,想了想说:“他喜欢什么你送什么呗,生日礼物价格不重要,主要就是心意和投其所好。管他多少钱,只要寿星高兴就行了。”   乐清时为难地看着他,眼神可怜巴巴的,抿唇:“我、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老公好像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对口腹之欲没什么追求,山珍海味能吃,粗茶淡饭也眉头不皱的。娱乐……他基本上就没见过顾行野放松玩乐过,唯一能说得上来的就是顾行野喜欢在没有工作的时候陪他看电视。   但在他们结婚以前,电视是没人看的,电源插头都没插上呢。   家用电器……家里什么都不缺。   真的很难选!   见少年一副苦恼的样子,舒晨倏地心生一计,他用手肘轻轻撞了乐清时一下,笑得揶揄:“要不……你去买几件战衣,穿给你老公看呗。”   现在全网都知道了,老公哥他超爱。   顾行野爱好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是喜欢他老婆的。   舒晨坏心眼的想着,顾行野一直都严肃又古板的,马上三十岁了才娶到老婆,估计性格也是又沉又闷,在床上都是循规蹈矩的,没什么新意。   要是乐清时穿上情趣内什么往他跟前一站,顾行野还不得立刻就顶天立地了。   “战衣?”乐清时纳闷:“穿那个干嘛,要打仗?”   舒晨坏笑:“是啊。”   乐清时:“??”   啊?现在不都和平年代了吗,还需要打仗?   “趁着年轻,就是要多打打。一件好的战衣就好比如虎添翼,能让战意更加昂扬。”舒晨把自己说得都脸红了:“哎男人嘛,你懂得,就不可能有对这些没兴趣的。”   乐清时似懂非懂。   莫非虽然不需要再打仗了,但是男人心中都有一个保家卫国、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壮志吗?……可是,那为什么是他穿给老公看?   乐清时迟疑了一下:“可、可是,我不知道要在哪里买。”   这里的服装店都没看见有卖盔甲的。   舒晨对他挤眉弄眼:“我帮你挑一些送过去吧,不客气。”   乐清时一下子急了,拿出手机要转账:“这怎么行?不可以这样的,我、我给你钱吧,要转多少?”   舒晨咳了一下,道:“哎呀,你别那么大声……这东西不贵的,不过我肯定会给你挑最好的,放心吧。唔……等买完了我再让你转行了吧,你这人真见外……”   他红着脸附耳过去,嘀咕道:“硬件配备上,你软件也得跟上,知道不。你这呆样,真穿上去估计也是一脸清纯……顾行野可是比你大七岁呢,你要看着太小他没准有负罪感,你可以稍微去学一下怎么擦边,然后再做给你老公看。”   “擦边?”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汇,是什么军事术语吗?   舒晨骂他:“笨死了!这还要人教!”   “你就去抖上面搜一下关键词嘛……什么擦边的,要是搜不出来,你就搜‘男菩萨’。你看着学一学,很简单的,一下就会。”   这种东西都是无师自通的嘛。   实话说了,他就是看不惯姓顾的吃那么好,还仗着他年纪更大阅历更广,游刃有余地欺负他那恋爱脑老婆的样子。得给这小子下记猛药,让他也大失分寸一次才行。   乐清时不明觉厉,连连点头,乖乖的说他记住了。   舒晨满意眯眯眼:“记得汇报!” 第107章   “记得汇报!”   乐清时乖乖点头说好,说完一看好友一脸遐想的坏笑,没由来的有些狐疑,轻声确认道:“晨晨,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哦,这主意真的靠谱吗?”   上次他就是听信了舒晨的话,加了一波他推荐的陌生好友,美名其曰见见世面、拓宽和老公和话题度,结果下场就是被老公按住狠拍了三下屁股,打得他眼泪汪汪的,闹起了一场不小的家庭风波。   ……虽说后面用比较成人的方法和好了吧,但一想起来老公那会阴沉沉的脸色,乐清时还是心有余悸。   舒晨原本听见乐清时对他骤然亲昵的称呼正脸一红呢,听清他的话之后直接红温了,气冲冲道:“当然靠谱了!我出的主意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你就说上回我给你出的主意,管不管用吧!”   肯定是很有用的!   没见老公哥都上头成那样了吗,堂堂顾氏的实际掌权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大佬,竟然跟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在微博跟网友争风吃醋。这明显就是感情升温了!   舒晨不说还好,一说,乐清时就想起那次事后全身散架般的惨烈情形来。   乐清时:“……”   舒晨一怔,莫名其妙地嘀咕:“你这什么表情啊,怎么跟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似的,这么丧。”   乐清时:“。”   谢邀,竹笋炒肉没吃上,爆浆糯米团子倒是吃了很多个。   舒晨见他不说话,兀自猜测道:“莫非……你不太满意上次我给你推的人的质量?”   “我去,你小汁眼光还挺高嘛,这都不满意,我给你推的可全是八块腹肌的大帅哥,少一块腹肌我都不带看的。你这都看不上,那你喜欢啥样的?”舒晨想了想,以乐清时的恋爱脑程度,很可能是拿来跟他老公作对比了,恍然:“噢——你还有点智性恋是吧?喜欢的类型不光要长得好看,还得有才?”   “唔,这倒是,我上次推给你的大多是网红,他们文化水平我还真不清楚。要不然我给你推点小明星?你想认识明星吗?”舒晨碎碎念道:“虽然很多小明星文化程度也不咋地,但有能耐的都镀金去了,一看一个海归,我也有些分辨不出来。唉但是很多明星被捧惯了,对素人脾气可能不太友好,我不想你跟他们玩,所以没推给你。”   乐清时连忙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不要了,我不玩。”   舒晨眨眨眼。   少年一脸认真严肃,眼神坚定得能入党:“我是良民。”   舒晨:“……”   不是,咋交个明星朋友就不是良民了呢?   虽然他现在知道乐清时的背景不需要他操心了,但他还是长叹了一声,感慨:“顾行野到底是给你吃了什么洗脑包了,你这三观都快变成你老公的形状了……”   良民可听不得这个!   一听,他就会有种自己软软的肚皮上鼓起了什么东西似的,可怕得很!   乐清时连忙拉了拉他,打断好友的口无遮拦:“这种话你都好在学堂上说?你怎么能……!”   少年红着脸瞪他,潋滟的桃花眼漾着让人心痒酥酥的春水,漂亮得很生动。   舒晨一看就颜控瘾犯了,嘿嘿笑了:“好嘛不说了。”   他爹的,顾行野是怎么狠得下心对乐清时凶和管教的?这他都能忍得住,不愧能干大事呢。   聊了一会,就快上课了,柳玥身边又跟着一个生面孔的代课老师走了进来。   代课老师插入课件,准备上课,而柳玥则径直走下来,走到乐清时跟前才停下,殷切地笑着道:“乐同学,你出来一下好吗,老师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柳玥脸上喜气洋洋的。   托乐清时的福,柳玥的业绩一下子涨了不少,直接升职了,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上那么多节课了。   乐清时很听老师的话,闻言就收好东西,对舒晨打了声招呼就跟她出来了:“柳老师,请问是有什么事呢?”   柳玥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乐同学。网上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托你的福哦,最近咱们机构新收了很多学员。”   乐清时大概知道一点关于自己现在有些名气的事,谦逊道:“学生走运而已,能招揽到新同学,一定是天泽的教学资源好,跟我没多大关系。”   少年嘴甜,柳玥笑得更开心了,轻轻拍拍他:“你就别谦虚了。是这样的,上回你的画作给咱们机构开了个好头,于是呢领导决定,让我来跟你商量商量再合作一下的事情。你放心,价格肯定不会少你的!”   天泽从乐清时上次的买画事件尝到了甜头,深深白嫖了一波免费的泼天流量的福利。   叶家出的六百万高价还是其次,主要是后面乐清时的连番热搜,上一次,天泽就白得一次流量,招揽了很多非富即贵的新学员不说,整个机构的档次都上去了,知名度直接冲向全国了。   于是天泽就想趁热打铁,跟乐清时再合作一下,不浪费这么好的流量。   “从顾总的微博看出来,乐同学你还会书法是吗?”柳玥问道。   “略懂一些皮毛。”   柳玥笑眯眯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们机构题一幅书法横幅呢,到时候会放到官网和我们的官博上,我们机构会按照以往买书法大家的价格给你出价的。”   乐清时愣了一会,才听明白柳玥话里的意思。   摆在官博上,那不就是……门面?   这是多大的殊荣啊,跟钱不钱的已经关系不大了!   乐清时连忙应下来:“可以的,内容有要求吗,什么时候要呢?”   “内容我们这边会提供,越快越好……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去写吧,可以吗?这堂课时不会算进去的,老师带你去贵宾室里写去。”   乐清时没意见,于是柳玥就带他去到了一间装潢得很高级的厅室里。   中间的大沙发看上去很气派,桌上有看上去很贵的点心和数种饮料茶水,空调温度凉爽宜人,也的确很安静,适合让人静下心来做事。   柳玥告诉他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笔墨纸砚也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嘱咐间,柳玥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她露出个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今天有位贵客要来,领导很重视,要我们都过去迎接一下。你可以坐下酝酿一下,想喝什么茶水?老师给你倒,不过一会我就得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吗?”   上次蒋文涛跟乐清时闹矛盾的事情给柳老师留下阴影了,很怕乐清时再出什么事,顾行野又来兴师问罪,她一个小老师,哪边都得罪不起。   不过这回贵宾室里就乐清时一个人,蒋文涛已经退课不来了,方汶也没来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乐清时点点头,懂事道:“没关系,茶水也不用了,老师你去忙吧。”   而且他在写写画画时本就不喜欢旁边有人盯着,那会让他不能心无旁骛的去感受字画中的韵味和意境。   少年太懂事,柳玥反而更愧疚了,保证道:“你等等老师,老师很快就回来的。”   “好的。”   柳玥匆匆出去后,乐清时就从沙发上坐起,没有享用上面的点心,直接走向提前布置好的书法桌前看起了要求。   要求大概是希望他写出一幅含义为谦虚谨慎、脚踏实地稳扎稳打的去勤奋学习努力的书法,底下还有一些推荐的题字,比如天道酬勤啥的。   乐清时琢磨了一下,觉得天道酬勤使用频率太高,多少有些俗套了。而且写四个字就赚人家那么多钱,他也不太好意思。   少年凝神思索了一会,有了主意。   《孔子家语》有“水惟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意思倒是相近,写出来也与这画芯尺寸符合,效果想必会比较好。   拿定了主意,少年就抬手往砚台里滴入几滴清水,手稳稳地捏着墨锭在砚台上磨了起来。等到砚台上反起了油花,就是墨水够浓,合适写了。   少年手腕轻抬,蘸好了墨水便沉气写了起来。   刚写好第一个字,门就被人刷拉一下打开。   乐清时的思绪被打断,眉心不禁轻蹙了一下,向门口的方向望去。然而来人却并不是柳玥,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乐清时一下警惕起来,手腕微微内收:“你是?”   来人嗤的笑了一声,道:“别紧张,我知道你,你是乐清时是吧?放心,我知道领导的安排,现在这会老师们都没空,我来接待你。”   男子自然地走进来,顺手合上门,往茶水位走去:“喝点什么,我给你泡。”   乐清时眉心依旧不舒展,温声:“不用了,我这会也没空喝,你就坐着吧。”   男子笑了一声:“那哪儿L行啊,你现在可是香饽饽,得捧着你。我看看这都有啥……艹,连金骏眉都没有,就普普通通的铁观音,天泽赚这么多钱连点好茶都舍不得上啊,真特么抠门……”   嘀咕完,男子笑嘻嘻地对他抬了下下巴:“你写字吧,等着啊,马上就好了。”   乐清时眉心蹙得更紧了。   男子吊儿L郎当的态度他不太喜欢,于是他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想快点写完就离开。   顾忱转过身去烧水,眼底寒光乍现。   这就是乐清时啊?……不得不说,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少年容貌殊丽,气质却清冷出尘,眉间淡淡的愠怒像莲座上的小菩萨生动地走下来了,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骨头都酥了,不怪得那么眼高于顶的顾行野都愿意给点好脸色。   若是他有个这么好看的情人,也愿意好脾气的哄着。   他那妹妹却是跟他差得远了,说来也怪,明明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长得却一点也不像。不过……乐画说的话倒是令他挺在意的。   顾家家族庞大,子嗣众多,情况比较复杂。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家上任的掌权人年岁已高,活不了多久了。   而顾行野身为现任掌权人,能力又出挑得过分。当时顾行野年纪轻轻就接管顾氏,其实众人并不服他,明里暗里都等着他摆不平偌大的企业焦头烂额出笑话,没想到他真能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顾家的脸面,还带着顾氏蒸蒸日上了。   这样下去,恐怕到时候家财的分配情况不容乐观。   顾氏旁系去年来来回回往顾老爷子那儿L跑了好几趟,吹了不少床前风,顾老爷子都一点口风不透露。他们原想着老爷子油盐不进得另做其他打算,却不想顾爷爷突然宣布让顾行野和乐家联姻的消息。   消息一出,顾家的人自然是把乐清时给查了个底朝天。清楚了乐清时是个什么廉价货色,众人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想必是想给顾行野许个掉价的老婆,给他添添乱子,好拉低他的档次,到时候分家产的时候就能少给顾行野分点。   毕竟如果一个男人家中有个爱慕虚荣、身份又低的老婆,少分点钱也正常吧,免得很快就被挥霍光。众人皆知,乐清时的作用就是拿来拉低顾行野在顾爷爷心中的分数,用来制衡他的。   在他看来,顾行野少分点也是应该的,反正他本事大得很,没钱还能自己赚。他们这些子弟不一样,光芒都被顾行野夺了,抗争也没意思,不如多拿些股份一辈子舒舒服服过活,反正顾行野养得起。   然而顾行野这不安分的老婆……整天抛头露面,净弄出些抓人眼球的话题,居然连带着最近顾氏的股票都涨了不少……   乐清时送给顾行野的那个笔记本,居然还起到了带货的作用,网上都炒疯了。   顾家人本就有些坐不住了,偏偏还让他从乐画那儿L得知……似乎因为乐清时的表现,顾老爷子正在考虑要不要将他们顾宅那个没有人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的保险箱给顾行野。   里面的东西大家虽然都没见过,但依照老爷子的看重程度,里面一定是极其重要,可以左右家族命运的东西。   他妈的,顾行野都得到那么大一个顾家了,凭什么啥好东西都给他?   顾行野他爹既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受宠的一个,不上不下的,得了个顾家已经出格了,再把最重要的机密都给他,保不齐等老头一死,顾行野那个白眼狼直接把所有人的权力都架空,把他们都扫地出门,自己一家独大了!   顾忱脸色阴沉沉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捏烂了一个纸杯。   他暴躁地扔掉纸杯,重新取了一个更大的玻璃杯,然后倒上一杯煮得滚烫清香的茶水小心地拎着杯把,微微笑着朝乐清时走去。   ……   天泽大楼今天相当热闹。   一楼大厅几乎列队站满了人,夹道相迎到来的贵客。   男人面容冷峻,英气的剑眉有些凶得横在高高的眉骨上,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气场。   这么大的阵仗,男人坐的却并不是什么豪车,而是一辆常见的中产小车。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敢轻慢他。   经理早早就站在了大门外,皮鞋擦得锃光发亮,和脑门一样明朗,激动地搓搓手朝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跟前走去。   “叶副厅!!”经理屁颠屁颠上前去握手,激动得满面红光:“幸会幸会!”   叶沉舟垂眸看了一眼,跟他握手。   经理热情地迎着他往里走:“您的到来真是让我们这小小的地方蓬荜生辉啊!哎呀,您这么忙,居然还能莅临天泽参观,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来随便看看,要是喜欢什么,我亲自买下来送您!”   叶沉舟深深蹙起了眉头,沉声:“不必了,我不是来购置艺术品的。我母亲是这的老主顾,若是她看中了喜欢的,会自己过来买。”   经理笑着问道:“那您是……?”   “我来见个……人。”叶沉舟顿了一下,如此说道。   叶澜风告诉了他小弟上课的地点,却并未告诉他他在哪间教室上课,于是叶沉舟只好联系了一下天泽的高层的,只想找人带个路,并不想如此兴师动众。   经理瞪大了眼睛,夸张道:“哦?您是想见谁?我马上安排!”   叶沉舟忍无可忍,冷声:“不必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跟着老师过去就行了。”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吓到他弟了怎么办?   “我想见见一个叫……乐清时的人,他在这里吗?”叶沉舟问道。   经理一愣,心说怎么又是乐清时。他睨了睨男人严肃的表情,也不知是好事坏事。但应该……是好事吧?   自乐清时来了他们机构后,虽然麻烦不断,但总体来说得到的是好处,乐清时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个小贵人。   经理一扭头,高声:“负责带乐清时同学的老师是哪一位,给叶副厅带带路。”   柳玥一脸懵地走出来,忙道:“是我是我!”   叶沉舟朝她点点头:“有劳。”   柳玥受宠若惊地带着他往楼上走去:“您来得太巧了,今天乐同学正好没上课,我们拜托他跟我们合作,正在贵宾室里为我们题字呢。”   叶沉舟一边跟着她走着,一边点头,声音低沉而简短:“他很优秀。”   言语虽短,但似乎含着淡淡的自豪感。   柳玥连忙笑着说道:“是的,说来惭愧,乐同学根本不怎么需要老师教,天分很高。而且他还特别好相处,很乖的一个小孩,干干净净的讨人喜欢。”   这话叶沉舟爱听,便默不作声地听着,没有打断。   柳玥引着男人走向贵宾室。   越是走近,叶沉舟的心便提得越高,心跳更是快要跳到了嗓子眼里。   紧张。   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静地走到后门处站定,通过门板上透明的玻璃往里瞧。   然而入目的除了安静乖巧、岁月静好悠闲写着书法的少年,还有一个步履轻缓、蹑手蹑脚朝少年走去的可疑身影。   那人手持一杯冒着白气的茶水杯,缓缓朝少年走去,手腕内收,杯口倾斜,沿着抛物线而去的目标很明显是少年正在优雅写字的白皙修长的手。   男人目眦欲裂。   砰的一声后门直接被人暴力踹开,乐清时吓了一大跳,毛笔不小心在写到一半的作品上留下了个显眼的墨点。还来不及生气,他便朝后门望去,却惊觉那个说要给他沏茶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很近的地方。   少年吓得小脸微白,但也没傻站着,立刻捏紧毛笔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们。   顾忱来不及反应,傻站在原地,杯口都还愣愣地倾斜着没有摆正。   ……搞什么?怎么会来人呢?   他刚刚在别的班上课,老师就已经说了今天有贵客前来,所有老师都要去迎接,所以这节课时不算在内,大家可以自由练习,他才跑出来的。   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呢?   顾忱懵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不管来的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动不了他。   正这么想着,暴怒的男人就冲上来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直接把他的脸扇歪到一边。   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地上,杯子也飞了出去。   柳玥吓得惊叫出声,连忙进来拦。   顾忱被扇懵了,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的,他晃了两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气得脸都有些发青的男人:“你……你特么敢……”   叶沉舟又是一拳上去,随即把人像拎悠悠球那样拽起,脖颈青筋毕现,眼白浮起血丝,语气狠厉:“你刚刚拿着热水,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顾忱呼吸困难,脚踮起来才勉强够得到地面,破口大骂:“我草!关你屁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乐清时本来正懵着呢,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怯怯地试探出声:“……大哥?”   叶沉舟鼓起肱二头肌的手臂一僵,慢慢地抬眼对上少年清透的眸子,声音柔和些许:“……嗯,是大哥。”   顾忱没听懂,见两人眉来眼去的,讥讽地笑了一下,对乐清时骂起来:“哪来的野男人,你他妈的在外面勾勾搭搭是吧,你小心我告诉顾行野!”   ……告诉顾行野?   顾忱这一骂,倒是提醒了傻站着的乐清时。   少年抿唇,飞快地拿出手机,低头捣鼓着。   对,他要告状!   老公,有人要欺负你老婆呀! 第108章   顾氏大厦总裁办。   叶澜风是忙里偷闲抽空过来的,跟顾行野交换完信息,就回律所工作去了。顾行野已经将从叶澜风那儿得来的关于乐康的资料妥当整理存放好,正在听下属的项目成果汇报。   男人的脸色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似是心情不悦,导致来汇报的下属皮都绷紧了,生怕自己哪里有疏忽,被投入工作状态中不讲情面的阎王上司抓典型。   好在过程有惊无险,顾行野低垂着眸子,时不时点出一两处纰漏,给出完善意见。   倏地,顾行野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下属紧张的神经又崩起来,看过去。   夭寿啊!是谁在顾总开早会这个时间段发信息来的!不要命了!   下属余光一瞥,果然发现上司抿成一道直线的薄唇不悦地往下沉了几分,眉宇间笼上一层淡淡的阴翳,似是不快极了。   被打断了动静的下属神色有些惴惴不安,停住了。   顾行野淡淡启唇:“没事,继续说你的。”   说罢,男人则随意地把手机拿过来,解锁亮起屏幕——“[小作精]发来一条新消息”。   顾行野一怔,随即冷灰色的眸子闪烁一下,变得柔和了些许。   出息了,居然是他老婆主动给他发的消息。   要知道,小作精一般都很少给他发消息的,跟在他跟前的粘人模样大相径庭,然而今天居然又主动联系他了。今早送乐清时去上课的时候,小作精还说着没事他可以呢,结果没一会儿就来找老公了,就这还敢说自己不娇气呢。   男人唇角轻勾,点了进去。   【小作精:老公!我要告状!】   【小作精:[小兔叽举手.jpg]】   看着简短的信息,顾行野几乎都能想象出少年说这话的语气,一定是软软的,带着一点委屈的鼻音粘连,让人恨不能什么都依他宠着他。   下属汇报完,只见上司看完消息后似乎散发出了骤然升温回暖的气场,顿时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顾行野甚至对他笑了一下:“知道了,做得不错,你先下去吧。”   下属带着报告恍惚地出了门。顾行野斟酌了一下,才回道:【怎么了?】   是想他了?   还是昨天做狠了今天不太舒服,想他去接他?   确实他昨天做得有些过了,小咸鱼哭得眼泪都干了,枕巾湿了,床单也不能看了,最后少年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顾行野还以为他会羞耻得哭出声,结果却迟迟没听见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小娇气包是累得直接睡着了。   所以顾行野今早本来打算继续给他请假的,可小作精不高兴,小脸蔫蔫的非要去。顾行野拿他没辙才只好同意了,结果没一会小作精就找来了,莫非真的是很不舒服?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顾行野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了,眉心死死地蹙起。   乐清时打字慢吞吞的,过了一会才回他:   似是怕男人担心,乐清时回了这句,又温声发了句语音过来:“不过我没事,坏人已经被制伏啦。”   大哥果然还是那么威武神勇,一下就把人给拿下了!   顾行野一看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倏地从位置上站起,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才响一声就被人接起来了,少年清润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公?”   顾行野嗯了一声,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乐清时也有点懵,老实道:“我也不认识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扭头他就站在我身后了……”   电话里还能听见有人叫骂的背景音,很嘈杂,顾行野脸色越来越难看。   乐清时走远了些:“虽然我不认识他,但他好像认识你哦老公,因为我听见他说我敢找野男人他就要告诉你什么的。”   顾行野:“……”   怎么还有个野男人?   男人默了片刻,按了按眉心:“……谁啊,长什么样?”   乐清时以为他问的是找他麻烦的坏人,于是扭头一看,只见顾忱正被他大哥反手按在桌板上动弹不得,脸都印到了墨水,扭曲着脸喊疼。   乐清时小声地点评道:“有点丑。”   说罢,乐清时又觉得自己的评价似乎有些过于尖锐,迟疑了一下又犹豫地改口:“有点不雅观。”   顾行野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冷静可靠:“宝宝不要怕,你身边有老师在呢吧?找老师帮忙,离坏人远一点,老公马上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顾行野立刻退出来联系天泽那边的人,要求调取乐清时所在地的监控录像,随即叫姜秘书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男人眉眼阴沉,脖颈的青筋都分明地鼓了起来。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深知少年的脾气有多好,能让乐清时用“告状”这样的字眼去形容的“坏人”……那么一定是对方做了什么让他老婆很不舒服的举动,才会委屈地来找他了。   小孩爱面子,加上事发突然可能思绪混乱,顾行野也不追问了。   他有眼睛,自己会看。   ……   天泽这头正焦头烂额着,他们怎么会想到,殷勤招待的贵客居然会跟这里的学员起冲突,来动起手来了!   经理满头大汗地赶来,手都哆嗦了。定睛一看被镇压的一方居然是顾家的人,两边都不敢惹,噎得他脸都青了。   经理求救似的看向柳玥,柳玥则低头回火速找来算账的顾行野的消息,假装没看到他的求救信号。   自从上次蒋文涛欺负乐清时的事件之后,天泽最后找出了那位收钱掐监控的员工开除了,给了顾行野一个交代,并且承诺他以后随时都能调取乐清时在机构里的监控来查看。   于是,顾行野这次只需冷冷地发来“监控”两个字,柳玥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立马苦着脸找警卫室的员工调取贵宾室的高清监控录像给顾行野发出。   叶沉舟身上的肌肉十分结实,虎钳一样的大掌攥住顾忱的手反剪住就让对方动都不能动。   顾忱疼得直叫唤,气得最后骂起来:“他娘的,你们这的保安呢?!老子交那么贵的学费,连人身安全都没法保障是不是,光天化日的有疯子冲进来伤人你们也不管?”   他又梗着脖子冲叶沉舟骂道:“你他妈谁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你再不放开我,到时候别跪着向我认错!”   叶沉舟眉头还没动一下,乐清时先生气了。   少年一下把桌上写到一半的宣纸揉成一团,再塞到顾忱嘴里,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愠色:“不能好好说话就别说了。”   叶沉舟一怔,心口逐渐返上来一股暖意:“大哥没事。”   随即,男人冷笑一声,凤眸微眯:“你是谁?”   顾忱呸的一下将纸团吐出去,瞪了乐清时一眼,又对他道:“呵,我是顾家的人。”   说罢,他就露出得意的表情,只等眼前这个疯子露出害怕的神色。   然而叶沉舟只是一怔,眼神微妙:“哦,顾行野……的那个顾家吗?”   顾忱笑得放肆:“没错。”   叶沉舟沉默了一会,缓缓松开手,蹙眉:“……那真是,失敬了。”   顾忱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甩了甩被压得缺氧麻痹的手,恨恨道:“乐清时,是我堂嫂,我给我堂嫂倒杯热茶怎么了,你管着吗?”   说罢他又用一种挑剔讥讽的目光打量乐清时:“没想到堂嫂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啊……”   乐清时一怔,疑惑:“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   “我看你写字那么专注,不想打扰你罢了,谁知道……”顾忱吊儿郎当地摸了摸被叶沉舟扇得发烫的脸:“谁知道堂嫂你人缘这么好啊,在内有我哥护着你,在外稍微靠近你一下,就有不认识的男人冲上来给我打一顿。嫂子社交能力这么强,也跟我做朋友呗?我也能护着你。”   面前愠怒的美人白皙的脸蛋微粉,抿起的唇下挤出一个委屈的小梨涡,清透的眸光从纤长的睫毛中细碎地垂落下来,当真我见犹怜。   顾行野的婚礼他没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这漂亮的小嫂子,眼神不免带了点出格的意味。   露骨的眼神刚出,啪的一个大逼兜又甩过来。   顾忱懵逼捂脸:“……?”   叶沉舟冷脸:“嘴巴放干净点!”   嫂子也敢调戏,真是不要命了。   乐清时眉心微蹙,念及他是顾家人,抿唇忍道:“你……我跟你哥结婚了,领了证的。你说话注意一点,‘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说这种暧昧不清破坏别人家庭的话,以后是不会有人要的。”   顾·突然就没人要了·忱:“……”   他好笑地挑了下眉,讥讽:“知道结了婚还帮别的男人说话?”   嫂子又如何,不是有句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吗?   不过是个联姻的玩物,装什么装,他哥根本不在意的好吗。别以为顾行野维护了乐清时几次就了不得了,那只是为了家族面子而已。要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他就惹人笑话了,乐清时姓乐,他才跟顾行野才是一家人。   叶沉舟脸色不变,沉声道:“你们顾家人,就这种态度的是吗。”   乐清时小声给自己老公说话:“大哥,不是这样……顾家的人都很好的。我老公对我很好,爸妈也对我特别好,你看,还送了我一个大镯子呢。”   少年把手腕上的紫翡在男人眼底下晃了晃,力证自己没受到亏待,又瞥了眼顾忱,嘀咕:“这人我没见过啊,他可能是顾家捡来的吧……”   顾忱气得表情扭曲一下:“你才捡来的!”   今天机构不上课,很多学员都溜出来看热闹了,此刻正围在门外东张西望的,闻言纷纷发出窃笑。顾忱一瞪过去,他们又连忙忍住。   顾忱从小大的没受过这种侮辱,咬牙放狠话道:“嫂子,你说这种话,过分了。如果是我哥听到,他也会生气的。”   中途,天泽的经理脸色微变的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串彪形大汉。   围观的学员连忙散开一条通道。   “咚咚”,为首的警卫员气势汹汹地敲了几下门板。   众人侧目望去。   因为在天泽上课的许多学员身份非富即贵,门槛较高,所以为了保障学员的安全,这里的警卫安保措施是很完备的,警卫队的工资也不菲。   柳玥慌忙赶上去:“怎么了?”   经理隐晦地冲她摇摇头,面露难色,示意她别管。   为首的警卫员严肃着脸,用高亮的嗓门冲顾忱喊道:“顾忱先生,您在天泽的所有课时都结束了,从今天起已经不能待在这里,请立即离开。”   顾忱一懵,没想到会被人驱赶:“你、你放屁,我报了一年的管理课,今年我总共都没上过几节,怎么可能结束了?”   警卫员重复:“已经结束了,请您配合。”   被数十双八卦的眼睛盯着,顾忱脸皮挂不住,面红耳赤地冲经理吼道:“你给我查!怎么可能结束了!我学费都付了,你敢吞我们顾家的钱?”   经理苦着脸,道:“顾忱同学,确实结束了……刚才您的长辈打了电话过来,说后面没上的课时全部取消,不再支付学费,现在是欠费的状态,所以您从今天起就不再是我们天泽的学员了……”   顾忱张了张嘴,又仓惶地合上。   他暴躁地捋了一下头发,气汹汹地上前,用食指怼着经理的胸膛:“你他妈……你倒是说说,我哪个长辈,嗯?”   “再说了,那两个子儿我怎么可能出不起?你现在说,要多少钱,我爸妈……不,来付!我当场付给你。”   他爸妈这么多年就他一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他想干什么不能干?更别说上课这种正经事了。   经理抹了把脸,麻了:“是……顾总给您结课的。”   顾忱哦了一声:“顾……”   他倏地瞪大眼睛,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突然没了声音,半晌才死死地盯着他问:“……哪个顾总?”   经理道:“顾行野,顾氏集团的那个顾总。”   顾忱:“……”   这……别说他了,就连他爸妈的工资,也是顾行野开出来的。若真是他堂哥的话,还真有资格决定他有没有这个闲钱去上课。   他卡壳的这一会,警卫员已经等不及了,鱼贯而入一把将他架起来往外拖,丝毫不顾及他的形象。   “请您立即离开——”   顾忱狼狈地用脚在地上摩擦想停下来,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可能!我哥不会这样对我!”   顾行野再癫,也不可能一点不顾家族情面吧?   是,他以前收拾一些人手段是很凶悍,但那些都是顾家那些草包旁系,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而他可是顾行野最亲的堂弟!   这绝对是乐清时出轨怕被他捅出来,收买的人来演戏。   他扭头冲乐清时喊道:“你等着,我哥来了你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他就顿觉嘈杂的四周不知不觉变得很安静。倏地,架着他的警卫员手一松,将他放下。   顾忱踉跄一下站定,垂眼看到一双定在自己跟前的黑色皮鞋。   视线上移,一张面无表情、眉眼轮廓深沉的俊脸就映入了他的眼帘。顾忱魂都差点飞了,怔怔的站了半晌,才气虚地出声:“……哥,你、你这个点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顾行野并不回答,厉如鹰隼般的眸子锁着他,冷冷出声:“我来了,你说谁死定了?”   顾忱:“…………”   没由来的,顾忱就不太敢说话了。   顾行野盯得他背上直冒汗。   现场一片死气沉沉,倏地一声清脆的呼唤打破静谧。   “老公!”   少年惊喜地快步上前,声音脆生生的,像最嫩最白的那截甘蔗心,青涩爽口的甜。   乐清时眉眼弯弯地迎上去,眼神温软明亮:“你真的来接我啦?来得好快呀。”   顾行野看向他,脸色稍霁,温柔地摸了摸少年软嫩的脸颊,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确认没有哪里受伤:“嗯。”   叶沉舟也走了过来,顾行野比他还高一点,但他冷冽的视线和男人对上,气势却一点也不输。   顾忱一看见他,精神一凛,叫唤道:“哥你看他!这男的肯定有问题,他对嫂子紧张得很!”   没人理他。   叶沉舟伸出手,跟顾行野握了一下,手背青筋鼓起。   顾行野朝他略一点头,语气虽然冰冷,姿态却很尊重:“大舅哥。”   顾忱一懵,脑子轰的一声。   虽然关系他还没理明白,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叶沉舟嗯了一声,冷淡道:“一开始不知道是你家小辈,动了手,抱歉。知道后我就没动他了,你们的家事,你自己处理,只是……”   男人的视线落到笑出一汪浅浅的梨涡的少年身上,再与顾行野对视。   两人心照不宣。   ——你的家事,我没兴趣。但要是连累到我弟弟,就没收你老婆。   大概是这个意思。   顾行野的额角鼓噪地突了一下,下颌绷紧,低声对叶沉舟说了句谢谢。   监控,他刚才在赶来的车上都已经看过了。   天泽的教学资源和设备都是顶级的,监控十分高清,还能放大。他很清楚地看见了顾忱是怎么放低了存在感,一步一步端着滚烫的茶水靠近少年的。   那短短的几秒钟,他暂停了好几次才看完。   因为每多看一秒,他的心就被提高到一个令人无法承受的惊骇高度,像是心脏被人捏紧,攥碎,就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顾行野窒息般地看完监控,嗓子眼疼得像是吞了针一般,酸痛得口不能言。   他不敢想象,若是叶沉舟不在场,那杯热水泼下去了会怎么样。   他的宝宝那么娇气,肯定会疼哭的。   而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是个意外,可怜兮兮地咽下这份委屈,哭红着眼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人。   光是这么想一下,顾行野就几乎要控制不住满身的戾气。   顾忱还没想明白顾行野为什么要向叶沉舟道谢,就被一双冷灰色的眸子盯住了。   男人冷灰色的眸子凝着寒冰利刃,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爸跟我爸是一个姓,今天,我不打你。”   顾忱刚松一口气,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今晚,你自己一个人来顾宅做检讨。”   听上去似乎是不算严厉的一句话,但话音刚落,顾忱脸上的血色就像是被人抽干了,只剩下惨白。   这大概是所有顾家人最怕听到的一句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行野,男人的眼眸已经黯了下来,黑沉沉的,什么也映不出来。   顾行野居然真的是认真的。   顾忱腿一软,跌坐下去:“哥……我错了,哥……”   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带走。”   顾忱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一旁的乐清时,放低姿态:“嫂子我错了,我今后再也不会单独找你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   乐清时眨眨眼睛,看了看冷着脸的老公,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大哥,独自开朗:“我老公来了,你刚才说他来了谁就死定了?”   顾忱:“…………” 第109章   顾忱傻愣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安保人员给拖出去了。   两位彪形大汉一边一个架着他的胳膊,几乎让他的脚都挨不到地面了,一直拖行出了贵客们的视线范围,顾忱才猛地挣扎起来。   他恶狠狠地甩开两人,死死地瞪了他们一眼,而后连忙拿起电话找自己爸妈求救。   “怎么办啊爸……堂哥他好像是来真的,让我今晚自己一个人过去作检讨。”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子原本还有些满不在乎的,一听这话才终于严肃了些,问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顾忱哭丧着脸,声音低落得像只夹紧了尾巴的狗:“也没做什么啊……我就给乐清时倒杯茶水,还没送到手呢,他们就来了。乐清时好端端的,反倒是我被个护着他的野男人打了一顿……太特么倒霉了。”   顾启听了脸色也有些不虞,不过倒是松了口气,安慰胆战心惊的儿子道:“没事,你不也没做什么吗。要论辈分,顾行野好歹也得叫我一声小叔,应该不至于为难你。就是你做事太冲动,闹大了他下不来台,吓吓你罢了。这样,你今晚过去承认一下错误,该跪就跪一下,顾行野犯不着动那么大气。”   顾忱惴惴不安地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   闹事者走了,围观的吃瓜学员也被驱散,经理连忙陪着笑上来致歉。   乐清时讪讪地挪动了一下,试图挡住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俗话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他刚才可是拿沾了笔墨的好纸堵人嘴了,实在有些失仪了。   少年惭愧得小脸微红,怕被人点出来,让老公知道了自己如此不端正的行径。   然而他朝桌面一瞥,发现原本平整光滑的桌面竟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大哥打出一个浅浅的凹槽来!   乐清时吓了一跳,顾不得仪态了,着急地往前两步问叶沉舟道:“大哥,你的手没事吗?”   叶沉舟一怔,冷冷的眼神逐渐暖和下来,沉声:“大哥没事的,你看。”   男人伸出手背,松松握着拳,只见掌指关节上有着淡淡的红印,确实未见破损和血迹。乐清时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最好还是回去涂一点药酒揉一揉哦,不然可能会有淤血肿胀的现象。”   叶沉舟颔首,答应他。   其实他刚才确实一点也没感觉到手骨的疼痛,回想起来,他只能忆起迅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引起的暴虐情绪,手掌还不自觉轻轻发着抖。但并不是害怕引起的,反而更像是……兴奋。   就很奇怪。   没由来的,叶沉舟就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读书时国家队的选拔邀请。   叶沉舟性格沉稳又寡言鲜语,周围的人都挺支持他走体育的道路的,因为这样只需要专心训练就好,既能做自己擅长的事,又能免去叶沉舟讨厌的人情社交。   包括他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很适合……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抵触很抵触。就好像曾经他选择过这样的道路,但还是失去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后,叶沉舟也没有放弃锻体的爱好,仍旧一有时间就去练散打搏击。   刚才他冲进来制住妄图伤害乐乐的人的时候,其实手腕也在战栗不止,身体于他大脑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就好像把梦里排练了千百遍的动作复刻了一遍。   但幸好,这次他保护住了。   叶沉舟垂下眼帘,像个忠厚可靠的大型狼犬,声音很低却不失温柔:“你没事就好。”   而后,男人身形一转,望向比他还高一点的男人,脸色微微沉下来:“人,我要带走。”   虽然顾行野处理结果他还算是认可,表现得也挺重视他弟弟的,但他还是不满意。   这种意外,来一次他都不能接受。   顾行野脸色微变,淡色的薄唇轻轻抿直,提起的心逐渐下坠。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叶家要没收他老婆。   这个可能光是想一下,男人就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他顿了顿,脸色难看,答非所问道:“大哥,乐乐是我的合法伴侣。”   叶家要把人带走一天、两天,那他尚且能忍受。但叶沉舟的话里话外都没带上期限的意味,一听就是要把人长久的扣住,不想再还给他了。   这不行。   他曾经给过乐清时很多次从他身边逃离开的机会,是小作精自己不珍惜,还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娇娇的喊着老公老公,生生地把他一颗冷硬枯燥的心化成一滩水的。现在想跑,他不接受。   姜秘书也跟着赶来了,一见这两个高大的男人针锋相对的尖锐磁场,立即识时务地转向左右为难的经理和负责老师,道:“您好,我们移步商谈一下设施损坏的赔偿问题吧。”   桌子被顾总的大舅哥一拳砸烂了,虽然人家没喊赔,但他们顾氏也不欠这点儿。   经理忙不迭顺着台阶下了:“好好好。”   他怕听太多秘辛……这经理他就别想好好当下去了。   门被再度关上,叶沉舟狭长的眸子微眯,冷淡闲散地抱着手臂,并不松口。   顾行野薄唇拉直,额角鼓噪地突突直跳,眼神暗沉沉的:“我需要他。”   叶沉舟比叶澜风难说话多了,剑眉微蹙:“据我所知……你们是联姻,婚前都没见过面,应该不具备培养感情的条件。”   需要,还能怎么需要?难道是盯上了乐乐背后的叶家,顾家打算利用政界人脉进一步扩张商业版图吗。但以顾家的实力而言,似乎有没有叶家关系都不大。   顾行野一怔,线条明晰的下颌微微鼓动几下,耳畔渐渐红起来。他的眼神直直盯着叶沉舟,不敢往旁边多看一眼,沉声道:“我们的关系的确始于联姻,但……但我很爱乐乐。”   乐清时原本正为难地左瞅瞅右瞅瞅的,冷不丁听见男人直截了当的告白,白皙的脸颊腾的一下全红了。   少年眸光微闪,薄嫩的耳朵尖仿佛呲的一声缓缓冒出了缕缕热气。   腿、腿都有点软了……   老公平时在自己跟前肉麻一下也就算了,这、这种话,老公怎么好如此直接的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啊……   叶沉舟不语,侧头朝乐清时看去。   少年骨肉停匀,乌软的发丝蓬松清爽地垂在额前,眉眼间含羞带怯,眼睫无措地扑闪,假装自己没听见男人不害臊的发言般。莹润白皙的皮肤底下隐隐透着气血丰润的光泽,微微抿起的唇是淡红色的。   漂亮但不艳气,气质温润明净,一看就是被人悉心养护得很好。   叶沉舟眯了眯眼,不甚愉快,低声道:“乐乐。”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软软的诶了一声。“你自己选,”叶沉舟温和道:“要不要跟大哥回去?”   叶沉舟原想违心的说要不要跟他回去小住几天,但一对上少年清透的目光,最终还是诚实地坦白想把弟弟拐回家养着、好好弥补一下的心思。   话音刚落,顾行野也将视线落到少年单薄的身上,眼神竟有几分陌生的恳切。   乐清时:……QAQ   这是什么送命题啊!他都是个成年人了,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乐清时无措地左看右看,最后怯怯地低下头,软软小声道:“大哥……”   顾行野瞳孔骤然一缩,叶沉舟则轻轻勾起唇角,就听见少年慢吞吞地吐出后半句:“我、我还是再陪我老公几天吧……”   顾行野一怔,眉心豁然开朗,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让人看出了几分得意。   没办法,有个这么粘人的老婆,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叶沉舟:“……”   虽然顾行野没说话,但叶沉舟觉得他是那么想的,俊脸微沉,蹙眉低声劝道:“为什么?乐乐,爸妈都很想你,你二哥也很想你,房间我们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乐清时也很愧疚,水润的桃花眼往下垂着,看上去无辜透顶:“我、我……要不我白天过去陪你们吧。”   他也很想爸妈,可是他刚刚感觉他老公站在那都快碎掉了……   明明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高大挺拔地站在那,只是将平时意气风发高高抬起的下颌丧气地垂下去些许,看上去就可怜的不得了,像只被雨淋透了的大狗,马上就要被主人给丢在十字路口了。   乐清时舍不得。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跟一脸期待的大哥说,为难地支吾了半天,小声道:“大哥,我、我老公怕黑,他不敢一个人睡觉的……”   话音刚落,刚谈完赔偿事宜的一行人再度折返,拉开门恰巧就听见这句话。   天泽经理:“……”   姜秘书:“……”   顾总,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副面孔。   两人僵在原地,都是一副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的表情。   顾行野:“…………”   乐清时:“!!!”   少年罕见撒谎,却被这么多人听见,羞得面飞红霞,恨不能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或者找个角落窝着,变成一个自闭的小蘑菇。   但、但也不算完全撒谎吧!   毕竟顾行野是真的不愿意一个人睡耶,每次他把男人丢下一个人睡时,老公总会搞出点事情来折腾他。   要么是不吃饭把自己搞得胃痛,还硬是强忍让他心疼;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分开睡了他也要半夜偷渡到他的房间,把他抱回去睡觉,就很粘人。   乐清时担心自己不在家,他老公真的可以熬鹰一样整夜整夜不合眼。   自己可以睡懒觉,但老公第二天是要上班的,很辛苦,没有一个优质的睡眠真的不行。   叶沉舟挑了挑眉,看向顾行野:“哦?是这样吗?”   顾行野:“…………”   怎么可能!   堂堂顾氏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这种话……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乐清时脸颊红红,软软地喊他:“是不是啊,老公?”   “……”顾行野移开视线,耳廓红得像是顾忱的那杯热茶水泼到了这上面,闷声:“……嗯。”   男人咬着牙,瓮声瓮气:“我……怕黑,要老婆陪着,才敢睡……”   叶沉舟:“……”   叶沉舟没这么不要脸,僵持半晌之后只好放弃了,只是不忘叮嘱乐清时要记得回家。   大舅哥工作也忙,处理完事情后就上车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顾行野也不愿意再把人留在这里,也把人带上车,要把乐清时送回家。   乐清时乖乖地任他牵着,脸色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漂亮的眸子凝在男人冷峻的脸上。   顾行野被这场意外吓得直到现在还心跳不稳,此刻没好气地板着脸,看他:“干嘛?”   少年害羞地抿了抿唇,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不说话。   男人冷着脸,咬牙数落他:“乐清时,别以为你现在嬉皮笑脸的我就不会罚你。你……平时说你笨,结果你还真是个笨的!安全意识这么薄弱,陌生人跟你共处一室,你竟然也敢背对着别人。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   说着说着,男人的话就哽住了,喉头艰涩难忍,说不下去了,脸色是难看的铁青。   倏地,一个凉凉软软的蜜桃味的吻就落在了顾行野绷得紧紧的唇角。   男人一怔,眉心稍稍松懈。   妈的,小作精又用他那甜滋滋的味道的牙膏了,明明说了让他用双重薄荷的……不听话。   勾引他也没用,他不是定力那么薄弱的男人。   男人的脸色还是阴沉,小粘豆包只好乖兮兮地主动松开嘴巴,露出甜软湿润的内馅,黏糊糊地送上好几个清甜的吻落在他的侧脸上。   一点一点把男人冷硬的脸色亲得软化。   乐清时含着男人的下唇轻轻咬了咬,留下一点暧昧的湿痕,红着脸小声问:“老公……你刚刚,怎么跟我大哥说的,那些话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顾行野一怔,随即面色有几分不自然:“我没说什么啊。”   少年急了,软乎乎的冲他撒娇:“你有的!你说了的,大哥说我们不具备培养感情的条件,然后你怎么回答的?”   顾行野脸皮滚烫起来,别扭地移开视线,薄唇紧绷着:“……我说你太爱撒娇了,又很爱哭,唔……”   乐清时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终于吻上去,白白的小牙还威胁似的叼着男人比十八岁钻石还硬的嘴巴磨了磨,又软又凶道:“这个嘴巴被我亲过了,不能再说难听的话了!”   顾行野:“…………”   真要命。   半晌,男人才缓缓放松紧绷的身子,紧紧抱住少年的腰,将脸埋在他温软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暖甜的气息。   然后再缓缓吐出,无声喟叹,失去的半截心总算落回了实处,重得安宁。   “宝宝,你吓死老公了……” 第110章   “宝宝,你吓死老公了……”   乐清时环着顾行野的腰,手掌往上移按在与他心口相对着的位置的脊背,感受到手掌底下的心跳搏动确实急促又强健,唇角轻勾:“老公,你心跳得好快啊。”   男人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好气:“还不是被你吓的。”   乐清时乖乖认错,昂着小脑袋任由男人紧紧搂着他,即使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对不起老公,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行野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   “不,应该是老公道歉。”顾行野蹙眉,低沉的嗓音里蕴含着不易察觉的疼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是个不合格的坏老公。”   他牵过少年修长细腻的手攥在掌心间,细致地摩挲。   小作精嫁给他以后,除了偶尔研究一点吃食之外,顾行野没让他干过一点活,被他养得愈发娇气漂亮。   别说现在了,就连乐清时刚嫁给他的时候,顾行野都因为怕他柔软的指腹被滚烫的茶杯烫到而亲自握着杯子喂他喝茶水。今天骤然让他看见乐清时把自己置身那样的险境,怎能不后怕。   乐清时正想说话,就觉得下颌被人轻轻抬起,一个炙热的呼吸覆盖了上来。   老公亲他了。   男人的气息是清凉的,唇舌却滚烫灵巧,仿佛带着浓浓的不安,从他的唇瓣往内舔去,像个尽职尽责的捕食者那样巡视领地,直吻得少年腰上都没了力量。   与乐清时小鸡啄米一般的浅稚亲吻不同,男人的吻显得成熟和涩气多了。   等到两片唇分开,乐清时已经被亲得迷迷糊糊的,眼睫都变得有些湿润。   男人的胸腔轻轻震动,发出很低的轻笑,冰凉的眉眼微微眯着,用磁沉的嗓音逗弄他:“老婆喜欢亲亲?”   乐清时的脸顿时变烫了一点,茫然半张的唇赧然地抿紧了,嘟嘟囔囔的否认:“没、没有。”   老公为什么老是要确认这种令人害臊的感受,真是让人难为情……QwQ   顾行野笑着,轻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发尾:“老婆乖乖听话,我就多给你亲亲。”   乐清时害羞得手都轻轻蜷缩起来,臊眉耷眼的装听不见。   乐清时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发现,男人安抚爱人的语气温柔而宠溺,冷灰色的眼底却薄凉一片,眉眼间尽是彻骨的寒意。   “宝宝放心,老公再也不会……让别人敢盯上你。”   这种意外,承受不起的又何止是叶家人。   ……   姜秘书收拾完天泽的摊子,回到公司后就去了一趟顾行野的办公室,把一份底下的人刚查清的资料放在了上司的桌子上。   “顾总,袁佳的过往任职经历。”   袁佳,就是那个秘书部新来的小助理。   男人笔尖顿了一下,翻开资料扫了一眼。   上面清楚地写明,袁佳曾在顾启管理的分公司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早就干到了心腹的位置。现在却调来总部从小小的秘书助理做起,薪资待遇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很显然是明升暗降。   顾启,就是顾忱的爹。   很好,当爹的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当儿子的就去欺负他老婆。   顾行野的唇角勾了勾,啪的一声把文件给合上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男人沉冷的嗓音不起一丝波澜,冷峻的面容也如常。   男人的反应越是平常,姜秘书就越是心惊,眼皮突突的跳。   姜秘书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又被顾行野叫住。   “姜秘书,”顾行野道:“跟媒体那边打打招呼,不该报道的东西不要关注。”   姜秘书顿了顿,道:“是。”   事情吩咐下去后,顾行野就像忘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该吃吃该喝喝,沉着冷静且效率极高的工作了一整天。   傍晚到家,顾行野慢悠悠地脱下外套递给站在一旁的陶伯,随口般问道:“乐乐呢,吃过了吧?”   鬓角带有银丝的老管家微微躬身,恭敬回应道:“小少爷已经吃过了,我告诉他今晚您加班,会很晚回来,现在小少爷正在楼上写字呢。”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道:“让人看住了,别让他下来。”   “已经安排好了。”   顾行野满意地点点头,往里走去,正好对上了不知道已经来这站了多久的顾忱。男人身形高大,脱下了版型挺阔的西装外套气势也毫不减弱。   玄关的小灯是冷色调的,在顾行野身后照射过来勾出冷冽的光缘,使男人看上去像一尊毫无人气的鬼魂。   明明面前就是柔软舒适的沙发,青年却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不敢坐下,他视线一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珠就浑身一抖,讷讷开口:“堂哥,我、我过来了……”   顾行野的唇角勾了勾,大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像个脾气温厚的长辈:“来多久了,怎么不坐啊?”   顾忱嘴角抽动了一下,僵硬地回答:“吃过饭就来了,没多久。”   至于后半句,他不敢回答。   他可没忘,顾行野让自己过来并不是唠家常,而是让他过来作检讨的。   “检讨”,多么普通的词语,但在顾家没人不怕这个词。   顾忱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知道,每当家族中有人犯错,就会来作检讨。没人知道顾行野做了什么,但每个人出来都会变得相当老实安分,只是会落下一提起或者见到顾行野就会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的毛病。   顾行野抬眼看他,笑了笑,淡声:“坐。”   说罢,男人便不再看他,只摘了表自顾自地沏起了茶,一时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烧水的细微声响。   顾忱咽了口唾沫,迈开僵硬的步子,在顾行野身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脱口而出:“堂哥,我错了。”   顾行野不看他,嘴角噙着很淡的笑,手上娴熟地冲茶刮沫:“别紧张,先喝杯茶吧。”   他刚微微松口气,心说这作检讨也没有旁人说得那么可怖,就听见男人轻松写意的声音:“早上的监控我看过了。”   “你说现在的科技真是发达啊,不光画面高清,声音还很清楚,给生活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啊。”   顾忱一僵。   一杯香气四溢的好茶放到顾忱面前。   “喝吧。”顾行野淡声,冷灰色的眸子凝着面前的青年:“是你爱喝的金骏眉。”   顾忱不敢去接,干巴巴又重复了一遍:“哥,我错了……”   男人的笑一下子消失了,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言简意赅:“喝。”   顾忱嗓子眼发干,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杯冒着滚滚热气的茶汤,呆坐了半晌才抖着手去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顾行野给他沏的这杯茶是没有盏托的,杯身圆润鼓胖,只能用指腹直接接触。   顾忱生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细嫩得跟水灵纤秀的姑娘一般,哪里端得住这么烫的杯子。   刚端了没几秒,他就手一抖,不小心将倒得过满的茶汤洒出来些许。滚水落到手背上,顾忱更是直接惊叫一声撒开手,昂贵精美的茶杯直接坠到地上,清脆的啪的一声摔个稀碎。   顾忱吓得话都说不顺畅了:“哥、我……”   顾行野竟也不怪他,好脾气地又给他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上一杯,放到他面前。   顾忱汗都滴下来了。   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哥……这太烫了,我喝不了……”   顾行野眉梢一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诧异:“你也知道烫?我还以为,小忱就喜欢喝热的。”   顾忱又不敢说话了。   顾行野不耐地往沙发椅背上靠,蹙眉:“看来你来做检讨的态度不是很诚恳啊。”   男人捏起表盘看了一下时间,苦恼道:“我刚下班,已经很累了,一会还要陪老婆看电视,没太多时间陪你。”   说罢,顾忱的身后就冒出来两个壮汉,一人捏着他的下颌强硬地将他的嘴打开,一人则利落地端起滚烫的茶杯,直接往他嘴里灌去。   两人的掌心都附有厚厚的茧子,这点温度对他们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顾忱却被烫得疯狂挣扎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喊。一喊,滚烫的水就顺着嗓子眼流下去,烫得他直接哭了出来。   顾忱眼泪直接大颗地掉下来,恸哭:“哥,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倒那么烫的水给嫂子喝,我犯贱,我再也不敢了……你、你不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顾行野蹙眉,掀起眼帘,幽幽的眸子深处似乎闪着红光,细看却只是几根红血丝罢了。   陶管家看了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去。   其实男人的这个姿态,才是他们所熟悉的样子。   大少爷一贯如此暴戾阴鸷,发起狠来无一人敢忤逆。只是婚后,男人就如同收起了獠牙和利爪的凶兽,安分得乍一看还以为是忠实的守卫犬。   但这只是他的宝物还乖巧安全地躺在他怀里时的假象。   一旦有人算计起了他护在怀里的宝藏,男人所有平和的伪装都会瞬间撕破。猛兽出笼,非见血则不可停,这是常识。   “你只是想倒杯茶给他喝而已吗,这么说来你只是好心办坏事了?”顾行野问道。   顾忱狼狈地疯狂点头。   顾行野又给他满上一杯茶水,微笑:“大哥也只是想倒杯茶给你喝而已。”   话音刚落,两个大汉又钳制住他的所有动作,强硬地又给他把滚烫的茶水灌了下去。   顾忱涕泗横流,舌根都有些肿了起来,不敢嘴硬了,含糊道:“哥,我、我不敢了!我承认,我是存了坏心,想、想……想用滚水去泼嫂子,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顾行野不为所动,继续沏茶。   顾忱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一下崩溃了,破罐破摔道:“顾行野!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你老婆又没受什么伤,你至于为了他这样折磨我吗?!”   顾忱的腿打着抖,却强撑着放狠话道:“我们都姓顾,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外人弄死你的亲兄弟吗?哥你这个身份,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要是、要是喜欢乐清时那样的,我给你找……找十个、找一百个都行!”   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给你找什么样的人还不行吗?你至于为了他要弄死我吗,我可是家里的独苗,你要是把我弄死了,我爸绝不会放过你的!”   “嘘——”男人不悦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眸黯沉。   “你太吵了,别吵到我老婆。”顾行野冷声。   顾忱立刻换成了小声呜咽,哭得狼狈,口水都流出来了:“我只是吓到了你老婆,又没有别的错,大不了我以后绕着他走还不行吗!”   顾行野沉思般地蹙了蹙眉,捏住茶筷抵在顾忱的胸口处,沉声问道:“你没有犯过别的错?”   顾忱头脑发热,身体却感觉血液正在流失,冷得可怕。他恍惚间觉得抵在自己胸前的茶筷像一把上了膛的枪,而顾行野这个疯子,随时都可能不顾情面的开枪。   他咬了咬牙,坚持:“没、有。”   顾行野定定看了他半晌,终于大发慈悲般地把茶筷给放回了桌上,还不等顾忱松口气,男人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斯文儒雅地翻阅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像质感上佳的玉石,冷冽清晰:“打伤同学,赔钱私了;深夜飙车,挑衅执法人员;出入赌场,豪掷千金;年纪小小就情史丰富,同时间段经营多段感情,跟过你的人大多做过人流……上个月刚参加完一场游艇派对,香槟美人,欢畅到天亮,一高兴还把游艇买下来送给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小野模……这个月,结识了董家企业的三小姐,天天给人家送花送礼的……这些,是不是你?”   顾行野每念出一件事,顾忱的脸都白一分,到最后,脸色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了。   顾行野似乎感到乏味,剩下的都不念了:“董家的三小姐,今年才十五岁。”   男人的神色有淡淡的疑惑,问道:“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在你眼中才叫犯错了呢?是嗑药?杀人?还是要等你诱骗未成年,把人家拐上床,才叫有错?”   顾忱嘴唇动了动,身体软得像煮过时间了的面条,不用被人按着也没了力气。   顾行野还在说:“我身为顾家如今的家长,管教一下不学好的小孩,应该没问题吧?”   顾忱冷汗涔涔,嗓音像把破琴,嘲哳难听:“哥,我、我不敢了……你别、求求你,别……呜呜呜呜……”   顾行野叹了口气,体谅道:“好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逼你喝太烫的水确实不好。”   顾忱拼命点头,哽咽:“哥你别烫我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扣我的零花钱吧,我以后不在外面花天酒地了……”   顾行野起身,拉开客厅的大落地窗,率先走了出去。   随即两位按着顾忱的大汉也一把将人提起来往外走。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顾宅的庭院泳池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男人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展颜:“总算舒畅点了,里面太闷,你也不喜欢吧。而且茶水太烫了,你不喜欢热的。”   顾忱哪里敢说话,蔫蔫的被提溜着不吭声。   顾行野走前拍了拍他的脸,又在他衣服抹干净,淡声:“看你脏的……你这样,你爸妈会以为我欺负你了的。”   说完,男人便好整以暇地在泳池边的躺椅坐下,眼神寒凉。   顾忱还愣愣地做不出反应,拎着他的两位壮汉已经心领神会,一人一边架起他的胳膊,拖到泳池边猛地将他的脑袋往水里按去。   水面挣扎得厉害,温柔的凉水无孔不入,灌入他的耳鼻口腔,顾忱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淹死了。但被提溜起来时他听到有人报时,才过去十几秒而已。   正要说话求饶,顾忱又被人按进了水里。   泳池边一片狼藉。   陶伯默默走到男人身边,拿出手机:“大少爷,您的电话。”   是顾忱的父亲,也就是顾行野的小叔打来的。   儿子去顾宅已经去了太久,他也坐不住了。   顾启原想着,顾行野再白眼狼,总归待血缘最亲近的人和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还吸着顾家的血的远方亲戚要好一些的,最多骂几句,跪一下,就行了。   结果顾忱这一去不回的,电话也打不通,顾启就着急了。他早就被酒色财气给掏空了身体,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他可不敢赌。于是即使再心虚,他也只得打电话过来问了。   顾行野不咸不淡地听着,只问:“小叔,你想跟你儿子说话吗?”   顾启一怔,忙道:“啊……好啊,小忱在做什么呢?他年纪小,又在国外读的大学,所以性格比较跳脱,行野啊……你、你是当家大哥,要耐心一点。”   顾忱犯的那些烂摊子事迹,顾行野早在刚才就已经发给顾启看了,然而他这位小叔仍然是用这种护短的语气说话,言辞之间甚至不能用避重就轻来形容了,几乎可以说是颠倒黑白。   顾行野不搭理他,只给了陶伯一个眼神。   老管家意会地走到泳池边,把手机放在水面上一点,咕噜咕噜的水声清晰地传进话筒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而后瞬间爆发出急切的大叫:“顾行野!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两位壮汉把人再度拽出来,顾忱话都说不出来了,咳嗽着趴倒在一边,大喘着气。   顾行野只冷冷吐出两个字:“袁佳。”电话那边瞬间没了声音,滑稽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小叔,你煞费苦心让一个小姑娘辗转多家公司,模糊了履历再安插进总部到我身边做事,是想做些什么呢?”男人语气好奇。   电话那边仍旧没有声音。   顾行野不耐地给了个眼神,咕噜咕噜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顾启吓得大叫:“我说!我说!!”   顾忱被拉上来,他才气得咬牙,说出来:“生意上的事情……我拿你没什么办法,我只是想让佳佳挑拨一下你们夫妻感情罢了……要是你们之间没问题,难道还怕这点挑拨吗?你一个大男人,就为了这点事要弄死我儿子?顾行野你还是不是……”   顾启想骂,又想起自己儿子还在他手上,生生咽下了难听的话,憋得咳嗽了好几声。   顾行野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瞥向两个下属,似是又要继续,陶伯一顿,犹豫了一下道:“大少,要不然算了吧。再继续……我看顾忱少爷是受不了了。”   顾忱跟他爹一个德行,体质也不咋地,肺活量不行。再弄下去,这人不淹个半死可能也得发疯了。   男人冷着脸,不为所动。   陶伯顿了一下,又道:“小少爷也该想您了,他说写了一幅字想让您去看看。”   男人眸光闪烁了一下,还是没说话,英俊冷漠的侧脸像一樽无情无心的雕像。   福至心灵般,顾行野的电话再次响起。   男人冷漠地瞥过去,却发现并不是顾启打来的,屏幕上亮起“小作精”三个字,似乎连这个称呼透着一股娇憨的乖巧。   顾行野怔了一下,冷灰色眸子总算聚起了一点神采。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半死不活的顾忱都看到刚才还一脸鸷狠狼戾的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陶伯帮他点了接通,依旧点了免提。   少年温软清润的嗓音软乎乎地响起:“老公。”   顾忱咽了口泳池水,用仿佛在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看向顾行野。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得了回应,电话里少年的声音高兴起来,得寸进尺地撒娇:“你下班了没有啊?我想你啦。”   顾行野手背上的青筋猛地一鼓,随即缓缓地放松,眉眼也温柔下来。   良久,众人才听见男人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回应道:“好,我知道了。”   少年语气含笑,明明高兴,却佯装生气,小声咕哝:“我今天吓着了,你还加班到那么晚不回来陪我,怎么这么坏呀?”   顾行野熟练地道歉:“对不起,老公马上就回来陪你。宝宝不要生气,嗯?”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刚才那种索命罗刹一般的俯视姿态大相径庭。   两位大汉这才把钳制住顾忱的手一松,后者咚的一声死狗一般趴在泳池边缘,劫后余生。   乐清时……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啊。 第111章   顾行野取出腕表重新戴上,随即往里走去,似乎这样就变回了那个儒雅斯文的好老公。   走到一半,男人又站定,回头朝意识都有些不清晰了的青年问道:“小忱刚才说了自愿上交零花钱了是吧?”   顾忱上半身都湿透了,被夜风一吹便狼狈地紧贴在皮肤上,冷得他直打颤。一听见顾行野的声音,他还是努力抬起眼皮哆嗦道:“是、是……”   顾行野微笑,很满意:“那快把他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就这么一个堂弟,小叔该着急了。唉,你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事,贪玩,游泳也没个分寸。”   说罢便进屋了。   保镖拿不准雇主的主意,犹疑地看向一旁的陶管家。   “意思是,随便找家医院丢进去就行了。”陶管家音调毫无起伏道。   顾家在医学领域也有不少投资,其中一家国际高端的私立医院条件极好,设备和医师资源皆顶尖,顾家人常去。但顾忱的零花钱被扣了,可不就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了么。   保镖们一怔,“是。”   人被拖走,陶管家看向一片狼藉的庭院,蹙眉朝一旁的佣人道:“收拾干净。”   大少爷好久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了。顾忱这检讨做得不诚恳,依他对顾行野的了解,这事还仅是开端而已,顾启一家还有得受。   老管家幽幽地叹了口气。   顾行野上了楼,只见少年正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眺望,听见他开门的动静便高高兴兴地回过身,娇气地喊了一声老公就往他怀里钻。   男人搂住他的腰,微微提起的心落回了实处。   顾宅虽说隔音好,但顾忱被收拾得哭天抢地的,他家这只娇气的又像个小动物一样机警,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竖起耳朵来,难保不会听到什么动静。   眼下见少年还是如往常一般粘人乖巧,顾行野就放心了。   “粘豆包,老公都好久没加班了,催什么?”顾行野托起少年软乎乎的脸蛋,没用多大力气地掐了掐,像逗小孩似的。   乐清时想反驳他给自己取的称呼,又想不到什么说辞,软软道:“都说我想你了嘛。”   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有点高兴,毫不吝啬夸奖道:“老公你好快哦~”   自己电话刚打完没多久,老公就回来了。   顾行野:“……”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夸人不是这么个夸法吧。   不过看在小作精撒娇得挺可爱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   男人面不改色道:“本来就在这附近了。”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哦了一声也不多问,牵起顾行野的手就把他拉到写字台前。   一幅已经完工的字幅就映入顾行野眼底。   和上次少年所作《兰亭序》不同,因为是要给机构拿来撑场面的,所以乐清时运笔更加气派了些,比之上次少了些灵秀,笔法更加精准端正了,字形古劲绝伦,活脱脱的视觉盛宴。   顾行野一怔,眼底惊艳一闪而过。   虽然他知道小作精在艺术上的天赋非同一般,但亲眼所见少年娴熟地驾驭多种风格还能发挥得如此登峰造极……这种震撼,似乎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天赋来形容了。   乐清时昂起小脸,清透的眸子里是柔软的信赖,娇滴滴地邀功:“老公,我写的字好看吗?”   少年脸蛋红扑扑,羞赧地抿唇,小声道:“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哦。陶伯伯想看,我都没给他看呢,说要等你回来。”   少年求夸夸的期待语气就跟他第一次给顾行野做饭一样。   “很好看。”顾行野动用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夸人词汇,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宝宝很厉害。”   乐清时也不嫌男人嘴笨,得了夸就笑眯眯的,特别讨人喜欢。   他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殷勤温柔地把顾行野带到床沿坐下,纤长微凉的手指富有技巧地按在男人的头肩颈处的穴道上:“老公今天加班到好晚哦,累不累呀?”   少年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微风,吹进男人的心底,热乎乎的十分熨帖。   顾行野受不了自己像个大爷一样坐着而老婆却站着伺候他,手臂一用力,把人面对面的搂进怀里坐着,嗓音低沉:“不累。”   乐清时看看他,又红着脸在男人唇角处落下一个吻,再度站起来:“我不坐,老公你在这休息,等我一下。我做了夜宵,在小厨房温着呢,你等等我去拿上来。”   怀里又空了,顾行野眉心蹙了一下。   不过他也确实好一阵子没尝过老婆的手艺了,乐清时一说他就有些想念了,于是颔首应好。   不过乐清时一下楼,他也没继续坐着,而是走到写字台前帮他把写好的字幅小心地收起来。   经过落地窗边,男人脚步一顿。   冷灰色的眸子视线下落,通过擦拭得明净透亮的大落地窗往外看,夜景很美,京市的夜晚像天上的星河一样璀璨,映照着庭院里的池子波光粼粼。   男人眼底黯了黯,沉默地将窗帘拉上。   毫无疑问,小作精肯定是看到了,他上来的时候就见到乐清时在窗边站着。   但奇怪的是乐清时并没有问他什么,还跟以往一样温顺乖巧,是……没看清吗,还是看见了也并不怕他?   少年不在眼前,顾行野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眉心蹙得死紧。   虽然顾行野常常被乐清时骂是坏老公,他也确实总是凶巴巴的,不会哄人,说话还刻薄难听……但总得来说,他其实一直很宠着娇气包。   顾行野的雷区和底线在乐清时面前基本都形同虚设。   只要乐清时一掉眼泪,他就没什么办法了,所以他还真的没怎么吓过乐清时。所以无论外面的传闻说他有多难相处,小作精始终不怎么怕他。   但今天许是他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居然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漏洞,让他老婆看见了自己那般骇人可怖的一面……   顾行野能理解小作精可能会害怕、会想暂时远离,这他都能哄,但乐清时怎么会没反应呢?一般来说,正常人在看见伴侣展露出了不择手段的一面会这么淡定从容吗?   要么,小作精是对他太过信任,要么……就是不在乎他。   顾行野不愿意这样去想,但从物质条件上考虑,乐清时现在有了叶家做后盾,他确实能做到随时抽身离开……   小孩长得漂亮,年轻又有才华,还很会撒娇哄人,现在家世也好,即使是一婚,在婚恋市场也一定是相当火爆的存在。   顾行野越想越不好了,刚才捏着茶筷都分毫不抖的手指此刻微微发凉,摸了两下才摸出手机。   天杀的,他不能没有老婆。   他要请求一下外援!   顾行野立马联系了宋越。   此人虽然还没老婆,但情史丰富,且每一个跟他分了手的前任居然还都能和他继续做朋友,想来应当很会油嘴滑舌。   【顾:如果我在我老婆面前做了不好的事情,该怎么补救?】   因为国风展的盛大成功,宋越连带着对顾行野的态度也更好了许多,一收到消息立刻就秒回了。   【宋越:?】   【宋越:你小子干了什么对不起乐乐的事?】   【宋越:你要是真对不起乐乐,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不会帮你的。[垮起个批脸.jpg]】   顾行野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沉着脸实话实说:【我教育了一下不懂事的小辈,让我老婆看到了,怎么办。】   宋越:“……”   真的晒干沉默了哥。   【宋越:不是……你怎么不躲着点啊?】   要是别的还好说,这个……他还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顾行野疯起来的样子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很清楚,就更不敢保证乐清时能接受了。毕竟假如你的枕边人突然露出了疑似有暴力倾向的一面,是个人都会害怕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宋越思索半晌,试探着出主意道:   【要不你……坦白从宽?然后说自己从今以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顾行野考虑了一下,道:【这不像我的行事风格。】   道歉有用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而且顾行野实际上也没做什么,要是真这样做了,反而很像背了几条人命在身上的。   宋越嗤了一声,心说顾行野的行事风格?行。   于是宋越斟酌了一下,模仿他一贯的行事风格道:【那如果按照你的风格,你大概会让他忘了今晚看见的事情。】   【第一步,口头警告;第一步,许诺好处,给一笔封口费。第三步,让他不许疑神疑鬼,嘴巴也放严实一点,接受不了就好聚好散。】   顾行野看了,双眼一黑,立刻就把手机给关了。   妈的,出这种馊主意,是担心他老婆跟他离得不够快吗?傻逼才学呢。   顾行野算是明白了宋越怎么谈了这么多次都没结婚了。   但男人转念一想,他自己一个人过上了有老婆的幸福生活,而不顾朋友在错误的道路上阴暗的爬行下去,太狡猾了。   这样不好吧。   于是顾行野沉着脸再次打开手机,决定好心提醒一下对方。   【顾:宋越】   【宋越:嗯?】   顾行野严肃回复道:   【顾:你这样娶不到老婆的。】   宋越:“……”   ……神经病啊?!   大晚上的,别在这里发癫OK?!   宋越怀疑他是打着求助的旗号来炫耀,气得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顾行野却看都不看,锁屏了。   好友全是单身狗,靠不住,还是只能靠自己。   男人又坐回到床上,肃着脸回想乐清时转身出去的场景。   这样的背影顾行野并不陌生,他从前见过很多次。   父母说着为他好,把他送到机场,然后接到工作的电话,冲他挥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辈的亲戚小孩都被家长叮嘱过不能跟他玩,碰伤他了惹不起,于是每次难得他在的聚会,其他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结伴撇下他,跑到别的地方去玩。   还有顾朗,他的弟弟。   在短暂的国内时光里,他也曾经送过顾朗去上学。   身旁有佣人帮他拿着包,小孩只需要腰杆挺得笔直,朝他们挥一挥手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种不回头其实是有安全感的表现,过得幸福的孩子不会担心自己身后有没有人。   只有顾行野,会停在原地回头。   后来渐渐的他习惯了,就不再回头了。   他已经如爷爷所愿,戒掉了软弱的依赖。   但现在他发现,他的软弱好像又回来了。   正怔怔地有些出神,乐清时就端着一个餐盘进来了。   男人一愣,随即立刻起身上去帮忙端过来在桌上放下,声音有些沉闷:“老婆……”   顾行野的眸子静静地盯住他,无措中又带着几分偏执,怕从少年脸上看出什么嫌恶的神情。“嗯?”乐清时抬眼看他,柔软的唇微笑抿起,小梨涡浅浅:“干嘛呀。”   少年薄嫩的耳朵微微泛红,动作温柔地给他盛红枣银耳羹,温润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乐清时轻声跟他絮叨:“煮了好久才起胶呢,有点烫哦小心一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乐清时给他盛的那一碗里舀了特别多的银耳,红枣都舀到自己碗里了。   因为顾行野不爱吃红枣,嫌甜。   顾行野怔怔地尝了一口,烫不烫的都没感觉出来,喃喃道:“喜欢。”   乐清时笑盈盈:“那我下次再给你做。”   男人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捏着勺子的指尖紧了紧:“宝宝,你怎么这么乖呀……”   “还好吧。”乐清时想了想,又学着男人的语气,道:“那老公有没有奖励?”   顾行野一想,还真有。   他沉吟一声,用一种打商量的口吻道:“宝宝,老公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嗯。”少年乖乖点头。   “我今天想了一下,觉得你要不还是不要去上课了吧?”男人的语气中有几分卑微。   毕竟当初是他要乐清时去上课的,现在求着人家别上的也是他……   “那里学员多,人多眼杂,也不一定能及时照顾好你,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顾行野道。   小作精三番四次在那儿出意外,顾行野实在没法安心把人托付给他们了。而且以乐清时的艺术造诣,他觉得他也不需要再被人教导了。要他说,那些老师的水平估计都没小作精的好。   怕少年不高兴,顾行野连忙补充道:“但我不是要管束你的自由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公给你开一个工作室吧?”   “工作室?”乐清时发出疑问:“就像宋越哥那样的吗?”   “对。”男人点头,沉声:“这也是宋越的意思。”   “他想你也开一个工作室,然后跟他合并。”   国风展的排名已经出来了,乐清时毕竟不是专业的模特,并没有拿下第一的名次,但由于网上的支持率很高,也是这次展会中最出圈的,所以最后也拿了个小名次,奖金不算多,连顾行野给他零花钱的零头都不到,但乐清时还是很高兴。   倒是通过这件事,宋越发现乐清时还挺有设计上的天赋,想拉他一块干了。   顾行野一琢磨,也觉得挺好。小作精确实本身也喜欢做这种写写画画的工作,他设计的南红手镯林相雨至今还天天戴着,爱不释手。   少年设计出来的东西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韵意境,很耐看,加之现在国风潮很火,乐清时用自己的点子加上宋越已经成熟完备的工作室模式就比较好入手了。   听完顾行野的解释,乐清时的眼睛亮了亮,乖乖道:“好哦。”   顾行野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神经一松,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银耳羹。正要说话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搭了上来,按住了他。   乐清时抬眼看他,眼神很认真,平时总是软乎乎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清正:“老公,我也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少年的语气太认真严肃了,顾行野头皮一麻,有种不好预感。   他低下头避开少年的视线,站起身僵硬道:“太、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顾行野。”   乐清时突然叫他的名字。   顾行野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坐回来,不安地摩挲着乐清时送给他的袖扣。   不会是要跟他提,还是想回叶家住吧?   不想看到他了?   少年抿唇,语气放软了些:“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打算说的,你做什么跑那么快?坏。”   又被老婆骂了坏,顾行野心里却安定了一点,勉强沉住气:“宝宝,你要说什么?”   这回轮到乐清时卡壳了。   他支吾了一下,才睁大眼睛认真地看向男人:“老公,其实我……”   “说出来你别不信,其实我是个小古董哦。”   顾行野:“?”   男人愣住了,乐清时一见他这样,紧张道:“我、我查过了,古董是很值钱的,你、呜……”   乐清时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想哭:“老公你不能不要我哦,呜呜……” 第112章   顾行野当场愣住,处理几个亿的大合同都不会卡壳的脑子骤然宕机,人生头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   乐清时忍着害怕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一见老公这样,吓得立马把头垂下去了,不敢看他。眼泪却一个劲簌簌的往下掉,落在衣服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   “我、我很信任你的,老公……我们领证的时候宣过誓的,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要风雨同舟的……呜呜……你要是不要我了的话,你就真的是坏老公了……”   顾行野被少年的眼泪砸懵了。   虽然一时间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老婆在说什么,但听这话的意思,他老婆并不是想跟他离婚,反而很害怕被他抛弃。   男人的头皮一下炸开了。   天杀的,这怎么可能?!   顾行野蹙着眉头,视线凝在呜呜出声的少年身上,虽然很心疼,但这些事还是得说清楚。小作精过去就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变成泪包包。   每次只要他一哭,自己就舍不得为难他了,什么底线啊原则的都统统往后挪,所以才导致现在自己连老婆在说什么都听不懂的局面。这可不行,他得硬气一点,把小作精这个爱哭的毛病给扭正了。   “不许哭。”男人嗓音沉冷:“抬起头看老公,好好说。”   乐清时被老公一凶,顿了一下,眼泪变得更大一颗了!   顾行野:“……”   正反思着自己是不是一下子硬气过头,要不要哄一哄娇气包,少年就抹抹眼泪听话地把头抬起来了。   乐清时的眼尾被自己擦得泛红,纤长的睫毛被濡湿成一簇一簇的,桃花眼变得更加清透潋滟,十分惹人怜爱。   少年声音怯怯的,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小声道:“对不起哦我没忍住,老公你讨厌我这样吗,我会改的,下次不哭了。”   说罢,乐清时还牵起他的手贴到颊边小动物般蹭蹭,乖得要命。   顾行野深吸一口气,愧疚感山海般朝他涌来。   小作精这样乖,让人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这软乎乎的小棉花精还要把他的手揣进怀里温柔地摸摸,问他痛不痛。顾行野一下破功了,无奈地把人搂进怀里揉揉,在对方蓬松的头发上蹭了蹭,低声抚慰:“不讨厌,老公不讨厌。”   “而且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温柔了没两句,男人又开始嘴硬起来:“你这样娇气,除了我还有谁能养得好你。”   “我只是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古董?又有什么东西值钱?”顾行野温柔地拍抚少年的脊背,平复他的情绪,循循善诱:“你的意思是,你身上有什么很值钱的古董吗?难道是你妈妈传给你的传家宝?你怕跟老公交完底之后,老公就会夺了你的宝贝不要你?”   顾行野自己梳理出了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情况,又不满道:“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区区古董而已,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吗?再说了,我对古董本身也不是很感兴趣,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古董而不要……”   话还没说完,怀里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娇气包又呜的一声哭了。   乐清时:老公对古董,不、感、兴、趣?!!!!QAQ   小作精直接破防了,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从男人怀里瞪他,凶巴巴道:“不许不感兴趣!”   顾行野一愣,随即怀里的少年已经造反了,爬到他腿上面对面坐着,比他还高半个头。   乐清时瞪着他,睫毛一颤眼泪就滚下来,道:“我、我就是那个传家宝,传了几千年的那种……超级值钱的,所以你……你感兴趣一下吧,呜呜。”   顾行野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缓不过神来。   乐清时缓缓解释道:“老公,可能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上,我的灵魂真的来自于几千年前。不过幸好上天厚待,我刚在这边睁开眼睛没多久,就跟你结婚了。”   “所以我对这边的一切,除了你以外,都没有归属感。”   “乐家人那样对我,我也不难过,因为我在我曾经所属的朝代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一对很爱我的父母,很疼我的兄长,很维护我的亲戚。”   顾行野攥紧了床单,不自觉跟着少年清润的声线往下说:“所以你之前跟我说你做的梦……”   “对,那其实不是梦,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乐清时道:“我也没想到竟然如此巧合,叶家人就是我上一世真正的亲人,叶澜风……其实真的是我二哥,亲生的哥哥。”   顾行野浑身一僵,张了张嘴,想说乐清时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不免回想起了小作精第一次见到叶澜风时就激动到落泪失态,还一反常态的主动要对方的联系方式……他后来只以为是亲人之间的特殊感应,还真没往这么玄幻的方向上想。   顾行野愣了半晌,只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怪不得你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   给他报班学习,小作精以为是私塾,让他报警,小作精却说是报官,没领证时天天喊着于理不合的。上回在床上还……还在失神时喊他夫君。   非但如此,小作精有时候还羞答答的,一副矜持得不行的样儿,特别欠艹。顾行野总怀疑这是小作精欲擒故纵的小诡计,感情其实小作精真的是在害羞?!   顾行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宝宝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   乐清时生气地抿唇,不高兴地反驳:“老公你才是赚钱把脑子赚傻了呢!”   老公真的坏,什么事都往他看电视上面推。   腰酸背痛,说他是看电视看的,打个喷嚏,也是看电视看的,现在就连坦白局都往看电视上推!   乐清时认真道:“老公你就没觉得我又会画画又会书法,还会厨艺和雕果盘,这些……都很奇怪吗!”   顾行野硬着头皮承认:“……想过。”   乐清时还以为老公真的那么迟钝呢,好奇道:“那你怎么不问我?”   不对,老公其实问过的,而不止一次。   只是乐清时糊弄过去了而已,厨艺那次,乐清时因为不熟悉现代的厨具,给自己烫了个大泡,老公没忍心为难他。雕的果盘,乐清时也用曾经在陶艺店工作过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至于字画,顾行野倒还真没追根究底的盘问过。   但其实明明这个才是最不合理的诶,老公就没怀疑过吗?   顾行野:“……”   顾行野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乐清时给蛊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问了。管他怎么会的呢,反正老婆是他的就好了,问多了伤感情。   他之前就是总对小作精刨根问底,结果把人一通冤枉,每次都欺负得人泪汪汪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顾行野含糊过去:“所以你会这些,是因为你在……过去,早就学过了吗?”   乐清时点点头,诚实道:“所以老公,其实我不是你们说的小天才啦,我也是学了很久的。对不起哦,你会失望吗?”   少年垂眼,柔软的唇不安地抿着。   男人伸手,捏住少年软嫩白皙的脸。   像是捏住了一颗水灵的荔枝。   男人深邃的冷灰色眸子直直凝视着他,严肃道:“再这么说,我就看作是你在跟老公撒娇了。”   乐清时一怔,白皙的脸上爬上粉晕,讷讷:“我、我哪有……”   “不是撒娇是什么,嗯?”   顾行野捏着少年的脸,把人家的嘴巴都捏得微微张开了,看起来无辜得要命。   “要是我会因此而嫌弃你,对你失望,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跟你结婚。”   要知道在他们对彼此都还互不了解的时候,两人的名声都是半斤八两的差。   只不过顾行野的差是脾气差,人人都在暗地里认为嫁给他跟嫁给阎王爷没两样,日子两眼一抹黑就是守活寡,没有半点欢愉,得日日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乐清时的差就纯粹是被乐家给连累的,想当初,乐清时的名声可跟才气没有半点关系。哪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网上“别人家的老婆”呢,长得又漂亮又极有艺术天赋,谁都想偷回家藏起来。   乐清时愣了一下,傻乎乎道:“对哦。”   少年很好哄,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眉眼弯弯的:“老公你人真好啊,不但愿意跟我结婚,对我还很好,还愿意跟我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咳咳——”男人狼狈地出声打断。   乐清时一提起这个,他就会回想起自己当初下降头一般被少年牵着鼻子上床的没出息模样,很社死,真的。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明明当初可讨厌这个娇气包了,但乐清时勾勾手指,掉几滴眼泪,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满足他的要求。   被迫同床,被、被迫搂着乐清时的小腰,被……被迫亲小嘴……被…………顾行野想不下去了。   妈的,怎么想都是小作精的错,太会勾引人了!   一只微凉的手捏了捏男人滚烫的耳垂,轻笑:“老公你耳朵好红哦。”   顾行野绷着脸,把少年的手拿下来攥手里,没什么震慑力的凶道:“我热的。”   乐清时哦了一声,知道老公并没有失望后,又笑呵呵地继续往下说:“反正那些东西我从小就在学了,君子六艺我都会哦!”   “我们那个朝代呢,对人的管束比较严格。所以父母亲虽然疼我,但为了不让我矮别人一头,被人像个大白菜一样随意挑选,对我的管教就更严格了。除去六艺和经书学识,刺绣、品茗、烹饪等等,我都要学的。要是学不好,夫子就会打手板心,爹爹也要罚我写大字的。”   顾行野默默听着,心里酸酸涨涨的,针扎似的难受。   心说封建社会真是禁锢死人了,竟然要这么小的孩子学这么多东西,还搞体罚。   顾行野捏紧了少年的手,揪着心问:“那么严格做什么,不学就会成为大白菜?什么歪理。”   他早就感觉小作精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谦和有礼了,想来小作精出身应当不凡,或者是宗室子弟。所以父母亲才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吗?   乐清时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我没跟你说吗,老公。我是哥儿啊,以后嫁过去给人家当老婆的。所以多学一些,变得更优秀,才能拥有更多的选择权,不然我就只能按照家世被随便匹配了。”   顾行野:“哦哦,学习是为了嫁……”   男人突然语塞。   顾行野:“…………”   顾行野:“?????”   他老婆努力变得这么优秀,是为了,嫁给别人?!!!!!! 第113章   顾行野狭长的眼睛错愕地睁大,声音也消失在喉间,半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破防了。   乐清时眨眨眼睛,无辜地跟他对视。   顾行野噎了半晌,才瞪着眼厉声追问:“你学习,是为了嫁给别人当老婆?!”   顾行野气得肝疼,又急切地追问:“哥儿又是什么?”   乐清时本来觉得这没什么,但老公这么大吼大叫的反倒给他搞得不好意思了,微微往后缩了一下肩膀道:“对呀,我们那个时代,哥儿们学习都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嘛。”   “哥儿就是,嗯……怎么说呢,就是外表看上去和男人没什么不同,但比起一般男人身上多了颗代表生育能力的红痣,越红则生育能力越强,就能嫁给别人孕育子嗣。不过哥儿终究不是女人,再强的哥儿生育能力也不如身体健康的女人。”乐清时解释道。   “所以如果生为哥儿,大多是嫁给人做妾室,要是家世差一些,恐怕位份更低。”   乐清时弯弯眼睛,笑眯眯道:“好在我比较幸运,家族代代忠良,家世算是很好的了。父母亲不愿我将来给人做妾受别人的气,于是对我严加要求。”   少年的声音如涓涓泉水,清润动听,但顾行野却听不进去了,两眼一黑,越听越心塞。   男人能生孩子什么的,这种打破常识的新奇现象他都没心情追问了。他只知道,他老婆,曾经为了嫁给别人,并且为那人孕育子嗣而勤勤恳恳一直学习苦练各种技艺……   光是想想,他就有些忍不住心底躁动的暴戾。   但那些觊觎他老婆的男人全都存在于千年以前,他难受也没用。   顾行野只感觉自己气闷得发热的腹部就像一个被丢进了点燃的爆竹的箱子,兀自在阴暗中燃烧着妒火,直到一点点耗尽箱内的氧气,只好不甘不愿地带着灼人的热度熄灭。   男人抬眼看了看他,犹豫片刻,迟疑地问道:“宝宝,那你之前结……”   顾行野原想问他之前结婚了没,但一想到乐清时的年纪,他又咬牙把剩下的半句话死死咽了下去。   毕竟古人结婚都很早的,以小作精的年纪……有家庭的可能性极大,他又何必再问出来自讨苦吃,反正现在人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顾行野强硬地说服自己,随即面色铁青地躺下,盖好被子,改口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睡觉吧。”   乐清时连忙阻止,软声道:“不可以。”   顾行野本就憋着气,一听这话顿时不服地睁开眼睛:“为什么!”   “老公你还没洗澡呢,你这样就睡觉的话,我不要你抱我。”乐清时好脾气地推推他,试图把不爱干净的男人喊起来。   顾行野当然不是真的要睡觉,只是犯倔了。乐清时一劝他,他更倔道:“不抱就不抱。”   少年啊了一声,睫毛软软地耷了下来,淡色的唇抿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顾行野最怕他这样了,心一颤,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   乐清时委屈地看着他,可怜兮兮道:“可是,我想你抱着我睡嘛。”   顾行野:“……”   少年磨磨蹭蹭地把脸蛋压在他胸膛上,不自知地撒娇着:“你不抱着我睡的话,晚上我滚下去怎么办呀?”   顾行野:“…………”   小作精,他明明睡着了就不爱乱动的,又怎么可能滚下床去。   顾行野心里门清他就是在撒娇,但他也偏偏吃这套,终于被哄得坐起了身,只是俊脸依旧沉着,诉说着男人心底的不快。   乐清时高兴地眯了眯眼,挨过去跟他贴贴,又软和声音跟他说话:“我前世也没嫁人呀,老公别不高兴了。”   顾行野狐疑地看他,嘴角有往上扬的趋势,又严肃地绷紧:“真的?不许骗老公。”   乐清时点点头:“真的呀。父母亲疼我,舍不得把我早早嫁出去。虽然确有很多人来提亲说媒,但他们都婉拒了,只把我拖到实在不能拖了,才给我说亲事的。”   顾行野的心又提起来:“那……”   “婚事还在商议,结果我有一追求者似是被拒了,心生怨怼,便将我拦在去学堂的路上冲动行凶,我才来了这里。”乐清时想起这事,眼神还有些惶惶。   顾行野怔住,目光顺着乐清时的动作落到他的腹部上,眼神闪烁着疼惜:“光天化日,这也太放肆了!”   乐清时弯弯眉眼露出和煦的笑意:“算了,都过去了,那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倒是可怜我父母兄弟不知该有多伤心,幸好……”   顾行野知道他在幸好什么,摸了摸他的脸蛋。   幸好遇见了叶家,也算是宽慰。   随即,男人又不满地嘀咕:“封建陋习果然得废,包办婚姻不可取。”   乐清时挠挠脸蛋,小声提醒:“老公,我们也是包办婚姻哦。”   顾行野:“……”   顾行野语塞,被自己老婆的话给噎了个不上不下,沉着脸装凶:“你……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笨死了!”   这种话题上,小作精难道不是应该心照不宣的双标吗。他跟其他男人怎么能一样,别人那样肯定是封建陋习了,他们这样的得叫天造地设。   笨死了,这都不懂。   顾行野扯开话题:“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啊?”   男人还真有些好奇了,小作精以前是不是就跟他在国风展上穿着古代装束的模样一般呢。   “我以前是长头发的,长相倒是一样。”   长发……   面前的少年面容清隽漂亮,眼睛柔亮得像水中的月影,乌发软而轻飘,唇不染而红,皮肤像黑暗中的夜明珠一般带着莹润的通透感……难以想象,若是这样张扬的样貌再匹配上一头乌软秀丽的长发该是多么惊心夺魄的美。   无需多问,顾行野也能想象到提亲的人将乐家的门槛踏破的场景了。   没由来的,顾行野有点酸,他道:“宝宝,你得空画一张你以前的样子给老公看看吧。”   乐清时一愣,不太乐意:“为什么?明明都长得一样呀,难道你更喜欢长头发时候的我?”   男人闷声:“一想到别人见过你我不曾见过的模样,就有些郁闷。”   乐清时一顿,小脸微红,半晌磨磨蹭蹭的答应:“那、那好吧。”   顾行野的心情总算稍稍转晴,眉眼柔和下来,问道:“宝宝,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情啊。”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就算乐清时瞒他一辈子他也没辙。   乐清时被哄开心了,又变回软糯的小猫猫球,粘人地贴在男人身边,轻声道:“因为老公通过了好老公考核啦,所以我相信即使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你也不会把我送去驱邪,让人欺负我。而且……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吗,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顾行野久久凝视着他,乐清时也不闪躲,温软的眸子里写满了信任和依赖。像是他悉心疼宠着小猫终于被养熟了,投桃报李的衔来礼物作为回报,乖巧地蹲在他跟前期待着回应。   倏地,顾行野的心脏某处就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不可自拔地塌陷了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他老婆真的是笨笨的,又很好哄,总是那么惹人怜爱。   明明自己总是欺负他,惹得小孩常常哭唧唧的骂他坏老公,但现在居然跟他说他通过了好老公考核,因为完全值得信赖了。   他低头,吻住少年那张总是说出一些让他又爱又恨的话的唇。   清淡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乐清时心虚地悄悄缩回舌尖,怕偷喝小甜水的事实被男人尝出来。顾行野轻笑一声,有力的手掌一捏,乐清时就像颗多汁饱满的荔枝一样被捏开了口子,被人轻而易举地舔吮。   “呜呜……”   乐清时可怜巴巴地呜呜出声,被放开时眼神都迷离了。   顾行野真的很会亲。   明明一开始老公和他一样舌头都不知往哪摆的,但现在竟然已经十分游刃有余了。   小作精这么乖,顾行野莫名的也豁了出去,低声问道:“宝宝,老公其实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好。刚才,你有没有看到我在楼下……你看到了吧?”   顾行野垂下眸子,睫毛遮挡了视野,有些不敢与少年对视。   小作精看到了他刚才暴戾的、冷酷的、睚眦必报的一面,真的还愿意毫无戒心地依赖着他吗。   顾行野只觉得世界好像安静了一整个世纪,才终于听见少年的声音:“我看见了。”   顾行野心下一揪,抬眼,却见少年一脸莫名,还反问他:“然后呢?”   “……”顾行野:“你不怕?”   他之前只是揍了几下娇气包的屁股,乐清时就委屈地直掉眼泪,说他变坏了,变成坏老公了,刚结婚就不珍惜他了……反正罪名怎么重就怎么来。   怎么亲眼看见他刚才如此残暴的一面,乐清时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按照娇气包这个胆小的性子,不该早就偷偷收拾包袱暗中盘算逃离他身边吗?   乐清时非但不怕,还用行动证明。   他手撑着床褥,身子前倾,吧嗒一口亲在男人的唇角,笑眯眯:“老公不凶我,我就不怕。”   顾行野被小作精这副乖巧的作态甜得心口一酥,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对哦,乐清时怎么可能会害怕,娇气包可是小古董啊!   顾行野那点狠厉的手段在旁人眼里看来自然是如疯子一般,但落在乐清时眼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训诫了吧。毕竟要是在古代犯了什么大错,那可是动不动就要九族消消乐的。   若是轻一些,要么抄家,要么发卖,要么贬谪到寸草不生之地……   乐清时应当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怪不得……先前他同小作精一起看电视,他试探着问那法制节目上的嫌犯该如何判刑,乐清时脱口就说出“夫殴妻至死者,处以绞刑”这种炸裂的话来了。   这么一比,顾行野的确是有人情味多了。   顾行野:“。”   只能说谢谢千年前的同行们衬托了。   乐清时窝心地甜甜笑着,安抚男人:“所以老公不要担心!我知道你有分寸的,我不会害怕你的。凶也没关系,而且反正都嫁给你了……”   少年脸颊一红,声音骤然减小,哼哼道:“不是有句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呀……”   顾行野捏捏少年柔软的脸蛋,心里一松懈下来,就想逗弄人,挑眉:“哦?那要是你犯错,老公凶你,又打你屁股怎么办?”   乐清时立马紧张兮兮的,严肃道:“那不可以,我要生气的。”   顾行野失笑。   ……   顾行野一走,顾忱就晕了,最后还是陶管家叫了救护车把人拉走的。   顾启被顾行野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赶来,得知消息后又狼狈地赶去医院,哭天抢地的。   乐家曾前后两次进出过救护车,每次都是第二天就成为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给人嚼舌根。但这次纷扰的一夜过去,竟然无人敢说什么。   媒体也静悄悄的,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上流圈子的动荡。   开玩笑……这可是顾行野在教训不听话的小辈,谁敢说话,谁就是下一个不听话的人了。   这点大家都很清楚,只是他们也很久没见过顾行野动这么大的怒气了。一时间,顾行野的老婆是顾行野的心头肉,动都动不得,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曾经看过乐家笑话的人都绷紧了神经,人人自危。   顾家内部也没人敢争,只顾启一人哭天抢地,像一出滑稽的默剧,因为顾行野的惩罚并不算完。   顾启做的手脚被捉住了,头天,他在分公司的实权被人架空了一半。顾行野不知从哪找来个人空降到他管辖的领域内,无缝对接了他不少项目,一点不适应也没有,似乎早就预谋着要将他的权势分走了。   这还不算完,顾行野还真把给顾忱的那份零花钱给扣光了,并且要求他从医院出来就要对顾忱以前欺负过的人挨家挨户的认错。   至于赔偿和送礼的钱……自然要从顾忱自己的私房钱里出,不够就找他爹要。   顾启一听,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气得在病房里打砸了一通,怒道:“放屁!叫顾行野那个兔崽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他这么苛待长辈,他爷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带话的人面无波澜,只朝着脸色仍然苍白的顾忱道:“大少说,去不去全凭顾忱少爷自己的意愿,他从不做逼迫人的事情,毕竟家和万事兴嘛。只是……”   顾忱瞪着眼,神色仓惶:“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您不去的话,也没关系。说明他这个当大哥的还是没教好道理,是他的失职——”   顾忱听到说是顾行野的失职时就开始浑身抖了起来。   “那么届时会请您再去一趟顾宅,他请您喝茶,慢慢跟你讲道理。”   顾忱骤然发出一声尖叫,疯癫一般把手上的点滴针头拔了,颤着腿就要下床,鞋子没套上就要往外冲。   顾启吓得一把拦住,也被自己的儿子打了好几拳,人都懵了,只听顾忱尖声嚎叫道:“我去!我现在就去道歉!我不去顾宅了,我不喝茶,我不喝!!”   青年的嗓音沙哑难听,即使是短促的尖叫也发不出来。   已然被吓破胆了。   带话的人见状,微笑着出了病房。   顾行野收到回话,无甚感情的嗯了一声,又对着电话那头嘱咐道:“盯着他,免得他只是说空话。”   挂了电话,乐清时好奇地看过去:“老公,你在说谁呢?”   “一个闯祸精,不重要。”   顾行野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在一座庞大而气派的中式园林大院前站定——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顾家的前任掌权人的住所。   “等一下,”要见顾爷爷了,乐清时不免有几分紧张,动手理了理领子:“老公,我今天这身可以吧,够不够庄重?”   面前的少年俊俏又儒雅,一身中式的衬衣穿在身上显得身板挺拔又清瘦,仿若一枝温润清新的竹子。   顾行野定定地看了半晌,直把人都看紧张了才淡淡移开视线:“可以,爷爷不讲究,没事。”   顾家老宅是仿照苏氏园林修建的,占地十分广袤,庭院内开不进车,两人只能下车慢慢走进去。脚下是铺列得富有美感的石子路,两侧有竹林假石和泉池,仿若人间瑶池。   走在这里,一个恍神,竟会让人有种穿越到千百年以前的光景的错觉。   这里是顾行野还未出国时居住的地方,自然熟稔,脸上不起波澜。乐清时却似乎比身旁的男人更自在几分,高兴雀跃得像只归林的鸟儿。   顾行野蹙着眉,动作却不失温柔地揽了冒冒失失的少年一把,啧声:“看路,别东张西望的。”   小孩好奇心重,边走边张望,石子路两旁就是泉池,他走得有些轻微磕绊。   顾行野让人把顾忱按进池子里眼皮都不带眨的,此刻却看得心惊肉跳,额角突突的鼓着。   他的小猫太细皮嫩肉了,要是不小心磕碰或者摔倒,那柔滑无暇的肌肤绝对要青紫一大片。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撒娇委屈,还不是要他来哄。   顾行野额角被惊得直跳,为了杜绝后患,只好勉强搂着乐清时,用一种比较亲密的姿态进了主院。   怀里人的腰肢细韧,盈盈一握,摸上去手感很好。   男人轻哼:“乐清时,你是故意的吧?”   乐清时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远去的蜿蜒美景移回来,软声道:“什么?”   顾行野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放在少年腰间的大掌,又看了看一脸仿佛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的佣人,轻笑:“算了,没什么。”   老婆太粘人了,这对他的风评多少有些影响,唉。   但没办法,自己娶的,只好忍了。 第114章   乐清时也不追问,哦了一声,并不在意老公没说完的话,只眼睛亮亮的笑着说:“老公,那个桃池好漂亮啊,怎么不养鱼呢?山清水秀的多适合,养几条锦鲤吧,会更生动一点。”   现在的顾家老宅看起来还是太肃穆庄严了。   不过院子里的桃池跟原先在乐家的宅邸布置有些相似,乐清时难免升起了些许亲切感。   顾行野拉着他过了门槛,随口答道:“因为池子里养了乌龟,可能都藏石头底下了你没看到。所以要是养鱼的话会被它们追着咬,草龟的嘴比较贱。”   乐清时被他这个话一噎,愣愣的哦了一声,不说什么了。   心思却悄然活络起来。   其实他感觉老公偶尔也有点点嘴贱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顾行野见少年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有些古怪,挑眉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乐清时连忙摇头,装傻。   男人冷灰色的眸子危险地轻轻眯起,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淡声:“宝宝,你最好是,不然……”   乐清时身子一紧,小嘴叭叭地接话:“不然你就允许我吃两个雪王大圣代,开心死我!可恶,好坏的老公!”   顾行野:“……”   顾行野被少年这副作作的小样子逗笑,搂着乐清时的手紧了紧。   入了主院,佣人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顾家的家仆和家政市场上的佣人不同,是从好几代人往下培养下来的,对顾家的衷心程度很高,所以当然也保留了一些旧时代的迂腐做派。   在乐清时面前被这样隆重对待,顾行野觉得有些尴尬,便带着人快速地略过了繁缛的问候,径直带着少年到了顾爷爷的房门前。   顾行野蹙着眉,偏头看向乐清时,收到少年回以他一个温柔坚定的目光,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少年软凉的发丝,轻叩了两下房门。   很快,房门就从里被人打开了。   一位男人正躺在屋内的罗汉床上,手伸出被面在打着点滴,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药水。   “行野。”老人半坐起来,仆从搀扶着他,在他身后塞了个软垫子。   顾行野低低的应了一声,自然地牵起少年的手走过去坐下:“爷爷,我带着乐乐来看你了。”   乐清时也乖乖地跟着喊道:“爷爷。”   礼品是顾行野准备好的,乐清时只管送出去然后说两句讨喜的吉利话就行了。   老人笑眯眯地收下,看着很和蔼:“看到你们好,爷爷就很高兴了,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这位老人和乐清时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听说老人身体不好,原以为会见到一位形销骨立,暮气沉沉的老者,却不想眼前的老人虽消瘦,但眼神却明亮有神,深深凹陷进去的脸颊显得很有威严,一头银丝被梳理得很整洁,身上也没有难闻的药味,是个非常得体的老头儿。   顾爷爷朝身旁的人递去眼神,后者就取来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乐清时手里。   老人和蔼地笑着,轻轻咳了几声:“好孩子。爷爷身子骨不利索,所以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献上祝福,真是对不住了。这是爷爷的一点小心意,你收着,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爷爷是很赞成你们的婚事的。”   乐清时顿时被这位威严的长辈这样一段郑重的致歉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罚站,连忙正襟危坐道:“不不,您别这样说!能得到您的认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很满足了,断不敢心生不满的。您只要健健康康,福寿绵长,便是我们小辈的福分。您养好身体,我们孝敬您的时间还长呢!”   少年一番话说得周全,但老人还是绷着脸,不作声。   乐清时也直直地与之对视,明明只是一个身板单薄的小孩,却顶得住这位迟暮英雄的威压,目光纯粹且坚定。   但其实乐清时嗓子一下子就发紧了。   乐清时:Q_Q   什、什么意思啊呜呜,是对他不满意吗QAQ?   他跟顾行野心意相通之后,男人曾经跟他说过家里的一些事情的。顾行野曾告诉他,老人年纪大了之后身体变得很不好,开始信仰一些神秘的领域了,偶有高僧道士会受邀来老宅,一待就是好几天。也是在这个时候,老人突然放出要他与乐家联姻的消息,他便猜测爷爷应当是找人测算了什么姻缘才决定的这事。   虽说顾行野不信这些,但拗不过家里的催婚和老人的强硬要求,想着满足老人的心愿,便同意了。   所以没准,其实顾爷爷也是对他不满意的,也觉得他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孙子,只是迫于一些不可言说的命数,让他占了这个便宜……?   虽然能理解……呜呜但如果爷爷真的这样想的话,乐清时多少还是会难过的。   乐清时心头泛上淡淡的焦急,还有一丝浅淡的委屈,漂亮的桃花眼都渐渐漫上了雾气。   倏地,头顶传来男人一声带着浅淡揶揄的轻叹:“爷爷,不要逗他了。”   乐清时一怔,悲伤暂停:“……嗯?”   诶(つ﹏<。)?   话音刚落,绷着脸的严肃老人也笑开了,乐呵呵地再次道歉:“对不起。乐乐太乖了,爷爷忍不住。”   乐清时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欺负了!   什么啊!怎么爷孙俩都一样的恶劣爱好啊!   顾行野的胸腔微震,轻笑出声:“别逗他了,他会当真,我老婆很笨的。”   乐清时:“……”   好气哦。   治不了顾爷爷,难道还治不了坏老公吗?   少年立刻侧过脸,用带着些许湿意的眼睛瞪着英俊的男人,软软的唇偷偷挂油瓶了,小唇珠嫩生生地翘着,一看就是不高兴坏了。   顾行野这才收起笑意,点到正题:“爷爷你叫我们来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顾爷爷笑吟吟地嗯了一声,朝身旁的人挥挥手,吩咐道:“去,把那个保险箱抬过来。”   顾行野一怔,眸中也罕见地划过一丝错愕。   “爷爷……”   顾家的这个保险箱,外面一直在暗地里传得风风雨雨的,一时说这是可以左右整个顾家局势的关键之物,一时又说这是价值连城的传世之宝,没个定数,就连顾行野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对顾老爷子来说的确非常重要,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触碰。   现在拿出来,大概是老人想彻底交权了。毕竟整个顾家除了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外,早就全部交到顾行野的手上了。当然,这也是对乐清时身份的认可。   关于这个保险箱,乐清时刚穿过来的时候也从冯益兰他们的口中听说过,不过他并不好奇,于是只乖乖地坐在一旁当个挂件。   顾爷爷一摆手,止住孙子的话头,亲自打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份薄薄的……纸张。   乐清时正悄悄出神呢,这份文件就递到了他跟前。   少年一愣,疑惑地抬眼。   顾行野也有些懵。   顾爷爷笑呵呵道:“这只是一封信而已,不是什么财宝。”   乐清时愣愣地接过来,“给……我的?”   老人颔首。   “外头的传闻我并非不曾听说,但实际上这不但并非是宝物,甚至还不属于我们顾家。”老人娓娓道来。   “这封信,是在很久之前与我们顾家交好的一位世家交予我们保管的,希望在恰当的时机能真正的送到收信人的手中,爷爷只是负责保管而已。”   入手的纸张很脆,像是已有了很久的岁年念头,被后世的人小心地用特殊技术处理过,封存起来了,是以现在还保存得很完整。   乐清时入目只觉得字迹有些熟悉,便静下心细细地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便神色怔然地湿了眼眶。   嘉和二十六年,天晴无云。   鸿福寺的今年的祈福法会开始了,娘亲今日去念诵最后一遍往生决。   我儿放心,念完这最后一遍,娘亲便是将这举国上下最后一间寺庙也踏遍了,确保每一位神佛都听过了娘亲的祈愿,都受过娘亲供奉的香火与供灯。   我怕太贪心,菩萨听不完,只求你来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无需再做一个完美的小孩。   有时候娘亲会想,是不是我们对你太过严苛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亦或是我们仍不够格,没有保护好你,才会错失今生的缘分。   我问过弘寂道长,他告诉我血缘难修,缘分一尽,便是千百世也难以找回。   但娘亲终究是贪心,我会继续虔诚地供奉,只求再续一段因果。没护住你,确是为人父母的失职,娘亲不求再次成为小郎的至亲之人,若能相遇,无论你是否仍是我腹中的孩子,我都会千百次的来爱你。   求三千世界神佛垂怜,愿我小儿一生平安顺遂,喜笑开颜。   乐清时久久凝视,泪痕悄无声息地沾满衣裳。   顾行野吓了一大跳,连忙抽出纸巾去给少年擦去泪水,心惊又疼惜:“怎么了,写的什么?”   乐清时摇头,喉间涩涩的发疼,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老人,意思是问这信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顾爷爷往后靠坐,叹息一声道:“我也是听说的,传闻这位世家寻遍了高僧测算来世缘分,然而算出的结果却是他的孩子将会与我们顾家的未来紧密相连。而那位世家将会在历史长河中逐渐衰微,为了信件能平稳地交到他的孩子的受众,便许诺了黄金万两,以求信件能安然无恙地被我们顾家保管到那个时候。”   “反正……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吧?”老人笑眯眯,口风一转变得轻松起来:“反正我也老了,不管事了,现在我也豁达了,只要活在世上一时,就开心一时,便足够了。现在你也成家了,爷爷没有什么遗憾。”   说罢,老人伸出没有打针的那只手,一摊。   顾行野低笑一声,心领神会地将捂了一路的红本本拿出来,递交到老人手上:“您看看。”   乐清时见了,震惊得都不哭了,嘀咕:“老公你什么时候带上的?”   老爷子笑呵呵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沉声:“乐乐好看,笑得很灿烂。行野……嗯,衣服很合身。”   顾行野脸一黑,眉心倏地蹙起。   怎么到他这就这么草率了?   老人睨他一眼,诚心道:“行野,你不上镜。”   顾行野脸更黑了。   虽然他那天的确有点黑眼圈,但小作精说他拍得可好了,眉眼很深邃,他说两句,乐清时还不爱听呢,怎么到他爷爷这就成不上镜的了。   这可是发到微博上,浏览量破千万的照片呢!   顾行野脸色微沉,闷声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不是还挺浓眉大眼的吗……”   顾爷爷直接把结婚证盖上了。   顾行野:“…………” 第115章   顾爷爷年纪大了,精力稍有不济,保管数十年的信件终于交到了托付之人的手里后老人也像是泄了口气。为了让老人家好好静养身体,乐清时便和顾行野从房间退了出来。   两人走出去没多久,顾老爷子身边的一位仆从就匆匆追了出来。   乐清时率先停下脚步,侧身莞尔一笑,温声:“还有什么事儿吗?”   少年笑起来透亮的眸子微弯,梨涡浅浅,瞬间便从难以亲近的谪仙样变得极具亲和力。   仆从脸一红,慌忙拿出老爷子交代的一袋糕点送到少年手里:“这袋糕点是非遗手工小吃,老爷子尝着不错,说难得您来没什么能给的,让您拿着路上吃。”   乐清时一怔,随即收下:“谢谢你。”   “没、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罢,小仆从便匆匆跑开了。   乐清时身旁高大俊朗的男人眉眼微沉,不语。   当然他可不是这么小气,连这种醋都要吃了。   顾行野只是有些不爽利,这种缥缈的情绪从知道小古董身上最大的秘密之后便一直存在着不曾消弭。就总感觉……小作精离自己很远似的。   自己不了解他曾经所处的朝代,甚至听也没听过,他对乐清时的过往一概不知,他曾经让姜秘书调查来的资料好似一下都没用了似的。   乐清时的生平、履历、至交好友、恩师长辈……他统统都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跟哪些人一同游玩作赋过他也不知道。   方才,乐清时看完这封信还哭了,他在一旁也悄悄捏紧了手骨。疼惜自然有,但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无力感,毕竟那是一段他没有参与过的过去。   男人闷着头往前走着,紧紧牵着乐清时的手。   少年觉得有些痛,但瞧了瞧老公的脸色,并没有出声制止。   坐上车,乐清时在后座摇下车窗。凉凉的微风拂面而来,吹乱少年一头黑绸缎般极有光泽感的发丝。   乐清时闭上眼睛感受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释然,就好像那段让他牵肠挂肚的往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今后的日子都只需要朝前看。   少年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倏地听到身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乐清时,你……”   乐清时把眼一睁,偏头看向他:“嗯?”   然而顾行野却卡住了,半晌没有往下说。   乐清时想催催他,但想了想没有直接催,而是乖乖地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询问方式:“老公,我不是你的宝宝了?”   好奇怪的老公。   之前不让他在外面叫,他非要这样叫,怎么惹人害臊怎么叫。现在这样的私下时刻,顾行野却偏偏不叫了。   男人有些不自在,却没有移开视线。   身旁的少年眸光清亮,瞳孔乌润,乖得不行。   顾行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有些粗砺的指腹在少年细嫩的眼尾处的皮肤摩挲了一会,泛出点淡淡的粉色。而后又下移,大拇指抵在少年柔软生温的唇瓣上揉了揉。   像是不温柔地对待一朵花般。   顾行野低声道:“宝宝,你怎么对着谁都笑眯眯的?”   说完,男人的唇就紧绷着,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淡淡的沉闷感坠在男人的心头上,顾行野不知道怎么归结为这种情绪,他觉得非要说的话可能是独占欲在作祟。   他无法克制的性格里的恶劣因子。   人是他好好护在眼皮子底下养着的,就像一颗谁都说成色不好的石头,他给捧在手心里没事就盘玩着,终于给盘得温润生光,却引得无数人来觊觎。   偏偏娇气包对外脾气还很好,对谁都能有好脸。   明明偶尔对他都会生气撒撒小性子,却能随意对人露出漂亮的小梨涡来。   然后引得更多人觊觎。   虽说顾行野知道少年生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可他多少有些郁闷。   相由心生,小作精的一颗心也是生得玲珑剔透的,干净良善。   远的就不说了,近的比如他收拾顾忱的那次。   顾忱认错态度不端正,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在被他教训了一会之后居然还说得出来他若是喜欢乐清时那一款的,他就给他找十个百个这样的人来。   顾行野一怒之下,便让人锢着他往水里淹去,没有他的允许便不能抬起来。几次之后眼看着人出气比进气多了,即使陶管家出面劝解,他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最后还是乐清时的一通电话结束的这场训诫。   可乐清时明明就在楼上看到了。   面对要害自己的人,少年居然也能宽宏大量的放过,心软得没边了,跟他这个黑了个半透的心简直是天差地别。   倘若……他没有占到这阴差阳错的时空上的便宜,而是跟少年生于同一时代,乐清时还能喜欢上自己吗?   乐清时被顾行野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弄得有些懵,他认真回想了一下,无辜道:“没有呀,我哪有对着别人笑?”   顾行野一口咬定:“就是有。”   乐清时轻轻地把手抽出来,一个个指头地数过去:“没有呀。我也就对爸爸妈妈、弟弟、舒晨他们笑过吧,唔……对爷爷也笑了一下,其他人我基本都没看过去,怎么可能笑呢?”   顾行野蹙眉挑剔:“你刚才明明就对那个护工笑过。”   乐清时一怔,不承认:“那、那只是礼节性微笑!”   顾行野:“。”   他不依不饶,开始无理取闹:“还有的,还有。”   顾行野说着有,但又不愿意说得那么细,那样显得自己非常小气和计较。而且……小作精有没有笑自己还不知道吗?   乐清时看着男人有些郁气的侧脸,倏地靠上去,在男人紧绷的下颌处印上一个吻。   一触即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公确实好像在闹脾气,先哄哄吧。   顾行野:“……”   果然挨了一个吻后男人的情绪就稳定多了,有些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移过去,声音低低地问:“干嘛亲我,又撒娇?”   乐清时吧嗒又亲了他一下。   顾行野沉默了一会,道:“……你别以为这对我有用。”   一阵清浅的香气涌动。   少年忍着羞意,最近轻轻地吻上了男人有些薄的唇。   顾行野的唇本来就有些干,被亲完顿时感觉更干了。   口干舌燥,像是有团火在体内燃着。   乐清时软声解释:“没有啊,其他时候如果我有笑的话,那大概都是为了礼貌吧,其他的我真的不记得了。”男人抿了抿唇,像被亲哑了,说不出话。   乐清时乘胜追击:“因为我的目光一直都放在你身上啊,没工夫注意别的呢。”   少年像有着无限的耐心,声音软得像小猫撒娇的力度一般:“现在开心点了吗?”   顾行野沉默半晌,才别开头,脸上的温度连凉爽的微风也降不下来,低声反驳:“……我又没有不高兴。”   过了一会更小声地嘀咕:“……油嘴滑舌。”   虽然没问出男人到底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但总算是暂时哄好了。乐清时没多在意,自从顾家老宅回来之后,少年便找到了新的事做,一下子就将他的注意力给转移跑了。   乐清时收到了时隔千年的来自亲人的信件,感动坏了,于是开始频繁地往叶家跑。毕竟他答应老公,不能刚结婚就分居回娘家,于是白天一有空就往外跑。   乐坤……哦不,这一世应该叫叶坤同志了。   叶爸爸的棋艺与曾经一样的好,乐清时亲手设计了一个会衔珠吐水的小茶宠送给他,两人时常一边品茗一边对弈,氛围宁静而美好。   孟朝雅有些吃味儿,气鼓鼓地在一旁落下一碟茶点,酸溜溜道:“乐乐一来,你这老头可有得高兴了!”   叶坤笑眯眯地抿了口茶,爽快承认:“是高兴。”   “你别说,老大政事忙,老二工作狂,这俩小子没一个像我的,一点我的好都没学到!乐乐来了可解闷多了,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感觉年轻了十岁!”叶父道。   面容和气的中年男子落下一棋,他没说的是,他感觉乐清时比他的亲儿子还像他的亲儿子,多体贴,姿态看着多舒心,爱好与他多相似啊!   孟朝雅没好气道:“那是乐乐教你做的养生操效果好吧!”   “得了,下完这盘你给我上班去!”孟朝雅揪了一下丈夫的耳朵:“家里这么大的公司你还管不管了,真是……没个当爹的样子!你儿子们可比你有出息多了!”   叶坤讪讪地摸了摸被揪红的耳朵,嘀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我赶走,好自己独占乐乐。这么拼做什么?你看我公司经营得好好的,孩子们愣是没有一个愿意继承,都要单干,那我这么拼还有什么意义?”说罢,叶坤抬起眼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乐清时,暗示意味明显。   乐清时仍旧捻着一枚白子,思忖下一步该落哪儿。   叶坤:“……”   叶坤见状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发出突兀的动静:“也不知道我这点小家业,有没有人看得上哦——”   这动静实在忽略不了了,乐清时无奈笑笑,抬眼:“爸爸,您还身强力壮呢,怎么这么早就想着退休的事儿啊?”   乐清时现在已经改口了,跟叶澜风他们一样叫爸妈。   反正乐康也没拿他当儿子过,他也不认可乐康的身份。   孟朝雅前世念诵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往生决,才修得他这一世的平安喜乐和难得的因果,那么即使他们在血缘上并非是最至亲之人,在乐清时的心中,父母也只有他们能当。   只要能让他们高兴,叫什么都行。   少年声音清润,亲昵的称呼听得人心中熨帖。   叶坤不装了,直接道:“乐乐,你还小,你不懂。这就算是女人啊,结婚生子了,最好也还是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这样才有能随时抽身不干的底气。”   “虽然……”叶坤有些不满道:“虽然听你两个哥哥说,顾行野那小子对你还不错。但爸爸说话不好听,人心易变。何况你还是个男孩子,也没法给他生孩子,要是……”   乐清时笑眯眯道:“我懂的。但您放心好了,行野他没有逼我待在家里,他帮我注册了一家工作室,地段都已经选好了。等装修好了,我到时候就和宋越哥一块合并工作室,成立国潮品牌,我出设计的点子,宋越哥负责推行。走上正轨后,事情可多着呢。”   而且林相雨手上的玉石资源多,届时还能设计一些仿古款式。   这还是乐清时在吃从顾爷爷送的那一袋子手工小点心里突然想到的,他从顾行野那儿听说国潮,从这儿又了解到了非遗……这么看来,现代人对于过去的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那么没有人比他这个小古董更了解古代工匠们的技艺了!   叶坤一听孩子自己很有主意,只好幽幽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了。   乐清时又抬起头冲孟朝雅笑得乖巧:“妈妈再等我一下,等我下完这盘,我就陪您逛街去,上回我看到一条裙子感觉可适合您了!”   孟朝雅捂着嘴轻笑,立马被哄好了。   乐清时就这样,白天老公去上班,自己则跑去叶家玩儿。陪爸爸对弈,陪妈妈逛街做美容,带点吃的绕路去看看大哥,又顺便再买几杯喝的带去二哥的律所溜溜达达。   少年长得漂亮,说话温柔斯文,往那儿一坐就足够让人如沐春风了。只要乐清时一来,委托人的话都能变得清晰流利许多。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顾行野受伤的世界就出现了。   小作精说起甜言蜜语来是有一套的。   又甜又乖,三两下就把人给迷得晕乎乎的忘了计较。他还没被哄好呢,老婆就转头跑到外面去散发魅力了,哄得大家全都晕晕乎乎,一久了没见,就立刻打电话到他这里来要人。   顾行野本就暗搓搓的藏着不高兴,这么一来,脸色更加与日俱黑了。   许是娇气包良心发现,这周天顾行野比较清闲,很早就回到家了,一回来发现娇气包居然没往外跑,正罕见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到他就乖乖地招呼他过去:“老公!”   顾行野走过去,发现客厅的茶几和地上都铺满了鲜花。   各式各样的花儿都很新鲜,花瓣上带着清透的水露,正娇艳地吐露着馥郁芬芳。   男人眉梢微挑,问道:“宝宝,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乐清时笑眯眯地仰起头,乖顺地回答道:“我在插花呢。今天家里搞卫生,陶伯伯整理出了一批好漂亮的空花瓶,说要找个柜子收起来。我看着可惜,就订了一批鲜花想给它们都插上,给家里点缀点缀。”   顾行野这才看见家里已经摆上了不少已经插好了的鲜花。   少年手中这一束也快要布置完成了,这一束是由大花惠兰、塔莎公主康乃馨、九星叶、多头鼠尾等花卉完成的,整体色调看上去清新又明艳,嫩绿和低饱和的粉紫色搭配起来很梦幻。   反正顾行野都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乐清时索性就不装了,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才华。   他不知道的是,少年穿着清隽坐在花丛中的样子格外惹人喜爱。乌发红唇,双眸清透,眼神柔软,如泊泊的泉水般清爽。   明明清泠泠的,却看得男人心头火热。顾行野往前一步,想低头吻他。   倏地,门铃却突兀地响起。   顾行野蹙了一下眉头,往门的方向看去。有佣人已经开了门,签收下了一个硕大的包裹,收件人说是乐清时。   乐清时还懵懵地没反应过来,顾行野见他手上脚边都是鲜花,便站直了身道:“你坐着,老公去帮你拆吧。”   乐清时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电光火石见,他倏地想起来下午舒晨给自己发来的信息,顿时一个激灵。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大步赶到男人身前,慌慌张张道:“我、我自己可以拆的,让我自己拆吧!老公你今天难得有空,去歇息会吧。”   顾行野一怔,狐疑地眯了眯长眸:“宝宝,可是这包裹很大,还是我来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少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嗷嗷出声:“虽然大,但是它很轻的,我自己能抬!”   说罢,乐清时仿佛是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般,双手一捧就将包裹抬起来了,随即匆匆上楼,丢下一句:“老公,我先放上去,你、你不要拆哦!”   顾行野:“……”   顾行野的手机都能给乐清时随便看,结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包裹,小作精都要瞒着自己,躲躲藏藏的。   “啧。”男人不悦地轻轻出声:“不看就不看,反正我也不感兴趣。”   乐清时不理他,抱着包裹跑得飞快。   等到把包裹好好地安置在卧室的书桌底下,他才回来把剩下的花儿都插好了,让人将它们摆到屋子的各处去点缀,其中,他还把唯一的一束玫瑰插花摆进了卧室里。   两人都闭口不提那个突兀的大包裹,但顾行野却一点也没放下,心思活络起来。   小作精这阵子早出晚归,本就已经很让他没有安全感了。   虽然乐清时只是白天往外跑,但由于白天消耗了精神气,晚上少年很快就会累得睡着,一沾枕头就变成了绵软平摊的糯米饼饼,连天都跟他聊不了几句。   顾行野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莫非……这包裹是乐清时天天往外跑,新认识的什么好哥哥送给他的?   总之一定是他不熟悉的人,不然如果只是爸妈哥哥给的东西的话,按照小作精的性子,早就乐乐呵呵地拿出来看了。不仅看,还要拍照,还要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里挨个@,乖兮兮的说谢谢。   这种躲躲藏藏的行为,很反常。   顾行野默默思索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脸色越来越黑。   男人沉着脸洗完澡,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到床上乖巧地坐着一个少年。   糯米团子也洗过澡了,正香香软软的窝在床上玩手机,小脸白净漂亮,身上那股暖融融的香气似乎能顺着暖色的灯光传到顾行野的鼻子底下。   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了,只余下温软。   小作精今天难得的没有早早倒头就睡,而是洗香香了坐在床上等他。   算了,什么包裹不包裹的,不重要,顾行野默默想到。   以前他也没少犯疑心病,每次都把小作精给凶得眼泪汪汪的,最后都证实是冤枉了他老婆,实在是很坏。   他是一个大度的成熟的丈夫了,不能总是这么疑神疑鬼。   顾行野定了定心,朝少年走过去。   乐清时不知道自己老公脑海中的天人交战,他现在拿出了十二万分的专注!正在学习新时代的新知识!   少年捧着手机,正肃着小脸搜索着什么。   乐清时盯着屏幕,嘴唇微动,跟着输入法冒出来的字做着无声的口型——“擦、边、男、菩、萨”。 第116章   顾行野走过去,掀开被子上了床。   虽然小作精现在看起来乖乖的,但由于近日以来他的表现都不算好,顾行野打算稍微晾一下他,故意玩会手机。   顾行野清咳一声,道:“你在做什么?”   乐清时正在浏览着搜索页面呢,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噢,我玩会手机再睡,老公你先躺下吧。”   顾行野:“……”   他的说辞居然抢先被乐清时说了,自己再说就显得抄别人作业似的,只好闷着嘴巴不说话了。   但他也不想乖乖听乐清时的话躺下,于是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书,一副要睡前阅读的样子。   乐清时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手机,视线突然在一个标题名为“教你如何擦得自然”的视频上定住。他扫了一眼这个博主,竟然高达百万粉!   乐清时肃然起敬。   这么多人爱看,一定有他的道理!   乐清时手快差点直接点开了,转念一想这是要给老公的惊喜,还是不要暴露比较好。于是少年一个翻身下了床,到处摸摸索索地找耳机。   顾行野眉头一蹙:“宝宝,你干什么去?”   怎么他刚上来,小作精就要走?   乐清时唔了一声,不敢回头看他,只好用圆圆的后脑勺对着男人道:“老公我找一下耳机,想听点东西。”   男人一顿,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冷灰色的瞳孔藏起几分狐疑。   他老婆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古董,所以平时他很少会见到少年主动用耳机这样的现代科技产物。要听什么东西,还非得用耳机?   顾行野没追问,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找了一下,道:“用我这个蓝牙耳机吧,你手机没有耳机孔的。”   男人自然地递过去,还问上一句:“会用吗?”   “会!”乐清时接过,还不忘软软地道谢:“谢谢老公~”   少年有些生疏地捣鼓了一阵,总算匹配上了,因为怕被男人余光瞥见,乐清时像只避难的小动物似的坐在大床远远的一侧,点击了主播头像。   顾行野:“……”   两人中间宽敞得还能再躺下两个人了。   男人的下颌微紧,额角突突的跳了两下。   这位男主播正好在直播,乐清时一点进去恰好就是他的直播间。   只见暧昧粉色灯光下的房间里,这位男主播正穿着一件微透的浴袍坐在床上,表情很是撩人。   底下的弹幕刷得飞快,屏幕上各式各样搞怪绚烂的礼物特效,乐清时看得眼花缭乱的,只看了密密麻麻刷过去的“男菩萨”。   乐清时:“?”   好怪,再看一眼。   虽然他总感觉好像也有点……挑战他这个小古董的保守底线了,但这是教学视频,这是上课的老师,自己不能用有色眼光看待人家吧。   而且他底下的粉丝还管他叫菩萨诶,这得是多么功德无量才能得到这样崇高的称赞啊。   这是一个已经有了信仰的人,肯定有点真东西!   见气氛火热,男主播又猛地一扯领口,瞬间露出了大片胸膛。   乐清时吓得瞬间拿远了手机。   房管不忘提醒:喜欢XXX的记得点一下小心心哦,不要白嫖~   乐清时:“?!!”   嫖?!   他、他只是想看一下擦边教学而已,这也算嫖吗?!这现代怎么比他那个时代还要封建保守呀!   乐清时:QAQ   少年犹犹豫豫的点了一下小心心,又纠结到底要不要打赏一点作为学费。   这么一犹豫,一个略显阴沉的嗓音突然在身侧响起:“乐清时,你、在看什么?”   少年倏地转过去,只见老公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他身边,一张俊脸完全沉了下来。   乐清时紧张一瞬,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   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这是在学习,这么多人一起看着呢,还管老师叫菩萨,应该不至于算是在干坏事。至于“白嫖”什么的,可能又是什么他所不理解的现代词汇吧。   乐清时眨眨眼睛,用一种跟老公分享好东西的声音软乎乎道:“在看男菩萨!老公要一起看吗?”   男、菩、萨?   男人脑袋嗡的一声,短暂宕机。   这个二个字从乐清时口中说出,顾行野还有一点难以置信。他只是不喜欢少年离他这么远,坐不住了才过来的,但并没有偷看乐清时的手机屏幕。毕竟不经允许就偷看别人还是有些下头,顾行野努力的忍住了。   但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   这个男菩萨,他多少是知道的,似乎是指一些身材比较好的男性在网上发布一些自己大尺度的照片,美名其曰造福众人。   顾行野:“……”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男菩萨吧?   男人懵然看着他,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像含着沁凉的溪水,怎么看也不像是小色批的样子。   顾行野不信。   虽然不信,但不妨碍他沉着脸。   他狐疑地凑过去看向少年的手机,只见屏幕里的男人又换了个更x暗示的姿势,直播间里的礼物耍个不停。每刷一个,主播就把浴袍下摆往上拉一点,露出块垒夸张的大腿。   顾行野:“……??”   还真是在看擦边男!!!   顾行野立刻炸了。   顾行野神情恍惚,一会觉得信任被错付一会觉得眼睛被创了,脸色一直在铁青和气得涨红之间切换,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阴沉沉的质问:“乐清时,你在看、擦边男?”   “你就爱看这样的?屁股都快露出来了,眼睛不辣吗?”   “这人还不刮腿毛,一点上镜的自觉都没有!”   “你就喜欢看这种的?”   乐清时被男人一连串的问题砸得一头包,桃花眼懵懵地瞪圆了,像只呆呆的布偶猫。   顾行野见少年不答话,胸腔起伏得更剧烈了,眉头蹙得愈发紧,“说话啊!”   乐清时看看那位菩萨老师,又看看一脸怒容的老公,懵懵地抓歪了重点:“老公,你也没刮腿毛啊……这个东西,要刮吗?”   少年陷入沉思,低头撩起自己的宽松的裤腿看了看,自己也没刮诶,也会被老公嫌弃吗?   不过少年天生体毛稀少,毛发颜色也很浅淡,细得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层可爱的小绒毛,一点也不辣眼睛。   乐清时自己摸了摸,滑滑的,还好也不剌手,应该不用刮吧。   谁知男人一腔怒气立刻就被少年天真的回怼给点燃了,憋了一整天的汹涌、晦暗的情绪一窝蜂涌上沉得深不见底的眸中。   “我不刮,但是我的腿也不给别人看啊!哪里像这么……这么……这么不知羞!”   “而且你不知道很多男网红出名了以后私生活就特别乱的吗?”男人压着怒意道。   眼前的少年乌发红唇,眼眸清亮,皮肤又白又透,穿着略显宽大的衣服看上去就小小的一只,极惹人怜爱。   顾行野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咬紧齿关。   小作精当然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了。   两人在结婚之初,其实顾行野一直以为乐清时并不喜欢男人的,一度以为少年是在跟他演戏。现在好了,顾行野知道乐清时是穿越来的,而且本来性取向就是男人,结果乐清时又开始看这些。   顾行野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危机感。   “你看他做什么,你要看他不如看……”   男人倏地收声,别扭道:“反正他的身材很一般,远不如到菩萨的地步吧,这个世界上身材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   乐清时哪里知道自己只是想学习一下,结果引来老公这么大的意见,忙自证道:“我没有喜欢他啊……我只是想……看看嘛。”   顾行野依旧唇角紧绷,不说话。   想看,还不是喜欢这种类型?   他想反驳,但又觉得这样似乎管太严了。即使他是乐清时的伴侣,按道理也没有权利限制他看什么的自由,要是管太多的话,怕会适得其反。   男人憋得脸色铁青。   乐清时下意识贴过去抱住他,想亲一下男人。反正不管老公怎么生气,亲亲总是很有用的。   软软的唇都快贴上去了,两人的呼吸极近地勾缠在一起,气氛黏黏糊糊的,鼻尖都轻触到彼此。倏地,乐清时眼睛一怔,生生地撤回了一个吻,不自然地换成软声劝哄:“老公别生气了嘛。”   顾行野:“???”   真有点破防了。   ……小作精为什么都不肯亲他了?!   男人一怔,凌厉的眉头缓缓蹙起,正欲讨要个说法,乐清时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少年慌忙拿起来按掉,随即脸蛋就被人掐住了。   顾行野竭力忍耐着怒火,语气沉沉道:“谁打来的,怎么不接?”   少年一怔,随即乖巧地露出个笑,乖乖地把手机调转过来给他看:“没人给我打电话呀,刚才那个是闹钟响啦。”   “?”顾行野一懵,向来灵光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大晚上的,你定什么闹钟?”   男人视线一黑,眼睛被一双温软的手给捂住了。   随即柔软的唇瓣温温吞吞地落了下来,贴住他的唇轻轻厮磨了一下,是一个云朵般轻软的吻。   顾行野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就整个扑进他的怀里,白皙的手环在他的脖颈上松松地搭在他脑后,清润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公,生日快乐!”   顾行野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此前一切复杂纠结的思绪都被清零,愣愣地看向乐清时。   少年笑吟吟地又在他腮边落下一个吻,软软地解释道:“过生日可不能生气了哦~”   乐清时羞赧地坐好,乌亮的眸子只映照出他一人:“其实刚刚就差点忍不住亲你了,好险我忍住了。”   顾行野听到自己有些发干的声音在问:“……为什么要忍?”   少年严肃道:“当然要忍了!我怕刚刚亲了你的话,会提高你的开心阈值,然后就显得你的生日祝福没那么惊喜了。”   顾行野愣了半晌,才失笑:“你个小古董,还知道什么叫阈值?”   乐清时嘿嘿的笑,一骨碌爬下床:“当然咯!你还有礼物呢。”   说罢,少年撅起屁股把放置在书桌底下不让他碰的大箱子包裹给拖出来,笑得又暖又甜:“老公快来拆礼物!”   顾行野怔怔地愣在原地,方才还气得冒烟的五脏六腑此刻仿佛被甜蜜地浸泡在了草莓气泡水里,酸酸的,但更多的是甜。   乐清时的神神秘秘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给人带去了多大的情绪起伏,还在撒娇般的喊他去看,声音又轻又软,像只没脾气的小猫凑在主人耳边喵个不停,特别招人欺负。但乐清时自己却无知无觉,眼中满是洋洋得意的神采。   一瞬间声音都消却了,顾行野只能听到心脏重重撞击在胸膛上的砰砰声。   坏了,被娇气包PUA了,他心说。   小坏蛋,还学会先抑后扬了。   顾行野终于下床跟过去,在大包裹前蹲下:“宝宝,里面是什么?”   称呼变回来了,声音也重新恢复宠溺的低柔,男人默不作声的就被哄好了,像一只被顺毛捋舒坦了的大狼犬。   乐清时抿唇微笑,小梨涡甜得要命:“你自己拆。” 第117章   乐清时说完让他自己拆之后,又忍不住眼睛亮亮地透个底儿L,小声嘀咕:“里面是男人的终极梦想哦!”   自古英雄都这样嘛,追求无非江山与美人。   舒晨说好选战衣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的,乐清时就信他一回吧。   想到老公可能会做出的惊喜反应,乐清时就期待得仿佛身后竖起了无形的尾巴,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呀,你再不拆,我就忍不住啦。”   话音刚落,顾行野就忍无可忍地倾身向前。   然而却不是为了拆礼物,男人急不可耐地先吻住了少年的唇。   男人压上来的力道有些重,带着浓浓的倾袭感,然而唇舌的动作却很温柔。   他先是含住了乐清时的唇瓣,然后富有技巧性地挑开了缝隙往里深入,柔和地略过敏感的上颚,弄得少年腰身不自觉地颤了颤,受了惊吓般的张开唇,然后让男人如愿的深入到更隐秘的角落。   乐清时跪坐在地上,无处可搀扶,只得下意识地轻轻揪住顾行野的衣襟,眼眸湿漉漉的,视线已经迷离了,脑海中只能听见细微的水声。   情到浓处,顾行野却毫无预兆地退了出来。   乐清时茫然地维持着张着唇的模样,淡色的唇被吮得发红,整齐的小白牙下隐约可见还呆呆在半空中卷起的舌。   顾行野轻笑一声。   乐清时被他笑得脸颊发烫,有些生气地抿起了唇,把小舌尖藏起来。   好哇,他费尽心思给顾行野准备惊喜,结果老公却故意勾的他出这种洋相。   坏!   乐清时委委屈屈地摸了摸嘴巴,担心脸上有没有可疑的水痕。   但想到今天是老公的生日,小古董只好贤惠懂事的忍了。谁让他是寿星呢,让让他吧。   顾行野轻笑着搂住少年的腰,不让他避开自己,又低下头跟他亲昵地蹭蹭鼻尖,哄人开口:“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骂老公是小狗呢?”   乐清时委屈巴巴地任由他蹭,不高兴,但诚实道:“没有。”   “那宝宝在想什么呢?”   乐清时瞥他一眼,如实说道:“在想你进步好大。”这个回答倒是出乎顾行野的意料,顿时挑了下眉梢,“嗯?”   “说好的我们一起学习怎么谈恋爱,但老公你现在怎么这么会亲呢?”乐清时真心实意的有些疑惑,小声嘀咕:“明明之前跟你接吻像被狗咬一样的。”   少年的碎碎念天真又可爱,顾行野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笑意更深。   “这进步算快吗?”   “不知道,”乐清时眨巴眼睛:“我只跟你接过吻。”   “巧了,我也只跟你接过吻。”   顾行野状似思考片刻,然后歪头又在少年软嫩的唇上亲了一口,做出总结:“进步慢也没关系,菜就多练。”   乐清时愣愣地被占了便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男人又说:“我还以为宝宝在心里偷偷骂我呢,没想到是夸,是老公心胸狭隘了。对不起哦宝宝,是老公太笨了。”   乐清时没想到男人认错的态度这么良好,一时也生不起气来了,那点小委屈也没有了,于是又笑起来,软乎乎地安慰道:“没关系的老公!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笨呢,你能知道自己笨,就已经很棒了哦!”   顾行野:“……”   顾行野被他呛得一噎,无奈地掐了掐粘豆包的软脸颊,终于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拆起了包裹。他倒要看看这礼物究竟是什么,竟然神秘成这个样子,还男人的终极梦想咧。   瑞士军刀一裁开,顾行野就伸了只手进去。   乐清时眼巴巴地凑前,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什么触感?”   一定很有质感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今天他抱着这个包裹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费力,一般来说盔甲的话不应该很沉吗。   只见顾行野眉心微蹙,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好像有很多个包装袋,摸着软软的。”   乐清时:“?”   顾行野又伸了只手进去打算揭晓答案,他拉开袋子的拉链,猛地从里面抽出来一件——柔软的蕾丝布料。   拿出来的一瞬间,男人的瞳孔就猛地骤缩了一下,手臂上的脉络都绷紧了。   顾行野震惊了,他往旁边一看,发现乐清时居然比他还震惊。   顾行野:“……?”   乐清时一头雾水地凑近,手指轻轻捻了捻柔软而轻巧的布料,疑惑:“这怎么轻飘飘的?”   是盔甲里的内衬吗,但这也太短了点吧?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顾行野怔了半晌,才抖着手把刚才那个袋子里剩下的衣物都取出来,拼凑完整……这竟然是一套白色的猫耳蕾丝套装。   猫耳是粉嫩的颜色,尾巴上还有铃铛,摇晃起来会发出清脆的铃声。衣服和裤……如果那个还能称之为裤子的话,除了重点以外,其余全是白色的镂空蕾丝,影影绰绰的,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顾行野呆了,乐清时也呆了。   ????这就是舒晨说的战衣????   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坑了的小糯米团子怂唧唧地想跑,却倏地被人一把从后面拦腰搂住。男人滚烫的呼吸吹拂在少年敏感脆弱的耳后,激起他脊背上的鸡皮疙瘩。   “老公……”   顾行野薄唇凑近少年耳边,语气下是压抑到极点的渴望:“谢谢宝宝的礼物,老公很喜欢……确实是惊喜。”   要知道小作精虽然平日里又甜又粘,但本质还是个内敛害羞的小古董,往往不会做出太出格大胆的举动。少年最多也就是说一些撩人而不自知的话把他弄得心跳加速,然后再抬头一脸纯洁的看着他,让人忍耐得颈侧的青筋都鼓起也拿他没有办法。   像这样直白的求欢行为……还是第一次。   乐清时有苦说不出,眼睛都吓得湿漉漉了,看着乖得要命。   “老公……如果我说这个礼物对我来说也很震惊,你相信吗?”   顾行野不听,嗓音喑哑得可怕:“买都买了,不要浪费,穿上看看。”   乐清时还想挣扎,刚一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因为有过把老婆打屁股打哭的前科,顾行野这次忍得快爆炸了也不忘控制了力度。   拿一下扇得不疼,但很清脆。   乐清时白皙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热得快要从里面冒出蒸汽了,一双含情的眸子湿漉漉的。   乐清时气得骂他:“这样不知廉耻的……的、的布条,我可没穿过,我不会穿!”   这下更糟了,乐清时不会穿,顾行野眯了眯眼,竟亲自帮他穿。衣服一件件被褪去,温度宜人的空调风一吹,乐清时顿时绷紧了身子。受到冷气的刺激,软而淡色的两处顿时突兀起来,下一瞬就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少年顿时从喉间发出委屈的哼声。   乐清时蹙着眉头看他,长长的睫毛被濡湿成一簇一簇的,用控诉的眼神看得男人心都软了。   “去床上……”乐清时委屈地要求。   这点小要求怎么会不答应,顾行野温柔地抱起他,将他放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再把礼物给他一件件穿上去。   每穿一件,男人的眼神便黯一分。   到最后,男人原本冷灰色的、总是显得很冷漠的眸子已然变得黯沉粘稠。   白色蕾丝网袜穿上去有点勒肉感,弧度看上去有一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美丽。   顾行野摸了一把,他托着少年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在床前跪下,夸他:“老婆,你好漂亮。”   乐清时感觉自己脖子到胸口可能都已经羞红了,泪汪汪但毫无威胁力道:“不许说……”   顾行野低笑一声,不说话了。   跪在床前,垂头。   顾行野的眉眼生得偏狭长,平时不笑的时候冷冷往下睨着人会显得很严肃而有威信,但此刻往上挑着看人却显得有几分邪气,气质彻彻底底的变得很反派,但毫无疑问很帅,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英气。   但此刻唯一能欣赏的人却无暇顾及,只唔的一声抓紧了床单。   少年的脖颈高高地仰起,像一只濒死的天鹅,不住发颤。   乐清时的手揪紧顾行野茂密的发丝,似是推拒,又像是纠结着往回拉,手指的骨节可怜兮兮的泛着粉。   顾行野抽空抬起来,语气含糊地抱怨道:“老婆,能不能换个地方揪,再逮着一个地方薅老公的头发就要被你薅秃了。”   男人的一头乌发短而浓密,从来没有被人用手抓过的体验,顾行野被他揪得头皮发紧,都不好继续了。   乐清时茫然地缩了一下手,又无助地呜呜了一声,像是找不到落脚地的可怜幼鸟:“可、可是……”   小作精平时娇气得很,且很有自己的一套主见,你凡事都能跟他商量,但不能一言不合就上来欺负他,否则他就会软和但委屈的小声反抗,小嘴叭叭的老公老公个不停,一点儿L也不好糊弄。   但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少年的话就会变得很少。   似乎是过于刺激的感官体验干扰了少年的语言组织能力,只会用潮湿氤氲的眼睛看着你了。   即使再舒服,再不可自控,他也只会在鼻端轻哼出声,喉间发出断断续续、低低哀哀的声音。   特别乖,让人忍不住欺负,又让人舍不得欺负。   顾行野叹了口气,主动伸出一只手让他牵住。   乐清时忙不迭地抓住,十指紧扣,终于没那么慌了,茫然间还软糯地叫了一声:“谢谢老公。”   顾行野一怔,随即脑海中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完全断开了。   乐清时抱住他的时候,混乱间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老公,许、许愿……”   豆大的汗珠砸在少年身上,顾行野蹙起眉头:“什么许愿?”   “过生辰,要、要许愿的……”乐清时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一下,但仍是断断续续地表达出来了他的意思。   生日是难得可以贪心一下的日子,不许愿可就浪费了这样好的机会了。   顾行野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愿望了。”   真的好像没什么愿望了。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奇遇。   若是早有人告诉他,未来的他会爱上一个娇气包,爱哭、爱撒娇,凶不得骂不得,需要人疼着哄着,那他只会觉得那人是神经病。   但现在的他却觉得,能遇见乐清时,他便愿意接受此前人生当中所有的困难与孤寂。   只此一盏温暖的烛火,便足以照亮他的余生。   如果上天能够允许他在拥有如此幸运的同时还能再许一个愿望的话……   “嗯……我希望,如果有来生,能再早一点遇见你吧。”   顾行野低头吻住他。   ……   乐清时不知不觉累到睡过去了。   许是潜意识知道会有人为自己清洗干净,再换上清爽干净的衣裳,乐清时睡得很沉。   这一睡,他似乎就难得的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全朝上下都知道,武安侯府喜诞了一位哥儿L,长得玉雪可爱,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点也不像别的新生儿L那样皱巴通红,可见日后必定容姿倾城。   然而可惜的是,小乐清时是未足月出生的,体质孱弱,年纪小小就一步三喘,看得人很揪心。   为此,乐夫人常常去寺庙给小儿L子祈福。   但乐清时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好转,稍微着风就会起一场高热。全武安侯府的人都愈发宝贝他,恨不能搜集世间所有的天材地宝来为他医治。   乐清时身体不好,一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于是他陷入沉睡的时间很长,还总是做梦。他梦到自己生在一个非常稀奇古怪的朝代,光怪陆离的新奇都市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便捷有趣。   他跟娘亲说,在那里马车可以在天上飞;人若想上楼无需攀爬,只需走入一个没有窗户的小箱子里,站在原地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能轻松抵达高楼;想听戏无需请班台,打开一个小盒子,就有上百个班台随意切换。   吓得武安侯府上下人心惶惶,众人都说他是魇到了,忙请了高僧给他看。   弘寂道长说他是生魂不稳,离体去了很远的地方,魂魄不全,有早夭之象。   最后乐清时戴上了据说是道长亲自开过光的给他固魂用的长命锁,身体才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只是偶尔还会再做到关于那边的梦,一时他在上课,一时他换了发色,一时他在玩泥巴,其感受十分身临其境,但醒来却总是记不住什么。   醒来他便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母亲进来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孩儿L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但却忘了是什么。”乐清时答道。   乐夫人笑着给他递去温热的帕子:“记不得的就是好梦,老天怕你美得轻飘飘,便赖床不愿意起来练琴了。”   乐清时擦干净脸,额发微湿,闻言急道:“可是我都记不得,算什么好梦?这样的话我宁愿是噩梦,不然岂不是错过了美好的记忆?”   母亲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不会错过的。记不起来的好梦,它会在未来等你。”   ……   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脸颊。   少年眼皮微动,睁开了眼睛。   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弯着腰在给他擦脸,见他醒了便露出个浅淡的笑意:“醒来了就快洗漱吧,要是还困的话就吃了早餐再睡。”   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慵懒的微哑,满是餍足。   早餐已经端上来了,男人原本肃穆的、仅有木质香味的卧室蔓延开吐司和煎蛋的香味,窗帘拉开来,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铺在地板上。   吃了早餐再睡?   乐清时揉揉眼睛,被顾行野搂着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老公,几点了啊?”   “九点,还早呢。”   九点,在嘉和王朝,这个时间皇帝都该下早朝了。   乐清时嘿嘿的笑了一声。   顾行野问他笑什么,乐清时却后知后觉算起了昨晚的账,不高兴的叫他走开:“老公你跟拼嘟嘟似的,你在我这里没有信任了!”   人家是拼完一刀还有一刀,顾行野是每次都是最后一次……忒不做人!   顾行野:“……”   乐清时娇气控诉:“坏老公!”   顾行野理亏,卑微地凑过去抱他:“对不起,新的一岁我会努力学习当一个好老公的。”   乐清时被他抱着,眼睛弯弯。   娘亲,我好像真的如您在信中所写的那样,长成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小孩。   不过,倒是很幸福。 第118章   顾行野先是喂乐清时喝了点水,少年抿了两口就摇摇头不想喝了。   男人蹙眉哄道:“再喝两口,你的声音都有点哑了。”   乐清时闻言,白皙的脸颊渐渐泛上热气,气得瞪他一眼,故意学视频号里的营销号道:“对啊,为什么会哑呢,小编也很好奇。”   “……”顾行野心虚地怔了一下,声音更低柔了些:“都是老公的错。”   乐清时气归气,但还是听话地把剩下的半杯温水都喝完了。   一边喝,昨夜的记忆就逐渐回笼。   昨晚,男人就跟疯了一样的折腾他。   这种折腾又和以往的经历有所不同,以往顾行野总是忍不了太久。   但昨晚,顾行野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好。   明明男人已经忍得浑身紧绷微颤,下颌咬紧,双目赤红,但那一双冷灰色的眸子眼底却依旧清明,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做一项极其重要的研究,似乎铁了心要把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在乐清时身上试个遍。   男人甚至还怕他太早撑不住,竟然拿来他质地最柔软丝滑的一条领带在他身上打了个结。   小古董的视野贯通古今,都从未体验过这么突破下限的情况!   一边是怕,一边是难言的舒坦,乐清时哭得枕头都湿了一个。   顾行野动作怜惜地替他擦去泪水,却又不放过他,只温柔地哄着:“宝宝别哭了,老公心疼。”   少年的眼尾已经哭红了,本就足够潋滟的桃花眼一洇湿顿时变得更加撩人,看得男人的喉结又急促地滚动了一下。   “心、心疼你就给我解开……”乐清时呜呜哭。   顾行野却没答应,委婉道:“宝宝自制力还不够高,松开的话伤身。”   顾行野不给他解开,也不让他自己解,还一遍遍地追问他在嘉和时的事情。   ……当时不都说清楚了,他也释怀了吗!怎么又来翻旧账!   顾行野知道他上辈子未嫁人,便又问他最后有无婚约,有无相熟亲密的友人,有无欣赏的、印象深刻的男子,理想型如何,与他相不相近……等等。   所以说到最后,才生生把他的嗓子说哑的!   哪有人做这事跟审犯人一样的啊!   乐清时洗漱完后气鼓鼓地吃早餐,不想跟男人说话,一边更气鼓鼓地发信息跟舒晨算账……好一个战衣!差点把他给战没了!   顾行野见少年生着气还要斯文地咽下了食物才玩手机的小模样就想笑,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在干嘛呢?”   “在跟舒晨说话呢。”   乐清时:生气,但乖乖回答.jpg   一听到舒晨的名字,顾行野就愣了愣,随即讪讪地咳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哦……舒晨啊,嗯……”   顾行野之前提起舒晨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不甚友好。但承了昨夜的生日礼物之后,顾行野对乐清时的这位好友稍稍改观了些许,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毕竟……嗯,品味还是可以的。   如果小作精喜欢跟他在一块儿玩的话,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顾行野侧目看过去。   乐清时刚向那边兴师问罪完生日礼物是怎么一回事,舒晨就嘻嘻哈哈的秒回了:   【舒晨:怎么样,够惊喜不,老男人这不得被你迷得银行卡密码都说出来?】   乐清时:“……”   虽然顾行野的银行卡密码他本来就知道,但乐清时还是气鼓鼓地回他:【你可害苦我了!】   【舒晨:年轻吃点苦怎么了?哥们这是为你好。】   【舒晨:你懂不懂什么叫‘今天多一分拼搏,明天多八个男模’?】   正好看到舒晨这句话的顾行野:“…………”   拳头硬了。   可他老婆还真不懂,竟然傻乎乎地把手机给他看,问他:“老公,男模是什么?”   顾行野冷冷答道:“就是难吃的馍。”   乐清时不疑有他,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回复那边:【谢谢,我不爱吃,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买点给你。】   舒晨:“???”   不等舒晨回复,乐清时已经吃完了早餐,收拾好了餐盘打算端下去,跟老公一块下楼了。   天热,顾行野给少年挑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和宽松的及膝短裤,自己倒依旧是不近人情的西装革履模样。乐清时羞赧地对着镜子把领口往上拽了拽,小脸红红道:“老公,要么我换一身吧,这个有点……”   顾行野昨晚确实胡来,不过他把大部分痕迹都留在了不可见光的部位,胸口、小腹和腿根是打卡最多的地方,其他地方他都顾及了少年的脸皮薄而留了分寸。   即使这么小心了,但依旧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在少年莹白柔润的侧颈。   说显眼吧,也还好。说不显眼吧,娇气包又生得白。   顾行野扫过去,眼神黯了黯,道:“没事,本来夏天就毒蚊子多。”   说着他还真拿来了一支香味清淡的驱蚊液在少年裸露在外的小腿喷了两下,怕一会出门乐清时这双修长白皙的小腿真被蚊子咬花了。   乐清时一噎,看了脸色如常的男人一眼,娇气兮兮地指桑骂槐道:“讨厌大蚊子。”   少年说这话,和“讨厌大喇叭”是一样的娇嗔可爱,让人生不起一点脾气,何况是本就理亏的顾行野。   男人也缓缓红了耳尖,低头在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抿起的唇上亲了亲,贴着舍不得分开,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对不起乖宝,下回老公警告一下蚊子。”   陶管家正从二人身后经过,闻言还以为顾行野是不满意他的工作成果,连忙道:“小少爷放心,我今天再做一次蚊虫消杀,保证把蚊子一个不落的杀干净。”   顾行野:“。”   乐清时却被逗笑了,嘴甜甜地道谢:“好啊,谢谢陶伯伯,你对我最好啦~”   陶管家露出敬业的微笑,他看了眼客厅里的复古钟表。   九点多了,以往这时候,大少早该已经在公司里坐着了,现在看上去却不紧不慢的准备出门,于是老管家问了一句:“大少爷,今天有事外出吗?”   顾行野嗯了一声,“今天放一天假吧,我带乐乐出门转转。”   乐清时很高兴,笑得小梨涡都悄悄露出来,小声地说好耶。   陶管家应了是,瞳孔却划过一丝讶异。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当然知道……但以往大少爷可是从不过生日的,平时怎么过,这天就依旧怎样过。放假带老婆出去玩什么的,这对一个工作狂而言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不仅顾行野自己如此,顾家人也是这样的。   这倒不是顾父顾母不爱孩子的意思,而是顾行野从小就一个人在国外长大,加上顾父顾母那会忙于事业,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儿子一面,自然没有给他过过生日。后来顾行野长大回国,再过生日什么的反而古怪了起来,索性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了。   在乐清时嫁入顾家以前,大少爷跟家里的关系一贯如此,客气而疏离。   陶管家看向如今愈发沾染上烟火气的英俊男人,欣慰地笑了一下,识趣地走远。   顾行野正蹲下去给乐清时穿好鞋子呢,陶管家一走远,他就站了起来,看着凶巴巴但压根没用力地掐了掐少年柔软的脸颊,眼睛微眯:“小没良心的,你刚说谁对你最好?”   乐清时眨巴眼睛,喏喏:“老公对我最好时对我最好。”   老公坏的时候,就不好。   顾行野:“……”   什么废话文学。   顾大蚊子气得磨磨牙,又吻了少年好一会才放过他。   心中不服,要不是小作精的皮肉太香,蚊子能这么爱叮吗,说来说去还是小作精的不是。   司机去开车了,顾行野牵着人慢悠悠走去大门。   昨晚男人虽然疯,但并没有弄伤他,事后处理也做得好,所以乐清时倒没有夸张地走不了路,最酸的反倒是腰。   “老公,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呀?”乐清时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去拿个东西……”   顾行野一边回答,一边蹙起了眉头,锐利冷冽的眸子朝前望去。   乐清时也纳闷地看过去,只见大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还围了一些人。   顾行野往前跨了半步,把少年牢牢挡在身后,肃着脸走了出去。   还不待他发问,堵在大门口的人见他们出来了,连忙高嚎了一嗓子冲过来:“儿子!!!”   安保一拥而上将暴起的中年男子按住,拖着他拉开距离。   他一边挣扎一边怒骂着保安们:“你们这群狗东西,还不快点放手!没见我儿子出来了吗?要是你们弄伤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乐清时这才看清骂得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子是许久不见的乐康。乐康身上的衣服被推搡得皱巴巴的,胡茬也没刮,眼窝憔悴地往内凹陷,看上去老了许多,但不改的依旧是他狂妄怒骂的姿态。   顾行野冷冷地垂眼看他:“伯父好久不见了。”   乐康啐了一口,阴毒地看向他:“顾行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你别跟我说话!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你快点把我儿子还给我!”   顾行野先是在回门那天来羞辱他,丢尽了他的脸,还害得他一屁股扎进碎片堆里,又因着顾行野口中“讨厌和不环保的人合作”的狗屁理由,他信以为真的一整个酷暑都不敢开空调风扇,热得伤口反复发炎住院……就连顾行野送的回门礼都是一些羞辱人的烂货!让他颜面尽失!   为了挽回面子,乐康私底下大出血购置了一堆名贵物品来开宴会,成功的抬高了……顾行野的名声!   受邀来的客人们纷纷夸赞:“不愧是顾总啊,三百万的好酒说送就送,太阔绰了!”   ……可这分明是乐康自掏腰包买的!因为不想让人知道顾行野就拿些破烂打发他。   花了钱,充了别人的面子。   完了他的事业最近也是连连滑下坡,到处都需要钱。乐氏珠宝行为了在京市有一席之地,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挤占了市场,开得遍地都是,然而生意却不景气。   因为方汶的事情,上流圈子更不待见他们家企业了,而阶级低一些的圈子又不能天天买这种奢侈品……现在,乐氏的企业已然摇摇欲坠了。   本来就够烦了,然而这个时候,乐康又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前些天,有人往乐氏公司送来了一份匿名的文件。乐康以为又是来催收的账单,他并不想看,烦得一挥手让人送去财务部处理。   结果谁知一打开……里面竟然是两份血缘鉴定资料和许多冯益兰私会神秘男性的照片,以及多份冯益兰当年出轨这位神秘男性的铁证。   一下子,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乐董被戴绿帽子了!   这一戴还戴了两顶!   乐棋和乐画,都不是他的种!   这瓜一吃就吃了个大的,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私底下却传了个遍!   别人的孩子一养就是二十多年,还养了俩!自己唯一的孩子却丢出去十几年不闻不问,一认回来就是为了逼孩子嫁人……天!乐康竟是尊贵的绿帽之王!   人都爱吃瓜,乐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消息早就传开了,根本无力捂嘴。   与此同时,乐棋和乐画真正的生父,赌徒王立勇那边也收到了一份匿名文件,里面是乐氏的企业营业流水。   这份文件标注得很清晰,即使王立勇是没啥文化的粗人也很容易看懂一个讯息——乐康经营不善,乐氏企业已经濒临破产了!   王立勇一下就坐不住了。   若是这个冤大头破产了,他的赌资该从哪儿来?   这乐氏要是关门倒闭,乐康还得挪出一大笔钱去填那些烂摊子,当然,还有员工们拖欠的工资也得发了,这要是一花出去,乐康不成穷光蛋了吗?!   他急哄哄地跑到乐氏楼下观望了两天,这一蹲守,竟然被他听到了乐氏员工们背后八卦老板是个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孩子的绿帽王。   王立勇更心惊了,自己这唯一的底牌竟然已经被乐康知道了!   这么一来,乐康以后肯定不会再给孩子们零用钱和财产了。而冯益兰……更不必说,乐康现在恨毒了她,每天都是铁青着脸,还动起了手。   王立勇一咬牙,去工地上找了一批游手好闲的人让他们到乐氏去闹,拿了个大喇叭羞辱乐康是个克死发妻虐待亲生儿子的绿帽奴,让他要点脸的话就快点和小三离婚,把他的亲生孩子还给他这个生父。   其实王立勇倒不是真的想要回孩子,他只是想让乐康趁早跟冯益兰离婚,这样冯益兰还能在乐氏破产前多分点财产,自己也好拿去接着赌。   要是乐康败光了家产再离婚,那可就什么都没了,甚至冯益兰还得跟他一起承担债务。   乐氏员工们上班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不为工资,纯粹为了吃上这口瓜。   乐康气得高血压都犯了两次,又进了两次医院,原本保养得还算年轻的脸一下子衰败了下去,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乐康本来是想离婚的,但这该死的奸夫这么一闹……离吧,不想给冯益兰钱。不离吧,他咽不下这口气。   乐康一怒之下跟冯益兰撕破了脸,告诉她他咨询了律师,他已经想到了不给她一分钱的办法,至于乐棋乐画那两个偷情来的杂种,他一个钢镚儿也不会给!   乐棋乐画早就崩溃了,一个名声有损,已经被学校劝退在家闭门不出了。一个则是融入不了曾经的交际圈子,还因为宋越而天天哭,主动休学在家。   他们除了乐家、除了乐康这个可以依仗的父亲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现在却告诉他们,他们是母亲跟别人搞外遇生下的,根本就不是乐康的亲生孩子……父亲也一连好多天都没踏进过家门。   他们之前暗地里可没少骂乐清时是被赶出家门的野种,现在却轮到他们自己成了真正的野种了……   冯益兰一听他竟然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苦苦哀求:“孩子们是无辜的!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忍受,但你养育了小棋小画这么多年,真的能狠下心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更加提醒了乐康自己竟然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气得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暴怒:“你这个□□!谁的种你找谁去!我不跟你要这么多年在他们身上花的钱已经算我仁至义尽了!”   “这乐家,一分一毫,我都不会给他们!”乐康抖着手指她,吼道:“再说了,你看他们那个颓废的样子……哼,怪不得不是我的种!够了,你赶紧搬出去,女人这天下多得是,我当年可以找你,现在一样可以找别人。我这次要亲手培养一个优秀听话的好儿子!”   一听丈夫居然真的这么绝情,冯益兰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咳嗽了才停下来盯着他道:“乐康,你这个老东西……你不会再有孩子了。你要是想有人给你养老,你就老老实实地善待我的孩子吧。”   乐康懵了,惊骇道:“什么意思?”   冯益兰狞笑着告诉他,自己早知道他能出轨她,将来也一定会出轨别的女人。   她从来没指望过丈夫会对自己多么忠贞,所以早就暗中给乐康下了慢性药,让他的生育能力逐年减弱……直至今日,乐康的精子活性恐怕早就不足以让女人怀孕了。即使怀上,也一定会流掉。   乐康,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知道真相,乐康直接就崩溃了,他也来不及跟冯益兰算账,立刻就去医院做了检查,事实证明,冯益兰说的是真的。   他冷静下来,立即拿了伤残证明要控告冯益兰,要让她坐牢。   一夕之间,乐家就变得破败了。   乐康一蹶不振日日酗酒,倏地想起来,他还是有儿子的。他还有唯一的一个亲生儿子!   虽然……他之前对乐清时不太好,父子俩错过了太多相处的时间。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只要他把儿子接回来,好好弥补他……对了,乐清时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听说……顾行野很是宠爱乐清时。   有不长眼的顾家人低估了他在顾行野心中的份量,私下挑衅,竟被顾行野收拾得疯疯癫癫的,一点往日的傲慢也没了,跑到自己曾经欺负过的人家里猛扇自己的巴掌,又赔钱又赔礼的,想来今后也是没脸继续在京市待下去了。   既然如此……倘若他能跟儿子修复关系,顾行野定然不会对乐氏漠视不管的!   这样一来,非但他能得到一个优秀的好儿子,还能白得一大笔资金让乐氏起死回生!   想通之后,乐康什么面子也不要了,踉踉跄跄地从酒瓶中起身,一大早就堵在顾家门前闹事。   乐清时嫌恶地退后半步,牵着顾行野的手微微捏紧,声音清泠泠的:“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父亲。”   乐康咬牙瞪大了双目:“你!”   正欲发怒,想起乐清时如今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又卸了凶狠的眼神伏低做小:“你说什么呢……快过来,爸爸不跟你计较了。”   顾行野耐心告罄,凌厉的眸中不带一丝情绪,厌烦地抬了一下手。   架着乐康的保镖们瞬间领悟意思,倏地将他强硬地拽走,乐康疯狂挣扎叫骂,双脚无力地摆动,触都触不到地面。   乐康骂着,脖子还不死心地往回扭,希望乐清时能拦下来,倏地,一辆低调的商务豪车就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下来的是叶家人。   他们不知顾行野不过生日的习惯,是过来给顾行野送生辰礼物……顺便想把乐清时接去叶家玩的。   却不成想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乐康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看见一个女人从副驾驶上怒气冲冲地走下来,上前就是一个大逼兜!   乐康被扇得头晕眼花,刚说了个“你”字,又一个大逼兜扇了下来。   叶澜风从后座出来,温声劝她:“妈,别打了,仔细手疼。”   说是这么说,叶二少却倚在车门前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叶坤不在乎被保镖们架着的狼狈男人,只紧张地在乐清时身上看了一圈,唤道:“乐乐!”   叶坤一出声,原本乖乖站在男人身后的少年就瞬间探出了脑袋,乖巧回应:“爸爸!”   顾行野来不及拦,老婆就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了,甜甜地问好:“爸爸,你们怎么来了呀?”   “来给……顾总送生日礼物,”叶坤顿了顿,不太情愿称顾行野为儿媳,嘟嘟囔囔地又道:“怎么了这是,你没受伤吧?”   乐清时还没回答,乐康先破防了:“这他妈是我的儿子!你又是谁,敢跟老子抢儿子?!”   他刚说完,孟朝雅猛地蓄力,又扇了他一巴掌,怒道:“狗东西!乐乐是我妹妹生的,自己争气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撕了一半脸皮贴到另外一边去,一边不要脸,一边脸皮厚!”   乐康一噎,脸上青红转换,大脑宕机着说不出话来。   叶沉舟气定神闲地走到跟前,拿出一份文书在乐康眼前展开,沉声道:“有功夫在这抢儿子,乐总不如想办法解释一下您这些年非法经营的烂账吧。”   乐康目眦欲裂,倏地狂乱挣扎起来,保镖们手一松,他摔下来,又猛地夺过那份文书细细看了起来。   看到最后,他被酒色熏红的脸已经惨白。   这些被乐康刻意抹去的非法证据,在顾行野的协助下,叶家已经查明且搜集出了证据链条了。有这些证物,乐康的牢狱之灾是逃不掉的了。   ……   执法人员将乐康拷走了,一大清早的闹剧终于被清扫干净。   因着不巧,顾行野要带乐清时出门,念在顾行野生日的份上,叶家人不情不愿地放手,不跟他抢人了,只送上了礼物,跟乐清时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忙碌去了。   好在少年的好心情没有受到影响,笑眯眯任由男人倾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声音软软地唤:“老公。”   顾行野吻了他一下,“嗯?吓到了?”   男人摸摸他的头发。乐清时摇摇头,懂事乖巧地说:“老公,你今天真的有空带我去玩吗?如果真的很忙的话,去公司也可以的,我可以陪着你。”   虽然他很高兴老公带他出去逛啦,但大家好像都忙忙碌碌的样子,平日里最忙的老公却悠闲地带着他出游。乐清时高兴之余,还有点小小的忧虑。   自己这样,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像不像祸水啊?   害得君王从此不早朝的那种。   顾行野低笑:“没事,公司的运转模式很成熟,即使我不在公司,也完全不要紧。”   乐清时高兴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们要去哪里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神神秘秘的这么说着,乐清时有点好奇,但也不追问了。   好奇怪哦,明明是老公生日,但感到期待惊喜的人却是他。   少年抿抿唇,眼神清亮,温软笑着的样子像极了乖巧地趴在主人身边的小猫咪。   顾行野看着,只觉得胸口的空洞似乎都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填满了,却并不沉重,心脏软酥酥地飘着。   车程并不远,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一家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珠宝店门前。   乐清时跟着男人走进去时还有些呆呆的,声音都变小了些许:“老、老公,我们要买首饰吗?”   这家店他是知道的,乐清时当时给顾妈妈挑首饰时曾经过这家品牌,里面的价格昂贵得让他都不敢多看。若是给林相雨在这买一件,就没钱给其他人买礼物了。   顾行野闻言低笑,“不。”   他看向乐清时,道:“已经买好了,今天是过来取的。”   乐清时怔住,一旁的sa看见顾行野来了,连忙热情地取来了他先前在这定制好的珠宝。   顾行野将首饰盒子捧在手心里,再抬眼时眸中已经染上几分罕见的忐忑。   乐清时怔怔道:“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呀?”   顾行野讪讪道:“很早了……就是我们刚结婚,你过来给我送饭,结果我凶巴巴的不领情,把你惹生气了。”   乐清时啊了一声,从脑海里想起许久之前的记忆。   居然这么早!   提及之前自己混账的坏老公时期,男人的脸皮隐隐有些发烫。   当时把少年惹生气,他就请教了姜秘书,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老婆消气,他最后采纳的意见是买钻石珠宝。想起少年如玉白修长的手指,似乎有些空荡了……   结了婚的话,都应该要戴婚戒的吧。   顾行野让姜秘书留意了几场拍卖会,但都没有相中满意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行野渐渐的,越来越不想敷衍地挑选他们的婚戒。   于是顾行野最后请来了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珠宝设计师,沟通定做了两枚婚戒。   顾行野牵着少年微凉的指尖,深深凝视着少年清澈的眸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了下去。   乐清时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   他那自相遇以来就凶巴巴的、爱面子的、总是冷着脸的老公,正半跪在他的面前,牵着他的手,动作温柔地像是捧着一片云。   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紧促。   “乐清时,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行野紧张地抬头看他,一瞬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   在男人紧张专注的注视下,乐清时缓缓绽开一个甜软的笑,点头:“好哦。”   顾行野亲了亲少年的无名指,给他戴上了婚戒。   少年有点害羞,抱着男人,把脸埋在顾行野的怀里闷闷地问:“我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结婚证也领过了呀,可别告诉他礼还未成。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中式的婚礼吗?”男人蹭了蹭少年柔软的发丝,道:“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吧,老婆。”   少年埋在他的怀里没说话,手却悄悄抓紧了男人的衣服。   璀璨的婚戒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幸福的光晕,照亮戒身上被精心篆刻下来的时间刻度。   有些话太肉麻,顾行野说不出来了,只得这样隐秘地藏在婚戒里。   自从与你相遇——和你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这便是我时间的尺度。   半晌,低沉的嗓音小气兮兮地响起:“宝宝,你现在再好好想想,谁对你最好?”   乐清时笑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亲了亲男人这张爱刨根问底的嘴唇,软乎道:“老公对我最好啦。”   ……   半个小时后,顾总的微博又更新了。   配图是一对十指交缠的手,招摇地露出无名指上的同款婚戒。   【@顾行野:老婆,我的。[图片]】   -正文完- 第119章 高中篇(1)   京市的四月末已经很热了。   少年穿过长长的廊道,手上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一路爬上三楼,呼吸都有些微喘。他雪腮透粉,乌软的黑发清爽地垂在额前,因为快步走而有些凌乱,但依旧看起来很乖。   他拉开教室的后门进去,一抬眼,就和自己座位旁一个陌生俊气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那人神色淡漠,瞳孔是罕见的冷灰色,面容轮廓高深,看上去有些像混血儿,但无疑非常英俊。   这样的长相,应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才对。   乐清时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疑惑着想退出教室看一眼班牌。   倏地,一个声音叫住他:“清时!”   乐清时侧目望去,看到穆天泽从讲台上放下板擦走了过来,也抬高些声音回应道:“班长。”   少年骤一出声,班里正埋头赶作业的同学们纷纷回头望去,朝他露出笑容。   “清时,你来啦!”   “身体好点没有啊?”   “要不要吃二食堂的生煎,我抢到了!”   乐清时一一礼貌地回应过去。   穆天泽走到乐清时身边,朝吵吵嚷嚷的同学们道:“去去去!清时身体肯定更虚弱着呢,你们就别吵了,快写你们的作业,一会科代表就要收了!”   同学们拖长声音的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去继续生死时速了。   班长朝乐清时座位旁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地把他扯远一些,寒暄道:“清时,身体怎么样了?”   少年乖乖回答:“我好多了,没事的班长,我只是感冒请假了两天而已,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已经痊愈啦。”   穆天泽摸出几个本子递给他,道:“这些是你请假这几天的笔记,你拿去看看。”   随即又掏出几张空白卷子塞到乐清时手里,嘱咐:“这些是你不在期间我们做的模拟卷子,你抽空补一补,然后拿给我我帮你批改。”   乐清时看了一眼,是数学卷子,笑容顿时往下坠了几分:“哦。”   事情交代完了,穆天泽的嘴唇动了动,有些犹豫地又把人拉远了一些,小声道:“你那位同桌……是刚来的新同学,叫顾行野。”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了些:“插班生?这个时候吗?”   不怪乐清时惊讶,如今已是四月末,已经十分临近高考了,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一般很少会有人转校。   班长艰涩地嗯了一声,神情复杂:“反正,你别跟他走太近吧,少搭理他。马上就高考了,陌生面孔也没必要结交了。”   乐清时疑惑地蹙起眉头,乌溜圆亮的瞳仁映照出插班生挺拔的背影。   还没来得及发问,教室最后一排的偷听的清清楚楚的同学倏地八卦地回过头,神秘兮兮道:“清时,听班长的话吧,你那同桌……据说是犯了事才被迫转校的硬茬。你这小身板,还是少招惹为妙。”   乐清时听见别人说自己是小身板,不乐意道:“我才不怕呢,硬茬?有多硬?”   同学努了努嘴,跟他嘀咕:“我听说,听说的啊!他呀,似乎是跟外校的人聚众斗殴,打群架,差点把人打死了……!学校保不住,所以才会在这个节骨眼转过来的。”   乖宝宝乐清时吓得微微启唇。   打群架?   乐清时这辈子都没跟人大声说话过,实在想象不出聚众斗殴的人该是多么残暴凶戾的可怖性格,捏着食盒的手顿时紧了紧。   那位同学煞有介事的嗯了一声,又道:“而且,你看他的穿着打扮……”   乐清时看过去,那位传说中凶戾阴郁的插班生坐得笔直,身上穿着和众人一样的校服,桌面上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卷子,一支笔。   顾行野脚下穿的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小白鞋,版型挺好,但看不出牌子。   后排同学哼哼两声,道:“你懂得。”   乐清时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凛诚高中是京市最好的私立国际中学,一学期的学费都要二十万,三年下来就是百万,能在这读书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家庭条件太差。这位顾行野同学乍一看看不出家境深浅,可就算是家境不如其他同学殷实,比起一般的家庭来说肯定也算是富足了吧。   但勉强出得起和根本不放在眼里,区别还是很大的。   后排同学轻嗤一声,损道:“我就没在学校食堂看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吃饭的。”   班长蹙眉提醒:“行了,少说两句。张恒,你吖说话酸唧唧的,你就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吸引了年级里级花的注意才不高兴的吧。都快毕业了,别起矛盾。”   班长偷偷睨了眼顾行野的方向,见没引起对方的注意才松了口气。   顾行野转校那天,他看见他搬行李了。   少年站在高高的台阶下,脚步一沉,沉甸甸的好几个行李箱就被摞成一块扛起来了,校服下的肌肉迅速鼓起,青筋横亘在上面,凸显出他深不可测的爆发力。   人家一拳下去,张恒可能会死……   叮嘱完乐清时,又把笔记和卷子都交给他后,班长就走了。   看了看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新同桌,乐清时鼓起勇气走到跟前,停下脚步。   正在写卷子的少年动作一顿,冷冷地抬起头,冷灰色的视线如同凛冽的冰刀,激得乐清时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乐清时紧张地开口:“你、你好,我是你的同桌,我、我可以进去吗?”   乐清时原本的位置贴着墙,没有同桌,平时可以舒舒服服地倚在墙上听课,偶尔不舒服也能随时从后门出去。   少年体质比较弱,这是班主任给他的优待。   但顾行野一来,新搬来的桌椅就堵住了乐清时的进出。   少年可怜巴巴地垂眸看他,紧张地绞紧了衣角,等着凶巴巴的门卫发放通行令。   顾行野冷冷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挪动了椅子留出足够少年进来的空间。   “谢谢。”   乐清时有些意外,小声地道了谢就连忙坐了进去。   新同桌依旧不理他,只自顾自又把椅子挪了回去。   乐清时有点尴尬,自己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垂,便收拾起了桌子。   少年爱干净,先把桌肚里积攒的卷子里里外外整理了一下,又拿出湿巾擦拭桌面。   不吵,但总有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隐约传来。   感受到桌子的震动传到自己这边,思考到一半的解题思路骤然被打断,冷着脸的少年嘴唇抿了抿,眼底阴翳更重了。   顾行野眉心微蹙,手背上的青筋悄然鼓起。他的耳力很好,刚才乐清时他们在后门小声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明明听了同学们的劝告,这个金贵的小少爷怎么还敢这么烦人,就不怕挨揍吗?   收拾完桌子,小烦人精总算安静下来。   结果没过一会,顾行野倏地感觉自己的胳膊肘被人小心地戳了戳。   被戳了手臂的少年顿时反应很大的扭过头,冷淡的面容带着些许愠怒,“你干嘛!”   乐清时被他吼得一怔,讷讷地缩回食指,小声道:“对不起……我、我可以再出去一下吗,我想打水。”   乐清时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凶过,骤然被吼,声音都吓得发颤了。   只见少年捧着一个玻璃水瓶,白皙的脸迅速攀爬上红晕,眼底水润润的,像是随时都会有眼泪涌出来。   顾行野一怔,咬肌动了动。   想喝水?那干嘛不刚才进来前就打好。   顾行野情绪正差着,正想无视他,只见面前这个金贵的小少爷闷闷地咳了两声,眼眶似乎红了。   顾行野:“……”   是了,这个烦人精,感冒刚好来着,可能还有点虚弱,要多喝水。   少年不耐地蹙着眉头,撂下笔,对他伸出手。   乐清时一怔,懵懵地抬头看他。   “……”顾行野啧的一声,不悦:“不是要喝水?”   乐清时愣愣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把水杯交到新同桌手中。   少年接过,站起身,乐清时这才发现原来他这么高,都快碰到后门门板了。   顾行野打完水,冷着脸把他的水杯放到他桌面上,一言不发地坐下继续看书。   乐清时摸了摸,水是温的,带着熨帖的微烫。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少年冷峻锐利的面容曲线,暗忖,新同学……好像也没那么坏吧。   少年抿了抿嘴,润湿有些干燥的唇,像小动物试探地问好般,软软地说:“谢谢。”   顾行野充耳不闻,眼睛都没转一下。   过了一会,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慢吞吞地越界,最后停留在他的卷子上。   ——是一颗白桃味的水果硬糖。   顾行野一怔,偏头看他。   少年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害怕的表情,漂亮的眼睛微弯,瞳仁乌黑又明亮,湿漉漉的。光打在他脸上,白皙的脸上就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像颗新鲜采摘下来软桃。   乐清时对他露出个很浅的笑,软软道:“请你吃糖。”   少年自己也吃了一颗,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蜜桃味,甜丝丝的。   顾行野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冷灰色的眸子微眯,沉声:“不用,我不爱吃甜的。”   说罢,修长的手指一推,桃子味的进口糖果就被拒之桌外了。   乐清时:……(ó﹏ò。)   呜呜,他要把新同学不坏的话收回。   他好凶啊! 第120章 高中篇(2)   乐清时沮丧地把糖挪回桌角,悄悄瞥了认真看书的少年一眼,又委委屈屈地小声埋怨他:“你做什么这么凶呀?”   顾行野一顿,俨然没想到这个娇气的小少爷这么直球。   一般来说,主动示好后对方并不友善,不应该就收回自作多情的橄榄枝了吗?而且……他哪里凶了?   顾行野英气的眉梢一挑,道:“我确实不爱吃甜的。”   实话实话而已,这也算凶?   ……当然算了!   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过呢,就算不喜欢,不能含蓄一点吗?这个新同学好像有点不讲礼貌哦,乐清时不高兴地抠抠卷子这样想道。   “我们是同桌呀,应该好好相处才对,请你吃糖是我表达友好的象征。你就算不爱吃,也不要吼我嘛。”乐清时小声道。   “……”顾行野还真没注意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梗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明明班长还刚嘱咐过乐清时不要离他太近呢,结果娇气包一扭头就忘了,还说要跟他好好相处,看起来就是个心思简单的小少爷。但乐家这样豪门大院,真能养得出这样天真单纯的小孩吗?   顾行野见过太多当面热络实则两面二刀的人了,尤其他曾听说乐家一共有二位公子,也就是说乐清时头顶上还有两位一表人才的优秀兄长坐镇……莫非是乐清时认出他是京市顾家的人了,想笼络他作为人脉吗。   少年垂下眼睫,眼神微黯。   不管是不是都没关系,反正他也不吃这一套,他来凛诚只是作为过渡的。   正这么想着,他就看见乐清时的前桌扭过头来问乐清时借笔,顺带瞥见了那颗被顾行野丑拒的糖果。   前桌是个微胖的男生,他咂咂嘴,道:“清时,你这糖还有吗,能给我一颗不?”   乐清时愣了一下,这糖倒是没有多的,就剩下这一颗了,不过既然他同桌不要的话,给别人也没关系吧。   “你吃吧。”   “哇!谢谢。”   于是顾行野就眼睁睁地瞥见乐清时把那颗对他的“友好的象征”大方自然地给了别人。   顾行野:“。”少年的薄唇微动,又不郁地抿起,没说什么。   ……有点不爽。   虽说确实是他自己说不要的,但这娇气包同桌给别人给的也太快了吧?这样粗糙的拉拢手段,能跟人搞好关系才怪呢。   乐清时浑然不觉身边的同桌脸色已经悄悄黑了下来,只低头摸出班长给的数学卷子,做了起来。   乐清时偏科极严重,语文永远稳坐年纪第一,数学却从没上过及格线,这会一做起数学卷子立刻就犯困了。   少年揉揉眼睛,蹙着眉头把卷子一压,忍不住又侧过头找凶凶的新同桌搭话:“我叫乐清时,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行野心头笼着若有似无的郁闷,本不想理乐清时,但又怕这个娇滴滴的小少爷要怨他凶,于是他眉心微蹙了一下,模糊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乐清时先是疑惑地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顾行野原来听到了自己和班长他们刚才在后门的对话!   乐清时:“!!”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乐清时还是莫名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淡淡尴尬。   他白皙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有些气短道:“我、我不知道是哪个‘yě’字。”   乐清时一尴尬,漂亮的桃花眼就被微微濡湿,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无辜可怜。   顾行野定定地看了两秒,突然就很想欺负他。   于是他唇角微勾,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戏谑将堂兄们在背地里嘲弄他的称呼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野种的野。”   眼前的少年一愣,显然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惊愕住了。   隔了一会,乐清时小心翼翼道:“你怎么这样说呀……”   “不是野种的话,会被家里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吗?”   顾行野淡淡收回视线。   这样,这个小少爷应当能消停下来了吧。   即使乐清时眼尖认出他是顾家的人,但只要以为他毫无利用价值,应该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了。   果然,那小少爷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没安分一会,顾行野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又被人戳了戳。   顾行野:“……”   他看过去,只见少年垂着头把一个精致的食盒移到他眼前。   乐清时打开盖子,猫猫祟祟道:“你吃早餐了吗,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烧麦,可好吃了,外面买不到的。”   少年抬眼看他,眼神温软又愧疚,似是觉得自己戳到了对方的伤心处,所以只好笨拙地再次拿出零食外交了。   乐清时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不甜的,你尝尝吧?”   见他愣愣的不动,少年又软软出声催促道:“你快吃呀,一会老师要来查早读了。”   其实凛诚高中本身就会提供课间餐食,在吃东西这方面对学生的管束不严苛,乐清时只是找个由头想让顾行野接受罢了。   顾行野嘴唇动了动,道:“会有味道,老师还是能发现的。”   “那你就说是我吃的,没关系,老师舍不得骂我的。”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又听话成绩又好的乐清时自然是她手心里的香饽饽。   少年笑出一口小白牙,眉眼弯弯,看上去特别讨喜可爱,像只邀功甩尾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顾行野冷灰色的眸子微眯,小娇气包的确很会卖乖,这副模样,恐怕没有人对他凶得起来。   乐家高薪聘请的厨师手艺很好,做出来的烧麦不仅味道鲜美,卖相也很精致诱人,晶莹剔透的虾肉上点缀了几颗鱼子,像一朵含苞待放、金灿橙红的花儿,乐清时特别爱吃。   少年忍不住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一盒里面有四个,他同桌再不善社交,应该也会自觉给他留下一个吧。   乐清时怕自己反悔,又嘀嘀咕咕道:“再不吃的话,被别人看到了又会被劫走哦。”   看出乐清时嘴馋原想还回去的顾行野:“。”   少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笑话,他会在意这几个烧麦吗?当谁还没吃过了?   这么想着,顾行野沉着脸迅速夹起一个吃掉。   乐清时眼睛亮亮,高兴地凑过去:“很好吃吧!”   顾行野侧颊微鼓,冷冷道:“还行吧。”   虽然他并不想吃,但他也不想再看见这个娇气包转头就把许诺要给他的东西给别人。   一想到少年毫不在意的神情,对谁都笑得甜甜的样子,顾行野就蹙着眉又迅速往嘴里塞了两个烧麦。   眨一下眼睛的工夫,盒中竟然只剩下一个了!   乐清时眼巴巴地凑过去,顾不得脸面了,连忙抬头想叫他给自己留一个:“顾行野……”   恰巧遇上不知为何身子有些朝他倾斜过来的顾行野,两人鼻尖相触,少年柔软浅淡红的唇瓣蜻蜓点水般飞掠过顾行野冷冷绷着的下唇线。   温软带着细细的痒意一扫而过,两人都怔住了。   顾行野的大脑整整空白了半分钟,唇上细微的痒意像电流般蹿过他的腰脊,害得他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了。   “你……!”   顾行野茫然地脱口而出,脸皮都罕见地泛起了红,惊得险些站起来。   这娇气包原来是想勾引他!   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孟浪了吧?少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迥异。   他刚才垂头吃着吃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然后就嗅到了一股很清甜的、暖融融的香味,他不自觉就有些被吸引,想凑近闻一下。   结果一靠过去就碰上这小少爷急切渴望的眼神,像只讨食的……顾行野仔细想了想,觉得见到别人手上拿着猫条就急得嗷嗷叫的样子比较符合他刚才看到的乐清时的模样。   总之就是很渴切、想扑过来吃东西的样子。   想吃什么,想吃他的嘴吗?   顾行野的耳廓全红了,脸上一阵一阵的往外冒热气。   顾行野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娇气包!也不知道乐家是怎么教育小孩的。   不过,娇气包的嘴唇真的好软。   太软了……像是擦过了一块牛奶布丁般,软软滑滑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那些点心一样甜。   “你要做什么?”顾行野咽下口中的食物,抿了抿唇,想把上面残存的奇怪触感给抿掉。   乐清时白皙的脸蛋上也泛上一层淡红,尴尬得眼睛都湿润了。   呜呜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护食的毛病犯了qaq   在顾行野凶厉的目光瞪视下,乐清时最后还是尴尬地嗫喏出声:“能留一个给我吗,我也想吃……”   少年的乞求可怜兮兮的,明明这烧麦是他带来的,却还乖乖地向别人征求同意。   顾行野一愣,随即板着脸把食盒递给他。   少年顿时高兴得忘了刚才发生的尴尬意外,软软地叫:“哇,谢谢,你真好~”   顾行野不自然地别开头。   乐清时幸福地一口吃掉最后一个烧麦,后知后觉地问道:“唔,你刚才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顾行野应了一声,深吸口气,再度捕捉到香气的来源。是立式的空调风向对着乐清时,把少年身上的香味都吹过来了。   不是感冒刚好吗,就这么马虎,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顾行野有些嫌弃地把空调的风向调上去,道:“没有,就是闻到你身上好像有股……味道。”   顾行野差点想说闻到了乐清时身上的香味,但话到嘴边突然感觉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变态,生硬地换了个说辞。   是一股让人闻着舒心的香气,很柔和的淡淡甜味,从人温暖的皮肤透出来的暖融融的香气,给人一种待在冬日雪天的暖炉旁的安逸感。   乐清时明白了,笑着说:“应该是我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吧,是蜂蜜乳木果味的,留香很久,你也觉得很好闻吧?”   顾行野绷着脸,没说话。   “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送你一瓶吧。”乐清时大方道。   少年白皙的脸蛋看上去很软,像是咬起来会粘牙的糯米团子。   顾行野眸子黯了黯,淡声:“不用了,我不喜欢太香的东西。”   乐清时一怔,疑惑:“那你喜欢臭的?”   顾行野:“……”   他深吸口气,沉声:“我喜欢用没什么味道的,能洗干净就行。”   小少爷人爱撒娇也就算了,居然就连日用品也爱用这种闻起来甜乎乎的,真是从头到尾都写满了他很好欺负这几个大字……顾行野有点嫌弃地想道。   但他明智的没有说出来,怕小少爷玻璃心。   他是不想哄这种娇气包的,烦人。   乐清时唔了一声,好脾气道:“你是不是才刚来呀,住宿吗,东西置办好了没有?要不晚点放学了,我带你去逛逛学校超市吧,正好我还能帮你提东西。”   少年温柔地笑笑,小梨涡都冒了出来。   顾行野定定看着他,唇莫名像是被不烫的小火苗燎了一下,又开始泛起酥酥麻麻的热意。   他其实知道超市在哪里,但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第121章 高中篇(3)   没等到放,等来了大课间和自由活动课。   短短的一上午,顾行野就已经深刻了解到了他那娇气包同桌有多受欢迎了。   乐清时在班上可谓“男女通吃”。   小娇气包写得一手铁画银钩般的好字,班里喜欢做手账的同偶尔会找他帮忙在手账本上写些字句;他又画得一手好画,被宣传委员央着画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时不时要去帮把手。   男生就烦人多了,一会找他借纸巾,一会找他说些没意的八卦,烦得喜静的顾行野眉头紧锁。   这大课间,又有男生找来了,勾着少年的脖求他:“求求你了清时,就跟我们打一场篮球吧,求求你了!”   乐清时被他勾得难受,小脸皱得苦巴巴的:“可是……”   “别可是了!”男生哭嚎道:“隔壁班节就是体育课,现在就正在操场上。你要是打的,闫立秋肯定会看的!”   篮球无疑是高中男生们释放压力和散荷尔蒙的运动一,也是和朋友们打好关系最快捷的方式一,自然也是更能让生们注意到他们的运动。意气风的少年人在球场上肆意地挥洒汗水,怎会不瞩目耀眼?   ——以上画面均为个别男生的想象。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生都爱看球赛,甚至也不太了解规则,有些孩们解压的方式就是看看帅哥。   有球赛,大家热热闹闹地看一眼,要是有得好看的就坐来看一看,当个气氛组,要是没有,那还不如跟小姐妹挽着手散会步。   乐清时为难地看着他:“可是我篮球打得很一般呀。”   那男生求他:“不用你打得多好,又不是大比赛,只是跟隔壁班的友谊赛而已。你只要在那晃一晃,当个吉祥物就好了。哥!爸爸!!老公!!!”   乐清时:“……”   男生吵吵嚷嚷的声音太刺耳,有着冷灰色瞳孔的少年眉心阴翳地一蹙,视线凝在那人勾缠在乐清时脖上的手臂,狭的凤眸微眯。   很吵,也很碍眼。   乐清时正想让他别乱喊,倏地感觉被压得低去的肩膀一轻,随即头顶响同吃痛的叫声。   他偏头望去,只见顾行野冷着脸只用单手就钳住了那位他死缠烂打的男同。   少年英俊冷冽的脸不悦地沉着,小臂上的淡色筋络有些狰狞地鼓,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握,这位男生就哀哀地叫唤来。   “你没看见他不愿意?”顾行野冷冷道。   乐清时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搭在顾行野的小臂上劝架:“别生气了,好好说嘛,我也没有受伤。”   少年白皙的手一搭上来,顾行野就仿佛被烫到般松开了钳制着他人的手。   男生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锢出一道痕的手腕,犟劲儿也上来了,气得瞪眼:“哎我草了,关你么事啊?我认识清时久还是你认识得久,有你反的份儿吗!”   乐清时怕他们打来,小脸都有些吓白了,连忙站来隔开他们,着急道:“好了好了,不就打个球吗,我打就是了。你别那么凶啊!”   “你再吼,我以后都不跟你们打球了!”   少年脾气一向软乎乎的,这回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王腾委屈地瞪大眼睛,想说到底是谁凶的。他娘的,这新同手劲大得开挂,掐得他痛死了好吗!   但好不容易才磨得乐清时同意,他动了动嘴唇,不情不愿道:“好吧,走走走。”   说罢哼了一声,率甩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劝走了王腾,乐清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面容冷峻的少年,软声道:“同桌,要不……你也一块去走走吧?你来这么久逛体育馆吗,我带你走走吧,你看着我打。”   乐清时的语气有些讨好。   呜呜呜他怕顾行野生气!   毕竟刚才他是为了自己才跟王腾闹不愉快的,结他为了息事宁人就答应来了,白费了顾行野为他出头的好意。   顾行野是有点不高兴,娇气包不识好歹,耳根也太软了。他薄唇微抿,不想理他。   见同桌真的不理自己,乐清时有点难了。   呜呜呜他才刚跟顾行野搞好关系的。   少年着急坏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方消气,急得蹲来,脑袋仰着看他,软软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撒娇:“我也求求你了,别不高兴嘛。”   顾行野咬牙,不看他。   小娇气包惯会撒娇卖萌,只要不看他,就不会心软。乐清时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委屈道:“去吧去吧,你都坐一上午了,走走吧。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严词拒绝的……”   见顾行野的脸色还是冷冷的,乐清时心一横,着刚才的同那种没脸没皮的求法道:“求求你了,老公,你陪我吧……”   顾行野倏地一震,像是听到了么惊世骇俗的动静,猛然扭头想说么,却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狼狈地咳了来。   好不容易咳得停来,他脸上的冷静已经荡然无存,赤红着耳根低吼:“你……乱喊么!”   乐清时:0.0   好像确实有点用的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冷冰冰的同桌这么激动。   乐清时想了想,又轻轻叫了一声:“老公,陪我去。”   顾行野额角的青筋都鼓来了:“……”   妈的,小作精还来劲了。   顾行野板着脸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收,站来。   乐清时一喜,也笑眯眯地跟着站来:“你同意了?!走吧走吧,这就了嘛。”   顾行野气还没消,咬牙,声音冷飕飕地从齿列间挤出来:“你可真热心,一会帮这一会帮那,连别人追生都要帮忙。”   乐清时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顾行野看见娇气包那喜滋滋的小模样就有些牙痒,指腹也痒,有种想抓个么软乎乎的东西放到嘴边啃一口,亦或者想掐住某个糯米团狠狠揉搓泄愤。   他陪乐清时去可不是心软了,只是不想听见他没羞没臊地乱喊老公。   被人听见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顾家近来几年争权愈激烈,顾爷爷为了保护顾行野不受已经斗红了眼的旁系伤害,于是做出放弃了顾行野作为继承人的假象,把他一个人丢到邻市的私立读书来掩人耳目。   凛诚只是他用来暂时渡的地方,他不参与高考,他在国内也没么牵挂。顾父顾母都有各自的事业,忙得别说照顾他了,就连夫妻俩都总是碰不到面。反正在哪读都一样,等事情平息后他就会出国。   凛诚的教资源丰厚,体育馆修建得正规又明亮,室内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排气系统也做得很好,馆内没有么异味。   然如王腾所说,乐清时一上场,坐在馆内的生们顿时提了兴致,纷纷往前坐了些。   顾行野冷着脸坐在场边,还隐约能听见孩们兴奋的讨论:   “快看快看,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天老婆圣体。”   “他好白啊!!”   “是吧是吧,上次他来问我有没有看见他的外套,说声音可温柔了,感觉他上都是香香的,呜呜。”   “退一万步讲,他为么就不能无缘无故来当一我的老婆呢?”   顾行野:“……”   看台离他有些距离,听不太清,只能听见个大概。   别的他不清楚,但娇气包上的确是香香的,这点他可以作证。   孩们的讨论让场上的男生也兴奋了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有的还做出跳来虚空投掷三分球的动作。   王腾心满意足地拿手肘怼怼乐清时,道:“你看,我就说你上场了会热闹来吧,诶,一会我可得好好挥。”   乐清时反正只是打算来当个会跑动和传球的吉祥物的,闻言乖巧地点点头,眉眼精致得像是摆在车上的会点头的可爱摆件。   孩们被萌得出压抑的呼声。   隔壁班的男生不爽地嗤了一声,有些暴躁地往乐清时的方向看去,有些不满。   隔壁班有几个是校篮球队的,球打得还不错,但他们班的生平时看见他们眼皮都不眨一的,见到别班的小白脸就这么激动,尤其这个小白脸球打得还很一般。   这股不满保留到了场上。   比赛一开始,面七号便步步紧逼着乐清时。   明明乐清时在场上的威胁不大,七号还贴他贴得很近,乐清时好几次差点绊到他。   少年显然有点懵了,说好的吉祥物呢qaq   顾行野看着看着,眼神也骤然凛冽来,冷灰色的眸像某种无机质的晶体,死死盯紧面七号。   倏地,只见在一个带球人的动作后,七号再次贴近乐清时,在高速的动作少年来不及停顿,唔的一声撞到了手臂,疼得乐清时眼底都湿润了。   比赛暂停,王腾气冲冲地上来推搡面七号,怒道:“你他妈……这是友谊赛?!杀个人我还以为你在打球呢!”   七号嗤笑,恶劣地一咧嘴:“不好意,我平常训练就是这样打的,是这位同太轻了吧,要多吃点饭啊。”   “你!”   王腾气得要理论,余光瞥见一道影直直入场,朝这边走来。   顾行野不知道么时候把外套脱了,薄薄的夏季校服是蕴含着蓬勃爆力的肌肉轮廓,王腾感觉手腕有些隐隐痛,有些憷:“你来做么?”   顾行野不理他,径直走到乐清时跟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乐清时有些赧然,耳朵和眼睛都有点红红的:“我没事。”   他只是被撞得有点懵,不确实没受伤,只是说好的来当吉祥物结却是冤大头的这件事让少年有些委屈罢了。   顾行野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捻少年泛红的眼尾,嗓音沉冷:“去边上坐着。”   乐清时要是场,他们就人数不够了,更打不隔壁班了。但这事儿王腾也有些愧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苦着脸道:“乐乐,你去坐着休息吧,不住啊,我肯定给你报仇。”   说是这么说,但王腾心里已经有数了,他们大概要被士气大涨的隔壁班按着虐菜了。   结谁知比赛一继续,顾行野竟自然地顶替了乐清时的位置,沉着脸,像一樽煞神似的展开防守。   顾行野他会打吗……?   王腾狐疑地看去。   毕竟这新同入以来王腾就没见他参与体育活动,虽然他力气还挺大的……但打篮球并不是凭力气就能取胜的运动。   王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么。   王腾好不容易从方控卫手里截一球,但方的追防咬得很紧,眼看隔壁班人高马大的中锋也要跟上来了,他急得朝周围看去,一扭头,便上一双散着寒意的冷灰色眼眸。   顾行野不知道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最适合接到传球的位置。   “给我。”   王腾一愣,大脑还没反应来,体已经莫名其妙将球传了去。   面七号不屑地冷笑一声,挤去想要故技重施。   乐清时在场边看得心都提到了嗓眼,掐着手心紧张地几乎想要站来。却见少年一脸沉着的以飞快的速度闪避开,跃一个漂亮的姿势进行跳投。   “砰”,球进了。   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篮板后方进球,看台上的观众都安静了几秒,随即沸腾来。   七号因为离顾行野太近,在他落时被动作的惯性波及,重重地弹了出去,膝盖立马就青了一片。   顾行野却毫无损,只在方队友气冲冲地来理论时冷漠地笑了一:“是他太轻了吧。”   ……   进了一个漂亮的两分球,众人喝彩一声士气大涨,王腾也一改前的态度,兴奋地跑来跟他击掌,顾行野沉默地避开。   王腾以为这就是场的高光时刻了,谁知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来的整场比赛几乎可以说是顾行野一个人带飞,带球人、罚球线扣篮……每一个动作少年都做得淋漓尽致,技术与观赏度都很高,最后毫无悬念地赢了这场比赛。   少年人打一片的契机就是这么简单,新同瞬间就从传闻中残暴的阴暗批变了大帅比。   但顾行野丑拒了他们的约饭,拎着外套就带着乐清时出了体育馆。   乐清时按照约定带他去超市购置日用品,一路上都眼睛亮亮的问东问西。   “你好厉害呀,你会打那为么不早说?”   “我看你那么不愿意去,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不擅运动呢!”   “同桌你好厉害啊!”   “你这样算扮猪吃老虎吗?”   “那句怎么说来着?……哦哦,我还以为你腼腆好骗,结你是在缅甸诈骗!”   顾行野:“……”   娇气包毫不吝惜赞美词,眼神还亮晶晶的,看上去特别崇拜他似的,一边夸,还暗搓搓地伸手戳他手臂上的肌肉,羡慕道:“你还有肌肉诶,我都没有,你有腹肌吗?”   顾行野羞恼地攫住少年乱动的手,耳根赤红,凶道:“别动手动脚的!”   乐清时现在已经完不怕他了,笑呵呵露出小梨涡,还疑惑地咦了一声。   “你的肌肉呢,怎么戳来是软的?”乐清时好奇地又碰了碰顾行野的股二头肌,羡慕不已。   顾行野:“……废,因为我现在没用力。要是放松状态戳来也是硬的,说明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顾行野不堪其扰,随便选了几样日用品就要结账,扭头一看却现娇气包站在另一侧的零食货架边。   顾行野:“?”   他走去:“想吃泡面?”   乐清时害羞地唔了一声,脸颊微红:“有一点。”   其实乐清时也才住宿没多久呢。   家里人于溺爱他,担心校条件不好会委屈了他,前都是给他办理的走读手续,直到最近才在乐清时的要求不情不愿地让他住了宿。   在乐家,有爸妈和哥哥看着,那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都被管控着不让他多吃。乐清时前听王腾他们说,男生们有时候会在宿舍吃泡面当夜宵,他还挺想体验一的。   “想吃就拿呗。”顾行野淡声,手臂越他从货架上拿了几桶泡面放进篮里,一结账了。   走回去的路上也是顾行野提的东西。   乐清时有点愧疚,连忙道:“我帮你提一袋吧,怎么能又让你出钱又让你出力呢?”   顾行野侧避开,瞥他一眼,提醒他:“不用,你不是今天还被撞到手了?”   乐清时摸了摸手臂:“我真的没事啦,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乐清时像个小挂件一般,轻松地跟在他后,问道:“晚上我可以端着泡面去你宿舍串门吗,或者你来找我玩也行,我宿舍就我一个人,我好无聊的……”   说着说着,乐清时莫名感觉眼前的寝室号有些眼熟,愕然道:“这是你的宿舍吗?”   “嗯。”   乐清时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怔怔:“这也是我的宿舍……”   乐清时从小到大都没住住宿,家里人担心他的室友睡眠习惯不好,会打呼噜吵到他,于是动用了钞能力让校给他安排了一个二人间。没有室友,就他一个人住。   巧的是,顾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人就被安排到一块了。   乐清时惊喜坏了,没想到他的同桌现在还是他的室友了,立刻乖巧地忙里忙外,帮顾行野摆放刚买来的东西。   顾行野:“……”   坏了,这岂不是更方便小作精勾引他了!   顾行野有些纠结地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要不要申请换宿舍。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冲他笑得甜甜的,已经开始规划未来同寝生活的小作精……   顾行野:“。”   算了,要是他真的申请换宿舍,娇气包可能会委屈到哭。   结到了晚上,顾行野就后悔了。   因为他现……这小作精的生活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一看就是被溺爱着大的。   顾行野本来也不想管他,但在少年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第三次路他边时实在忍不住了,冷声低呵道:“来坐好!”   片刻后,顾行野一边吹着坐在自己前的少年的软,一边怀疑人生。   这个宿舍难道就非住不可吗?   顾家虽然也是个名门望族,但顾家和乐家的教育理念不同,尤其是顾行野作为将来要管理家宅企业的继承人,更是从未娇生惯养,这些日常小事他可从未让别人伺候。   “我有擦干呀,它都不会滴水了……”乐清时被摆弄着,小声道。   给他吹头的少年蹙眉,不赞同:“不滴水也是湿的,你这样就容易着凉,怪不得你前得感冒。”   热风拂面,裹挟着很清爽的茶花香味,少年那头乌软的头也跟他本人一样缠人,软蓬蓬的在他指缝间穿梭。   顾行野没好气地拔掉插头:“好了。”   乐清时摸了摸干爽的丝,笑眯眯地道谢:“谢谢你呀!”   乐清时有些不好意,明明顾行野才是新同,他还想着要好好关照他呢,结反倒是顾行野一直在照顾他。   他摸出白天买的泡面,乖巧地蹲在地上问他:“同桌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夜宵,我泡给你吃。”   顾行野摇头:“我不吃,你饿的就自己吃吧。”   乐清时拗不他,只好给自己泡了一桶,然后王腾说的那样坐到床上吃。结热水太烫,热度很快就透薄薄的纸质把少年的指腹烫得通红。   他一个没拿稳,泼了一半在床上。   顾行野:“……”   乐清时怔愣半晌,缓缓扭头,跟顾行野视:QAQ   “床……脏了。”乐清时可怜兮兮地描述了一现状。   顾行野头皮麻,僵硬道:“你不会是想……”   想跟他睡吧?   这勾引人的手段也太直白了吧!   未说完,顾行野就上了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得像只雨中找不到避雨处的小猫咪。   顾行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最后他只好耐着性帮娇气的小少爷换掉被弄脏的床褥送去洗衣房,然后冷着脸让乐清时把枕头拿来。   “睡里面去。”顾行野冷声。   他可不想小作精借着睡姿不好的理摔到他上来。   乐清时小心翼翼地抱着枕头,白皙的小脸仰着看他,乖乖坐在床褥上:“你放心,我睡相很好的,不会乱动。也不会磨牙和打呼噜,很安静的,不,麻烦你啦。”   少年软软地认错。   顾行野才不信他:“进去。”   乐清时哦的一声,撅屁股爬了进去,乖乖地挨着边边睡,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拍拍侧的空位:“上来吧。”   暖烘烘的娇气包上散着好闻的气息,在催他上床一块睡。   顾行野的眉心微动,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但都放出去了也不好收回,只得绷着脸一言不地躺了进去。   乐清时怕挤到他,贴心道:“你睡来点呀,我这还有很多位置呢。你放心,我不会压到你的,我哥哥都说我睡觉很安分,一个姿势到天亮呢。”   顾行野:“?”   “你哥哥?”顾行野一怔:“他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怕黑,自己睡会做噩梦,大哥和二哥偶尔会来带我一。”少年老实巴交道。   顾行野绷着脸,想象不出自己带顾朗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样:“怎么带的?”   熄灯了,乐清时在黑暗中转了转眼睛,回忆道:“唔,就是这样。”   顾行野倏地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牵,然后搭在一处软韧的腰上,顿时浑都僵硬了。   顾行野一噎:“你……”   少年似是并不感觉这样的距离有些分亲密,还懒洋洋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了来,软嫩的脸蛋就压在他肩头上,像是想就这样睡去了。   顾行野在一片黑暗中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他仓惶将手按在少年后颈,有些想推拒开。   怀中的少年却倏地说了。   “顾行野,谢谢你哦。”   顾行野本要去推拒的手一顿,失去了力度,只搭在那块温软的皮肤上:“谢么?”   少年清润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令人舒心的力量:“谢谢你为了我出头呀。”   顾行野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扭到一半想乐清时现在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又转回来,沉声:“……不用谢,我也不是为了你。”   乐清时轻轻笑来:“你怎么这么不爱说实呀,坏。”   被小作精骂了,顾行野脸上的热意更甚,脊梁倏地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蹿,都麻了半边。   “班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从来都不参与这些活动的,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但是这么一个淡漠的人却为了他动怒了,嘴上虽然很凶,表情也很酷,但照顾他的行为却慢不了一点……除了他的家人,乐清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己好的人。   “其实,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了。”乐清时坦诚道。   顾行野一怔,神经紧绷来。   不是,这么快的吗?   “不哦,当时我听见别人说你的坏没有反驳,”乐清时道:“但其实我并没有害怕你,我总感觉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的样。”   “这就叫做一见如故吧?”乐清时笑着仰头:“所以我们……”   顾行野嗓有些干,莫名紧张来,嗓音微微沙哑:“我们……?”   “我们做好朋友吧!”   顾行野:“?”   乐清时喜滋滋道:“其实我还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呢。”   顾行野:“……???”   不是?   顾行野腾的一撑,高大的影将少年的上半笼住,懵逼了。   娇气包他确定没有少说一个“男”字吗?   顾行野诘问的语气都隐隐有些破音了:“你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管他喊老公、动不动就撒娇、不许别人吼他、天黑了还要诡计多端的钻他被窝,还要他搂着他的腰……你们直男就管这个叫朋友是吧???   乐清时被他问愣了,疑惑反问:“你不想吗?”   少年有点委屈,软声道:“跟我做朋友吧,我会你很好的,你家里人不管你没关系,你可以把我爸妈当你爸妈。”   怕顾行野觉得他不够有诚意,乐清时还大方道:“你愿意的,我还可以把你当哥哥!”   反正他生来就是当别人弟弟的料,他会很乖的。   顾行野脸都沉来了。   不寝室熄灯了,乐清时看不清。   他撑了半天,乐清时怕他冷,动作轻柔地拍拍床铺,又搭在他的肩膀上:“来干嘛,快盖好被。”   顾行野黑着脸,躺了回去,眉头依然紧锁着。   娇气包还在美滋滋地计划道:“我们一当同桌,一当室友,以后也一考大吧?我想考去京市哦,不我爸妈有点不放心,如你陪我一的,他们肯定就不会担心了……”   顾行野倏地侧,面着他,把人挤到角落里。   顾行野这会早把么“保持距离”“绝不上当”类的警示词给抛脑后了,英俊的眉眼有些阴郁,存在感一变得极强。   乐清时鼻尖哼出个疑惑的音调,被挤到小角落里也不挣扎,乖乖地仰头问:“怎么了?”   “怎么了?”顾行野反问。   他用有些粗砺的手指倏地捻住少年的耳朵尖,轻轻揉捏,冷灰色的眸微黯:“你跟人交朋友就是这样交的?你把我当朋友,那刚才爬上来的时候耳朵为么这么红?”   乐清时愣住,脖怕痒地缩了缩。   顾行野却不轻轻放,恶劣的指尖愈肆意。   好软,好小的耳垂。   刚摸上去的时候还凉凉的,现在已经被他揉捻得很红了,像是马上要融化在他的指尖。   乐清时耳垂一直到颈窝的一片皮肤都烫了来,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朋、朋友不是这样的吗?”   顾行野托在他腰背上的大掌逐渐往上,像缓行的蛇般停留在少年微颤的后颈,滚烫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片温软的皮肤,倾靠近。   乐清时怔怔地看着顾行野的脸朝他靠近,鼻尖缓缓蹭到了他的。   娇气包没有躲,亦或者呆住了忘了要躲,就这样被他一手托着后颈一手轻捻着颌吻了上去。   顾行野吻得很轻,像是怕吓到这个娇气的小少爷一般,连嘴唇都没张开,只亲昵地在少年柔润的唇瓣上轻轻磨蹭了一。   亲完,顾行野没好气地掐了把乐清时软乎乎的脸颊肉,小声骂他:“笨死了。”   顾行野欺负完了人,胸中的恶气终于散了些,仰面躺回去了。乐清时整张脸都红了来,几乎要冒出缕缕热气,喉咙里出后知后觉的轻呜。   乐清时害羞到冒烟,捂住滚烫的脸颊小声问道:“为么要亲我啊?”   顾行野轻哼一声,淡声:“都最好的朋友了,亲个嘴很正常吧?”   他说罢便合上眼睛:“睡吧。”   乐清时:(っ//////////c)   听见娇气包辗转反侧的焦灼动静,顾行野悄悄勾唇。   笨东西,就琢磨去吧。   等到夜深人静,边的少年呼吸终于变得绵,顾行野才静悄悄地摸出枕边的手机,给陶管家去自己不打算出国了,要留在国内参加高考的消息。   完消息后,他就把手机放了回去,侧,用目光描摹少年恬静温柔的面容。   遇见乐清时前,他是打算要出国的,毕竟他在国内也没有么牵挂。虽然看似拥有很多,但细数一其实没有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   但现在他改变意了。   或许,留来也不错。   顾行野欠欠地伸出手,捏住乐清时的唇,像捏一颗饱满的荔枝般捏开了口。   他薄唇轻勾,凑去亲了一,心情很好地眯了眼睛。   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比如——要教会乐清时,朋友和男朋友的区别。   又比如,他要告诉乐清时,老公是不能乱喊的。   喊了,就得喊一辈。 第122章 假如穿回来(1)   “唔……”   蜜色罗账内,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发出迷糊的声音。   听到动静的内侍连忙端着一个茶盏走了进来,轻轻唤他:“公子?公子,您醒盹儿了吗?”   少年眉心微蹙,眼皮动了一下,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片繁复雅致的蜜色罗账,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气,床下的丝织绵软,每一处无不显示宅邸主人对卧者的宠爱……一切都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乐清时一愣,茫然道:“涵翠?”   内侍连忙上前一步走到账前,应了一声,道:“公子,您醒来就快快喝口庐山云雾茶清清口然后去前堂吧,老爷和夫人要见您呢。”   乐清时脑子嗡的一下,猛然坐起,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便拉开罗账,与一脸惊愕的涵翠四目相对。   “……涵翠?”   涵翠吓了一跳,茫然道:“是、是奴婢啊,公子怎么了?”   乐清时呆呆地坐在床沿,吓得涵翠连声唤他也没有反应。   ……天呐,他怎么穿回来了?!   他明明记得昨天……他跟老公在过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呢。   顾行野给乐清时成立的工作室品牌如今名声已经很响亮,乐清时设计出来的古韵十二套还上了央视,他本人还被评价为是传统文化的优秀传承者,偶尔还会受邀参加一些重要的场合。   这段时间他事务很多,有些疏忽顾行野了。   老男人气得要死,但不说,只一个劲的猛加班,似是非要老婆想起来还有个孤寡老公在公司。   还是在精明能干的姜秘书的提醒下,乐清时才知道老公气坏了,连忙给他策划了一场惊喜的烛光晚餐,这才把小气包给哄开心。   他们吃过烛光晚餐,交换了礼物,还一起坐上游轮吹温柔的夜风。   漫天烟花绽放的刹那,乐清时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   顾行野板着脸思考了一下。   许是被幸福浸润,岁月并未在男人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凌厉的眉眼轮廓看上去更加冷锐凶悍了些。   每次被这样有威严的目光扫过去,顾氏底下的员工们都瑟瑟发抖的。   不过好在乐清时不怕他,眼神温软地催促:“快点呀。”   顾行野看向容貌昳丽如初的青年,轻笑:“想看看长发时的你。”   乐清时纳闷,嘟囔:“不是画给你看过了吗,怎么还想看?”   男人摇头,声音里有些遗憾:“那不够。”   他想看的何止只是一个模样,他只是无数次的羡慕曾经见过乐清时另一副样子的人们罢了,他也很想见见乐清时那段他不曾参与的时光。   乐清时见他这么想看,还琢磨着要不定制一款长长的假发戴给他看看呢,谁知道……竟然直接穿回来了!   乐清时傻了。   他那么大一个老公呢QAQ!   少年灵动漂亮的桃花眼顷刻间就盈满了水雾,精致的鼻尖也缓缓红了,眉心微蹙的模样,易碎的模样看得人心都揪在一起了。   涵翠着急道:“公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呀!”   乐清时吸了吸鼻子,拿衣袖擦掉眼泪,睫毛湿成一蹙一蹙,看着可怜兮兮的。   但少年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一如刚穿到现代那般,乐清时很快就接受了现状。既然那个时空他和顾行野能相遇,那么这里未必就碰不上顾行野。   他相信,老公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呢。   他很快冷静下来,决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问道:“爹爹和娘亲要见我?有何要事?”   涵翠只当他方才是魇到了,捂嘴轻笑:“您呀,去看看就知道了。”   乐清时有些狐疑。   不过父母呼,不得怠慢,他立刻就起身整理打扮好自己,快步去了前堂。   只见一家老小都齐聚了,武安侯见他来了,眼睛一亮,手里捧着一沓画卷朝他招手:“清时,快过来!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一贯温雅的孟氏闻言不高兴地推搡了他一下,嗔怒:“你那个不好,我这个才好!清时,快来娘亲这儿,看看这个你满意吗?”   乐清时有些发懵,定在原地不知要往谁的方向走,眼神求助地看向大哥。   乐沉舟似是刚从演练场过来的,蹙眉:“我觉得都不好,他们都太老,配不上清时。”   孟氏拿手指头戳大儿子,怒了:“你懂什么?年长些的会疼人!”   乐清时:0.0?   怎么大哥也这样谜语人呀!   乐澜风无奈地启开扇子扇了扇,将弟弟拉过来,斯文地笑笑:“午睡睡傻啦?在给你择如意郎君呀。他们吵了一早上了还没吵出个结果,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乐清时:“!!!”   少年急了,瞪大了双眼:“我……”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孟氏按在太师椅上坐好,砰的一声,一叠画册就堆在了他的面前。   “清时,来看看娘给你挑的这个——”孟氏得意道:“丞相之子,怎么样?”   “丞相府门风清白,其子才高八斗,一表人才,还被皇上亲口赞扬赐书过,前途坦荡,听说他为人也很正派上进,不与浊党结交,我觉得他应该是很靠谱的。”   武安侯一把将丞相之子的画册给丢到脚边,吹胡子瞪眼道:“就会读酸诗,有什么用?这小子在外面吃过花酒,澜风办案撞见过!不要不要!”   “还是陈将军之子好些,为人耿直。此人虽已有一妾,但未纳正妻,怎么着也比吃花酒的人正经。陈将军护主有功,跟我们武安侯的门风倒是匹配,忠臣结亲,亲上加亲,皇上一定也会赞许的!”   孟氏不爱听了,一拍桌:“那莽夫会喝酒,我怕他醉酒会欺负清时,你们这些粗人,能懂什么?”   夫妻俩溺爱孩子,数落起当朝的杰出儿郎语气都似是在菜市场挑拣白菜倭瓜,每一句传出去都是不得了的。   乐澜风摇摇头,示意下人把大门闭紧了。   父母吵得激烈,乐沉舟则见缝插针道:“我看还是镇南王之子好些,他年轻,长得还周正俊气,还不怎么参与朝事,清时嫁给了他,等他继位,就跟着他去封地享福了。”   这个提议遭到了武安侯府上下的一致反对。   封地那么远,要是他们想孩子了怎么办?   乐清时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弱弱道:“爹,娘……”   少年清润的嗓音一出,大家都静了下来,看向他。   乐清时心虚地挠了挠脸蛋,小声道:“我能不能不嫁啊,我已经有老公了……唔,就是夫君。”   前堂安静了好半晌。孟氏骤然发出尖锐的爆鸣:“谁?!!”   武安侯吓得站起来了:“哪个登徒子?!”   乐清时一噎,在几番催促下才温吞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但我就是有嘛!”   他都已经跟老公做了这样那样的不纯洁的事情了,从身体到心灵都已经有所属了,怎么能再嫁与他人呢?   众人一愣,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清时,你吓死娘亲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呀,毁自己的名声!”   大家只当他是睡懵了,又犯了小时候的毛病,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犯癔症呢。   乐清时急坏了,但并没有什么用,大家都只当他是不想嫁人,耍小性子呢。   乐清时无奈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放弃了。   算了,反正他最后咬死都不答应,父母亲也不能将他强嫁出去,他们现在要吵就随便吧,反正……他是不会对老公不忠诚的!   然而,还不等武安侯府吵出最后的人选,一道出乎意料的圣旨竟突然降了下来。   圣上赐婚,让乐清时嫁与摄政王为妻。   乐清时懵懵地接了旨,小脸一下失去了神采。   完了,偏偏是被皇上赐婚了,这该如何拒绝啊……   恍惚间,乐清时听见有人说似乎是摄政王自己跑去圣上那儿求赐的婚。   摄政王……乐清时多少对他也有所耳闻,但却不曾见过。   在心底悄悄说句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话,其实当今圣上资质平平,并无多少治世之能。嘉和能够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大半功劳都要归于摄政王。   当朝摄政王可堪称是权倾朝野,虽能力有目共睹,但传闻其性格极其暴戾,名声可怖到能止小儿夜啼。   圣上对这位皇叔很是亲信,几乎是百依百顺,更遑论是赐婚这种芝麻小事了。   接了旨,武安侯府上下也无一人展颜。   虽然以摄政王的身份,自然是比那一沓沓画册上的人选尊贵许多,但……那可是喜怒无常的摄政王啊!   但凡乐清时嫁给谁受了委屈的话,以武安侯府的背景,他那夫君都得老老实实认句不是。可如若这如意郎君是摄政王,乐清时要是婚后受委屈……就连皇上那也是不敢争的。   虽然大家都不高兴,但圣上赐婚,不得不从。   婚事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办了起来。   婚事必需都由皇上御赐,衣服珠宝无一不华贵奢靡。   除却皇上的赏赐,摄政王也送来了规模相当夸张的聘礼——十箱金、十箱银票、十箱翡翠、十箱玛瑙……更有一长队的书画古籍、昂贵绸缎。   送礼的队伍横穿街市,见者无一不咋舌叹服。   乐家收礼都有些收懵了。   虽说他们家幺儿雅名在外,不夸张的说,是全朝上下所有适婚儿郎的梦中情哥儿,但……摄政王辅佐国事繁忙,从未与乐清时见过面。   再者,摄政王也并不近色,身边无一侍妾宠姬,怎么会出如此郑重奢华的手笔迎娶一位哥儿呢?   乐清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婚当天,少年乖乖地任人打扮,身上还被扑上一层细腻的香粉,唇中点脂,闷闷不乐地坐上了花轿。   他摸了摸自己修长的手指,原本应该戴着婚戒的位置空空如也。   少年一抿唇,想哭了。   呜呜,什么摄政王!   据说他都三十岁了!   天爷!在嘉和王朝中,正常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应当生了许多个了!   而这个摄政王才头回娶妻。   呸,定是位想吃嫩草的老牛!   乐清时委屈地垂下眼帘,愈发思念起顾行野。   呜呜呜,老公,请原谅他。皇上赐婚,他实在无法拒绝,否则武安侯府上下都将视为抗旨不遵了。   虽然婚事无法拒绝,但等到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他见到摄政王本人,倒是可以商量一下和离的事情。   若是那老男人乖乖同意,他定然大恩大德铭记心中。但他要是敢强上……他、他就一头撞死在柱上!兴许还能撞回现代去呢。   乐清时鼻子一酸,睫毛湿漉漉的,可怜地缩成一团。   呜呜,老公你在哪里,老婆好想你啊qaq 第123章 全文完结~~   摄政王与嘉和第一哥儿的隆重大婚,都城破例不宵禁,皇宫内外灯火长明,与民同乐。   红盖头下,乐清时忍着泪意和未来夫君拜完了堂,最后被人送回新房中静静等待着摄政王的到来。   乐清时越想越委屈。   呜呜,可恶的摄政王在外面吃香喝辣,他在这里饿着肚子等着他来掀盖头,岂有此理!   经过现代开放平等的文化熏陶,乐清时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古董了。   他把手背到身后,轻轻锤了锤被重重的凤冠压得酸痛的腰,手一撑到被面,竟摸到了铺洒在大红锦缎上的红枣。   乐清时一怔,随即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被气的。   少年抿唇,抓起一颗红枣,泄愤般地掷到地上。   少年清脆嗔怒的声音在红盖头下娇气地响起:“讨厌!”   被新娘子的怒火无辜波及的圆润红枣在地上弹跳了几下,骨碌碌地滚到了一只苍缊钩金的靴履旁。   来人脚步一顿,而后鼻腔哼出一声轻笑,沉冷的嗓音无预兆地响起:“王妃,是何人惹你不快了,发这么大火气?”   乐清时吓得肩膀一颤,怂怂地捏紧了手。   这老登声音还挺好听的,很有磁性,乐清时默默腹诽,嘴上却恭顺地回道:“无事。”   那道声音悠然道:“王妃若是不敢说,我便让人把屋外所有小厮都押下去拷打,问到有人承认为止。”   乐清时一怔,吓得小脸都白了,手下意识往前探了探,急道:“无人冒犯我,夫君不要动怒……”   少年被摄政王乖张的脾气吓了一跳,怕这人真要在大婚之日做出草菅人命的恶事,语气都温软了些,识时务地喊出了夫君。   喊完,乐清时眼睫毛都被濡湿了。   呜呜呜,对不起老公!!!他是逼不得已的呜呜呜QAQ   男人轻笑一声,走近他身前,“如此便好。”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玉如意,缓缓挑起了新娘子的红盖头,一点一点掀起。   烛火葳蕤,美人轻蹙着眉头,低垂的睫毛微微湿润,眼底有晶莹的泪光,姣好的唇形似是委屈地轻抿。白皙的皮肤细润如雪玉堆就,端的是姿容绝艳、殊丽无边。   少年这副模样若是让青涩的愣头小子看去,怕是魂都要被勾走了。   男人垂眸看他,冷灰色的眸子微眯。   他的新娘子,怎的嫁给他如此的不开心?   莫不是聘礼下的还不够重?   男人握住玉如意的一端,力度轻而不容置疑地缓缓将少年的下颌挑起:“那王妃为何要哭?”   乐清时下颌被挑起,却依旧不愿看他。   闻言,少年下定决心般地抿唇,缓缓抬起眼帘。   摄政王身量很高,华贵艳色的喜服上奢侈地绣着金丝线,腰环绶带,身姿挺拔如松,高眉深目,冷灰色的瞳孔被烛火映照得有几分温柔,微薄的唇看上去薄情寡义,不过亲吻人时倒是很软,唇舌也滚烫。   这一切,乐清时都再熟悉不过了。   少年顿时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摄政王……怎么会跟他老公长得一模一样?!   “老公?!”乐清时惊得脱口而出。   顾行野:“?”   “……老公是何意?”男人疑惑发问,然而心口却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摄政王神情冷肃,耳根却悄然发烫。   奇怪,他第一次听闻这个称呼,却莫名的喜欢,总觉得这个称呼里挂满了轻轻柔柔的蜜糖。   乐清时听着熟悉的嗓音,委屈巴巴的眼泪都缩了回去,惊喜得眼眸透亮:“老公就是……就是老公呀!”   天呀,这世间竟有这样巧妙的好事!   是了,乐清时身份是哥儿,在这时代是不好频繁参与交际的,与人结交要有分寸。因此,乐清时很少参与宫宴,仅有的几次也是在亲人们的陪伴下参加的,从未单独进宫过。   皇帝平庸,摄政王则事务繁忙,即使是重要的场合也就走个过场就匆匆离开了,倒是没和乐清时见过面。   而摄政王的名讳无人敢提及,闺中哥儿也不问朝事,这样一来,他竟是不知道老公竟在他身边!   他原以为他要在信息传播不发达的王朝苦苦寻觅不见踪影的顾行野,却不成想,老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他怎么感觉老公好像不记得他了?   乐清时软声问道:“老公,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行野瞳孔闪烁一下,并未纠正他的称呼,沉声:“知道。武安侯幺子,传闻王妃性情淑均、极富才情,气质出尘,今日一见,看来传闻并未夸张……”   只是这气质容貌虽佳,但好像脾气却不如听说的柔顺,顾行野默默想道。   他这王妃,竟敢在大婚之日摔砸了喜物,也不怕惹恼了他。换作旁人这样大不敬,顾行野定不会这样放过,只是不知为何一听见少年那娇滴滴的叫骂,他确是生不起气来。   乐清时听完,稍稍有些气馁。   好吧,老公看来是真的忘了。唔,不过没有关系!他会重新制造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给老公的。   顾行野说着说着,见眼前的少年眼眸明亮,耳根的热意一下蔓延到了脸皮上,表情却更加板着:“你这样看本王作甚?”   少年抿唇,看他一眼又垂下去,而后又羞答答地抬起眼,声音甜得仿佛在撒娇:“看、看老公长得好看呀……”   之前一直是顾行野想看他长发时的样子,乐清时却不曾想,原来他老公蓄起长发戴上玉冠也这么英俊。   顾行野面部轮廓硬朗,锐角多,五官是浓颜系的,气势也格外有攻击性,蓄起长发一点也不显得阴柔,真的俊美极了。   顾行野一怔,竟是不知如何回应了。   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见有人敢这样直白地夸赞他的容貌,真是……不知害臊为何物的娇气包!   男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以拳抵唇,心中纳闷。   他求皇上赐婚,并未问过乐清时的意愿,听他的暗探回禀,这娇气包似乎闷闷不乐了数日,怎么现在却看上去很高兴似的?   他确实困惑,分明这娇气包刚才还不高兴呢,这会怎的看上去含羞带怯的,乖巧极了。   “王妃可是吃了什么糕点?嘴这样甜。”顾行野道。   说到这,乐清时顿时蹙起了眉,摸了摸肚子,委屈巴巴地看着男人,诉苦道:“老公,我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饿扁了。”   少年声音都有些蔫了,像渴水的花朵,惹人怜爱。   顾行野顿时蹙起眉头,转身从台上取来一叠绵软香甜的糕点给乐清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墨守成规。快吃,本王可不想外人嚼口舌,说本王养不起王妃。”   乐清时赧然,羞怯一笑。   即使老公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对他这样好。在现代顾行野也是这样的,总怕他饿,他少吃一点,老公的眉头就皱得能夹死飞虫了。   乐清时乖乖地吃了好几块,然后才与男人合卺交杯。   酒香扑鼻,乐清时捻着玉杯与男人亲密交缠,羽睫轻颤,饮下代表厮守一生的交杯酒。   合卺、结发,最后的仪式便只剩下……   乐清时害羞地拢起双手,望向床幔。   “夫君,我们礼成了……”少年轻轻说道。   男人嗯的一声,批起奏折也不曾慌乱过的手破天荒的有些不知要往哪儿摆。   乐清时鼻腔微酸,漂亮的桃花眼蓄起浅浅的一汪涟漪:“夫君,我好想你啊……”   他这几日,真的担忧受怕极了,一时怕找不到顾行野,一时怕那老牛摄政王要硬上弓,一时又怕若他态度过于刚烈会引得摄政王不快,要迁怒波及武安侯全家……自穿回来,他真没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神经骤然松懈,委屈便漫上心头了。   顾行野无措地给他擦拭眼尾,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不高兴了要哭,高兴了也要哭,弄得他像个呆子一般傻愣。   “不准哭了。”   男人下意识强硬地发号施令,话说出口又一惊,有些后悔。   娇气包爱哭又胆小,还被他这样一吼,该不会哭得更厉害吧。   真烦,他是不会去哄的。   男人懊恼地垂眸,正欲解释,倏地,两片温软清甜的唇就贴了上来。   少年微微踮起脚,细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忍着羞意主动吻上了男人的唇。   “洞房花烛夜,夫君你还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你是不是不会啊?”   乐清时笑起来,露出小梨涡,说着曾经对顾行野说过的话,挑衅一般地轻眨眼睛。   “不会也没有关系,老婆可以教你。”   乐清时又亲亲他,湿软的舌尖笨拙地探入对方的唇缝,咬住轻含。   男人的眸子一下黯了下来,倏地拦腰将少年抱起,压在床上,侧颈的青筋鼓起,狠声:“我用你教?”   好凶的老公,居然也说着曾对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的。   乐清时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服变得凌乱,室温升得很快……又或许是体温。   乐清时乖乖地任男人摆布,一开始非常顺从,但渐渐的他发现还是不一样的……古代的老公实在是太凶了!   许是天潢贵胄,男人身居高位惯了,骨子里更多了一份霸道冷戾,变得更不好说话了!   凡是乐清时说不要的,他偏要。   他说什么,男人就统统反过来,反骨得很,像是在进行什么反义词大赛。   他说轻,他就重;他说慢,他就快;他说浅,他就往死里的深……乐清时魂都快颠飞了。   他似乎变成了一只柔弱无助的小兔子,被恶劣至极的男人捧在掌心肆意地揉捏,哪儿发抖他揉哪里。揉完肚皮r捏爪爪,捏完爪爪吸脸蛋,连卷起来的小尾巴球也要从底部捋直欣赏,坏得简直没眼看。   沉稳奢靡的大床吱呀了很久,等到终于停歇时,糯米团子都变成快化掉的糯米饼饼了。   顾行野随便披了件外袍,给他的王妃换掉湿透的枕巾和床褥。   乐清时气坏了,眼尾殷红,像绽放到最红的桃花。   他气得朝顾行野蹬了一脚,委屈地怨他:“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跟我睡!”   本来现代的老公在这事上就已经够贪婪了,古代的更是像寡了八百辈子!一点也不体贴人。   气死了,睡客房去!!!   摄政王穿着薄薄的单衣被老婆赶出门外,人都是懵的。   小厮都惊了。   姜管事人都睡下了,很快也闻讯赶来:“?”   震惊他全家,是怎样的神仙,能把摄政王赶出门,偏王爷气得脸都黑了还不敢大声说话,这人……真是吾辈楷模呀!   姜管事暗爽,面上却恭顺地走上前:“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顾行野阴郁地剐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骂道:“不讲理!”   居然把他用完就扔出来了,当他顾行野是什么人?   又爱哭,又要人伺候,明明刚才他也爽快极了,水多得吓人,结果用完了竟把他刚才还甜甜唤着的老公赶出来,哪有这样跋扈的小作精啊???   顾行野黑着脸,吩咐:“去,给我端上一盆温热的洗脚水,多加些安神露。然后再让膳房呈上一碗蜜浮酥柰花来,记住,多放一勺蜂蜜,奶味也浓些。”   下人们面面相觑,应道:“是。”   很快,东西就都准备好了。   顾行野没让人跟着,自己拿了进去,英俊的脸生硬地绷着,动作却温柔,厚着脸皮回到老婆面前,给人洗脚按摩,又拿了桶干净的温水给娇气包擦身清洁。   他生下来就从未伺候过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活他做起来居然轻车熟路的,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   他也从未哄过人。   说句倨傲的话,就连皇帝也不敢给他脸色看。   但他被娇气包气得赶出来后,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浮现了这种哄人的方法。   巧的是,娇气包还真吃这一套。   乐清时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纵然委屈未消,也舍不得再跟男人生气了,一边乖巧地喝着奶酥一边任男人有力的大掌给他按摩小腿。   少年的腿又白又直,握在手中像一截温玉。   顾行野垂眸替他按摩清洗着,心中微微震惊,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抵触。   他抬起头,神情复杂,索要酬劳道:“娇气包,过来给老公亲亲。”   刚才在床上折腾乐清时的时候,顾行野已经对老公这个自称接受良好了。   乐清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但依旧很乖地凑上来亲亲他,嘴唇软得不得了,还带着点蜂蜜的甜味。   顾行野吻了很久才放开他。   其实,他对自己对乐清时的容忍度也感到惊奇,不过也有种“应当如此”的心甘情愿的感觉。   前一阵子,他不知为何总会梦到一个名叫乐清时的少年。   但不同的是,他有着一头清爽柔软的短发,穿着宽松清凉的、他从未见过的衣服款式,姿态相当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不笑时看上去很清冷,但只要视线一对上自己,他就会露出甜甜的笑……还有仿佛盛了蜜糖一般的小梨涡。   顾行野最爱吻那里,有时把人欺负狠了,泪汪汪的,就会没脸没皮地求他笑一笑,说他想念老婆的小梨涡了,想看看……什么肉麻说什么。   他醋性很大,说话又刻薄难听,但疼老婆的事却一点也没少干。   但有一点很好,他从不内耗,常常外耗别人,有个叫做微博的东西,上面很多人管他叫“老公哥”,还常在他的名字底下留言很多看不懂的话,什么“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之类的。   顾行野觉得他们都是嫉妒自己罢了,并不收敛,依旧我行我素。   毕竟他生下来就没有老婆,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可爱的老婆,傻子才低调。   总之,全都是幸福快乐的梦境。   但醒来后,他摸着空荡的床铺,心中总是怅然若失。   醒来后的梦会忘掉大半,他只记得一件事——他要娶乐清时,他要跟他结婚。   乐清时是他的。   于是,他一刻也等不及了,立刻去找皇帝赐了婚。   毕竟全都城也仅有那一户人家姓乐,仅有一哥儿,就叫做乐清时,那一定就是他的妻子。   婚事定下,他却从探子那儿听闻得知婚讯的少年一点也不开心,从未展露过那甜得能把人迷糊得找不着北的小梨涡。   倏地,男人的眉心被一个温热的指腹抚平。   他抬头,对上乐清时漂亮的眼睛。   “发什么呆呀?”乐清时嘟囔,抿唇道:“这次就算了,我原谅你,下次可不许那样了哦,我还以为我肚皮都要破掉了,吓坏了。”   少年很委屈,顾行野讪讪:“知道了,下次我忍着点。”   顾行野其实有些不服气的。   毕竟不深一些如何能怀宝宝?   但现在,他也没那心思了。他的妻子这样娇气,仿佛生来就是招人疼宠的,如何能生宝宝?   顾行野也舍不得,心道算了。   乐清时见他冷着脸给他揉腿的模样,抿唇轻笑,恃宠而骄地软声:“你每次都这样说,坏老公。”   “坏老公”三个字从少年口中说出,顾行野登时后颈一酥,身躯过电一般汗毛全部竖起,那些个模糊甜美的梦境尽数回笼。   毛巾掉落在地上,却无人在意。   顾行野一把攥住少年的手,怔怔道:“老婆,你……我、我想起来了!”   “宝宝,你也是现代人吧,穿回来的?”顾行野急切求证道。   乐清时一愣,随即也笑开:“不啊,我是小古董啊老公,你忘了?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穿过去,又穿回来啦。”   顾行野猛地抱住他,力度大得仿佛要把人揉进怀里,心有余悸:“幸好你在,幸好我在。”   乐清时回应着搂住他的腰,依赖地蹭蹭他。   顾行野动情地轻吻他的侧脸,爱抚着少年美丽的长发,半晌才开口,问道:“宝宝,我们还会再穿回去吗?”   乐清时抓到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意幸福。   “不知道。”   “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在哪里都好。”   顾行野笑着吻他,声音隐没在唇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