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谁家癫公开局就创飞总裁!》作者:汨语九天   文案:   【双男主+穿书+1V1双洁+年下+白天翩翩医生夜晚凶残拳击手攻X芝麻汤圆禁欲系霸总受+双向奔赴HE+爽文甜宠】   何言:攻,白天是医学界天才,国际私立医院院长,脱了白大褂,夜晚化身横扫四方的无敌地下拳击手。   盛垣:受,表面温文尔雅,内里行事狠辣,禁欲系霸总,盛董一跺脚,江城抖三抖。轻微自虐倾向,后被何言救赎。   何言穿书了。一睁眼就被反派管家摁倒硬吞。   何言表示,不慌,先创飞反派。   然后抱走总裁。   第一次见面,何言:盛董喜欢什么样的床垫?盛垣:???   第二次见面,何言:盛董,我中药了,帮帮我!盛垣:……   别人家霸总给白月光送别墅。   盛家……霸总被医生壁咚:老婆乖,钥匙收好,这是我们的家。   身量纤瘦的霸总盛垣狠戾眯眼:钱哪儿来的?又去打黑拳?   肌肉健硕的医生何言泪眼朦胧:老婆,轻点动手…… 第一章 别人穿成白月光,我穿成医生“朋友”?   【脑子寄存处:霸总文,别带脑子别较真!】   【何言:癫公,不要脸,特别不要脸。白天是文质彬彬的医生,夜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拳击手。爱钱,爱老婆。 拿命挣钱,拿命爱老婆。】   【盛垣:芝麻汤圆,外表温润如风内心狠辣如刀,禁欲系霸总。】   【没有商战,没有拉扯,一路恋爱,酥爽升级,越来越甜。】   【温馨提示:降智文,看完请记得取回脑子,否则考试不及格,作者不提供代考服务。】   二十五岁穿书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何言前一秒还在擂台上挥舞着拳头,一招绝杀兜着风狠狠挥在对手的脸上。   下一秒就被抄底而来的一记偷袭砸得眼前一黑。   再一睁眼,何言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   双手被死死禁锢住,压在头顶。一副枯瘦的身体压住了他,令人作呕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一双阴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内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何言,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孙兴籍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何言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穿梭过铺天盖地陌生的记忆,再一睁眼,他确定,自己穿书了。   穿到了自己前一晚刚看的一本霸总po文里!   而自己就是书里那个同名同姓的炮灰,没记错的话,活了十几章就领盒饭了?!   怎么死的?   哦对,是被眼前这个叫孙兴籍的男人凌虐到不堪折磨,在地下室服毒自杀的。   孙兴籍,书里的霸总盛垣的管家。跟了盛垣很多年,深得他的信任。   而原主,是盛家的家族医生。   就因为深得信任,所以才有机可乘,绑了原主霸王硬上弓。   今天,就是“硬上弓”的开始,也是原主噩梦的开局。   没事。不慌。都来得及。何言视线扫了一圈。还好,自己衣衫完整。   何言沉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那一抹笑晃的压着他的男人心花怒放!   “笑就对了,让孙爷来好好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破开房间里晦暗的空气,又被沉沉锁住的门关在了世界之外。   电光火石之间何言已经挣脱了他的禁锢,同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那脏东西的脏东西之上。   “废物点心。”何言抽了张纸巾淡淡擦了擦手。   男人在床上哭嚎打滚!   “何言我艹你大爷——”   面色惨白浑身冷汗仍然挡不住他满口污秽,何言蹙眉在室内环视一圈。   然后从地上捡起双包了浆的袜子,对准了他的脸狠狠一捅。   “唔——”   循着脑海里的记忆,何言打开柜门,目标明确掏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利落的把他的手铐在了床头。   又在床尾翻出一捆绳子,三下五除二把这狗东西捆了个扎实。   整套动作流畅无比,一气呵成。   被捆成猪的孙兴籍还在哀嚎,大门已经轰然关上,何言闲庭信步走出卧室,转身穿过走廊。   悠哉悠哉,甚至路过水池洗了个手。   擦干水渍,双手插兜。   啧。穿书了。何言一边往外走,一边迅速捋了一遍原文剧情。   一个好消息:还是老本行。何言在原世界就是高端私立医院的主任医生。这块他熟。   一个坏消息:家族医生。没地位没话语权,类似古代宫廷的御医。一个电话随叫随到,三更半夜也得出门伺候,更要面对无数见不得光的家族腌臜内幕。提着脑袋干活。   按照原文的剧情,这孙兴籍垂涎原主美色已久,就是在今天强占了原主的身子。   并且用尽各种难以启齿的手段对原主进行磋磨凌虐,手段之残忍,看的何言咬牙切齿(mian。hong。er。chi)。   淫威之下原主从此沦为了孙兴籍的泄.欲工具。   原本就是个po文,看看就完了。   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越来越下头。   那原主竟然jing虫上脑,对孙兴籍动了心!   恋爱脑要不得。动心的结果就是死的早。   何言:……   没记错的话这原主死之前还被盛垣派人毁了容!   回忆起剧情的何言赶紧临水照了照倒影。   还好!和自己原先的长相一毛一样,眉目硬挺,面庞隽毅。   实在想不通,身怀医术,长相俊逸,身高一米九的原主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美貌和任何一张牌一起出都是王炸。   这原主踏马偏偏选择单出?   是因为打不过?   也是。何言垂眸看了看这副身子。平板一个,没点肌肉。   而何言在原世界不但是个天才医生,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是一名地下拳击手。没错,地下。   纯属热爱。也就是打打比赛,拿拿奖牌,一场比赛挣个百八十万。   钱不重要,要的是那份感觉。四方四角的竞技场上睥睨群雄,拳击这一块儿,拿捏。   走到别墅门口的何言沉了口气,无端觉得心头烦闷!   他站在原地定了几秒钟,重新飞奔回去一脚踹开门。   孙兴籍被捆的死死的,还在床上直着嗓子哀嚎,嘴里塞的包浆袜子熏得整个屋子瘟臭。   看到何言一脸狠戾的回来,孙兴籍拼命挣扎!   何言一言不发,从他的腰间一把抽出皮带折成对半。   对准那张猪脸就是狠狠一下。   “嗷——”   这还没完。   声嘶力竭之间,何言已经从地下室走了出来,拎着一根铁棍。   看了一眼孙兴籍惊恐无状的面色,何言牵了牵嘴角。   手上的铁棍对准他的膝盖骨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把孙兴籍的撕心裂肺严实关在了里面。   托他的福,为了方便凌虐原主,孙兴籍一早就把门窗都换成了隔音玻璃。   里面人间地狱,外面春暖花开。   何言信步走出别墅区,站在路边抬手打了个车,对司机露出一个清风朗月的笑容。   “师傅,麻烦去梅亭路一号,盛氏集团总部大楼。”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微风拂面,何言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闭眼沉思。   心里迅速对目前的境况做了个复盘。   1.他穿书了。肯定是回不去了。他的医院他的地下拳场。从此bye了。   2.要活下去,就要改变书里的剧情。首先要远离盛家。什么狗屁“家族医生”,毫无地位还如履薄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肯定不能干。   幸好他还有一手医术。还能养活自己。   3.钱。   何言睁开眼睛,掏出手机迅速把各银行app支付宝微信余额看了一遍。拔凉!   “师傅,关一下窗。怪冷的。”   怎么说呢。平时的西北风都是常温的,今儿个好像加了冰。   车子停在盛氏大楼门口,何言下了车,老远就有保安一脸不客气挡了过来。   何言低头迎着保安不太友善的眼神弯了弯眼角,保安奇迹般没了脾气。   谁能对这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大嗓门?   尤其还有一双深邃魅惑的眸子。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盛氏的工作牌,您不能进去。”   “我来找盛董。他是我的病人。”何言好脾气的笑着。   “除非有盛董亲自电话……”保安为难。   就在这一会儿,保安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何医生?”   何言:!!!   不开玩笑,何言尾椎骨顿时一麻! 第二章 什么品牌的床垫…?   就这声音,足以让何言硬了!   何言迎着光线眯起眼睛,第一次正视书里的男主盛垣,当场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背着光,清爽的碎发在额前洒下一片阴影,眼尾一颗泪痣勾的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   按照书里的描述,这位霸总长得风情万种,为人也是温言细语。   别人家霸总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面色端肃。   这位盛董出场都是一身休闲装,眼尾含笑唇角上扬,让人如沐春风。   实则是个芝麻汤圆,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行事狠辣,杀伐果断。   描述归描述,文字总是平面的,当人活生生站在何言面前的时候,何言只觉得眼前晕眩!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盛垣喜欢什么样的床垫……?   何言是弯的,他摊牌了。   眼前这一位,就是他的菜。   “何医生有急事?”盛垣看着他眯眼的样子,心头莫名浮上怪异的感觉,明明就是熟悉的人,气场总觉得不对劲。   “说来话长。”何言适应了光线,勾起唇角看向盛垣的眼睛,“盛董是要出去?”   “不是你该过问的事。”盛垣声音骤然冷下来,面对何言直勾勾的眼神他竟然下意识垂下了眸子,只能端着声音严厉到底,“有事和管家预约时间,规矩不知道吗?”   好听!爱听!   何言一点儿也不恼,更不害怕。   追老婆嘛,哪有不受点气的。   何况人家是霸总。有爪子的猫咪才可爱。   何言唇角的笑意甚至愈发深了几分,锋眉微挑,向着盛垣走近了两步。   盛垣身后的保镖立刻捏住拳头上前,一条粗壮的胳膊横在何言面前。   何言浅笑,压低了声音,“盛董,管家被我拷在了郊外房子里。”   面对着盛垣一脸不可置信,何言礼貌的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盛董您先忙,我去您办公室等您。”   盛垣确实着急出去,但多年商战的敏锐直觉让他本能防备。   “吴勇,你陪何总过去。”   是“陪”,不是“送”。   所以此刻盛垣的私人会客厅里,一身腱子肉黑色制服的保镖双眼盯死了何言。   “只能看,不能摸!”   何言收回了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小伙子很敬业嘛。”   加工资!   等他把利爪小猫咪拿下就加!   下一秒,何言忽然正色看着拳头咯吱响的保镖,“你是不是经常头疼,睡眠惊醒,口干舌燥,喝多少水都不够?”   保镖:“……”   “大便干燥,小便灼热,梦里……”何言继续。   “停!!!”保镖脸色通红,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盛董是我的病人。”何言闲庭信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这是甲亢。”   “怎么……怎么治?”保镖走进了几步。   何言勾起唇角,四肢舒展,往沙发上一靠。   三分钟后,茶几上水果两碟,热茶一杯,魁梧的保镖弯下腰抽了张纸巾递到何言的手上,恭恭敬敬。   “何医生,您擦手。”   何言笃悠悠擦了擦指尖染上的果汁,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的纸笔,信手写下几个药名。   “都是非处方药,药店就能买到,价格不贵,副作用小。吃半个月再来找我。”   “好嘞何医生!”那保镖如获至宝收好。   何言指节微屈叩了叩桌子,小伙子立刻给他续上热茶。   “叫什么名字?”   “吴勇。”   “吴勇,你跟盛董多少年了?”   “六年多了。”吴勇挺起胸膛。   何言眼睛一亮。   “那你一定知道盛董喜欢什么牌子的床垫。”   吴勇:“????”   “还有什么品种的花。”   吴勇:“……”   一分钟后,何言抱着胳膊悠然自得站在一个隐秘的房间门口。   “这就是盛董的休息室了。从来不让人进的,一直有我们看着,所以不设密码。”   “何医生您可千万小心,别碰里面任何东西,被老板知道了我饭碗就砸了。”吴勇给何言递上鞋套。   还怪谨慎。   何言利索的套上鞋套,转身拍了拍吴勇的肩膀,“放心,窗口守着去吧。”   休息室的门关上,何言打开电动窗帘,整个房间顿时透亮。   房间整两面墙都是全玻璃落地窗,大片的阳光浩浩荡荡泼洒进来,明媚又热烈。   整个休息室采用简约而低调的陈设,蓝灰色调的软装。   不错,品味和自己一致。   何言走了一圈,默默的记住了床垫的品牌,顺带看了一下床头香薰的味道和窗台花束颜色品种。   木质香调,蓝色鸢尾花搭配满天星。   别问为什么不拍照。用心记才是追老婆的正道。何老师爱情小课堂。   何言在盛垣的床上坐了下来,摸了摸床垫。然后立刻翻过去打了个滚。   嗯。任意姿势都不会不舒服。这很重要。   何言把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忽然开始昏昏沉沉。   糟了!何言这才想起来,原主中药了!   按照原书里剧情的设定,原主是中了药才会被孙兴籍逮住强占。   大概是自己正好穿了过来,靠着自己在原世界的身体底子和意志力才强撑到现在。   下一秒,何言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保镖吴勇在门外焦灼转圈,同一时间的豪车里,盛垣忽然对司机吩咐。   “回程。”   何言把管家孙兴籍给绑了。这件事透着不对劲,背后肯定不是小事。   “好嘞盛董。”   豪车在十字路口一个调头,划出一道弧线,尾气长扬。   而此刻,何言脑袋埋在软枕里燥热不堪。   他做了个梦。   书里的男主和盛垣的脸重合,禁欲系霸总扔掉外套,对他说“我要”!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晶莹的汗液顺着他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滑下。   何言睁开眼,一把攥住眼前的人影往下一压! 第三章 该死的误会   “何言你疯了!”盛垣闷着嗓子厉声呵斥。   他不过走了半小时,休息室都被何言闯了进去!   自己怒不可遏进去想要把这人揪出来摔死,却被他一把攥住压上了床!   外面守着门的保镖吴勇见状直接惊呆,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赶紧一把关上了门。   什么都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这条命还要!   这一关门倒好。   盛垣本来是想喊吴勇把人拖出去收拾,这扇门一关,任他扯着嗓子怒吼“吴勇”,门外的人也“无用”了。   总裁的休息室,顶级材质,隔音一流。   此刻何言把盛氏集团的总裁压在身下,深邃的眸子漆黑如夜,星芒暗藏,微微眯起,声音隐隐透着危险,   “你叫谁呢?”   盛垣从来不知道何言有这么大的力气,压得他分毫不能动弹。   “吴勇!!!”盛垣额角青筋绷起,对着门外不死心的嘶吼了一声。   像是报复他这一声怒吼一样,何言脖颈一动,大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捉准了盛垣因生气而变得殷红的唇瓣,狠狠吻了下去。   ……   盛垣承认,一瞬间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是个有高度洁癖的人,他的领地从不让任何人触碰。办公室非请勿入,座椅非请不可坐。即便是再重要的客人,招待完了他都要让保洁做深度清洁消毒。   更别说他的休息室!那是他的圣地!除了花草,任何生物都不得入内。连清洁都是他亲力亲为。   而此刻,眼前这个人简直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   盛垣从气愤过度而产生的茫然中惊醒过来,条件反射挥手去扇他。   却被何言先知先觉,一把按住手腕。   “在我的床上,不许叫别人的男人。”何言眯着眼睛,眸光露出猎豹一样的危险气息。   “你踏马疯了吧?”这是温文尔雅的盛董人生第一次爆粗口,“这是我的床!”   “我说的是动词。”何言口齿清晰。   你说他中了药吧,他名词动词分的清楚。你说他没中药吧。   谁能有这个胆子把盛氏总裁压在身下!   盛垣要炸了。   眼前这个人浑身越来越烫,压着他的时候一股陌生的雄性气息铺天盖地,混合着床头的木质尾调香薰。盛垣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泡进了高度烈酒。   眩晕得无法工作。   何言却还嫌不够!   盛垣条件反射一触即发,在他的舌头触碰到自己牙齿的瞬间狠狠一咬。   “嗯!!”   何言闷哼一声,脖颈缩了回去。盛垣趁机飞踹一脚。   却临时收力换了方向,对准了他的腹部狠狠一踢。   何言终于消停了。抱着肚子蜷在床上吃痛哼哼。   盛垣临危之际反败为胜,翻身起来站到门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推开门,正对上一脸惨白瑟瑟发抖的吴勇。   “愣着干什么!把人拖出来!”盛垣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凛冽的气势还是让吴勇一个哆嗦。   吴勇手抖脚抖正要踏进休息室,盛垣却骤然叫停。   “算了!出去。”   吴勇连滚带爬让开,面前的门“砰”的关上了。   盛垣还是不能接受任何人踏足进来。   他咬了咬牙,大步走到床边一只手拖住何言的袖子狠狠一拽,厚实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深刻痕迹。   拖到浴室的门口,盛垣一脚把人踹了进去,花洒开到最大。   冷水冲着头顶瓢泼而下,片刻就把眼前的男人淋了透湿。何言还穿着白大褂,湿漉漉贴在身上。单薄。   没有任何线条可言。像个搓衣板。盛垣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冷水的刺激下何言可算睁开了眼睛。瞳孔从弥散到缓缓凝聚,聚焦在眼前的人面前。   盛垣立在浴室之外眼神凌厉,眼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满脸水渍,似醒非醒,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血。   嘴唇被咬破了。   “醒了?”盛垣的眼神都冒火星子。   何言并没有醒。浑身烫的仿佛血液在汩汩冒泡,迎着泼洒的冷水他竟然挺享受,双眼弥漫着雾气看了盛垣一眼,嘀咕了一声。   “小猫咪。”   他在说什么?!   盛垣都要气笑了!   而此刻的何言在药物的折磨下只觉得浑身如同蚂蚁啃噬,心头有什么在灼灼燃烧,那股热度从心头冲向大脑,迅速点燃全身,贯彻向下。   眼前的人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但他不能。何言从喉咙深处发出呢喃。   “小猫咪。会生气。不行。算了。迟早。”   !!!   盛垣眼前发黑,一把扶住了墙壁。   转身摔门而出。   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隔音性能绝佳的门关住了休息室内的淅沥水声,也关住了饱受药物折磨的男人。   何言从眩晕和幻境中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四肢冰冷。   他拽着淋浴房的门把手艰难站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环视一圈,地毯上的拖拽痕迹明显。   那张昂贵且舒服的大床上,床单凌乱,两个枕头都有痕迹!   何言捂住了嘴巴。   自己这么能耐?   还是盛垣他半推半就……?   何言又惊又喜,哼着小曲儿转身打开花洒,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他甚至打开盛垣的衣柜,找了套宽松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盛垣比自己矮一个头,宽松版型的衣服勉强能穿。   何言想象着自己见到盛垣的时候他会是羞赧多一点,还是甜蜜多一点。毕竟这进度条走的有点快。   结果自己手放到门把手上还没动作,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咔哒”一声轻响,盛垣站在门口,逆光而立,阳光为他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我老婆真好看。何言心想。   盛垣微微扬起下巴,眸光钉死在何言的脸上。   没有羞赧更没有甜蜜,只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那眼神翻译成语言就是:你想好今天怎么死了吗?   何言顿时懵逼。迎着盛垣凶残的眼神小心翼翼探进去。   怎么……好像不对劲……?   盛垣反手把门锁上,习惯性掸了掸衣衫,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还是没法硬着头皮坐下去。   只能拿眼神继续刀他。   “一件一件算账。”   “好好你说。”何言乖的一批,眼睫低垂,膝盖微微弯曲,好让盛垣平视他。 第四章 干掉反派!   “孙兴籍怎么回事?”   何言不假思索:“他想睡我。”   盛垣震惊住了。   “我是他能睡的吗?我这副身子当然要留着给盛董拆封。”何言一脸认真。   老婆,我已经做到了。何言心想。   盛垣:!!!   盛垣一手摁住了青筋直跳的额角。   “他给我下药妄图把我迷晕,被我捆了铐在床上了。你要不跟我去看看?”   盛垣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在哪里?”   “清野别墅。”   盛垣的眸光微不可及闪了一下。   清野别墅是江城顶流豪宅,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买这个别墅必须要有商界或者政界顶流身份背书。   何言什么都不用说,只这四个字,盛垣就已经猜到了五成。   “好。下面说第二件事。”盛垣环视一圈,冷冷看回何言,“我的休息室从不许外人进来。”   何言一本正经看着他:“我不是内人吗?”   盛垣:!!!   他觉得自己一年的气都在今天生完了!   “我有洁癖。这些。”盛垣无视他的癫话,眼神掠过一地狼藉,“全部换掉。”   “好好,我去买。”何言低眉顺眼答应的飞快。哄老婆要紧!   盛垣忍不住嗤笑,“好啊。你买。”   “这一张床垫,十六万八。”   何言倒吸一口凉气!   啊啊啊这老婆有点……费钱啊!   但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何言咬了咬牙,“买!都买!全部换掉!”   大不了晚上去打黑拳,这块儿他熟。   “换完以后,做个深度清洁,除菌消毒。”盛垣冷哼一声转身出去,“去清野别墅。”   走在前面的男人浑身气压低沉如铁,步伐带着浓烈的煞气。出门迎面遇上了那个倒霉的保镖,吴勇。   何言眨了眨眼睛,吴勇赶紧转移了眼神,对着盛垣毕恭毕敬,“盛董。”   看不见就想不起来,看到了盛垣自然不会放过。   “去财务室领六个月工资,走人。”   吴勇震惊抬头,魁梧的小伙子眼圈瞬间红了,“盛董!”   盛垣面无表情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何言紧跟两步,和吴勇擦肩而过的瞬间忽然拽了他一把,压低声音,“最多三天,我保你回来。”   吴勇:?   哦是这么回事!小伙子似懂非懂。关上的房门可以容纳他的无限想象。   何言的声音很低,盛垣没听见,只是从他的角度清晰看见两个人类似耳鬓厮磨。何言莹白的侧脸和吴勇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盛垣只觉得刺眼。   他默默沉了沉气,目不斜视。   何言一米九的个子不是盖的,标准的黄金比例身材,双腿笔直修长,又快又稳迅速到了盛垣的身侧。   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何言抢在保镖前面开了门,贴心的挡住了车顶。   盛垣只觉得烦躁。   他一声不吭上了车,何言一猫腰就跟了进去。   司机顿时整个人都发毛了!   “何医生,盛董从不和人同座。你坐前面来吧。”   这时候,何言混迹地下暗黑场所的痞劲就上来了,双腿微微舒展,开始发癫。   “盛董,我还要和你交流事情呢。”   “滚前面去。”盛垣冷冷。   “盛董,你得多了解我,毕竟……”何言漆黑的眸子掩在车内晦暗的光线里,深邃得像个黑洞。   毕竟都拆封了。何言余光看了一眼司机,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司机:!!!倒吸一口冷气,一脚油门轰然窜了出去。   “何言,你在盛家六年了,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你像个孔雀?”盛垣觉得自己够隐晦了。   “只对你开屏。”何言实话实说。   司机:……   司机觉得头发根都立了起来,立刻把挡板升了上去。   没了前面挡风玻璃的光线,商务车的后座又暗了几分。考虑到事情影响,安排的是最低调的普通商务车,后排空间狭小逼仄。   何言动了动修长的腿,不露声色的往盛垣身侧挪了一下。   嗡!何言大脑瞬间窜过一阵电流!   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人!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那么熨帖。   盛垣往边上让了一分,声音阴沉:“你刚才也是这么贴吴勇的吧。脏。”   何言一愣,回过味来顿时心花怒放!   发癫的何言立马捏住盛垣的手,狠狠往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车子明显颠了一下。司机额头渗出冷汗。   “怪我话多。往后我跟所有雄性都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我保证。”   盛垣顿时觉得脸上烫的能煮鸡蛋!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被夺舍了?说的什么鬼话?   幸好车内光线昏暗,盛垣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   司机油门踩得飞快,生怕多一分钟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十几分钟功夫,车子稳稳停在了别墅门口。   盛垣松了一口气,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车门立刻被打开,何言的手贴心挡了过来。   “司机会开车门。”盛垣掸了掸衣衫。   何言垂下眸子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以后有我在的地方,绝不让别人插手。”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压住自己的怒火了。盛垣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算了,再忍忍,回去就炒掉他。   何言带着盛垣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孙兴籍原本杀猪般的哀嚎声已经变得气若游丝。看到盛垣的一瞬间他还试图挣扎着辩解,无奈嘴里塞了臭袜子,只能嗷嗷嚎叫,脖颈的血管紫胀。   孙兴籍脸上一道贯穿式的肿痕紫的发亮。   盛垣疑惑看着何言,何言平淡点点头,“我抽的。拿皮带。”   盛垣:……   “让他说话。听听他说什么。”盛垣皱紧了眉头。   听老婆的。   虽然何言不想听见狗东西的污言秽语,但还是点了点头,到厨房摸了副一次性手套带上,满脸嫌弃的从孙兴籍的嘴里把臭袜子拔了出来。   “何言你个比玩意儿……”孙兴籍嘴巴获得自由,果然破口大骂。   话没说完,盛垣就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何言和孙兴籍都懵了。   他在为我出气!何言心跳如擂鼓。   爱了爱了!   盛垣看着孙兴籍迅速肿起来的猪脸,面色平静如水。   “好好说话。不然继续堵起来。” 第五章 送别墅!送!   孙兴籍这才反应过来,泄愤瞬间转成委屈的哭诉,“盛董!他打我,捆我!我腿!腿被他打断了!”连哭带嚎听得盛垣直皱眉头,转头看着何言。   却见何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个杯子过来,手里捏着几包没拆封的药粉。   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这是你给我的水。指纹可以去鉴定。”   “这是没用完的迷药。”   孙兴籍的脸白了几分。   何言又走到床边,冷笑一声从床底拖出个箱子,哗啦打开。   手铐麻绳皮鞭皮板……   “这是你准备的。”   被捆死的男人脸色煞白。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都还没用过他不可能知道藏在哪里!!!   盛垣再也听不下去,抬手拦住了何言,转头面对孙兴籍,“这房子怎么回事。用什么名义买的?”   孙兴籍支支吾吾,一时哭嚎一时呼痛,何言冷哼一声,转身走到隔壁书房,不一会儿出来甩出一份文件。   “他以你的名义找开发商高层留的房源。”   盛垣的脸色黑了一层。   “并且房款还没付。以你的名义,暂欠。”   盛垣的脸色沉如黑墨!   他转身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何言在一边抱着胳膊神态慵懒,嘴角噙笑,仿佛不是来对质,是在马尔代夫度假。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个黑衣保镖,拎着条铁棍。   该来的还是来了。和书里的剧情一样。   何言努了努嘴:“左腿已经断了。砸右腿。”   保镖懵逼:不是哥们儿你咋知道老板让我砸断他的腿?!   猪叫声他不想听,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何言跟在盛垣的后面默默走了出去。   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背叛了自己,换了谁都会难过。何言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聒噪,只安安静静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往前走。   老婆在难过。何言心想。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来,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   何言耸耸肩膀,抛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他为了勾搭我,自己交代的。”   盛垣淡淡“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件事你有功。明天我会安排人把这套别墅更名到你的名下,房款一次性付清。”   哎呀呀老婆送房子了!   何言深吸一口气,歪了歪脑袋看向盛垣的眼睛,“你喜欢这套别墅吗?”   盛垣愣了一下,“什么?”   何言嘴角上扬,眸光温柔似海,“你喜欢的话,买下来送你。我买。”   盛垣沉默了。   不是,他是怎么吹出这种不着四六的牛的?且不说这套别墅需要多深厚的背景才能有资格购买。就这价格,也足够突破平凡人的想象边界。   何言却不是说说而已。他在书房里搜罗别墅材料的时候就看到了借款合同,一点三亿。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但如果老婆喜欢,他可以努努力。   多打几场高规格的拳罢了。   他的猫咪需要矜贵养着,就连利爪,都需要小心呵护。   盛垣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只当他在漫天吹牛,连冷笑都懒得给一个,面无表情,“你还是先把我休息室的家具都换掉再说吧。”   他对何言没什么好印象。自己有常年哮喘,这件事是瞒着外界的,何言每次过来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垂着脑袋给他看完病就赶紧溜,一句话都不多说。   但是每年到年底,管家总是会反馈过来,何言又要涨薪水。   其实他就算不提,盛垣也会给他涨,普涨,人人有份。但是自己提出来,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在盛垣眼里,何言是个怯懦,功利的小透明,也就医术过硬罢了。他甚至连何言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过。   月光下,盛垣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这才发现他长得很有味道。   眉眼刚硬却又不乏柔情,一双眸子黑如曜石,细看瞳孔闪烁着熠熠光辉。   一眼看进去,盛垣只觉得一脚踏空,身子竟然晃了一下。   一双白皙的手扶了过来,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格外干净,月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盛董是累了?要不要回家?”   盛垣立刻稳住,心道自己一定是饿了。   竟然看个男人看的心律不齐!   商务车在别墅外面等着,远远看到他走过去,司机竟然不下来开车门了。   盛垣蹙眉站着,何言赶紧快走几步过去弯腰打开车门,“盛董请。”   紧接着何言一猫腰,行云流水钻了进去。   司机立刻升上挡板,一脚油门,车子离弦而去。   盛垣揉了揉眉心:“你又要干什么?”   “我没车。蹭一下盛董的车。”何言嬉皮笑脸靠近他的耳边,“盛董连别墅都舍得送,总不能不愿意送我一程吧?”   说完不等盛垣反应,何言扬声对司机喊道,“辛苦王哥,沧水路。”   “你住沧水路?”司机应和道,“那儿可不太平,晚上不要随便出门。”   “怎么不太平?”盛垣忽然发问。   “那一片住了好多地下打手!晚上经常有打架斗殴,喝的醉醺醺闹事的人。”司机回话。   盛垣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这一点点小动作却没有逃过何言的感知,长期的拳击训练让他对任何肢体动作都有着极高的敏锐度。何言的心头顿时盛开一朵花蕊。   “你在担心我。”何言凑到盛垣的耳边悄声。   盛垣:……   忍不了了。   总裁一脚踹在真皮椅背上,厉声对司机,“停车。”   车子停在路边,双跳灯闪烁之下,何言一脸疑惑,“盛董?”   “下车。”盛垣冷冷道。   何言顿了一顿,立刻拿出无赖的架势,双腿抻直,修长的手臂拢在脑后,“不走。”   盛垣没跟他多一句废话,直接起身甩上了车门。   司机赶紧摇下车窗,“盛董!”   “送他回去。我坐后面的车。”   司机了然,双跳熄灭,车子稳稳出发。   这下何言愕然了,直愣愣看着后视镜里盛垣的身影嗖的消失,前面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愣木。   “咳咳,盛董有洁癖。一般不能跟人同座。”   可我不是一般人啊。何言心想。休息室里,该发生的不是都发生了吗……   一路无言,车子停在沧水路,司机看着路边的老式居民楼,黝黑的老楼里零星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光。忍不住忧心忡忡。   “年轻人,注意安全啊。”   何言站在车旁转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道了声谢,转头往反方向走去。   他没回家。   相反的方向,是地下拳场。   他要去挣钱了。   挣钱,给老婆换休息室,买别墅,养老婆! 第六章 地下拳手   地下拳击的本质就是博弈。   四角竞技台上的人在“搏”,寻找力量和速度带来的刺激。   乌泱泱看台上的人在“弈”,各自有自己看好的选手,愿意为此一掷千金。   何言一身宽松休闲装走了进去,双手插兜,眉眼慵懒,浅浅扫了一眼整个拳击场。   是个小场子。更大的场子他目前进不去,何言心里清楚,拳击场不是谁都能进的,原主本身没有这个路子,圈内没有名气。   竞技场,本质上和娱乐圈一样,只能凭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没有可能一蹴而就。   除非有人捧。   但是那些被硬捧进去的人,也会在台上被揍得满地找牙。金主爸爸不一定舍得。   小场子的氛围就很显然没那么友好。都是些圈内底层拳手,素质欠缺,实力也欠缺。何言轻松的神态一进去就被人注意到,立刻就有人晃着肩膀状似无意的走过来,逼近他的身侧眼神却狠狠一凛。   何言没有躲,眼神纹丝不动,肌肉绷紧,在那人靠近的一瞬间猛然发力。   “砰”的一声闷响,何言依然挺立如松,对方却捂着肩膀蹲了下去,缓了半天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艹”。   就像是入行的试探一样,这一记闷撞之后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语气友好,“新来的?看,还是打?”   “打。”何言轻车熟路走过去,目不斜视,指节在柜台上轻叩,“老规矩,生死状。”   “生死状”是行话。其实就是一份意外伤害免责书。   面前的人似乎是惊了一下,很少看到陌生面孔却有如此强烈的气场。何言分明只说了一句话,周边的人却都浑身一紧。   力量的竞技场,如同野兽频出的森林。兽王一出场,百兽都能感应到属于王者的气场威压。   “下一场,阎王对苍鹰。”   何言沿用了他在原世界拳击场上的称号。阎王出手,肃杀。   报幕声刚落下,全场就爆发出嗤笑声。这哪儿来的兔崽子新手,口气大到没边。   何言不以为然,换上场子提供的装备认认真真活动四肢关节,做基础热身。   “连套像样的装备都没有!”嗤笑声更明显了。   对手苍鹰甩着四肢一跃而上,看席上顿时爆发出猛烈的掌声。   液晶显示屏上清晰展示:【阎王:6万。苍鹰:100万。】   笑声哗然涌了过来。这悬殊!   何言忍不住心头苦笑。这6万还是他自己买自己的,已经是原主的全部家当了。   输了这一场,他回家得当内裤。   但他不可能输。并且。   何言上下打量了对手一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举手示意。   主持人上场,耳语了片刻,显示屏上,“阎王”的名字后面跟了一注,“十倍”。   “谁买的?疯了吧?”观众席上开始有人惊呼。   比赛正式开始,全场静默。   对手苍鹰摆好战斗姿势,揣着速战速决的心态一记勾拳扑过来!   何言唇角勾笑,身形如秋叶一晃,手肘一个反击,重重砸了过去。   “砰”!   苍鹰倒地,倒计时之内竟然没能爬起来!   看台上原本淅淅沥沥的笑声消失,开始冒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ROUND 2】   报幕声落下,苍鹰带着狠戾的怒气旋风一般扑了过来。   同样。愤怒有多深,输得就有多可笑。   三招之后,苍鹰倒地。   这一次他挣扎着在倒计时结束之前站了起来,幽深的双眼燃烧出熊熊烈焰,怒意化作拳劲毫无章法劈过来,直直冲着何言的死角!   看台上都是圈内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违规的,显然苍鹰也是被逼急了。   100万!输了这一场,他的拳手生涯恐怕再难起来。   这一招又狠又绝,是鱼死网破的姿态。何言原本潜定的目光顿时化如利剑,杀气翻涌。   躲是来不及了,拳已经到了眼前,何言一个侧翻,用肩膀生生接住了沉重的一拳,在对方愣神的瞬间,出拳快如白驹,狠狠一击。   “漂亮!!!”看台上爆发出雷霆掌声。   没有第三回 合了。   这一击,苍鹰再也没能站起来。   走出拳场的时候,何言的卡里有了六十万。加上他的本金,一共六十六万。   月朗星稀,没有路灯的小路也被照的透亮。何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但是浑身湿濡难受。   这一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吃力。何言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原主这副身子实在是单薄,没二两肌肉。   这怎么行。老婆也不能满意啊。   想到老婆,何言嘴角就肆意上扬起来。迎着夜风一路小跑,汗水满布的发梢在风里张扬,像个愣头少年。   回家!洗澡!花钱!给老婆买买买!   洗完澡一身清爽,何言换了睡衣拖了个椅子坐到阳台,开始戳屏幕。   十六万八的床垫,三十万的地毯,几万块的奢侈品牌毛巾拖鞋。何言买起来眼都不眨。   挣钱干嘛的?哎,对喽!就是给老婆花。   六十六万的余额咔嚓咔嚓,十五分钟造剩三万块。   何言看了一遍清单,眼角溢出最温柔的笑意,又加上了蓝色鸢尾花配满天星。   还差一身衣服。何言心想。   何言在盛垣的休息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穿了盛垣的衣服。   上面有盛垣的味道。他可不打算还。   改天带他去挑吧。随便挑!   一通疯狂付款的何言总算心满意足躺在了床上,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何言开始做梦。梦里的盛垣拖着自己的身体在地毯上擦出一道痕迹。   然后一脚把自己踹进淋浴房,冷水瓢泼而下。   梦到自己把手放到自己的……   我艹这不是梦!!!   何言一下子惊醒了,后背一层冷汗。脸上瞬间又冷又热!   他想起来了!他并没睡了盛垣!盛垣对他也根本没意思!!!   这踏马……误会大了。   何言把这一整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回忆了一遍,顿时汗出如浆。   而与此同时,十公里之外的盛家私宅。   盛垣刚刚在任免通知上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任免通知】   【盛氏集团与原家族医生何言解除雇佣合约。合作关系正式终止。即日生效。】   一枚红章重重摁下,盛垣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章 严苛的自控   盛氏集团发展到如今,各行各业几乎都有盛氏的资本渗透,在整个江城的商界,盛氏跺脚,地动山摇。   盛垣靠的就是自己永远不会让任何事情脱离掌控的警惕性。   他会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掐灭在萌芽阶段。不管是即将可能长成威胁的对手,还是心里杂草一样冒尖的念头。   盛垣永远是表面温文尔雅,内里刀光凛冽的那一类人。   就好像今天,盛垣在楼下看到何言和保镖吴勇那几句疑似耳鬓厮磨的低声交谈。以及在车里,何言透过衣物蹭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温度。   那一个唐突的吻,以及自己一整天几度失控的情绪。   盛垣不是不知道,有那么一点点风吹草动,在自己贫瘠的心头似乎要苏醒。   所以他要燃一把火,把它烧尽。   夜色沉如浓墨。白纸红印的解约通知静静地铺陈在月光下。   盛垣洗了澡出来,把自己扔进床上疲惫的闭上了眼。   昏昏沉沉的倦意袭来,身体已经累极,可是意识却无比清醒。何言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以及浴室里融在淅沥水声中的那一句呢喃“小猫咪”,反复在盛垣的心头萦绕。   一个小时过去了。盛垣还没睡着。   他知道自己又失控了。   盛垣深吸一口气翻身起来,面无表情走到书房,扭动书桌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按钮。   暗室小门应声打开。   颀长的身影迈入暗室,感应灯缓缓亮起,昏黄的灯光映亮了狭小逼仄的暗室。   四面墙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整齐罗列着几十种刑具。   盛垣脊背挺直端正跪下,伸手捏过一柄楠木宽尺,熟练消毒擦拭。   木尺刮起让人生寒的风声,重重砸在他自己的手掌。   隔音绝佳的小门把沉重的击打声和闷哼隔绝在里面。半个小时以后,盛垣走了出来,步履如常,额头微汗。   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这样的失控已经许久没有了。所有的失控都要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意念扼杀不了,就需要惩戒。   家族里最后一个长辈离世的那天,盛垣在书房设了这个暗室。没人再来严厉约束他,他就自己约束自己。   他肩负着整个盛家的荣辱,肩负着整个盛氏集团六万多名员工的生计,肩负着江城经济命脉兴衰。   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   翌日的盛氏总部大楼。   盛垣乘专用电梯直达自己的办公楼层,刚踏出电梯,抬眼就看到四五个工人神色谨慎小心翼翼在搬家具。   “怎么回事?”盛垣温声道。   他注意到,这些工人都穿着“林致”的工作服,而“林致”正是盛氏控股的高端家居品牌。   助理匆匆赶来,“盛董早。工人来更换您休息室的家具。”说着递上了长长一叠送货清单。   盛垣接过来细看,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自己盛怒之下随口一说,想着凭何言的经济能力一定是负担不起的,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罢了。   没想到他真的一夜之间就把自己休息室里所有家具都换了一遍。   只不过何言并不知道,这个奢侈品牌,竟然是盛氏旗下的。   盛垣眼底的波澜一闪而过,被助理敏锐捕捉到。   “盛董,有问题吗?”   “没有。”盛垣绕过人群往会议室走,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叫住了助理。   “你去安排林致联系这批家具的买家,找个合理的理由给他退款。”   助理:???   这世界崩塌了。   这难道不是盛董自己买的?   眼看助理一动不动,盛垣皱起了眉头,“有问题吗?”   “没……没有!我这就去。”   助理抱着清单一溜烟走了。   这次高层会议,盛垣难得的走神了好几次。一场会议在心不在焉中匆匆结束。   原因是他似乎总是听到休息室安装家具的声音,整个人烦躁不安。   会议结束,盛垣往外走,想着要提醒一下工人施工的专业水准需要提升,走到门外忽然愣住。   会议室和休息室中间隔着两个展厅。根本不可能听见施工的声音。   那是他的幻觉。   盛垣不由自主走进休息室。   家具安装已经完成,工人也早就走了。入目之下,他又一次震惊了。   所有的家具,型号颜色尺寸摆放位置,都和他原本的陈设习惯一模一样。   床头甚至摆放着一束蓝色鸢尾花,配满天星。   何言是不可能二次踏进这个休息室的,也就是说,他是昨天进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了。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有人说话。   盛垣回头,是一支专业保洁团队。   “有人下单,要求我们过来做一次深度消毒清洁。”   盛垣点头,默然离开。   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土地在松动,看不见的风在缓缓解冻二十多年的冰封。   盛垣捏紧拳头,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手拉开抽屉,抽出钢制量尺,对着自己尚且青紫的手掌狠狠重击了几下。   咽下去!   剧烈的炸痛让盛垣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走到窗边点了支烟。云雾渐起。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是盛家私家财务顾问。   “盛董,我收到了家族医生何言的解约通知,和您确认一下,薪资是给他结算到本月吗?”   盛垣:“是,结算到今天。一天都不用多付。”   对面的财务顾问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答应着挂了电话。   按照盛家的规矩,人走茶不凉,就算是开除人员,都会多给至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知道这位家族医生是犯了什么事。   财务顾问提起座机给何言打电话,无法接通。   而何言此刻刚刚用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用光了手机最后一格电量。   何言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满不在乎的把手机丢进了身后的背包。随即脚底一蹬,扬长而去。   目标方向:盛氏集团总部大楼。   何言想好了,要去找盛垣辞职!   他不要做盛家的家族医生,奴颜婢色卑躬屈膝永远站不直。   他要成立自己的医院,用自己的医术在这个世界破开一条大道,建立属于他的事业堡垒。   医院的名字他已经注册好了,就叫言盛国际私立医院。   但离开盛家,不代表着他要放弃靠近盛垣。   相反的,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他,和他并肩而立。   何言站在盛氏总部大楼门口,一心一意守株待兔。   果然在几十分钟后,逮到了要出门的盛垣。   何言迎面对着盛垣歪头扬起一个自信十足的笑,眸光坚定,月朗风清。   “盛董,我是来辞职的。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言盛国际私立医院的院长兼首席专家,何言。” 第八章 不做家族医生了,做何院长   盛垣刚好要出门参加一场酒会,财务的那一通电话让他心里又忍不住烦躁起来,脑海里尽是何言接到开除通知以后的惶然委屈。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狠狠教训了自己几下,涂上药膏才下楼。   却没想到,刚到楼下,一抬头就怼上了何言的脸。   刚才还在自己的脑袋里幻想的人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面前,盛垣一时间有些错愕,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   “何医生?”   何言笑的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双手递上名片,“盛董,您也可以叫我何院长。”   盛垣是真的愣住了。眼前的何言和他想象中那个仓惶委屈怯懦无助的人压根不是一回事!   眼前的男人身高颀长,眉眼锋利却不迫人,一双漆黑的眸子星芒暗藏,似有无限霞光。   何言那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盛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抬头迟疑道,“你接到通知了?抱歉。”   这下轮到何言愣住了,“通知?什么通知?什么抱歉?”   盛垣:???   没接到通知?那他……?   哦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来辞职?!   何言多聪明啊,他从盛垣错愕的眼神中立马明白过来。哦豁?   盛垣炒了他鱿鱼?   幸好自己下手快!男人!面子还是要的!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盛董。我没接到什么通知。我是来辞职的,从今天起,我不再为盛家家族服务。”何言眼波含笑看着盛垣。   他比盛垣高了一个头,看向盛垣的眼睛的时候,他就歪着脑袋,眼神低垂,像在看一个孩子。   盛垣的心莫名往下落了一瞬。   严苛的自制力让他立刻就调整好了心绪,在助理低声催促下,盛垣点点头,声音没有波澜,“好聚好散,祝你前程似锦。盛家这边,我会再聘一位医生,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不,盛董。”何言忽然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微微摇晃。   “我要以言盛私立医院的名义和盛氏签约,请盛氏考虑,把家族健康管理这一部分业务委托给我院。”何言看着盛垣,目光如炬。   盛垣几乎是不假思索回绝,“不必了。我可以再找。”   “那如果,我附送盛氏集团上下六万名员工一年一次免费体检呢?”何言眯起眼睛。   盛垣皱起了眉头。   “连续三年。”何言追了一句。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盛垣刚要拒绝,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何言看过去,只见一个纤瘦的女生踩着恨天高疾风一样奔跑过来。   “何院长您好!”那女生气喘吁吁到了何言面前,唰的一下抽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我是盛氏集团行政总监李悦然。”   “你好,李总监。”何言礼貌含笑点头。   “您刚才说能够给盛氏六万名员工连送三年免费体检?”   “是。”何言唇角上扬。   盛垣隐约嗅到要坏事的味道,“悦然,不能和他签。”   “为什么?他能送体检!三年!您知道六万名员工三年体检价值多少吗盛董!”李悦然扭头扬起修长的脖颈看向盛垣。   盛垣御下一向是宽厚温和的,所以管理层和他沟通都非常愉快,有话都是直来直去,从来不需要绕弯子。   盛垣被噎了一下,只能蹙紧眉头,“这件事我做主。不能和他签,我会通知人事部门再找合适的供应商。”   李悦然却杠了起来,分毫不让,“不盛董,您做不了这个主。员工体检属于行政部门,根据公司高层管理条例,我有权对这部分的供应商拍板决定。”   “我也有权拍板决定。”盛垣拔高了声音。   “那您给我预算!给我拨款!三年!”李悦然瞪圆了眼睛,“您刚才在会议上还对我提要求,今年的行政预算要缩减!”   盛垣:……   好好好。翅膀硬了。   盛垣轻哼一声,助理接收到信号,这才从一场没有硝烟的舌战中反应过来,赶紧提高了声音,“盛董,酒会时间就要到了。”   盛垣抬步就走,不再理会这两个人。   李悦然赶紧一把握住何言的手,“何院长,感谢感谢!合作愉快!”   何言扭头一看盛垣都走出老远,立刻挣脱了小姑娘的热情,“内个,具体合同内容我们晚些再谈!我现在有事,回聊,再约!”   小姑娘心满意足踩着恨天高离开,何言转身三两步追上正要上车的盛垣。   “盛董!”何言一把薅开站在车门口的保镖,殷勤备至的替他打开车门。   盛垣闭了闭眼,默默沉了一口气。   “李悦然会和你对接合同相关,你找她就行,我有事要走。”   何言眼看着盛垣弯腰进了后座,自己行云流水一猫腰,跟了进去。   司机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迅速把挡板放了下去。   盛垣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下去。”   “盛董是要去酒会吧,您有哮喘,我现在是盛氏健康管理合作方,我有义务陪同您出席,以备不时之需。”何言压低了声音。   盛垣翻了个白眼,“不用,我带了药。”   “吃药也要遵医嘱。”何言不放弃。   “药就是你开的。本来就是跟着你的医嘱吃的。”   何言明白,这是原主给盛垣开的药,他在原主住的公寓里翻到了盛垣的病历。但是何言仔细研究过,盛垣这些年来持续吃药没有任何改善,这个药方或许并不合适。   “手递过来。”何言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盛垣吃了一惊。   不是,反了吧?该释放威压的,应该是他吧?   盛垣掀了掀眼皮,在看到何言深邃眼神的一瞬间乖乖把手腕递了过去。   何言垂下眸子正准备搭脉,目光停留在盛垣的手掌,眼神立刻一凛。   “怎么回事?!”何言翻开盛垣的手掌。   掌心青紫成片,高高肿起,有几道深刻的楞子甚至几乎要破皮。   一看就是用尺子之类的工具打的!   “为什么?”何言托着盛垣的手掌,一向潜定从容的何医生此刻手腕发抖。   伤痕累累叠加,成片成排的尺痕!多疼啊! 第九章 回去再审你   盛垣赶紧要缩回手,却被何言死死钳住手腕。   “别动。”何言声音哑然。   何言从背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掏出碘伏棉签和伤药。   盛垣是去参加酒会,开的是加长豪车,后排空间宽敞,何言打开顶篷的车灯,就着灯光拿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给盛垣消毒。   “没破皮,没必要。”盛垣皱着眉头。   何言手下故意一紧,疼的盛垣轻声“嘶”了一下。   “你也知道疼。”何言哑声,“没破皮也要消毒。听医生的。”   盛垣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任他摆布。   “我给你涂化瘀的伤药,要用点力气揉开,你忍一下。疼就喊出来。”   盛垣没有说话。   心底那一寸被风吹化的土地蓦然扩大了一点点。   这样的伤,从小到大他受了无数次。打手掌算是轻的。长辈在世的时候要求严苛,从小被当成盛氏家主培养的盛垣几乎可以说是在棍棒刑具底下长成的。   这种疼痛他早已习惯。每次受伤都是自己等它愈合。挨罚时候的疼痛,愈合期间的难忍,他早就麻木。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忍一下。疼就喊出来。   原来伤口是会疼的。   盛垣一声不吭,任由何言替他上了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有呼吸在安静的空气里丝丝紊乱。   “回去再审你。”何言低声威胁。   盛垣莫名觉得心头麻了一下。   豪车停在酒会场外,何言麻利下了车,替盛垣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托着他那只手。   盛垣有点忍不住了,“没必要。等下进了会场免不了要应酬,总要碰到的。”   何言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关心则乱,心疼。   他沉默点了点头,站在车旁垂下脖颈,“我在这里等您。”   刚才在车里还凶巴巴要“审”他,现在又跳回“医生”的角色了,称呼都变了。“您”。   盛垣心头忍不住涌上一股冲动,深深看了他一眼,“跟上吧。一起进去。”   何言脸一红,赶紧推辞,“不行,我今天骑共享自行车来的,穿的休闲装。”   “我不也穿的休闲装?”盛垣反问了一句,抬步就往前走。   何言愣了一瞬,咬咬牙还是跟了过去。心里骤然窜出一阵小惊喜。   嘻嘻!算不算大进展?   酒会现场觥筹交错,灯光变幻和酒杯摇曳光影交融,何言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他找了个角落端了杯茶安静坐下,就开始在人群里搜寻盛垣的影子。   无奈他那张英气飞扬的脸,就算坐在角落里,也是天生夺目的。   要不然原主怎么会唯唯诺诺了这么多年,还被反派管家看上强占。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酒杯晃了过来。   “先生贵姓,在哪家高就?”来人眼神涣散,面色酡红,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这场酒会是江城zf牵头组织的,只邀请了江城商界巨头四家,盛家为首,除此之外就是罗家,刘家,梁家。   何言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这个醉醺醺的青年,立刻认出来,这个人是江城罗家最小的儿子,罗闻。   何言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按照原书的剧情,反派管家孙兴籍利用原身去收集盛氏情报,转手卖给了盛氏的竞争对手。   就是罗家。   原书写过,罗闻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人品倒是没什么太过分的,只是沉迷酒色夜夜笙歌,最后在花一样的年纪患了肝癌死亡,才二十四岁。   肝癌。何言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他的面色。   “你今年多大?”何言突然发问。   “怎么,对我有意思?”罗闻嬉皮笑脸凑过去,喷洒的酒气让何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我罗家的门可没这么好进。不过嘛……”罗闻撩了一下发梢,诡异的姿势让何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油的可以炒菜了。   话没说完,罗闻忽然“哎哎哎”叫了起来。   何言回过头,才发现盛垣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轻松把他撇了出去。   “盛董你!”罗闻气急败坏。   “不好意思了,罗小公子。”盛垣温和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含笑,语气却丝毫不软,“这位是我的私人医生。”   “医生啊~”罗闻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这样的成色我们罗家一抓一把,什么私人医生,私人教师,想要什么角色没有啊……”   盛垣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唇角的笑意顿失,眸光一凛正要发怒,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老成而有力的声音。   “罗闻,道歉。”   “罗老。”盛垣转身颔首致意。   来的人是罗家的家主,罗氏集团总裁罗经年。   罗经年已有六十多岁,两鬓雪白颇为显老,但是一双眼睛老而弥辣,剑一般凛冽。   罗闻很明显怕他老子,乖乖低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小孩子家,不碍事。”何言客气了一句。   谁承想“小孩子”三个字一下子激怒了罗闻,他甩开罗经年想要拽着他离开的手,骤然回头瞪着何言,“你别太嚣张!你们盛家还有一批货在我手里!我不松口,整个江城都没人敢给你供材料!”   这话一出来,原本想息事宁人的盛垣立刻眯起了眼睛。   他就说自己有一批紧急要出关的货,生产那边迟迟交不上来,采购部门焦头烂额,原材料供应商只说缺货待产。   原来是在罗家手里攥着。   盛垣不搭理罗闻,只是紧走两步拦住罗经年的去路,“罗老。”   孩子不小心说漏了嘴,罗经年只想快点走人,并不想交底,眼神往角落里一个示意,立刻就有便衣保镖快步上前。   “公事还是留着公司说吧,盛老弟如果有事,改天和我助理约时间。”罗经年打了个哈哈转身就想走,保镖山一样的身躯立刻挡住了盛垣。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何言突然开了口。   “罗小公子是不是一直失眠多梦?”   罗闻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他,还是一副口无遮拦的德行,“怎么,你想通了,想陪我睡觉?”   “没猜错的话,你最近还酒量锐减,经常宿醉。”何言继续平淡开口。   这一回,罗经年也转过身来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罗闻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罗公子注意身体。有时间的话,去查一下肝功能。”何言平静说完,转身看向盛垣。   “走吧。”盛垣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求助的意味。心头莫名一软,忽然什么应酬都不想继续了。   只想带着他离开。   “好。”何言唇角勾起,跟在盛垣的身后往前走。   “稍等一下,盛老弟。”罗经年忽然抬手示意。   何言唇角的笑意加深,缓缓映到眼尾,不动声色的看了盛垣一眼。 第十章 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盛老弟,这位是……?”罗经年对着何言认真打量了一圈。   “这是盛氏的合作伙伴,言盛国际私立医院的何院长。”盛垣浅笑。   “何院长,失敬。我儿子从小顽劣,没教好,唐突了。”罗经年认真致歉,“不知道您刚才说的这些……是看出来罗闻有什么问题吗?”   何言笑容潜定,眼神中满是自信,“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肝脏的问题。建议罗公子去做个相关检查。”   何言递过名片,“如果查出来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罗闻将信将疑,罗经年却十分慎重的把名片收好,道谢以后作别。   这次回去,盛垣竟然没有驱逐尾随上车的何言。   何言在后座惬意地抻开四肢,嘴角弯的都快和天上的月亮肩并肩了,“盛董,您现在是不是适应我了?”   盛垣:……   真想把他嘴缝起来。   盛垣心道自己只是想了解罗家的事情,才勉强让他搭个车。   “罗闻身体有问题?”盛垣道。   何言毫不忌讳的点头直言,“肝癌。现在应该还在早期,早点治疗还来得及。”   盛垣吃了一惊,语气立刻严肃起来,“你说真的?都还没检查呢!”   “等着瞧吧。”何言在宽敞的后座舒展开自己的双腿,修长的手臂环在自己的后脑勺,微微靠近盛垣,语气神秘,“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会来找我了。”   盛垣沉默。   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何言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大约是医者父母心吧。   车子平稳向前,窗外的五光十色快速向后流淌,何言忽然转过头来,“手腕给我。还没给你搭脉。”   盛垣挑眉,把手腕递给他。   休闲装下是一件棉质Polo衫,何言撩开他的衣袖,露出盛垣莹白的手臂,血管清晰可见。何言把自己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闭上眼细数脉象。   盛垣却借着车窗外的灯光开始仔细描摹他的面庞。   盛垣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英武却不霸道,昳丽又不阴柔。   男子的阳刚之气和女子的明媚娇柔在他在脸上结合的堪称完美。距离这么近,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到毛孔的痕迹。   盛垣一瞬间想捏一把,看看他瓷白的皮肤下会不会泛出青痕。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候,何言睁开了眼睛。   “我好看吗?”何言嬉皮笑脸。   盛垣:……恨不得抠出自己的眼珠!   下一秒,何言收了嬉笑的神色,正色看着盛垣,“戒酒,戒辛辣,忌动气,忌剧烈运动,忌受寒。盛董,你不是个听话的病人。”   何言没说出口的是,盛垣的哮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比原主记录的病历里写的更糟糕。   哮喘本就不好根治,就要靠仔细调养。很显然盛垣没把原主当初的医嘱放心上。   盛垣被他的死亡凝视盯得有点发麻,微微动了动身子,避开了他的眼神,“我忙。有些应酬没办法。事情一多难免动气。”   “我随身都带药。”盛垣用余光瞥到何言面色越发低沉,赶紧补了一句。   何言摇摇头:“都扔了,我重新开。这些药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幸好自己过来了。何言心头又是庆幸又是苦涩。如果自己没有穿书过来,也许哪一天,盛垣就会死在会议桌上,死在谈判台上,死在浴室死在路边死在应酬场子。   何言只觉得五脏六腑揪着疼。他凝视着盛垣。   他的视线太沉重,盛垣竟然觉得浑身有种无形的威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他堂堂盛氏集团总裁,一跺脚江城抖三抖,怕过谁?   盛垣直了直腰:“哮喘而已,又不会死。”   何言骤然伸手过来,在他的嘴上轻飘飘落了一巴掌,声音凌厉:“呸呸呸!”   盛垣翻了个白眼。   “快呸呸呸!”何言提高音量。   司机悄悄缩了缩脖子……   “呸呸呸。”盛垣无奈扭过头去。   跟哄小孩儿似的!也不知道谁哄谁。   车子停在何言的公寓门口,司机没回头,客气的提醒,“何院长,你家到了。”   谁知何言双臂摊平,摆出一副地痞架势,“我住盛董家。”   司机:!!!   他听到了什么他不会被灭口吧!   盛垣额头青筋直跳!   “何言你别过分!”   “不能动气。忌动气。”何言伸手盖上盛垣的胸膛给他顺气,指腹透过柔软的面料清晰探及到盛垣的胸肌。   这弧线!仙品!!   天知道何言心里炸开了多大一朵烟花!这是命定的这一定是命定的!   “下车。”盛垣咽下一口气,一把挥开何言的爪子。   何言换了个姿势贴靠过去,“你手掌上的伤怎么回事,我还没审呢。”   “和你无关。”   何言又贴近了几分,“明天你会用到我,相信我。让我暂住你家,明天我跟你去公司。”   盛垣揉了揉额角,对着司机挥挥手。司机立刻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何言开心极了。   进展!大进展!   一直到进了盛垣的别墅大门,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整天没充电。   “盛董,借个充电器。”   盛垣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对着厨房喊了一声,“林姐!”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应声而出,乌黑发髻整齐盘在脑后,“哎,来了,小垣回来了?”   “给他找个充电器,安排个房间住下。”盛垣自顾自往楼上卧室走。   林姐脸上洋溢着笑迎了过来,“小伙子,走我带你去卧室!挑个你喜欢的房间住下。”   住下?芜湖!何言笑的嘴角咧开。都“住下”了人家都说“住下”了!不是“暂住”,是“住下”!   “谢谢林姐!林姐你真好!”   何言长得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嘴巴又甜,一路上把林姐哄得开开心心。   林姐给他取了充电器,又周到细致的给他送来了睡衣。   “有事儿叫我。”林姐转身要走。   “林姐!”何言给手机插上电,回头叫住了她,“我是盛董带回来的第一个人不?”   林姐笑眯了眼,压低声音:“是。小垣从来不带人回来,也不在这里招待客人。”   芜湖!门一关,何言在床上打了个滚。   唔,床垫不对,还是盛氏总部休息室里那个床垫更舒服。   手机关机一整天,到这会儿刚刚插上电开机,电话就过来了。何言打开免提,“你好,哪位?”   “何先生吗?这里是林致家居。很高兴通知您,您是我们品牌周年庆幸运客户,获得了特别奖,全额免单。稍后我们将为您做退款处理。”   何言:??? 第十一章 我以后就在这里吃住!   这是什么狗屎运?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整套家居花了几十万,说退款就退款?   不是诈骗电话吧……何言狐疑的看了一眼来电号码。   像是响应他的怀疑一样,“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了退款短信。   !!!   中奖了中奖了!   何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攥着手机往外跑。   “盛董!盛董!”   盛垣正在开视频会议,隔着门就听到何言大呼小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对面连线的助理看到盛垣眼神飘忽,立刻会意,切走了画面。   “各位同事,接下来的会议由我继续主持。”   盛垣关闭会议软件,一手盖上了额头。   他知道,以何言的德行,一定是不用他开门迎接的。能敲两下门就算不错了。   果然,总裁大人精准预判了。   何言在门口刹住脚步,装模作样敲了两下门,就两下,不能再多了。   然后一把拧开了房门,眉梢高高扬起,满眼神采,“盛董!有个好消息!”   盛垣闭上了眼,“你懂不懂什么叫边界感?”   何言表示,懂,但追老婆不需要边界感,最好是负距离~   “我中奖了!”何言晃了晃手机。   “那你自己关门去乐呵,我很忙。”   “我给你休息室换的那一套家具,品牌方给我全额退款了。”何言锲而不舍,丝毫不在乎盛垣的冷漠。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盛垣嘴硬,心里却松了口气。助理办事效率挺高。   “你还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何言眸光闪闪看着他。   盛垣愣了一下,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我想要清净。”   这逐客令不能更明显了。   盛垣都能想象到何言一脸沮丧的走出去,还他一片净土,他缓缓吐出半口气。   倏地感觉身侧床垫往下一沉!   盛垣剩下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提了回去,猛地睁开眼,怒目而视,“你干嘛?!”   何言腆着脸躺在他的里侧,“我保证不说话,让你清净。”   “你过分了!”盛垣后槽牙都磨紧了。   何言迎着他恼怒的目光毫无畏惧,伸手把盛垣的手腕捏了过来。   “我看看。”他把盛垣的手掌摊平在自己面前。   白天上过一次药,淤肿消下去很多,摸着没那么烫了,只是楞子还浮在表面,昭示着一下下猛烈的抽打。   何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声音哑了下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盛垣缩回了手。   “没人敢对你动手。所以这是你自己打的。为什么?”何言声音发涩。   “和你无关。”盛垣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你睁开眼睛看我。”何言撑起身子俯视他。   盛垣眼睫微颤,不理他。   嗯哼。   对待不听话的小猫咪,何言有的是办法。   !!!   盛垣没脾气了。他承认,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路数。   “不想说就算了。”何言托着他有伤的那只手,嘴唇轻柔触碰,羽毛般轻啄了一下,“疼不疼?”   疼不疼。这是何言第二次问他了。   盛垣摇摇头,“不疼。”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疼,从记事起,盛垣就是这样被管束,一直到盛家所有长辈都去世,剩下他来独挑盛氏大梁。   书房里那一个暗室,是他为自己刻画入骨的警戒线。   长辈说过,皮肉之痛,才能记住教训。而教训记住,就必须把疼痛忘记。因为眼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人看你哭哭啼啼。   何言却红了眼睛。   盛垣不想说,他就不问。不问不代表他不心疼。何言揪着一颗心悄声下了床,不一会儿捏着个药膏走了进来。   这一回,盛垣什么都没说,乖乖摊开手掌让他上药。   盛垣并没发现,自己筑起的防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被侵蚀。有那么一个人,能入了他的领地,上了他的床,贴近他的身体,揉捏他的手掌,触碰他的唇。   自己的洁癖在他这里,原则渐无。   药膏涂完,何言靠近他的手掌轻轻吹了吹,低声嘀咕,“好了好了,不疼了。”   那一丝风带着何言的气息刮过自己的手掌,药膏的清凉凸显,惊得盛垣心头一颤,赶紧缩回了手。   “看看自己喜欢什么?买。”何言掏出手机怼到他的面前。   盛垣有点别扭的转头避开,“我自己会买。你的钱还是省省吧。”   何言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手机收回来信手下了一单,“蓝色鸢尾配满天星,我已经给你订了一个月,你别买重了。”   盛垣愕然。   “还有深度保洁加杀菌消毒,我已经买了一年的服务,往后每隔三天会过去一次。”   “你那么忙,就不要亲自打扫了,我嘱咐过他们,穿无尘服进去,不会碰到你的东西的。”   盛垣垂下了眼睛,“你不觉得我有毛病?”   “爱干净算什么毛病?”何言又腆着脸凑过去,“那我爱你,是不是也有毛病。”   天。   正经不过三句话。   盛垣闭上眼睛,又怕他突然凑过来,防备性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已经收了手机,认认真真在捣腾银行app。   “就这点钱,还值得琢磨?”盛垣忍不住嗤笑。   何言平平淡淡接话,“是啊,存起来。给你买别墅。”   看盛垣沉默了,何言赶紧转头认真看着他,“你别慌,我医院已经开起来了,我还有别的途径挣钱。攒起来很快的。我保证,能把那套别墅送给你做礼物。”   盛垣的脑袋里立刻分离出两个小人。   一个叫做“理智”,双手摆成花儿,不信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叫做“情感”,已经双腿瘫软,在地上化成一滩水。   “吃饭啦!”林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同时传过来的还有扑鼻的饭菜香。   何言手肘一撑翻身起来,拽过盛垣的手腕就往下走,“吃饭吃饭!”   盛垣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   林姐的手艺好,何言埋头干饭大快朵颐,直把林姐欢喜得合不拢嘴,不住念叨,“对对,吃饭就该这样!就该这样!”   顺带还要拉踩一下盛垣,“像小垣这种秀气吃法,怎么能不瘦!”   盛垣:……   盛垣嗤笑:“没吃过饱饭吗?”   何言头也不抬,一口咬下半个狮子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盛董,要不我以后就在这里吃住吧我给你交房租伙食费!”   盛垣冷笑一声:“我怕你交不起。”   话音刚落,何言的手机响起。   何言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唇角扬起汹涌的笑意,“房租来了。”   盛垣凑过去看了一眼。   【罗经年】。 第十二章 罗公子的病,能好   何言当着盛垣的面打开了免提。   “何院长,我是罗经年。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小儿子罗闻的病,您是不是有办法?”   罗经年何等老练,嗓音沉稳,波澜不惊。可是盛垣对他极为熟悉,短短两句话,盛垣已经听出了他语气中掩饰的惊慌。   何言勾了勾唇角,“罗公子去查过了吗?”   “检查报告刚出来。”   “好。”何言吞下半个狮子头,“半小时后,盛氏集团总部见。”   “和盛氏有什么关系?”罗经年语气立刻警惕起来。   何言喝了口鸡汤,热汤顺流而下,舒服的眯起眼睛,“没什么关系,就是医院今天休息,没人。借盛董的贵宝地一用。”   罗经年还想说什么,隐隐的哭声却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有女人抽泣着在旁边劝说,“答应了吧,快去呀!”   “行。那半小时后见。”   何言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又戳了块西瓜塞嘴里,囫囵不清对着林姐笑弯了眼,“太好吃了林姐!”   “慢点吃慢点吃!”林姐笑的合不拢嘴。   何言吃饱喝足,拉了盛垣一把,“走吧,借你的会议室用用。”   盛垣不作声,司机把车开过来,这一次盛垣竟然给他打开了车门。   何言手刚伸出去,就被盛垣捷足先登,何言惊呆了。   “盛董?”   “上车。”盛垣低声道。   何言坐在里侧,盛垣跟着坐了进来,司机立刻放下挡板。   “你是为了盛氏那批货吧。你想和罗经年谈谈,让他交货。”盛垣看着他。   何言点点头,“对啊,扣着你们的货不给本来就不对。要看病,就得先还债。”   盛垣抿了抿唇,“未必有用,他这病能查出来,就不止你一个人能治疗。有的是名医。”   何言轻笑一声,眸光睥睨毫不掩藏,“他要是能有解决方案,就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了。这病,只有我有把握。”   何言不是吹牛,在原世界,肝病是他的强项,他在这个领域的造诣早就名扬四海了。   不知道为什么,盛垣对他的这句话一个字都怀疑不起来。   十几分钟后豪车停在盛氏大楼门口。何言第一次乘坐盛垣的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公楼层。   踏进电梯的时候何言想,总有一天,他要把自己的名字也挂在这个电梯门口。变成他们两个的专属电梯。   四方四正的电梯,三面都是玻璃镜子。巨大。   适合做什么就不用再说了吧,别提多刺激。   罗经年很快就到了,身后跟着的助理手上握着一叠报告,进来就开门见山,“何院长,我是爽快人。您有什么条件可以直接提。”   何言很满意他的爽快,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贴心的为他拉开椅子,倒了杯水,神色安然,“罗董别慌,先给我看报告。”   身后的助理恭敬送上报告。   何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里一块石头缓缓落了地。   幸亏自己穿过来的还算早,从报告上看,病灶没有恶化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只是初露端倪。要是再晚点,发展到晚期,他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别的医院并非看不了,只是不敢往那个最坏的方向去揣测,自然就不敢下重手重药。   何言却不怕。   他放下报告,修长的脖颈微扬,大片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无瑕的颈侧投下一小片阴影。   “先不谈条件。我先说说病情和治疗手段,如果您能接受,我们再来谈具体的治疗方案,以及我要的条件。”   何言习惯先让病人家属对情况有全面的了解,再说明最激进的手段和最坏的结果。把所有的丑话说在前头,把预期降到最低。他认为这才是对家属最负责的方式。   罗经年慎重点头。   何言摊开报告单,开始逐一解释。   没有拗口生僻的专业术语,没有复杂难懂的词汇,何言深入浅出,打比方,画示意图。   总的来说,罗闻就是常年酗酒,酒精摄入过量,肝脏负荷过重,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加上日夜颠倒睡眠不规律,身体免疫力下降。   导致目前这种复合型的问题情况。   罗经年听懂了。   “那治疗手段呢?”罗经年问。   “首先要调养。彻底改变他目前的体质。体质调养不好,后续的治疗手段他根本吃不消。”   “好。要怎么调养,还请何院长指点。”罗经年很客气。   “不如让他跟着我吧。正好我和他一起锻炼。”何言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那是再好不过了!”罗经年松了口气,“调养以后呢?”   “治疗的过程是电疗加药物治疗。”何言直言不讳,“过程有些痛苦,也不同于常规手段。但是罗董请放心,我对每一个病人都会全力负责。您既然找我,一定也是信得过我的医术。”   何言的判断没有错,罗闻的检查报告一出来,罗经年就动用人脉问了许多专家。   可是无一例外的,都表示没有把握。   其实不是没有把握,是心里有数,罗公子身娇肉贵,不敢往最坏的方向去判断,即使敢下论断,也不敢用这么激烈的治疗手段。   罗经年瞳孔骤然缩起,眸光凛冽,深深看着何言的眼睛。   何言不慌不忙,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沉默了许久,罗经年沉沉开口,“何院长,你胆子很大。”   “罗董可以相信我。我会负责到底。你的儿子,能好。”何言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罗经年顿时释然了。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一句“能好”。没人敢拍着胸脯告诉他,他的小儿子“能好”。当医生有了信心,作为家属,才有了无尽动力。   “谈谈您的要求吧。”罗经年声音柔缓。   柔缓下来的罗总裁,在何言的眼里不过是个年迈的父亲而已。   何言心头倏地一软。   “叫上盛董吧。”   盛垣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很是吃惊。他从罗经年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人的光辉。   商战多年,盛垣和他交手很多次,每次都是难分伯仲,两败俱伤。罗经年脸上终年都是煞气笼罩,沉的像暗黑深水。   何言站起身来给盛垣拉开椅子,贴心的倒上温水。   “罗董来之前一定已经料到我想要什么了。”何言勾起唇角。 第十三章 何院长的计谋   罗经年略一思忖,眸光转向盛垣,“是和盛氏有关?”   何言点点头,唇角的笑意扩大,“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懂,您和盛董谈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期把货交给盛氏。”   盛垣坐在旁边,指节微蜷,周身的气场瞬间强盛起来,何言知道,这是他的谈判防御状态。   他站起来默默离开了会议室,把战场让给了二人,自己拿了罗闻的检查报告走到隔壁无人的茶水间里潜心研究起来。   话是放出来了,真要实施起来却没这么简单。   光体质调养这一件事就够他头疼的。   罗闻是谁啊,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昼伏夜出纸醉金迷早就成了习惯。天王老子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何言就爱啃硬骨头。   何言拿着罗闻的材料勾勾划划,不知不觉时间过了一个半小时。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好听见隔壁会议室大门打开的声音。   罗经年和盛垣已经走到了门口,二人都面色沉静,看不出来端倪。反而在看到何言的时候,罗经年眸光中闪烁了神采。   六十多岁的罗经年阔步走了过来,双手握住何言的手,言辞恳切,“罗闻我就交给你了。这两天我就安排他过来跟着你。其他的事,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放心。”何言也伸出另一只手,回握住罗经年枯瘦的手掌。   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和顺健康的期待,无关其他。何言知道。   走出盛氏大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司机开车在大楼门口亮着双闪。   这一次何言快速走了两步,出手快如闪电,打开车门等着盛垣。   盛垣皱眉:“你动作快的像鬼子拔刺刀。”   扑哧!尊贵的盛董竟然也会开玩笑!   何言跟在盛垣身后坐上车,借着油门前冲的惯性,他故意往盛垣的身上一扑,贴近盛垣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开门这件事,只能老公来做。”   !!!   盛垣又有了想打开车窗把他丢出去的冲动!立刻马上!!!   何言不是说说而已。   “老公”这两个字,他既然敢说出来,就笃定好了今晚要霸王硬上弓。   何言是谁啊,不是凡人。雅俗不忌混不吝,脸皮厚的堪比承重墙。   穿得了白大褂也戴得了拳击手套。拿得起手术刀也扛得起人肉沙包。   在原世界,他这类人,俗称“癫公”。   夜里车子开的飞快,二人刚站到门口换鞋,客厅灯光大亮。   林姐站在门口,笑意融融,“回来啦?”   “林姐还没睡啊。”何言热情洋溢。   “看你们这么晚还没回来,怕你们肚子饿,炖了银耳红枣汤给你们当夜宵。”林姐道。   真是瞌睡送枕头啊林姐你就是我的神!何言在心底呐喊。   盛垣“嗯”了一声,“辛苦林姐了,送到卧室吧,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   “我的那碗也送到卧室!”何言站在盛垣的身后冲着他努了努嘴,对着林姐拼命眨眼。   林姐!林姐你看我!!看看我!!!   林姐秒懂,立刻回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盛垣什么都没看见,换了鞋就上楼了,何言呲溜一下钻进了浴室。   洗香香!一会儿有事要办!大事!   温热的水倾泻而下,何言一边洗一边嫌弃原主这一身体格子。   哪儿哪儿都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唯独他原来的一身块垒分明的肌肉,没了。   不过没关系,给他一个月时间,他能练回来。更甚从前。   毕竟~现在有人要喂饱。不像当年,单身狗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何言洗完澡哼着小曲儿走到盛垣的卧室门口,装模作样敲了两下门。   “盛董,我进来了啊。”   卧室里没人,套房内的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何言赶紧把手里攥着的小管管往枕头底下一塞。   两碗银耳汤在灯光下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何言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香甜香甜。   一会儿还有更香甜的。   浴室的水声渐停,盛垣裹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盛垣条件反射开始头疼。   何言叼着勺子含糊不清:“林姐把银耳羹送错房间了。我敲门了啊你没吱声。”   “吃完就走。”盛垣没好气。   何言在车里那一句“老公”让他浑身不适,洗澡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今天是盘菜!   何言委屈了:“怎么说我也算帮了盛氏一把……”   盛垣顿时觉得自己心里被猫挠了一把。   好像……是有点过分?   盛垣坐到他的旁边端起碗默不作声吃起来,也没再说赶他走的话。   “交货的问题解决了吗?”何言边吃边问盛垣。   盛垣点头,“燃眉之急解决了。但是罗家和盛氏的纠葛没那么简单,掺杂了两辈人的利益,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一两笔生意的让步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何言心里明白。但他隐约觉得,这一次罗闻的病,或许是个突破口。   何言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他想要买下别墅送给盛垣做礼物,他想要在地下拳击场子打下一片江山,他想要让他的言盛私立医院名扬四海,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助盛氏扶摇直上,在整个江城睥睨四方。   就算是霸总,也有做孩子的权利。   何言的视线落到盛垣那一只尚有伤痕的手掌上。   总有一天,他要让盛垣心甘情愿说出来这背后的原因。   一碗银耳羹吃完,何言主动收拾了碗筷送到楼下厨房去,打开厨房的水龙头撩了一把水珠扑在自己胸口。   站在楼梯口他使劲揉了揉脸颊,把脸搓的泛红。   准备就绪,表演开始——   何言一把推开盛垣的房门,开始步履踉跄。   “怎么回事?”盛垣原本倚在床头看书,被他吓了一跳,“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觉得……”何言脚步虚浮,身体一晃好巧不巧扑到了盛垣的身上。   “难受……”何言低声呢喃。   “出这么多汗?你哪儿不舒服?”盛垣一手捞住他下滑的身体,让他搭在自己床上。   “应该是……中……中药了……刚才……研究……孙兴籍的药粉……不小心……”   “沾上了……”何言哑着嗓子眉头紧蹙,攥着盛垣的手臂往床上攀爬。 第十四章 清风朗月   情急之下盛垣一手抱住他瘫软的身体把他打横抱起,站起来就穿鞋。   “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何言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深吸一口气。   “由不得你。”盛垣抱着他一脚蹬开房门。   “听我说……我……医院刚开业……对我……对我不利……”何言断断续续,言语似乎十分吃力。   盛垣顿时停住了脚步。   “是我疏忽了,”盛垣抱着他转身回房,一边走一边低声急问,“有解药吗?”   要不,再丢浴室里浇浇冷水?像上次一样?   说话间盛垣抱着他进了浴室,一咬牙,抬手就想拧开莲蓬头。   “不要!”何言受到了惊吓一样在他的怀里猛地一缩,蜷成一个球,咬着牙努力发出暗哑的声音,“冷……”   盛垣心软了。也是。冷水浇上去,再着凉了。   “放我……到床上……”何言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克制极深的声音。   盛垣把他放到床上,伸手往他的额头摸过去。   等的就是这一刻。   何言搂住他脖颈的手臂猛地一收,盛垣猝不及防被他捞到了床上。   何言一个翻身压住了他。   “盛董……”何言眼神迷离,吐气如兰,悠长又深切。   这……这一幕怎么有点熟悉?!   盛垣试图抬腿去蹬他,却发现何言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自己的双腿被他压得死死的。   何言摩挲着他瓷白的手腕,声音沙哑中透着哀求,“帮帮我……盛董……”   盛垣:!!!   麻了。   “你自己解决啊!”盛垣低头看了一眼,心头扑腾乱跳,脸颊滚烫。   何言二话不说俯身吻了下去。   “唔!”盛垣只觉得大脑一瞬间掐掉了线,铺天盖地茫茫雪花。   这一个吻和上一次在休息室不一样,没了唐突没了暴戾,全是深情。盛垣能感觉到。   他没谈过恋爱,但他就是知道。那贴靠过来的唇瓣小心翼翼微微啃噬,柔软灼热的温度贴靠摩挲,仿佛怕吓到他,又舍不得放开他。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视自己如珠宝,记得自己所有细节喜好,心疼他的伤口。严厉又温柔。   像一朵食人花。好看,风吹有香气,靠近有温度。   盛垣莫名其妙就扔了所有防线。   崩塌吧,万劫不复也认。   “我……帮你。”盛垣低声回复,眼睫垂下。   何言清晰感受到盛垣骤然松了浑身的抗拒,紧绷的手腕在他的掌间倏地化为柔软,指节松开,呼吸轻缓。   只是帮他。何言知道,盛垣的心并没敲开。只是为了帮他。   但没关系。他不在乎。   先标记他。先占有他。先在他的身上落下自己的烙印。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会一点一点剥开盛垣的心。他有足够的耐心。   来日方长,他的小野猫总有一天会柔软。   盛垣的心脏在何言宽厚的手掌覆盖之下砰砰乱跳,节奏错乱,呼吸灼热。有那么一瞬盛垣甚至怀疑何言在亲吻他的时候,把药物传递给了他。   要不然他怎么也会出现眩晕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五感钝化,耳边仿佛响起呼啸风声。   却又不是风声。像是血液奔流的声音。   撑了二十多年的纯白世界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为整个卧室氤氲的水汽。   ……(数学老师说过解题要有过程,但是番茄爸爸提刀对着作者脖子,见谅见谅)   到这时候,盛垣才知道,食人花除了有香气有温度,咬人是会疼的!   盛垣只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汹涌的水流中,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呼吸都变得艰难。意识恍惚中他只能紧紧掐住枕头,像是攥住最后一块求生的浮板。   何言中途问了两次,要停吗。盛垣装死不回答。   何言本意是想心疼人的。毕竟……不是真的中了药。他对盛垣的身体状况也存着担忧。   二十八岁的身体,因为长期处在高强度的精神和工作的双重压力之下,脉象竟然有渐老之势。   可小野猫细碎的嗓音一出,简直就是夺命刀。   就这么办吧,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的信心。只要做不死,就能救回来。   这一夜清风朗月,满室旖旎。到最后盛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唇边有清凉的水,插着吸管撬开他的唇舌,何言在他耳边低声哄劝,“喝一点。”   盛垣想说句“谢谢”来着,拼了好大劲儿他以为他说出来了,其实一点儿没发出声音。喉咙疼的烟熏火燎。   何言抿着嘴,又好笑又心疼。   喂完水,他又哄着掰开盛垣嫣红的唇瓣,塞进去一颗清喉药。   清洗是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就做过了的。这点何言身为医生最清楚不过,拖不得半刻。那会儿盛垣还昏沉沉睡着,任他摆布,倒也轻松。   早晨六点多林姐就在楼下厨房里忙活,食物的香气隔着门缝钻了进来。何言洗了澡,一身清爽下楼,声音清澈明亮。   “林姐早!”   林姐一回头,惊了一下。眼前的小伙子神采盎然,像是有什么藏不住的喜事似的。   “起这么早?不在多睡会儿吗?是不是认床,睡不惯?”   “哪有,睡的好得不得了。是你煮的早餐太香了,肚子咕咕叫。”何言眯着眼睛深深嗅了一口。   糯米鸡,黄桃蛋挞,小笼汤包,鸡汤小馄饨。   “林姐,再煮个粥吧。”何言撒娇。   “你要喝粥吗?好好,我这就煮!”林姐欢喜的回头,可算有个人跟她在厨房互动了,林姐一边淘米一边念叨,“小垣不喝粥,所以我不太做。”   何言心想,以后他只怕要常喝了。   站在厨房和林姐闲聊了几句,忽然楼上传来“哐几”一声闷响! 第十五章 罗公子来了   何言吓了一跳,转身就往楼上跑。   一把推开盛垣的房门,何言愣住了。   盛垣双膝跪地……摔倒在床边的毯子上。   何言顿时秒懂,一瞬间他恨不得把上辈子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堪堪压住上扬的唇角,赶紧过去把盛垣拦腰抱了起来,送进卫生间。   “何言,我要弄死你。”盛垣扯了扯嗓子低声嘶吼。   何言抿紧了嘴唇,“好好好弄弄弄。”   什么虎狼之词!   何言把他小心翼翼放在洗漱台前,胳膊捞住他的腰,抱着他弯腰洗漱。   “放开!”盛垣咬牙切齿。   “好好好你别生气。”小野猫有脾气,何言看着他勉强靠着洗漱台站稳了身子,转身走出卫生间。   盛垣冷水泼了一把脸,再出来的时候,何言拆了他的电脑键盘,一根延长线拖到他的床前,双膝悬空跪在上面。   盛垣:“你这是做什么!”   “跪键盘。你盯着屏幕,我保证不打出半个字,你什么时候消气,我什么时候再起来。”何言垂着眼睛一本正经。   盛垣沉了沉气,声音消了几分怒气,“不至于。”   “不是,”何言缩了缩脖子,“我要坦白自首。”   盛垣:“?”   “昨天我没中药,骗你的。”何言脑袋低下去,缩成一个鹌鹑。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盛垣:“!!!”   一瞬间盛垣气的眼前发黑!是真的发黑,天旋地转,仓促间一把摁倒了床头的台灯。   稀里哗啦的落地声把正好上楼来送粥的林姐吓了一跳,站在门外担心的喊,“小垣?你没事吧?我给你把粥送进来?”   都等不到盛垣开口,何言从地上一跃而起,速度极快的冲过去端了粥过来,“没事没事,是我把杯子弄掉了。”   何言把粥放在桌上,转身又老老实实跪下,“别生气了。以后我再不敢玩这种把戏了,我一定老实的。”   还“以后”!   盛垣闭眼深深呼吸。身后疼的炸裂,气的发晕又不敢坐下,只能扶着床头柜呼哧喘气。   何言也不敢说话,鹌鹑似的垂头等他发怒。却没想到,沉默了几分钟以后,盛垣沉沉说了一句话。   “欠你的,还清了。”   何言知道他的意思。   换了别人都会因为这句话心里拔凉。这一夜春宵难道就是为了还人情?   何言却仰起头,眼神明亮唇角噙笑,“没事,我还能让你多欠点儿。”   盛垣扶住了额头,“你走。”   何言悠悠叹了口气,“你不赶我走我也要走了,等着吧,一会儿就有人上门了。”   这边话音刚落,楼下门铃声就响了。紧跟着开门声,是个年轻脆亮的声音高昂响起。   “盛董,何院长在这里吗?”   罗家小公子来了。   盛垣冷哼一声,脚步微晃,何言赶紧顺势站起身来扶了他一把。   “他来干什么。”盛垣背对着何言换下睡衣,露出掐痕明显的后背腰肢。   何言吞了吞口水,“昨天晚上我不是答应了他老爹,让他跟着我调养身体么。应该是他爹让他来的。”   盛垣换上了休闲装,刚洗过澡,发丝散发清爽的味道,转过身来斜睨何言,“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赖在我这里还不够,还要带个人一起赖过来?”   何言一张漂亮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你想让我赖我都没法赖了。罗家你还不知道吗,罗闻金尊玉贵养着的,哪里舍得让他住外面。”   何言猜的没错。二人下了楼,罗闻正在客厅坐着,对着林姐沏的茶皱眉头。   看到盛垣,罗闻也没起身,挺了挺后背就当打招呼了,张口就不客气,“盛董,你家的茶叶不太行啊,明前茶讲究的是个鲜嫩,一会儿我让人送点过来,给你开开眼。”   何言咳了一声,罗闻看到他才懒懒站了起来点头示意,“何院长,我家老爷子让我跟着你养身体,我过来接你。”   盛垣皱眉,“接去哪里?”   “当然是我别墅了。那儿什么都有,房间多的是,你随便挑。”罗闻眨了眨眼睛,“比盛董这边的宽敞多了。”   何言接过林姐沏的茶道了声谢,水汽盖住了他浓密的睫毛,头也不抬淡淡开口,“你的别墅不能住。要跟着我,就得听我的。”   罗闻脖子一梗,“凭什么?”   “凭你这条命要交给我救。”何言也不跟他多废话,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罗经年的电话。   “罗董,”何言开门见山,“罗闻的别墅在闹市区,环境嘈杂空气不好,不适合养身体。得给他换个地方住。”   “这个简单。”电话里传出罗经年沉稳的声音,“两分钟后我助理会给你发六套别墅的位置介绍,你挑一个合适的搬过去。”   “好。”何言也不客气,“另外,为了保证最好的效果,还得请罗董把小公子的信用卡暂时都停掉。原因嘛……不用多说。”   罗经年早就想有个人能收拾收拾自己这个幼子的枝桠了,这会儿求之不得,满口答应,“没问题。另外,相关费用我会让助理和你对接。”   这边电话刚落,罗闻就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瞪,“何院长!你凭什么让老头子停我卡!”   盛垣看着茶几上震得四溢的茶水蹙了蹙眉,何言余光看到他的眼神,立刻站了起来。   一步跨到罗闻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背“砰”的就是一拳!   “哎呦!”罗闻一个趔趄扶住了沙发,疼的眼睛都红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嗓子嚷嚷,哭腔都出来了,“你打我!我要告儿我爸!”   何言看都不看他,一边看手机上罗经年助理发过来的信息一边开口,“挨打就跟爸爸告状,这种事情我五岁开始就不好意思做了。”   骂人!他骂人!   罗闻挨了一拳,又被停了卡,气急败坏,鼻子一酸就要哭。   何言却迎着他的泪泡笑出了声,“你家老爷子够大方的。”   盛垣好奇,转了眼神看过去,何言主动摊到他的面前,手指敲了敲屏幕。   银行卡到账:二百万。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六套别墅的位置信息。何言粗略看了一遍,戳开其中一套远山郊区的别墅的照片怼到罗闻的面前。   “今天开始搬这儿去住,现在就走。”   罗闻瞪大了眼,哀嚎声还没出口,何言就抓起桌上一个苹果堵住了他的嘴。   “多吃苹果,对身体好,我上去收拾行李,你去车里等我。十分钟以后见。” 第十六章 小别   二楼林姐给何言腾出来的卧室压根就没用得上,这就要走了。   盛垣跟在何言身后走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暗了几分,何言立刻一手把盛垣壁咚到墙上,鼻尖对着鼻尖,呼吸温热。   “盛董关门干嘛?我只有十分钟时间,恐怕……不够满足你。”何言嗓音低沉幽深,唇角却扬着明媚的笑意,目光深邃像个不知餍足的狼。   盛垣闭了闭眼。   不得不说,商界沉浮这么年,像何言这种油盐不进脸皮堪比钢筋混凝土的,真的没见过。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时时刻刻都要发癫。   盛垣眼睛刚闭上,嘴唇就有温热贴靠了过来,轻轻蹭着他的唇瓣摩挲揉搓,成功的让盛垣呼吸错乱了。   “你干什么!”盛垣瞪他。   何言一脸无辜,“闭上眼睛就是在等待接吻啊,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么。”   盛垣:……   何言的怀里太热,盛垣一把推开他快步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清冷的风吹进来,盛垣微微战栗了一下,肩膀上就落了件外套。“哮喘忌受寒。我要搬走住很长一段时间,你自己要当心。”   盛垣没回头,“罗家那么多别墅,干嘛选山脚下的?你去医院上班也不方便。”   “空气好是假的,主要是隔绝罗闻的坏习性,没夜店没酒吧,时间长了他就消停了。跟着我早睡早起早锻炼,底子就能打好。”何言贱兮兮凑过去,“怎么,舍不得我?”   舍不得个屁,疼着呢。   盛垣翻了个白眼,“你别忘了你们医院跟盛氏有合作,误了公事我分分钟解除合同。”   “记着呢。头等大事。”何言迅速打包了自己的衣服。   他也就刚搬进来,哪有什么行李。十分钟只是为了和盛垣腻歪一下。   临出门,何言又仔细看了看盛垣受了伤的手掌。   昨晚太过激烈,某些姿势之下盛垣的手使劲撑住了床板,本来消掉的肿痕又浮了上来。   何言从包里掏出药膏,细细涂了一遍,难掩心疼。   “下次换个姿势。”   这一句话彻底把盛垣点燃了,拳头攥紧揪着他的衣服就摔了出去,砰一下关上了门,“滚蛋!”   楼下兵荒马乱一阵吵嚷,又迅速恢复了安静。盛垣背对着门,站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整个屋子空落落的。   明明也就来了一个晚上。   盛垣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召开高层会议,对。季度汇报,提前。另外,通知财务总监,这几天的终端数据都给我拉出来,我要亲自看。”   忙吧。脑子被填满了,心头的空就可以被忽略。   这边何言上了罗闻的车,油门轰鸣都盖不住罗闻的骂骂咧咧。   “闭嘴吧,你没得选。”何言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活下去就得听我的。你不知道你自己的病情?”   谁料罗闻仰面朝天四肢一甩,语气超然像个出家人,“活不活的无所谓,这些年小爷我什么没见识过。都活腻了。是我家老爷子要我活。要不是他,我这副身子,葬山上还是丢海里,我是无所谓的。”   何言一愣。   明明才二十三岁,说出口的话却像个八十三岁的老人。   何言侧头看着他,罗闻望着车窗外,青年的眼神里没有光亮,全是荒漠。   再回想一下原书里关于罗闻的剧情,何言就懂了。   罗家幼子,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需要努力,全江城最好的资源都抢着送过来。小小年纪看尽繁华。   年满十八岁就开始混迹酒色场子,形形色色的酒肉朋友见多了,也看尽烟尘。   是个聪明孩子。只可惜罗家给的保护太甚。如果不努力什么都能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汽车在山路弯弯绕绕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停在一座宽阔的别墅门口。   是真正的荒郊野外,四周绿野葱郁,空气中沁着草叶清爽的味道。别墅开门就是山。距离最近的市集开车要接近一个小时。   何言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要的就是这种环境。   罗闻却气坏了,晕晕乎乎从车里下来扶着门嗷嗷一顿吐,接过司机递的水漱了口,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嚷嚷。   “你挑的什么鬼地方!我家别墅那么多!非要挑这鸟不拉屎的!”   何言也不和他争,噙着笑四平八稳往里走,“罗少爷要是不乐意,要不你现在和司机回去也行,再坐三小时车而已。”   罗闻才不受这个罪,他气哼哼推开何言咔咔大步向前,“你认识吗你就往里走,这我家房子!”   别墅虽然没人住,但是定期有人来打扫,东西也是齐全的,知道他们要过来,罗经年立刻派人送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和食材过来。何言进了厨房发现冰箱里满满当当,该有的都有。   “罗董嘱咐过,往后我会三天一次送东西过来,何院长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行,叫我小刘就好。”司机恭敬道。   “辛苦了刘哥,你先回去吧。”   这会儿功夫罗闻已经在冰箱里翻了一通,眼看司机要走,罗闻追过去喊了一嗓子,“下次过来的时候带点酒!这儿酒都没有!”   司机假装没听见,溜之大吉。   何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从今天起,你戒酒了。”   “那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罗闻嗷了一嗓子,拖鞋一蹬青蛙一样弹上沙发瘫了进去。   何言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出来的时候,罗闻正瘫在沙发上蜷着身体打游戏。罗经年宠这个小儿子宠到什么程度。罗闻最喜欢的游戏机,他都给让人送了过来。   “你老爸日理万机,倒还记得你这点小细节。”何言端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我都知道。老爷子最疼我。要不然你以为我活着是为了谁。要没他,我早就死透了。”罗闻眼睛不眨盯着游戏屏幕,腾出一只手接过何言倒的水咕咚灌了下去。   两秒钟以后,罗闻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是什么呀这么苦!齁嗓子!”   “药。”何言笑出了声,“一天三顿,往后我会每天给你准时供应。”   罗闻两眼一黑,正好屏幕上“KO”两个巨大的字母弹了出来。罗闻顺势噗通瘫倒:“不玩了!”   “给我试试。”何言随手捞上游戏手柄。   “就你?不是小爷看不起你,这一关我打了三个月了,你要是能破关,我管你叫大哥。”罗闻戳了块凤梨丢嘴里吧唧吧唧嗤笑。   两分钟后,罗闻瞪圆了眼睛,表情龟裂。 第十七章 玩把大的   屏幕上闪过一道金光,四个硕大的字母亮瞎了罗闻的狗眼。   PASS——   “大哥!收下我的膝盖!你就是我亲哥!”   何言轻笑一声关掉电视屏幕。   巧了,这款游戏在原世界的时候,大学那会儿他就通关了。对他来说这属于找回忆,压根不存在挑战性。   “好好听大哥的话,大哥带你通关。”何言悠哉悠哉上楼,“现在,出去绕着别墅跑两圈,我去处理点事情。等我下来,没看到你额头出汗那就重新跑。”   罗闻:“不是,你有病吧?我晕车我刚吐完,我还没缓过来呢!”   何言头也不回:“你可以选择不听,那就没晚饭吃。哦对了,晚上煎牛排。”   罗闻:……算了!人在屋檐下。   憋着一口气的罗小公子老老实实出门跑圈了,压根就没意识到这其实是罗家的屋檐。   何言就有这种本事,在任何地方都能把自己整成主人的角色,拿捏全场。   书房有电脑,网络也是现成的,何言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忙。自己的医院刚办完所有手续,当时为了迅速拿证,直接接手的一家现成私立医院,现在属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千头万绪。再加上刚刚和盛氏签下合作合同,还有很多细节要处理。   罗闻在外面跑圈跑的满头大汗,何言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同样忙得飞起的还有一百公里之外盛氏大楼董事长办公室里的那位。   高层会议刚开完,盛垣就催着助理把一周的终端门店财务报表送了上来。整个盛氏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吓得两股战战,不知道董事长是吃了多少吨汽油下去,旺盛的工作欲燃烧的都冒烟。   宽大的办公桌前,盛垣一口气忙到天黑,抬头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   他走到落地窗前远眺,西北方向一百多公里之外,是何言带着罗家那个小公子住的地方。   助理把他的晚餐送了进来,盛垣心不在焉一边戳饭粒一边想,不知道何言怎么吃的晚饭。   盛董属实操心过头了。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山坳别墅里此刻灯火明亮,餐桌上两份牛排色泽鲜亮,香气扑鼻。   “你还会煎牛排,挺像样的嘛!”罗闻美滋滋炫了一大口,肉汁满溢,眯起了眼睛,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橙汁,立刻瞪圆了眼珠,“凭什么你喝红酒,我只能喝橙汁?”   何言微微摇晃手里的红酒杯,“凭你再多喝一口,就离鬼门关近一步。”   罗闻轻哼一声,不服气的三两口把牛排炫完,狠狠灌了一大杯橙汁。何言点了点他的盘子,“胃口不错哦。”   罗闻这才愣住。他干光了一整份牛排!他有多久没有过这么旺盛的食欲了?   “不是你食欲好了,而是你刚才消耗多了。”何言看穿了他的疑惑,“你以为刚才让你在外面那两圈白跑的?”   “去洗碗。”何言吞下最后一口牛排,晃着红酒杯慢悠悠上楼,“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先上去了。你就记住一点,我不会虐待你,为你做的每一项安排都是对你有利的,今天不听话,明天你就等着多吃点苦药多挨几针。”   何言站在楼梯口对着罗闻挑了挑眉,“只要你吃得住。”   罗闻脖子一缩,乖乖去收拾餐桌了。   别看他就比何言小两岁,心智上被何言甩了两条街,没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各色诱惑和狐朋狗友的勾搭,纸老虎的表象立刻被戳破,窝在这么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小地方,罗闻服帖得像个鹌鹑。   古人说,温饱思淫欲。何言是个俗人。吃饱喝足晃着红酒杯,他就想把百公里之外的盛垣拥在怀里揉捏。   要说起来,他和盛垣的亲密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药物影响之下的亲吻,一次是昨晚的床笫之欢。这事情换了谁都不能接受,盛垣堂堂一个霸总,没把他当场阉了就算是他烧高香了。   可何言是个十足的癫公,喜欢谁,他就想先占下来,把他变成自己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疼爱。一辈子。   何言拨通了盛垣的视频电话,盛垣还在办公室,手边堆了老厚一叠文件,灯光昏暗,映得他的脸发白。   “怎么还没下班?劳累也是哮喘的大忌。”何言眉头都打成了结。这都几点了。   盛垣揉了揉肩膀,“吃完饭看了会儿报表,没注意时间。这就走了。你吃了?”   “牛排配拉菲。”何言端过红酒杯在镜头面前晃了晃,“你吃的什么?”   “快餐。”盛垣顿时感觉有点不舒服,“你和罗家那小孩儿吃烛光晚餐?”   “不开心了?”何言嬉皮笑脸。   盛垣脸色一沉,一秒挂断了视频。亏他还担心那货在山坳里没得吃!   手机还没放下,何言的视频又跟了过来,锲而不舍响了好一会儿,盛垣才接。   接了也不看镜头,手机扣在桌上,专心盯着报表。   何言就对着屏幕上一片黑暗自言自语:“什么烛光晚餐,你真会想。那就一小孩儿,下午我让他绕着别墅跑了两圈,晚上煎了个牛排给他补充蛋白质。我这是给他调理身体。我俩撑死了就是个医患关系。”   盛垣没说话,报表攥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进去两行,索性关灯下楼了。摄像头被他摁住,何言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是能清楚听到他的脚步声,电梯的声音以及汽车发动声。   “我真想你啊。”何言对着手机屏幕轻声说。   司机从后视镜里清晰看到盛董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   “男人不挣钱没出息。你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带着那栋别墅来找你。”何言说。   又吹牛。盛垣还是没说话,就塞着蓝牙耳机听何言自言自语。   一直听到何言说:   “我不止带着别墅来找你,我还带副你喜欢的好身材来找你。到时候包你满意,一定让你舒舒服服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好看好摸又好用。”   不要脸!   盛垣瞬间脸上火热,立马掐断了视频。   何言对着“嘟嘟嘟”的手机屏幕笑出了声。当初看原书的时候他可不知道,这位总裁是这么容易害羞的。   全程盛垣也没说几句话,脸也没露出来几分钟,可电话挂掉,何言就觉得心里那一块儿地方舒展了几分,像泡了个温泉。   该抓紧挣钱了,等把老婆抱到怀里,整颗心就能填满了。   五分钟后,何言悄然出了门。   别墅地库里有辆车,司机小刘给了他一把钥匙。何言开车扬长而去。   他用五分钟的时间,搜出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地下拳场。   这一次,他要玩把大的。卡里有二百万,是罗家提前预支给他的费用。 第十八章 干翻全场   车子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口,往下是嶙峋的石阶,要走下去。黑暗笼罩的深处有一方隐约的光亮,何言信步而下。   老样子,他双手插兜带着点儿痞劲走了进去,顺利签了生死状,领了套装备。然后到看台下注区,给自己买了二百万。   十注。   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先生,这超过了我们这里的限额,我得去请示一下。”   何言点点头,“可以。”   工作人员匆匆离开,不到一分钟,带了个负责人模样的人过来。   何言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对方。这人整个脸型刚硬,方正的国字脸,眉如刀刻,眸似深海,鼻梁高挺,在颧骨上映下一片阴影。看着是个不好惹的面相。   但是莫名的,何言感觉出他一身正气。是那种从阴暗角落里坚毅生长出来的凛然。   “你好。”何言主动伸手。   对方客气握手,语气平静无波,“你好先生,我是这片场子的负责人,我姓阙。听说你要投自己两千万?”   何言点头,“辛苦您破个例。”   “有资产抵押吗?”   “没有。”何言目光平静,“但我不会输。”   那人若有所思看了他片刻,最后开口,“这样吧,我破个例,我们签一份协议,如果输了,你就在这里替我打演出拳,以劳务费抵债。”   “没问题。”这一招与何言的计划不谋而合。服务员拟了协议过来,何言利落签字,带着场子里借来的装备往更衣室走。   那人看了一眼何言转身行走的形态,忽然拦住了他,“先生。我的装备借给你用用。”   何言不解的回头看他,他依然眉色不动,只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服务员恭敬送了套装备过来。   何言一看,眼底不由得浮起一层惊讶。   这是一套好东西。这人也不仅仅是个老板,更是个圈内人,高手。   “谢了。”何言拿了装备去更衣室准备。   等到了台上报幕的时候,何言才知道这位姓阙的老板给他破了多大的例。   这场子,看台所有的注加起来就只有两千一百万。   等于说何言今天包圆了。   底下看台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报幕完毕,对手上台。   何言捏了捏价值不菲的装备,再打量一遍对手,唇角就泛出笑意。今天这钱赚的不难。   果然。对手小伙子一看何言摆出的准备姿势,当时就乱了阵脚。   三招以内,躺倒,就没起得来。   紧接着又来一个看着壮硕的拳手。何言补充了水分,四肢活动一圈立刻挥拳主动进攻。   对方走的也不是正常路子,哪儿脆弱就突击哪儿。打黑拳,原本就不讲究什么规矩。拼的就是谁狠。   何言丝毫不慌,见招拆招稳稳发挥,不出手,只周旋,一直闹得对方烦躁不安,怒气上头,攻势越来越乱。   一记没有章法的勾拳过来,何言的眼中顿时精光一闪,一抹狠戾划过,反手一个肘击,正中对方脑穴。   “砰”的一声巨响,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看台爆发出一阵雷鸣掌声,“阎王”的名牌下方,数字蹭蹭疯涨。   柜台前那位姓阙的男子目不转睛看着,眼神中浮出一丝赞赏。   掌声之间何言又放倒一个,在看台疯狂的喝彩声中何言环视四周,隔着人海精准捕捉到了阙之渊的眼神。   何言对着他遥遥点头示意,阙之渊比了个手势,转身离开人群。   装备归还,何言问服务员:“阙爷呢?”   “他不常来,现在应该是回去了。”服务员把今晚的费用结算给他,客客气气递上了银行卡。   何言想了想,直觉让他想交上这个朋友。   “借一下纸笔。”   何言留了个地址给服务员,“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阙爷,转告他,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小费。”何言顺手扫了服务员的收款码,转身潇洒离开。   他还不知道,自己前脚刚出门,后脚那整个场子都沸腾了!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乌泱泱的人群喊着让他返场返场。这一天,山坳里的地下拳场营收比往常翻了六倍。   山路上黑色轿跑在夜色中疾驰,何言单手握方向盘,摸了摸怀里的卡。   加上这一笔,他攒了两千多万了。距离买别墅抱老婆,进度条还有……   好吧还有90%。   何言着急但并不慌,原书中写过,盛垣是个禁欲系霸总,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一心扑在盛氏。他的小野猫,高贵又矜持,别人近不了身。   只不过分久了有点……嘶哈。但这难不倒他!想的时候就扑过去,在哪里都可以。何言从不委屈自己。   嗯……就技术层面来说……也不委屈盛垣。   车停地库上楼的时候,罗闻刚好在客厅倒水喝,一眼看到满身臭汗头发透湿的何言。   “你干嘛去了大半夜的?”罗闻惊讶。   何言:“挣钱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钱花不完呐。”   何言一头扎进浴室,罗闻不死心扒着门在外面大喊,“怎么挣的钱啊弄得满身汗!你不会……!啊你这!虽然长得还算行那也不能这么自甘堕落吧!好歹算是个高端医院的院长啊!哎实在不行我让我家老头子给你投点儿钱啊……”   何言三两下迅速冲完澡,浴室门猛地打开,何言一张脸凑到罗闻面前。   “哥是有主的人,哥的人长得帅翻天。编瞎话让他听到了不高兴,哥三两下就把你毒成哑巴。”   罗闻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好大……好大一个瓜!“不是……我采访一下,你们……喜欢男的你怎么想的?搂个大老爷们儿在怀里是个什么感受?”   何言忧伤叹了口气:“他不让我搂。我还没搂着。”   罗闻:“喔敢情你单相思?”   “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早点把你调养好了我早点回城里追老婆!”何言在他脑袋上敲了个栗子,晃晃悠悠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刚六点,何言就把罗闻从床上薅了起来,丢进卫生间盯着他洗漱。罗闻睡的迷迷瞪瞪眼睛都没睁开,就被一把甩出了门。   “十圈,我跟你一起跑。”何言踹了没睡醒的家伙一脚。   “哎呦喂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凌虐病人我要去告你!”   何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五股鞭,凌空一甩,“啪”的脆响,吓得罗闻一个激灵抱住了胳膊。   “要不要给你看看真正的凌虐?”何言挑眉。   第十九 章 阙爷登门   罗闻二话不说撒腿跑的比兔子快。   十圈下来何言刚刚热身,罗闻已经喘得要死不活,身体跟个抹布似的挂在沙发上,面色惨白。   何言已经端了早餐出来推到他面前。“蛋白粉,药,早餐,全部吃光,剩一口就抽一下。”   沙发上的青年扑腾了一下,四肢垂落。   何言不管他,自己悠哉悠哉吃完早餐回了书房。罗小公子是来养身体的,他可还有一堆工作要做。   首要大事就是给老婆请安。   早上七点。盛垣在吃早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食不知味。一直到何言的视频拨过来,他把手机放上支架,埋头专心对付盘子里的一颗荷包蛋。   “给盛董请安。”何言一贯的嬉皮笑脸。   “跪下。”盛垣随口道,“古时候请安不都是跪着的吗。”   哪知道屏幕那头立马一声闷响,盛垣一抬头就看到屏幕里一米九的高个子真的单膝跪地。   “不是,何言你没毛病吧?一个大男人你不要面子的吗?”盛垣放下了刀叉。   “要面子就追不到老婆。”何言坦率的一批,“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跪着请安。等我给你买了别墅,我每天早上跪在床边上伺候你起床。”   盛垣只恨不能把叉子透过摄像头戳过去,封住他嘴巴。   “有个事要求你。”何言语气正经,“之前那个保镖,吴勇,我答应过他,三天时间就让他回来。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盛垣冷哼,“盛氏集团规矩重,开掉的员工永不复用。”   “小伙子挺好的,知恩图报,给我开你休息室的门,也是因为我给他看了个病。”何言试图说服他,结果盛垣一脸冷漠。   何言眼珠一转,换了副遗憾的语气:“好吧,那我只能让他来我这里干了,我医院刚开业,正好还缺保安,我看他能做个队长。”   话音刚落,盛垣懒懒回应,“只此一次。”   电话那头,何言使劲抿唇。   这边何言关着书房的门和盛垣煲电话粥,别墅大门口来了个陌生人。   罗闻刚喝完药,抱着泡了蛋白粉的杯子走到门口,一脸慵懒外加不耐烦,“你找谁?”   “请问,何言是住这里吗?”   来人声音沉稳厚重,不是别人,正是何言昨天去的地下拳场的老板阙之渊。何言留了纸条,备注了姓名,他就找来了。   找何言的?罗闻立刻来了劲。   他抱着杯子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两遍。浓眉,厉眼,国字脸,看着就很凶。   就是他?   何言喜欢这个口味的?   何院长可以呀!!!挺有志向!   罗闻立马变了个脸,热情洋溢的让人害怕:“对对对他住这里!快请进!请进!”   阙之渊跟在他身后阔步进了客厅,罗闻一边忙着招呼他茶水一边偷偷打量他。   该说不说这人虽然长得魁梧结实不好惹,走路呼呼带风,但是眼神正气,举止得体,自带一股子贵气。   何言这眼光,可以哎。就是想压他……有点难。   罗闻端上一杯热茶,阙之渊客气道谢,压根不知道对方在心里疯狂磕cp。   “何言在忙?”阙之渊问。   罗闻点头如啄米,“是是,他在楼上书房处理公事,这会儿喊他听不见的,一会儿他自己就出来了,你稍微坐会儿。”   阙之渊点头,罗闻的八卦之魂就开始熊熊燃烧。   “你们是……”   阙之渊:“朋友。认识不久。”打黑拳毕竟不是主流的事儿,阙之渊琢磨何言应该不想让人知道。   罗闻:“何院长人还是很不错的,你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真的。长得好看,还热情,能干,除了有那么点点爱动手……其他都很好!”   阙之渊:“……”爱动手,倒也没错。   罗闻:“哎你觉得他怎么样?”   阙之渊有点迷惑,只能言简意赅,“交流不多。”   “那就多多交流!”罗闻热情过了头,“反正这里也就我俩,冷清的很,你要是离得不远就常来玩玩!”   阙之渊:“……”   何言结束电话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阙之渊已经被罗闻东一句西一句聊的要抠地了,听到楼上的动静,阙之渊赶紧站起身来。   还没等他说话,罗闻大嗓门嘹亮响彻高空。   “何院长,你好朋友来了!”嘿!你情儿,你雀儿,哦不你的大雁儿!   罗闻把“好”字咬的格外重,阙之渊何言同时一愣。   再等何言从走廊探头往下看,惊得他赶紧一溜小跑。   “阙爷!”何言赶紧伸手致意。   罗闻懵逼了。这么恭敬呐?   “何先生。打扰了。”阙之渊回握。   罗闻更懵逼了。这么见外?   “这位是我的病人,罗闻。”何言介绍。   阙之渊暗暗点头。病人。难怪。   “这位是阙爷,生意人。”何言向罗闻简单介绍。   罗闻偷偷打量了一下何言的神色。哟小样儿,脸上丝毫看不出情绪,稳的一批。   何言顺手把游戏手柄丢给罗闻,“下去地下室的游戏房玩会儿,我和阙爷聊点事情。”   罗闻做出秒懂的样子,麻利退下。   “你这病人挺有趣的。”阙之渊淡笑。   何言点点头:“从小家里惯坏了。阙爷见笑了。”   “生的什么病?”   何言抿了抿唇:“心病。和肝脏的问题。”   阙之渊没有多问,二人就昨晚的拳赛聊了起来。   “我昨天看何先生的路数,是经验丰富的顶流了。能在我的场子遇到,也算缘分。托何先生的福,昨天一夜场子的进账是平时的六倍。”   何言不卑不亢平淡致谢:“主要是您的装备好。还得感谢阙爷为我破的例。”   “再过一段时间,赛季要开启了,奖金丰厚,不知道何先生可有兴趣。”阙之渊啜了一口热茶。   “求之不得啊。”何言笑了。   二人闲聊了几句,地下室忽然传来一记沉重的声音!   “砰——” 第二十章 罗小公子的克星   何言暗道不好,都没顾得上和阙之渊打招呼,大步往地下室奔跑过去。   阙之渊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出了事,低声说了句“我来帮忙”,就跟在何言后面一起往楼下走。   走到楼下,才发现罗小公子不是出了事。   楼下的游戏房里满地狼藉,几万块钱一副的游戏手柄被他砸的稀碎,玻璃柜里的摆件摔得满地都是,七零八落,残骸遍地。   罗闻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额头微汗,面色绯红,一看就是气的。   何言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拽了一把,“起来,像什么样。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罗闻的脾气却骤然上来了,一巴掌拍开何言的手臂,“啪”的一声何言手上顿时浮出一片红痕。   “滚!不要你管!”   面前两百寸的大屏幕上滚动着“K.O”字样,何言无奈又一次伸手,“不就是没过关吗,一会儿我帮你打。”   “我不需要!你走!你们都走!”   “我不需要你帮我看病!”   “不需要老头子可怜!”   “游戏打不过!命也活不过!”   “我踏马知道自己是废物你们都别管我!滚!!”   何言知道他身体原因加上长久以来的心病导致此刻情绪失控,也不和他计较,弯腰就想抱他起来。   结果罗闻情绪失控过了头,四肢狂甩拼命挣扎连踢带踹。何言顾忌他的身体底子,一时间又不敢下重手控制他。两个人在地毯上折腾的硝烟四起。   阙之渊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唇角微抽,终于在某一刻罗闻又一爪子挠过去并且嚷嚷着“让我死了拉倒”的时候——   阙爷从台阶一跃而下,结实的臂膀扬着风把何言拉开,随即高高挥起手掌,“啪”的一声脆响!   盖在了罗闻挺翘的屁股上。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余音在隔音良好的游戏房里回荡,把罗闻乃至何言一起弄懵了。   何言缓缓回头,动作僵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阙……阙爷?”   阙之渊没有回应何言,只横眉冷冷看着趴在地上发愣的罗闻:“起来。”   罗闻是真懵了。   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他,别说揍了,连个大嗓门都不曾有人对他吼过。谁敢动他罗家小公子一根头发丝,他能把人老窝给端了。   更别说这种正经巴掌,他到现在屁股都还发麻!   “起来。第二遍了。”阙之渊声音沉稳,听不出怒意,却让站在一旁的何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天生威压啊!霸气啊我的哥!   罗闻终于缓过神来了。   回过神来的罗小公子怒发冲冠眼睛发红,一手捂着屁股手指头恨不得凌空戳死他,“你找死!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打小爷!爷让你活不过今晚!”   “起来。有本事就起来弄死我。看你人就这么小不丁点,口气倒不小。”阙之渊难得说了一长句话。   何言默默缩了缩脖子,心里却难掩兴奋是怎么回事。紧张!刺激,甚至想给百公里之外的盛垣开个直播。   罗闻被他那句“小不丁点”彻底气到了,脾气上头不起就不起,赖在地上换了个姿势还不忘护住屁股,“爷今晚就让你看看,爷哪里都很大!”   罗闻指的是自己的势力大,地盘大。可是阙之渊却无端向着他某个部位投下了凉凉的目光。   然后发出了一声嗤笑。“呵。”   “起不起?”   “滚你的王八蛋!”罗闻脖子都挣出了青筋。   事不过三。   阙之渊话都没说一句,膝盖一屈,高大的身形就倾覆下来,在罗闻的头顶压出一大片深沉的灰影。   “你你干嘛……啊!!!”   和罗闻的惨叫一起迸发出来的,还有连着三下噼里啪啦的脆响。   何言再一次震惊的捂住了嘴。   然后身形微动。   你以为他会扑过去阻止吗,没有。何言干脆利落一转身,悄没声的退了出去。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有一身轻功,最好来无影去无踪,避免影响到这俩人接下来的进展。   何言走的轻,但架不住游戏房的门吱呀一声。阙之渊身形岿然不动,一只手轻松捏住罗闻纤细的腕子。何言走开了,他就更方便发挥了。   罗闻被他拿捏住动弹不得,屁股被他扇这几下疼麻了,一看何言都走了,扯着嗓子嗷嗷直喊,“何言!何医生!!何院长!!!”   阙之渊嗤笑一声,“叫天王老子都没用。”   “你哪条道上的,连小爷我都敢压!你等着的嗷别让小爷我缓过来!缓过来我弄不死你我就管你叫爷爷!”   阙之渊挑了挑眉,攥着细嫩手腕的指节一收紧,就听到罗闻吱哇一声惊叫,“疼疼疼……”   阙之渊:“还嘴硬吗。”   "不了!"罗闻秒怂,“阙爷……阙爷饶了我!”   “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我叫你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是爷你是爷!快……快放开我……”罗闻就是个纸老虎,根本不吃痛,细胳膊细腿困在高大魁梧的阙之渊的手里,压根翻不出一点浪花。   阙之渊唇角牵动逸出一声轻笑,掌心一松放开了罗闻。罗闻哭哭啼啼捂着屁股向后退。   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怼到墙上,脑袋都没敢抬起来。   “这是你家你慌什么。”阙之渊忍俊不禁。   罗闻这才反应过来。哎?这是他家来着!这哪儿来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到他家里对他动手?!   等他反应过来要对阙之渊反击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罗闻捂着屁股艰难上楼的时候,何言正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喝茶。   “你这什么情人!何言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儿我跟你没完!”罗闻眼圈都红了。   何言不紧不慢啜了一口热茶,眯起眼睛,“谁跟你说他是我情人?我不吃他这一款。怎么,你现在不想死了?不闹了?”   罗闻语塞了半晌,一张粉白无瑕的娃娃脸憋的通红,恶狠狠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狠话。   “你别激将我!有本事你把他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下一秒,何言利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拍在他的面前。   “呐,地址。阙爷留给你的。他说了,他恭候你。”   罗闻二话不说,一把抄起桌上的车钥匙捏住纸条转身就走。   黑色轿跑在蜿蜒的山路上扬起一道尘烟,罗闻一边狂踩油门,一只手拨打车载电话,开始摇人。 第二十一章 玩儿砸了……   罗小公子这些年酒色场子也不是白混的,几个电话下去,等自己一脚刹车停在阙家地下拳场门口的时候,山坳外面乌泱泱站了十多个人,清一色黑西装白衬衫,提着长棍在那儿恭敬候着。   罗闻得意的笑了一声,潇洒下车,反手摔门。   “兄弟几个今天辛苦了,活儿结束了我带你们去放松放松!放心,我罗家从不亏待兄弟。”   “好嘞罗哥!我们几个兄弟做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哥儿几个今天就让他横着出去!”   “来个人,先帮我打120备着。”罗闻冷笑,“别说我不讲道理,命我还是要给他留的,毕竟是何医生的朋友。只不过嘛,这顿教训是免不了的。”   人群中还真有人反应迅速拨了120.   紧接着一群人在罗闻的带领下呼啦啦迈过石阶往下走,走进丛林掩映深处。   十来个汉子刚走到拳场门口,就齐刷刷顿住了脚步。   人群尽头,拳场的铸铁大门口,阙之渊的保镖陆长峰双手负在身后,一身中式对襟武服站在风里飒然傲立。   “陆……陆爷!”乌泱泱十来个提着长棍的人竟然齐齐停住了脚步,面色紧张惶恐,纷纷弯腰示意,恭敬又惧怕。   罗闻急了:“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走啊!!”   其中一个汉子拽了拽罗闻的衣袖,“罗哥,那是陆爷,惹不起的,我们这几个就算叠罗汉叠在一起都不是他对手……”   “是啊罗哥,不是我们不挺你,实在是……”   “陆爷是个什么东西!”罗闻气死,下意识往后缩了几步站到人群里,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帮我把场面撑下去!”   “我……不敢。”   “我也……”   “算了算了对不住了罗哥……”   稀稀拉拉开始有人打退堂鼓,肉眼可见的往后退,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   罗闻原地跺脚,“就没几个有出息的?!走啊!!跟我杀进去!”   别说,还真有不怕死的,梗着脖子站了过来,“走罗哥,我们陪你去!”   罗闻得意的一扬下巴,带着那几个人大步流星往前走。   本以为那一身武服的保镖要动手,没想到走到眼前,那保镖忽然恭恭敬敬一个躬身,“阙爷。”   罗闻顿住了脚步,一个抬头。   正好对上阙之渊戏谑的眼神。   一看到他的眼神罗闻就感觉自己的屁股隐隐作痛!   “给我上!”罗闻往后缩了几步。   没想到他身后的那几个昂首阔步的汉子忽然间面露震惊,左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齐刷刷来了个四十五度弯腰致敬!   “阙爷好!”那几个号称胆大没边的打手忽然间风向变了!   罗闻:“不是!!!怎么回事你们!”   不等罗闻骂人,阙之渊胳膊抱胸,闲庭信步绕着那几个打手转了一圈,慢悠悠开了口。   “刘子。什么时候出来的?”   “刀疤林,胆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啊。”   “嗯……你叫什么来着。”   “李连,阙爷,我是李连。你以前救过我命!”矮个儿打手都快把腰弯到地上了。   次奥。这下罗闻看明白了。敢情这阙爷是道上人,都认识。   这下算是踢到钢板了。   罗闻秒怂,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要走。就当风没吹过雨没落过小爷我没来过!   谁料阙之渊淡淡一抬头,声音稳中带着厉色,“别走啊。”   众人脚步一顿,心头一惊。   “来者是客。长峰,安排这群小兄弟去尝尝山珍,这大老远来的,不容易。招呼好了。好酒摆上。”   阙爷说山珍好酒,那就是真的山珍好酒,阙爷这样的身份,从来不需要用狠话暗话来吓唬人。   只动手。道上人都知道。   罗闻都还没来得及吱声,一群人就被陆长峰带着做鸟兽散。   没了?!就这么没了?!   罗闻心道不妙,拔腿就要跑,结果后领子直接被提溜起来,双脚悬空,“哎呦哎呦”的就被阙之渊拎进了后院。   拳场的背后竟然藏着个偌大的院子,比罗家山里那个别墅大了去了。   可罗闻却没任何心思欣赏这么大的庄园。   他哪里知道何言这手眼通天的,竟然认识这种道上的朋友啊!   “阙爷,阙爷你放放开我……有话好说,好说!”罗闻连声求饶。   阙之渊一声不吭,提着他领子看他往下滑,索性大手一挥把他夹在了胳膊底下,跟夹个公文包似的就把他夹走了。   堂堂罗家少公子,这会儿挣扎嗷呜的像个瓜娃子。   一直走到客厅,阙之渊把他往沙发上一扔,冷眼看着他扑腾扑腾了好几下才翻身勉强坐起来。   “胆子不小。敢摇人围我的,你是第二个。”阙之渊冷笑。   罗闻被他颠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坐起来,偏偏嘴贱忍不住,“第一个是谁?”   “那是七八年前了。不长眼,被我丢去山里喂狗了。”阙之渊勾起唇角。   罗闻面色雪白。   他不傻,看那群打手对他的态度,他就知道阙之渊说的一定是真的。   “放我回去。我是何言的朋友,我要……出事了,他逃不掉的。”罗闻舌头都快打结了。   “放你回去没问题啊。我本来就是留个地址请你上门做客。哪里知道你这么没礼貌。”阙之渊淡笑,明明是在笑,却让罗闻不寒而栗。   “你……想怎么样。”罗闻结巴了。   阙之渊:“简单。你刚才在自己家地下室怎么办的,现在还怎么办。小孩子嘛,不懂礼貌总要付出点代价。”   罗闻大惊,下意识捂住了屁股。   结果阙之渊动作比他快的不是一点!   罗闻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把薅过去,大掌压住他的后背,牛仔裤哗啦扒下,噼里啪啦一顿抽。   “啊——”罗闻被他摁住动弹不得嗷嗷大哭,根本不要面子!   阙之渊把小崽子按住了一顿好打,直打到罗闻哭的呜呜咽咽抽泣不停满脸湿濡,才意犹未尽收了手,似乎是十分满意的看着他在沙发上扑腾。   “老实了吗?”   罗闻只哭不说话。   阙之渊又扬起了巴掌。   罗闻立刻:“老实了!”   阙之渊:“还想死吗?还说不说不想活了?”   罗闻梗起了脖子:“这你都管!跟你有个屁关系啊!”   阙之渊眉梢一挑,又扬起了巴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阙爷,山坳口来了个120急救车,说是有人打电话叫的。”   罗闻心头咯噔一下。这下玩儿砸了。 第二十二章 罗闻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果然。   阙之渊攥着他的衣领轻松把人提了起来,像丢小鸡一样甩上沙发,声音凉凉,“不错啊,还知道叫救护车。替我考虑的挺周到。罗少爷是打算把我打成什么样?”   罗闻是个纸老虎,面对说动手就动手的阙爷他怂的一批,蜷在沙发角落里装鹌鹑,“我错了错了!我这就打发救护车回去!”   “别啊。来都来了,怎么能空车回去。”   阙之渊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对门外的人挥了挥手,“去,把担架抬进来,罗少爷受伤了,抬去医院看看。”   罗闻一脸震惊抬起头来!   “不不不我没……没受伤!我没!”   门口的人已经一溜烟走了,阙之渊俯身逼近他躲闪的瘦削身体,深沉的目光探进他闪烁的眼底,“没受伤啊,看来是我下手轻了。”   罗闻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一秒功夫自己又被摁趴,宽大粗砺的手掌带着掌风扇上了他的屁股。   “现在有伤了。”阙之渊拍了拍手,利落转身,头也不回,“长个教训,二十多岁的人了,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是所有人都能惯着你。”   罗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救护车,竟然是以这种趴着的姿势。   当医生扒下他的裤子,俩屁股蛋露在空气中被几个护士围着观察,记录,上药的时候。   罗闻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凶手”阙之渊全程双手插兜在旁边冷眼旁观,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汽车鸣笛声在别墅外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何言正在和盛垣煲电话粥,窗外远光灯狂闪,他赶紧挂了电话下楼。   罗闻是被阙之渊抱进来的,一张娃娃脸红的滴血,屁股朝天,双眼紧闭,问他什么都不说话,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把何言吓了一跳。   都是成年人,这姿势不免让何言多想。   阙之渊把人放在床上,看了一眼一动不动装死的罗闻,顺手带上了门。   何言抿了抿唇,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把他弄伤了?”   阙之渊不说话的时候周身一股肃冷之气,何言琢磨着交情不深,也不好意思追着问。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世道疯狂。   一夜功夫就发展到这一步了?阙爷可比自己有本事多了。   走到门口,阙之渊回身说了一句,“他要是再发脾气,你给我打电话。”   何言:“???”   顶着满脑袋的问号,何言迅速跑回了楼上。罗闻的卧室门没关,留了一条缝,何言敲了敲门,看他没反应,何言就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何言递给他一杯水。   罗闻从被子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红肿,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他走了?”   “走了。”何言俯身仔细看他的神色,“他……欺负你了?”   罗闻狠命点点头,下巴颏都快震掉了,吞下一大口水忽然才想起来找何言算账,“你一个医生,怎么会有这种道上的朋友!”   何言不认同的撇撇嘴,“阙爷仗义着呢。”   罗闻露出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何院长,不是我说,这大好的江城花花世界迷人眼,你想要什么人没有,非要找他这样的……”   何言一脸懵逼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什么什么?不是你和他……?”   罗闻呲溜一下从被窝里窜出来一蹦三尺高,满脸愤慨指着何言,“你不要太离谱!就他这种人!暴力狂!跪在我面前我都不带看一眼!”   这下何言明白了。好嘛,差点误会了。就看罗闻这会儿还能一蹦三尺高,就知道他……嗯没事。好得很。   但是——   “那他为什么抱你回来?”   “爷我……”罗闻话到嘴边愣是没脸说出来。   说什么让他说什么?!我堂堂罗少爷被人摁着扇屁股揍得落花流水还被120送到医院众人围观?   还不如死了算了。   罗闻把水杯塞回何言手上,毛茸茸的脑袋又缩回被窝里,瓮声瓮气道,“反正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省的他动手!”   何言懂了。这是送货上门又挨了一顿打。跟白天在地下室里差不多。   好,好得很。何言一句话都没说,抿着唇笑眯眯走开了。看来这罗小公子算是碰上了克星。   天道之数,一物降一物。就好像自己一身傲气铮铮铁骨却偏偏心甘情愿在盛垣面前跪键盘一样。   这都是命。   想到盛垣,何言心里就像被猫尾巴清扫过境一样,又痒又疼。深夜睡不着的何言支棱起来,换了身运动装出门跑圈。   别墅外树影摇曳之下,青年的脸上汗水遍布,神采飞扬。   锻炼身体!肌肉,人鱼线,马甲线,一个都不能少。原世界自己作为顶流拳手的时候拥有的傲人身材,现在他要全部练回来。   否则怎么能让老婆满意?   何言心心念念的人此刻也还没睡着。何言的电话中途挂断,盛垣似乎有话没来得及说,从电话挂了以后到现在,他的整颗心都是焦灼的。   手边一份文件摊开许久他都没能看完,心浮气躁。   盛垣拨通了盛氏行政总监李悦然的电话,“和言盛国际医院的合作协议拟好了吗?”   李悦然已经睡下了,打了个哈欠,“拟好了盛董,公章已经盖完了,但是有个补充条款需要何院长盖私章,听说他出差去了山里,我正准备明天去一趟。”   盛垣打断了她,“我去。”   李悦然吓了个半醒,“ 您说什么?”   “文件发给我,我去找他盖章。”盛垣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有别的公事要找他。”   李悦然松了口气,立马把电子档发给了盛垣。   打印机咔咔作响,盛垣把手放在刚打印出来,油墨半干的协议上,心情复杂。   随即他沉了沉气,大步走向书房,拧开暗室的开关。   取出一柄戒尺,娴熟的闭上双眼,狠狠抽打在自己手心。   所有的失控都该受罚。   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该付出代价。 第二十三章 盛垣遇险!   江城暴雨。   倾盆而下落了一整夜,城市道路淹没了大半,交通严重阻塞,出门几乎寸步难行。   而山郊外就更严重了。地势低,河流多,暴雨导致水位高涨,倒灌了不少丛林。   何言被瓢泼的雨声惊醒,撩开窗帘发现窗外狂风呼啸暴雨砸窗,紧接着手机就开始震动,气象台的预警短信接二连三发了过来。   【暴雨红色预警】   【山洪红色预警】   【泥石流红色预警】   何言懵了两秒钟,抓起手机就给盛垣打电话,想提醒他今天不要出门,市内道路肯定严重积水。   电话没人接。   何言转而打到了别墅的座机。是林姐接的电话。   “是小言呐,有什么事吗?”   “盛董在家吗?”   “不在,他今天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出远门,一早就顶着大雨出去了,交代说晚上不回家吃饭呢。”林姐道。   何言心里咯噔一下,无端产生了一种不安的预感,“林姐,是哪个司机来接的?”   “小垣自己开车出去的,今天没安排司机。”   “他开的哪辆车你看到了吗?”何言心头一慌。   “开的那辆不常用的吉普。”   “好,我知道了,他要是回家了你给我回个电话。”   何言匆忙挂了电话,转而立马点开盛垣的头像拨了过去。   盛垣住在闹市区,日常出行都是司机接送,今天自己开车,而且开的便于爬山路的吉普。   何言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往自己这里来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何言的心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皮筋紧紧拉扯着。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地图导航从盛垣的别墅到他住的这里的路况。   红,整条路线都是红的发紫,并且在线路上标注了十多个事故预警和封路标志。   何言刷新了一下地图,前后一分钟不到,事故标志多了三个!   他立刻掀开被子,胡乱套了件衣服抓起车钥匙就跑。   隔壁卧室的罗闻听到动静,捂着屁股顶着蓬乱的头发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盛董可能往我们这儿来了,外面暴雨,山路有泥石流和山洪,我要过去看看。”何言言简意赅,“你在家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嗨我以为什么大事。”罗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捋了一把头发,“江城一年三次大暴雨,我早就习惯了。”   何言懒得跟他废话,三两步冲到楼下玄关口穿鞋。就在这时,罗经年的电话打了过来,何言一手穿鞋,顺手打开了免提。   “何院长,罗闻的电话打不通,我不放心,劳烦你看紧点儿。暴雨太大,山里的事故已经升级成了灾害,政府刚组织我们几个企业开会,牵头安排赈灾。”   电话里的声音清晰而急促,这下罗闻也变了脸色。   何言心急如焚,多耽误一分钟他都等不起,捞起车钥匙手机拔腿就往外跑。罗闻见状赶紧飞奔下来跟上了他。   “你回去!”何言系好安全带回头吼他,“金尊玉贵的伤了你我可赔不起!”   罗闻平时没个正形,真遇到事了一点都不含糊,这会儿自己在后座系好安全带,一脚踹在驾驶座椅背上,“你只管开车别分心,我打电话给阙爷。”   何言一脚油门轰上了山路,捏紧方向盘的时候才想起来阙爷。   不得不说,在人际交往方面,罗闻这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到底比他敏锐。山郊这一片他们都不常来,人生地不熟,对路况更是两眼一抹黑。阙爷作为道上的本地人,一定靠得住。   何言只管跟着导航沉住气开车,后座的罗闻已经拨通了阙之渊的电话。   “阙爷,我是罗闻,有事请您帮忙。”罗闻难得正经讲究礼数。   阙之渊刚刚亲自带人巡视完村子周围的防洪堤坝,这会儿站在大雨里接电话,身边的保镖陆长峰接过他手里的伞替他撑高。   “什么事?”阙之渊的声音掩在大雨滂沱中,穿透力十足,莫名让罗闻心头一定。   “打开免提!”何言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罗闻打开了免提,何言对着电话大喊。   “阙爷,我朋友从市区开车来山里了,我联系不上他,刚看路况好像多条道路封堵……”   不等他说完,阙之渊就明白了情况,直接打断了何言慌乱的话语,“你专心开车,电话交给罗闻,接下来你听罗闻指挥。山路不好开,稳住。”   阙之渊一开口,二人的心顿时一起踏实下来,何言手心的汗瞬间收干,方向盘也显得不那么滑手。   罗闻关了免提塞上耳机,专心看着手机屏幕。   “罗闻,听清楚了。山里确实发了山洪和泥石流,进山的路堵住了十几个口子,我不知道何言的朋友堵在了哪里,但是现在确实危险。”   罗闻提住了一口气,眼神却丝毫不敢往前看,生怕被何言发觉,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阙之渊继续说:“我会安排三批人分别去那十几个口子搜寻,你一会儿把何言朋友的照片发给我,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罗闻:“好。”   阙之渊:“我往你手机上发了个线路图,你对照着我发的线路图给何言指路,别跟着导航走,导航的那条路土质松软容易出事。”   罗闻:“听懂了。”   阙之渊在电话那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一贯的沉稳有力,仿佛能够托举重山,“别怕,有我在,不会出事。”   罗闻轻笑一声,年轻的眸光锐利:“小爷我还没怕过什么。”   电话挂断,罗闻把盛垣的照片和汽车牌照发了过去,同时打开阙之渊发来的线路图,对照着指挥何言开车。   何言全程紧紧抿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市气象台发布的红色预警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在原世界的时候,作为主任医生,红色预警一旦发布,他就要立刻组织医护人员严阵以待了。   他不敢想象盛垣会出什么事,会被泥石流埋在哪里,会被山洪冲到哪里。他知道按照原书的设定,盛垣最后会长命百岁。但他来了,他已经改变了剧情。   何言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这么大的雨,他来做什么!何言清晰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等他见到盛垣,一定要摁住他狠揍一顿!   而此刻处处泥泞的山路上,一辆棕色吉普正在缓慢盘桓爬行。   盛垣紧握方向盘,盯着动态地图上的危险警示小心翼翼向前。   他庆幸他来了,此刻焦灼和急切盈满了他的心头。罗家的山下别墅地势低,不知道防汛能力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他在路上尝试给何言和罗经年打电话,没有信号。   要快些,再快一些,开出这段遮云蔽日的山路,到大路上就有信号了。盛垣看着地图。   突然他眉头紧蹙。   地图上,一瞬间弹出一个山体滑坡红色警示!   与此同时,他的吉普车骤然爆发出尖锐的警示音,红色感叹号在液晶屏上剧烈闪烁,语音播报刺破轰隆的雨水声——   “注意!注意!前方移动障碍物!” 第二十四章 飞身救人   山体滑坡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吉普车的警示音还没消散,湿沉的泥土混合着山石瓦砾从高处倾覆下来,翻腾着迎面冲向山路。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盖过了磅礴大雨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   盛垣反应迅速,方向盘猛打一圈,躲开眼前滚落而下的大块巨石,方向归正,直接怼上起伏泥泞的山路。吉普车宽厚的轮胎在泥土上碾过深深的痕迹,在前方滚滚而来的泥石攻势下一脚油门,轰然而上。   速度加持下车身剧烈颠簸,凌空一跃冲破前面的障碍,狠狠砸在山路上。   盛垣松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油门紧握方向盘,额头微汗。   可在大自然碾压式的灾害面前,哪怕是蝴蝶微微扇动翅膀,都会引发一场海啸。   吉普车在山路上撞击出沉闷的声响,细石裂开一道微缝,沿着那条裂缝是整个天地割裂,一瞬间风雨呼啸,巍峨山石骤然碎裂,翻滚而下……   何言正跟着罗闻的导航全神贯注赶路,某个瞬间忽然心脏揪疼,眼前突然暗了下来,一切都像落入了水中一样化成大团的色块。   车子猛地一滑,吓了罗闻一大跳,“小心!”   何言单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摁紧胸口,缓慢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   这不对劲。原主作为医生,身体素质一向好得很,书里从来没提过他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而就刚才一瞬间,何言分明感受到了心脏蜷缩在一起。以及眼前巨大的色块,流淌的污泥样。   “你来开。”何言沉声,一手拿起雨伞打开车门。   罗闻只当他开车开累了,二话不说从后座直接跃了过去,却见何言并不上车。   “干嘛呢?”罗闻催促,“快上车啊!”   “我走过去。”何言撑着伞边走边说,“我们都疏忽了,盛董要是有事,肯定也是困在导航的路上,他不知道我们开的这条路线。你往前开,开到山路口等我消息,我沿着导航的路走着去找他。万一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罗闻快急死了,“我能不知道这道理吗!阙爷已经安排了人撒网去找了,你上车吧!别栽了一个又栽一个!”   雨势渐大,说话间何言已经湿了半边衣衫。他头也不抬往行车的反方向走,“我要自己去找。”   罗闻没有办法,长叹一声拉好手刹,下车从后备箱拎出个铁锹抛给他,“拿着,备用!”   汽车轰鸣一声离开,何言扛着铁锹索性扔了雨伞,疯狂奔跑起来。   大雨倾覆而下,瞬间就浑身湿透,瓦砾大的雨珠疯狂砸落全身,何言一手摁着心脏,只觉得那股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深。   要快!要快!!!   何言掏出手机想给阙之渊打电话,就在这一刻,恰好电话打了进来。   “何言,车找到了。”   ——   阙之渊好像说了很多,何言却什么都没听见,雨水轰然落下,整个世界爆发出原子弹一样的轰鸣声,水汽弥漫泥泞倒灌,何言盯着手机屏幕上阙之渊发过来的现场照片,只觉得每一次拔腿都要花尽浑身的力气。   他都恨不得!恨不得四肢爬行过去!   阙之渊的人找到了盛垣的车,在一处滑坡的山体脚下。   何言满身泥水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雨水激起的大雾中棕色的吉普车斜插在泥土中,车头倒栽,露出半个后备箱。四周山体塌陷,泥泞不堪,污水泄流。   他扛着铁锹奔过去,周围已经有阙之渊安排的十几个人手在开挖。   “盛垣……”何言的嘴唇发白,声音颤抖。   大雨的轰鸣吞没了他的声音,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言回头,对上了阙之渊冷静的眼神。   “你湿透了,去我车里换身衣服。这里留给专业开挖的人,你帮不上忙。”   何言愣了一秒,一把推开了他,扛着铁锹跳下泥淖。   吉普车被石流和滚落下来的泥水掩在了里面,开挖队从各个角度小心挖掘,何言根本等不及,“不能先把后备箱打开吗?我从后座进去看看情况!”   “不行!山路太窄!一旦重量失衡角度错位,车子很有可能裹着石流滑下山!”有人这么回他。   “车掉就掉了!”何言当机立断,“别挖了!我进去!”   “给我安全绳!”   “绳子!绳子!”   立刻就有人甩了一捆安全绳给他。   何言把绳子在身上拴结实,检查了一遍,一脚跨进泥潭之中,黏腻的泥石立刻爬升,沉沉没到他的胸口。   何言深吸一口气,抵住胸腔的巨大压力,在泥淖中拼命摸索,终于摸到了吉普车后备箱的边框。   沿着边框使劲抠挖,他摸到了冰凉坚硬的弧形。是后门把手。   吉普车是厢式的,拉开门就能触摸到后排。 何言在门把手上细细触摸,他知道这里会有按钮。   他摸到了。   可是电控按钮从内部锁上了,需要驾驶座解锁!   何言急疯了,他只能在后备箱的门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不敢重拍,生怕车子直接滑下去。   “盛垣!盛垣!!!”   而此刻的车内,盛垣终于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   他磕在了方向盘上,昏迷了一段时间,刚醒过来就听到外面模模糊糊的声音,夹杂在雨水的轰鸣声中不甚清晰。   是何言?   听到何言声音的一瞬间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何言来救自己了。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就在外头。   何言安全。   他吐出一口气,随即左右观察,立刻发现自己处在山路边缘,整个车顶都被泥石覆没,车身倾斜。   他轻轻敲了一下车玻璃作为回应。   老天保佑。即便是很轻微的玻璃敲击声,何言也敏感的感觉到了!   紧接着,何言手指下的车门按钮沉闷一声顶开。盛垣打开了按钮。   这一刻何言几乎喜极而泣。他什么都不用说,盛垣知道他要做什么。   车门打开,汹涌的泥水裹挟着何言的身体立刻涌了进来,巨大的压力差让车身微晃,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岸上的人清晰看见车身向着山底倾斜过去!   “快!!!快拉绳子!!!”   “快!!!” 第二十五章 抱稳了   救援队的所有人全部脸色煞白,只有阙之渊脸色阴沉如铁,双手攥拳,青筋虬然凸起。   而就在车子向着山下倾斜的一瞬间,何言身体绷成一张弓,踩着后座的椅背猛地一个跳跃,脊背下倾呈现平滑的姿势,顺利跳到驾驶座的后方,双手扯住后座椅狠狠往下撕扯!   盛垣被卡在驾驶座,电动座椅下降根本来不及,何言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就在这一瞬间硬生生把座椅掰倒,电光火石之间长臂一捞,死死捆住盛垣冰凉的身体。   “抱紧我!”何言贴在盛垣的耳边低声道,“我们都不会死。”   盛垣没有一点害怕。   或者说,从盛家所有的长辈都离世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了畏惧。活着于他而言只是责任,他需要养活盛家旁系一百多口人,养活盛氏集团六万名员工。   如果有人能够接下他的担子,他不在乎立刻去死。   但在这一刻,何言的手臂紧紧包裹住他,糊满泥淖和锋利山石的身体贴迫上他的胸膛。   外面雨声震天,可他清晰听见何言的心跳声。   盛垣把脑袋贴靠上去,何言的手从他的脊背向上护住他的头颅,一瞬间天旋地转,狂风从四面八方裹挟着暴雨汹涌而来。   惊天动地的响声中,软泥石流再也承载不住汽车的重量,庞大的吉普车摇摇晃晃,轰然坠下山崖。   何言的双臂双腿死死捆住盛垣,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包裹住,急促的呼吸声在盛垣的耳侧回荡,“别松手!”   车辆下坠的同时何言腰间的安全绳瞬间勒紧,巨大的拉扯力拽着两个人凌空而起,狂风暴雨如同瀑布一样席卷全身。   “快!拉!!!”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罗闻在接到阙之渊的电话之后油门死踩,一路把心吊在喉咙口,在山体滑坡的地方果断弃车,撒腿往事故现场跑去。   刚看到阙之渊挺拔的身形,就听到耳边轰然巨响。   一扭头,庞大的吉普车“砰”的一声落下山崖。   !!!   罗闻惊呼一声,眼前一黑,双腿就软了下去。   救援队拽了何言二人上来,阙之渊攥紧的拳头刚刚松开就听到耳边一声尖叫。他以为又有山体滑坡了,震惊回头,却发现滑坡的不是山体。   是个脸色蜡白的小人儿。   阙之渊:“……”   阙爷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活动,在罗闻瘫软到泥滩之前捞住了他软软的身体。   罗闻有气无力:“盛垣……”   阙之渊蹙眉:“没死。何言也没死。”   罗闻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发现自己陷在阙之渊的怀里。   ???这和坐在阎王殿里有什么区别?   罗闻一个哆嗦,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阙之渊挑了挑眉,“要不你自己站稳?”   “站不动……没力气……但你不准打人!”   阙之渊发出一阵笑声,震得胸腔微颤,单手托住他的后腰轻松把他揽在怀里护住,脱下大衣裹住他瘦削湿濡的身体,一手从保镖陆长峰的手里接过雨伞罩在他的头上,阔步向着山坡下的房车走去。   山路陡峭,又刚刚经历滑坡,阙之渊走的艰难,可是抱着罗闻的胳膊却稳如泰山,几乎没让他感受到颠簸。   但尽管如此,罗闻还是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哆嗦的像个大雨淋湿的猫。   “你抖什么?埋在土里的又不是你。”阙之渊觉得好笑。   罗闻憋了半晌憋不出话来,一直到阙之渊把他抱到暖气充足的房车里,用柔软的浴巾裹住他的小身板放到床上,他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话。   “我恐高。”   阙之渊一愣,随即倒了杯温水放到他的唇边,“慢慢喝。小口小口喝,喝完就不会发抖了。”   驾驶座的司机和副驾的保镖陆长峰互相对视一眼。不开玩笑,此生能见一次阙爷的温柔杀,也算开了眼了,死而无憾。   司机默默升上了遮挡板。   “身上都湿了,先换上我的衣服。”阙之渊随手给他拿了一套衣服,转身下车,“你先躺会儿,我去看看何言他们要不要帮忙,一会儿一起走。”   吉普车摔下山崖掀起巨大的动静,二人悬空晃荡,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何言始终紧紧抱着盛垣,双臂在上双腿在下,把他扎扎实实护在怀里,修长的脖颈盖住他的额头。   众人合力拉着绳索把二人拽上来,绳索悬空被十二级飓风吹得晃荡,蹭到山崖的时候何言透过扑面而来的雨水看到一大块切面锋利的石头,眼看绳子带着他们要剐蹭过去,方向正好是盛垣的后背。   “抱紧了!”何言低喝一声,在身上的绳索被人拉拽的瞬间猛然发力,凌空一蹬,抱着盛垣避开了那一块巨石。只是边缘刮上了他的胳膊。   何言闷哼一声没有说话,血迹却直接溅到了盛垣的脸上。   “何言!”盛垣惊呼。   绳子就在这时被一把发力,狠狠拽了上去,二人平安落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哪里受伤了?脸上怎么这么多血!”何言解开身上的绳索,接过救援队递过来的大浴巾把盛垣整个裹住,一把给他罩上了雨衣。   “我没伤,是你伤了。”盛垣只觉得喉咙发堵,声音发涩。   何言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汩汩流血的胳膊。   “皮外伤,不碍事。”   很快何言就发现,自己这句“皮外伤”说早了。   阙之渊带人和担架过来接他们的时候,何言笑着试图伸手推开担架,“你见谁家医生躺担架?用不着!”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根本伸不了手。   左胳膊在车里撕扯驾驶座椅的时候,用力过猛,脱臼了。   开玩笑,没断就很好了,那可是千万级别的吉普车,质量没话说,谁家徒手掰平车座?!   何言做到了。   在那一瞬间只要能救盛垣,他觉得他能徒手捏碎整个地球。   盛垣要是救不回来,老子把山河给你踏碎!大不了再死一次!   何言推拒担架的手搁置在半空动弹不了,表情堪比吃了两个黄连。   苦!   “伤到了?!”盛垣靠近他。   “别动!脱臼了……”何言笑中带泪。   “你还是老老实实躺担架吧,救援队抬你下去,总比你悬个胳膊晃荡晃荡长臂猿似的好看。”阙爷看两人没什么大事,就忍不住揶揄他。   话音刚落,盛垣就一把将何言抱了起来,小心翼翼避开他受伤的手,托着他的后腰大步流星往山下走。   “抱稳了。”盛垣的语气,和何言在车里救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二十六章 一起洗   罗家山郊别墅里。   大家都踏踏实实洗了个热水澡,包括阙之渊,也无比自然的跟着进了别墅,毫不见外的入了客人专用的卫生间快速冲了个澡出来。   然后坐在客厅,眼含笑意看着对面的罗闻裹紧大毯子,面对他的眼神的时候还有点惊惧的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   罗闻是被他一路从门外抱进来的,严重的恐高症让罗闻半天没缓过来,根本走不了路,就这么瑟缩着被一路抱进来放进充满热水的浴缸。   不然怎么办!指望谁抱?难不成指望胳膊脱臼的何言?还是指望旁边那个抱着何言不撒手的没出息的盛氏总裁?   “你……自己倒水喝。”罗闻觉得进门是客,再害怕也得招待一下。   没想到阙之渊丝毫没有见外,反而卷了卷衣袖,闲庭信步走向了厨房。   罗闻:“???”   “快中午了,不用吃饭吗?”阙之渊说话打开冰箱,娴熟取出食材。   “你会做饭啊?”罗闻有些惊讶。   阙之渊:“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什么都要会一点,不然怎么填饱肚子。”   罗闻听进了心里,莫名有点酸楚,顿了顿又缓解氛围似的说:“也不一定,你看何言医学专家出身,也是什么都会做,牛排煎的可好了!对了你放着吧,一会儿让他来做饭。”   阙之渊发出一声轻笑,眼神往楼上挪了挪。还指望他做饭?那俩现在指不定在在做什么呢。   阙爷猜的没错。   楼上的浴室里,热气蒸腾,透明的玻璃被水蒸气染成了磨砂,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水滴按在雪白的瓷砖上,湿意流淌。   盛垣撩着水花泼在何言的身上,眼神一怔又迅速挪开。   不是,这才分开几天,何言哪里长出来的腹肌?这么快?!   “躲什么躲,不是你自告奋勇要帮我洗澡吗?”何言的左胳膊垂在一侧,眼神狡黠探向盛垣的眼底,脱臼导致他疼的脸色发白,依然挡不住自己嘴炮。   “你快点洗一下得了,一会儿让阙爷帮你叫个医生过来帮你把胳膊接回去。”盛垣躲着他的眼神,后退两步靠在浴室门口。   何言笑出了声,“要找什么医生?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你过来,帮我固定住我的胳膊。”   盛垣迟疑走过去,“能行吗?”   何言牵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关节处,“固定好了,对,就这里,摁住千万不要松手,别让我胳膊移位。”   盛垣掌心瞬间渗出了汗,抬头的时候眼神都变了,“会疼吗?”说完他顿时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在原世界,作为顶流地下拳击手,何言什么疼没经历过?接骨这样的小事就是家常便饭。   “不会。你摁住了。”   说话间何言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关节脱节的位置,手指摸到骨节,眼神骤然一凛,瞳孔猛缩。   伴随着一声闷哼和极重的喘息,关节处一声脆响。接上了。   “好了。”何言拍了拍盛垣关节发白的手背,“可以松开了。”   “还有外伤。”盛垣从后怕中回过神来,转身把医药箱拎过来。   胳膊上那道是被石头刮伤的,很深,原本鲜血淋漓,刚才入水的时候已经被盛垣轻轻擦掉了血渍。何言却满不在乎,“没事,皮外伤。洗完澡再弄。”   “过来啊。不是说要帮我洗澡。”何言对着盛垣勾勾手指。   堂堂盛董此刻只想缩成鹌鹑。没别的,何言浑身皮肤白皙,肩宽腰窄腹肌分明,泡在浴缸里湿淋淋挂着水珠。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我先出去了,你胳膊好用了,自己洗……”   话音没落,他搭在浴室门上的手就被强行掰开,整个身子腾空,下一秒就落进了温热的水里。   “一起洗。”何言温声,“省水。”   衣服是早就湿透了,骤然泡在热水里,盛垣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一双手就翻开他的衣摆稀索向上,一把掀开了他的衣服,温热的指腹立刻抚上了他的皮肤。   “别动。”盛垣一把摁住了何言作乱的手,眉头皱起,“你胳膊上还有伤,不能碰水。”   何言随手把他的衣服丢到地上,眼神慵懒,“我不动啊。”   盛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张脸瞬间爆红,咬牙切齿瞪着他,“不要脸!”   “你想什么呢?”何言戏谑看他,“我是说我不动,你帮我洗澡擦干换衣服。”   “你……”盛垣恼羞成怒,猛的起身,掀起一大片水花,长腿一跨就要出浴缸。   却在一条腿踏上瓷砖的瞬间整个身体失衡,被何言拦腰一抱,重新又跌入水里。   盛垣在水里微微发着抖,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冷的。   何言却勾着腰贴靠过去,“你不会是怕的吧?”   “我?怕你?谁才是Boss谁才是甲方?”盛垣横眉,总裁的戾气顿现。   “不怕就好。”   世界倾覆,浴室的灯在一瞬间变得昏暗,潮湿的水汽沁入鼻腔。   醉意滔天,水晶破碎,盛垣听见爱意随波逐浪,不受控制的水位上涨,就要冲破那道在他心头筑了二十多年的堤坝。   原来潮湿的水汽也会灼人。原来重复多年的生活会有浪涌,日出日落也层次分明。   指节在水汽密布的玻璃上落下一排痕迹,沿着痕迹落下来的像人的眼泪。   事实上盛垣也确实被逼出了眼泪。   但盛垣不说。   浴缸的水翻腾出一地浪花,水声淅沥,时光浓稠。   何言抱着他回房间的时候他挣扎着从蚕蛹一样的大毯子里伸出手来,声音嘶哑:“手机给我 ,打开打印机。” 第二十七章 人间小苦瓜   “干什么?”何言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眼尾的泪痣上轻啄。刚吹干的头发柔软绵密,带着微蜷,谁家霸总长得这么乖。   “你以为我来干嘛的,我带着公务来的。盛氏跟言盛医院的合同还没签。”盛垣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累,“我要联系助理。”   盛垣开来的吉普车掉下山崖,新闻在极短的时间内传的沸沸扬扬,“山郊突发山体滑坡,一吉普车翻下山崖”,“盛氏集团总裁下落不明”。   他们刚回来,洗个澡的功夫,再打开手机,新闻推送都已经连续五条了。   盛垣的手机,随身物品,文件,全部和车子一起掉下了山崖。   他拿何言的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助理听到他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盛董!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差点以为我们都要失业了!”   盛垣:“……”有良心,但不多。   他电话里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   “盛董,需要安排车子接您回来吗?”助理问。   盛垣一抬头,看到何言湿漉漉的眼神,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了伤的胳膊。   “不必了,山路不好走,有事我们电话联系。”盛垣鬼使神差拒绝了助理。   天气不好,为了员工安全着想。盛垣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挂了电话,何言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秒变成兴奋的狼,他一手摸上盛垣的后腰,声音发腻,“再睡会儿?”   “上药包扎。”盛垣戳了戳他的胳膊。   何言老老实实提了医药箱过来,任由盛垣托着他的胳膊,像托住什么瓷器一样小心翼翼。何言自己给自己消毒,敷药,扎绷带,让盛垣替他扯着绷带的一头。   “捏着别动,我要收紧绷带才行。”   盛垣点点头,紧张看着他的伤口。   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缠紧胳膊,在靠近绷带另一端的时候何言猛的用力收紧,闷哼一声,盛垣的手忽然哆嗦了一下。   何言无奈看着他。   盛垣的脸瞬间红了,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   “心疼我?舍不得?”何言一只手托起他的侧脸让他转过来。   盛垣闭上了眼,“何言,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话少一点?”   “哈哈!”何言简直乐不可支心花怒放!   这才多久,他就凭本事走进了盛垣的心里!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赚钱,赚很多钱,要把小野猫娇养起来,让他心甘情愿收起利爪,变成自己的家猫。   “你们还吃不吃饭了?一个澡要洗几个钟头?”罗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盛垣刚要起身就被何言按了下去,“躺好,我给你端上来。”   餐桌上四菜一汤散发着香浓的气息,罗闻和阙之渊面对面坐着,抬头看到何言从楼梯走下来,神采飞扬,一脸餍足。   阙之渊顿时了然挑了挑眉,“睡得不错?”   何言十分淡定的把疑问句改成了陈述句,“睡得不错。”   二人心照不宣,只有罗闻一脸懵圈,他夹了一筷子牛肉丢进嘴里,含混不清问道:“这么点时间还够你睡觉?”   这话说的。何言心想,看来我还要努力。说不定盛垣也并不满意。   只有阙之渊笑出了声。他平时不苟言笑,偶尔笑出声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在胸腔震动,眉眼顿时柔和了不少。   罗闻筷子停在桌上愣了一秒钟,回过神来的时候何言端了一杯清水放在他的面前。   罗闻的脸立刻皱成了人间小苦瓜!   “能不能换个药?这药比我的命还苦!”   何言拿了碗筷一点一点把菜分拨出去,用托盘装好,转身上楼,“罗少爷,你讲点道理吧!满江城没有比你命更好的人了。”   “不喝不喝!”罗闻筷子一撂变了脸色, 玻璃杯一推好远。   何言站在了楼梯口死亡凝视了他三秒钟,声音发沉,“喝。”   罗闻的少爷脾气上了头,谁也摁不住,一踢椅子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人还没走出餐厅范围,一直安静坐在餐桌边的阙之渊缓缓开了口。   “站住。”   罗闻嗖的一下立住,并且因为刹的太快身形都晃了一下。   “坐下。”阙之渊的声音平静无波。   罗闻缓缓转身,心头不服气,路过沙发踹一脚,摔摔打打骂骂咧咧坐到桌前。   阙之渊端起水杯放到他的面前,“喝了。”   “太苦了。”罗闻眉头拧成了结。   阙之渊慢慢抬起了宽大的手掌,眼神探寻看着他。   “你别威胁我!”罗闻往后缩了一下。   阙之渊轻咳一声站了起来。   “喝我喝!干杯!”罗闻二话不说端起杯子狠狠一仰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德行。   “咳咳咳……”罗闻放下杯子猛烈咳嗽,眼圈都红了。   泪眼朦胧之下,视线里摊开一个宽大的掌心,中间躺着一颗大白兔。   “冲冲苦味。”阙之渊低声道。   罗闻一愣。   这人刚才还在凶他,现在给他一颗糖?   愣神间面前的掌心忽然收回去了,罗闻一脸委屈的抬头,张嘴想要把糖要回来,忽然间就有粗砺的指腹伸过来拨弄他的嘴唇。   “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阙之渊轻轻捏住,微微一撬,牙关之间挤进去一颗糖。   “呜——”   罗小公子被迫吃了一颗糖,剥好的。   有点甜。   “算你有良心。”罗闻抹了一把眼睛。差点苦哭了,现在又被甜到了。   阙之渊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柔缓,就好像刚才那个满面严霜的人不是他一样,“良药苦口,要听话。行了,我走了。”   “再见不送。”罗闻一屁股坐了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阙之渊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脑袋,“要听话。”   罗闻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脑袋顶上有点不对劲。伸手一摸,靠!粘了个大白兔糖纸。   这边二楼卧室里,何言把饭菜放到桌上,“起来吃饭。”   盛垣从浴室里被何言抱出来以后就一直趴着,何言喊他,他假装没听见,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何言走过去,才发现他脸色涨得微红。   “怎么了?”何言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盛垣在心里抓狂!   此刻他需要药膏!就上次在他的别墅里,何言给他上过的那个药。冰冰凉凉的很有效果……   但他说不出口。 第二十八章 火候还不到   何言叫了他两遍看他没反应,只当他是在发脾气,怪自己在浴室的时候把他强按进了浴缸。   “好了好了不闹气了。”何言哄他,顺手揽住他的腰身抱他起来。   这一抱,好家伙牵动某处的伤……盛垣直接红了眼眶。   “别动!”盛垣咬着牙低吼。   何言一怔。   这一声低吼何言要是再听不懂,那就不配做老攻了。   何言立刻把他轻柔放下,从床头的医药箱里取出小瓶子的药膏,低眉顺眼一连声认错。   “怪我怪我,都怪我。只顾着浴室里给你清理,忘记回来再上个药了。是我不好,往后一定注意!”   还“往后”!盛垣在心底恨得牙痒。   再一想,嗯?自己这个念头好像……似曾相识?   何言拧开药瓶探到被子底下,被盛垣一把抓住夺过药瓶,低吼一声,“滚。”   “我帮你嘛。”何言软声哀求。   “不需要。你再不走我下午就回市里。”盛垣冷声。   何言只好转过身去,轻声叹气。   盛垣忍着疼自己上药,等清凉感慢慢浮上来,才微不可及的吐出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明明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   换了别人家正常的恋爱关系,此刻就应该蜜里调油浓情厚意。   更不用说上午还跟何言经历了生死一线。   但他就是难受。情欲上头的时候,在荷尔蒙的刺激下他可以短暂失去理智,无非就是事后狠狠惩诫自己。   可是现在他是清醒的。他没有办法面对何言的温言细语。这段感情是一种失控。   盛垣不允许自己失控。   哪怕因为自己的再三拒绝而让何言对自己逐渐失望甚至失去兴趣,他也不能失控。   盛垣想多了。   何言此刻背对着他,心里一万个心疼。他知道盛垣一定是在较劲什么,那副商场上永远风雅温润的形象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领地。   何言还没获得“通行证”。   可是让他一个人熬过心里的晦暗,那该多苦啊。   何言转身,才发现盛垣已经雷厉风行吃完了饭,开始抱着笔记本处理公司的事情。   只不过是站着的。   何言忽然有点鼻酸,他走过去抱了抱盛垣。   “你像一棵仙人掌。”何言低声说,“满身都是刺。我在拔掉你的刺,和拥抱你这两个选项之间,选择拥抱你。”   “肉麻。”盛垣推开他,“扎死你。”   何言笑出了声:“你的每一根刺我都甘之如饴。”   更肉麻了。盛垣抱着笔记本走开。   何言又契而不舍的追上去,腆着一张俊毅的脸,“你扎我呀扎我呀。”   盛垣伸手推他,就在手掌拍上他肩膀的瞬间,何言的眼眸忽然沉了下来。   盛垣赶紧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何言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逼迫他掌心向上。   掌心里深深浅浅几道淤青,又因为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使了很大劲,看着触目惊心。   “这不是在车里撞的。怎么回事?”何言冷声道。   盛垣不说话,使劲想缩回手,却被何言捏的死死的。他一个总裁,力气哪比得过做拳击手的何言。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眼神摆烂看着窗外。   “这不是第一次了,盛垣。”何言第一次直呼其名,眼神刚硬盯着他,“这是尺子打的,上一次也是。到底为什么?”   盛垣不说话,下颌线却明显绷紧,一只手在身侧捏成拳,呈现防御的姿态。   何言在他的面前一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永远带着让人牙痒的痞劲。不管怎么推开他,他都像个粘皮糖一样守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硬话,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威慑。   盛垣感受到了压迫感,可是盛氏总裁,成年以后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质问过?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最后一丝慌乱也收拾干净,重新变成拒人千里的温和模样,“何院长,你不觉得自己越界了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委屈没有愤怒,只有平静的疏离,一下子让何言感觉重锤落空。何言下意识手劲一松,盛垣就把手缩了回去,转身就走。   “别走啊外面雨这么大!”何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我是来签合同的,公事办完了我当然要走,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我。”盛垣语气平静。   何言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下颌抵到他的耳侧,“路上这么危险,万一再出什么事,我还要再救你一回。”   “对我而言,没人比你更危险。”盛垣沉沉吐出一口气,“放开我。”   何言长叹一声,松开了手。看着自己的小野猫二话不说大步流星推门而出。   然后他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向下看。   看着盛垣在玄关口换了鞋,抓起雨伞往外冲。   何言打开门锁的远程开关,心里数着倒计时。三,二,一。   “咔哒”一声,关上了的大门又被犹豫推开,盛垣垂着脑袋站在门口……   没错。出了门他才想起来,他!没!车。   开过来的吉普车掉下了山崖。走不了。   何言使劲憋住笑,在盛垣垂头推门的功夫从楼上飞奔而下,一把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回房间,不闹了嗷。”   这一幕恰好被出房门倒水喝的罗闻看见,罗少爷半个身体挂在栏杆上左右招摇,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什么?!你那个金贵的小夫郎,是盛董?!”   “不是……盛董你也是个……?”   何言随手从玄关口拿了个苹果凌空射门,正中靶心。   “滚回你房间去!闭嘴!”   罗闻嗷呜一声抱头缩回了卧室。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盛垣情愿远离他也不愿意说。何言就知道,火候还不到。   小野猫不愿意说,一定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够让他放下所有戒备,不够让他相信自己永不会离开他。   这场雨从倾盆暴雨到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何言每天“炼人”,早上六点准时把罗闻抓起来跑步,晚上十点准时断网断电强迫罗闻入睡。罗闻苦不堪言,只感觉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军训的时候。何言就差在他耳边吹响号角了。   而盛垣不理会何言的强烈抗议,坚持睡在了单独的卧室,从白天到深夜,会议一场接一场,书房里的打印机都咔嚓的冒烟。   暴雨导致进山的路堵塞,拳场不能营业,阙爷也难得放了个假。   何言偶尔会过去找阙爷闲聊。在原世界,何言一直有个想法,想把一盘散沙的地下拳击事业织成一张网,网罗住所有热爱拳击却走投无门的同道中人。   而阙爷正在做这件事,何言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的私家拳场老板。所以这两人一见如故,谈的格外投机。   阙爷偶尔也会八卦一下,“那位盛氏总裁,你竟然能拿得住?” 第二十九章 阙爷的馊主意   何言双手摇成了花手,丝毫不要面子,“拿不住拿不住,不瞒阙爷您,键盘都跪过了,巴掌也挨了不少,我是捧心坎儿里护着,他还是铁板一块。”   阙之渊笑了,“你不是说睡的不错?”   何言一把捂住了脸。   “这事儿不难,人是感官动物。身体服了,心就差不多了。要还不行,只能是你技术问题,别往别人身上找原因。”   何言:“???”这什么强盗逻辑!   倒也不妨一试……   于是这一晚,月黑风高小雨淅沥,何言摸进了盛垣的卧室。   盛垣的戒备心很强,卧室门是反锁的。但这难不倒何言。   他提前找了个开锁视频教程观摩了两遍,凭一根铁钩弄开了盛垣的门。   卧室的窗帘没拉严实,淅沥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折射出窗外昏黄的路灯光亮。   借着那一点光亮,何言看到盛垣侧躺着背对着自己,细窄的腰身塌下一个完美的弧度,搭着条薄薄的毯子。   仙品!   何言嘶哈着蹑手蹑脚探进去,刚一靠近床边,就被猛然一道大力掀翻了出去。   盛垣早就惊醒了。   在何言自作聪明用钩子撬开门锁的时候。   盛垣什么人?盛家鼎盛时期接手这盘大局,年仅二十就开始独当一面。多少竞争对手看着,想方设法要除掉他,瓜分盛氏商业地盘。   白天保镖不离身,夜晚警惕性极强,自从登位,盛垣从来不曾放下戒备睡过一个觉。   何况这么大动静。   何言靠近的时候,盛垣知道他没有威胁性,但是身体的条件反射让他本能反应,用尽全力把人甩飞了出去。   何言还是凭着拳击手的基本功,在低空翻了个半身才勉强撑住身体,减缓了点压力砸在地上。   “哎哟!你谋杀亲夫……”何言捂着肩膀脱口而出。   盛垣一身睡衣站在他的面前,青灰色的丝缎材质勾勒出他的流水肩膀,眼神里没有一点困倦。   “恶人先告状?大半夜撬我门锁,你想干嘛?”   何言含泪抬头,露出一脸委屈:“我如果说天气凉了想给你盖下被子,你信吗?”   盛垣一言不发抱着胳膊凉凉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绕开他走到楼下厨房。   再上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两个榴莲!   何言的眼睛都瞪直了!   “不是……盛董,Boss,老大,咱不能这么玩啊会受伤的会……”   “怕什么受伤?你不是说过吗,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   两个榴莲稳稳当当放在何言的面前,盛垣慢条斯理摘掉厚实的手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不为难你,光脚站上去就行,一直到罗闻起床的时间。”   六点!他要在榴莲壳上站两小时二十分钟!   “有话好说啊盛董!”何言一把抱住了盛垣的腰身,“你听我解释,是阙爷!阙爷教我这么做的!”何言出卖兄弟毫不犹豫。   盛垣才懒得听他狡辩,大手一挥拍开他的手爪子,“我闻不了榴莲味儿,我去隔壁卧室睡,你好自为之。对了,把榴莲肉剥出来再站壳,别白糟蹋了。”   门哐几关上,何言闭了闭眼,心情极为沉痛。此刻他觉得可以在头顶上悬一条横幅,上书:   【沉痛悼念乱听损友建议而英年早逝的何院长】   敢不站吗?不敢。   盛垣出了门站在宽阔的走廊犹豫了一秒,右转进了何言的卧室。   罗家别墅二楼卧室有的是,好几个都空着,但主要是何言的卧室有铺盖被子,省的再倒腾房间。盛垣这么告诉自己。   何言的被窝里还残留着余温,盛垣钻了进去裹紧被角,依稀还能闻到何言身上特别的味道。   他莫名其妙轻笑了一声,安心的闭上了眼。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忘记反锁门了。这是盛垣接手盛氏集团以后,第一次睡觉没反锁卧室的门。   第二天一早,罗闻的叫声响彻整个别墅——   “是谁把厨房两个榴莲给我拿走了!”   何言真的老老实实站了半夜榴莲壳!   走出盛垣的卧室的时候,脚底板疼的只想砍了。他琢磨着美人鱼当年拿自己的嗓音和老巫婆换取双腿的时候,走路也就这么个疼法吧。   他双腿发软跟个幽灵似的飘到罗闻的面前,顶着俩大黑眼圈,“都给你剥好了,别嗷嗷。”   罗闻看着他手里的盘子吓了一跳,“不是,何院长,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帮我剥榴莲剥了一整夜?”   何言没功夫搭理他,转身上楼想要补个觉,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盛垣一身着装整齐匆匆下楼。   “起这么早?”何言问。   “公司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罗少爷,借你家车用一下,过两天我让人给你还回来。”盛垣说话间已经走到玄关口利落换鞋。   “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我在这山沟沟里都快成和尚了!”   罗闻扑过去想要抱大腿,却被何言一把拎住了后衣领子。   “老实待着,身体养好之前我俩谁也别想走。”何言说话从盛垣手里拿走车钥匙,盛垣抬头疑惑看他。   “我送你去。你开车我不放心。万一路上有电话呢?”   “太好了赶紧走!”罗闻仰面朝天在沙发上打了半个滚。小爷我今天放假了!   何言却拉着盛垣的手坐了下来,“安心吃早餐。我们等等阙爷,他来了我们再走。”   罗闻一骨碌翻身起来,“不需要!”   这边何言电话都已经打完了,“嗯,好,麻烦阙爷了。”   罗闻:……   一把辛酸泪。 第三十章 阙爷带孩子   黑色的轿跑在山路上行驶,还好经过几天的疏通,道路障碍基本都已经清除,滑坡的危险路段也都做了加固。这几天雨势渐弱,能见度也高了很多。   何言开车,盛垣坐在副驾,走的是阙之渊给的那幅路线图,还算好开。   “其实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开。”盛垣有点不自在。这是他第一次坐副驾驶,平时司机开车,作为总裁他都是坐后排。   何言单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空出的右手搭在他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这不是多一点时间和你共处吗?”   盛垣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底下抽走,“好好开车。”   何言真的是见缝插针勾搭人,过了山里那一段陡峭难开的道路上了大路,他就开始不停地骚扰盛垣。   “盛董,给我剥个橘子,防止我犯困。”   盛垣不耐烦的给他剥好了橘子,整个怼到他的面前。   “喂我,喂我。我开车呢没法拿呀。”   盛垣深吸一口气,“你刚才摸……碰我手的时候怎么就行了?”   何言立刻把眼皮耷拉下来,“哎呀我困了。”   盛垣:“……”   一瓣柔软的橘子带着怨气戳到他的唇边,何言脖子一动嘬进了嘴,丰盈的汁水入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男朋友喂的就是甜。”   盛垣:“你再胡说八道现在就给我滚下车,我自己开。”   何言安静了两分钟,也就两分钟不能更多了。又张口开始了,“哎给我剥点瓜子。”   盛垣额角青筋直跳,“你不要太过分。”   “用嘴剥就行了,手剥伤指甲。”何言继续不要脸,“没事,我不嫌弃,我期待已久。”   盛垣忍无可忍,又剥了个橘子掰了一整半个堵上了他的嘴。   何言迅速把那半个橘子吞了下去,眼睛亮得能扫射雷达!“你看你看!你已经学会主动了!”   盛垣:“……”这车怎么不翻下山崖呢。   在何言第三次提出过分要求的时候,盛垣的手机响了。   何言噤声,余光看着盛垣眉头越蹙越紧。挂了电话以后,全程再也没能停下来,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盛氏确实遇到了点麻烦。而这麻烦和山郊这场灾害有关。   何言和阙之渊都不知道的是,盛垣来山郊的这一天早上大雨,盛垣是看过气象台的预警的。   所以在他开着吉普车决然出门之前,已经给公司打过电话,安排了大量的救援物资,善后补给和抢险人工。同步也知会了江城ZF。   盛氏作为江城的经济支柱企业,在天灾面前肩负责任,这是义不容辞的。   之后他的吉普车翻下山崖,短暂失联。那个时间里他的助理顶着巨大的压力,把救援的人力物资全部安排了下去。   后来山郊封路的那几天,盛垣白天黑夜窝在别墅的书房里远程控制各项物资和人手的安排。   但这么多的物资和人力成本投放下去,盛董不在集团总部坐镇,层层分派下去,物资果然还是出了问题。   盛垣打了几个电话以后,心里就有了基本的判断。   盛氏在整个江城风头无二,早就惹的同行眼红,无奈盛垣这些年能力超群,警惕性极高,恩威并济之下掌控盛氏上下六万名员工资金流涉足各行各业,铁板一块,无缝可钻。   现在盛垣困在山郊,那群眼红的狼就伺机而动了。   大量的免费救援物资流入灾区,中间层层经手,随便一个环节都可以轻易调包。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情况——调包的物资出了质量问题,消息一经传出就沸沸扬扬。盛氏售后部门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村委,ZF,层层问责。   电话里助理都快哭了,心急委屈的泣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何言依稀听得到。   盛垣只是云淡风轻的温声安慰,“没事,稳住。等我回来。”然后把眼神投向何言。   何言了然,比了个手势,“十五分钟。”   “我十五分钟到,通知高层开会,供应链部门开会。”   盛垣挂了电话,指腹轻按眉心,面色依然平静。迎着何言担忧的眼神,他淡淡说了句“没事”,唇角甚至牵出一抹浅笑。   何言知道,不管面对什么多大的事,盛氏总裁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包括他。   他多累啊。何言心想,他不能言说。那是自己做的不好不够。不能与他共苦,也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二人一路无言,十五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盛氏总部大楼门口,保镖稳步而来,被何言一把推开。   何言无比自然的给盛垣开门,迎他下车。   天空还在下着淅沥细雨,何言打着伞撑在他的头顶,确保矜贵的盛董没有一丝湿濡。他知道上了楼,盛垣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盛垣的眼神落在何言的肩头。鬼使神差的伸手掠了掠他被雨水染湿的头发。   何言的眼睛一瞬间锃亮!   盛垣:“……”   “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盛垣低声丢了句话,在保镖的陪同下匆匆进了大楼。   何言一手捂着自己的发梢,笑成了憨憨。   有戏!   何言在回去的路上乐不可支,那边山郊别墅里,罗闻一张娃娃脸可皱成了窝瓜。   “跑不动了我真跑不动了!”罗闻单手扶腰气喘吁吁,一头柔软的栗色卷发半湿,糊在额头都潇洒不起来了。   阙之渊在一旁抱着胳膊,“何医生留话,十圈,你这才四圈。”   “不是,何言又不在,干嘛这么较劲!”罗闻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摆手,“喝水!要喝水!”   阙之渊挑挑眉,“我去帮你拿。”   等他拿了矿泉水出来,罗闻已经四仰八叉趴在了地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咸鱼姿态,“跑不动了!小爷不跑了!”   “哦?”阙之渊淡淡一抬手。   “你别吓唬我!吓唬我也没用我不跑了!”   阙之渊二话不说凌空一甩。   “啊!”罗闻一手捂着胳膊,眼圈瞬间红了,“我跑……”   “没打你你叫什么。”阙之渊笑出了声,“这不是拍的柱子吗?”   罗闻脑袋一缩,原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红的要滴血。 第三十一章 阙爷的心头火~   别墅屋檐下,罗少爷认命的干掉半瓶矿泉水,瓶子随手一丢,哭哭啼啼重新跑圈。阴雨屋檐下,阙之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笑,把瓶子捡了回来。   好吓唬,还挺乖。   阙之渊悠悠然回了别墅,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一米八几的个子,肩宽体直,家常围裙系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罗闻跟个捞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扒拉进门的时候,阙之渊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等他,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擦。”   罗闻不理他,憋着股气一样拍开他的手,自顾自上楼钻进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了澡换了衣服。   “吃早饭吧。”阙之渊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小米粥熬的格外软烂,一碟酱瓜,还有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和金黄的荷包蛋。   就这么巧,全是罗闻爱吃的。   “这小笼包……哪家的?味道不一样了。”罗闻疑惑。   “我做的。”阙之渊笑起来的时候整个刚硬的面庞都柔和了。   罗闻不吭声,一口一个吃的欢,顺手指了指酱瓜,声音委屈,“腌制品,何言不让我吃。”   “偷偷吃,就吃一次。”阙之渊难得露出了狡黠的神态。   他竟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罗闻默不吭声叼了块酱瓜伴着粥吞了下去。   这人……还行吧。   面对着埋头苦吃的罗闻,阙之渊竟然不觉得饿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罗闻今天穿的是阙之渊的衣服,那天在房车里罗闻浑身湿透,阙之渊拿给他的。   尺码大了四个码,罗闻当睡衣穿,圆领大开大合,露出修长细嫩的脖颈和雪白细腻的肌肤。   依稀能看到两颗不那么明显的……嗯。   阙之渊禁不住挪开了视线。   莫名滋生了一种破坏欲是怎么回事。   阙之渊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你怎么不吃?”罗闻含糊问道。   “我不饿,出去透透气。”阙之渊离开餐桌。   罗闻:“你不吃的话我吃光了嗷。”   阙之渊侧了侧眼神,就看到罗闻细长的手指捞着筷子够啊够的,捞起最后一颗小笼包塞进嘴里,表情还有点不好意思。   嘶。   阙之渊大步出门,站在院子里默默点了根烟。   何言回来的时候,阙之渊正在院子里抽烟,地上散落三四个烟头。   不怪阙之渊。真的。   罗闻吃完早饭哼哼唧唧老不情愿的喝完药,红着眼圈伸手跟阙之渊要糖。   阙之渊:“我……没糖了。”   罗闻:“不可能,那上次那颗大白兔哪来的?”   阙之渊难得脸红了一下,“那……那是你家茶几上拿的。”   罗闻伸脑袋看了一眼,还真是,茶几上也没了,罗闻立刻委屈上头,嘴巴一扁,“早知道就不喝药了!苦死我了!”   阙之渊:“……”   他默默走到厨房挖了一大勺蜂蜜,然后转身走到罗闻面前,指腹拨开他的嘴巴。   罗闻张大嘴巴,鸦睫微颤:“啊——”   一勺蜂蜜入口,罗闻舔了舔勺子。一不小心舌尖碰到了阙之渊的指尖。   阙之渊深吸一口气!   “我出去抽根烟。”   然后何言就看到一地烟头……   何言疑惑:“……阙爷,你有心事?”   阙之渊一愣抬头,“没有啊。”   何言更疑惑了,“阙爷你喝酒了?脸这么红?好酒量啊一大早就开喝。”   ……   这话让他怎么接,没法接。   阙之渊掐灭烟头,跟在何言身后进了客厅。   罗闻正在打游戏,自从在地下室的游戏房被阙爷摁住揍了一顿,从此罗少爷对那块地就有了阴影,只肯在客厅玩。   何言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嘿,来来,帮个我忙。”   罗闻一局PASS心情好,翘着二郎腿捋了一下头发,“什么忙?”   “你圈内人脉广,路子野,帮我打听打听盛氏遇到的事儿呗。”   “行啊没问题。”罗闻竖起一根食指,“在商言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给我放两天假。我在这儿闷的都能孵出蛋了。”罗闻很是不满,“坐牢也没这样的!”   何言笑出了声。   实际上放他两天自由也不是不行,这段时间饮食健康作息规律加上每天定时定量的运动,罗闻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偶尔放纵两天,问题不大,只要不离谱就行。   但——   “山路不好开,你不能出去。”   “那你这放的什么假!”罗闻气死了,“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乐子?”   “那也不一定。”阙之渊站在一旁忽然开口,“我带你玩。”   罗闻眼睛顿时亮了。   阙爷,地头蛇,这一片肯定熟!   “成交!”罗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都别打扰我,我现在要去打探情报!”   何言看着罗闻跟个窜天猴似的一蹦老高,按着眉心叹气扭头,正好怼上阙之渊浅笑的脸。唇角翘起,眉梢上扬,连一贯墨黑深沉的眸子都带了亮光。   “阙爷……”   “嗯?”   “你这表情……看着像思春了。”何言坦言。   “不能思吗?”阙之渊淡淡转身,语气波澜不惊,“出去抽根烟。”   又抽烟。这是有多少烦心事。   何言是没看到,罗闻跟个猴似的从沙发上蹦跶起来的时候,宽大的T恤衣摆飞起,露出完整的一截细腰,弧线分明,肤色如玉。   可阙之渊看到了。   没个两根烟,根本压不住心火。   阙爷抽烟的功夫,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散散味道,再回来的时候,罗闻已经打听完了。   “简单来说,就是盛氏给山郊这里提供的赈灾救援物资,被人调包了,以次充好。”   “事儿捅出去,耍手段的人屁股已经擦干净了,盛氏现在上没法和ZF交代,下没法和村民村委交代,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罗闻在沙发上翘个二郎腿,剥开一根香蕉,“这事儿你管不了。知道为啥管不了吗?”   何言眯起眼睛看着他,眸光中露出一丝危险。   罗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啧了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你吓到他了。”阙之渊皱眉把他拉开了一点。   “为什么管不了?”何言沉声问。 第三十二章 何言出手!   “我打听下来,这件事多半是梁家人干的。”罗闻丢了香蕉皮,顺手接过阙之渊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手,“我能打听到,相信盛董也有手段查到。你不要小看他的势力,连我家老爷子都怕他三分。”   梁家,何言有印象,原书里写过,江城经济被四大家族掌控,盛家为首,剩下的三家之一就是梁家。   “所以呢?”何言追问。   “所以,你猜盛董查到了,为什么不动手,非要背下这口黑锅?”   话到这里,何言也差不多明白了。   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各家族之间千丝万缕,生意互相有牵涉。盛垣一定是有不方便的行事。   可是何言受不了。   他只要一想到盛垣蹙着眉头维持表面的温润和煦和那些污糟之人虚与委蛇,他就难受。   气闷。心疼,揪心的疼。   “行了,该打听的我都打听完了,从现在开始,小爷我休假咯!阙爷你等我下!”罗闻噔噔噔上楼去收拾行装,客厅剩何言和阙之渊。   “你有想法?”阙之渊注意到何言的拳头攥起。   何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用得上我的,说话。”阙之渊沉声。   罗闻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个背包下来,双肩一背,歪戴一顶烟灰色鸭舌帽,衬得他肤色越发粉白,活脱脱一个阳光男大。要不是罗家家规森严,这张脸混娱乐圈再合适不过。   阙之渊接过罗闻的背包掂了掂,“沉了。把衣服去掉,我那儿有衣服,穿我的。”   罗闻一脸无所谓,“哦。”反正他今天穿的也是阙之渊的衣服。   何言:“???”哪儿……哪儿不对?   百公里之外的盛氏。   罗闻的猜测没错。盛垣回了公司,十分钟之内就把事情查的七七八八了。   他不是不知道梁家从中搞的鬼。但此刻收拾他们,还不到时候。   盛垣有自己的筹谋。盛氏迟早要吞并另外三大家族,但不是现在。有些时候,后退也是一种进攻。   盛垣能忍。   黑暗里,猎人在等待一个时机。   开会的时候,高层几个心腹都忿忿不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服,愤慨,憋屈。   而盛垣只是冷静安抚,同时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售后事宜和物资调换,并且亲自批了公关部门的“公开致歉信”。   盛垣能忍,可是何言忍不了啊。   何言是什么人啊,颠公一个,要不是骨子里改不了的热血,他怎么会沉迷地下拳击这样的激烈运动。   深夜,无月。   电脑屏幕映着何言的脸,原本瓷白的肤色在电脑的荧光倒映之下泛着令人胆寒的森白。   何言在查梁家那些人。   大数据时代,信息透明化,没有什么是花钱查不到的。何言找了一家地下信息交易所,再加上自己从网上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足够了。   打印机咔咔作响,何言合上电脑,拿上打印出来的资料细细探究。   然后关门离开了山郊别墅。   山路上扬起呼啸的风,汽车尾灯哗然一闪而过,在湿冷的空气中留下了沉闷的爆鸣。   距离山郊一百公里之外的江城,此刻某高档风月会所门口,一个男子脚步踉跄着被人扶出来,一左一右,一男一女,都是暴露的着装,年轻稚嫩的肌肤在夜色里和那个男子暧昧摩挲。   身后跟着一群喝的东倒西歪的男人,约摸六个,看着都歪瓜裂枣,清一色黑衣黑裤。   何言从昏暗中安静走出,对着手上的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一个一个辨认过去。   眼前这一波人,正是盛氏物资调包案子的主谋,梁家二公子梁兴怀和他豢养的一群偷鸡摸狗之徒。   正好,一锅烩,省得他再去找人了。   何言牵了牵嘴角,后退一步重新没入黑暗。   会所门口灯光昏暗处停了个商务车,司机骂骂咧咧点燃一根烟。何言走过去二话不说打开车门把人薅了下去,利索松掉手刹踩上油门。   “我新来的,你可以下班了。”   车子飞速靠近会所门口,梁兴怀带着一群人摇摇晃晃奔着那熟悉的车牌号走过去,车门拉开,看也没看直接上车。   发动机轰鸣一声,车子离弦而出,一直往没有监控的昏暗村道上开。   梁兴怀在车里怼着垃圾袋嗷嗷吐了两回,总算找回一点点意识,但不多。   “这是哪儿啊老孙,你给开的方向不对啊。”   “对的很。”何言一脚刹车踩停,车子停在一处废弃工厂门口,“这是黄泉路,你没走过。”   阴冷狠戾的声音和奇怪的话终于让梁兴怀生锈的大脑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拍在背后几个打手身上,“快!快给老子起来!被绑架了傻逼!还睡!”   不等那几个打手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何言已经利索下车拉开了车门,抬手第一个把梁兴怀拎了出来,跟拎个菜鸡一样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   “哎呦!”梁兴怀枯瘦的身子摔砸在地上扑腾惨叫。   车里那一串打手终于反应过来,嗷嗷叫着就往何言身上扑。   “别急,会轮到你们的。”   何言冷笑一声,一个闪身躲开攻击,一手抓俩,闷吼一声,一口气甩飞了四个出去。   就这。   拳击场上比他重一倍体重的拳击手都不是何言的对手。眼前这一串弱鸡,只配给何言热身。   六个打手飞了四个满地打滚,剩下两个在后头瑟瑟发抖抱着脑袋时刻准备鼠窜。   何言一秒不带犹豫,一手一个揪着后领子甩飞,啪的一声摔落地上。烟尘四起。   废弃的工厂在三更半夜响起一片哎呦哎呦要死了的鬼哭狼嚎。   “你踏马哪条道上的!有种你就告诉我我明天端你老窝!”梁兴怀嘴比骨头硬。   下一秒何言就一个大耳刮子呼了上去,梁兴怀半边脸都被扇麻了,迅速肿起半个馒头高。   “我艹……”   “啪——”   “我去……”   “啪——”   梁兴怀骂一句,何言就扇一耳刮子,再骂一句,再扇一耳刮子。   三两下把这嘴硬的怂货扇的眼冒金星蹲都蹲不住,趴在地上哎呦喂叫唤。   何言轻掸了掸衣衫,皱眉从怀里拿出湿巾擦干净手,一脸不耐烦,“我问什么,你们回答什么。要不然嘴给你打烂。”   那一溜排的打手已经吓尿了,窝在墙根整整齐齐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剩个娇生惯养体质羸弱的废柴梁兴怀被打的鬼哭狼嚎,连着“嗯嗯嗯”。   何言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打印机和笔记本,手机打开录音,就地一坐开始问话。 第三十三章 摄像头赔一下~   从山郊救灾物资的最后一个环节一点一点向上追溯询问,抽丝剥茧,层层逼进。   梁兴怀哪里是好对付的。看何言一边厉声讯问一边咔咔打字记录,眼珠一转就摸出手机准备摇人。   谁料他手刚刚伸进口袋,何言眉梢一凛随手从地上捞起个石块,准确无误的砸中了他的手背。   一声惨叫,梁兴怀捂着手背缩回了手。   该问的都问完了,材料也即刻打印了出来。   何言拿着油墨未干的材料放到他们面前。两份材料,一份是作案口供,一份是责任声明,以梁家商会的名义出具的声明,证明此事属梁家商会供应链操作失当,与盛氏无关。   “都给我签字,摁指印。”   “没……没印泥……”一个倒霉蛋低声嗫嚅。   何言顺手从地上捡起个切面锋利的石块,攥紧那倒霉蛋的拇指二话不说切上皮肉横着一拉。   “哎呦——”那倒霉蛋嗷嗷直叫,拇指鲜血直流。   “这不有了吗?摁指印!”   材料到手,录音完备。   何言把东西放进背包,声音阴寒,如同淬了冰,“敢报警,明天这份录音和口供立刻就出现在检察院。”   说罢何言利落上车,油门一轰扬长而去。只留下梁兴怀和一排打手在废弃厂房外哭嚎。   开玩笑,报警?哪里敢报警。先不说那下手凶残的神秘人手上有录音有口供,就算他什么都没有,梁兴怀也不敢对外放半个屁。   他还要命。这事儿做的这么不漂亮,偌大一个把柄捏在别人手里,被他老子知道了第一个把他吊起来抽。   何言哼着歌把车停到郊外,车子一扔拍拍屁股走人。随后从背包里取出一身黑色的连帽衫,换了衣服趁夜潜近盛垣的别墅。   靠近别墅他果然看到了几个摄像头。他也早有准备,掏出路边捡的石块手脚麻利砸碎了镜头。   何言并没有进去,只是把声明,口供材料和录音原件藏在了别墅信箱。   临走之前,他站在门口,抬头仰望别墅的灯光。   所爱隔山海。   但山海皆可平。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何言一向没有耐心,前世就是如此。可是这一世,面对这一个人,他拿出了两世的耐心。他要定了这个人。   青年挺拔的身影在别墅外驻足许久,然后安静离开,悄无声息潜入夜色中。   可何言却不知道,沿着那一道橘黄的光亮,灯光的背后有一双温润的眼睛,始终跟随着他的身影。   没错。盛垣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他。原本只是在窗边沉思,余光却骤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算看不见眉眼,他也知道这是何言。   盛垣看着他掏出石块击碎了别墅前排摄像头。   看着他从包里取出什么东西藏进信箱。   也看着他在门口驻足好久。   有那么一瞬间盛垣甚至觉得何言的眼神穿透了重重夜色和他在空中汇聚,漫天的星子是相撞的烟花。   “林姐,帮我把门口信箱里的东西拿上来。”   何言后半夜才回到山郊别墅,一回来就把自己的“犯罪证据”清理了,然后哼着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盛氏的事情摆平了,他开心。开心的能起飞。   何言是带着牙齿晒月光的笑睡着的,罗闻那小崽子撵出去放假了,明天不用早起。何言这么想着,打算美美的睡个懒觉。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七点,他就被手机信息铃声震醒了。   发送人:盛垣。   等下!盛垣???   何言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天塌了地陷了,小野猫儿主动了!   何言揉了揉眼睛,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开信息。   【何院长,四个摄像头全部损毁,找时间结算一下赔偿费用。盛垣。】   !!!   何言的脸迅速变白,再从白变红,一分钟之内烧的滚烫。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很明显啊!昨天晚上他自作聪明的所有举动,都被盛垣看在眼里?!   盛垣知道是他做的?!   怎么办怎么办?昨天还做好了水滴石穿打持久战的准备!今天石头,啊呸,小猫咪,啊呸,盛垣就找上门来了?!   天地良心他原本只想悄悄给盛垣解了麻烦。   不是不想公开,而是何言自己内心别扭。他不想……不想让盛垣出于感激而对他优待,不想面对盛垣温和含笑的表情,不想他对自己说“谢谢”,用那种疏离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他要的不是这样。他只要盛氏的困难迎刃而解。盛氏平静,盛垣就能开心。   何言瞪着手机屏幕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复,骤然间手机哐哐响了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罗闻来电。   何言接了电话,扑面就是罗闻咋咋呼呼的大嗓门。   “何言你看新闻了吗?!惊天大瓜啊!”   “什么新闻?”何言一头雾水。   “你没看吗你现在打开微博!都冲上热搜榜了!盛氏发布了一份山郊赈灾物资案的责任声明!竟然是梁家商会署名的!还@了梁家商会!”罗闻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重点是!梁家商会立马转载了!还给盛氏发了道歉信!”   何言淡淡的牵了牵嘴角,“哦。挺好。”   “不是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的心病哎!迎刃而解了啊哥们儿!”   听得出,罗闻此刻已经在蹦跶了。   何言摁住眉心打断了他的尖叫,“内什么,有个事情请教你……”   “什么事?又要打听什么消息?”   “倒也不是,就是……听闻罗家小少爷号称风月场辣手摧花,想请教一下,如果……你一直追的人忽然主动了,阁下要如何应对……?”   电话开的是免提,罗闻一边喝粥一边说话,听到那句“辣手摧花”,一口粥呛了出来,一手按在红色按钮上,慌忙挂了电话。   餐桌对面,阙之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辣手摧花?” 第三十四章 大白兔很甜   “不是不是!”罗闻把手机扣在桌上,一双手摇出了残影,“你别听何言瞎扯淡,我一向洁身自好的!”   “怎么个洁身自好?”阙之渊放下筷子,贴近了罗闻一点。   罗闻听他的,没带衣服过来,昨晚洗澡以后穿的就是阙之渊的大T恤,短袖硬生生被他穿成了七分袖,领口敞开一大片,胸骨往上瓷白的肌肤显露无疑。   阙之渊莫名其妙,从“洁身自好”的“洁”,想到了“洁白”,又想到了“白”。   嗯……是挺白。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掐上了罗闻粉润的唇瓣。   “喂你干嘛掐我!”罗闻吱哇一声躲开,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额,阙之渊冲他摊开了手。   一颗米粒。   罗闻有点尴尬的躲开了他的眼神,顺便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天知道他这个动作落在阙之渊眼里有多……!欲!   不开玩笑,一向以冷肃著称的阙爷顿时小腹发热。   但也什么都不能做,阙之渊怕吓到他。   “我……虽然很会玩!酒肉朋友确实多,但我从来不玩那些污糟的!最多装装样子唬唬人,你知道出来玩如果唬人都不会的话,那圈子我就没法混了!”   罗闻着急解释。   嘶!说完了他又感觉哪里不对。阙之渊又不是他爹他解释个屁!   哎可是面前的阙爷听爽了。   一高兴阙爷给他夹了个小笼包,“牛肉馅儿的,一咬一包汤,小心烫。”   然后在罗闻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的时候,阙爷伸出了手指,从他的唇角擦去了汁水。   这下罗闻毛骨悚然了。   罗少爷混迹贵圈这么多年,说他不懂这些那是假的。之前不留心,那就一直不会往那方面想,还能跟阙之渊撅嘴,耍赖,要糖。   现在!人手都伸过来了!罗闻要是再不懂那就是个傻叉了!   罗闻立刻窜下了餐桌。他坐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是盘菜……   阙之渊显然也看出来他的惊慌了。在他仓惶逃跑的时候不紧不慢跟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去哪儿?”   “我……吃饱了,散个步!”   “把药喝了。”阙之渊叩了叩桌子。   罗闻乖乖转过身来,一脸视死如归。阙爷的声音自带威慑力,堪比催命符。人在阎王殿,想躲没处躲。   罗少爷也不矫情了,端起杯子一口闷,眼圈憋的泛红。   然后还没抬头,视野里就出现一整排“大白兔”。红豆味咖啡味绿茶味玉米味各种口味……   “都是你的。”阙之渊勾起唇角,“以后就不用从你家茶几上拿了。”   罗闻愣住了。   在这个再平淡不过的早晨,锦衣玉食堆着长大的罗少爷被一颗大白兔收买。   透过半透明的糖衣,罗闻洞见生命的底色。耳边听见春草抽芽,燕子呢喃的声音。   罗闻忽然才发觉,他从来不是怕苦。   他怕的是没人关注。怕的是出生起就被扔在八百平大别墅的一个角落,两个保姆,一排保镖。   怕的是刚会说话就被送进国际贵族学校,大门一关,全是陌生的脸。   从懂事起罗闻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一张金卡。一个人买衣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着接纳世界。   然后他开始在纸醉金迷里摸爬滚打,像一个拼命闯祸讨骂的孩子。   他总想着,也许把祸再闯大一点,老爷子就能看见了。   他不委屈,一点都不。谁能给他委屈受?满江城都找不出一个人敢逆着他干。天王老子也不行。   可是阙之渊敢。他敢。   第一次见面,阙之渊就把自己摁着揍了一顿。   第二次见面,阙之渊就把自己送上了救护车,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   阙之渊用充满威慑力的举动让他知道,做错了是会受到惩罚的。出格的行为是会产生后果的。   所有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罗闻也不例外。阙之渊把他当个平常人。   平常人做错了会被罚。平常人做得好也会被奖励。   而罗闻要的,无非就是这么个人。   这一颗大白兔还没入口,罗闻就觉得人生不过如此齁甜。   他抬起头来看着阙之渊,窗外的淅沥细雨落入青年的湿润的眸光,满城春草长进空荡荡的心房,枝桠疯涨。青年的瞳孔有情意荡漾。   “不帮我剥糖了吗?”罗闻问道。   阙之渊一愣。   就这么一秒的愣神罗闻都等不及。   他自己捏了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然后欺身一跃圈住阙之渊的脖颈,唇瓣一贴——   “阙爷,分你一半,尝尝甜不甜。”   我的天。   这哪扛得住。   一米八八的阙之渊顿时从头到脚红了一米七,像个煮熟的澳洲大龙虾。   罗闻贴着他的唇瓣送进去半颗糖,许久不见他回应,气场三米二的阙爷被个小崽子欺得应接不暇。   “阙爷,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罗闻含住阙之渊的唇瓣微微吸吮,带着戏谑的神色。   阙之渊猛的推开罗闻,双手捧住他光滑白皙的脸颊,“你有过几次?”   罗闻傲然抬头,“身经百战。”   才怪。   罗小公子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他会让阙爷知道自己也是第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碾压他。   可很明显,阙爷当真了。   很快罗闻就遭到了吹牛的反噬。   阙之渊一手托住罗闻下滑的屁股,大步流星往二楼卧室走去。   “哎哎哎阙爷阙……”   惊呼声很快被细碎的呜咽淹没,紧接着有轻微的啜泣声响起。山郊的旖旎春色破窗而入,湿润的呼吸混合着急促而高亢的喘息。   天光清朗。两颗年轻的心迫切而激昂。   一直到罗闻哭的泣不成声,阙之渊才相信他刚才是大放厥词吹牛比。   “不是说身经百战?嗯?”阙之渊捏住青年水嫩的下巴。   罗闻的娃娃脸已经哭到扭曲,含情眼水汪汪,一串眼泪要掉不掉摇摇欲坠。   “老子很强……”   “很好,收到。”阙之渊挑眉,重新俯下身躯。   一声惊呼,呜咽声重新又响起,低迷破碎……   可怜的何言目前还一无所知,盯着手机百思不解,不是,罗闻怎么话说一半就挂了呢?手机没电了? 第三十五章 “上门理赔”   何言盯着手机半天不敢动弹,屏幕暗了他就戳一下,再暗再戳一下,愣是没想好怎么回复盛垣。   一天天嘴炮打的起劲,真到了盛垣主动发信息过来,何言竟然开始患得患失。   妈呀给他怂的!   何言捏着手机,忽然间掌心一震!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上门催债了。】   那怎么行?山路这么难走!   何言秒回:   【别动,我马上来,我上门理赔。】   信息发出,何言立刻翻身起来,抓上手机撒腿就跑。幸好罗闻是被阙爷接走的,车还在院子里停着。   而此刻,百公里之外的盛氏总裁办公室,盛垣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回信笑出了声。   他被“别动”两个字逗笑了。脑海里自动蹦出一个Q版的小人,举着枪对着自己的心脏,嘴巴撅起一个弧度,“别动!”   盛垣想说,这一枪崩进来他都不打算动一下。   盛垣经常笑,他不是那种冷酷霸总,相反的,他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温润如玉,唇角含笑。但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那笑意只会浮现在唇角,从来上不了眉梢和眼睛。   微笑是盛垣的保护色,让他在商界杀人于无形,温柔一刀。   没人知道他的微笑背后内心一片荒漠,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从记事起刻在骨子里的训教让他只知道一件事——他是盛家的掌门人,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责任。   做对了是应该的,做错了就是罚。做得不够好也是罚。失控也该惩罚。   可是这一次,他从眼角眉梢泛出了笑意。笑出声的时候助理正好抱着材料进来,一瞬间被晃了眼!   “盛董,昨天会议的材料整理好了。”助理小心翼翼递上文件。   “放这就行,出去吧。”盛垣从窗口转身,眼角的笑意还没散掉。   助理捂着胸口出去了,一出门就大口喘气。   不是……盛董虽然一直是微笑的,可是这次不一样!整个人都在发光,踏马的简直是佛光普照!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昨晚,对着林姐从信箱里取出来的录音和文件材料,对着夜色下那个自作聪明打碎所有摄像头的男人,盛垣失控了。   他坐在书房一整夜没睡,手边就是暗室的开关,他没有进去,没有给自己施加应该有的惩罚。   只因为他不想自己手上留伤,然后面对何言诘问的眼神。   天色刚亮,他就给何言发了那条信息。   何言没回。   盛垣又追了一条信息。   然后对着“别动”两个字笑出了声。   何言一路把汽车当飞机开,油门嗖嗖的恨不得多啦A梦给他个任意门,直接一脑袋扎进去,再出来就掉在盛垣的怀里才好。该说不说,自己都踏马穿书了,怎么的还不能瞬移呢?   幸好罗闻的跑车好使,尾灯给他开出了残影,发动机滚烫。   一脚刹车到盛氏楼下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个黑衣保镖腆着笑脸迎了过来。   一双白手套麻利的摁住了他的车门,嗖的打开,声音脆响,“何医生!”   何言仔细辨认,嘿!这不是吴勇吗?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憨憨保镖。   何言乐了,“你怎么过来了?”   吴勇腰板一挺,“盛董安排我来接您!”   “哟,现在是盛董心腹了?”何言打趣他。   吴勇恭敬接下他的车钥匙,顺手丢给了身后的保镖,“去停车。”然后微微一侧身,客气的一批,“何医生请,盛董在开会,我先带您去他的办公室等。”   何言点点头,跟着上楼。   盛垣的办公室陈设跟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一次他大大方方碰这碰那,吴勇再也没说什么,只站在一旁憨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花?”何言疑惑。   吴勇嘴角咧开,压低了声音,“盛董刚才看见我,说要给我加工资!”   噢哟,这算什么,爱屋及乌?还是“谢媒礼”?   何言琢磨着一会儿要“拷问”盛垣。   而此刻会议室里的盛董有史以来第一次表现出坐立不安。   和所有套路文里面的总裁一样,当助理第三次低声提醒他走神的时候,盛董终于坐不住了。   盛垣清了清嗓子,也不管下面是谁在唾沫横飞甩锅扯皮,一句狠话砸了下去。   “都给我好好反省。一个人都不许走,三千字检讨报告,现场写。”   众人:“……”   盛垣前脚走,助理转身就想溜,被一个眼疾手快的经理一把拽住了衣摆。   “你不是说盛董笑的佛光普照?!”   助理深呼吸几口气,幸而脑子转得快,“佛祖让你抄经文,不该抄吗?”   真真造孽。别人家霸总恋爱了全员磕糖。他们家霸总恋爱了全员写检讨。都是PALY中的一环呗?   吴勇第三次给何言添茶的时候,盛垣来了。   小伙子极有眼力见的立马弯腰撤退,并把门锁好。   盛垣清了清嗓子,避开何言炽烈的眼神,“那摄像头……”   话还没说完,何言就猛地扑了过去。   盛垣吓了一跳,何言力气比他大多了,猛地扑过来就跟冲刺一样,撞的他微微后仰,心想自己要摔倒,却直接落入一个踏实的怀抱。   何言结实的手臂拦腰圈住他的身躯,声音低沉悦耳,“你可以放心交给我。”   盛垣知道他的意思。   他的人,他的心,他所不敢松懈的一切都可以放心交给眼前这个人。   “你是怎么拿到那些材料的?”盛垣躲开他的攻势,深吸一口气。   主要是心跳太快,他觉得有点缺氧,实在不适应……   却没想到眼前的人捏住了他的下巴,直接点破,“不会换气?缺氧?不适应?”   不是,你是医生还是算卦的?要不要这么准?   盛董的脸瞬间腾的通红。   “别害羞啊,我教你啊。不收费。”何言轻笑着逗他。   禁欲系的盛董在何言的眼里可口的像块香甜的小蛋糕。   “你还是先把摄像头的钱结算一下吧。”盛垣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算!现在就算。人情债,肉偿。”   第 三十六章 都栽了   死不要脸臭不要脸!就应该亲手把这张嘴打烂一百遍!一天天的不说正经话!   盛垣心里腹诽着,身体却比什么都诚实。眼前的人唇瓣无限柔软,湿润层层晕染缠卷裹挟,那感觉像是一枚目标明确的巧克力小蛋糕。   要直接冲破他的层层保护壳直达他的心脏,顷刻间甜味铺天盖地填满干涸的缝隙。   盛垣知道自己就要陷落了。脚下是万丈深渊。   二十多年前那一颗叫做“自控”的种子,带来了一场关于自虐的风。   书房里那一个布满刑具的暗室,是他给自己的牢笼。   从此他不敢踏入盛夏的花丛。   可今天,心头那密密匝匝的情欲像藤蔓,一圈一圈缠绕而上,他听到何言说,“别动”,何言说,“你可以放心交给我”。   那一天山体滑坡命悬一线,何言飞身救他时的绳索,时至今日才捆住他的心脏。   盛垣输了,一败涂地。   因为盛垣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叫嚣。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却被何言猛的发力,贴近他的腰腹。   “我猜你现在跟我一样。”何言贴近他的耳际低声。   靠。   盛垣是个男人,又踏马不是个锤子。身体都饿了还管什么别扭不别扭。   一切从心。   “都知道还问!赔偿呢!”   话音一落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何言把他轻松一提打横抱起,熟门熟路往总裁休息室阔步走去。   “赔你,先把衣服都脱了赔给你。”何言狡黠一笑,抬手扯开衬衫扣子,露出大块健硕的胸肌。   当禁欲系总裁被癫公医生攻略成功,禁欲系三个字,就没了“禁”。   你永远都想不到憋了十年的霸总有多饿。前两次都是半被迫,这一次可是他的主场。   “磨磨唧唧。”盛垣低哼一声。   爱意翻山越岭,从枯竭的心间生出枝桠,盛垣自投罗网。   “你别太离谱……”盛垣拼凑着破碎的声音。   “不会,你会重新认识我。”   这一场对决最后是以盛垣喉咙失声而告终的。   开玩笑,何言这一身倒三角满分肌肉是白练的么,每天天亮跑圈一天三顿蛋白粉加上罗家别墅里的健身房配置高的一批。   体力绝对扛打。   反正这休息室的门隔音顶流,不在怕的。   说起来小野猫的叫声真好听。就是哑了,叫不动了。   不过没关系,何医生有的是快速治愈的办法。   三个小时以后,盛垣瘫在床上气息支离破碎,整个人七零八落拾不起来,意识间只剩一句说不出口的嘴硬。   “你怎么不索性弄死我。”   何言不知道他的腹诽,这会儿利落起身,抱起丝毫没有挣扎的软绵绵总裁像抱个婴儿一样,单手推开淋浴房的门。   踏马的。   矜贵优雅的盛董此刻只想骂街。   哪儿哪儿都疼他压根就动不了好吗?!   温水的刺激让他一个哆嗦,随即又在何言恰到好处的揉捏下缓缓放松下来,意识迅速消散殆尽,沉入深海。   盛垣睡了从未有过的踏实一觉,睡到自己手机哐哐震动了半天都没醒。   还是何言受不了,接过来一看屏幕,好家伙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来电显示,【恬欣】。   “恬欣是谁?”何言戳了戳盛垣的侧脸,语气不满。   盛垣被他戳的没脾气,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喉咙嘶哑,“助……”   哦是那个小助理。   “接……”盛垣使劲开口。   何言打开免提,小姑娘的声音怯生生传来。   “盛董,不想打扰您的,但是……会议室这里检讨已经写了三份不同格式了……”   要死!盛垣刚刚睁开的双眼猛的一阖。   他又失控了。把正事忘记了。   “放人。”盛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电话那头,助理恬欣面对着鸟兽四散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目瞪口呆。   不是……盛董怎么好像哭了?   这边何言一手给盛垣揉捏着肩膀,一手也开始摁手机。罗闻去阙爷那里一天了,假期余额不足,他得提醒一下。   结果他打电话过去,也是无人接听。   ???   何言莫名有种让他浑身别扭的第六感。   笑死。   罗闻还能接电话?   他现在连盛垣都不如。   稀碎一滩,浑身掐痕。   那可是娇生惯养的罗少爷,自小油皮都没破过一块。说他肤若凝脂那是一点不夸张。   他已经昏睡了十六个小时了。期间被阙之渊抱起来用吸管喂了四次水,两次药,两块大白兔奶糖。   吃的一概不要。仅凭一身正气活了下来,这就很不容易了。   阙爷不是不后悔的。主要是他嘴太犟,口口声声哪里都很强,疼了就喊“有本事你再来”,那软玉温香的谁能忍得住。   结果等他嗷嗷喊着“饶命”的时候,阙爷以为他玩“欲拒还迎”。   一不小心就。   是有点过了。阙之渊心疼的给他涂红花油。   罗闻的手机直接被打到没电关机。何言差点想报警。   还是缓过神来的盛垣提醒了他,“你不会打阙爷的电话?”   哦对。恋爱使人变笨。   何言光速拨通阙之渊的电话,那边倒是秒接。   但开口就是——   “何医生啊,身上有淤青掐痕是不是该涂红花油?”   何言快疯了!   “罗闻怎么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摔哪儿了我的活爹呀!他可金贵啊不是我吓唬你!赔不起!”   阙之渊鬼使神差说了句特别塌他人设的话。   “摔我心巴上了。”   何言:“……”   “????”   我次。   要完。给人看孩子结果把孩子栽出去了。不知道会被判几年? 第三十七章 “监护人”   何言挂了电话,双目呆滞,脑袋里一片纷乱,只觉得炸裂。   不是,这俩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没记错的话罗闻每次看到阙爷不是都很……?   哎不对。   何言后知后觉,一下子想到阙爷在别墅里深邃的眼神,当时自己还胡乱说了一句,说他“思春了”。   阙爷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他说,“不能思吗。”   靠。   何言顿时额头冒汗。敢情是他亲手,把罗闻这只小白羊送入了虎口?   不行!他要挽回损失,及时止损。   何言立马又重新把电话拨了回去,气势汹汹,“你让罗闻接电话!他不接电话算怎么回事?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我要对他负责的!”   阙之渊冷笑一声,“我是他的监护人。我也要对他负责的。”   神特么“监护人”!   “罗闻都二十三了,不是未满十八!阙之渊你要点脸,给我把他送回去,我现在就回别墅!一小时后见不到罗闻,我把你拳场炸了。”   阙之渊挑了挑眉,打开免提。   然后罗闻那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鸭嗓沙哑响起,“何言你……才不要脸……不准吼他。”   阙之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何院长?”   何言再次挂了电话,抬手摁住眉心。听这声音,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城池失守。小丑只是他自己。   盛垣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声音没比罗闻好哪儿去,“你关心关心我好吗?”   何言赶紧递了早就泡好的茶水过去,“罗汉果蜂蜜胖大海菊花茶,吹凉了,润润喉咙。”   盛垣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壶馅料丰富的茶,不夸张的说,他感觉喝一杯就能饱了。   何言在床上是凶残,但是战事结束他勤勤恳恳伺候的无比细致而专业,从太阳穴头皮到脚后跟,一寸一寸给他揉捏按摩。   该说不说,毕竟是顶流医生。力度到位穴位精准,手艺没的说。   “再躺会儿吧。”何言凑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   盛垣摇摇头。这一觉已经睡了太久,执掌盛氏这么久以来,还没敢这么懈怠过,何况还是在公司里。   商场险恶,风云诡变,稍一松懈就怕对手乘虚而入。盛氏确实是高立于整个江城。但是高处不胜寒啊。   何言下床走进浴室给他拧了块热毛巾的功夫,盛垣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拿了件衬衫慢慢在扣扣子。   “哎怎么穿衬衫了呢?”何言奇怪,“从来不见你穿衬衫的。”盛垣一直是穿休闲装,任何场合都是。   骨节分明的手停住,抬头露出一脸愤慨,“你说呢???我这!不穿衬衫能挡得住?!”   何言秒懂。哦哦哦没有领子挡不住……   何言的按摩效果极好,盛垣起身落地竟然没有腿软,走路也正常。一时间有点得意,没等何言提醒就关门出去了,边走边打电话,“通知高层开会。”   等走进会议室,盛垣习惯性轻咳一声,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立刻以弹跳的速度站了起来!   下面坐着的一圈中层没抬头,可是站在一旁的助理恬欣清楚看到她家Boss的脸迅速涨红。   这……恬欣小心翼翼的低声,“盛董?”   “没事。站着说吧。”   站着开会?这还是第一次。   总裁站着,谁敢坐着?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呼啦啦一排椅子移动声,一群人全部站了起来。   ……   恬欣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闭了闭眼。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盛董旁边,第一次感觉到他那往常浮在脸上的商业性浅笑好像少了些,以往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透出了些情绪的光亮。   以前的盛董虽然穿着休闲装挂着淡笑,但是总让人觉得拒人千里。今天的盛董虽然和别人家霸总一样穿着线条刚硬的衬衫打着领带,可是周身那股清冷似乎被什么化掉了。   像个人了,活的。恬欣在心里下论断。   盛垣几乎是费尽了全部精力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控制在了这场会议中没去分神。这场会议很重要,他要提前部署接下来的工作,因为他想休假。   是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从不休假的盛氏总裁,想休假了。   果然人一松懈下来,是会有惰性的。   会议整整开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全员“罚站”两小时,效果出奇的好。   盛垣走出会议室,淡声对恬欣,“给参会人员报销晚餐和回程油费。”   恬欣脚步一顿,“收到!”   转身离开的时候恬欣终于能够确定了!她家Boss不对劲!从前一场会议心不在焉提前离场,到她下午打电话过去听到的类似泣音,再到现在明显沙哑的破碎音。现在又加上报销餐费!油费!   高岭之花下凡了,只有一个可能!   盛董!恋!爱!了!   刻在DNA里的磕cp属性让恬欣兴奋不已,更兴奋的是,凭她磕霸总文多年的经验总结,总裁得道,助理升天!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芜湖~   对,说的没错。她是要“升天”了。   因为半小时后,盛垣捧给她厚厚一叠材料。   “明天开始我休假了,归期未定,小事你做主大事开会定。这些材料,交接给你。”   不是,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盛董!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盛垣冷哼一声,“不然呢?我花钱请那么多高层是来赶大集还是唱大戏?谁给谁打工?”   恬欣一张脸皱成苦瓜,“我哪敢做主?!”   “奖金翻倍。”盛垣淡淡开口。   恬欣立马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得背上炸药包就能冲刺堡垒,“我能我一定能!请组织放心!”   盛垣欣慰的点点头。   回到休息室,何言已经在他的茶几上铺了一次性桌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订的餐,两份滋滋冒着烟的牛排,甚至还有一瓶红酒。何言把休息室那瓶蓝色鸢尾捧了过来。盛垣走进来的时候,酒刚好醒完。   第 三十八章 去医院   澄澈晶亮的酒倒进高脚杯,散发着浓郁的气息。何言举杯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么高兴?”盛垣抿唇。   “那当然。今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盛垣抿了一口红酒。   “今天是你第一次送人头。”何言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们的第一次,是我骗来的。第二次,是我强要来的。那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盛垣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jing虫上脑舍得送人头了。另外——   他皱眉看了看茶几,一脸嫌弃,“谁准你在这里吃东西的?又是牛排又是红酒,多大味道。”   何言根本不在怕的,长腿一蜷,跪坐在地毯上,托腮抬头看向盛垣,“你慢慢就适应了,我还会一点一点踏进你雷区的。”   盛垣:“……”胆子忒大。   “红酒哪儿来的?”品质还行。   “你休息室的酒柜里拿的啊。那么多红酒,我随便拎了一瓶出来。”   盛垣竟然不知道自己休息室有红酒。大概是重新布置以后助理放进去的。   “一看你就不知道。所以你看,你的生活本来可以很美好。”   “我没空美好。盛氏那么多产业,上下六万名员工,随便一个决策疏忽就会导致多少分支受损,多少人失业。我输不起。”盛垣低声。   何言直起身,切了一小块牛排叉到他的嘴边,“男朋友,你还有我。偶尔休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投入战斗。”   盛垣一口叼下,满足的喟叹一声,“是该休息休息。我休假了。”   何言双脚离地跳了起来,撞的酒杯哐一声差点洒了,“真的?!你休假了?多少天?”   “不定期。看你表现。”盛垣轻笑出声,点了点对面的牛排,“还要。”   给!切!牛排管够!哄老婆他拿手!   吃饱喝足,盛垣陷在沙发里,酒气上头,他扯开领带,衬衫纽扣解开三粒,露出半片胸膛。   在酒精的作用下,白皙的胸膛透出玫瑰样的淡红色,呼吸都带着醉人的气息。   何言收拾完一切再转身,就看到自家总裁这样一幅浪荡模样歪在沙发上,眼神迷蒙。   谁看了不迷糊。何况何言白天吃的那一顿早就消化完了,此刻只剩下回味无穷。   何言悄悄靠近过去,还没俯身呢盛垣猛地睁开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以迅雷之势下压,右手立刻掐住了他的喉咙。   “咳咳……”何言被他杀了个猝不及防,“你干嘛呀。”   盛垣松了一口气,“别这么悄悄靠近我,我有条件反射。从小养成的习惯。”   何言心头骤然泛起一层心疼的酸意。多可怜一孩子。   一心疼,那点黄色废料就消失殆尽了,何言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让他把脑袋贴靠在自己胸口。   “我很强。比你想象的强。以后你把我拴身边,再也不让你有危险了。”   盛垣当然不知道他说的“强”是指哪方面“强”,盛垣能想到的就是……嗯。他在心里腹诽。   这姿势撑得盛垣腰酸得不行不行的,撑不住半分钟他就开始扭动,转移话题,“我休假了,我们去哪儿玩?”   何言一把将他抱住俯贴在自己身上,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摩挲,“你休假了,我得去医院看看。开业了都没怎么去过。看一圈没什么事,我再回山郊别墅。”   “你还要在那里待多久啊。”盛垣不满。   “舍不得?那你跟我一起去啊。”何言很满意盛垣语气中透出来的不快,越黏人越好,他才不要什么自由。   “也不是不行。”盛垣很认真,“那边空气好,适合休假。我也可以顺便监督你的工作,作为甲方,要时刻考察供应商的资质和进展。”   是是是,考察。口是心非的东西。   当天晚上何言像个柳下惠,抱着盛垣老老实实睡了一夜,真就没敢动。主要是担心盛垣的哮喘发作。春夏换季,最容易犯病,最好不要太累。   虽然何言觉得犁地的才更累。   睡前何言收到了阙爷的短信。   【我有个朋友,睡了一天一夜说还想睡,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何言迷迷糊糊回了句,【能睡是好事,呼吸和体温正常就行,喝水,排尿,观察。】   第二天一早七点,盛垣就起来了。何言惯常六点起床,跑了两公里回来,盛垣已经收拾利落,在餐厅等他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何言在玄关换鞋。   “习惯了,生物钟,到点就醒。”   林姐早就把早餐准备好了,热气腾腾摆了一桌子,何言往楼上走,盛垣叫住他,“不吃饭去干嘛?”   “冲个澡,我这一身汗。”走到楼梯口何言又回过头来,眼神充满色气,“一起洗?”   “滚。”盛垣脸一红。   “又不是没一起洗过。”何言人都进了浴室,话音还在门外飘,恰好被端了茶出来的林姐听见。   盛垣:“……”   林姐跟没事人一样神色淡定走开了。   早在盛垣冒雨外出,何言打那个焦急的电话过去的时候,林姐就猜到他们不一般。她照顾盛垣多年,看着他从那个挨了罚不吭声不治疗,自己默默扛过去的孩子,长到现在懂得用微笑作为保护色,隐忍负重独当一面的总裁。   现在有个人心疼他,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他喜欢,林姐就高兴。   他当然喜欢。因为林姐看到了盛垣眼神中的喜怒薄嗔。一滩死水终于有了涟漪,再也不是平静的笑。   吃完饭,盛垣跟着何言一起往言盛国际私立医院去。   一直到这时候,盛垣才知道这名字的由来。   “为什么不是盛言?”盛垣不服气。   何言慵懒的舒展了一下手臂,轻松搭上了他的肩膀,“谁在上,谁就在前。”   盛垣:“……”   太特么气人。   二人一进医院,盛垣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和他保持距离。   何言:“?”   “哪个好人家院长跟自己的大客户勾肩搭背?”盛垣压低了声音,“为你好。”   何言撇撇嘴,二人并肩而行,简单看了一圈,又和管理部门,财务部门聊了聊,解决几个问题,签署了堆积已久的文件就准备离开。   “何院长!”门口的小护士喊住了他。   何言回头,小护士脆声笑道,“你们以后常来!也给我们养养眼!”   盛垣忍不住笑了。笑意从唇角晕染到眉梢,眼眸里盛着点点碎芒,映着眼尾那颗泪痣楚楚动人。   二人出门没走多少路,忽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在旁边的机动车道炸响! 第三十九章 你怎么不会觉得疼?   何言一抬头,迎面扑上一层烟尘,视线模糊的方向,一辆黑色跑车飞速驰来,轮胎摩擦出尖锐的噪音,一个孩子直愣愣站在汽车面前,吓得忘记躲闪。   走在左边的盛垣瞳孔骤缩,一个翻身跃过绿化带,冲到车前一把揪住孩子搂在怀里,就地一个打滚,堪堪避开了跑车。   “吱呀——”跑车在地面滑行数米才刹住。   何言根本想不到盛垣会冲出去救人,一瞬间心跳骤停,直到盛垣拍着怀里的孩子呼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猛然心跳加速,一步跃过绿化带把盛垣扶了起来。   “有没有碰到?”何言才发现自己手在抖,声音也在发抖。   盛垣怀里还抱着孩子,那孩子大约七八岁,长得瘦小,生死一线却仿佛浑然不知,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两人。   何言接过来上下检查了一遍,还好,被盛垣护在怀里,只是胳膊扭到了,没有别的伤。   “你呢?”何言一把拽过盛垣的胳膊,就听到他轻“嘶”了一声。盛垣右侧胳膊在地上重重蹭了一下,衣袖破开,皮肉伤了一大片,灰尘混着鲜血丝丝缕缕渗出来。   何言快心疼死了。   当初山体滑坡,何言飞身救人,全程都把盛垣护的死死的,毫发未伤。现在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摔了这么大一块伤。   “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幸好走的不远。   盛垣拍了拍孩子身上的尘土,“先报警吧,车子逃跑了。”   “边走边说!”   二人抱着个孩子走进医院的时候,小护士迎面笑了,“刚说常来,你们就又来啦?”   再一看,何言手里抱着个孩子,身后跟个盛垣,都满身尘土,立马收了笑脸严肃起来。   “骨科陈医生,外科李医生,VIP诊疗一室待命。”小护士麻利的打了电话,转身推来一个轮椅,“何院长,把孩子放这里吧。”   那孩子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拽紧了何言的衣领不放手,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满是抗拒。   何言点了点头,“我抱着吧,没事。先去诊疗室。”   孩子的胳膊拍了片子,轻微扭伤,骨科医生仔细妥帖的上了药。整个全程孩子都缩在何言的怀里,疼了就微微皱眉,不哭不闹不挣扎,小手把何言的衣领攥的皱巴巴。   “盛董,您的伤口混了砂砾灰尘,需要先做个清洗,然后消毒上药,可能会有点疼,您忍一下。”外科医生小心翼翼道。刚才前台小护士已经嘱咐过,这位是大客户,盛氏总裁。   “没事,你处理吧。”盛垣温声回复。   伤口混了杂质,清理起来肯定是疼的,盛垣却像没有感知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把一旁的何言心疼的半死,眉头拧成了个死结。要不是怀里有个孩子,他根本不舍得把盛垣交到别的医生手里。   等到伤口敷上了纱布,何言眼眶都憋红了。   医生退下,诊疗室剩他们两个人和一个不说话的娃娃,盛垣才皱眉叹了口气,“别这么大惊小怪。这算什么伤?”   “你怎么不会觉得疼?”何言猝然问道。 第四十章 神秘的小朋友   他一直觉得盛垣不太对劲,好像没有痛觉感官一样,他联想到之前几次看见的盛垣掌心的尺痕。即便两个人完全在一起了,这件事依然是何言不可触及之地。   盛垣沉默。他不知道怎么答复。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尴尬的冰封。幸而在这个时候,前台护士敲门打破了僵持的寂静。   “何院长,盛董,警方来了。”   案子是很清晰的,肇事司机逃逸,沿路的电子眼记录的很清楚,不是难事。   只是这个孩子,好像不会说话,问她任何问题都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灰蒙蒙没有半点情绪。   “看来只能把她先带回警局,从数据库里匹配她的家人信息了。”警察道。   听到这句话,何言怀里的孩子立刻不安的扭动挣扎,释放出很明显的抗议。   何言看了一眼自己被她攥的死死的领口,伸出宽大的手掌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她没安全感。”何言道,“她害怕。要不这样吧,我陪她在警局等着她的家人带走。”   “那可能要耽误你很久时间。”警察有点为难。   “没事。”一旁的盛垣忽然开口,声音温和,“我们等。”   何言抱着孩子上警车,盛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先过去,我有点事,稍后就来。”   警车开走,盛垣上了自己的车,对司机道,“去盛苏百货。”   盛苏百货是盛氏集团旗下的高端商场。司机停车,盛垣独自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套童装。   何言抱着孩子做笔录,给孩子录入人脸识别,数据库很快搜到了孩子的亲人信息。   “您和孩子在这里稍等一下,对方父亲已经联系到了,正在赶来,可能需要两小时车程。”警察送上了两杯水。   何言点头道谢,警局的玻璃门正好推开,盛垣手里拎着一套雪白的轻纱连衣蓬蓬裙走了进来。   何言:“?”   盛垣点点头,指节蹭了蹭孩子的脸颊,“她的衣服摔脏了,给她买了套新的。”   “哎呀,这个小裙子好漂酿呢!”一个路过的女民警笑着看过来,“小朋友,阿姨带你去换衣服好不好?”   孩子灰蒙蒙的眼中明显泛出光亮,不看裙子,反而看向民警的制服,柔软的小手捏住民警的制服扣子,响亮而清晰的说了三个字,“姐姐。帅。”   这孩子会说话?   何言和盛垣愣住了。   孩子终于撒开了何言的衣领子,软糯的双手伸向面前的女民警。   一声“姐姐”叫的女民警心花怒放,开心的抱着她去换衣服了。再出来的时候,脏兮兮的衣服换成了一套雪白蓬蓬裙,脸上也擦洗干净了,露出了柔嫩软乎的脸蛋。女民警为她梳了两个小辫儿,交叉盘在头顶。盛垣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皇冠。   何言:“……”   一秒钟,小女孩变成了个粉白嘟嘟的高贵小公主。   何言接过她换下来的衣服仔细叠好,眼神一滞,随即扭头对盛垣:“这孩子,家庭非富即贵。”   她摔脏的这一套衣服是个奢侈品牌,价值上万。   盛垣偏头看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何言转过头去,“怎么了?”   盛垣摇摇头,“没事。”   这个品牌,和这个孩子,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脑海里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又不十分清晰。 第四十一章 川海小公主吕安安   孩子的父亲赶过来差不多要两小时,这两小时里何言线上点了小蛋糕,热巧克力牛奶,蛋挞。小女孩一手捏住何言的掌心,一只手用叉子挖蛋糕吃,举止透出良好的教养。   甚至挖了一勺送到何言嘴边。   何言毫不犹豫吃了下去,舔舔叉子,又给她拆了一副刀叉。   盛垣轻咳一声,语气掩饰不住的酸溜溜,“为什么不给我吃,不是我救的她吗。”   小女孩浑然不觉一样,优雅的吸了一口巧克力牛奶。   何言抿嘴偷笑,趁孩子不注意的时候身体后仰,贴到盛垣的唇边轻轻一口,盛垣一个吃惊,随即唇齿间就涌进来一抹奶油的味道。   “我喂你吃。”何言悄声。   盛垣:“!!!”大庭广众!幸好周围没人。   这边小动作刚刚收尾,警局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两侧打开,呼啦啦进来四个保镖模样的人。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形阔步走了进来,一身昂贵的西装笔挺平整,发型一丝不苟。   一进来,就带出商业性的热情谢意,“是何先生和盛先生吗?感谢感谢!”   盛垣站起来和对方平视几秒钟,脑海里那点模糊的印象终于清晰过来。   这人他认识。“吕总。”   吕晚枫。隔壁川海市的商业大亨,做国际奢侈品大牌起家。难怪他看到小女孩的衣服品牌觉得眼熟。那个品牌就是吕晚枫的公司负责国内运营的。   对方也立刻认出了盛垣,脸上的笑意立刻扩大了几分,伸出双手,“竟然是盛董!这真是缘分啊!这位……”吕晚枫的眼神落在盛垣身后的何言身上。   何言今天去医院,穿的还是医院的白大褂,吕晚枫的眼神落在左上角的医院logo上,“是您的家庭医生吗?”   何言刚想应声,盛垣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是我男朋友。”   吕晚枫也是场面人,当下面色毫无波澜,笑意更甚,“听说安安是在您的医院医治的,感谢感谢!”   “保姆带着安安在游乐场玩,结果安安自己跑开了,幸好遇到你们,否则后果不敢设想!”三人坐下来,身后的保镖立刻送上两个奢侈品的礼袋。   却被吕晚枫抬手阻止,然后转向盛垣,“小东西就不拿出来献丑了,我先带安安回去,盛董,改天我安排时间设宴,请您二位一定赏光。另外,川海地界但凡有用的上我吕家的地方,盛董随时开口。”   孩子一直在何言的怀里,听到这里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明亮,“不是我自己跑开的。”   吕晚枫一愣,随即满脸无奈,“爸爸没有怪你。”   “不是我自己跑开的。”安安又强调了一遍,抬头面无表情看着吕晚枫。   何言察觉到了什么,双手抱住她,声音温和,“是有人带你走的吗?”   何言一开口,安安灰蒙蒙的眼神略微清亮了一点,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有人带我走,那辆车,也是冲着我来的。”   “是什么人?”何言发问。   与此同时,吕晚枫也开口,语气责怪,“你怎么能随便跟陌生人走呢!”   何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拿眼神杀向了他。   安安面对吕晚枫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你,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在楼下花园打电话,说合同有两处需要商讨,对方必须让步。今天,那个人跟我说,他有合同解决的方案。”   吕晚枫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神色中立刻浮出浓烈的肃杀之气。   几秒钟后他脸上浮出愧疚,“安安,是我不好,我们回家说,爸爸一定找出害你的人!”   谁知那孩子却一把抱住了何言的脖子,语气坚决,“我要跟哥哥走。”   何言:“……”   吕晚枫:“不行,哥哥有自己的事情做。”   “跟叔叔走也行。”安安看向旁边的盛垣,“刚才在车上,叔叔说他休假了,有的是时间。”   盛垣:“……”不是,到他这里就成了叔叔?他不过比何言大了三岁而已!   吕晚枫有些为难和尴尬,何言蹭了蹭孩子的脸颊,转向吕晚枫,“要不这样吧吕总,孩子跟我们住一段时间,我看您也很忙,等您把这件事背后的人调查清楚了,空下来再来接她,对她也好。”   吕晚枫还没说话,安安就抱住何言的脸“啵唧”一口。   然后转头看向盛垣;“你别瞪,要不你也亲一下?”   盛垣:“……”   吕晚枫抬手摁住了眉心。   事情的结果就是,何言抱着孩子上了车开往山郊别墅,吕晚枫安排保镖当即赶回去取孩子的行李。   事后何言才知道。   “安安有语言交流障碍。”盛垣拿着吕晚枫发给他的病历截图给何言看。   何言透过窗户看了看院子里玩耍的安安,眼神坚定透光,“她没有任何问题,她只是太聪明。”   “太聪明,所以不想和普通人对话。”   安安确实聪明。就比如,这会儿她从院子走进来,在玄关口换了鞋,抬头问何言,“哥哥,还有一个人呢?”   何言一头雾水,“啊?”   “这里应该还住着一个哥哥,我怎么没看到?”安安指着玄关处的鞋柜,“这个哥哥的鞋子尺码跟你们不一样。应该……比你们矮。”   何言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罗闻。   好家伙这都把罗闻忘到了九霄云外!算起来放“猴”归山已经有三天了。   此刻阙爷的床上,罗闻懒懒的翻了个身,张嘴叼住了眼前的人喂过来的一颗樱桃。   三天了。他就没下过这张床。那一顿饱餐吃的他有点消化不良……事后一口气睡了一天一夜。再醒过来,整个人酸软无力,仿佛灵魂被抽空。   这三天,刷牙洗脸一天三餐外加下午茶点心夜宵早茶,都是在这张床上解决的。   阙爷把何言的医嘱贯彻的很好,多睡,多吃,多喝,多排尿。   对,上厕所都是阙爷抱着去的。别人家娇养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阙爷家养的金丝雀是四肢全都不沾地。   “阙爷,我觉得这种日子再过几天,我四肢都要退化了。”罗闻嫣红的唇瓣微微一动,阙之渊立刻端了盘子过来,无比自然的接过了他吐出来的樱桃籽。   “退化不了。不说别的,腰都还好好的呢。”阙之渊看了看毯子底下露出的那一截白玉一样的窄腰,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皮肤也太嫩了点,掐痕太过明显。往后还是得多晒晒太阳。不行过两天带出去日光浴。   罗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阙爷你说话要凭良心!都稀碎了!”   “知道知道,这不是让你休息呢嘛。再躺两天。”   罗闻长叹一声,“只怕过不了两天,何言要来抓人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罗闻一声叹息还没消散,手边电话就响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四男一崽齐聚一堂   “啊!我不想接!”罗闻一声惨叫把脑袋埋进了被子。   阙之渊挑眉接过电话。   “罗闻,假期超时了啊!限你今日之内滚回家来!”电话一接过来就是何言气势汹汹的声音。   “怎么说话呢。”阙之渊声音自带气场,沉沉响起,把电话那头的何言吓了一跳。   何言捂着手机,显出了点怂了吧唧的样子看着盛垣,“阙爷他凶我。”   盛垣不满皱眉,“你不会凶回去?”   “我一向欺软怕硬。”何言坦言。   盛垣:“……”   盛垣把手机接过去摁下了免提,“阙爷,何言这是对病人负责。”   阙之渊:“我也会对他负责。不就是养身体吗?我能把他养好。”   盛垣:“罗闻是病人,他需要在家休养,医生随诊。”   阙之渊:“罗闻是病人,他需要监护人看护。”   此刻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你就能看见山郊这么大个村子的两头,两个拿着手机的男人各自气场三米二,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而另外两个怂包,一个缩在沙发上目露委屈频频点头,一个缩在被窝里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神情紧张。   最后的最后,两位护夫狂魔达成外交战略层面的意见一致——   “起床吧,一小时后回去。”阙之渊把罗闻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罗闻四肢发软,挂在阙之渊的身上都很勉强,“你看我这样子,忍心送我上刑场吗?”   这才几天功夫,罗闻已经把自家别墅当成了刑场,把阙之渊这一亩三分地当成了温柔窝。   阙之渊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屁股,一手揽住他的窄腰,“我跟你一起去。”   这下罗闻高兴了。嘿!有人撑腰!   三天没起床,罗闻被阙之渊抱着进浴室,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洗了个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阙之渊帮他吹头发,一手揉搓他柔软的栗色短发。   罗闻勉强抬了抬眼睛瞅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随即瞪圆了眼睛!   “阙之渊!!!”   “我瘦了这么多?!”   镜子里这张脸分明是自己,可双眼懵瞪,眼下乌青,原本丰润的脸颊都有点凹陷了。   罗闻扭了扭肩膀,锁骨都好像更明显了!   他一扭头,愤然瞪着阙之渊,“你虐待我。”   阙之渊表示很无辜:“你说你很强的。”   “我这副样子回去,何言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罗闻叨叨。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阙之渊的车子停在罗家别墅门口,何言和盛垣迎出来,一看到罗闻蔫不拉几从车里出来,何言当场就把目光投向了“罪魁祸首”,阙之渊。   “阙爷,凡事适度。”   阙之渊:“……”   罗闻:“!!!”   盛垣:你自己呢?讲究过吗?   四人一进别墅,原先空荡荡的大厅顿时有了人气,玄关口换鞋都换了一阵,等众人换了鞋进去,安安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扬着玉雪粉嫩的小脸看着罗闻。   “哥哥好。”   何言目露惊喜,“安安你好棒,你会主动打招呼了。”   “毕竟借住主人家里,商业礼貌而已。”小孩儿的眼神坦率。   罗闻:“……”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还有更直白的。   安安清澈的眼神转向罗闻背后的阙之渊身上,“叔叔好。”   盛垣露出一脸幸灾乐祸,整个眉梢都舒展开了。   罗闻扑哧笑出声,阙之渊皱了皱眉,“我有这么老吗?”   安安若有所思,“那么,嫂嫂?”   哈哈哈哈这下全场笑炸了。   “你的手,黏在哥哥的腰上就没下来过。”安安指了指阙之渊。   罗闻瞬间脸红,一秒钟甩开阙之渊的手掌,嗖的一下冲了进去。   阙之渊落空的手转而捂住了脸。没经历过,真的,大型社死。阙爷场面人,要脸。   一群人住进了罗家别墅,加上个孩子,五口人的饭做起来就有些壮观。何言拿出“大家长”的架势迅速分了工。   “阙爷负责做菜。”   阙之渊点点头表示同意。   “罗闻负责洗碗。”   罗闻立刻不乐意了,“为什么不是盛董洗碗?”   盛垣挑了挑眉,“我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我把你家碗碟摔碎。”   “那我长这么大也没洗过碗啊!”   “那就各洗各的。”罗闻扭头哼哼。   安安一拍桌子,“行了!我洗。多大事。俩人加起来没七岁。”   好嘞。何言偷笑。   “那你负责什么?”罗闻不服气,看向何言。   “盛垣负责备菜,我嘛。”何言的眼神在三人面前扫视一圈,“负责给你们炖补品。”   “我不需要。”三个人齐刷刷,意见从未有过的一致,并且程度不同的挺了挺腰背。   ……   话虽如此,别墅的小厨房到了下午就开始飘出清苦的药味。   晚餐后,每人得到一碗药汤,色泽各异。   安安捧着热乎乎的草莓牛奶,幸灾乐祸看着他们。   “都喝了吧,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身体情况熬的。”何言重点戳了戳罗闻,“尤其是你,不好好喝药,你们就分房间睡。反正卧室管够。”   一语成谶。   罗闻喝药是很规矩,无奈身体本来就有病灶,底子又弱。   阙之渊搬过来这两天,一天吃一顿根本不够。   晚上灯光昏暗,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人鱼线马甲线胸肌结实腹肌八块,一个娃娃脸细软头发,唇瓣嫣红。   开了荤了人根本吃不了一点素。   白天睡眼朦胧体力充沛,更是要回温一顿才能起床。   两天下来,何言给罗闻把脉的时候,那眉头皱得熨斗都熨不开。   “今晚开始,你们分房间睡。”何言指了指阙之渊。   罗闻支棱起来扬眉,“凭什么!”   “凭你身体没恢复。”何言看都不看他,只盯着阙之渊,“阙爷不是号称监护人吗,身体重要还是……”   阙之渊要脸,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分。今晚就分。”   “你们怎么不分房间睡?”罗闻嗓音拔高。   何言一边扒饭一边掷地有声,“我们也分。”   他今天给盛垣把脉,春夏换季,本来哮喘就高发。这两天互相都不节制,他是有些担心的。   盛垣神色不变,安静喝汤,稳得一批。   安安什么都懂。就这么会儿功夫她观察了一圈每个人的脸色,几口吃完饭呲溜钻回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捧了四个娃娃出来。 第四十三章 对峙   “来来来别耷拉着脸吓唬小孩,一人一个娃娃抱着回去睡觉,我要洗碗了。”   何言:……   盛垣:……   阙之渊:???这玩意断了尿不湿就没用过。   只有罗闻撅着嘴挑了个最大的抱回了房间。   何言从小厨房用托盘端了四个人的晚间汤药出来,阙爷和罗闻已经都各自回房了。   剩下盛垣一脸平静坐在沙发上翻书。   何言轻咳一声:“端上你的药,回你房间。”   盛垣干脆利落的站起来端了药碗就走,头也不回,一脸宁静。   才怪。   关上房门,盛垣就emo了。隔壁就是何言,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在市里。好歹思念心切的时候还能用工作能填补自己。   再不济实在控制不住,书房里还有个暗室。   想到暗室,盛垣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到要控制自己的欲望了。   他在一步一步走向沉沦和失控。并且不想自救。   夜色一点点沉下去,万籁俱寂。盛垣烦躁的扣上手机,恨恨翻了个身。   根本睡不着。床边少了个人,总觉得心里缺了很大一块。   夜色里,北阳台,烟头闪着微弱的光。盛垣点了烟,却只是放着,几分钟以后,掐灭在自己的手臂内侧。如此反复。   而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何言。   他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还是推门而出了。想着到盛垣房间看看,却在走廊上闻到一股烟味。   别墅没那么大,循着烟味,他轻易走到了北阳台。   盛垣抬手掐灭第四个烟头的时候,凌空一只手攥紧了他的手腕。   一回头,就对上了何言冰凉的眼神。   一瞬间盛垣仿佛一脚踏空,眼神慌乱的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何言,我……”   何言嘴唇发白,攥着他手腕的手掌逐渐渗出冷汗,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臂内侧。已经有三个烫疤。   “没有尺子,换烟头是吧。”何言冷声。   盛垣不说话,眼神直直垂下去。   何言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是因为我?所以之前手心的尺痕,也是因为我?”   不,不是因为他。任何事情失控都该被罚。   他只是最大的失控。   盛垣还是不说话。   何言深吸一口气,攥着他的手腕阔步往楼下走,盛垣反应不及,被他带着一路下楼,踉跄着出了别墅大门。   “上车。回你家。”   盛垣被何言捏着手腕一把塞进跑车,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两人的力气悬殊。   根本抗拒不了。   何言侧身替他扣好安全带,闭了闭眼,发动机轰鸣声在深夜清晰响起。   别墅内,阙之渊和罗闻同时惊坐起来。罗闻侧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家车子的声音。   除了何言还能有谁?   他愣了一秒,立刻抱起枕头往对面阙之渊的卧室摸了过去,灯都来不及开。   一推门,阙之渊也坐着。   “?”   罗闻把枕头往他床上一放,一骨碌滚上了床,“声音太大,我吓醒了,睡不着。”   阙之渊轻咳一声,掖了掖他的被角,把他的脑袋往下摁了几分,“行,只许睡,不许摸。”   呸,不要脸。罗闻心想,也不知道是谁爱摸。   罗闻在被窝里扭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是不是他俩都出去了?下山了?”   阙之渊点点头,“嗯。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别操心了,睡觉。”   罗闻打了个柔软的哈欠,尾音带出奶呼呼的叹息,阙之渊一个转头,就看到了他软嫩莹白的侧脸,在微明的月光下泛着年轻的光泽,光滑,吹弹可破。   他莫名想到了安安叫他“叔叔”。我有这么老了?阙之渊摸了摸自己的脸。   何言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开这段路的时速。不管一路上盛垣怎么提醒他,他都一脚油门到底,不见红绿灯绝不减速。   他想要知道盛垣到底是为什么。他要寻到这个“根”,一把火烧了它,彻底放盛垣自由。   车停在盛垣别墅门口,刹车尾灯刺眼亮起。何言打开副驾的门,一把攥住盛垣的手腕往里走。   深夜开门的声音把林姐惊醒了,披着衣服匆匆出来,一看两人的脸色就不对,“怎么了这是?”   何言温声回应,“没事林姐,你回去睡吧,吵醒你了。我们回来取点东西就走。”   林姐将信将疑,沉默回了房间。   而何言在盛垣后背用力推了一把,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怒气隐隐翻滚,“上楼,进你书房。”   不用盛垣自己交代,何言也知道,这样的家世,有秘密一定是藏在书房。   盛垣在听到“书房”两个字的时候,肩膀有明显的晃动。不安的神色从幽深的眼底瞬间浮上来,一层浓雾密布。   何言不理他的凝滞,他是知道盛垣书房在哪里的,今天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何言要逼着他去面对。   盛垣只觉得手臂一凉,就被何言攥着往书房去了。   书房需要密码。何言站在他的旁边,深吸一口气,声音缓慢而低沉,“盛垣,你今天非把这个门打开不可。”   “我要不开呢?我们就结束关系?”盛垣抬头,眸光中暗潮翻涌。   失控的后果,他从和盛垣的第一个吻开始,就做好了崩塌的准备。   “我没给你选择。”何言捏住他的下巴,一个用力把他扣在走廊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形倾压向下,暗色的影子把盛垣完全笼罩在里面。   “你没得选,这个门你必须开。我们也绝对不可能结束。”   盛垣抬头,狠戾看着他。   他是盛垣,是盛家掌门,是盛氏六万名员工之首,盛氏总裁,江城最大的财阀。没人能逼他,没人能控制他,只有他可以逼迫自己。   何言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声音低沉如铁,“你可以试试,盛垣。”   旷野生出呼啸的风,拼命抵抗着心头蓬勃丛生的野草,烈火和冰雹同时席卷而过,漫天荒芜。   何言这把火,今天必然要烧干盛垣心头的冰封。   二人在门口对峙了足足十分钟。   “走开。我开门。”盛垣哑声。 第四十四章 总裁的人生阴影   指纹锁开启,沉重的门应声而开,何言先行阔步走进去,凌厉的目光一眼扫过整个书桌,立刻就敏锐看到了边上的暗钮。   何言大步走过去,指腹用力向下,书房背后的一整排书架缓缓移开一扇暗门,昏黄的灯光缓缓亮起。   “我自己进去,还是你带我进去。”何言看向盛垣。   何言能发现这个暗门,盛垣一点也不意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眼里的这个家族医生渐渐变得似乎无所不能,气场全开,甚至渐渐成了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受到威压的人。   却并无一丝抗拒。   盛垣一颗心已经沉到底,打开书房的时候,他就准备让何言看到一切了。最丑陋的,最不堪的,最不被世人理解的。   盛垣走了进去,对何言微微一点头。   何言一步踏进去,瞳孔骤缩。   步入暗室的一刹那,门自动关闭,分明是静音,却让他感觉整个世界地震一样晃了一下。   眼前的高穹顶暗室,自上而下整齐排列着数十种刑具。   面前一张长案上面,放着白巾,消毒水,以及一把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尺,很厚实。   何言拿起这把木尺,手腕颤抖,看向盛垣:“这就是你的工具。”   盛垣面无表情,“是。”   “上一次用它,是山郊暴雨,山体滑坡那一次对吧。”   盛垣:“是。”   “是因为我?”何言哑声。   盛垣没再说话。   何言沉默看了他两秒钟,忽然抬手扬起一阵风对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就是连续五下。   盛垣反应过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打了自己几下?”何言冷声,“从第一次因为我开始,到现在,一共打了自己几下?”   “你是小孩子吗?幼稚!”盛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尺扔在一边,赶紧从长案的抽屉里取出药膏。   何言从他手里抽回掌心,一片红痕迅速浮肿。他用浮肿的手捏住盛垣的下巴,“你心疼?”   “你也会心疼?那你现在觉得是心疼难忍,还是手疼难忍?”   盛垣是心疼,他看到何言扬手抽下去的那几下,整颗心都紧缩起来。那种疼他受过,精神上不在乎可是肉体上是切肤之痛。何况何言的力气那么大,他下了十成十的力道。   盛垣眼睫微颤,眸光暗了几分,有什么晶亮的碎芒在暗暗闪烁,他垂下了视线。   何言使了几分手劲,步步紧逼,“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很不堪?是你的原罪?所以你要惩罚自己?”   “不是。”盛垣哑声开口,“不只是因为你。所有失控的事情都该有惩罚。”   “这是你们盛家的家训?”何言冷声。   “是。”盛垣忽然抬起眸光,眼神中透露出不顾一切的情绪,“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有病。盛氏集团总裁盛垣,根本不是众人看到的温润如风。盛氏走到今天,都是我用这种病态的方法一点一点逼自己走下来。”   “没有自控,我早就倒了,盛氏早就被其他三大家族踩在脚底下碾成粉末。”   “和你发生关系,也是我的失控。那又怎么样?我贪图你,我不想控制自己。我也不能违背家训。”   “现在你都知道了,走呗。你不走,我怎么解脱?”盛垣声音颤抖,眼底一片幽黑。   何言松开他的下巴,看着他莹白的皮肤上一枚明显的掐痕,心生冷笑。   孩子手段。   全世界霸总都一个样。甭管外壳多坚硬,剥开外壳,内里就是个孩子。   而他家的霸总,尤其可爱。   又可怜,又可爱。   何言从心底生出一层浓浓的歉疚,一时间觉得自己方式太过粗暴,可又深信不用这样的方式硬碰硬,那就永远剥不开这一层。   他不要隔着一层外壳去温暖他。   他要完完全全把他剥开,露出最真实的他,然后包裹住他。   要什么外壳?自己就是他的外壳。盔甲。   盛垣站在原地,心底已经一片灰败。他早就准备好露出最不堪的底层面目,让何言看到最丑陋的自己。   盛垣吸了吸鼻子。觉得暗室里从未有过的气闷。呼吸不畅,眼眶酸胀。   然后一瞬间天旋地转,四肢腾空。   是特别熟悉的感觉。他落入了何言的怀里。   “哭什么?不是很牛的吗?忍心在自己手臂烫几个烟头,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哭了?”   踏马老子什么时候哭……哦。   盛垣感觉到睫毛有点湿沉。   真特么没面子。   盛垣索性闭上了眼,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何言低笑了一声,饱满梆硬的胸肌震动,酥麻的感觉引得盛垣微微躲了一下。   “躲什么?能让你躲掉?”   何言抱着他直接走进卧室,大门一关毫不客气的双双摔进被子里。   盛垣还是嘴硬。   眼泪哪怕流了一枕头,汗湿透了被褥,滴落在床单上成了一小片汪洋。他也还是一声不吭。   撑不住也撑,主打一个屹立不倒。钢铁侠。   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酣畅淋漓一大场雨,噼啪砸在玻璃上像是冰雹。   盛垣晕晕乎乎觉得人在漂浮下沉。模糊听见下雨的声音,下意识往身边的人怀里靠了靠。   可把何言美坏了。一手把人揽了过去,手掌在他的背后轻轻安抚。   他觉得今天进展巨大。小野猫的爪子磨掉了,下一步,他要让小野猫自己叫出来。   何言给盛垣擦洗干净,喂了点水,然后悄声下楼,敲开了林姐的房门。   林姐一直没睡,灶上给他们熬了粥,银耳汤,小排骨。   “林姐,”何言给她倒了杯茶,压低了声音,“盛家以前规矩很重吗?”   一提盛家规矩,林姐哆嗦了一下,泼出一片茶水,何言赶紧给她递了张纸巾。   林姐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精神,才慢慢跟和言说了她所知道的盛家。   盛家是商界世家大族,从明朝开始世代经商,嫡支旁支人口复杂繁多。为了管理这么庞大的家族,盛家有一本很厚的家训,从明代一直流传下来。   盛家到盛垣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盛垣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双双意外身亡,嫡系只剩他一个独苗。   所以盛家独子,自小就被族老以极为严苛的家训管教着。 第四十五章 探访盛家墓园   最重要的一点核心就是,自控。   从林姐入了盛家开始,就眼看着盛垣被严格管教,给他极大的自由,丰富的诱惑但又有极为繁重的任务目标,就是为了磨炼他的自控能力。   一旦有错,就是沉重的惩罚。族里的长辈一位接一位过世,家法一个一个传下去。盛垣经常被打的浑身是伤,青紫遍布,并且不被允许上药。   白天依然要收拾好自己,温润如风,做他的盛氏总裁。   “后来最后一位族老也离世了,自此盛家嫡系只剩小垣一个人。那一套家法也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林姐擦了擦眼角。   何言给她添了热茶。他心里明白,暗室里那一整面墙,就是盛氏“家法”。   何言回头想想盛垣温润外表下所经历的一切,心疼的无以复加。   “林姐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何言把她送回房,去厨房把煨好的米粥和热汤端上了楼,放在一旁温着。   盛垣还在浅睡,听到开门的动静,迷糊中闻到何言的气息,眼睛还没睁开,眉头就明显一松。   那是潜意识里发出的信赖信号。   他信赖何言。就算经历过那些,就算在那个可怖的暗室里被何言层层诘问,他依然深信何言。   何言站在一边,鼻尖骤酸。心头浓烈的心疼化作一团厚厚的积雨云,摇摇欲坠。   他怎么能这么好骗。这样就信赖自己了吗。   可何言还不够。   何言贪心。他不仅想要盛垣完全信赖他,他还想要盛垣在他面前放心显露所有脆弱。   疼。哭。不要。反抗。   这些人类的脆弱。   而不是一个只会隐忍的总裁。   他想把盛垣一层一层剥得柔软透明,然后把这个人深深保护起来,藏在自己的心底。   盛垣啊。何言看着他瘦削蜷缩的脊背和微微露出的肩胛骨,心里发誓,我会拿命护着你。再不让任何人给你委屈。   天光大亮了。   何言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的一角,手伸进去轻轻抚摸盛垣的肩背,“起来洗漱,吃点东西,我们出门。”   盛垣从不赖床,日常七点准时起。现在七点还没到,他迷迷糊糊转过身来,眼睛还没睁开,“去哪里?”   何言:“你去了就知道了。”   盛垣撑着身子坐起来,短暂的皱了皱眉又很快压下去,正要起身就被何言拦腰抱了起来,拥着他放在水池旁。   盛垣:“……没必要这样,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何言嘴巴不闲着:“不,你比豆腐嫩多了。”   盛垣一口凉水呛住,咳的满脸通红。   就这么被何言抱着刷了牙洗了脸,何言给他整了整衣领,一身polo休闲衫,又是那个温润的盛董。   吃完早餐,何言牵着他往外走,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他上车。   “到底去哪儿啊?”盛垣系好安全带问他。   何言不告诉他,只从后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零食,“难得歇会儿,我开车,你吃零食。”   “刚吃完早饭。”盛垣皱眉推开,“谁还吃得下。”   “我还吃得下。”何言在红绿灯口踩停刹车,侧头看他,眼神发着绿光,“我可告诉你,昨天你吃饱了我还没吃饱,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办了。车里还没试过。”   盛垣脸微红,带着嗔怒低吼,“不要脸!谁吃饱了!”   “哦,没吃饱,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要不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帘子一放很方便的。”   盛垣赶紧打开水果盒,叉出一大块西瓜堵住他的嘴。   水果吃的七七八八,车子进了山,一个拐弯,眼前苍翠松柏左右林列,盛垣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墓区。   “你带我来墓区干什么?”盛垣警惕。   何言不作声,车子缓踩刹车,停进停车场。副驾车门打开,盛垣坐在车里不动,神情带着明显的拒绝。   “下来。听话。”   盛垣神情慢慢变冷,顺着何言伸过来的胳膊走了出来,站直的时候整个表情已经覆了厚厚一层冰霜。   何言就像没看到一样,丝毫不惧,单手揽住他的腰往墓区深处走。另一只手拎着个颇为沉重的背包,很长。盛垣没心思问那是什么。   墓区的地点是林姐给何言的,包括盛家已逝族老的墓碑位置,林姐画了简单的示意图。   所以尽管盛垣内心万分抗拒,一言不发,何言依然揽着他,步伐精准走向盛家墓区的方向。   一直到临近墓碑,盛垣忽然停了下来,使劲掰开何言的手。   何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并不打算妥协他。   过了今天,他要让盛垣心里再无挂碍。   何言用盛垣根本抗拒不了的力气重新揽上他的腰,沉声吓唬他,“不听话,我就在这里吻你。”   盛垣明显顿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僵硬下来。随后就这么被何言半拉半拽的带走了。   盛家家大业大,墓区占了整个山林公墓的三分之一面积。属于嫡系的区域,在整个墓区的正中位置。上好风水。   一踏入这个区域,何言就清晰感受到盛垣在微微发抖。   直到站在盛垣的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的墓群前,盛垣的脸色已经苍白。   何言能听到他牙齿颤栗的声音。   是。盛垣在害怕。   那些阴暗痛苦的记忆狂风一样呼啸席卷而来,一层一层如同黄沙翻涌,掀起了他埋藏在深处的不堪。   无穷无尽的问责,每日深夜的惩罚,瘦小的身躯脊背挺直一跪一整夜,管家拿着家法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一弯曲,就是一鞭。   不可以放纵,不可以失控,不可以有怒气。所有失去控制的行为,包括情绪,都是别人杀死你的利器。   盛垣抖的越发厉害,几乎站不动,身形一晃,眼看要倒下。   右手边一条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了他。   “站好。”   何言一开口,盛垣才发现自己就快跪下了。   可是墓前本来就该跪下的。   何言对他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在墓群前站稳,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菊花,供品,白色蜡烛。   供桌摆好,何言先规规矩矩恭敬磕了三个头。   扶起微微颤抖的盛垣,何言重新把目光投向整个墓群,正式开口。 第四十六章 墓园的一把火   “各位盛家族老长辈,我是何言,我是盛垣的男朋友。正式的,并且永远的。”   盛垣浑身一震,嘴唇白了一分。   何言继续。   “老祖宗古训,先礼后兵。刚才磕的三个头,是何言和盛垣作为晚辈对各位长辈的敬意。”   “接下来,是我要说的道理。”   “十八岁之前,盛垣是你们养育训教长大的。坦白说,他很成功,很完美,是整个江城商界的骄傲。但却不是你们的功劳。”   “你们的训教方式,让他整个人生底板都出现了很大一块裂痕,几乎无法修复。”   “你们对他的精神控制,从未消失,即使你们消失了,那些控制也差点伴随他的一生,毁了他的幸福。他没办法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体会喜怒哀乐,体会自己做主的感觉,体会相对的自由。二十八年了,盛垣没有放纵过一天。”   “这都是你们造的孽。”何言的声音带着肃寒。   一旁的盛垣脸色雪白,靠在大树底下目光露出孩子般的畏惧。   在最大的商业谈判上,面对数十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他都没有过半分畏惧。   而现在他怕的要死。   “哐”的一声,何言把身侧的长背包砸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嘶拉——”   拉链打开,露出一整包,几十种大小长短不一的刑具!   何言把书房暗室所有的刑具都带来了!   背包朝天倾覆,使劲一抖,几十种刑具呼啦啦落在地上。   盛垣蹙紧了眉头,“何言你干什么?!”   何言打开打火机,拨了拨火苗,声音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今天,我就当着盛家满门族老长辈的面说一句。盛垣这个人,我要了。”   “盛垣的下半辈子,我管定了。”   “很抱歉,盛垣没办法给盛家传递香火,他只能是我的。你们的皇位,终究是要旁落了。你们失望也没用。”   何言从供桌上取了一瓶酒打开,轻笑一声,“长辈们,借你们的酒用一下。”   高度白酒泼上木质工具。随后叮的一声,打火机带着火苗扔进木质刑具中,迅速燃起熊熊火焰。   “这是新时代,这不是明清时代,没有那些臭墨子家法。今天我一把火烧了盛家家规,从此以后,他盛垣只会听我何言一个人的。再也没人能对他动手!包括他自己。”   何言从燃烧的火焰面前缓缓转身,对身后那个已经僵掉的盛垣笑了笑。   “从此再也没人能逼迫你了。盛垣。你自由了。”   墓园刮起了巨大的风,松柏竹叶掀起巨浪,层层叠叠汹涌席卷。山顶潮湿,不一会儿就有绵绵细雨落下来。   浅绿深绿枯黄明黄,在眼前汇聚成一大块斑驳的油画。   那些过去的,终究是翻篇了。   盛垣病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墓区回去的,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松涛竹林,山风呼啸,浓烟滚滚。还有何言的一声惊呼。   何言似乎抱着他去交了罚款,他听到扫码支付的声音,心里嘀咕了一句,蠢死了。没提醒他,墓区禁止明火。   然后意识就沉沉淹没了。   何言全程抱着昏迷的盛垣,外面绵绵细雨,他们没有打伞,他把外套和衬衫都脱下来,从头发到脚踝,把盛垣包的严严实实,墓区走路四十分钟路程,他愣是没让盛垣沾湿一根头发丝。   上了车,他给盛垣系好安全带,赶紧把了个脉。   随即油门一踩一声轰鸣,往言盛国际医院而去。   诊断,安排病房,住院,开药。何言全程抱着他,期间盛垣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感觉有踏实的怀抱圈住了他,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他害怕。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疼。他感觉手背上有冰凉的酒精涂抹,然后冰冷的针尖靠了过来。   盛垣眼睛没睁开,向着床内侧猛地一缩,不要!   小护士一脸为难看着何言。   何言摆摆手,“你走吧,留给我来。”   后来这一针是何言扎进去的,盛垣闭着眼睛闻到熟悉的气息,手脚并用爬过来,蹭在何言的腰间。   发着高烧的霸总在何医生的白大褂上使劲揉蹭,像一个讨糖吃的猫。   何言趁机稳住他的手腕,重新消毒,迅速进针。   “唔!”   盛垣一声吃痛低哼,眉头皱起,抱住何言的另一只手紧了一分。   何言给他固定好枕头,贴好胶布,重新安顿他躺好,看着他呼吸渐渐低沉下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在墓区脸色煞白忽然晕倒。   要不是自己是医生,他都要怀疑盛垣在墓区被夺舍了。   还有,他刚才喊疼了。   二十多年了,盛垣终于知道怕疼了。   何言觉得今天值得载入史册。   他的小猫咪是个正常猫咪了。会跑会躲会生气会叫。   何言突发奇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林姐,烤个蛋糕让司机送来医院吧,另外,给我带一瓶喷射奶油和巧克力酱。”   “医院?”林姐吓了一跳,“谁生病了?”   何言不想让她担心,“我,没事,小问题。就想吃点甜的。”   “好好好,这就烤,一会儿就能好,保证到你手里都是热乎的!”   何言挂了电话再走进病房,正好盛垣翻身踢了被子。修长结实的腿从病房统一的白色被子里伸出来,蜷起一个随意的角度,病号服绷在他的臀腿,勾勒出流畅好看的曲线。   要死。   就看了一眼,何言就觉得浑身有点热。   何言闭了闭眼睛,暗骂自己一句“禽兽”,赶紧给他把被子掖好。   盛垣的病,说白了是心病。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恐惧,不甘,自我压抑,囤积在内心慢慢汇成一滩不见天日的死水。   而何言在墓园烧了一把火,烧掉了困住他二十多年的禁锢,内心的压抑一朝释放,情绪汹涌而上。   这么多年的君子如玉,哪里是这么好扮演的。   盛垣累了。身体告诉他,该生病。   生病的盛垣一下子变得很黏人,身体发着烧,多少是有点不舒服。换了以前,这种发烧他都不放眼里,该开会开会,该外出外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第四十七章 盛垣,新生快乐   盛垣一直在睡,却又不是深睡,哼哼唧唧翻来覆去,时不时无意识的呢喃。有时候轻声啜泣,何言就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有时候忽然激灵一下,然后闭着眼睛在床上摸索寻找,何言就把手递过去。盛垣摸到他的掌心,深深松一口气,揪过去贴在胸口继续睡。   病房的门轻响,司机的脑袋探了进来,压低声音,“何院长?”   何言的手还在盛垣的胸口,生怕一抽出来再惊醒了盛垣,他眼神示意司机进来。   紧跟着司机进来的还有林姐。在看到何言好模好样坐着的时候,满脸的焦急瞬间裂了一下。   “林姐,你怎么来了?”何言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你病了,我让司机带我来看看,我给你们炖了汤。”林姐拎了个篮子,热汤,蛋糕,还有何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我没敢说盛董病了,怕你担心。”何言示意他们坐下。   “这话怎么说的!”林姐嗔怪,“你生病我也担心啊!”   何言心里涌过一阵热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盛垣的家人。共享了他的温情。   盛垣还在睡,司机和林姐没有待多久就走了。正好黏人的盛董翻了个身,何言趁机解放了双手。   然后打开林姐带过来的篮子。   现烤的蛋糕冒着热气,香气扑鼻。何言小心取出来,用喷射奶油在蛋糕上涂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奶油,抹匀刮好,然后拿巧克力酱小心翼翼在蛋糕上写了四个字。   【新生快乐】   刚弄完蛋糕,盛垣就醒了。   何言听到稀索的动静,转身过去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坐起来,盛垣竟然挣扎了一下,一脸抗拒。   何言:“?”   盛垣皱眉:“我快三十了,不是三岁。”   不是,刚才是谁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抓人手掌心的?   何言惊呆,这就恢复了?   有点失落。都没软萌多长时间。   “我闻到了蛋糕的香气。”盛垣说。   何言挡着蛋糕不让他看,“你先闭上眼。”   盛垣“啧”了一声,“幼稚。”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   何言用护士站的小推车把蛋糕推过来,手机响起“生日快乐歌”。   “可以睁开眼睛了。”   盛垣睁开眼睛看向何言,“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的生日。”何言温柔看着他。   盛垣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蛋糕上的四个字。   他哽住了。   “从今天起,再也没别人能管你,包括你自己。”何言把他抱入怀里,“以后只许被我管。”   “盛垣,新生快乐。再也不会有人让你疼了。都过去了。”   盛垣吸了吸鼻子。眼眶酸胀。   心底的冰封被那一把火烧干,春风一吹,爱意疯狂滋养生长。   “差一束花。”何言说,“出了院补给你。”   二人把蛋糕切了,留了两块,然后把剩下的推去护士站分了,小护士们美滋滋,盛垣又在线点了一百多杯热奶茶。   整个医院上下喜气洋洋。   何言有点肉疼:“好贵。”   盛垣:“这不是在给你的员工发福利吗,还抱怨?”   何言抿唇。他心疼啊。他还在努力攒钱给盛垣买别墅呢,盛垣却抬手几千块。这经济实力悬殊啊。   何言往盛垣的病床上横着一躺,“盛董豪横。”   “怎么不高兴了?”盛垣敏锐感觉到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占了你的便宜。”何言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盛垣一把薅开,鼻尖怼上他的鼻尖轻蹭,“我还觉得自己占了你的便宜呢。”   何言:“?”   盛垣难得红了脸,“你比我小……”   何言一把扑了过去,把他压倒在了病床上,“那等你出院了,让我占回来。你看我大不大。”   好好的话到了何言嘴里就不正经,不管听多少次盛垣都没办法免疫,一张脸红到耳后。   “脸红什么。现在又不能把你怎样。”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何言轻喘,“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病人下手。”   却没想到盛垣眼神潮湿看着他,“真的不可以?”   何言差点没绷住。   扭过头去把半年伤心事想了一遍才压住嘴角,端出医生的一脸严肃,“不行。”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盛垣捏着,缓缓向下。   何言:“……”他翻身起来走到窗口把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又检查了一遍病房的门确保反锁。   然后才回到床边,一半探究一半戏谑看着脸色潮红的盛垣。   “盛董,你这是……什么意思?”   盛垣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眼尾嫣红,带得那颗泪痣都泛着红。   “这又不伤身体……”盛垣低声呢喃。   我天。   何言的心都化了,直接汽化。   盛垣说的对。这又不伤身体。忍着反而伤身体。   盛垣托着何言的手轻轻揉捏,脑袋歪在他的胸膛,唇角眉梢都是满足。   事实上何言比他开心一百倍。盛垣第一次提要求。这简直是在他的心头炸开了烟花。   在医院住了两天,何言寸步不离,给他安排了个史无前例的全面检查,所有报告单全部出来,他拿着一打报告研究了很久,才亲自批了出院。   司机开车来接,何言给盛垣系好安全带,然后对司机说,“去趟超市吧,买点菜。”   盛垣:“林姐会买菜,家里什么都有。”   “带去山郊别墅。那边现在住了五口人,食材消耗的特别快。”   盛垣掏出纸笔:“你想买什么,开个单子就行了,我打电话安排超市送货。不用特地跑一趟。”   何言语塞了一瞬,扬起下巴,“谁要逛盛氏那个小超市,我要逛大的,衫林超市。”   盛垣点点头:“行,你开单子。衫林也是盛氏的。”   何言:“……不,我要逛最大的,盛苏百货负一楼那个进口超市。”   盛垣把纸笔放到他手上:“要什么,写吧。”   何言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太离谱!盛苏也是你的?!”   盛垣挑眉,“准确的说,是盛氏的。不是我一个人的。”   何言气鼓鼓的把纸笔扔到一边,两腮鼓成个河豚。 第四十八章 找到了对安安下毒手的人   这件事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司机老王开车带着何言和盛垣先走,盛苏百货的超市派了两个皮卡拖着浩浩荡荡的生鲜水果零食日用品跟着进了山郊。   要不是厢式货车走不了山路,盛垣高低也要整两辆过去。   当四男一崽齐刷刷在别墅院子里喝下午茶的时候,皮卡们载着物资哐哐过来了,声势浩大。   罗闻大吃一惊:“盛董,咱就是说,不就是把我的主治医生借给你暖几天被窝嘛,不至于这么客气!太见外了不是!”   盛垣当场没忍住笑了出来,何言抬手就是个脑瓜崩:“好好说话!”   只有阙爷一脸不高兴,“几个意思,吃点菜而已,我供不起吗?还要你大老远送过来?”   言外之意就是,看不起我?   何言立刻澄清:“不不不,这不是我们两口子饭量大嘛,交点伙食费也是应该的。”   一群大男人坐在院子里老神在在喝茶斗嘴,只有个七岁的奶娃娃在正经干活——   川海小公主吕安安长叹一口气,把手里的娃娃丢给罗闻,然后背着双手用非常老练的姿势往院子外面去了。   不一会儿,别墅外响起了清亮的小奶音,“倒!倒!往东边靠墙停车等下才方便卸货!好,很好!停!”   然后就是嘿呦嘿呦的卸货声,别墅电动大门打开,安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长串工作人员。   “水果放在这里,牛奶送进客厅,蔬菜肉类麻烦帮我放厨房,日用品放院子里一会儿我们要拆包装才好收纳。那一大排娃娃和玩具,帮我放到楼梯口,都是我的。好,很好,辛苦了!”   四个大男人集体看呆。   一直到安安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盛垣的面前,“叔叔,送货单,你得过去签字。”   四个人如梦初醒,感觉遭到了深刻的精神碾压。   安安甚至掏出了签字笔,拔开笔帽递给了盛垣,姿势专业,眉头微皱,“倒是签啊。”   一瞬间盛垣梦回盛氏总部大楼,仿佛站在面前的奶娃娃被自己那位名牌大学毕业三年工作经验的助理恬欣,魂穿。   盛垣签完字,看着安安踱步离开,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给吕晚枫发了条信息:   【吕总,你爱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一头的吕晚枫看到信息,锁了好个昼夜的眉头舒展开来,极为舒服的叹了口气,   【一般一般,过奖了,区区智商三百二。而已。】   盛垣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机递给何言,何言撇了一眼,毫不意外,“我早说了,她就是太聪明,懒得和普通人废话。”   安安虽然聪明且自闭,但身上没有半点上流社会的倨傲。她礼貌的送那一大群工作人员离开,礼貌道谢,然后淡定的继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院子。   并且在众位身份贵重的男士面前骤然站住,瞬间切换了一个厌蠢的表情。   “我说各位男士,眼里都没活儿吗?嗯?”   那一声“嗯?”简直就是刻在DNA里的威压!瞬间唤醒了三位男士的童年痛苦回忆,瞬间仿佛梦回读书时代,被老师提着脖颈质问。   三秒钟内,三位男士立正站好,听候吕安安公主吩咐。   “何言哥哥,你贤惠,负责收拾食材。”   “收到!”何言嘚瑟离开。   “盛垣叔叔,你品味好,负责收纳日用品。”   “好。”盛垣满意点头。   “阙叔叔,你力气最大,牛奶饮料这些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阙之渊挑眉。   “罗闻哥哥嘛……”安安微不可及的“啧”了一声,抬起头来用一种安抚的眼神仰视他,“你虽然没啥优点,但也别妄自菲薄,你做小孩儿挺有经验的,就负责帮我收拾玩具和娃娃吧。我相信你,委以重任!”   罗闻:……   绳子在哪儿,我去上吊好吧。自挂东南枝?   任务分配完毕,一群男士作鸟兽散,吕安安公主抱着一杯热牛奶,仪态万方的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啜饮。   山郊别墅岁月静好。而同一时空下,江城的隔壁川海市却不那么平静。   安安的父亲吕晚枫坐在六十九层的办公室里咬牙切齿,眸底腥黑。   试图对安安下毒手的人已经找到了。准确的说,不是一个人,是一整个团伙。   很显然是冲着吕晚枫来的。   这些年吕晚枫在川海市迅速扩大商业版图,疯狂渗透各方资源,整个川海市各项产业十有八九都有吕晚枫名下公司的资金融入。   树大招风是迟早的事,吕晚枫敢做就不怕。   但这一次的敌手明显来路不正。   在商言商可以,任何手段在商场上都不足以称为卑鄙,只有棋高一着。如果在商场上明刀明枪,他吕晚枫佩服。   可是这一群人竟然伙同了地下势力,用这种掘人祖坟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孩童!   绑架!   绑架不成就准备PlanB,妄图杀人!   这口气他吕晚枫如果能咽下,他就不配为人父。   吕晚枫负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思绪纷杂。   这么多年来他根基虽深,但一向行得正坐得直,身为川海第一优秀企业家,地下势力他从不沾身。   而对方却邪门的很。   这让吕晚枫一时间失了方向,即使手下的能人异士已经替他查到了端倪,他也没法对那群人下手。   不在一个领域,下手会脏了自己。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吕晚枫沉声,“进。”   来人走进来在吕晚枫的桌上放了一份资料。   “吕总,这是安全范围内能找到的唯一一位合适的人选。”吕晚枫的特助低声汇报,“这个人明面上看只是几家地下拳场的经营人,实际上牵涉多城市的地下势力,在很多方面都有极高的威信。资历很深。”   “您知道,在地下势力这一块,资历非常重要。”   吕晚枫拿起材料细看,“安全吗?”   “这个人特殊就特殊在,他的个人资料纯白,并且含金量很高。学历过硬,家底丰厚,家庭背景惊人,L国商业世家,与内陆也有生意往来。”   如此看来,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帮我约时间吧,我亲自去谈价钱。”吕晚枫沉声。   特助应声离开, 吕晚枫的眼神重新落在材料上的姓名一栏。 第四十九章 “你就是个渣男!”   罗家别墅这两天气压有点低。   原因没别的,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和他的男朋友闹脾气了。   原因竟然是罗闻想要给人家阙爷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而阙爷竟然拒绝了。   这件事让罗闻非常不理解且生气且缺乏安全感。   故事还要从一套西服说起。   那一天,罗闻在给阙之渊熨衣服。阳光透过宽阔的落地窗洒在青年水嫩的娃娃脸上,鸦睫微颤,点点流光,看得阙爷心神荡漾,从身后抱住了罗闻,脑袋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   阙爷穿的都是中式对襟短衫,清一色的鸦青色。显得古风味道很重。罗闻一边熨烫一边随口说:“你的衣服都是中式的,而且都很单薄。”   阙爷点头:“嗯,舒服,便宜。”   罗闻的手就顿了一下。熨完衣服罗闻问他:“你有衬衫和西服吗?你会打领带吗?”   阙爷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衬衫有,二十九块钱一件,超市买的。西服和领带没有。不会打领带,从来没戴过。”   罗闻就心疼了。   下午罗闻开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整套轻奢设计师品牌的西服套装。   “我教你穿西装,打领带,好不好?”罗闻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哄他。   阙爷当即露出好奇的样子,唇角勾起,极为配合,“好,你教我。”   罗闻替阙爷换上衬衫,帮他穿好西服,教他认识扣子,   “这是单排三粒扣的西装。中间这颗,叫做风度扣。这颗扣子要一直扣。最下面这颗扣子从来不扣。最上面这颗,可扣可不扣。”   阙爷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罗闻又教他系领带。有点复杂,他给阙爷一遍一遍演示,最后说,“如果你实在不会,以后领带就都不要打开了,直接扯松,套脖子上再弄整齐就行。”   “你不是会吗?以后都你帮我系就行了。”阙爷抱住他的腰。   罗闻比阙之渊矮了不少,鼻尖正好对着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往右偏一点点,就是心脏。罗闻把耳朵贴靠过去,听到了浪涌澎湃的声音。   “以后”这两个字,在罗闻的心里一砸一个坑。   距离自己确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忽然开始有点害怕。   这天下午,他跑去何言的卧室。   “我这个病,能活多久?”   “如果踏实吃药调理,老老实实听话,出去以后也不胡闹不抗拒治疗的话,我保你一百岁。”何言合上笔记本电脑转头探究的看着他,“怎么,现在不说活不活的无所谓了?”   罗闻的脸一红,“我就随便问问!病人有知情权!”   “那我得提前和你说,你需要知情的还不止这点。”何言提醒他。   “还有什么?”   “现在在这里调养的日子是最好过的,也只是个基础。你底子太差,我是在帮你调理身体底子。调理好了,你才能承受得住后续在医院的治疗。”何言放缓了语速,神色变得认真。   罗闻就明白了,“后面的治疗会很难熬?”   何言点头。罗闻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他应该接受事实。   罗闻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整个人就蔫了。   说不怕是假的。罗闻从小生活在保姆的精细照顾和保镖的严密保护之下,长到二十三岁,连块油皮都没破过。   不夸张的说,罗少爷摔一跤,起码三个保镖扑过去垫底。   他没吃过苦头也没挨过疼。忽然就有点慌。   对此说法,阙爷表示不同意。   “谁说你没挨过疼。”阙之渊揉了揉他蓬松的栗色头发,眼神微暗。   罗闻愣了一下,过会儿秒懂过来,脸都红了,一拳捶过去,恼羞成怒。   阙之渊顺势躺倒,一把将罗闻抱在怀里,二人从床上滚到柔软的地毯上,一个吻深切绵长。   “跟我回家吧。”罗闻低喘。   阙之渊僵了一下,没有回应,温热的唇重新又贴过来缠卷,却被罗闻敏锐捕捉到了。   罗闻扭头避开,皱起眉头,“你不愿意?”   阙之渊难得眼神躲闪,“不行。”   “渣男!”罗闻一脚踹开他的身体,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走,“你就是个渣男!吃干抹净不认账!”   细胳膊细腿哪里逃得掉,阙爷轻松就把他捞了回来,手脚圈成个人肉沙发护住他,好声好气哄着,“谁不认账了,你不也吃的挺好。”   不要脸!罗闻气的咬牙,“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去?”   “罗老爷子年纪大了,怕把他气出个好歹。”   “没事,”罗闻大手一挥毫不心疼,“让何言开好药带过去!”   阙之渊只是躲,不敷衍,也不同意。   他鲜明的态度让罗闻很失望,连拉带扯挣扎着推开了他,沉着脸回自己房间了。   阙之渊轻叹一口气,手机响起。   “哪位?”   “阙爷,找您谈笔生意。”   罗闻不高兴,整个别墅不得安宁,他从厨房叮咣叮咣到客厅乒乒乓乓,一个人闹出了五个人的动静。   何言听到动静从房间探头出来,下意识看向对面阙之渊的房间。   房门大开,人不在,也不在楼下。   何言找了一圈,在北阳台发现了刚挂完电话的阙之渊,指尖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怎么在这里躲清闲?外面都快翻天了,不去哄哄?”何言开玩笑。   阙之渊没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何言,你缺钱?”   何言愣了一下,随即坦然,“是啊!很缺。”   “有一笔生意,要不要考虑一起做?”阙之渊声音低沉,“报酬还可以。比你打拳要强。”   说到打拳,何言就想起来了,“你上次和我说要办一场拳赛的呢?”   “这不是暴雨山洪,延期了吗,”阙之渊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打算换一个地方去办这场邀请赛,顺便借着拳赛的东风办个事。”   “就是你说的生意?”   “是。要一起吗?”阙之渊掐灭了烟头,“不能让家里两个知道。”   何言了然点头,“在哪里?”   “川海市。”   川海?   何言倒也没多想,川海大了去了,唯一的熟人就是吕晚枫。吕总家大业大日理万机,没那么巧就碰到。   于是当天晚上,阙之渊和何言分头去和家里那位请假了。   “临走前吃一顿饱的,罗闻那身体……没问题吧?”阙爷谨慎请教何医生。   何言表示,都懂。不吃饱哪有力气出去挣钱呢。   “悠着点,别过头了。”何医生言尽于此。 第五十章 扒了他们的皮!   第二天何言和阙之渊二人走的时候,盛垣和罗闻都没起来。   只有安安抱着个一人高的娃娃站在门口给他俩送行。   “放心去吧,我会盯着他俩老实不闯祸的。”安安拍着胸脯,“这个家就交给我了。”   何言忍俊不禁,从副驾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就靠你了。”   车子发动,何言对安安招手,凑近她的耳朵,“等盛垣叔叔醒了,让他把厨房那碗药喝了。”   “放心。我懂。”安安点头。   车子上了山路,阙之渊一手打方向盘,露出一脸戏谑,“什么药啊?还悄悄说。”   “好好开你的车吧。”何言调整了个坐姿,神采飞扬。   什么药,能告诉你么。何言心里冷哼。堂堂盛氏总裁也是要面子的。   想到昨天夜里盛垣从主动抱过来喊饿,到哭着躲着求饶,再到最后连躲的力气都没了。天亮的时候鸣金收兵,盛垣气若游丝,连抬手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事吧……做的时候欲罢不能,结束以后又心疼不已,每次看到盛垣有气无力的样子他都有些后悔。   临走前何言在小厨房熬了一大碗药。用得上。   等他挣完这笔钱从川海回来,又是精神青年。   阙之渊多聪明,一看何言那德行就猜了个七八成。他清了清嗓子,弱弱提出请求,“要是不麻烦的话,分一点给罗闻?”   何言立刻支棱着坐直了身子,“你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谁不是男人似的。”阙之渊不满。   “不是,我不是叮嘱你悠着点?罗闻可不行!”   “你才不行!”阙之渊对着前面一个磨磨唧唧不让路的车子狠狠摁了一下喇叭,“我家罗闻只是体质不好!”   行不行的我还能不知道吗?要你在这里诋毁。哼。阙爷心想,虽然……是有点易碎。但是易碎有易碎的美啊。那吹弹可破,粉嫩的像块蛋糕。这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美着呢。嘤嘤声又勾人心疼又勾人欲罢不能。哭归哭,从来不拒绝。   何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瞅他那一脸餍足的模样就来气。当初自己一个失察,就把病人送入了虎口,如今成了自己的千古恨。   “我都不知道怎么和罗老爷子交代!”何言骂骂咧咧拿起手机。   接电话的是安安。   “安安啊,让盛垣叔叔把药分一半罗闻哥哥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淡定,“放心吧,不用你说,盛垣叔叔乐于分享,一下楼就喊了罗闻哥哥下来喝了。”   何言:……   阙之渊:……   行吧,都懂。谁也别操这个心了。   “你怎么跟罗闻交代的行程?”何言好奇。   “出门谈生意。”阙之渊打了把方向盘,油门紧踩,车子轰鸣一声,充分暴露了他的烦躁。   “你打算怎么和罗老爷子坦白你的情况啊。”何言在线吃瓜。   这事儿迟早要见光,到时候他何言“监护不力”肯定逃不掉一顿狂风暴雨,而对于阙之渊来说,这就不是暴雨那么简单了。   也不知道这一对“苦命鸳鸯”最终要怎么收场。   何言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罗闻在楼下发脾气整的叮咣叮咣,就是因为这个?”   阙之渊一言不发,脸色愈发深沉,一脚油门深踩下去。跑车轰鸣一声飞窜,何言赶紧攥紧安全带。   保命,保命要紧。不问!不打听!   阙爷的脸沉入海底,何言的心揪到天上,从江城山郊到川海市这一路两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阙之渊开出了一个半小时的新高度。   路上何言想问问出钱请阙爷出山的大佬是谁来着,看他那脸色,愣是没敢开口。   一直到跑车一脚刹车停在某超星级酒店门口,酒店侍应生殷勤打开车门,何言站直身子,迎面怼上一张极热情又熟悉的脸——   “阙爷!久仰久仰!何院长!别来无恙啊!”   我去这不是吕安安的父王,川海大亨吕晚枫吗!   何言一脸震惊扭头看阙之渊,见阙之渊从容不迫和吕晚枫商业问好,这才想起来,阙之渊并不知道他们俩见过。   早知道是吕晚枫,借何言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接这活儿啊!这要是被盛垣知道了,不站碎几个榴莲壳能让他进门?!   何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调头就走,被阙之渊一把捞住,“去哪儿?”   “我我这活儿我不能接!”何言着急拒绝,“我先走了车留给你!我回去了!”   “何院长跟我还藏着掖着!”吕晚枫热情无比的走到他的旁边,架住他的胳膊就往酒店走,“走走走,给您二位准备了接风宴,川海区区小地方,都到门口了再走,就是看不起我吕某了!”   何言一脸尴尬都快裂开了,“那我就……陪同,陪同阙爷,吃完饭我就走!”   “你可别谦虚了何院长。”吕晚枫话显然有点儿密,完全没有个商场大鳄的形象包袱,“阙爷都跟我说了,你是万一挑一的厉害!盛董真是好眼光,挑了个能文能武的男朋友!先前见面真是失敬了,一点儿看不出来啊!”   吕晚枫甚至捏了捏何言的肱二头肌!   然后由衷发出一句感慨:“真结实!”   何言扭过头去,一手按住了眉心。   一顿饭坐立不安吃完,何言前后至少叮嘱了十遍“消息保密性要到位”,也不知道吕晚枫能不能听进去。   桌上酒是喝的不少,出来的时候吕晚枫步子都乱了,被几个保镖前后簇拥着上了车,还不忘记打开车窗遥遥和他们道晚安。   阙之渊喝的最多,可是面上丝毫看不出来,脸色依旧平静如深潭,只是眼神幽深了几分。   到了酒店坐下,何言冲了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茶,阙之渊喝了半杯,眼神渐渐清亮过来。   何言这才知道,阙之渊的产业并不只是地下拳场而已。   他的势力覆盖到了以江城为中心的整个省份地带,兴许还有更远,只是他说得隐晦。   何言曾经猜测过,阙之渊一定不止经营这一家拳场。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深厚的势力渗透。   来之前他还天真的以为阙之渊真的是带他来参加拳赛!最多接个冠名赞助之类的。   没想到阙爷一脸淡然和他说,   “对吕安安下手的那帮人已经找到了。不是阳关道的人,所以吕总找上了我。你不是缺钱嘛。报酬五五分。”   “所以,拳赛是真的,邀请也是真的。你摆场子,我收拾人,分工合作替吕总把这事办了,是这样吗?”何言啜了一口热茶。   话说到这里,何言心里透亮。   道上的人有道上的规矩。阙爷自有手段把人“请”到邀请赛现场。有多少能耐敢对孩子下手,那就都不能怂,丢上台比划比划。   “动人子女,如掘人祖坟。这桩事吕总不找我,我知道了也放不过他们,坏了道上规矩。”阙爷点了支烟,火星在夜色中明暗。何况动的还是安安。阙爷眼神眯起。   合该扒了他们的皮。 第五十一章 阙爷的场子,何言的戏   事情办的很顺利。   会场竟然设在川海一家高端会所里。何言跟着阙爷从车里下来的时候,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神色恭敬:“阙爷。”随即客气向何言拱手致意,“这位是阎王吧。”   何言点头回礼,和阙爷并肩而行,阔步往会场走去。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邀请的都到了,包括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阙爷您下的帖子,他们不敢不到。场子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何言和阙之渊二人入内,穿过明亮宽阔的走廊,入了一个差不多有一千平的大厅。   光线忽然暗下,开阔的看台上,乌泱泱的人群淹没在黑暗之中,声音嘈杂。高峨的穹顶映射出六道炽白的光束,投向中央一个巨大的拳击场。   这是何言的主场。是他两辈子都向往的地方。何言站在拳场之下抬头看去,目光炯然,内有烈焰燃烧。   装备还没换上,周身的杀气已经破空而出。   阙之渊侧目看去,只觉得站在他身边的人骤然生出凛冽的气魄,以何言为中心的一整片看台刚才还纷纷攘攘,顷刻就安静下来,连带着整个看台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噤了声。   圈子就那么大,川海和江城离得不远,何言两次夜探地下拳场横扫对手,“阎王”这个称号已经传出了江湖。   有人恭敬递了装备过来,何言转身往更衣室走去,再出来的时候战意慑人,赤红色拳击手套习惯性一个碰撞,掀起腾腾杀气,犹如在浮躁的空气中砸下一块巨石,瞬间把嘈切的声音压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言的身上。   主持人开场,惯例的规则之后,着重介绍了何言。   这场邀请赛,阙爷发出的帖子,名录为首的就是“阎王”。   作为特邀拳手,何言毫无悬念第一个上场。   阙爷不含糊,这边何言飞身一跃上了格斗台,阙爷在下面一个眼神扫过去,看台上看似沉默的暗黑中瞬间掀起波澜。   不知从何处有三五个人猝然起身,身手利索,三两下就钳住了看台角落的一群人。   观众席上有轻微的骚乱,很快就被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安抚了下去。何言站在格斗台上,眸光如刀凝视着那一群被扭送过来的人。   “阙爷!阙爷这怎么说的!”   “我们可是接了你的帖子来参加邀请赛的!”那几个人还在垂死挣扎。   阙爷站在暗处,一束光打在他的前方,空气中浮起微小的尘埃。   “你们以为今天你们可以不来?”阙之渊掀了掀眼皮,随手指了个挣扎最厉害的,淡声下令,“丢上去。”   “砰”的一声,那人被甩上了台。   还没站起身来,一抬头就看到满面杀气的何言。   “等下!等下我没!我没换装备……”   这人话音还没落,就被何言兜头一拳暴击,整个身体飞快撞向边缘,哐的一下砸在台上,地上滚落两颗混着鲜血的牙齿。   何言活动了一下手腕。   生疏了,才掉两颗牙。   “下一个。”何言对阙爷扬了扬下巴。   “你们!你们犯规……”   被丢上台来的第二个人刚站稳,就被何言顶着腹部狠狠一个肘击甩飞出去。   跟他们多废一句话,何言都嫌浪费口舌。打就完了。   犯规?绑架孩子的时候,谋划着开车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犯规?   这种人,弄死都是便宜了,就该让他生不如死。   阙爷手下办事利索,一个一个把人丢上来被何言狠虐一顿,再一个一个死狗一样被拖下去。   直到清理完,何言站在台上活动了一下四肢,忽然对着那边准备把人拖出去的哥们喊了一声,“稍等一下。”   那人停下脚步。   何言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地上打滚的一堆死狗,脱下拳击手套,换上自己随身带的乳胶医用手套。   然后抬手咯嘣咯嘣几下。就听到“啊”的一声凄厉惨叫。   片刻功夫,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何言卸了这几个人的浑身关节。   “拖出去吧。”何言满意的点点头。   惨叫声渐渐消失在走廊,何言重新上台,对主持人示意。   主持人见过场面,微微惊愕下还是没丢了本职,高声询问:“有人挑战选手阎王吗?点到为止,友情赛,不计输赢!”   有个屁。全场人都缩成了鹌鹑。就何言的身手,就算点到为止估计也要床上躺两天。   何言耸耸肩,递给阙爷一个眼神,看阙爷微微点头,他摘了拳套,一跃而下。   从更衣室出来,何言洗了个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浑身舒爽。褪去满身的杀气,又是那个混不吝的青年。   何言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穿上白大褂,就是个值得托付生命的医生。脱下白大褂,又是个飒爽自在的青年。一旦穿上拳击装备,浑身的杀气慑人心魄。   “解决了吗?”何言问阙爷。   何言冲澡的这会儿功夫,阙之渊已经和手下人交代好善后的事情。邀请赛还会继续下去,自会有人出面来解释刚才的情况。当着所有圈内人的面来这一出,也是个震慑。   敲山震虎。场子许久不收拾了。是该警醒警醒。   这些事琐碎,还用不上阙爷出面。   “解决了。辛苦你了,走,吕总在外面等着犒劳你。”   何言一听吕晚枫,脚步一转扭头就要躲开,“不不不我不和他吃饭!他话多的一批,言多必失!”   “失什么失啊何院长!哦不,该叫你阎王!”   何言脑袋“嗡”的一声。怕什么来什么。一抬头,直接怼上了吕晚枫那张热情四溢的脸。   “兄弟!兄弟你也太能耐了!往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亲的!我让安安改口管你叫爹!二爹!”   吕晚枫说着转过头仰视阙之渊,“阙爷,还得感谢您镇场子!往后您就是安安的大爹!”   何言:“……”   阙之渊:“……”   真的,这么外露的人,也不知道老天砸了个什么饼,满川海的财运都灌给他了。   何言扶额:“安安一直管我叫哥哥,二爹二爹的把我叫老了。”   吕晚枫:“也行!那你得管我叫叔啊咱俩差着辈儿啊这是!”   何言额角青筋猝然跳起,摁都摁不住。   “走走走给你摆了庆功宴,还有个惊喜给你!”吕晚枫揽着何言的肩膀不由分说拖着他往加长豪车里走。   不知道为什么,何言对于他说的“惊喜”总是隐隐揣着不安。   车门自动打开,何言低头看进去,惊吓!!! 第五十二章 秋后算账   不开玩笑,车门打开的瞬间,盛垣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带着和煦的微笑看过来的时候,何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幸好旁边的罗闻从后座伸出手来拉了他一把。   拉也不白拉,罗闻带着一脸看戏的坏笑,幸灾乐祸到了极点:   “干什么呢何院长?哦不,阎王。还没过年呢要行这么大礼啊!”   何言已经没心思跟他斗嘴了,此刻一颗心跟走钢丝似的,摇摇欲坠!   “进来,堵门口做什么?”盛垣语气听不出怒意,甚至脸上还带了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几个字堪称催命符!   何言一时间腿软,只想调头就跑,可是隔着车门他都能闻到盛垣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薄荷气息,干净清爽,带着致命的荷尔蒙诱惑。   腿不由心,何言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老老实实坐在盛垣的身侧了。   盛垣的手掌指节修长而有力,长期执笔签字,食指和中指内侧有薄茧,此刻覆盖在何言的手上,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   不紧,没用力,可何言就是一瞬间后背一层薄汗。   “听说何院长很威风啊。哦,该称呼,阎王。”盛垣淡淡开口。   来了来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不是……”   何言张口欲辩,嘎一下被坐在副驾的吕晚枫回头一嗓子打断,“那你是没看到啊盛董!怪我派车派的太晚了,没赶得上第一时间接你过来!那可太威风了!”   盛垣淡淡一声:“哦?”   吕晚枫就来劲了,半个身子扭转过来,昂贵的西装都被抻出了个诡异的褶皱,眼看话匣子就要打开。   何言使劲丢眼色啊!无奈吕总是一点儿都不接茬,张口就开始滔滔不绝。   何言现在算是知道了他吕晚枫在川海的地位是怎么拿下的。就凭他这张嘴,呵。黑白昏暗的邀请赛现场都被他描述的五彩斑斓。   分明是再安全不过的格斗台,在他嘴里成了个鲜血淋漓的修罗场。   何言一开始还想阻止,试图解释淡化,到后面索性心如死灰了。   来吧。暴风雨总要来的。不就风暴大雨冰雹子么,来!砸不死就往死里砸。还能咋的。   盛垣的手始终覆盖在何言的手上,何言清晰感受到他逐渐收紧的指节,掌心的力度一寸一寸加深。盛垣力气不大,可是何言瑟瑟发抖。   从办邀请赛的会所到吕晚枫订餐的酒店,五公里的路程加上堵车,足够吕总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狠狠发挥了。   最后下车的时候,吕总神采飞扬发挥爽了。   阙爷和罗闻在后座憋笑憋的腰子疼。   何言出来的时候后背都是虚汗,心想自己大概是打拳累到了,腿软,走不快。   盛垣也不做声,就这么陪在他的旁边慢慢走,喜怒难辨。   最后走出来的,是川海小公主吕安安。   她在车里全程安静得让人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但是她手上的东西可乍眼——   吕安安提了提手上的透明礼物盒,上面甚至扎了个精致的缎带。   “盛叔叔,我觉得你今晚用得上它,就帮你带来了。不必客气。”   盛垣挑眉接过去,何言定睛一看!   榴莲壳?!   这晦气东西怎么还在!!!厨余垃圾不要定期回收吗!   吕安安拽了拽何言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罐,压低声音:“你是帮我去收拾坏人的,何言哥哥,我知道,我吕安安懂得感恩,这跌打损伤药你拿着,榴莲刺硬,用得上。”   何言:“……”   只想狠狠掐住自己的人中!   最后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在吕晚枫洋溢的热情下整个酒桌上觥筹交错,只有何言一个人强颜欢笑,坐立不安。   盛垣喝了点酒,何言没喝,他倒也想喝来着,想着酒壮怂人胆,但是吕晚枫敬过来的酒,盛垣一概替他挡了。根本没捞着机会。   盛垣这个人,表面看着温润如玉,唇角含笑。但那笑就到不了眼底,吕晚枫一杯酒强势敬过来,在盛垣的疏离淡笑下硬生生感觉到了寒意,只好讪讪收回。   晚上休息,吕晚枫安排了酒店的行政套房,两套,分别在两栋,中间隔着偌大一个喷泉,何言着实松了一口气。晚上要是不容易过关,好歹家丑不会外扬……   何言跟在盛垣身侧进了酒店房间,一路上老实的像个鹌鹑,门一关二话不说就准备跪下。   盛垣伸手拦住,眉梢微挑,带着玩味的笑容,“怎么?还想使这招?”   何言垂下脖子:“不……不是,我我认错。”   “那就说说错哪里了。”盛垣酒气有些上头,带着点生硬推开眼前伏小做低的碍眼家伙,晃着身子把自己丢进沙发,抬手扯开polo衫的扣子。   盛垣很少这么烦躁,前些年由于长期处于严苛的自控之下,情绪极少外露,也几乎没什么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和谋划。   而何言偏偏是那个例外,毫无章法的闯进他的心底,一把火烧了他所有的防备,亲手把他一层一层剥开,露出最本质的内心。   现在自己全身心袒露在他面前了,可他却铤而走险去了!   天知道自己在车里听吕晚枫说了这一路,心里有多焦灼。明知道人就在他旁边,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可是中间的过程光听听他就揪心。   盛垣深吸一口气,修长笔直的腿搭在茶几上,另一条腿横着交叉上去,满心怒火不知道该怎么输出,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然后眼前递过来一杯热茶。   “小口喝,醒醒酒。”何言垂着眸子小心翼翼看他,犹如一只将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盛垣接过茶,也不管烫不烫先狠狠灌了一大口,沉沉吐出一口气,终于“砰”的一声把茶盏摔在了桌上。茶水泼溅,何言弯腰抽出纸巾擦拭。   “错哪里了?说啊。”盛垣厉声。   何言被他吼得一个哆嗦,沾了水的纸巾都没来得及丢,攥在手里转过身去面向他,垂头丧气,“我不该瞒着你,我的身份,我的副业,我不该瞒着你。”   “我在乎你的身份???”盛垣的声音骤然拔高,眉宇猛地一跳,伸手就把眼前人拽了过去。   何言被迫受力,一个踉跄摔进他的怀里,索性双手前伸打算抱住男人的脖颈耍个赖。   谁知道盛垣根本不吃这一套,攥紧了他的手腕向上翻起,一手捏紧他的五指,抬手就对着他白皙的掌心不轻不重盖了三下。   声音不小,但力气不大,到底存着心疼,舍不得真打。   “你不知道我真正生气的是什么吗?何言,你自己在盛家的墓园前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盛垣嘴唇发白,狠狠甩开他缠过来的胳膊。   “记得的。盛垣我要定了,以后我管了。”何言说着说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被盛垣一把拎起来低吼了一嗓子,“站好!像什么样子!”   “没样子,在你面前我要什么样子。”何言跟抽了骨头似的软趴趴蹲了下来,不让跪,他就蹲着,扬起脸可怜巴巴看着盛垣,睫毛微颤,眼神潮湿。   双手时不时扒拉一下盛垣的膝盖,“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去打拳。我真知错了。”   盛垣就垂眸看了一眼,真的就一眼,呼吸就乱了。   眼前的青年小臂结实有力,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   掌心还捏着个沾了水的纸巾,滴答滴答落下来几滴水,在他裤子上洇开一片水渍。   故意的!美男计!   盛垣闭上眼睛,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 第五十三章 “不要了”   “???”   何言的眼睛骤然发亮!   哎?还有这福利?不是吧都气成这样了还能发福利!   果然打开心防就是好!还是我的小家猫!   何言美滋滋三两下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剩下一条裤衩翻身往床上一躺。   盛垣皱着眉头走过来,微凉的指腹蹭上何言紧实的胸肌。   嘶——何言倒吸一口凉气。   “疼?”盛垣沉声问。   哪里是疼啊我的活爹!你这么蹭来蹭去眼神还上下犯规,谁能扛得住!   “不,不疼。”何言声音都哑了。   盛垣却不信,稀索声之后响起铁罐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抹清凉落在了刚才他指腹摁过的地方。   “不是,真的不疼。”何言手肘撑着身子抬起来。   被盛垣一巴掌摁了回去,“躺好。”   盛垣指节向下一寸一寸检阅,时不时在他微微泛着淤青的地方涂抹药膏。   到这会儿何言才知道,他是在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我真没受伤。”何言哑声解释,“这次过去都是我揍那帮人渣,纯粹就是出个力气,而且没有任何风险。你看阙爷带了那么多人手在旁边看着,苍蝇都飞不进去啊。”   “那你身上,这里,这里,”盛垣戳了戳他身上的伤痕,眉头蹙得更紧了,“还有这里,都是青紫!怎么解释?”   “这都是旧伤,很早之前的了。”何言抓住了他的手。   活爹,不能再戳了,已经膨胀了……   “旧伤”两个字狠狠戳疼了盛垣,他一把拧住何言的耳朵,“哪来的旧伤?你以前到底打了多少次拳?何言,你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盛垣的这句话在何言心里哐哐作响,一瞬间他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哎呦疼!”何言夸张叫唤,“是打过几次,但都是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打的,都过去很久了!”   盛垣沉了一口气,放过了他的耳朵,抬手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躺在了他的身侧,伸手侧抱住了他。   “何言,别再去打拳了。”   “我喜欢打拳。”何言低声哀求,“我以后自己小心点,好不好?争取不受伤,尽量不让对手碰到我的身体,好不好?”   盛垣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眼里的热爱?只是他只要想到何言站在四方四角的格斗台上和对手做最激烈的博弈,他就觉得心脏揪在一起。   “你能有这么强?能确保不让别人碰伤你?”盛垣皱紧了眉头。   “我强不强,你还不知道吗?”   又来!又来!!!   盛垣一抬头就对上何言幽深的眸子,内里情欲暗藏,他立刻翻身就跑,着急忙慌下了床。   何言倒也不着急追。行政套房就这么大,三个卧室他能逃哪儿去。   他逃他不追,何言撑着脑袋,含笑侧视着自己的男朋友拖鞋都不穿,光脚冲出主卧撒腿躲进了卫生间。   选了个好地方嘛。那就这里了。   反锁也没用,何言也不是没学过开锁,那手艺学一次用一次,终身不忘。   当盛垣后背抵着门呼哧喘气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金属摩擦的嘎嗒声,紧接着后背被一股抵抗不了的力量推开,何言手里捏着根掰直了的回形针,一脸戏谑看着他。   盛垣:“……”   步步后退,步步逼近。   卫生间的大理石台面宽大但坚硬。后腰抵上边缘,冰凉的触感让盛垣浑身一紧。澄澈的眸子沾染欲.望,想躲又想迎。   何言环抱住他紧实的腰腹,轻松一托就把人送上了洗漱台。   灯光昏暗,气息靡醉,软语轻啜混合着微微的求饶,有淅沥的水声贯彻耳际,细细密密从肌肤渗入心田。   托上云端。   盛垣反正是不知道,自己气势汹汹的一个问罪最后是怎么沦落到成为何言的盘中餐的。   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被厚实的怀抱包裹着小心放到床上,有结实饱满的肌肉蹭在他的脸颊。   有点饿,他下意识扭头啃了一口。   不啃还好,这一啃……   最后盛垣连残存的那一点昏沉感都没了,整个人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黑色羽毛层层覆盖,意识全无。   天色微明,星子渐灭。何言坐在阳台,指尖有烟火明暗。他打开手机银行app看了一眼。   五分钟之前,阙之渊把这次的费用打了过来,一千五百万。   加上他之前攒下来的,现在买下那栋别墅的进度条已经拉到50%了。   何言虽然有个医院,但是收益并不高。按照业内的说法,言盛国际医院快开成善堂了。   作为一名医者,何言谨记“大医精诚”这四个字,很多时候遇到一些经济实力不够的病人,助理为难汇报过来,他都根据实际情况能免就免了。   医疗费用可以免,这部分属于医院收益。但是药品和耗材都是现金采购过来的,账面要平啊。何言每个月都在拿打拳的收入贴补医院的账目。   一来二去,小金库的进度缓慢。   这拳,还得打。有活儿还得接。不仅仅是因为热爱。   何言要做的也不仅是活着。他是一名医者,他要让更多人活着。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安排了第二次生命的用意吧,给他一个机会,换一个世界继续悬壶济世。   床上的盛垣艰难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伸手在枕头上摩挲什么,修长的指节微蜷,在微亮的天光下显得葱段一样白皙。   何言赶紧掐灭烟头走进房间,脱了外套钻进被窝,一手搂住盛垣的肩背。   盛垣感受到了枕边人的温度,微蹙的眉头瞬间松懈下来,朝着何言的方向蜷了蜷,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何言凑近了细听,听到了三个字,啼笑皆非。   他说,“不要了。” 第五十四章 “兄弟价,九百九十九”   盛垣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九点,彻底打破了他的生物钟。以往他就算宿醉,也会在七点准时醒来,似乎是刻在DNA里的记忆。   现在好了,记忆被某个不知节制的人给擦干净了。   盛垣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眉头紧皱,赶紧扶着腰撑起身子起床。   意外的,身上竟然没有很重的酸疼感。   废话,当然没有。何医生这一手穴位按摩功夫可不是吹牛的,自己的男人还得自己来疼。   何言从客厅走了过来,端着刚刚打电话订来的早餐,笑容中带着满满的讨好,“醒了?快去洗漱,吃早餐。”   那神情,好像睡了一夜什么事都揭过去了似的。   但很显然,一觉睡醒的盛董脑袋里的芒果汁褪去,理智重新浮了上来。   洗漱完毕,盛垣坐到餐桌旁边,眼神落在角落的垃圾桶上。   那里躺着安安带来的榴莲壳。原封不动,还在透明礼物盒里。   “谁让你扔的?”盛垣冷哼,“捡起来,带回去,迟早用得上。”   何言:“……好好好,带回去。”   惹不起一点。   “坐下。”盛垣叩了叩桌子,神色严肃。   何言老老实实坐在对面。   “昨天的问题还没讨论完。”盛垣正色道,“我尊重你的爱好,但有两点你要听我的。”   “你说你说。”何言点头如啄米。   “第一,只许作为爱好,不许作为职业。频率不能超过一个月一次,否则被我知道了,禁赛半年。”   何言为难:“那……要是有特殊场子呢?比如像这次……”   盛垣眼神一凛,刀片一样剜过来,“不许。尤其是这次这类的事情。”   何言默默闭嘴。   “第二,不许带伤。没把握你就不要上。要上,你就给我好模好样回来,我不过问你的行程,但我不定期抽查,要是被我看到一处伤痕,禁赛一年。”   “不是,养伤不需要一年……”何言弱弱开口。   “顶嘴?!”   何言立刻缩成鹌鹑,不敢吱声。   “能不能做到?”盛垣厉声。   “能!”何言殷勤递上一碗米粥。   盛垣皱眉推开,“不要喝粥,吃不饱。”   “你只能吃这个。”何言抿唇提醒,欲言又止。   盛垣:“……”差点忘了。气死。   二人收拾利索下楼,在大堂悠闲喝完一杯咖啡,阙爷和罗闻才姗姗来迟。   走在前面的阙爷身形高大,阔步凌风,跟在后面的罗少爷那叫一个扭扭捏捏,一步三摇,迟缓得像言盛国际医院里走出来的那些个某科康复患者。   远远看到罗闻别扭的走路姿势,何言一口热咖啡喷在了桌上。   “你笑什么?!”罗闻恼羞成怒。   何言脸憋的通红,盛垣一手给他轻拍后背,一手拿了纸巾擦掉他唇角的咖啡液。   何言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没什么!你坐这儿喝杯咖啡,我和阙爷谈笔生意。”   “又谈生意?”盛垣的声音危险响起。   何言回头丢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然后对着门口的阙爷招了招手,“阙爷,来!有笔大好生意跟你谈。”   阙之渊:“?”   何言从自己随身带的行医箱里翻出个没有标签的小圆罐,把阙爷拉到一边。   “独家配方,不好用包退。”何言压低嗓音,把东西放在阙爷的掌心,敲了敲铁质盖子,“兄弟价,九百九十九,祝你俩长长久久。”   阙之渊皱眉,“你想赚钱想疯了吧?”   “别人花钱还买不着呢,这可是我在实验室费了半个月心血的成果。那你别要了,让罗闻熬着吧。”   何言作势要把东西收回,被阙之渊一把钳住。   “收款码。”   何言亮出手机,喜形于色。   “滴”的一声,钱款到账。   “阙爷爽快,好用再来!”   阙之渊冷哼一声转身走开,牵起罗闻的手,声音温柔,“房间退了吗?”   “退了呀,东西都收拾下来了。怎么?”罗闻仰头看他。   “退了就再开一个钟点房。走。”阙之渊不由分说拉着罗闻就走。   罗闻到现在都没敢坐,一听“钟点房”三个字脸都白了,嗖一下躲开他的手,连声拒绝,“不要!”   “不折腾你。”阙之渊压低声音,“听话。”   何言实在没忍住,一边摆手一边笑的一脸发财样,“快去快去,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很快的。”   盛垣一直在一旁沉默用电脑看报表,这会儿敏锐听到了“很快”两个字,神色不动,眉梢微挑。   这边川海的事情妥善办完,四人决定开阙之渊的车回江城山郊。一出酒店门,迎面碰上热情洋溢的吕晚枫。   “看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助理说晚了晚了,生怕你们早就走了。这不是正好?我就知道你们起不早,都是过来人,懂!”   何言对于他这张四处漏风的嘴已经无可奈何了,只是往他身后看,“安安呢?还跟我们回去吗?”   酒店门口的豪车自动门缓缓打开,一双黑色高定小羊皮鞋踏出来,安安从车里娉婷而出,一身雪白纱裙随风轻摇,是盛垣救她的那天给她买的。   “我要回去读书啦。”安安扬了扬下巴,露出一对甜美的梨涡。   短短相处了几天,安安已经学会了发自内心的笑。   “安安要来送你们。和你们在一起这几天她很开心,她说,半年的话都在那几天说完了。”吕晚枫低声道,“她主动提出要去读书,复学手续已经在办了。”   “说什么悄悄话还要背着我啊。”安安皱了皱鼻子,跟在山郊别墅的时候一样,伸出奶呼呼的手指戳戳何言,“何言哥哥,你把我电话号码保存一下。家里有什么事要我出面的,随时打我电话。”   何言立马掏出手机,一脸虔诚,“安安公主请!”   安安把自己的号码保存进何言的通讯录里,转身从车里拎出个巨大的盒子,扎着漂亮的缎带。   老实说,何言在看到缎带的时候呼吸就开始不稳了。   安安朝着盛垣招招手,“盛垣叔叔,你过来。”   盛垣露出极为舒坦的笑意。   “这里面是一块搓衣板,一把崭新的键盘。都是我精心准备的。榴莲壳倒也能用,就是给你多几个选择。”安安郑重其事的把盒子交到盛垣的手上。   “多谢安安公主。”盛垣侧头对何言挑眉。   阙之渊和罗闻憋笑憋的嘴角直抽抽,吕晚枫抬手摁住眉心假装没看见。   只有何言双手捂住了脸。   “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好好过日子去吧。”安安小手一挥,潇洒转身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句。   “这家没我,迟早得散。”   不得不说,安安这孩子是有点邪乎在身上的。临分别这句话,一语成谶。   何言一行人回去的路上,司机开车,四个人两两依偎着正甜蜜呢,罗闻和盛垣的手机忽然间一起炸响了铃声。   何言和阙之渊相视一眼,同时感觉左眼皮狂跳。 第五十五章 “没有安安,这家得散”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罗闻和盛垣各自下车接电话。   何言皱起眉头“啧”了一声:“阙爷,我觉得情况不妙啊。”   阙之渊揉了揉眉心:“还用你说。”   果然,盛垣先挂完电话回来,上车就跟何言请了假:“盛氏有个并购案,比较棘手,高层做了策划案,助理一个人不敢拿主意,我得回去看一下。”   何言眼神暗了一下,但也还是极为乖顺的点了点头,“是该回去的。你的车还在山郊别墅那边,先跟阙爷的车一起过去开走。”   盛垣把手放到何言的掌心,还没开始腻歪,罗闻也接完电话回来了,娃娃脸上写满了沮丧。   “怎么了这是?”何言低头看他。   “我爸要来山郊别墅,已经在路上了。”   何言默默吐了口气。得,该来的迟早要来的。一会儿罗老爷子拿拐杖敲人的时候自己得拦着点儿,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个人肉垫子。谁让自己没给人看好孩子呢。   谁知道阙之渊沉默了一瞬,沉声开口:“没事,一会儿司机先送我回去,再把你们送过去。如果罗老爷子问起来,就说这是你的新车,买来玩的。”   “什么新车,我车都是老爷子替我买的,我什么时候自己买过车。”罗闻小声嘀咕。   “确实是你的新车。”阙之渊揉了揉他蓬松的卷发,“前段时间你不是在我那儿住了两天么,我看你在院子里盯着我那辆跑车看了挺久,我就又买了一辆一样型号的,挂你名下了。”   罗闻震惊看着他:“这车不便宜!”   阙之渊微微点头,目光平静:“也还好。配你。”   罗闻心内难受多于惊喜,抿着嘴缩在角落里,和阙之渊拉开了一点距离:“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爸?”   “你爸会气坏。”阙之渊伸手过去揽住他。   罗闻使劲耸了一下肩膀以示抗拒,“我都说了何言也在!何言不会让他气死在这里!”   何言:“……”确实,自己都准备好急救方案了。   阙之渊好脾气的重新把他搂在怀里,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困住他不让他闹腾,声音柔缓像哄小孩一样,“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听话。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准备好。”   这后来的半段路程,整个车里安静得压抑。盛垣跟何言小别难舍,十指相扣相对无言。而罗闻和阙之渊一直在别扭抗拒和再三安抚中来回拉扯。   其实阙之渊是最难受的。   他不是不想面对罗经年。他是不能露面。   在内陆,花点钱就能查到他阙之渊的身份,是L国商业世家阙家的某一支旁系的养子。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其实不是养子,他是阙家流落在外的长房嫡子。   当初阙家长房遭难,被族内二房三房联合算计,是他父亲的保镖想方设法制造了假死现场,把他藏出去,让他以另一个面目存活在世上。   成年以后他又制造契机,以自己的假身份获得了阙家某个旁系的信任,成为了阙家的一名养子。   这些年他暗中苦苦经营,从L国辗转到内陆,为了掩人耳目,转做地下生意。   他的棋局才刚展开,还不到曝光的时候。   一旦罗经年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他在一起,势必会动用各方势力查他。他不怕被查,但他怕罗家一旦查他,阙家即使远在L国也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阙家养子和江城商业巨头罗家的公子是恋人关系,到时候他可能就成了一枚明棋,被阙家关注起来。   那他深层的谋划就很难开展了。   没错。   阙之渊要一步一步从地下转为白道,一点一点蚕食内陆那些和阙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业。   最后从内陆杀回L国,收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这些事筹谋深远,背后的风险太大。一步踏错,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   阙之渊转头看向垂着眼睫生气难受的罗闻。   他才二十三岁。罗家把他保护得那么好,他那么稚嫩纯白,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他舍不得让罗闻陪他经历世间的尔虞我诈和污糟现实。   罗闻啊。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把这一切都处理妥当,我托给你一个璀璨明媚的世界。   阙之渊的心思罗闻并不知道。   可是罗闻的心思,其实阙爷也并不了解。   罗闻并不是在赌气。   他垂着眼睫,心里十分难受。   此刻他脑子里想的是阙之渊那些让他心疼的细节。   他记得阙之渊挽起袖子穿着围裙在自己家别墅的厨房炒菜,阙之渊说,他这种出身的人,什么都得会做。   他记得阙之渊说自己只有一件二十九块钱超市买的衬衫。   他记得阙之渊不会穿西装打领带。   罗闻在心里笃定,他不愿意跟自己见父亲,一定是觉得家世悬殊太大,怕父亲无法接受。   阙爷堂堂一个人物,道上的人谁不知道他的名号。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只是因为出身而自卑。   想到这里,罗闻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往阙之渊的肩膀蹭了蹭,柔软蓬松的头发撩上他的下颌。   “我不生气了。你抱抱我吧。我知道你没做好准备,我等你。”   一言既出,阙之渊立刻抱紧了他,紧得好像生怕窗外的风都能把怀里的人吹走似的。   看的前面座上的何言直牙疼!   何言单手托腮转向坐在右边的盛垣,满心不服气。   奥人家的男朋友轻言软语善解人意。自己的男朋友呢?   一整个事业批!   算了。谁让自己非要上个总裁!   何言忽然想起前世做主任医生的时候忙的黑白颠倒,院长CPU自己时说过的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谁让他自己眼光这么高!口味这么叼!吃的这么好!想要吃得好就得付出代价。   盛垣不能主动,自己总能主动吧。反正这张脸也是承重墙做的。不要也罢。   何言瞥了一眼后座上缠成麻花的两个人,嘴巴一扁学着罗闻的语气——   “我不生气了,你抱抱我吧。我知道你忙,我等你。”   盛垣正在沉思那个难搞的并购案呢,冷不丁被何言那捏着嗓子瓮声瓮气的酸话给吓了一跳,人都麻了!   “你干什么?!”盛垣下意识往外躲了躲。   “你干什么?!”后座的罗闻气急败坏跳脚。   第 五十六章 完蛋完蛋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何言对着后座翻了个白眼,“就许你们腻歪,不许我们说点体己话?”   “不是何言你有病吧?有病就吃药!你学我说话干嘛?”罗闻脸都红了。   “我有病,我得找我男朋友开药,我要开始治疗了,你们别看!”何言扬了扬下巴,扭头一个吻就啄了上去。   切,有什么了不起。就许你们缠成麻花,不许我们缠成中国结?   堂堂盛董哪里经历过这种大型社死的场面!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尴尬的只想从车里跳下去。   幸好司机一脚刹车停了下来,“阙爷,到您家门口了。”   车子停稳,盛垣几乎是立刻推开何言夺门而逃,却被何言拦腰又揪了回来。   “别影响人家两口子道别。乖乖车里坐着。”   司机极有眼力见,立刻放下了挡板。   “并购案要谈多久?”何言轻啄着他的唇瓣。   盛垣烦死了何言这种若即若离的动作,本性的别扭又让他没办法主动扑过去一次亲过瘾,索性推开了他。   “顺利的话两天会议结案,如果麻烦的话可能要去一趟对方公司考察,在翰城。”盛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何言皱眉。翰城离江城有一千多公里,去一趟得坐飞机,罗闻的身体正在调养的收尾阶段,不能离人。也就是说这次还真不是个小别。   想到这里何言再也舍不得吊着盛垣了。   盛董总算爽了。   司机早就贴心拉上了电动窗帘,光线昏暗之下迷醉的气息散开,两个人都没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舍,细密的吻如同雨水袭来。   一直到车门被拍得咚咚作响,罗闻的声音在外面不耐烦响起,“差不多得了,你们肺活量这么大呢?”   盛垣喘息着推开何言的肩膀,一看时间,或!亲了二十分钟。   而此刻山郊罗家别墅门外两排保镖肃立,罗经年负着手在屋子里细看。   不对。   屋里很明显有五个人的生活痕迹,并且其中还有一个孩子,罗经年看到了随处可见的毛绒玩具。   罗闻在外面厮混造了个孩子?   罗经年很快打消了这种荒谬的想法,这才来山郊几天,女娲捏人都没这么快吧。   正在蹙眉猜测的时候,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由远而近。   罗经年不动声色,端着茶杯稳稳坐在沙发上。   “老爷子!好久不见呐!”罗闻第一个兴冲冲奔跑进来,迎面一个巨大的熊抱。   罗经年端肃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裂痕,在看到罗闻身后的何言和盛垣的时候立刻毫无波澜的掩了过去。   “罗家这块寒舍最近倒是蓬荜生辉啊,我看这儿住了不少人呢。还有一位呢,不请出来见见?哦还有个孩子呢,是盛董的,还是何院长的?怎么也不带出来见见场面。”   三个人齐刷刷愣住。心里惊呼完蛋完蛋。   谁能想到罗经年会突击检查?前天吕晚枫的车来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收拾。现在一看,所有常用餐具清一色都是四组,不要太明显。   何言迅速反应过来,提起茶几上的茶具烹水煮茶,一脸从容,“哦,是川海市的吕总前几天来过,我们偶然间救了他的女儿,他过来致谢,罗闻热情,留人家父女在这里住了几天。”   “是吗,我倒也挺久不见吕总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聊聊。”罗经年翻开手机通讯录。   何言右手行云流水执壶冲茶,左手却快如闪电,立刻抢在罗经年前面拨通了电话并且打开免提。   边上站的两个人顿时提住了一口气。   谁也没看到,何言拨的是吕安安的电话。   电话接通,安安的小奶音传了出来,“何言哥哥呀,这么快就想我了?”   “是呀,你罗闻哥哥的父亲来我这里了,他跟你爸爸好久不见了,想和你爸爸说说话。这不是前两天你才和你爸爸来这里做客了吗?不巧呀,擦肩而过。”   吕安安实在太聪明了。   她立刻意会,毫无痕迹的接话,语气自然无比,“是的呢,我们不是住了好几天吗,早知道再多住两天,我爸爸就能和罗伯伯喝两杯了。我爸爸现在在忙,改天让他来拜会。”   罗经年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脊背放松,倚上沙发扶手。   电话挂掉,罗闻缠上罗经年的胳膊,“老爷子,快看看我是不是变帅了?”   其实罗闻一进来,罗经年心里就发出了惊叹。一个月不见,罗闻的气色明显变好了,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丰润了许多,整个身体也壮实得很明显。怎么看都觉得这棵苗苗在向阳疯狂生长。   连眼睛都比以前莹润透亮,总觉得水当当的含情。   “像个样子了。”罗经年点点头,转向何言示意,“何院长果然医术精湛,医德也好,看着我家这小子精气神情绪都好了很多。”   精神情绪那可不是我的功劳,自有人去滋润他。何言心想。至于“气”嘛……怕是流失得更多了。   “山里条件差,缺什么你只管和司机说,他会送来。”罗经年啜了一口茶,“何院长,罗闻现在是不是调理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   一旁罗闻的指节猛地一紧,扣住了沙发扶手。   “再有三天就差不多了。”何言道,“三天之后我会带他去我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安排首次治疗了。”   罗经年点头,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惫,“年纪大了,走一趟山路,老骨头要散架。今晚我在这里住一夜吧,明天再走。”   罗闻脑袋嗡的一下!   他和阙之渊约好了,阙之渊晚上会过来……   赶紧打电话通知他!   “爸你坐会儿,我去个卫生间。”   罗闻捏着手机往卫生间走去,反手锁门,点开阙之渊的号码。   而同一时刻,阙之渊刚处理完拳场的琐事,转身出来的时候和一个保镖迎面撞上,手机脱手而出,“嗖”的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的掉进了一旁的人工湖…… 第五十七章 这个cos够刺激吧   “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罗闻都快出汗了。   他急吼吼给阙之渊发了个信息通知他晚上别来,然后忐忑的回了客厅。   罗经年对小儿子是细致入微,竟然还带了厨子。这一顿晚饭是罗家旗下米其林餐厅的大厨掌勺,托罗闻的福,大家围坐着吃了一顿精致奢华的晚餐。   期间盛垣和罗经年谈合作,自从何言牵过线之后,盛罗两家开始有了合作的可能。   何言负责调解氛围,时不时抛出几句金句,也是很见过世面的。   只有罗闻坐立不安,额头隐隐渗汗。   阙之渊一直没回消息!   眼看夜色渐深,罗闻抢着上楼给罗老爷子收拾了卧室,紧着催促老爷子休息,“快去睡觉,不是说累了一天快散架了吗?”   罗经年皱眉:“你慌什么?”   罗闻假装毫不经意的耸了耸肩膀,“没慌呀,不是怕你累到吗?是我不对咯?”   这种语气一出来,罗老爷子就毫无招架之力,“喔我儿子关心我!好好好我领情,散了散了,去休息了!”   罗闻舒展眉头,“来来老爷子,我送你上去。”   这一送,罗闻就被摁下了。   罗老爷子渐老的手摁住罗闻的胳膊,硬是把他留在卧室里聊天聊了好久。一直到老爷子开始打哈欠,罗闻才得以脱身。   再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罗闻试图下楼到院子外面去拦他,结果刚一出卧室门,就遇到起夜的罗经年。   “帮我倒杯水上来。”   罗闻只能咬牙下楼倒水,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水送上楼。   而阙爷那一边,也是巧了。   家里没有备用手机了。   阙爷倒也不担心,有紧急事情的话会有人打电话给保镖。   天黑透以后,阙之渊按照之前和罗闻的约定,开车往罗闻那边去。   临走前养在院子里的小奶猫对着他喵喵叫的热闹,阙爷顺手把它装进笼子拎着走了。   带去讨好一下懂事的崽子。   山区的夜里光线不好,一直到车子停在罗家别墅门口,阙之渊才发现院子里有另一辆没见过的车。他就知道了,罗闻的父亲罗经年没走。   阙之渊重新打火挂挡准备回去,方向盘还没打,他心里骤然生起了一股子少年的叛逆!   凭什么!自己辛苦打拼好不容易挣到现在的家业,横行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所畏惧,怎么的现在想抱一抱自己的崽子,还要偷偷摸摸的还要铩羽而归?   那不能够。传出江湖去都不要混了。   阙爷反手一个驻车档,拎起副驾的猫笼,车门一甩阔步往别墅走去。   刚走进院子大门,就看到罗闻站在二楼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火烧火燎的冲他拼命摆手。   罗闻捏着手机对他使劲摇晃。   阙爷挑眉,摊平手掌。言外之意,手机掉了。   罗闻使劲对外挥手,言外之意,你走!快走!   阙爷指了指手里的猫笼:有礼物。   罗闻只犹豫了一瞬,乌溜的眼珠一转,往后院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阙爷秒懂。   站在别墅的后花园,阙爷心头感慨,凭空生出了一腔毛头小子早恋追老婆的刺激感。   别说,偶尔玩这种cos还挺难带劲。   罗闻的卧室在二楼,朝北有个窗户,此刻大开。傻乎乎的罗闻还垂下了一条绳子,拼命使眼色给院子里的阙爷。   阙爷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绳索,简单一个运气,后退两步助跑,轻松起跳,一下子就跃上了一楼的空调平台。   借着空调平台的高度,他伸手攀援,肩背用力绷出锋利的肌肉线条,提了一口气,一声喘息一跃而上。身体在夜色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轻巧落在了北阳台。   罗闻站在窗口,眼睛都看直了!   我次空中飞人?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阙爷轻喘一声,低沉的声音落在他的发顶耳际,“够刺激吗。”   这下罗闻反应过来了,赶紧把绳索收回,扯着阙之渊的衣领快速把他塞进了房间,哗啦一下拉上窗帘,反锁卧室门。   “活爹!你也太吓人了!万一跳不准不就废了?”罗闻压低声音。   “放心,废不了,我还得给你性.福呢。”阙之渊低笑,着重强调某个字,说完在罗闻的唇上啄了一口。   拎上来的猫笼放在一边,那小奶猫乖巧得很,也不叫唤,就瞪着滚圆的眼睛好奇的观摩。   这种类似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早恋私会的戏码实在是上头。两个人都十分激昂,谁也顾不得矜持,三两下功夫,衣物扔了一地,蚕丝软被呼啦盖上。   别墅配的家具都是意式进口,稳定性极佳,愣是没有发出任何噪音。唯一的声音只有罗闻软绵绵的求饶,“够了够了……”   以及阙爷骗鬼都骗不了的哄人招数,“最后一次。”   一直到某个瞬间,罗闻意识飘忽实在是没忍住,溢出一声惊呼——   门外忽然炸响了一声着急的叫喊!   “罗闻?!你怎么了?!”   “坏了!我爸!”罗闻低喝一声,脸色瞬间不好,赶紧推开作乱的阙之渊,掀开被子一把抓起散落地上的衣服,“快穿上!快走!”   这可是cos了一整个全套流程……真服了。   阙之渊伸手捞了所有衣服,刚要穿衣服,脑袋里骤然灵光一闪。   不对啊,电视剧里不是这么个演法。按照套路,应该藏在床底。   于是阙爷抬头揉了一把崽子的软发,眼神狡黠一闪,抱住衣服一下子钻进了床底,整套动作无比丝滑。   罗闻脸都白了。   因为此刻,房间门发出响声,罗经年在拧动门把手,伴随着他焦急的呼喊:   “罗闻?你怎么还锁门了?怎么回事哪里难受?我喊何医生过来!”   这么大动静,何言当然听见了。   他刚处理完医院的工作,正要给盛垣去个电话,就被外面的声音吓了一跳。   何言二话不说开门就走。   此刻的阙爷抱着衣服蜷在床底,还在回味这种沉浸式cos的刺激。   罗闻匆忙穿好睡衣撸了一把被子枕头,对外回应,“没事!爸你去睡觉吧!”   罗经年哪里肯走,“开门!我看看你怎么了!” 第五十八章 “好久不见”   这会儿何言也站在了门外,轻声询问,“怎么回事?”   “我听到罗闻叫了,听着不太好,我不放心。”罗经年坚持要进门看看。   何言敲了敲门,“罗闻,你没事吧?”   “还问什么问!小崽子你给我开门!哪儿不舒服你给何院长看看!”罗经年急坏了。   屋内的罗闻此刻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得,这门不开,只怕老爷子能在门口守半夜。   罗闻回头看了一眼床底,又扫了一眼床铺枕头,确保没啥问题,然后大步走过去开门,摆出一脸不耐烦的困倦模样,   “都说了没事,刚才看了部恐怖片,所以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罗经年站在门口往里看,就是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总有种辛辛苦苦种的地要被谁偷了菜的错觉。   他皱眉拨开挡住门框的罗闻,抬步走了进去。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   床底的阙之渊没稳住手,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行李箱。   一声轻微的响动,罗经年差点原地起跳,“什么声音?”   罗闻眼前顿时一黑……   不开玩笑,这一瞬间,罗闻连死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一阵死寂之下,阙之渊屏住呼吸,从床底的另一侧伸出手指,贴着地毯轻巧而无声的拨开了地上靠床边放着的,猫笼。   “mi~ao~~~”绵软的一声猫叫,小奶猫踱着步子妖娆而出。   罗经年狐疑的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怎么还把猫养在卧室呢?”   “养个猫你都操心,行啦行啦,都说我没事啦!快回去睡吧睡吧!”罗闻一把扭过罗经年的胳膊,拥着他往外走。   人散去,灯关上,罗闻把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一直听到清晰的关门声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就落入熟悉的怀抱。   “要死了,我迟早被你吓死!活爹!”罗闻咬牙切齿低吼。   阙之渊轻笑,用气音在他的耳边轻声,“别叫爹,叫老公。”   “刚才还没结束,我们继续……”   “继续个屁!麻利给我滚蛋!”罗闻用力挣脱他。   “以后慢慢适应就好。我觉得挺不错。”阙之渊笑的不能自已。   真的,堂堂阙爷行走江湖雷厉风行,所到之处声名鹊起如雷霆入境,谁看他不是高不可攀凛然不可侵犯。   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   阙之渊自己也想不到。上头,上瘾。   当然最终是没有胡闹,罗闻都快急哭了,阙爷舍不得逗他。亲亲抱抱也就放开了。   罗闻站在北阳台,眼看着阙爷身形矫健像个迅捷的猎豹,起落之间三两下消失在夜色里。   路灯下一只手高高举起,对着他挥了挥。   那一晚的月光不算明亮。阙之渊的身影晃过青春的缝隙,在罗闻的心间落下一道灼热的弧线。   玻璃摇晃,雨点砸落。   他听见生命拔节的声音。那些曾经千篇一律的四季忽然变得分明。生命变得厚重,能够触摸到。温热又柔软。   像怀里这只小奶猫。   第二天早晨,罗闻破天荒的没有需要何言催他起床。   六点钟,他已经洗漱完毕,自行在户外跑步。   他想要好起来,想要活一百岁,和阙之渊岁岁年年。   罗经年十分满意的走了。何言就差喊一声“恭送万岁。”   其实这一切都落在何言的眼里。从反锁的房门,晃动的窗帘和罗闻假装困倦的双眼,他就猜到了屋里有人。   嫉妒。何言心里只有嫉妒。没想到阙爷这么会玩!   那天晚上他回了房间就给盛垣打了电话,表达了他的不满。   “人家阙爷还比你大一岁,比你花样多太多了。”   此刻接电话的盛垣还在谈判桌上。   他最近越来越没原则,比如何言在的时候早上七点他的生物钟就失灵。再比如谈判桌上手机都没关机。   只是为了等何言的电话。   何言的名字亮起,他立刻抬手止住了对方的输出,“不好意思,稍等。”   然后走出去接电话,冷冽疏离的声音立刻切换成柔软,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罗闻还不能光明正大和阙爷见面呢,你都敢在我盛家墓园放火,你不比他神气?”   嘶——何言一想,也是。   “但我也想要点不一样的。”何言得寸进尺。   “比火烧墓园还要刺激?”盛垣轻笑出声。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空旷,盛垣的笑声虽低,却清澈飘浮在穹顶,电梯门正好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形缓步走出,朝着盛垣的方向看过来。   “盛董,好久不见。”   盛垣顿了一顿,对着电话里低声回复,“我一会儿回酒店打给你。”   “好的。你忙。”何言乖巧挂了电话。   台灯下,何言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何言就是觉得不舒服,那个声音没有任何毛病,就是停在他耳朵里发腻。   一千多公里之外,走廊。   盛垣面对伸过来的示好的手淡淡点头,并没回礼,“好久不见,柳总。”   眼前的人侧头浅笑,露出一对淡淡的梨涡。   柳逸明。翰城首富。他名下的公司皓元资本,是这一次并购案中盛氏唯一能够放在眼里的对手。   “老同学好不容易遇上,盛董不叙叙旧?”柳逸明笑得单纯透明,毫无心机。   “我们还是谈判桌上聊吧,柳总请。”盛垣面无表情。   “你还是和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柳逸明靠近他,压低声音,“那其他方面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压抑着自己吗?”   盛垣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最讨厌这种毫无边界感,还觉得自己什么都了解的人。看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故弄玄虚。   盛垣走远,柳逸明站在原地看着消失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渐深。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大学同学每个人脸上都刻满了岁月痕迹和似海的心计。只有盛垣,始终如一,长相没变甚至愈发见少年感。那双含情眼和眼尾的泪痣,在柳逸明的心里亮了很多年。   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挤走了自己几个家族兄弟的竞争,拿下现在的产业,成为翰城金字塔顶端的人。现在终于可以和盛垣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了。   这不就是常人说的,顶峰相见吗。   柳逸明笑了笑,自信外露,抬步跟上盛垣消失的方向。   “不好意思,来晚了。”柳逸明敲门进入会议室。   场内的三家评估公司代表纷纷起立致意。盛垣也起立,微微致意,面无表情。   “那么,人到齐了,就请双方各自陈述一下并购良轩商务的具体筹划吧。”主持人开口。   “我先说吧,我觉得我先表态比较好。”柳逸明突兀开口,“我的筹划就是,如果盛董需要,我愿意放弃参与竞争。” 第五十九章 没吃药吗?   ???   柳逸明如此直白的表达就像往夏日的河塘里落下一场大雨,瞬间整个会议室响起嘈嘈切切的议论声,活像河塘里聒噪的青蛙。   盛垣蹙起眉头,表情烦躁显露无疑。   没吃药吗?两个亿的并购案,谈判桌上,说话跟过家家一样。有没有点专业度?盛垣只觉得和这种人一张桌子谈判有点侮辱智商。   “不行还是请柳总吃点解酒药缓一缓再来谈吧。”盛垣点了点桌子,一旁的助理恬欣立刻会意,站起来收拾文件准备撤退。   “盛董别着急走啊。”柳逸明忽然侧身挡过来,笑意深切,一侧梨涡正好在盛垣的眼前。   不是盛垣有偏见,此刻他真觉得那个梨涡里盛满了污秽。   “柳总有方案就快发言。如果没有的话,回去喝了解酒药我们再约时间吧。”盛垣冷声,转身对评估公司的其他几个代表点头致意,随后大步流星离开了会议室。   盛垣回了酒店,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里,继续跟何言打视频电话,两个人从春天的花聊到地里的猹,一直到双方都开始打哈欠,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结果盛垣刚浅浅入睡,就听到敲门声。   “谁?”盛垣警惕。保镖住在隔壁房间,他下意识打开了手机,调出吴勇的电话。这次来得匆忙,他只带了吴勇一个保镖过来。   “我,柳逸明。和你谈谈并购案的事情。”   “柳总如果酒醒了,那就明天会议桌上谈吧。我休息了。”盛垣道。   “盛董,我这里有二十年前的视频,你确定不要看看吗?”   “安德门下。”柳逸明低声。   盛垣瞳孔骤缩!   一分钟后,柳逸明含笑进了盛垣的房间。   “视频呢?”盛垣伸手,“说说你的要求。”   盛垣不招待他,他也不气恼,自顾自坐下来,甚至开始烧水烹茶,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盛垣知道他手上的是什么。   那是他八岁那一年,在贵族住宿学校,因为一次考试失误而自行惩罚的一段视频。   那时候盛家族老还在世,但是因为住宿在学校,盛垣需要在考试失误以后第一时间施行惩罚。   那也是他第一次自罚。轻重没有把握,掌心青紫成片,好多天拿笔都很艰难。   而暗处却有一个摄像头对准了他。   盛垣会知道这个,是因为十年前他刚满十八岁,这个柳逸明就拿着视频来和他求爱。   有病。   当年的盛垣不会骂人,也学不会平静,气的哆嗦,干脆利落拒绝了他。   没想到他现在卷土重来。真是野火烧不尽。   柳逸明啜了口热茶,慢条斯理,“盛董别着急呀,这不都带来了吗?要求只有一个,人和视频都是你的。视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眼看盛垣要怒,柳逸明又补了一句,“并购案就当我的见面礼,资金我来投入,公司归你。”   还是有病。   盛垣冷声:“出去。”   与此同时,盛垣拨通了吴勇的电话,“过来一趟。”   柳逸明也不站起来,就这么含笑看着他,要把他的贪嗔痴怒都刻进记忆里。   吴勇迅速赶来,站在柳逸明的背后,声音低沉:“柳总请。”   “盛垣,视频我要是流出去的话,盛氏六十多家产业只怕股票都要大跳水。”柳逸明低笑一声,声音就像冬日的泉水凝噎,特别让人发寒。   “柳总,请。”吴勇加重了语气,向他逼近一分。   此刻已经是子夜。   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江城山郊别墅里,何言已经睡着了。   他开始做梦。   梦里竟然是他看过的这本书的原剧情。   说真的他穿过来以后第一时间干掉了原书里的反派孙兴籍,虽然不知道孙兴籍最后的下落和下场,但他从来没往心里放过。   臭鱼烂虾都不配他费心。   但是此刻的梦里,他站在第三视角,眼睁睁看着孙兴籍和罗家的秘书透露盛氏的资产分布信息,透露盛垣有哮喘这件事。   他清晰听到孙兴籍和罗家邪恶的笑声,像尖刀像细针,又疼又密,接连不断扎向他的心口!   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尖锐的疼痛密密匝匝戳进他的胸膛。何言挣扎不了,呼吸艰难。   这种感觉很熟悉,何言在记忆里拼命搜寻。一定是哪里遇到过!   倏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在何言的耳边炸响。   何言狠命一个挣扎,眼眸猝然睁开,大口喘息。   他醒过来了。手机在响铃。   何言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半。来电显示,【安安】。   “安安,这么晚了,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何言急忙翻身坐起,胸口的疼痛依然清晰。   “没有,何言哥哥,我刚做了个梦,梦到你需要帮忙。你需要我吗?”安安在电话那头,小奶音冷静又温暖。   何言松了口气,“你已经帮到我了,谢谢安安,快睡吧。”   挂了电话一瞬间,何言灵光忽现!   上一次他产生幻觉,心脏骤缩,还是在泥石流的时候!那一次盛垣差点出事!   何言立刻判断出来,盛垣有麻烦。   他火速从床上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单手拿手机,订了最早一班飞往翰城的机票。   洗漱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骤然回响起盛垣的电话里出现的那个陌生的声音,“盛董,好久不见。”   一定和他有关。   穿衣洗漱十分钟搞定,何言冲下楼抓起车钥匙就跑,上车以后立刻拨通了阙之渊的电话。   阙之渊刚换的新手机,电话卡插进去没十分钟。   “我知道你看出来昨晚我藏在罗闻的房间里,那也不至于这么早追电话过来吧。”阙之渊打了个哈欠,声音无奈。   何言打断他,“阙爷,我有点急事要去一趟翰城。罗闻这边麻烦你照料两天,忌烟酒忌劳累,他三天后要全身检查。”   何言声音凌厉急促,没了一贯的稳定,阙之渊翻身起来,语气慎重了几分,“翰城?盛垣在那里对吧,是有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到了再说,可能需要你的帮忙。翰城你有人吗?”   “有。”阙之渊干脆利落,声音沉稳,“别慌,沉住气,还有我。”   “好。”   何言脚下飞快,迅速到了机场。机票是早晨七点。   正好是盛垣起床的时间。   盛垣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何言的信息。   【两个半小时后,翰城机场,接我。等你。】   盛垣偷笑,含情眼眯成一条线。这么黏人,这才分开一天。 第六十章 何言的直觉   盛垣看了看前一天恬欣刚发过来的行程安排,微微皱了眉。   【九点钟我大概还在开会。我安排吴勇去接你。】   何言立刻回复。   【不用!保镖一定不能离身。你发我会议地址,我直接过去找你。】   隔了好几个小时,何言从梦里带出来的那股不安还在心头萦绕,他根本不敢让盛垣孤身一人待在任何地方。   想了想,何言又追了一句。   【听话!】   手机那头,盛垣正在刷牙,看到这句“听话”,一口泡沫还没来得及吐掉,他就笑出了声。   他是去参加商业谈判,又不是去参加什么决斗,不知道何言从哪里来的危机感。但他愿意惯着何言奇怪的固执。   【好,我听话。你自己过来,大厅等我。】   盛垣收拾完毕拿上房卡出门,助理恬欣已经在酒店大堂等他。看到他神色飞扬眸光清亮,恬欣忍不住好奇,“盛董,您有喜事?”   “一会儿中午我要出去吃饭。你和吴勇自己解决,费用找我报销。吃好点,不设上限。”盛垣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会议材料。   恬欣的嘴角疯狂上扬。看!就说Boss得道,助理升天!磕过的那么多小说诚不欺我,这泼天的富贵总算要泼到我头上了!   车子开到谈判现场的时间里,盛垣已经又看了一遍竞标资料。   皓元资本这次确实算是一个劲敌。先不说柳逸明这一份材料做得无可挑剔,就他在整个翰城的深厚根基,也是盛氏比不上的。盛氏虽然在业内声名远播,但是大本营毕竟在江城。鞭长莫及。   不过盛垣早有准备。这种难啃的骨头,他也不是第一次啃了。   车子停在会议现场酒店的门口,司机还没来得及下车开门,坐在后座的盛垣就感受到了一阵非常不舒服的磁场。   一抬头,果然是柳逸明。   他的手落在车子的门把手上,苍白的指节捏着黑色边框,下一秒,他打开了车门,俯身正对盛垣。   “盛董,我来接您。”   昨天半夜那点很不愉快的回忆顿时涌了上来。   后来他虽然是被吴勇请走了,但是带着视频的U盘也并没有交给盛垣。   “走开。我的司机会开车门。”盛垣很不耐烦。   “别急啊盛董。于公于私,我们都能好好谈谈。”柳逸明堵着车门并不打算让开。   就在这时,吴勇的车跟在后面迅速到了现场。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立刻挡在了柳逸明的面前,“抱歉柳总。请让一下。”   柳逸明也不恼,就这么面色含笑侧身让路,然后跟在盛垣的身侧走了进去。   “盛董,昨天晚上是我唐突了。主要是太久没见思念过甚,没有把握好尺度。”柳逸明低声开口。   盛垣面无表情往会场走。   “盛氏准备的竞标资料我看了,非常完美,你比从前更优秀了。说实话,要不是我皓元资本占了个本地优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柳逸明继续说。   “我有个主意,盛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并购案我们索性联手合作,各占50%股份,共同享有经营权,这样又不伤我们两个人私下的和气,又不会搞得两家企业元气大伤。”   盛垣停下了脚步,一向温润如风的眼神瞬间冷成冰霜,“柳总,我认为我们两个人私下并没有所谓和气。另外,你很不专业。你对你的竞争对手相当不了解。这么个小小并购,伤不了盛氏的毫发。也就你把它当个大事。”   恬欣为他推开会场的大门,盛垣阔步走了进去,三两步把人甩开好远。   第一轮谈判进行的很顺利。盛垣丝毫没有客气,各项报表预估数据拍出来,一连串精准的预设和令人心动的未来价值估算让评估团频频点头。   皓元资本也不弱,本地渗透密集的产业优势和地域熟悉性让自己的整个竞争力也显得十分亮眼。   可是没用。盛氏有钱。有的是钱。   到了第二轮谈判,盛垣已经不上场了,一杯热茶抱在掌心看着助理恬欣代表他一点一点甩出并购背后的费用投入计划。一连串的零看得评估团连连抽气。   盛垣不是摆他的财阀总裁架子。实在是何言发信息过来,人已经到楼下了。他拢不了一点注意力,满心都是何言走那么早,吃早餐没有,飞机上的早餐太随意了,中午要带他去吃什么补补。   两场谈判结束,已经到了中午。下午还有一论谈判,结束以后评估团会议,就可以公布结果。   “盛董,我觉得柳总的提议很有参考性。”一个评估师不长眼睛一样拦住了盛垣,表情天真又愚蠢,“您看,盛氏实力雄厚,盛董出钱。皓元资本本地优势明显,柳总出力。你们正好资源互补,合作共赢,也省的我们为难纠结。”   盛垣实在是厌烦透了这种无脑的角色,何言在楼下等他,他一秒都不想浪费口舌,简单丢了个眼神给恬欣,一个字都没说,抬步就走。   恬欣会意,紧走两步拦在那个不长眼的评估师面前,傲然抬头,“这位前辈,我看你不妨去柳总公司问问看他那边缺不缺岗位,我看着你的见识程度倒是和柳总公司的档次挺配。”   言外之意,臭鱼配烂虾。   楼下何言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抬头看着电梯方向,一颗心高高悬着,生怕看到盛垣气色不好走出来,或者更坏的情况带了伤。   那双熟悉的修长的腿先从打开的电梯门踏出来,何言噌一下站起来迅速窜了过去。   盛垣一抬头就被他扑了个满怀,左右看了一下行人,脸立刻泛了红晕。   “干什么干什么。”   何言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盛垣一脸憋笑,“不是,何言,你自己想我想的要死要活,别又在这里找什么离谱的借口。”   咳咳。旁边站着的吴勇立刻转身小跑着离开。去找恬欣!听说今天有霸王餐,不设上限。买它十斤馒头!五斤用来吃,五斤用来玩。   车子留在了酒店,何言开车,盛垣坐在副驾。一关车门何言连窗帘都来不及拉上,隔着中控台就把盛垣扣进怀里,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直到盛垣被缠的喘不过气,他才松了一点点唇齿。   “我想你了。”何言低声呢喃。   不开玩笑的说,这时候盛垣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是噌的一下随着这四个字的音符高高翘起,左右摇摆。   “我梦到你有事情。我不放心。”何言含住他的唇瓣啃咬。   说完这句话,何言骤然感觉头皮发紧。   莫名的警惕感从他的脊背向上窜出,升腾到头顶。他立刻环视四周。   然后就从停车场的立柱背后,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西服衣角。   有人在跟踪他们。 第六十一章 神秘的视频   何言忽然想起来自己前一夜在盛垣的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天电话里是什么人在说话?”何言扣住盛垣的侧脸微微拉开距离。   盛垣还没亲够呢就被何言分开,喘着气息十分不满,“什么电话,什么人?”   “他跟你说好久不见。”   盛垣盯着何言一脸严肃的神情愣住了,两秒钟后直接笑出了眼泪,“何言!你为了个电话飞了一千公里过来捉我?”   “啊?何言,你占有欲这么强?”盛垣笑的眼睛湿润,拿指尖拨弄着他的鼻尖。   “别闹。”何言捏住他的手指,语气认真,“他是什么人?他有没有伤害你?”   盛垣这下相信了他的直觉。邪了门了。   “我身边跟着吴勇呢,哪里伤的到我。”盛垣简单跟何言解释了一下柳逸明的身份,但是避开了那个视频的事情,只说了收购案上面的揪扯。   不为别的,他不想让何言知道自己幼年种下的麻烦。此事难解,何必多一个人担心?   “就这么简单?”何言不信,怀疑的挑眉看他。   “就这么简单。真的,我要是撒谎,随你处置。”盛垣脱口而出。   不可能。何言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如果只是商业纠葛,他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危机感。   何言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不慌。盛垣身边有突破口。   一顿饭吃完,“突破口”打着饱嗝回来了——   “吴勇啊,好久不见。”何言熟络的过去拍了拍吴勇的肩膀,转头对盛垣,“你和恬欣上去开会吧,我和吴勇在这里等你们,散步消消食。”   “行。晚上一起吃饭。”   有人在旁边,盛垣忍住了想抱一抱何言的冲动,轻咳一声,和恬欣上了电梯。   何言和他们分开,转身立刻开始拷问吴勇。   “昨晚盛董是不是和那个柳逸明在一块儿呢?”何言故意做出吃醋的语气。   果然一脸憨厚的吴勇张口就开始倒豆子,“没有没有!何医生你可别误会!是那个柳逸明!半夜三更来找盛董,盛董立马喊了我过去把他轰走了。他根本没机会碰盛董一根头发丝!”   “那他们聊什么了?”何言追问。   “说了一句什么'视频',好像是柳逸明手里有什么视频,不给盛董。然后就被我轰走了。”吴勇一五一十交代。   视频。   何言点头。心里默默盘算。   那边山郊别墅里,阙之渊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给罗闻烤小蛋糕,接到了何言的电话。   “阙爷,帮我打听个事儿呗。”   阙之渊在翰城的道上势力不小,打听个事情是小菜一碟。他接完电话,端出香气四溢的蛋糕,转身捏了捏罗闻的鼻子。   “想不想出去玩?飞一千公里。”   “去哪里?!”罗闻眼睛贼亮发光。   “翰城。”   “何言不让我出门。”罗闻扁嘴。   “放心,有我在,保证不让你掉一根头发。”阙之渊挖了一口小蛋糕送到他的嘴边,满意的看着他舔干净,然后凑过去,用舌尖卷走了他唇边的一小块奶油。   下午的谈判简直是压倒性优势。何言来了,盛垣就没耐心和对方周旋了,他主打摆事实,恬欣主打讲道理,两个人配合着咔咔一通鲨,鲨的现场人仰马翻。   竞标结果还没公布,皓元资本就蔫了,谈判代表被鲨的灰头土脸,从最初的张口结舌到最后一言不发。而柳逸明从头到尾沉着眸子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等何言和盛垣牵手准备去吃庆功宴的时候,在停车场就被俩人拦住了去路——   阙之渊牵着罗闻,两人一脸闲适站在他们面前。   “盛董打了胜仗,不请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何言大吃一惊,转头对着阙之渊怒目而视:“谁让你带他出来的!小祖宗要是掉一根头发,他爹能把我吊起来抽!”   “你数数,一根都没少,我保证。”阙之渊好脾气的笑。   带都带来了。一行四人吃了饭,罗闻和盛垣聊生意,何言就和阙之渊聊关于柳逸明和皓元资本的事情。   深层的调查还需要时间,但是柳逸明的个人资料,阙爷查得易如反掌。   包括他曾经轰轰烈烈追过盛垣,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你醋劲可真大。”阙之渊开他玩笑,“就为了这点事,你追到这里。亏盛垣吃得消。”   不,何言认为,他那第六感的关键点不止在这里。不是年少时候追求过这么简单。   “姓柳的提到过的‘视频’,帮我抓紧查一查。”何言蹙眉道。   话音刚落,阙爷的手机就响了。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面色就认真了几分。   阙爷把手机递给何言。电话那头,阙爷的人把查到的事情交代的很清晰。何言全程听着,一言不发,眸色逐渐深沉。   关键的症结来了。   柳逸明把视频藏的很紧,没人知道视频具体是什么内容。但是阙爷的人查到了,十年前他曾经拿着这个视频追过盛垣。   当年知情的人传说,这个视频是柳逸明给盛垣的“定情礼”。   可是何言直觉,这个视频不是什么所谓“定情礼”,而是威胁。   解决他。就今晚。   何言一天都不想等。   “想什么呢?”阙之渊拍了拍何言的肩膀,“这件事我帮你一把,不如你也帮我吹吹盛垣的枕边风?翰城我还没生意路子。皓元资本,我想弄下来。”阙爷眯起眼睛。 第六十二章 露馅儿咯   阙之渊走到哪个城市,就想找机会渗透他的资本。翰城的地下势力他已经有了成熟的布局,如今正好缺一个突破口,帮他打开白道的生意。   他看上了皓元资本。   这是双赢。阙爷的为人信得过。有个值得信赖的人能够取代柳逸明在翰城商圈的势力,这种好事何言求都求不来。两人当即一拍即合。   “你能有把握说服盛垣?”阙爷的眼神透着怀疑,“你平时不关注商圈,可别说大话,到时候办不到,我可要联合罗闻一起笑话你。”   “擎好吧你就。”何言胸有成竹。   说服不一定能做到,但是“睡服”,他还是有把握的。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呢?如果不能,那就睡两觉。   但这都是后话。首先得先把柳逸明解决掉。   当天夜里,何言和盛垣温存了一会儿,哄着他睡下,然后在卧室里点了没有伤害性的催眠熏香。   看着盛垣陷入沉睡,何言翻身起床,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和阙爷一同潜入了夜色中。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城市的喧嚣早已散去。柳逸明面色阴沉,满脸怒容,行走在街道上。前后围了六个保镖,身形高大,神情严肃而倦怠。   柳逸明失去了这一次重要的并购机会,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   更让他恼恨的是盛垣强硬的态度,以及自己在停车场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们似乎很亲昵。这让柳逸明怒从中来。   他馋了十年的人!他还没品尝到是什么滋味,就坐在别人的车里暧昧。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的光芒照亮着他们的路。保镖们默默地跟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恼了这位情绪低落的老板。   结果没走几步,柳逸明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分明是春季,柳逸明却感受到头皮一紧的压迫感。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传入耳中的就是沉重的闷哼声以及拳脚摩擦的声音!   柳逸明心道不好,头也没回,拔腿就跑,一边对护在前面的保镖大喊,“有偷袭!快!”   剩下的三个保镖之中有一人留了下来,贴身护着他,另外两个则迅速转身朝着何言与阙之渊扑去,展开了激烈的缠斗。   混战之中,一名保镖突然用手肘狠狠地撞击到了何言的胸膛,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响。阙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动静,心头一紧。   “有事儿没?”   何言眉头都没动一下。动作敏捷出拳,铁钳一般牢牢地控制住了对方的身躯。手掌化刃抬手在对方颈后一劈——   就像是丢弃一件无用的包袱那样,将那名保镖狠狠地甩飞了出去。   “没啥,一个蚊子,拍扁了。”何言轻松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路灯昏暗,柳逸明仓惶逃窜的路上借光回头一看,心惊肉跳!   身后地上稀里哗啦堆了五个保镖,躺着一动不动。   还剩下一个贴身跟着他的,回头一看遍地惨状,毫不犹豫撒腿就跑!堪比光速。   “视频呢?”何言冷声,一步一步逼近柳逸明。   昏暗的路灯之下,柳逸明满脸仓惶,步步后退,如丧家之犬。   “你先回去吧。人交给我,明天把视频交给你。”阙爷拍了拍何言的肩膀。   对待这类人,阙爷有的是手段。何言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咯噔一下,当下没再跟阙爷客气,转身就跑。   说真的,面对五个保镖围攻的时候何言都没现在这么慌。   没别的,缠斗太久,那催眠香最多持续三小时,盛垣该醒了。   ——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卧室内。一片漆黑。   烟灰缸里盛放着的一枚催眠香刚好燃尽,暗红的火光熄灭。   盛垣缓缓醒来,只感觉脑袋有些沉重,眼皮沉的像灌了铅。   “何言?”他迷迷糊糊下意识伸手去够身边的枕头。   “嗯?”   空的。   盛垣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一把摁上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的烟灰缸,有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泼了他一手,还带着温热。   盛垣皱起眉头借着清浅的月光看了一眼。香灰?   就在这时,“滴”的一声,房门打开,小心翼翼露出一条缝。狭长的灯光照进来。   盛垣眼睛一眯,看了一眼熟悉的身形,立刻悄无声息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不动声色。   何言蹑手蹑脚进了房间,首先走到床边想看一眼烟灰缸。   结果脑袋刚伸过去,后脖颈就被人拎住了——   “三更半夜干什么去了?”   何言头皮一麻,来的路上太匆忙,借口还没想好!   “嗯??”盛垣嗓音拔高。   何言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找阙爷去了!他说……他说要和你谈生意!对对谈生意!”   盛垣冷声:“阙爷要谈生意,怎么不直接找我谈?”   “这不是,他觉得我有家庭地位嘛!”   “那你有吗?”月光下,盛垣眯起了眼睛。   “没有!我斩钉截铁告诉他,我没有任何家庭地位,要谈生意得他亲自拜访你。”何言缩了缩脖子,目露哀求,“主人,把刀放下,饶我一命。”   “哼。”   “主人”二字十分受用,跟个爪子一样在盛垣的心头挠了一把。   盛垣冷哼一声松开了他的后脖颈,捏住他的手一把摁在了床头翻泼的香灰上。   坏了。何言心头一凉。被他发现了。   “何院长不解释一下吗,这香是怎么回事?谈什么生意需要把我先迷晕?”   何言几乎都快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商界巨鳄。这种拙劣的谎言根本瞒不过智商超群的盛氏总裁。   “你不说,我替你说。是不是去打拳了?”盛垣冷声。   啊对对对!极好的借口!何言脱口而出:“是……”   “距离上次在川海打拳,过去了有一个月了吗?我们定好的规矩,怎么说的?”盛垣沉了嗓音。   何言麻了。   次。忘记了这码事。   行,话都到这里了,只能认,没路走。   何言老老实实垂下脑袋缩成鹌鹑,“我错了。”   “禁赛半年。”盛垣冷哼一声,拍了拍床边,“躺上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一回何言没法嘶哈嘶哈了,他知道,这是盛垣给他验伤来了。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打斗。   然后心头又一个咯噔。   他好像……被人捅了一拳。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何言果断奋起反抗,一边假装乖顺的脱下外衣往床上躺,一边趁其不备伸手掐上盛垣劲瘦的腰肢,一个用力揽到了怀里,翻身压了下去,手肘支撑,把他困在了胸膛的方寸之内。   【文末感谢一世安然宝宝的催更符,啊啊啊你的催更符都快把我淹没了……原谅九九这几天生病没时间加更,等我!等我缓过这几天,狠狠加更补偿你们!爱你们?(′???`?)】 第六十三章 你会知道我配得上你   这件事不能和盛垣坦白。从一开始,何言就想好了。   盛垣和他说了关于柳逸明的一切,所有细节都毫无隐瞒,唯独没提那个视频的事情。为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盛垣自己不想面对这个视频的内容。那里面一定有让他无法启齿的伤痛。   盛垣不提,何言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即将拿到那个视频。   就算拿到了,何言也不准备去看它。   他小心翼翼护着盛垣,费尽心思把盛垣从童年带来的阴影里拉扯出来,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逼着他直面伤痛的。   他珍视盛垣,如同珍视自己的眼睛,珍视自己的心脏。   现在盛垣误会他去打拳了,这样也好。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都省的自己找借口再被拆穿了。   只不过……   事儿可以隐瞒,吃亏,咱是不吃的。   不但不吃,该占的便宜咱还得占。   此时此刻,何言把盛垣圈在自己的双臂之内,鼻尖迫近他的鼻尖,呼吸深沉又急促。   “先别急啊盛董。我自己来。”何言低声。   盛垣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少废话,你明知道我让你脱衣服干什么,别来这一套,我不吃……”   盛垣一句话还没说完,何言已经利索的把自己扒光了顺便把盛垣也扒了个干净。   “吃不吃?想好了再说。”   活爹!   盛垣一抬头就怼上了何言线条明晰的下巴,光滑的肌肤因为赶着早班飞机来看他,胡须都没来得及刮,冒着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视线往下,健硕的胸肌饱满,八块腹肌块垒分明,曲线流畅。   大概是脱衣服太急,何言微微喘息,胸膛起伏,有细密的汗水沿着沟壑滑动。   要死。   不吃。是不可能的。   盛垣咽了咽口水,一瞬间瞳孔失焦,人还没动,身体先有了反应。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   昏暗的床头灯下,何言小心翼翼。   一边心疼一边庆幸。还好自己有门医术,这种小伤总归能搞定。   处理完一切,何言打电话给酒店餐饮部,要了温软的小米粥和米糕。固定电话刚放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铃声惊动了床上的盛垣,他一个激灵,又被何言伸手压了回去,卷着被角继续昏睡。   何言走到阳台关上门,接通电话。   阙之渊:“视频拿到了。发给你?”   何言立马阻止:“不用。叫个同城急送,送到我酒店房间。那姓柳的怎么处理的?”   阙之渊:“这你不用操心,我手底下的人,专业的。我要撬的信息还多着呢,不止这一个视频。”   何言疑惑:“啊?他还掌握着什么秘密不成?”   “秘密倒也谈不上。这不是我看上了皓元资本吗?要顺理成章接下这个盘子,我就得让他身败名裂没法立足。”阙之渊弹了弹烟灰,晨曦中眯起眼睛,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何言:“行,你把事做圆。盛垣这一头,我来想办法。总归让他松口,把你放进翰城就行了。”   阙之渊不信:“这么有把握?这可是上百亿的盘子。”   何言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伸手摸索身侧的盛垣,抿唇笑了笑:“问题不大。等我消息就行。”   电话挂掉,阙之渊也很高兴。   高兴之余,一扭头看到床上睡成一个大字的罗闻,崽子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含笑,鸦睫微颤。凝脂的肌肤在晨间泛出淡淡珠光。吹弹可破。   前两天听了何言的吩咐,不敢碰他,掐指一算都忍了七十二小时了。   三天吃一顿,没问题吧。阙爷心里只盘算了一秒,扭头就摁住了在被子里蠕动的青年。   “干什么……睡觉……”罗闻迷迷糊糊抗拒。   下一秒就被阙爷的动作惊醒,瞪着一双朦胧的圆眼看着他,“你别太离谱!再有一小时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阙之渊一手盖住他乌润的眼睛。   “哎我……”   “你!”   房间里先是响起骂骂咧咧,然后骂街声渐弱,罗闻从“阙爷”叫到“老公”又叫到“祖宗”。   “罗闻,你会知道我配得上你。”   阳光渐起,金沙晨辉透过乳白色的纱帘泼洒进来,给整个旖旎的房间泼上了一层光晕。阳台窗未关严实,微风携着湿气潜进来,撩拨着茶几上插在瓷瓶里的风铃花。   美好的像一幅油画。   阙爷收起从何言那儿高价买来的药膏,给罗闻掖了掖被角。   拿下翰城,他就距离罗闻的家族越来越近。到时候他就能站在罗闻的身侧,为他撑起足够强悍,刀枪不入的天下。   不是不愿意面对,只是他要配得上这颗赤诚的心。阙之渊要一刀一枪打下天下,一砖一瓦给罗闻搭起城堡。终有一天他要并肩站在罗闻身边,傲然睥睨之间让罗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深夜很长,长的足够黑暗里的人鞭笞出所有想要的答案。   天亮之前,翰城某处偏僻的废弃仓库里,柳逸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六八三二一四。”柳逸明满脸血迹斑斓,头发蓬乱,眼皮黏连肿起,早就睁不开了。“保险柜密码都……告……告诉你们了……可以……放了我了……”   “账本在里面?”站在黑暗里的人不轻不重敲了敲手上的铁棍。   “在……在……”   那人出去打了个电话,立刻安排了人去验货。   十分钟后,消息传来。皓元资本的账本到手。   那人给阙之渊去了电话,“阙爷,搞定了,接下来怎么处置?丢江里还是?”   电话那头,阙之渊小心翼翼给罗闻喂了一口热水,压低声音。   “不用。接手皓元资本,我要过明路。你这样操作……”阙之渊开门去了阳台。   早晨八点,何言抱着盛垣洗漱完毕,又抱着他安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给他打开米粥的盖子。   盛垣像往常一样打开经济频道新闻。   然后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   【今日头条:皓元资本总经理柳逸明涉嫌偷税漏税,虚设账目,现已投案自首,司法部门已联合经济主管部门成立检察工作组,介入企业清算。】   “这不会就是阙爷要跟我谈的生意吧???”盛垣扭头看向何言。   第 六十四章 盛董竟然是这样的盛董!   何言微微挑眉。阙爷办事果然效率惊人。投案自首,真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商场上的事,合法解决,三方都不沾手。   现下公检法成立专项组介入企业清查,清查之后就是公开募资。   “盛氏刚拿下这么大的并购案,给阙爷留一个口子,不难吧。”何言托腮看着盛垣,目光幽深而炽热。   盛垣就多看了一眼,真就一眼,立刻把脑袋偏开了。感觉跟喝了酒一样发晕。   “你别太夸张。我拿下的是翰城的并购案,又不是皓元资本。我能留什么口子。皓元资本就算短时间无主,也要市场上公开招标的。”   何言偏过头去对上了他的眼神,拇指托起盛垣垂下的下颌,轻笑一声:“你少来。这么大的并购案你都拿下了,皓元资本公开募资的时候,盛氏还不是独领风骚?”   “你只管拿下皓元资本,到时候给阙爷留个口子就行。你看你也没时间一直在翰城守着呀……”何言食指蜷起,在盛垣秀挺的鼻梁轻轻刮蹭,“留他给你在翰城看家。你在江城陪我。”   “陪我”两个字,给盛垣听爽了。   其实盛垣早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给阙之渊留下份额。当初他陷在江城山郊的泥石流中,是阙爷第一时间找人帮忙。他怎么可能忘记。   只不过就是在等何言开口而已。   盛垣一双昳丽的眼睛微微眯起,呼吸微沉,声音带上了一点压迫,“行啊。先把我们俩的账清算一下。”   何言瞪眼:“什么账?”   不是,春宵一夜都过去了,什么账还翻不了篇?难道还真的一夜睡不服,得两夜?   盛垣一言不发走到何言的身侧,伸手迅速按在了他的胸口。   “啊嘶!”   何言没防备,倒抽一口冷气。   正好是昨天夜里不小心被柳逸明的保镖撞到的位置。   何言一把捏住盛垣的手,还没想借口呢就被盛垣另一只手反手捏住,一低头正好跌进他深海一样的眸色中。   “你听我解释……”何言着急开口。   盛垣蹙起眉头,拍了拍沙发,“躺下,侧躺。”   何言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啧。不愧霸总。喜怒难辨。   算了,受着吧。何言扁扁嘴,老老实实在沙发上侧身躺好,把脸埋进抱枕。   正紧张兮兮闭眼等着盛垣“家暴”呢,忽然觉得腰间一阵凉意,下一秒一只手带着微凉的温度覆盖过来,有黏腻感按在他的肋骨之间揉搓,力道不轻。   何言猛的睁眼,盛垣一只手摁住他的身体,声音低沉:“老实躺着。别动。”   盛垣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手有点凉,第二遍抹药的时候就把掌心搓热了,熨帖的温度混合着药膏的清凉感贴在何言的肌肤上。   何言皱眉轻“嘶”了一声。   “忍着点。揉开才有效果。”盛垣缓了缓声音。   其实何言一个半职业拳手,这点疼根本就不在话下。   就是故意想弄点动静出来惹盛垣心疼。   何言侧躺着,原本面对着沙发,盛垣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这会儿“哎呦哎呦”了两声,一个翻转过来一把抱住了盛垣劲瘦的腰。   盛垣:“……”   “消停点!药还没抹透。青了多大一块,自己不知道?”   何言抿唇:“疼。疼呀哎呦……”   “现在知道疼了!在外面撒泼放肆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就这么好玩?这拳是非打不可?”盛垣故作严肃。   “我要挣钱养你。光一个医院哪里够。”何言低声呢喃,脑袋贴在盛垣的腰间轻轻磨蹭,深深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大补。   “哪就缺你这点钱了?”盛垣冷声推开他,又在他的胸口淤青沉沉揉了两把,看着他正经皱了眉头才松开手。   “长个教训。下次再带伤回来,我就拿镣铐把你的手脚铐住,看你往哪儿撒野。”   唠这个何言就来劲了!衣摆撩下来一个跳跃把盛垣压倒在了地毯上。   “原来盛董好这一口。是我见识浅薄了。”何言低声贴在他的耳侧,“我去研究研究,下一次!就下一次,一定满足你。”   盛垣当场气的眼前发黑。   就离谱!别指望何言的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话。   当天下午,阙之渊跟着罗闻逛街的时候就接到了何言的电话。   “搞定了,阙爷。”   阙之渊露出一丝浅笑,“谢了。转告盛董,我阙之渊一定帮他赚的盆满钵满。”   电话挂掉,罗闻正好转过头来,手里拎着一件衬衫,眸光晶亮看着他,“好看吗?”   阙之渊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卷发,“好看,你喜欢?喜欢就买。”   “喜欢!”罗闻把衬衫一把塞他怀里,“快去试试,你的。”   “我的?”阙之渊微不可及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和颜悦色道,“我不喜欢穿衬衫。不自在,施展不开。”   罗闻扁起嘴,“我喜欢看你穿衬衫。一身正气,耐看。”   阙之渊二话不说:“试。现在就试。”   “还喜欢哪几款?一起拿过来,都试。”   罗闻这才露出一口细糯的白牙。   待晚上四个人碰头的时候,何言和盛垣下巴差点双双掉下来——   平时肃寒如山的阙爷,竟然和罗闻穿着情侣衬衫出现了。   首先,它是衬衫。   其次,它是件花里胡哨的衬衫。一看就是罗闻的品味。   最重要的是,它是件情侣衬衫。   何言捅了捅阙之渊:“哎阙爷,你要是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   阙之渊冷哼一声:“你懂个屁。”   罗闻紧跟着冷哼一声:“你懂个屁。多好看。阙爷穿衬衫最好看。”   何言只感觉腮帮子都酸了。   他转头看向盛垣:“你说,我穿什么最好看?我明天也穿!”   盛垣:“你不穿最好看。”   何言:“……”   罗闻:“……”   阙之渊:“……”盛董竟然是这样的盛董。真是开了眼了。   第 六十五章 新角色登场   翰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一行四人第二天就乘早班飞机飞回了江城。   并购案最难的投标阶段,盛垣亲自上场拿下了,剩下的事情交给盛氏高层就可以。盛董继续休假,在公司露面的频率越来越低。   但这次,他没再跟着去山郊别墅,而是回了自己市区的别墅。   哦对,带着他的“行李”何言。   因为罗闻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按照何言的治疗计划,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疗程了。   唯一“无家可归”的只有阙之渊。   回盛垣别墅的当晚,何言就接到了罗闻的电话,一听就是藏在卧室打过来的,声音鬼鬼祟祟的极力压低,生怕被人听见。   “何言,你快安排我住院!明天就住!哦不,现在就住!现在立刻马上!”   何言皱紧了眉头:“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不是让你回家住两天吗,说好了体检安排在后天。”   罗闻在电话那头急的跳脚:“不行了我等不及后天!阙之渊他疯了,非要爬墙冲到我家来!上次那一出戏,他唱上瘾了!”   “来就来呗你急什么。你家有机关还是有陷阱啊。龙潭虎穴闯不得?”何言懒懒打了个哈欠。   “我家啥也没有,但是有我爸在!我在老爷子家里!不在我自己别墅!”罗闻咬牙切齿,听得出来脖颈的青筋都绷出来了。   这下何言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被掐断,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为阙爷的勇敢激情而鼓掌,还是该为麻烦上身的罗闻致默哀。   “你知道阙爷一向言出必行,做事不打折扣的,我真的慌得一批!老爷子要是知道了,舍不得对我动手,但一定能让保镖把他的腿打断!何言,何医生,何院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行了行了,我现在给医院打电话。”何言揉了揉太阳穴。   这边电话挂掉,何言在通讯录里找自己医院前台的电话。   结果被盛垣伸手盖住手机。   何言:“?”   盛垣瞥了他一眼:“你笨不笨?谁家医院大晚上通知人住院的?你不得把罗经年吓死?”   何言一敲脑壳,“差点让罗闻绕进去。那怎么办?”   “凉拌。”盛垣一把捏住他的手机放在一旁,按着他的肩膀躺了下去,“睡你的觉。阙爷心里有数,不会胡来的。”   何言瞪圆眼睛,“他前几天还在罗经年眼皮子底下藏在罗闻的卧室里!”   “不是没被发现吗?阙爷的身手你还没数?”盛垣在他的额角轻啄了一下,“就算被发现,这也是他们迟早该面对的。行了,睡觉。”   行吧。有道理。何言听劝,关上床头灯,一把压住了盛垣。   这边罗家别墅里,罗闻死活没等到何言的电话,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直缩在洗手间里。   ……   就离谱,谁家好人在自己家打电话偷偷摸摸蹲厕所的。   罗闻冲了水,捏着手机忐忑推开洗手间的门,迎面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了他一脸,罗闻心头猛的一松又瞬间捏紧,迅速把卧室门反锁,扭头检查了一遍窗帘才转身狠狠在阙之渊的腰间掐了一把。   “你要死了!你这叫自投罗网!我家院子里保镖六个,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坐江山。”阙之渊轻笑,下巴在罗闻蓬松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我有点想你。”   “今天不能胡闹。”罗闻压低声音,“我要在老爷子这里住两天,过两天要住院了,我得陪陪他让他安心。”   “不冲突。你陪你的,我睡我的。”阙爷轻声。   “你别太离谱!弄我一身痕迹我怎么藏?”罗闻瞪眼。   阙之渊没忍住笑出了声,低低的声线压在喉间,胸膛起伏,“骗你的,我能这么没轻重吗?我就不放心你,心里悬的慌,就想抱抱你。”   罗闻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泛起软软的涟漪,“没事啊,我好得很。过两天住院了,你就能来陪我。”   “天天陪你。”阙之渊认真道。   “何言知道你想把他的医院当成酒店吗?”罗闻偷笑。   阙爷毫不在意,“他要是不服,我就把他医院买了,让他替我打工。哦,替我们。”   “净说大话。”罗闻在他的胸膛蹭了蹭脸颊,半点没往心里去。   他还记得,阙之渊说自己只有一件衬衫,二十九块钱买的。前些日子阙之渊给他买了辆不便宜的跑车,已经让他内疚不已了。   阙之渊说抱抱,就真的只是抱抱,站着抱,躺着抱,趴着抱,挪到沙发上抱,挪到飘窗上抱。时不时亲吻,轻啄,唇齿相依。   他忍着澎湃的欲望,小心翼翼用指尖描摹罗闻的轮廓,只觉得自己在拥抱一个易碎的昂贵瓷器,价值连城。   不为别的,就因为白天他私下问何言,何言告诉他,后面的治疗会很痛苦。   而罗闻并不知道自己将要承受什么。   罗闻就放任自己在阙之渊的怀里软成一滩水,随他作乱任他揉捏。有时候痒的轻笑,有时候面色泛红。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好的躺在床上,被子掖到胸口,身上换了睡衣。罗闻一骨碌翻起来,房间里没看到人,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也毫无痕迹,不酸不痛。   除了唇瓣嫣红的要滴血。   仿佛昨晚就是做了个梦。   倒是何言一夜没睡好,生怕半夜被罗经年的电话炸醒,让他还一个黄花大儿子。   早上何言打着哈欠对着镜子捣腾了好久,才勉强支棱起一个人样。   盛垣早就起了,坐在楼下客厅看经济新闻。虽然不去公司,但也恢复了自己的生物钟。只要何言不作乱,他的生物钟就还灵。   简单吃了早饭,何言就往医院去了。   “我中午不回家吃饭,很久没去医院,今天要去看看。事情堆了很多。”   盛垣坐在沙发上没起身,对着玄关处的高大的身形挥了挥手。   何言开车出门,莫名感觉刚才那一幕,像是家里的妻子和丈夫作别。   嘻嘻!不知道回家的时候,小家猫会不会给自己拎包拿拖鞋泡茶。   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何言埋头走在医院长长的通道内,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手里捧着一大罐冰水,盖子滑落,冰块带水稀里哗啦泼了何言半身。   “对不起对不起!”那男子赶紧抬头致歉。 第六十六章 解离症   何言刚进医院,一身西服进来还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赶紧后退两步也还是被泼湿了半身。   “真不好意思!”对面的人连声道歉,抬头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是我不好!盖子没盖紧,我带您去换一身衣服吧!”   “去哪里换?拿什么换?”何言有点好笑的看着他,面前的人比何言矮一个头,何言微微带着俯视。   “我……我车里有备用的衣服,可能小了点,您先……凑合穿,我这就让司机去买一套!”面前的男子胸口往下湿了大片,一双白皙异常的手藏在身后有些局促的擦了擦。   何言抿嘴笑了,“行了,逗你的。多大事,别说泼水了,就算泼的刀子,我都有本事给你救回来。这里是医院。”   那人站在原地,抬头茫然看着何言。   “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一套衣服换。你自己不也湿了吗?”何言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子跟在何言的身后进了医护人员办公楼,才恍然大悟,“您是医生?”   何言在办公室的衣柜里翻了翻。白大褂不能给他穿,护工的衣服……何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还是算了。   何言在柜子里扒拉了两下,拎出了盛垣的那一套衣服给他。   那还是他第一次进盛氏大楼,在盛垣的休息室拿的。自己穿过一次,就再也没舍得动过,一直放在医院办公室。   “去换上吧。”何言指了指旁边的更衣室。   等那男子从更衣室局促不安的出来,何言也已经脱下湿了一半的西服,换上了白大褂。言盛国际医院的logo下方,“院长”的铭牌泛着光亮。那男子愣了一下,赶紧伸手过来,“何院长,失敬!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何言顺手接过他湿掉的衣服搭在椅背上,摁下内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来帮我取件衣服,去烘干一下。”   一抬头,眼前出现一双苍白的手,指甲泛着淡青色,递过来一张名片:“何院长,我叫汪扬。”   何言点头接下名片,随意看了一眼,眼神忽然停驻在名片上方一行小字上。   【卡萨专业拳击运动品牌内陆运营商】。   卡萨这个品牌,圈内人都知道,拳击防护用品的顶流品牌。   “你是卡萨的运营商啊?行内人?”何言示意他坐下,给他递了杯茶过去。   汪扬点头,神色更局促了,“是的。算是……圈子里的。何院长也……也了解拳击?”   何言微笑:“是爱好。”   “那……改天请何院长……赏光指导!”汪扬忽然激动站了起来,呼啦一下碰倒了椅子,又着急忙慌扶了起来,“不……不好意思!”   何言蹙眉看着他所有的动作细节,眼神又落回他苍白的指节和泛青的指甲,想了想,走到一边关上窗户,拉开屏风。   汪扬神色骤然紧张了几分:“何……何院长?”   何言温声:“你别怕。你是不是有解离症?”   汪扬的脸色一瞬间发白,干瘦的指节捏紧。   “有没有治疗过?”何言继续温和看着他,“你是病理性的。可以治愈。”   汪扬张口结舌,过了片刻才犹疑开口:“你……怎么知道?”   何言指了指他始终没离手的杯子:“你带了冰水。解离症中期人会觉得燥热口渴,只想喝冰水。”   “还有你的行为。”何言没有多说,唇角含着浅笑,“有没有看过医生?”   汪扬摇摇头。   “你需要看医生。”何言伸出修长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你把手伸过来。”   汪扬的手苍白异常,指甲泛着浅浅的青色,不细看看不出来。   “你看,你的指甲发青,你可能一直以为是自己爱喝冰的所以指甲发青。但你其实是生病了。这种始终褪不去的青色,其实是一个表象反馈。”   何言抬头看他:“病理性很好治愈,消除病灶就可以。你所有的肢体动作,控制不住的情绪和难以排解的局促感,都是生病导致的。”   “你很好,只是身体生病了。”何言追了一句,“要看看吗?”   “叩叩——”   敲门声猝然打断了屋里的片刻沉默,汪扬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进来。”   助理推门进来,“何院长。”   何言把衣服递给她,示意她把门关好。再回头,汪扬已经惊慌失措从后门夺门而逃。   “哎你衣服!”何言追到门外,“烘干了拿走!”   汪扬却已经跑了好远。   算了。解离症多半会有些怪异的举动。何言心想,下次有机会再送过去吧。   却没想到这机会就在当晚。   这天下午,阙之渊给何言打电话。   “市区有场比赛,打不打?佣金还算可观。六位数。”   何言翻了翻银行卡余额,毫不犹豫:“打。”   “好。时间地点,一会儿发你。装备我替你带上。”   挂了电话,何言赶紧从网上订牛排,订红酒,订鲜花和蜡烛。然后迅速给盛垣的助理恬欣打了个电话。   “恬欣,帮个忙,找个借口让盛董去公司,我要给他布置个惊喜。”   恬欣一口答应,电话打的飞快。   这边何言带着定好的东西撒腿往家里跑。临走看到挂在门后的汪扬的衣服,顺手拿了下来,一起塞上了车。   到家的时候盛垣果然不在。何言支开林姐,亲自下厨房煎了牛排,红酒醒好,鲜花插上,蜡烛燃起。   恬欣靠得住,晚餐时间准时把盛垣给放了。   等盛垣推开门的时候,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昏暗关灯的客厅餐厅,葳蕤的烛光,以及从餐桌边嗖的站起来,阔步而来的何言。   “搞什么鬼?”盛垣抿嘴,把笑意藏在眼睛里。   何言懒得说话,直接行动表达,把盛垣拦腰抱起,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又放到椅子上。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盛垣问。   无事献殷勤。   何言想了想,挑了个最安全的说法:“有你的每一天都是重要日子。”   好。这句话坐实了他有问题。   盛垣不吱声,眼睛微眯。且看他有什么把戏。 第六十七章 谁是猎物?   何言倒上红酒,端起来碰了碰盛垣的杯子,漂亮的眼睛里星河流转。   “盛垣,谢谢你收留我。”   “嗯?”盛垣心头一颤,眼神立马软了下来,“说什么呢。怎么了这是?”   这是遇到了什么委屈?还是有熟人碰到了何言住在他的家里,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盛垣心头一揪,就把自己刚刚才拉响的警报给手动关闭了。   “喝酒。”何言哑声,“喝了我再告诉你。”   盛垣二话不说一口半杯下去。   再抬头,何言的眼睛就半湿了。   “怎么搞的?不开心?”盛垣放下酒杯伸手抱住他,指节在他的耳后轻轻摩挲。   “没有。就是太开心。”何言抿了一小口红酒,声音涩涩的,“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去你办公室,吴勇放我进了你的休息室。后来你生好大的气,拿冷水浇我。”   “行了。”盛垣感觉心尖被狠狠捏了一把,眼睛都疼眯了。   “你那时候真凶。”何言笑笑,眼神中浅浅的委屈流淌。   盛垣恨不得时光穿梭回去把自己摁住揍一顿。   “不说了,喝酒。”盛垣低头端起水晶杯,半杯又下去了。   何言垂下眸子,迅速揉了揉眼眶。再抬头,眼睛更红了。   盛垣的杯子又被满上。   “那时候你还嫌弃我。让我把你的休息室做个深度清洁,家具要全部换掉。”何言的嗓音堵堵的,“我那时候没钱,拖了两天,才凑够了换家具的钱。”   完。   盛垣愧疚炸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是我不好。”盛垣一抬头,又干了半杯下去。   “我记得我给你买了半年深度保洁,现在那边还定期打扫吗?”何言继续茶言茶语。   “我都很久不去了,不知道。”盛垣放下杯子搂紧了何言温热的脖颈,主动吻了一下。   “以后都不让外人打扫了。那里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用。干净的很,用不着打扫……”盛垣发颤的声线被何言缠卷过来的唇齿打断,愧疚堵在心里愈发强烈。   “现在我无家可归了。谢谢你收留我。”何言抛出了杀手锏。   盛垣彻底稀碎。抬头就把刚满上的一杯干了下去。   盛垣是被何言抱着上楼的,四肢绵软,呼吸低沉,搂着何言的脖颈一直呢喃。   “对不起。对不起。”   何言一路亲吻,从光洁的额头到精致的下颌,简直爱不释手。   最后把盛垣放在床上,看着他翻身卷住被子软软叹气,埋头陷入沉睡,何言松了一口气。   然后发现自己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何言看了一眼钟表,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火,快速走到洗手台泼了自己一脸冷水。   然后换衣服,下楼,拿钥匙,换鞋。一气呵成。   临走之前何言嘱咐林姐:“盛董在睡觉,让他睡,别打扰他。煮上醒酒汤,他要是下楼找我,就给他喝。”   发动机轰鸣声低沉响起,汽车尾灯的光亮消散在夜色里。   房间里,盛垣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螳螂捕蝉,谁才是那个蝉?   开玩笑。盛垣叱咤商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两杯红酒就灌倒。   心疼是真的,愧疚是真的,喝酒也是真的。   只有醉酒是假的。   手机屏幕亮起,盛垣打开了汽车的定位app,黑暗中对着荧光眯起了双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何言一路吹着风开到阙之渊给的地址。是一个高档会所。   地下拳赛一般都设在酒店或者这类声色场所,毕竟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边缘的极限运动。   侍应生替他打开车门,何言一脚踏出,抬头竟然看到一个脸熟的身影。   “何……何院长?”对方先认出了他。   “汪……”何言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第二个字。   怪盛垣。这张脸跟病毒一样复制粘帖,侵占了他的大脑。   “汪扬。”   “不好意思……”何言抱歉笑了笑,忽然想起来,打开后排车门,拎出他的衣服。   “你的衣服,烘干了。上午你走的太急,忘记拿走了。”   汪扬接过衣服,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局促的搓了搓衣角。   “您的衣服……我洗了以后再还给您。”   “没事。我得进去了。再见。”何言淡淡笑了笑,侧身和阙之渊挥手打了个招呼。   汪扬愣了一下,跟在他的身侧追了上去,“何院长来观赛?”   “?”何言转头看他。   “我是主办方。”汪扬解释。   何言顿了一顿,正好阙之渊走过来,手上的邀请函在霓虹灯下反光,何言看了一眼,赫然一行字。   【卡萨拳击运动品牌独家主办】   好吧。   “我来参赛。”   汪扬脚步一停,惊讶抬头,何言和阙之渊已经并行走了进去。   谁也没留意到,会所奢华的高门之外,马路对面大树暗影下,一辆黑色轿跑停在夜色中,车里的人眼神黑沉如深海。   何言和汪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盛垣的眼里,只是听不到声音。   听不到声音才可怕。盛董发达的大脑已经满负荷运转,展开了百八十种想象。   尤其在看到汪扬搓了搓身上的衣服。   不夸张的说,盛垣脑子里嗡的一声轰响,堪比轿跑性能优越的发动机爆鸣。   “走吧。”   三个人消失在门口,司机调转车头,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一路上盛垣脑子里纷乱不堪,想着要示弱,眼睛红红等着何言解释,还是该爆发,面色阴沉站在门口站他一整夜,捉着他暴揍一顿。   最后到家的时候盛垣脑袋里只剩晕眩,一路上各种设想如同融化的油彩,混合成一团。   盛垣安静的开门上楼,拉上窗帘,关灯。   选择了最本质的一种方式。   就是没有表达。   呼吸慢慢归于平静,盛垣的眼神又恢复当年温润疏离的模样。   那边拳赛现场,何言毫无意外斩获冠军。这种层次的比赛对他来说,在前世就是手到擒来的小儿科。到了这一个世界,他也已经习惯了驾驭现在的身体。   “滴”的一声,佣金到账,何言勾唇看一眼账户余额提醒,心里的计算器立刻算出别墅任务进度,65%!   好。越来越近了。   何言和阙之渊并肩走出会所,身后传来汪扬气喘吁吁的声音。   “何院长,等等!”   何言皱眉转身。   在地下拳场,曝出本名和身份是会惹麻烦的。   汪扬匆匆奔来,走到面前看到何言不虞的眼神才反应过来,眼神一闪赶紧改口,“阎王。”   “什么事?”何言没什么耐心。   “我可以……在您的医院治疗吗?”汪扬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作为医者,何言没有理由拒绝患者。   “可以。明天直接去前台登记就行。”何言淡淡点头,“失陪了。”   深夜路灯昏暗,但霓虹灯闪烁耀眼,何言信步闲庭走到路边,忽然就停滞了脚步。   地上清晰的车辙弧线,扬起的灰尘静默后愈发明显,这轮胎花纹是限量版的轿跑。   盛垣来过?!   要完。 第六十八章 叉出去!   盛垣别墅里。   何言进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一进门他就四处找安安当时留给盛垣的“大礼包”。   按照他路上想好的策略,“三件套”安排上,从楼梯口到卧室门口再到床边,榴莲壳,搓衣板,键盘,挨个儿跪一遍,必要的时候整出点像样的伤口来,再配点眼泪。   就没有拿不下的事儿。   事实证明他想的太简单了。   找不到!   “大礼包”不知道被盛垣藏在了哪里。何言蹑手蹑脚找了一圈,最后像一只战败的公鸡。   完了。压根没准备PlanB.   只能硬着头皮上刀山了。   何言提着一口气上楼,一步一步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却像行走在刀尖上一样,那家伙心跳一百三。   他都做好了打不开门的准备,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到沙发上拿个毯子裹着横躺在门口!就不信盛垣第二天起床看到的时候,忍心踩着他的腹肌过去。   万万没想到,门是开的。根本没锁。   何言一颗心反而往下一沉。感觉像是一脚踏空,顿时没了方向。   走进去,也没看到“三件套”的影子。   盛垣侧躺在床上,和平时一样盖着被子熟睡,腰线塌下一个完美的弧度。呼吸都很均匀,听到何言开门的动静,他动都没动一下。   何言放轻动作迅速换了睡衣爬上床,从后面揽住盛垣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脖颈,喷洒出温热的气息,声音绵软。   “我错了。随你处置。”   盛垣依然纹丝不动,带着浓浓的困意含糊“嗯”了一声,“回来了?”   “回来了。我错了。”何言的手伸到他的胸口轻轻撩拨。   盛垣不动如山,声音含糊,“嗯,睡吧,再有两个小时该起床了。困。”   何言慌了。   可是盛垣确实睡着了,没几分钟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何言可睡不着了,又怕自己在一旁翻身影响盛垣睡觉,就这么硬生生维持一个姿势侧躺在一旁,浑身僵硬。   这不对。   盛垣发脾气,动手,甩脸色,他都能接受,甚至心里会暗爽。可是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何言就抓瞎了。   何言硬生生在床上熬到了天亮,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盛垣起床了。   何言嗖的一下一跃而起,仿佛被按压了一夜的弹簧……   那动静,反而把盛垣吓了一跳,皱眉看他,“你干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去打比赛。”何言垂下眸子,伸手去抓盛垣的手腕。   盛垣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嗯。行。”   “你去哪里?”何言发现盛垣在换polo衫。这阵子他一直在家里,穿的都是家居服。   “去公司,很久没去了,处理点事情。晚上会晚点回来。”盛垣语气平淡。   何言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垣就推门出去了。等何言反应过来从床上窜出去,盛垣已经上了车,早餐都没吃。   慢了一步!何言捶胸顿足。司机的速度也太快,一脚油门下去只留给何言一脸尾气。   这下麻烦了。   何言今天也有事情,罗闻今天要去体检,何言得过去安排。   他迅速反应,打电话订了盛垣最爱吃的鑫盛斋的水晶小笼包和蛋挞送到盛氏总部,然后又订了九十九朵黑骑士玫瑰。   一路上焦躁不安开到医院,停好车的瞬间何言忽然脑袋一亮。   求助安安!   何言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拨通了安安的电话。安安刚起床,还没洗漱。   “何言哥哥,什么事要我帮忙?”   “……”就服她的开门见山。   “你盛垣叔叔生气了。快给我出个主意。”   安安打了个哈欠,小奶音软绵绵,“我不是给盛垣叔叔送了大礼包吗?你别心疼自己啊,该用就用哦。”   “我倒也想用呢!他不给机会啊!”   “哦!那我知道了,盛垣叔叔是不是用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老师前几天刚讲过。”安安顿时来了精神,“让我猜猜,盛垣叔叔一定是不说话,不理你,也不发脾气。”   “要不然我能来找你要办法吗?”   “就烦你们大人。长嘴就光用来吃饭的吗?”安安冷哼一声,“听好了,现在去盛垣叔叔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左手带上花,右手带上鞭子尺子实在不行树枝子!其他的我来搞定。”   何言迟疑:“他不会让保镖把我撅出去吧?”   安安又一声冷哼:“你不该吗?”   何言:“……”   “我已经买了花了,花店送过去的,”何言争辩,“我还是有脑子的。”   安安的冷哼变成了冷笑:“嘿嘿,何言哥哥,我没猜错的话这会儿花要么在垃圾桶里,要么在别人手里。不亲自塞到盛垣叔叔的手里,他怎么会收?”   “……”何言竟然无言以对。   有时候成年人的脑子真的没有孩子那么简单直接。   “买玫瑰,记得。”安安嘱咐,“带刺的那种。不是为了让你表白。万一盛垣叔叔不让你进去,你就一手摁在刺上面,扎出血那种。”   “……”短短一通电话,何言第三次失语。   安安说的一点没错。就在何言通话的时间里,恬欣敲开了盛垣的办公室大门,一大捧黑骑士玫瑰遮住了她半个娇小的身体。   “盛董,有您的鲜花。”   盛垣面无表情,声音温和不带情绪,“带出去,办公室里分了。”   “那……还有鑫盛斋送来的早点……”   “带出去分了。”   恬欣:“……”危。赶紧的回去通知上下员工都警醒点儿。   恬欣轻轻转身想要悄声溜掉,忽然被盛垣冷声叫住了。   “帮我查一个人。”   “好的盛董,查谁?”   “启明星会所背后的人。要他的全部资料。”   “好的盛董。”   恬欣松了一口气溜之大吉,前脚刚走,盛垣就接到了安安的电话。   “安安?有什么事吗?”   “盛垣叔叔,刚才何言哥哥给我打电话嗷嗷叫,说你不理他了,他没办法了,要来你公司堵你,你看你要么躲躲?我好心给你报个信。”   盛垣一愣,语气不变:“这是我公司,我躲什么?谢谢安安,你去上课吧。”   “那如果他冲进来了,你让保镖把他叉出去!”安安在电话那头气势汹汹飚小奶音,“盛垣叔叔,我支持你!”   叉出去?哪个保镖能叉得走何言?盛垣心想。 第六十九章 天啦他抱着花!   躲是不可能躲的。盛垣坐在顶层办公室里不动如山,眉眼冷峻。   这是盛氏的地盘。包括他何言住的地方,也是他盛垣的。惹急了让他卷铺盖滚粗。盛垣恶狠狠的想。   而这边,何言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什么鞭子尺子,他咬咬牙,跑去医院的花园里掰了根桃树枝。   正巧被小护士看到。   “院长,您掰树枝干什么?插花瓶?”   何言笑中带泪:“对,插花瓶。”我就是那个花瓶。   扛着花店加急送来的黑骑士玫瑰,何言拔腿就跑。一出门,迎面撞上了罗经年带着罗闻过来体检,后面呼啦啦跟了六个保镖,声势浩大。   “何院长急匆匆的是要出门?”罗经年打招呼。   何言嗖的一下把花束藏在身后,点头致意:“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您带着罗闻到助理办公室就行,我安排了助理全程陪同,放心。下午我会回来看罗闻的体检报告。”   “何院长费心了。”   罗经年和罗闻往前走,擦肩而过的瞬间罗闻一个扭头,看到了何言藏在身后的玫瑰。   阙之渊昨天带着何言出去打比赛了,他是知道的。   看来这是没过关。罗闻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晚上等住进病房就拉阙爷来吃瓜!   何言匆匆开着医院的VIP患者接送车一脚油门往盛氏总部轰过去。   车子停在盛氏楼下的时候,何院长潇洒开门,昂首阔步下车,车身“言盛国际私立医院”的巨大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门口迅速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员工。   “哎?医院的车。”   “那不是我们员工体检的医院吗?”   “谁病了?还VIP上门接送?这么高的待遇!”   “该不会是盛董吧!”   “呸呸呸工资要不要发了?!”   “快快快让开!他来了他来了!好像是言盛医院的院长,我在他们医院的墙上看到过!”   “哎!他抱着花!”   一群员工轰然作鸟兽散开,猫在大门两侧、立柱后面扎堆吃瓜。   “送给谁的?!”   “哪个女生被他看上了?”   “天呐!他抱着花朝我……们走来了!”   何言一身西装剪裁得体,身高一米九多,脊背挺直,步伐飒然,行走之间带出玫瑰的馨香,怀里黑骑士花束撒上了银粉,在盛氏大厅穹顶的灯光下闪着熠熠光辉。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心脏!”   “张力十足啊姐妹们!”   角落里一个微弱的男声,“谁说只有姐妹觉得他张力十足……”   何言目不斜视从微弱嘈切的声音中穿梭而过,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直接往总裁专属电梯走过去。   “嘶——”几个员工倒吸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给盛董送花的吧?!”   “惊天大瓜!何院长?在追盛董?!”   “肯定是啊!要不然他怎么进得去总裁电梯?”   咳咳。   何言站在电梯门口,略略尴尬。   他确实进不去总裁电梯……他没门禁卡。   但这难不倒何院长。   何言站在门口优雅转身。   柱子后面,门后面的人群猝不及防,一片“哎呀哎呀”的惊讶之声。   “请问……哪位同事能帮我找一下安保部门的吴勇?”何言展开笑靥,露出一排整齐皓白的牙齿。   “天呐我想请他来做咱公司新款牙膏的代言人!平面模特!”广告部何娜捂住了嘴。   “我帮你打电话!”人群中一个男生抬头嚷了一声。   “谢了兄弟。”何言收回眼中的神采,笑容顿时变得客套官方。   开玩笑,何言怎么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盛垣气成这样,何言估摸着至少有大半的原因是看到了自己在门口和汪什么说话。   汪什么来着?何言又忘了。   片刻之后,吴勇小跑着过来了。   “何院长,您怎么来了!”   何言好脾气的笑:“我来找盛董。麻烦你帮我开一下电梯吧,这花怪沉的。”   吴勇为难的挠头:“这……盛董交代了,不让给您开电梯……”   “……”何言料到了。只是不试一下不死心而已。   “那我走员工电梯。”何言微笑。   “您等一下……”吴勇伸手拦住何言的步伐,露出一脸尴尬。   “怎么了?”   “这个……盛董的亲笔批示……”吴勇摊开掌心。   一张纸条赫然入眼帘。   【何言与狗,不得入内。】   何言:“……”行。   爬楼梯!   哄老婆!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何言唇角抿成一条线,眯了眯眼睛,转身走进了消防通道。   吴勇站在原地,对着何言的背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总裁办公室,在二十七层!   此时此刻,盛氏总部大楼的二十七层总裁厅,盛垣对着高清摄像屏幕露出一抹冷笑。   何言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巨清晰。   行啊。爬楼梯。爬吧。   盛垣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汝窑瓷杯入手,浅浅啜了一口。   不心疼。一点不心疼。他看了一眼消防通道第十层的摄像头。   摄像头正好对着何言的额发,一向清爽干燥的发脚此刻被汗水濡湿,显出了几分厚重。   丑死了。盛垣心里烦躁。   一点不心疼,就是太丑了,辣眼睛。   两分钟后盛垣又看了一眼摄像头。这一次何言出现在了第十四层。   两分钟爬四层楼,体力够可以啊。盛垣心想。难怪有精力在打比赛的同时还不忘记撩拨小男生。   四分钟后盛垣续了一杯茶,对着第十六层的摄像头眯起眼睛。   才爬了两层楼?都四分钟过去了,体力不行了啊。   哎?玫瑰!差点掉下去!!   呸。关我屁事。盛垣暗骂一声闭上了眼睛。   又过去两分钟,盛垣再睁开眼睛,发现何言在第十七层停留,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扶着后腰,呼哧喘气,汗水滴答。   呵呵。不行了?爬不动了?自己在床上扶着腰的时候何言可曾客气过?活该。   啊呸!想什么呢!盛垣揉了揉眉心,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一分钟不到他就睁开了眼,心烦意乱站起来,双手撑着电脑屏幕,恨不得贴上去。   何言在擦额头的汗。原本一丝不苟的衣服早就脱下来搭在了肩膀上。这会儿他解开了衬衫下摆的两粒扣子,撩起衬衫掖了掖汗水。   呵呵!盛垣心头冷笑。衬衫怎么好擦汗呢?还得是T恤擦干方便吸水啊。就比如他拿给那个小男生穿的T恤!   把手剁了都不为过。盛垣在心底发狠。 第七十章 盛董引爆   盛垣的内心戏很足。何言一层一层楼梯爬上去,盛垣盯着摄像头屏幕一路追踪。   却在二十六层的时候,看着何言满脸汗水消失在摄像头界面里。   二十七层是盛垣的总裁专用楼层,需要从二十六楼的另一个楼梯入口进去,员工禁止入内,但是并没有上锁,是随时可以走的。   而二十六层是盛氏总部员工办公楼的顶楼。   安全通道的外侧,有一个巨大的露天平台,专门用于员工户外团建,办聚会,生日会,节日派对这些大型的活动。使用需要申请,平时是锁着门的。   盛垣不过低头倒了一杯茶的功夫,再抬头就发现,何言消失了!   二十七楼的摄像头里没有他的影子,盛垣迅速切换从安全通道到总裁厅的整个走廊的视频视角。   全都没有。   盛垣手一抖,杯子就滑了下来,澄黄的茶水泼了一片。   二十六层的露天平台有护栏,但是不高。平常人是足够挡住的,但是何言身高有一米九多。   盛垣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当下什么思考判断都没了,推开门迅速往安全通道出口奔跑过去。   他这是关心则乱。其实但凡冷静一点,就能想到摄像头的视频是可以回放的。   如果他看一眼回放,就会发现何言站在二十六楼的露天平台入口,背对着摄像头拿起了手机。   两分钟之前——   何言站在二十六层的楼梯口呼哧喘气,前面右手边就是通往二十七层的总裁层通道,挂着“非邀禁止入内”的牌子。   再往上爬一层楼就能见到盛垣,何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往露台的方向看去。   二十六楼左边有个安全门,门外是一个巨大的露台,何言是知道的。   他曾经在盛垣的办公室看到过露台的照片,种着大片的草坪,一侧有非常漂亮的郁金香。布置着花环拱门和层层石阶,有一个大理石铺就的舞台。   何言推开露台的安全门,大片的草坪闪烁着日光的碎芒扑面而来,初夏季节,花开的热烈,香气馥郁。   一瞬间何言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海里骤然灵光一闪。   他站在露台给门口给恬欣打了个电话。   “恬欣,你们二十六楼的露台,今天没有安排吧?”   “没有啊,怎么了何院长?”   “没有就好。你那边有没有蜡烛之类的氛围用品啊?”   恬欣秒懂:“何院长是要给盛董制造惊喜?”   “惊”是够“惊”,“喜”不“喜”就不知道了。何言抿唇。   “我说何院长,您还是古早偶像剧看的太多了,现在是大白天,上午,哪个好人家点蜡烛啊。”恬欣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您打开露台北边的侧门,里面是个储藏室,您找一找,里面应该有拉花。我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等下别挂!”何言压低声音,“替我透个风啊!”   “放心!”   何言挂了电话一个闪身迅速进了露台。然后果然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一个硕大的拉花。   他躲在露台的安全门后面,心里默默倒计时,耳朵支棱着听外面的动静。   这边恬欣挂了电话赶紧给盛垣办公室打过去,座机无人接听。   恬欣挂了座机再打盛垣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手机孤零零躺在泼了一滩的茶水里。盛垣走的着急,手机都没拿。   二十七层空旷的长廊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动静一路向下,在二十六楼的平台门口一秒都没有停顿,带着奔跑掀起的气流冲了进来。   沉重的安全门被猛地推开,“砰”!   和安全门的撞击声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巨大的炸响。何言拉开了硕大的拉花。   五颜六色的亮片从天而降,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落了两个人一身。   盛垣呆立在露台门口。   二十六楼的风巨大,吹得五彩的碎片漫天飞舞,欲罢不能。   阳光从碎片的罅隙穿过,温暖的色泽被剪成无数金芒。   风的形状,温度的形状和爱情的形状翻山越岭而来,曾经跌落在地上的那一颗荔枝外壳坚硬,满身泥泞。是何言把它小心捡起,擦掉尘土,一点一点剥开,露出软玉一样的芯。   盛垣站在草坪间,眸色暗潮涌动,日光落在其间一晃而过,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是怒意爆发的前兆。   何言压根不知道盛垣在来之前设想了什么。他以为是恬欣打了电话让盛垣过来迎接惊喜,完全不知道盛垣这短短一层楼的距离,已经设想过他用什么姿势从露台摔下去。   “你……还在生气吗?”何言有点疑惑,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是平静的不想理他的。   不说话还好,这一句话像个引线一样,瞬间把盛垣引爆。   盛垣眸色一沉,眼神落在何言拿着玫瑰的右手上。玫瑰的后面是一根粗壮的桃树枝。   何言恍然大悟,举着玫瑰一脸欢喜递过来:“送给你的,我的骑士……”   话音没落,盛垣伸手从他的掌间抽出树枝,抬手一个破空,划出“嗖”的一声。   “啊嘶!”   何言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捂着身后跳出一大步,“干嘛呀……”   “你带这个过来,不就是让我算账的吗!”盛垣沉声,抬手又是一下,何言赶紧躲开,把玫瑰紧紧护在身后,“别打坏了我送你的花!”   “谁准你没声没息消失在二十六楼!”盛垣厉声,破空又是一下。   何言一愣,立刻明白过来。露台护栏低,他个子高于常人,盛垣是担心了。   这一回何言没躲,直愣愣站在原地梗着脖子,硬生生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树枝生生打断了。   盛垣扔掉半截树枝,眸色冰冷,眉头紧蹙,狠戾盯着何言。   “消气了吗?”何言小心翼翼垂下眸子看他。   盛垣不说话,黑沉的眸子底色微微泛红。   何言咬了咬嘴唇,心想这次难搞。但又从心底渗出一丝酸甜感。   就像咬了一片蜂蜜腌制过的柠檬。莫名有点上瘾。   何言从背后捧出那一大束玫瑰,声音温软,“送你的。安安教我,花要亲自送到你的手里才有诚意。安安还说……”   何言一咬牙,双手从捧花的包装挪到带刺的花茎上摁了下去,“如果你不原谅我,就让我把手扎破……”   这招果然好使,盛垣眼底的黑沉立刻散去,一把捏住了何言的手指。 第七十一章 什么都有   阳光细碎洒在五彩的亮片之上,有温热融进了盛垣的眉眼。   眼前这一个人一点一点把他的灵魂从黑色深渊中拉出来,一片一片剥开他坚硬的外壳。   看不到他的时候,盛垣只想安静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而现在何言站在他的面前,眸光深切看着他,盛垣竟然再也藏不住。   “安安也教我,长嘴不是光用来的吃饭的。”盛垣沉声,“所以何言,我很不高兴。”   何言点头如啄米,“我听我听。”   “第一,我有没有说过,禁赛半年。可是你忍了几天?从川海带回来的伤都还没好,那块淤青都还没消,你就又按捺不住了。”   何言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眼神忽闪,“你怎么知道我淤青还没消?”   盛垣挪开了眼神。   “哦~”何言凑过去歪着头看他,“你半夜里馋我身子了?”   “何言!”盛垣磨牙。   “好好我不说话了,你继续。”何言抿唇。   “第二,在启明星会所外面和你说话的人是谁?你们聊了四分十五秒,他为什么穿着我的T恤?在哪里换的??”   话到尾音,盛垣的声音开始发涩,眼底的黑沉重新又翻涌上来。   何言一把抱住了他。   爽了。   盛垣这醋吃的,何言心头暗爽。他以为盛垣只是因为自己瞒着他去打拳而生气,却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那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患者。我跟他也就是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就约在了启明星这种场所?”盛垣也很会抓重点。   “不是……”   “那是什么?”盛垣危险眯眼。   “他是这次拳赛的主办方,所以这次真的是碰巧遇到。”何言解释。   “那衣服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怎么会到他的身上?在哪里换的衣服?床上?还是车里?”盛垣一声比一声凌厉。   “在我的办公室。”何言实话实说。   盛垣立刻松开了何言的手,眉梢微挑,“玩的很开啊,办公室?”   “不是!”何言急出了汗,“他在医院走廊撞到了我,水泼湿了衣服,我让助理把他衣服拿去烘干了,临时拿了你的衣服给他穿。”   “主要是我的衣服太大了他没法穿……”何言补充道。   盛垣研判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他刚才那番解释的可信度。   “你要是不信,现在跟我回医院,我给你看监控。”何言着急。   盛垣点头:“走。”   “……”不是,还真要翻监控啊。   盛垣已经抬步往电梯走了,回头瞪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何言,“花呢?不是给我的吗?”   何言恍然,赶紧跟了过去,双手奉上。   “去医院。”盛垣淡声。   得。反正罗闻还在医院体检,总要过去的,还得亲自给这位小少爷安排病房。   “言盛国际私立医院”的vip接送车还停在盛氏总部大楼门口。来的时候是何院长开的,走的时候带走了盛董。   眼尖的人还发现,盛董坐在副驾,而不是后座。   再加上何院长一进来就直奔总裁专用电梯,虽然未遂,但是那可是盛董的贴身保镖吴勇亲自来打招呼的。   更有大胆的,早就偷偷潜上了高层办公区,发现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朵黑骑士玫瑰。   这是什么剧情?   热情似火何院长捧玫瑰追夫,温润如风盛氏总裁分享爱情喜悦?   整个盛氏总部上下都沸腾了。   这边言盛国际医院里可是冷若寒冬。   主要是何言带着盛垣刚刚走进办公室,助理就敲门进来了——   “院长,前台有一位叫汪扬的患者,说是您推荐的,要挂您的特需门诊,解离症。”   盛垣缓缓往椅背一靠,眉梢挑起一个弧度,“嗯?”   “满了!告诉他,我的特需门诊已经排到明年了!他病情紧急耽误不得,给他推荐李医生!”何言求生欲极强。   开玩笑,挨了好几下,扎了一手刺,好不容易才哄好的老婆。   助理点头,递上来一个盒子,“这是那位患者让我转交给您的。”   盛垣声音凉凉,“打开啊。看看是什么礼物。”   何言坚决摇头:“不开!退回去!医风医德坚决捍卫!”   “我看看。”助理实在好奇,收回盒子打开,“咦”了一声。   何言不敢看。盛垣伸手揽过来一看,冷笑一声。   是他的衣服。洗干净了叠好躺在盒子里。   “你走吧,盒子留这里。”何言赶紧让助理离开。   盛垣叩了叩了桌子,“扔掉。”   “这是你的衣服……我珍藏好久了。”何言弱弱发声。   “让你扔掉。你喜欢,我衣柜里你随便挑。”   何言利索的连盒子噗通丢进垃圾桶。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他在哪里换的衣服?”盛垣坐在何言的办公桌后面,身体呈现极为松弛的状态,神色慵懒。   何言指了指旁边的更衣室。   “消毒。我洁癖。”盛垣说。   何言拼命点头,“每天都消毒!这是医院。”   盛垣的神色明显松了许多。何言悄悄舒了一口气。   来都来了,刚才盛垣说什么来着,玩的开?   何言猫着腰往盛垣的身后走了两步,修长的骨节搭上他的后腰,“办公室里……还没试过……”   “你别太离谱。”盛垣立刻敏感的挺直了脊背,压低声音,“你这里不是盛氏顶楼,没有休息室!”   “问题不大。拉上窗帘,都一样的。”何言悄声,“沙发够宽。”   盛垣的耳垂都烫了,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一会儿还有事!罗闻还在体检!”   “不冲突的……”何言勾住了他的脖颈,“他要到下午。”   “唔——”盛垣还没来得及再拒绝一次,唇瓣就被覆住。   百叶窗被拉上,阳光细碎洒下温热,怀里的人被按下,眼尾嫣红。   “何言你个狗……”盛垣咬牙切齿,呼吸破碎,“你办公室里怎么什么都有?”   “有备无患。”何言哑声,“不能让你受罪。” 第七十二章 太甜了   盛垣从来不知道,换一个地方感觉会是这么…。   何言是他的第一个男人,在这之前,盛垣是出了名的的温润如风但疏离淡漠。他所在之处方圆五米范围内都不能有人靠近,助理自然会替他去挡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何言是第一个打破他的安全圈的人。第一次是在休息室,未遂,但是一脚踩在了他的雷点上。第二次靠一个谎言直接赖在了他的卧室,一夜之间把他的防线攻击得稀碎。   盛家墓园的那一场大火,从林间烧到了盛垣的心里,一举烧尽了他所有的别扭防备。   那一天在医院里,是他第一次主动索取。   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盛垣来说,别墅卧室里那一夜是他的第一个里程碑。   医院那一夜是他的第二个里程碑。   而今天在何言的办公室,是他的第三个里程碑。   “这门……不隔音吧……”盛垣喘息着。   何言沉声:“还能说出话来?”   盛垣深吸一口气,捡回所剩无几的神志回头丢了挑衅的一眼,“能得很。”   话音刚落,盛垣就被迫眯上了双眼。有温热的眼泪从眼尾落下,整个人被抛上了瀑布之端,摇摇欲坠,凌空覆灭。   沙发再宽敞它也只是个沙发……   ……   医院虽然不比盛垣的总裁楼层,有专门的休息室,一应俱全。但是淋浴还是有的,这是必备。   何言抱着气若游丝的盛垣走院长通道,入了医护人员淋浴房。锁好了门。   再出来的时候盛垣仍然无力瘫软,但是从发丝到脚趾,每一处都清爽干净。   他蜷在何言的怀里费劲掀了掀眼皮,嫣红的唇瓣微动,“累。”   何言抿着唇笑,贴在他的耳际轻声回复,“你放心,这里是医院,我有几十种方案让你迅速恢复体力。”   盛垣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骂了句街。然后脑袋一沉,彻底陷入了睡眠。   何言摸了摸他的额头,干爽光洁,温度正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万一狠了,不是不能治,但是把自己的男人做到打吊瓶……良心还是很痛。   盛垣的身体底子不是很好,这会儿昏睡,何言也没再抱着他换地方,直接在医院后排的医生宿舍楼找了一间清爽干净的房间,把他安放到了床上。   单人床有点狭窄,盛垣一米八几的个子还是有点费劲,扭了扭身体委委屈屈蜷了起来。   “你躺一会儿,我出去取个东西就过来。”   何言嘱咐了一句,然后关门往前面医院走去,麻利的取了两支葡萄糖,又拿了二人的手机过来,路上顺便点了鑫盛斋的小米粥,鸡蛋羹和蛋挞。   再回到宿舍楼,盛垣已经换了个姿势蜷着,神色恹恹。   何言拿了一支葡萄糖掰开封口插上细小的吸管递给盛垣,轻声哄他, “先喝了。你没吃早餐,会低血糖。”   盛垣迷迷糊糊凑过来嘬了一口,眉头立马拧成一个死结,脖子一梗不肯喝了,“太甜了,齁嗓子,不要。”   何言也不生气,就蹲下来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一个注射器,“不想喝,打进去也行。”   盛垣眼皮掀起一条缝,模糊看到注射器的无菌袋,立马换脸,“喝,好喝,再来一瓶。”   真就老老实实喝了两小支葡萄糖,齁的眉头紧皱,哼哼着找何言要水喝。   等他小口小口喝完半杯水,何言订的鑫盛斋早点也到了。   “我讨厌喝粥。”盛垣嘟囔。   何言挑眉,“这可没办法,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喝粥。”   “……”就无语。   这种事过程欲罢不能,就是事后实在是烦透了。   但几天吃不到,又想念不已。   何言伺候着盛垣吃完早餐,刚收拾完餐盒,就接到了罗闻的电话。   “何院长,你在哪儿呢?中午吃饭也没找到你。我体检结束了!病房在哪儿呢?你助理说你要亲自安排。”   何言:“你把电话给我助理。”   “院长。”何言的助理段澜接过电话。   “段澜,罗先生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大部分都加急出来了,还有几项生化检查,需要等培养分析结果。”   “好,你把出来的体检报告放我桌上,带着罗先生先去我办公室稍等,我随后就到。”   何言挂了电话,盛垣已经又躺下了,高大的身子蜷在窄窄的单人床上闭目养神。   “罗闻体检结束了,我过去看一下,还要和罗经年交代几句。你在这里睡会儿,我那边结束了就回来。”何言温声。   盛垣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点点头,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耳听着何言的脚步声渐远,盛垣眼里的朦胧困倦骤然褪去,他侧着身子皱眉坐起来,重新浮上眼眸的是一片清明。   盛垣拨通了助理恬欣的电话:“上午让你查的启明星会所,查到了吗?”   “查到了,盛董。”恬欣汇报,“启明星会所的背后老板是一个叫汪扬的投资人。除了启明星,他还是一家海外拳击运动装备品牌的内陆运营商。昨天晚上在启明星办了一场拳击邀请赛,也是这个品牌赞助的。”恬欣顿了顿,“地下的,黑拳。”   盛垣在听到“拳击运动装备品牌”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就骤然眯起,迸发出狩猎一般的目光。   难怪何言能和他在门口聊那么四分十五秒。这是有共同话题了。   “什么品牌?”盛垣沉声问。   “卡萨。法国的品牌。”   盛垣挂了电话沉思了许久。一个运动装备的内陆运营商而已,也能借着行业跟何言搭到了那么点边就来觊觎他的男人。   要说这人对何言没意思,盛垣把脑袋拧下来。   虽然就简短的四分十五秒,但是隔着车窗玻璃隔着遥遥夜空,盛垣就是从那个人的眼神里看到了类似救赎的信息。   这个信息,他熟。他就是何言从深渊里一把大火救赎出来的。   盛垣指节扣起,在单人床的床板上轻敲。这是他思考商业生意经的时候惯用的姿势。   十分钟以后,盛垣给恬欣去了电话。   “通知公司产品线开发部门三十分钟以后开会,高层投资经理人参会,安排司机到言盛国际医院来接我。”盛垣沉声安排。 第七十三章 拿下卡萨,三个月   何言在和罗闻以及罗经年讲解体检报告。盛垣路过落地窗看到三个人面色凝重,他就没有打扰。   上了车,盛垣才给何言发了条信息。【我先走了。】   盛氏总部高层会议室。   产品开发部门,高层投资经理人,全员警戒,端肃坐着等待会议开始。   待盛垣入内,会议现场灯光骤然暗下来,恬欣打开投屏,一百英寸的大屏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卡萨】 。   盛垣修长的骨节在会议桌上轻叩,最高决策者的气息一览无余,“这个品牌,将是我们未来三个月的开发重点。”   “盛董是要参与内陆运营权的竞争?”一位高层发言,“这个品牌我有耳闻,内陆运营权目前在一个投资人手中,姓汪。”   “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能学会长远一点?”盛垣冷声,“为什么要在内陆抢食?不难看?”   “盛董是说……”   盛垣还没说话,手机忽然响起。   自从跟何言在一起,他就丢了开会关机的优良传统。而能在这时候找他的,也就何言了。   “你回公司干嘛去?说好的休息!晚上还想带你去吃牛骨汤!”何言在电话那头叫唤。   盛垣轻声:“十分钟就回。”   下一秒挂了电话,面对着一会议室茫然的面孔,总裁立刻切换成疾言厉色。   “就没一个人敢想得大一点?”   “盛董是想吞并内陆运营权……?”角落里一个高层弱弱。   盛垣叹了口气,额头青筋直跳。   “眼光跳出内陆OK?”   盛垣看了一眼手表,没有时间再点拨这一群浆糊,直接甩下文件给恬欣。   “三个月内,盛氏要进入卡萨的资金核心圈,拿下这个品牌的决策权。”   “我要的是品牌决策权,不是内陆的运营权。能听懂吗各位?”盛垣强调。   “可这个品牌总部在法国……盛氏不做海外投资……”一个投资经理低声提醒。   “那就从现在开始,做。”盛垣厉声,“三个月,盛氏要是进不去卡萨的圆桌会议,坐不到头把交椅,你们就一个都不留。”   “嘶——”整个会议室泛出一阵凉意,随即迅速鸦雀无声。   等众人反应过来,总裁已经匆匆离开,影都不见了。   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盛垣上了车在后排倾斜着歪倒,神色高深莫辩。   汪扬区区一个卡萨的内陆运营商,这运营权能不能给他,能不能一直给他,还得看卡萨总部的上层意见。   换句话来说,卡萨如果是个大boss,汪扬就是那个在内陆替大boss卖命的人。给他个机会卖命,也算是给了脸。   但是这脸要给他多久,给到什么程度。这就是大boss自己说了算了。国内有的是优质的运营公司,可以给汪扬,也可以给别人。   盛垣一个江城商界顶流,和汪扬争这种小鱼小虾的地盘,他都嫌掉档次。   他要做的是背后执鱼竿的人。   谁敢觊觎他的男人,他就要把那个人放在鼓掌之间收拾拿捏。   这边何言拿着厚厚一叠体检报告,对着罗经年和罗闻说的口干舌燥。   “我拿我的脑袋跟您担保。”何言苦口婆心,“罗闻的身体情况我最了解,我现在制定的方案已经是目前医学手段能做到的效果最好最快的办法了。”   罗闻一脸无所谓,只有罗经年急的眼圈发红,“我可以接受慢一点!让他好受一点。换个温和点的保守治疗吧!”   “不换。”罗闻声音轻快,“我年纪轻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承受不了?慢一点拖得时间久,效果也不见得好。”   何言露出赞赏的眼神,罗闻接着说:“前段时间何院长陪我在山郊别墅调养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往后的治疗打基础?无非就是物理电疗和化疗。我能撑得住。”   罗经年眼圈更加红了一层。   他有三个儿子,罗闻是最小的一个,当年圈内都打趣他“老来得子”,他把这个小儿子宠上了天,罗闻是他的心肝肉。   如今心肝肉要去直面这么残忍的痛苦。   “老爷子,我大哥二哥都在扩大我罗家的版图。我最小,也最没出息,打算以后就承欢膝下,负责陪你终老。”罗闻转头给了罗经年一个粲然的笑,“你放心,我要活一百岁,你活一百六。”   罗经年当场哽咽的老泪纵横。   年纪大了,陪着罗闻折腾了一天,中途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何言看着都觉得劳心,一张纸巾给他擦了眼泪,好说歹说劝着他回去了。   罗闻看着罗经年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离开,低头吸了吸鼻子。   “舍不得?要不别住院了,搬回家住,反正也不远。”何言打趣他。   罗闻立马扬起脑袋,“快带我去看看小爷我的VVVIP病房!”   “走吧,看你急的。”何言笑着转身带着罗闻进了电梯,直接往顶楼而去。   顶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他留给盛垣的惊喜,还没到曝光时间。   最东边的一间,留给了罗闻。   上了顶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开阔的玻璃幕墙,做了良好的隔热,所以又清凉又宏大,像一个水晶宫。   “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何言低笑,一手刷开指纹锁,转身就走,顺便带上了门。   罗闻一脚踏进去,陷入一片浓墨的黑暗,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房间的灯一排一排依次点亮!   像海浪翻涌,像星河渐明。   星空顶遍布了一千多盏星灯,此刻全部点亮,融在深蓝色的穹顶上,如同最温柔的银河。   罗闻忽然想到自己有一天无意中和阙之渊说过的笑话,“星星点灯,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点法?真想看看。”   是阙爷。只有他才知道这个。   “阙爷?”   罗闻轻呼一声,一转身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第七十四章 “后背靠后背”   阙之渊结实的手臂从罗闻的后腰环抱过去,下巴蹭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顶。   “喜欢吗?”阙爷的声音低沉。   罗闻澄澈的眸子转过来,内里映着熠熠星光,“太喜欢了!谁家病房是这样的?”   “何家啊。”   何言推门而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的一脸戏谑。   “这设计图纸还是阙爷亲自画的,我都不知道阙爷还有这门手艺。”何言笑道。   罗闻抬头看向天花板,原本的平顶被打造成半圆形的穹顶,像个天幕一样高高笼罩,星空顶灯流光溢彩,一道一道暖黄的弧线划过去,消失在窗边,又从另一个出人意料的角度划回来。漫天流光。   “阙爷还不放心我医院的装修标准,硬是送了一支精挑细选的装修团队进来,”何言眨眼,“这整个病房的所有用料选材,阙爷都要过一遍,给我整个医院弄得人仰马翻。”   阙之渊笑着打了个手势,“行了。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要好看又要安全,还得符合你们医用标准。”   其实何言真不夸张,病房不是普通住宅装修,不但选材严苛,设计要精致浪漫的同时,还得兼容所有医用设备和应急抢救装置,预留好所有端口,又不能影响整体美观。   阙之渊亲自带着专业的装修团队,一块瓷砖,一根电线,都是他过目决定的。   何言的手机突兀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今晚严禁折腾,这是医嘱。明天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多吃多睡,保证体力充沛。”   走到门外又折回来,眨了眨眼,“需要我给你们安排分房吗?”   “快走吧你!”罗闻从桌上抓起个苹果扔过去,何言轻松闪身,反手接下,大笑着关上了门。   阙之渊的手还环抱在罗闻的腰间,下颌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   没人了,阙之渊轻声:“小狐狸。你可以不用装了。”   就这么一句话,罗闻的眼泪一泻而下。   “阙之渊,我害怕。”罗闻转身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泪迅速洇湿了他的一大片衣襟。   阙爷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恐惧。稚嫩如罗闻,在外人面前永远鲜活明亮,嬉笑怒骂。他那颗未经风雨的心藏在深处,从不曾有人看见。   他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罗闻在何言的办公室对着罗经年那一番劝慰,带着一贯的嬉笑和漫不经心。阙之渊在后窗全都听见了。   只有他知道,罗闻这些云淡风轻的劝慰背后藏着多深的畏惧。   “我怕疼。怕变老变丑。怕消耗了太多精力反而治不好这个病。”罗闻哽咽。   阙爷心头狠狠一缩。   “别怕。”   “我陪着你呢。你看我不比你老好几岁吗?要老也是我先老。”   “你也不会丑,谁说你丑我嘴给他扇歪。”   罗闻扑哧笑出了声,眼泪噙在琉璃一样的眼睛里。   “会很疼对吧。”罗闻声音发涩。   阙爷不惯孩子。他认真的点点头。   “会很疼。但是何言说了,正常人都能挺过去。你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你也能挺过去。”   “万一治不好……”   “你放心,何言说了,他提着脑袋担保,只要你配合,就能治好。治不好我把他脑袋摘给你当溜溜球玩儿。”阙爷揉了揉他的头发。   罗闻第二次噙泪笑出了声。   深夜蓝的丝绒窗帘缓缓合上,整个病房归于宁静。   罗闻蜷进阙之渊的怀里左右磨蹭,清爽的气息扑了他一身。   阙之渊把他推开了一点,声音暗哑:“别闹。睡觉。”   罗闻抬头,“是睡觉呀。我这不过分吧?”   “保持距离就不过分。”阙之渊皱眉。   罗闻不满:“我还没变丑呢你就要保持距离了!”   “不是。”阙之渊也不遮掩,直接捏着罗闻的手往下,“你自己看,你说,你这样我怎么睡?”   罗闻:“……”   属实是他没想到。就脑袋蹭了两下胸膛。支棱的也太快。   罗闻:“那……怎么办?以后都要这样保持距离?这就是你说的陪我?!”   阙之渊想了想,认真的转过身去:“留个后背给你,这样你就可以随便蹭了,行了吧。”   罗闻:“……”二度失语。   算了。好歹在自己床上,不用像前段时间那样偷偷摸摸了。   罗闻从他的背后伸手环抱过去,像一只柔软的树懒一样盘上了他宽阔的脊背。   两分钟之后,阙之渊呼吸粗沉:“罗闻。”   罗闻昏昏欲睡:“昂?”   阙之渊:“你也转过去。后背靠后背。”   罗闻终于忍不了了,被子掀起来,一脚踩在阙爷的腹肌上:“这不行那不行!你下去!”   “……”   夜沉如墨。月辉放肆张扬,却泼洒不进言盛国际医院顶楼那一间偌大的病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覆盖之下,床上躺着个清瘦俊秀的青年。   地上……嗯,地毯上躺着个魁梧的男子。   床上那位恶狠狠的摔了个薄毯下去,落在地上一米八几的男子腰间,有点滑稽。   “睡觉!”   这边顶楼病房不太愉快,下面医院大门口却在上演情深意切。   盛垣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适时替他打开车门。   盛垣却不下车,坐在车里声音柔缓:“上车,去喝牛骨汤。”   “啊?”何言微愣。   “不是你说的吗,要带我去喝牛骨汤。”   何言立刻坐上车,车门一关往盛垣怀里蹭过去嗅了嗅。   “干什么?”盛垣瞥了他一眼。   “今天睡在医院宿舍里好好的忽然自己走掉了,我闻闻哪家小妖精把你的魂勾跑了。”   “闻到了吗?”盛垣抿紧唇角。   “闻到了。”何言一本正经,“是钱的味道。”   盛垣没忍住笑出了声,被何言一手揽入怀里,长叹一声,“怪我没本事,要是多挣点钱,就能把你圈在家里不让你出去卖命。”   卖命……   何言经常见到的是盛垣在书房里锁着眉头思考事情,要不就是频繁和高层,助理通电话,经常忙到深夜。每天早晨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出门就像上了发条,精准而严苛。   在他眼里,盛垣就是忙的不可开交的状态。一人操心盛氏十几家产业六万多名员工。   那是他没见过盛垣在高层会议上杀伐决断刀刀逼人的样子。   殊不知“卖命”两个字要是落到盛氏高层那帮人耳朵里,得有多少人内牛满面。   “累了吧。”何言抱住盛垣的肩膀让男人依靠在他的大腿上,一手轻撸他的头发,像撸一只猫咪。   盛垣顺势躺倒,放心示弱:“累死了。”   “王哥,去良记牛骨汤。”何言对司机道。   “带你去尝尝人间烟火气。”何言捏捏盛垣的鼻尖。 第七十五章 第二个人格   良记牛骨汤是一家深巷小店,坐落在江城非常拥挤的闹市间。   何言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一次就被那一碗抚慰人心的汤给暖到了。很早就想带着盛垣来尝尝。   司机往巷子的方向开车,路过何言以前租的房子。搬到罗闻的山郊别墅去以后,那套房子他就退租了。   熟悉的景象从眼前流水一样掠过,何言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开始揶揄盛垣。   “哎我记得,上一次走这条路,某人可嫌弃我了。”   盛垣眉色无波,假装听不懂。   “哎对对,就是这个路口。”何言起劲,“某人让司机王哥把车停下,然后自己气呼呼走掉了。”   盛垣脸都红了,“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下车走人。”   司机比何言还慌,闻言一脚油门轰然向前,后座产生强烈的推背感,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小店的巷子口。   “前面没法开车,得走进去。”司机解释。   何言先下车打开车门,盛垣伸出一只手,姿态矜贵,被何言轻轻握住,牵着他往深巷走去。   良记牛骨汤闹中取静,在曲径通幽的巷子尽头,点着一盏油布古灯,毛笔墨书五个字的店名。   “老板,两碗牛骨汤,老样子,不要葱花不要香菜,中辣。”何言和老板熟络的打招呼。   “这是好久没来了!哟!还带了个朋友。”老板抬头寒暄,看到盛垣温润如玉的眉眼,神色明显一亮,“长得帅的我这里格外欢迎!今天高兴,你朋友免单!”   “为什么我来这么多次都不说给我免单?”何言故意撅嘴。   盛垣轻笑,找地方坐下,老板片刻就端了两碗热汤过来,声音洪亮,“本来今天要给你免单,一看你朋友,你就黯然失色了。”   盛垣笑出了声,干净白皙的指节捻上木质餐勺,声音如沐春风:“谢谢老板。”   牛骨汤色泽澄亮通透,浮着一层淡淡的牛油。撇开牛油层,琥珀一样的色泽扑入视野。   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牛骨香气。几根带肉大骨盛在碗里,美食的山水丘壑尽显其中。   “快尝尝。”何言埋头啃骨头,一抬头才发现盛垣已经先吃为敬,一根大骨肉被剔光,丢在桌上。   何言:“……”   “盛董,别这样,就跟没吃过美食似的。”何言低声嬉笑。   盛垣点点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甩米其林大厨几条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一大碗牛骨汤下去,盛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每一个细胞都充盈鲜活,汤色氤氲里,对面的何言唇线格外精致。   小店里所有客人都在大声寒暄,时不时有放肆的笑声和细碎的骂街,夹杂着几句英式咒骂和中国的国啐。   但每个人无一例外都活的很扎实,脚踩土地。   盛垣鬼使神差,像自己看到的那些人一样卷起衣袖扯下衣领,伸长脖子就给了对面的何言一个吻,轻如羽毛,贴在他的侧脸。   “???”何言睫毛微颤,惊呆!   哎哎哎老板没说过,这牛骨汤还有催.情的功效!小家猫学会在人群聚集地动手了!   盛垣迅速收回动作,一脸若无其事,从汤里捞出第二根大骨开始耕耘。   何言盯着对面雾气氤氲下昳丽精致的面庞看了一会儿,抿唇轻笑,放下汤勺,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然后闪电般凑过去贴着他的额头轻啄了一下。   “不能占你便宜。还给你。”何言一本正经。   盛垣也是第一次没有脸红,竟然稳如泰山,眉梢弯弯,欣然接受了。   餐厅的一个角落,有个男子眼神幽深,朝着二人亲昵说笑的方向看了过来。   何言和盛垣难得悠闲,慢悠悠喝完了汤啃完牛骨,盛垣从包里取出湿纸巾,无比自然的替何言擦了擦手,眼中笑意满盈。   二人牵着手刚从狭窄的小桌走出来,面前就被一道身形挡住。   “何院长。”那人站定,抬眼扬起下颌打招呼。   “汪……”何言第N次忘记他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回事,作为一个医者,何言能记住上万种药材名字,说出几千种处方和对症,毫无疏漏。记人名也一直过目不忘,但就是一直记不住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好像本能让他必须忘记他一样。   “汪扬。”男子好脾气的笑了笑,眼神在小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暗。   盛垣只远远看过他一眼,现在站在面前,这个让他气了好几天的男人五官眉眼立体的展现在他面前,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何言。   不知道怎么回事,汪扬前两次出现都是平淡如白开水,眉眼寡淡,神色清宁,局促的不像个生意人。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汪扬明明笑的一脸好脾气,却让他无端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   很少有人让何言感觉压迫感。何言不由得眯起眼睛,居高临下探究的对视过去。   “这位是盛董吧。”汪扬礼貌致意,主动伸手过去。   “汪总,久仰。”盛垣伸出手掌微微回握一瞬,立刻就收了回去。对方掌心的冰凉让他感觉像触摸到了一条危险的蛇。   很不舒服。   盛垣回头看何言,“我们走吧。”   何言点头致意,“抱歉汪总,我们先走一步。”   “何院长。”汪扬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我们可以聊聊我的病情吗?”   “可以吗盛董?不会占用何院长太久时间。”汪扬对着盛垣。   盛垣一秒都没有犹豫:“不行。我们还有事。看病医院请。再见。”   不等汪扬说话,盛垣直接牵着何言的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何言全程沉默,一直到上了车,何言还是一言不发。盛垣不满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何言!”   何言的脑海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心念电转。   怪不得觉得汪扬不对劲。   解离症。   “这是他的第二个人格。”何言没头没尾说出来一句话。 第七十六章 汪扬?汪沆   黑色豪车轰鸣着离开小巷入口,暗红的尾灯融入闹市区汹涌的车流。   汪扬一身黑衣,站在人潮拥挤之中眯起狭长的双眼。   哦不,是汪沆。   他讨厌汪扬这个名字。没有攻击性,听上去像一片软绵绵没有出息的海水。以为用了“扬”这个字,就能让自己挺立起来?   如果不是自己在每一次商战的紧要关头强行冲破意识的禁锢占领这具身体,汪扬的事业能有今天吗?   很可惜,自己讨厌日光。所以只能在夜晚出现。   汪沆暗沉如墨的双眸盯着车流里无法辨识的那一点尾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指尖烟雾缭绕,猩红明灭。   汪沆的右上角口袋里露出名片的一角,“何言”两个字清晰可见。   他取出名片,指腹在姓名上轻轻摩挲。   何言,全球顶尖医科大学毕业,业内人称“医界鬼才”,全科精通,手到病除。   在心理相关疾病的诊疗方面造诣颇深,声名远播。比如——   解离症。   意外的是,他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地下拳击的狂热分子。   汪沆眉梢微沉,掸了掸名片,把它小心收起来,右手在墙侧掐灭烟头。再抬头,已经恢复成一脸清淡的模样,脚步轻快往小巷另一头的停车场走去。   “汪总。”司机恭敬打开车门。   汪沆在衣角局促的搓了搓手,轻轻“嗯”了一声,上车离去。   ——   “解离症?”   黑色豪车穿过闹市区往盛垣的别墅方向开去,盛垣皱眉看向何言,“这是个什么病?”   “就是会分裂出两个人格,两个人格互相独立,一般会有一个主人格,一个副人格,差异很大。行为习惯举止性格都会不一样。”何言道。   “这么说,他挂你的门诊,就是看这个病?”   何言点头,反手握住盛垣的掌心,“我不看他的病。你放心。”   “不许看。不但不许看,他去看门诊的日子里,你都不许去医院。”盛垣轻哼一声。   听听。这哪像堂堂盛氏总裁!   司机一个哆嗦,油门明显轰然一声窜了一下。   何言立马照办,一个电话打给了医院前台。   “帮我把患者汪扬的约诊资料调出来,发我手机上。”   “何院长,这边查到他约了周医生的专人门诊,时间是他自行把控的,提前一小时才能知道。”   言盛国际医院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来就诊的患者非富即贵,大多数时候行程需要保密,时间也不宽裕。所以医院有专人门诊的服务,类似于把医生的时间买断,以确保患者时间的灵活性和保密性。   在这个时间段内,医生对患者进行一对一服务,随叫随到,提前一小时预约就可以。   何言挂了电话,盛垣在一旁也听到了,撇撇嘴。   何言以为他要抱怨什么,没想到盛氏总裁哼哼唧唧了片刻,憋出一句话来。   “我能不能也约何院长的专人门诊?”   何言愣了起码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笑的不能自已。   “约多久?”何言低声。   盛垣轻声:“下半辈子。我包了。”   不开玩笑,这一瞬间何言觉得眼前绽开大朵大朵的烟花,幸福漫天落下。   他喜欢这种承诺,关于一生一世。很多人都爱说,张口就来。能做到的人很少。但盛垣说,他就信。他爱听。   别墅里,暗灯下,两个人相拥而眠。而同一片夜幕下,黑暗中有一盏苍白的灯昼夜明亮。   【盛氏集团旗下产业涉及房产开发与销售、娱乐行业、影视开发、建筑业、大型商超、供应链等十多个行业覆盖。】   【江城最大的财阀集团】   【实力雄厚,深不可测】   一条一条醒目的标语信息从搜索结果弹出来,汪沆鼠标迅速下滑,一口气滑动几十条商业资讯,无一例外的把盛氏捧的很高。   “砰”的一声,笔记本电脑被狠狠摔合,汪沆扔了鼠标,身体沉沉后仰,露出一双戾气极重的眼睛。   身在江城,他就没法破局。名片上印的那个男人他就得不到。   汪沆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四散之下,他点开手机屏幕。   已经是深夜,汪沆的助理陈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迅速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汪总,有什么指示?”   “前几天让你查的何院长的出诊安排,查出来了吗?”   “查到了汪总。稍后发给您。”   “靠谱?我时间很宝贵,信息失误会浪费我时间。”汪沆沉声。   “您放心,一手信息,绝对精准。”陈默回答。   电话挂断,陈默扔掉手机重新抱住怀里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浓郁的香水味驱逐心头的浊气,忍不住骂骂咧咧,“真踏马邪了门了!每次一到晚上就踏马发脾气!说话阴阳怪气!中了邪了这是!钱难挣,屎难吃!”   汪沆的手机滴滴进来一条信息。   两天之后就有何言的专人门诊。   还要两天。汪沆烦躁的扯下领带,一脚踢开电脑座椅。   江城的盛夏来得猝不及防,好像前一天还是春末初夏,一觉醒来气温直逼三十五度。   别墅内装了四季恒温系统,自动调节室内气温,何言和盛垣都没感觉天热。起床洗漱,吃完林姐准备的早餐再出门,一脚就踏入了盛夏。   “快回去换衣服。”何言转身就往里走,被盛垣一把拉住,“别麻烦了,车里有。”   司机打开后备箱,盛垣取出两套POLO短袖套装。   “你什么时候买的?”何言拿上车,电动窗帘拉上,抖开一看就笑了,“还是情侣款。我的天,盛董,你可真会啊!”   盛垣耳尖通红,“闭嘴。不穿拉倒。”   “穿穿穿。不能辜负我盛董一片心意。”何言迅速脱下身上的长袖衬衫,利索换上了新衣服。   “要不,我帮你脱?”何言坏笑。   “去。”盛垣翻了个白眼,耳尖的绯红还没褪去,背对着他脱下了衣服手忙脚乱换上了。   原本今天没有何言的门诊排班,但是今天是罗闻的第一次治疗,他必须得去看着,要不然宠妻狂魔阙爷能提着十米大刀直接砍上他的狗头。   司机先把何言送到医院门口,何言隔着玻璃和盛垣腻乎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医院里面走去。   黑色豪车安静离开往盛氏总部大楼的方向驶去。   今天是罗闻第一阶段治疗的第一天。一大早,罗闻从浅睡中惊醒,阙之渊搭在他腰间的手立刻动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床上!”罗闻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双目圆瞪。 第七十七章 阙氏初露端倪   阙之渊伸手揉了揉他的软发,“你晚上踢被子。”   “我要起床去做治疗了。”罗闻艰难撑起身子,眉梢落到了底,一脸惊惶。   等他洗漱完毕回卧室,发现阙之渊还在床上斜靠着看他。   “你不洗漱换衣服吗?”   阙之渊摇摇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陪我?!”罗闻皱紧眉头。   “你今天第一天治疗,你父亲肯定会过去。”阙之渊隔着宽大的双人床对他挥了挥手,“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   罗闻转身走了出去,没再说话。   他早该想到的,今天第一天治疗,只可能是父亲陪着他。但他怪不得阙之渊,早在山郊别墅,阙之渊选择避开不见父亲,他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不是吗。   几分钟以后,罗闻下楼,果然在大厅见到了罗经年。   “怎么样,昨晚睡的还行吗?何院长给你准备的病房怎么样?能不能睡?条件怎么样啊?”罗经年张口就是一串着急关心。   “好的很,什么都好,病房也很好。”罗闻恹恹的拍了拍父亲的手。   罗经年立刻警惕起来:“怎么回事?精神不好?我去看看你的病房条件!”   罗经年说着就要往电梯去,罗闻赶紧拦住:“爸!都说了好得很,你改天再看,要耽误治疗时间了!一堆医生等着呢!”   医院自动门向两侧打开,何言一身白大褂走了进来,神采盎然,“罗总,罗少爷,都到了?诊疗室已经准备好了,我送你们过去。”   三人往诊疗室走去,罗经年心中对罗闻耐受力的担心迅速超过了对病房条件的担忧,一路沉默不语,一直跟到诊疗室门口,罗闻抬步进去,何言紧随其后,罗经年跟着就要进去。   何言拦住了他:“罗总,您不能进去。这是无菌室。”   罗经年不满:“我儿子治疗!我要陪着!”   “爸你别添乱!你去问问主治医生我能吃点啥,你去帮我买点好吃的等我,行不?快去去去……”罗闻一连声驱逐。   “好……好好,我去买我亲自去买!你进去吧!何院长……”罗经年不放心交代。   何言抬手示意:“罗总放心,罗闻也是我的朋友。我会盯着的。”   无菌室的大门缓缓关上,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凉白。罗闻迅速走进去,窗帘后门后镜子后,四处找了一圈,最后垂头软软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指望能找出个阙爷来?”何言打趣他,“阙爷怎么可能进来,无菌室非医务人员不得入内。这是规定。”   罗闻已经没了打趣的心思,第一次没有跟何言斗嘴,无精打采,眼底掩着一丝不明显的畏惧走向诊疗椅。   两名专业医生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一旁等他。   物理治疗,何言早就和他说过,会对身体感官刺激,第一次治疗,强度最大,因为这时候他的体质未经摧化,耐受力相对最强。   “没事。你能扛过去。”何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罗闻才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   窗帘拉上,罗闻缓缓闭上了眼睛。   诊疗时间一个半小时,其实爷只够罗经年一个市区来回,替罗闻买了他最爱吃的冰火菠萝包和卢记肉骨烧。   等罗经年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罗闻已经结束了诊疗,被医护人员推上了顶楼病房去休息。   “我儿子呢!他怎么样?!”罗经年迎面碰上何言。   “医生和护士送他回病房了,放心,我安排了专业护士二十四小时监护。罗闻还好,扛过去了。”何言温和道。   “带我去看看!”罗经年威慑之势顿现,语气强势又霸道。   “罗总。”何言寸步不让,“罗闻身体不好,病房也是无菌的,你现在过去很可能增加他感染的机会。过两天,等他好一些我送他回家看你。一会儿等他睡醒,你和他视频通话,行吗?”   罗经年叹了口气,恰好公司电话进来,他皱眉看了一眼,沉沉点头,“好,罗闻拜托给你了。”   “放心。”何言温和微笑。   把大神送走,何言可算松了口气。办公室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他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而罗经年也边走边接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罗经年的助理,“罗总,您今天回来吗?这边有个投资信息想要听听您的看法。”   “你电话里先简单说一下。”罗经年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在翰城参与的皓元资本的公开投标,似乎遇到了很强的阻力。”   “皓元资本?大老板柳逸明不是进去了吗?谁能和罗家抗衡?”罗经年顿了一顿,“是盛氏?没关系,我一会儿去一趟盛氏亲自找盛垣谈。我不要所有,只要分他一个渠道给我就行。”   助理打断了他,语气踟躇,“不……对方动作很迅猛,看上去和盛氏势均力敌,盛氏甚至打压不住。只怕……我们胜算很小。”   哪里是什么“势均力敌”什么“打压不住”,那分明是盛垣给阙爷背后的公司放的水。明面上虚晃一枪,暗地里放水放成太平洋。   “我去盛氏亲自问问!怎么回事!什么人让他盛垣都招架不住,实在不行我和盛氏联手!”罗经年挂了电话,司机灵敏调转车头,一脚油门往盛氏总部而去。   而此刻,盛垣正在办公室的会客厅烹水煮茶,静候贵客。   皓元资本的招标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该有人急吼吼上门了。   这父子俩,尽给自己跟何言添麻烦。盛垣揉了揉眉心。 第七十八章 罗闻的第一次治疗   从诊疗室出来,罗闻几乎气若游丝。   主治医生和专人护士推着轮椅把他送到顶楼,电梯门缓缓打开,迎面对上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   阙之渊背对着电梯门站在那里,指节捏紧,中指和食指之间掐着一支没点的烟,摇摇欲坠。   地上已经掉了一地半截烟头。没有燃过。   这里是医院,不能点烟。他心里知道。但他心急如焚。本能使他忍不住,一支一支抽出来,又在极度的担忧之下掐断掉。   电梯的开门声清晰,阙之渊立刻转过身,看到罗闻的一瞬间,七尺男儿眼睛瞬间红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闻,面色蜡白如纸,白到肌肤之下淡青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原本嫣红的嘴唇因为极度忍疼变得灰白,牙齿的咬痕还浮在干燥的唇瓣上,没有褪去。   一头蓬松的栗发此刻半湿,胡乱搭在额头耳侧。   “罗闻……”阙之渊紧走两步,从护士手里一把接过轮椅扶手。   罗闻听到声音,慢慢掀起眼皮,眼神没有聚焦,用极轻的声音吐出一句。   “回家吧。”   “回家。”阙之渊沉声。   “罗先生体力消耗过度,晚上请务必看护好,如果有任何异常,随时按铃,我们会在楼下值班,确保两分钟之内赶到。这几天休整期间要服用的药物都在这里,服用说明已经标明了。”主治医生叮嘱。   阙之渊回头对着主治医生和护士点头致谢,目送电梯关门,随即推着罗闻往病房走。   房间门关上,阙之渊把手里的药物袋子放在柜子上,一转头,罗闻坐在轮椅上对他伸出双手,像一只可怜巴巴讨要爱抚的猫。   “阙爷,抱。”   就这三个字,阙之渊鼻子骤然一酸。   罗闻如愿落入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覆盖住他,罗闻长长吐出一口气,贴着阙之渊的胸膛把自己蜷了起来。就这个味道,是他最好的镇痛药。   “疼不疼?”阙之渊哑声。   罗闻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疼疯了。”   阙之渊只觉得心脏顿时揪成一团。   “结束了。乖。你熬过来了。”   阙之渊把他放在床上,罗闻却死死捏住他的衣角不肯放。   “不要。”罗闻没力气摇头,紧闭着眼睛拒绝,“抱着。”   “好好,抱着。”阙之渊索性抱着他靠在床头,宽大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一只手在他蜡白的脸上轻轻摩挲。   “下一次什么时候?”阙之渊哑着嗓子。   罗闻明显打了个战栗,瘦削的身体缩的更紧了,“两天以后。”   “这么着急?我打电话给何言问问。两天时间哪够你调养休息?”阙之渊说着就要拨电话。   罗闻一手盖住他的屏幕,“别打了,我都跟他在诊疗室呲过一回了。”   “怎么呲的?”阙之渊笑。   “你当我没有求生欲的吗?”罗闻轻声,缓了缓继续说,“我说老子吃不住了,两天不够缓啊,有本事你来试试。”   “何言怎么说的?”阙之渊好奇。   “他说,你去跟阙爷嚷嚷,问问他,晚一天治疗就少活一年,问问他愿不愿意。他愿意我就没话说。”   阙之渊喉头顿时哽咽。   “阙爷?”罗闻艰难抬头,一双澄澈的眸子潋滟看他,“你愿不愿意?”   阙之渊一手盖住他的眼睛,沉声威吓,“想都别想。这辈子你落我手里还想跑?”   “嗯。不跑,你要是以后天天这样抱着我,我就不跑。”罗闻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个姿势,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掌心。   “还有两天,带我出去玩玩吧。”罗闻道。   “好。想去哪里玩?”阙之渊捏了捏他的鼻尖。   “去你家。”罗闻突发奇想,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费劲坐起来,阙之渊赶紧托了他一把,在他的后腰放了个软垫。   “好,带你去我家。明天就走。”阙之渊低声。   “今晚就走,时间宝贵。”罗闻狡黠眨眼。   阙之渊深深看进他澄澈如琉璃的眸子里,半晌没吱声。   他明明知道按照罗闻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在病房好好休养,可是他完全拒绝不了。孩子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呆腻了,想出去转转。想回家看看。   一点不过分。   拒绝不了……那就把人绑走。也不是不行。   阙之渊打定主意,眉梢缓和下来,“好。今晚就走。”   这下轮到罗闻意外了,“你认真的?”   “我收拾衣服。”阙之渊转身从床底拖出行李箱,宽厚的后背对着罗闻,“你睡一会儿,等下我抱你出去。”   “美滋滋!”罗闻芜湖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刚才还要死不活半条命风里飘零,现在有的玩,乐得有力气打滚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阙之渊收完了所有东西,包括路上吃的喝的,两人的衣服,以及一整箱罗闻的药品。   阙之渊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罗闻,轻声带上房门,把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然后直奔何言的办公室。   今天盛垣在公司加班,何言也还没回家,院长办公室灯火长明。   阙之渊毫不客气一把推开办公室门,连个敲门的动作都没有,“何院长,跟我走。”   “干什么去?”何言一脸疑惑。   “去我家。”阙之渊言简意赅。   “你家?山郊?不是,阙爷,大半夜的你抽什么风?不在楼上好好照顾罗闻,跑我办公室来拉我去你家?”何言条件反射抱胸,“你严肃点!”   阙之渊皱眉,“我要带罗闻回我家玩两天。”   “不行。”何言斩钉截铁,“罗闻不适合离开医院,他需要医生随护。”   “说得对。”阙之渊认真点头,“所以你要跟我走。”   下一秒,阙之渊就攥着何言的白大褂一路往外拽,不给他一点拒绝的机会。   “喂喂喂……”何言试图掰开阙之渊的铁钳,却被他灵活闪开,“你别太过分!我还有工作!就这么跑了我有损失的!”   “赔你。”阙之渊沉声拖着他往外走。   “你赔得起吗!我出诊费很贵的!”何言挣扎。   阙之渊淡淡:“双倍。”   何言:“你别侮辱我!”   阙之渊:“五倍。”   何言干脆利落:“成交。” 第七十九章 总觉得花盆被端走了?   “接上盛垣!”何言被阙之渊塞上车,从后座伸直了脖子对阙之渊嗷嗷。   “行。先去接盛垣,让罗闻多睡会儿。”阙之渊很大方,“难得有机会招待招待盛董,应该的。”   奢华轿跑一脚油门轰到盛氏楼下,正巧遇到盛垣陪同什么人下楼。   何言眯眼细看,盛垣身侧的人满头银发,脊背挺直,走路生风,不是罗经年还能有谁?   “嘿!”何言伸手捅了捅驾驶座上的阙之渊,“你老丈人。”   阙之渊:“……”   还没等何言反应过来,阙之渊利落熄火,关门,下车,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大步流星往盛垣和罗经年面前走过去。   何言:“!!!”先前不是怎么都不肯见人的吗?!   刺激啊!何言扒着窗户对外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盛垣看清了对面的来人,脚步随即快了几步,“阙爷?大晚上的有事?”   阙之渊:“对,何言找你有事,在我车里。”   罗经年稳步走来,盛垣微愣,随即面色如常介绍:“罗总,这位是阙爷,我朋友。”   阙之渊对着他身后的罗经年大大方方点了点头,气势矜贵而低调。   “罗总,久仰。”   “阙爷年少有为啊,盛董都尊你一声'阙爷'。”罗经年淡淡,“幸会。”   “朋友间说笑而已。罗总是前辈,我哪里当得起您这样称呼。晚辈阙之渊。”阙爷端肃致礼。   不远处一辆迈巴赫安静闪灯,罗经年点头致意,“司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罗经年往前走了几步,莫名感觉身后有无形的压力。他站定了回头看了一眼,四名保镖齐刷刷一排,分明没有任何危险。   奇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危机感。   罗经年皱眉继续走了几步,司机打开车门,他矮身上车的瞬间,眼神扫过站在角落的阙之渊。   这下他知道自己哪儿感觉不对了。   这年轻人气质沉稳矜贵,却让他莫名有一种好像院子里名贵花盆被端走的威胁感。   “走吧。”罗经年揉了揉眉心,疲惫靠在后座。最近大概是累了,草木皆兵。   这边罗经年的车走远,盛垣才深吸一口气:“阙爷,你不是不愿意见罗家人?怎么这次自投罗网了?还自报家门。”   阙之渊挑了挑眉,顾左右而言他,“我来接你度假,你去不去?”   “我哪有空度假?你在翰城的动静闹的可不小,这不,”盛垣朝着罗经年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把人都逼得没有活路了,跑我这里来嚷嚷,让我和他联手,干掉你。”   阙之渊轻笑:“看在罗闻的面子上,我让他一亩三分地。”   “行。有你这话就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盛垣掏出手机,被阙之渊遮住,“上车再说。”   “我可没空度假啊。”盛垣一边嘀咕一边打开车门。   然后在看到笑靥如花的何言的一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紧急拐弯,“度假好啊!早该放松放松!去哪里?”   “山郊。食宿我包。”   轿跑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墨色弧线,停在言盛国际医院的门口。阙之渊上楼去接罗闻,何言去办公室拎了个紧急药箱回车里。   罗闻沉睡中迷迷糊糊被阙之渊用宽大的毯子裹起来,一路抱着上了车,安放到副驾上扣好安全带。   在听到后排动静的时候罗闻回头一看,一声惊呼,双目圆瞪:“我的天!你把何院长绑架了?”   “对,绑一送一,不然谁保你的命?”阙之渊笑。   车子尾灯亮起一瞬,随即在夜色中迅速消失。   医院门口却有一辆车缓缓停下,碾压在阙之渊车子的车辙之上。   车窗打开,伸出一只瘦削苍白的手,指节间夹着一支烟,猩红明灭,狭长的眼睛带着戾气,在黑暗里眯起。   “不是说今天没有门诊吗?”汪沆自言自语,“陈默的消息不准?”   废物。   汪沆烦躁丢了烟头。要不是他消息不准,今天何言坐上的就不是前面那个车。   “怎么回事?!让你查个何院长的行踪你都查不准!”汪沆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陈默怒不可遏,“下次再犯这种错,给我滚蛋!”   陈默慌忙推开怀里的女人立正站直,“对不起领导!他今天临时改了行程,我确实没料到。”   “听着,机会再给你一次。”汪沆沉声,“想办法查清楚他去哪里,做什么。”   “是!老板!”   电话挂断,陈默深吸一口气,眸光从惊惶瞬间变得狠厉。   “陈默你怎……啊!!!”   段澜一句话没说完,被陈默狠狠一个巴掌摔到墙角,脑袋磕在墙壁上,一声闷响。   “废物!”陈默紧跟过去又是一个巴掌,“让你查何言的行踪你都查不准!”   段澜被突如其来的两个巴掌扇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凄惨哭出来,“不可能呀!他的行程表是我写的呀!”   “嘴硬!”陈默眼看又抬起了手。   段澜大哭一声缩到墙角,捂着肿起的脸抽泣不已。   “还不快去打听他的行程!”陈默厉喝,“明天打听不出来,别怪我下手狠!”   夜深人静。   有人在车里呼吸低沉,脑袋依偎在爱人的肩头。   有人在苍白的灯下露出邪魅的笑,电脑屏幕映出森白的牙齿,指尖摩挲着一枚“言盛国际医院”的名片,假想自己在摩挲那个人的脸。   有人在卫生间轻轻拿棉签碘伏消毒被打破的嘴角,双眼噙泪。   段澜不知道陈默要何言的行踪做什么。但她不敢拒绝。每一次拒绝都会被打的更惨,曾经肋骨断了三根。   何院长,对不起。你不会有事的,你身边人那么多……你不是还会点拳脚功夫吗。   真的对不起。段澜在心里默念。   【九九说:   亲爱的宝宝们!书被放出小黑屋啦!!!昨天有2000多个宝宝掉队了呜呜呜,大概是我发的太晚了呜呜呜!鞠躬致歉!最近几天九九住院,白天输液晚上忍疼,时间实在有限,来得晚了,求原谅!呜呜呜宝宝们不要掉队呀!爱你们!mua~!】 第八十章 涨工资!翻倍!   阙之渊亲自开车,轿跑开进山郊以后在一处停下,阙之渊从后备箱取了水出来丢给他们,然后从副驾抱起还在沉睡的罗闻,用毯子把他小心裹着。   “喝点水歇会儿,我稍后就来。”   天还没亮,阙爷一身黑衣,怀里抱着青年像抱个孩子一样小心护紧,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何言和盛垣刚喝了半瓶水,片刻功夫眼前就出现一盏大灯,光束明亮,照的山野树影清晰,道路透亮。   一辆豪奢越野车从夜色中驶出,引擎声轰鸣。   “上车。”阙爷从车窗探出半个头来。   “哎我说,你这换车跟换衣服似的。”何言瞪眼,“你那跑车怎么办?就扔在路上了?”   “一会儿陆长峰会过来把他开走。”阙之渊道,“山路,跑车不好开。”   行。何言闭上了眼,都是爷。深不可测。五倍出诊费,要少了。   只有盛垣神色如常。他早就料到了阙之渊的实力不止于此,否则翰城的皓元资本那么大一个摊子,他怎么敢交到阙爷手里。   按理说盛氏集团做到如今这样的高度,以盛垣的筹谋,翰城那么大一摊生意交给别人,他是一定要把合作方查个一清二楚的。   可是盛垣没有这么做。阙爷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以有秘密。   他信得过。   越野车的底盘高,减震一流,稳稳冲上山路。罗闻被阙之渊一路抱着换了车,又安放在副驾,腰后垫了软枕,胸前压着毯子,睡的香甜,竟然没醒。   不知道开了多久,全车的人都昏昏睡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到了一处高峰。眼前的重峦叠嶂转开,一大片湖光山色哗然展开在他们面前。   没有了山石的遮挡,天光顿时大亮,珍珠白的天际浅浅铺陈晕染,像一卷大开大合的水粉画。   罗闻在副驾,明亮的天光从前挡风玻璃上扑面映衬过来,他第一个醒了过来。   “这么好看,我做梦了,我还在医院呢。”罗闻睁大乌润的眼睛茫然看了一眼,然后立刻闭上双目继续睡。   阙之渊好笑的捏了捏他的鼻尖,一手摇下他身侧的车窗,“你再看看?睁眼看看?”   “嗯……?”   阙之渊的声音清晰在耳边,罗闻一个猛子惊坐而起,愣了两秒钟,车门一甩就往外窜。   阙之渊一把薅住了他的胳膊,“披件衣服。”   “这也太美了吧!”罗闻一瞬间跟上了弹簧一样,就地连着三个弹跳,眼睛笑眯成了月牙,“阙爷,这什么风景区?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风景区。这是你家。”阙之渊抿唇。   “???”   罗闻愣了一瞬,回头环视一圈,竟然在山峰的侧面看到一栋依山而建的三层别墅,楼前一大片蜿蜒而下的梯田。正是盛夏,山里却还凉快,油菜花开得如火如荼,明媚粲然。   “这?”罗闻震惊指着那栋精致的别墅,“这是你的?”   “我们的。”阙之渊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你要是喜欢,以后就是你的。天亮就去变更产权。”   罗闻故意:“拉倒吧,你明知道我出来玩没带身份证。说什么漂亮话。”   阙之渊立马拿起手机:“我打电话让陆长峰去拿。”   罗闻憋笑:“长峰跟了你也真是倒霉,白天黑夜的说走就得走,也不知道给人开多少工资。”   没想到阙之渊真的敲了个电话过去。   “老大?”陆长峰刚跟着车子里的GPS定位找到阙之渊扔在山路上的跑车,一手擦汗一手接通了电话。   阙之渊:“长峰啊,车拿到了吗?”   陆长峰:“拿到了,刚要给您开回家呢。”   阙之渊:“嗯,先别开过来,替我跑一趟市里,取个身份证回来。”   陆长峰:“好嘞老大,您把地址发给我。这就去。”   罗闻睁大了眼睛:“阙之渊,我开玩笑的!谁要你房子!”   阙爷挑挑眉稍,捂住手机,“我从来不开玩笑。”   “老大还有别的指示吗?”陆长峰单手操控方向盘,调头往山下开。   “哦还有,”阙之渊淡声,“从这个月起,涨工资。翻倍。”   陆长峰一脚刹车踩停,脑袋撞到车顶上,龇牙咧嘴,“老大你说啥?”   阙之渊:“老板娘说的,要给你涨工资。”   罗闻:“……”谁是老板娘!   倒也挺顺耳……   陆长峰:“!!!”哪家的大罗神仙?能把阙爷收服?   阙之渊顺手把言盛国际医院的定位发了过去,胳膊一收,圈住罗闻修长漂亮的脖颈,脸颊蹭了蹭他的软发,“走,去看看你的家。”   青山输了多情,长日逊了隽永,清风拂过松涛哗哗作响,山间湿润的风,在谁的心头淋了一场夏日大雨,热且温暖。   何言和盛垣早就醒了,在他们站在山间遥指那一栋别墅的时候。这会儿十分识趣的靠在车旁没去打扰他们。   何言伸手揽上盛垣的肩膀:“别墅喜欢吗?”   盛垣不明所以:“啊?”   “你们商场上的人是不是都喜欢送别墅送车啊。”何言抿唇。   盛垣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摸何言的下巴,“别多想。这些我都不缺。整个江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房产都是盛氏开发的,你说我会在意这些吗?”   何言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是。盛垣什么都不缺。可是他给的,不一样。何言在心里默默盘算,贴了防窥膜的手机微微侧着角度,避开盛垣的目光,指尖轻点,打开银行app看了一眼余额。   快了,再努力一点点。他就可以给盛垣一个家。像个男人一样把自己的爱人安放在家里,连心连人。   一片宁静的时刻,何言的手机忽然突兀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   是何言的助理段澜。   “院长,您今天几点到医院?我刚才去您办公室递材料,您不在。”   “我这两天都不在医院,出去散心去了。有事你电话联系我,着急的材料你先替我签了。”何言随意道。   段澜微微顿了一下,声音犹疑:“方便说一下您去哪儿了吗?万一有必须面签的材料,我也好给您送来。手上就有一份。” 第八十一章 指尖的焦黄   “你怎么搞得这么小心翼翼。”何言轻笑,“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在山郊呢,来这边度假。一会儿我把定位发给你,你送过来好了。山路不好开,你小心点。”   “好的何院长。”段澜轻轻吐出一口气挂了电话。   “叮咚”一声,段澜的手机果然弹出一条定位信息。   同一时刻的江城市区。   汪扬从书房的桌前醒过来,脖子僵硬的动都动不了。   “嘶!”汪扬轻哼一声。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怎么莫名其妙睡在了书房?   汪扬站起来看了一眼手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八点半。左手手指间还捏着何言的名片。   “怎么搞的。”汪扬嘀咕一声把名片放进口袋,站起来抻了抻四肢。酸痛的不得了。   最近一直这样,早上莫名其妙从不同的地方醒过来,有时候在书房,有时候在卫生间,有时候甚至在阳台,手里还攥了支烟。   他从来不抽烟。   可是关于前一夜的记忆却一丁点都没有,就像梦游一样。   这解离症的症状是越来越明显了。汪扬揉了揉眉心,翻开手机通讯录准备给言盛国际医院的周医生打个电话。今天有时间,可以约个诊疗。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铃声就突兀响了起来。   “汪总,早上好,我是陈默。”   “陈默啊。”汪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您昨晚让我抓紧追查的信息,有结果了。”陈默兴奋的压低声音。   汪扬一脸莫名其妙,“什么信息?我让你追查什么了?”   “何院长的行程安排。”陈默悄声,“您昨晚不是让我抓紧查吗,我查到了,他这两天都在山郊,定位我已经发到您的手机上了,您查收。”   汪扬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定位信息,一头雾水。   也不知道自己深夜到底又抽什么风,汪扬使劲敲了敲脑袋。要何院长的行程做什么?   奇怪。   汪扬约了言盛国际医院的周医生,收拾完毕出门,司机在门口等他。   言盛国际医院的VIP专属诊疗室里。   精神科医生周平一边听一边迅速记录。   “您说您已经连着半个月,每天早上都出现在离奇的地方,然后自己没有任何记忆?”   “是的。”汪扬使劲点头,“没有任何记忆,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手里还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名片,什么打火机,什么烟头之类的。”   “您抽烟吗?”周平打量了他一眼。   “从来不抽烟。”汪扬郑重摇头,“我家有家族遗传肺癌史,所以我这方面非常注意。”   周平沉默了,眼神下移,落在汪扬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常年抽烟的人,这两个手指间的指节会有焦黄色,是被烟草的焦油熏染的。   汪扬的指尖,有焦黄色。   这种颜色的形成,至少有一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汪扬的解离症已经非常严重了,并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持续了有一年时间,只是他最近才发觉而已。   而那一个人格最近已经不屑于把自己放到床上躺平,反而屡次出现在离奇的地方,仿佛一定要让汪扬知道自己失忆了。   或者说,是失控了。   这也代表着,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已经蠢蠢欲动,不甘被主人格压制了。   这很棘手。   周平慢慢的和汪扬聊了一会儿,引导他放松心情,舒缓睡眠。   现在他不能有任何过激的干预治疗,否则极有可能引发汪扬体内的副人格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送走了汪扬,周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埋头查文献资料。这样的情况他从来没遇到过,也就读书的时候在课堂上听老师举过例子,模糊记得是有位医学界的天才大神,写过一篇相关的论文剖析。曾经获得过国际医学大奖。   周平在电脑上疯狂敲打,键盘哐哐擦出火星子。   终于在某个专业学术论坛找到了那一篇论文!   周平定睛细看,吃惊出声:   “何言???”   何院长?这篇论文竟然是何院长发表的。   周平看了一眼日期,豁!六年前!   何院长今年二十五岁,也就是说,他在十九岁就攻克了这项世界性难题!   周平差点鼓掌欢呼。   Boss牛掰啊!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大Boss浑身都渡了金光。   这边何言正在阙爷院子里打枣儿呢。阙爷的院子里有个枣树,春末的枣挂了一树,平时没人住,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何言弄了个野餐垫铺在地上,捞起高高的竹竿往枝桠浓密的树干上砸,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段澜吗?这么快就到了?”何言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张口就来。   “院长,我是精神科周平。”   “哦,周平啊。”何言赶紧扔了竹竿。一线医生打电话来,肯定是大事。   “是这样的院长,我这边有个解离症病人,情况高危。我搜文献资料,才发现您十九岁的时候有一篇关于这个病症的分析。我想电话里请教您一下。”   解离症虽然罕见,但是在言盛国际医院,这样的病例收治得不少。何言一时间根本没有多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往客厅去,一边从兜里掏纸笔。   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二十分钟,等何言挂掉发烫的手机,一回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接送车向别墅方向驶来,车身印着清晰的大字。   是自己医院的车。这次是段澜来了。   “院长!”段澜从车里一脚踏出,推开车门抱着一打材料快如疾风奔来。   “慢点儿走,别磕到了,你这恨天高我看着都腿疼。”何言引她进客厅。   段澜进门,一边嘴巴不停歇的感慨装修豪奢精致,一边把材料放在桌上。   何言拿起来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份,一口气看了三份,抬头神色疑惑:“这些都不着急啊,失效有半个月呢,还害你跑了一场。”   段澜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   “嗯?你怎么了?”何言盯着她的脸,疑惑更重了。   “没事……我没吃早饭,可能有点低血糖。”段澜吞吞吐吐,赶紧收拾了材料转身就走。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换鞋,何言忽然沉声。   “等一下。”   段澜瞬间站直了身体。浑身僵硬。 第八十二章 异样的段澜   “不是没吃早饭吗?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何言走到段澜的身边俯身。段澜一个女生,比何言矮许多,何言垂下脖颈,高大的身形在段澜的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段澜瞬间心慌不已,脚下一个趔趄,往后滑了一下,一把抓住了玄关的柜门才堪堪站稳。   “怎么饿的腿都软了?”何言皱眉打量了一下她的气色,不由分说在她的后肩轻拍了一下,“去吃饭。刚做好的小米粥和包子,吃点再走。”   段澜哪里吃得下。   “不了不了……今天……医院挺忙的,我得赶紧回去帮忙,少不了人的。”段澜低头躲开何言的手臂,后退一大步转身就要走。   却被何言一把攥住了摇晃的车钥匙。   “你怎么怪怪的?”何言低声,目光探究看向她,“有心事?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有啊。”段澜避开何言的眼神,“那个……要不您给我拿个包子我路上吃,我真得走了。”   “坐下吃。多大事?踏实吃个早饭都来不及?我对员工还没苛刻到这个程度。”何言沉声,不容置喙的转身走到餐桌边敲了敲桌子。   “坐下。”   段澜顿了顿,沉默着走过去坐在了何言对面。   何言盛了一碗粥给她递过去,“喝粥。”   段澜机械的接过来,举起筷子往嘴里捞。   “筷子,拿倒了。”何言皱眉。   段澜愣了一下,脸色一白,赶紧换了一双筷子,也没说话就埋头捞粥。   “你嘴角怎么了?”   段澜坐在何言对面,何言近距离看到她,才发现她嘴角肿起一片,伤痕明显。   “没……没事。”段澜慌张用手遮住嘴角,匆忙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走了院长。”   “行。路上小心。”   段澜匆忙离开,车子在蜿蜒的山路尽头消失。何言坐在餐桌边盯着她坐过的椅子沉默了很久。   不对劲。   段澜的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子奇怪,躲闪的眼神,凌乱的脚步,前言不搭后语。   段澜是言盛国际医院刚创立的时候就招进来的,算是陪着何言白手起家。前期何言在山郊别墅看护罗闻,段澜在医院替他承担了不少繁杂的工作。   医院能到如今,在整个江城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段澜功不可没。   这是个行事稳重干练,思虑周全的助理。怎么会今天这么莽撞?   不对。不止今天。   何言闭上眼缓缓向前追溯,回忆她这些天来的异样。   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好像特别关注自己的行程。   以前何言的行程都是随意定的,医院的事务段澜处理惯了,并不关注何言什么时候回医院。   好像从某一天开始,她会反复向何言确认行程安排,关注何言什么时候到医院,什么时候外出,什么时候下班。   行程……有什么意义呢。   何言食指蜷起,轻叩桌面。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一下子打断了何言的思路,来电显示,【周平】。   “周医生,什么事?”何言接起电话。   “院长,还是那篇论文的事情,还有几个细节想和您请教一下。”周平在医院塞着耳机通话,一边奋笔疾书。   说来也巧,这篇论文的研究课题,正好是何言在自己的原世界发表过的论文课题。只不过差异是,他是在二十岁那一年发表在国际顶尖学术期刊上的。而原身是在十九岁那一年发表在国内的学术期刊上的。   但同样的课题,同样的研究方向,一样获得了极高的荣誉。   也许这就是他能穿书到这个世界的契机。   何言打开论文,和周平抽丝剥茧一点析细节。周平在电话那头,紧锁的眉宇逐渐解开,眼神放光。   “太好了!您这样解释的话,我就有方向了!也算对得起那位患者的高价特诊费!”周平兴奋。   一提到“患者”,何言的脑袋里骤然闪过一道白光。好像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似的,捉不到痕迹。   何言闭上眼睛仔细捕捉,忽然心头一惊,对周平发问,“你说的患者是谁?哪个患者的解离症让你这么发愁?”   周平:“患者叫汪扬,就是原本要挂您的号,结果您把我推荐给他的。”   “他的解离症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你再复述一遍。”   周平详细讲了一遍汪扬目前的情况。   醒来发现自己在奇怪的地方。   手里捏着不同的东西。   宣称自己从不抽烟但指间有明显的焦油痕迹。   “对了,他提到他今天醒过来,手里捏着您的名片,他说都被手汗弄湿了,还跟我要了一张新的。”   何言挂了电话,眼前莫名浮现出一幕毫不相关的回忆。   那天晚上在良记牛骨汤店,临走时偶然遇到汪扬。   当时他就觉得那个人整个气场都不对劲。在路上他还和盛垣解释“解离症”的症状。   何言在这一瞬间瞳孔骤缩。   “阙爷,帮我查个人。”何言拨通了阙之渊的电话。   一公里之外的田埂下,阙爷正卷着裤脚立在田埂上,怀里抱着罗闻。   电话铃声响起,阙爷腾出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托住罗闻的屁股。罗闻挣扎着想要跳下来,被阙爷一把捏住,又老老实实蜷了回去。   “我是你什么人啊说查就查,你当我某度还是某乎?”阙之渊语气十分不满。   影响到他陪崽子玩了!   何言正要说几句好话,身侧忽然闪过一道颀长的身形,熟悉的气息袭来,是盛垣一手接过了何言的手机。   “你说话客气点儿,阙之渊。”盛垣难得连名带姓称呼他。   “?”阙之渊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翻了个白眼。   还请救兵。   “我这忙着呢。行行行我替他查。祖宗。查什么人啊你问问他。”   盛垣向何言挑了挑眉,打开免提。   “汪扬。”何言道。   “哦,那不劳烦阙爷了,我搞定。你哄孩子吧,再见。”盛垣立刻掐断了电话。   何言疑惑看着盛垣:“你?”   盛垣沉默不回答,转身上楼不一会儿抱着笔记本电脑下来,打开一份文档,把屏幕推到何言面前。   【汪扬详细资料】 第八十三章 岁岁年年   【汪扬,男,二十三岁,祖籍广北,定居江城。一线拳击运动装备品牌'卡萨'内陆运营商,旗下有启明星等多个中大型娱乐会所,另多次以冠名赞助商的名义主办或赞助内陆大小非官方拳击赛。】   “非官方拳击赛”,说白了就是何言爱好的“黑拳”。   其他的何言都大差不差了解,只是眼神落在“社会关系”这一栏时,眸光暗沉。   资料显示,汪扬有一个助理,名叫陈默。能力一般,胜在八面玲珑。但他的那些“玲珑”手段和信息渠道来源,都是从五花八门的女人身上获得的。   很脏的一个人。但因为往上三代都是为汪家做事,所以一直待在汪扬身边。   “陈默”。   何言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蹙起,眼神悠远。   “你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盛垣知道何言在捕捉什么信息。   何言摇摇头,“一时间想不起来。算了,再说吧。不会有什么大事。”   盛垣点头:“嗯,还是再加几个保镖吧,我打电话让吴勇调几个过来,难得住两天,别玩的不踏实。”   何言笑:“什么保镖还能比我和阙爷能耐?你别看不起人。”   盛垣不同意,一边给吴勇发了消息,一边伸手揽住何言宽阔的肩膀,掌心搭在他饱满分明的背肌上轻抚,“保镖保护你,你保护我。”   这话何言爱听。他当然保护盛垣并且只愿意保护盛垣。   热爱拳击的人,尤其是热爱“地下拳击”的人,骨子里都很疯,有强烈的破坏欲,只想击碎整个世界的规则,再在尘埃里重建新纪元。   除了盛垣。   他只想砸碎盛垣身边所有的禁锢,永远护着他,就像捧着自己的信仰。   “刚才听阙爷的声音好像在田里,要不我们也去看看?”何言轻啄着盛垣的唇瓣。   “唔。”浅尝辄止,很显然不够。盛垣脸都红了,何言却已经笑着起身往外走了。   活爹!盛垣恨恨咬牙,踢开凳子追了过去。   此刻的田埂头。   阙之渊真的裤脚卷起,抱着罗闻往田里泥水深处走去。   “你说带我出来钓龙虾,我以为在什么湖边钓龙虾!”罗闻一脸不可置信。   罗闻一早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消停闹着要出去玩,这山林间能有什么好玩的,何况日头正烈,阙爷想了一圈,最后说带他钓龙虾。   罗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养大,只吃过澳洲大龙虾和波士顿龙虾,都是在酒桌上摆的高雅尊贵,一堆高级食材簇拥环绕,反而失了原本的味道。   乡间的小龙虾,他还真的没吃过。   当场他就一跃而起,四肢缠绕在阙爷的腰间,催着赶着快点走。   结果站在泥地里被阙爷在自己脑袋上安上一顶大草帽,罗闻才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泥地里能有龙虾?!”罗闻不相信。   阙爷笑道:“小龙虾就是生活在泥巴里。它们会在淤泥深处打洞,或者在水底泥沙中间藏身。”   “那不是要伸手掏?”罗闻要从他身上下来。   阙爷一手托住他纤瘦的腰肢,一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别动,我抱你去,泥地里凉。”   阙爷抱着罗闻往田埂深处走去,轻车熟路找到一块洼地,随便丢了几个饵过去,就看到泥地深处有气孔出现。   “看,龙虾在蠢蠢欲动。”阙爷指给罗闻看。   “还不快去逮!”罗闻激动的圈不住,眉飞色舞。   “用不着。它们自己会自投罗网。”   阙爷说着,真就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网兜。   罗闻:“……”   阙爷在网兜里挂好钓饵,然后抡圆了胳膊一甩,网兜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泥淖中。   没多会儿,耳边就响起密密麻麻的龙虾爬动声。   “靠!进去了!!真的进去了!”罗闻激动的要死。   何言和盛垣到田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身高一米八八的阙爷裤脚卷起,半身泥泞,满脸汗水。怀里抱着的青年纤尘不染,娃娃脸上扣着个巨大的草帽,遮住了青年半个稚嫩的脸蛋,露出粉色小巧的下巴。   怎么说呢,这反差。   好磕!何言心想。   何言和盛垣饶有兴致的看着阙之渊收回来的大网兜。塑料大盆“哗啦”拎出来,网兜整个沉沉甩进盆里,巨大的水龙头对着盆里的战利品猛冲。   片刻功夫,清水变成泥水。泼掉以后再冲刷两遍,小龙虾热热闹闹摩肩接踵映入眼帘。   这景象,就两个字,鲜美!   最激动的还是罗闻。没见过小龙虾的罗少爷愣是缠着阙爷给他搞了个绳子,拴了个个头最大的龙虾“将军”,在阙爷的院子里四处招摇。   溜龙虾!   何言二话不说卷起袖子进了厨房。这一大盆足足十几斤,蒜泥,清水,冰镇,十三香,麻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何言端出来五大盘口味各异的小龙虾。   香气飘满整个别墅。宽阔的院子里酒水龙虾饮料摆上,除了罗闻端着一杯热牛奶……   盛垣端着啤酒杯跟何言碰了碰杯沿,不等何言说话就仰头干了。   好像自从有了何言,他的生活里充满着意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环环相扣松不了一口气。   也充满了色彩。以前黑白分明的世界,现在斑斓得像个莫奈油画。   而对面的阙爷为了让罗闻开心,喝的竟然是草莓牛奶。   “你可以喝点酒的。”罗闻低声,“不用这么迁就我。”   “不是迁就你。我喝了点酒就不做人,你……现在不合适。”阙之渊哑声。   罗闻顿时从鼻尖红到耳后。   “罗闻,我们会岁岁年年。”阙之渊端着粉色的牛奶碰了碰罗闻的杯子。   清越的叮当声回荡在夏日的空气里,月色烧灼山谷,玫瑰挺进夜的诗行。   两对人在山风里失重,在星光打湿的院落里,看见彼此的心房灯火长明。   吴勇亲自带着人守在别墅外。盛垣年轻时经历过太多意外,所以格外仔细。何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嗅出了不对劲,所以反复叮嘱吴勇守好。   而天黑的这个时刻,汪扬刚从公司走出来,拖着疲惫的步伐把自己丢进汽车后座。   “回家吧。”汪扬温声吩咐司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精力不够用,脑子经常出现短暂空白,好像精神被谁偷走了一样。   “好的汪总。”司机一脚油门驶入黑夜。   就在车子进入地下隧道的一瞬间,光线由明亮转到黑暗,原本在后座歪着躺倒的汪扬突然一个震颤。   迅速坐了起来,脊背挺直。   “停车。”汪扬沉声。   不,是汪沆。 第八十四章 汪沆开枪   司机脚底速度略微放缓,轻踩刹车,“汪总,隧道内不能停车。”   “我让你停车!”汪沆拔高了声音,透出阴冷的戾气。   隧道内骤然回响起尖锐的摩擦声,司机猛地拉了一把方向盘,车子狠狠冲向路边,停在应急通道上。   都没等司机打开双闪灯,汪沆就狠狠甩上车门,下了隧道大步流星往车流的反方向走去。   司机心惊肉跳摇下车窗,“汪总!危险!隧道内车多!”   回应他的只有汹涌的车流灯光和汪沆一意孤行的背影。   太反常了。司机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好久才回过了神,一脚油门把车开出了隧道。   汪沆逆着车流向前行走,目标明确,迅速到了隧道外,一跃上了绿化隔离带,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冲到对向车道路边拦了个出租车。   “去山郊。”汪沆沉声。   司机回过头来极不耐烦,“兄弟!你刚才那样穿马路很危险!我差点刹不住车!”   “闭嘴。开车。”   “不是……我都是为你好……”司机还想说话,一抬头,从后视镜看到汪沆阴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闭上了嘴。   出租车开过闹市区,转进人烟稀少的郊区,再往前就到了山路,司机减慢速度迟疑说道:“大哥,再往前就不好开了。”   “开你的。”汪沆沉声打开手机里陈默发给他的定位导航,“跟着导航走,给我开到五百米范围内。”   “不是大哥你这是山路,我这车没法……”司机话还没说完,腰间就被什么冰冷的硬物给狠狠顶住。   “大哥我开!我开你千万别动……求你……别动……”司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声音骤变,不停打着哆嗦。   “我不喜欢废话。开。”   出租车打着远光灯冲上蜿蜒的山路,沿着导航的轨迹艰难前行。   差不多开了四十分钟,导航播报。   “距离目的地剩余五百米。”   “大哥……”司机惊慌开口。   汪沆付了款,一言不发推开车门,大步离开,瘦削的身形迅速沉入夜色中。   司机看着他身形消失,赶紧开车离开山路,到明晃晃的大路下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警。”   “对,山郊。”   “持枪!”   汪沆沿着导航往山路上走,踏过纷乱的荆棘丛和山石,朝着五百米开外的山间别墅走去。   别墅的院子里,何言和盛垣喝的面色微红,眼神迷离。阙爷和罗闻喝的牛奶,但是不因酒醉,二人面对面眼神拉丝得何言都看不下去。   桌上的小龙虾迅速从一盆虾变成半盆壳儿,难得惬意的夜晚。山风带着湿气缓缓流淌。   忽然间平和的风声仿佛被什么打乱,舒缓的节奏猛的一缩,就像山泉撞上了石头。   何言和阙爷同时沉下了眼神,互相对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怎么了?”罗闻本来没骨头似的软在阙爷怀里,忽然感觉到他肌肉紧绷。   阙爷拍了拍他的手,“没事。”   “出去看看。”何言和阙爷同时站起来。   盛垣也站了起来,“罗闻,我们回屋里。”   别墅够大,光前后花园就有两百平。后门外的动静传不到前面吃饭的那几个人那里。   也幸亏何言和阙爷有功夫在身,敏锐的感知力让他们从风声中听出了异样。   此刻的别墅后门口,已经是一片混战。   汪沆有枪!   并且装了消音器。   隔着灌木丛他就远远开了一枪,空气被尖锐的弹壳撕裂开危险的口子,后门三个保镖立刻反应,四散躲开。   这一枪没有击中。但也足够打乱后门保镖的节奏,三对一本来是压倒性优势,但是汪沆有枪。   三个保镖一边自保一边找角度袭击过去,一时间混乱不堪。   何言和阙爷赶到的时候,后门口一片混战,阙爷走在前面,刚从昏暗的灯下露出身形,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隔着一片灌木。   “阙爷小心!”何言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推开阙之渊。   阙爷身形一晃立刻反应过来,从何言的身侧一个迅猛后翻,揪住何言的胳膊双双侧身闪开。   消音器掩住了子弹脱壳而出的呼啸之音,弹头贴着何言的胳膊划过,没入黑夜里。   这是第五发子弹,汪沆的枪膛空了。   他跟没事人一样,一只手把枪收回,一只手遥遥对着何言伸过去。   “我只是来看看你。”   何言从他阴骘的眼神一秒认出,这不是汪扬。这是他的副人格。   何言根本懒得跟他废话。从他收枪的姿势何言就知道,他没子弹了。   “拿下。”何言对三个保镖沉声。   三个人迎面扑过去,汪沆一丝反抗都没有,就被他们扭着手臂推了出去。   “何言,你会是我的。”汪沆费劲转身低吼。   正在这时,浓墨夜色中远远响起警笛声,声音由远及近,迅速迫近别墅大门。   盛垣刚安置好罗闻,他身体虚弱走路都费劲,一转头,从落地窗看到前门停了两部警车,红蓝警灯刺眼。   “在房间呆着别出去。”   盛垣拎了件衣服迅速下楼往前面走去,穿过花园走到大门口,何言和阙之渊已经站在警车前接受询问。   “是出租车司机报的警。”警察说,“非法携带枪支,人在哪里?”   “保镖把他控制住了。”何言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就这么一招手,牵动了手臂肌肉,何言才觉得疼,一扭头,发现自己前臂一片鲜红,鲜血还在蜿蜒而下。   “你受伤了?!”盛垣惊呼,大步奔到何言面前,伸出的手指在即将碰到他的手臂的瞬间剧烈发抖。   他从不晕血,从小到大被家族族老严格管教之下,身上经常鲜血淋漓,新伤叠旧伤。可在这一瞬,盛垣竟然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他大口大口喘息,声音发抖,“受伤了?那个杂种打的?”   警察也蹙眉过来,一眼定论,“枪伤。来人。”   有人迅速前来拍照取证。   紧接着,盛垣在三秒钟之内清醒过来,声音恢复低沉:“吴勇。”   “盛董。”吴勇上前。   “带着警察去后院取证。” 第八十五章 安安支招   这边剩下的善后就交给阙之渊和吴勇,盛垣一言不发揽着何言往楼上走。   “请等下,他需要做个笔录。”一个年轻的警员冒失上前。   盛垣脚步一顿,眼神冷冽如刀一般划过,惊得那小年轻心头一慌,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他还年轻。”一名资深的警察迅速过来打招呼,“先去处理伤口吧。稍晚一点我们再来打扰。”   盛垣一言不发,收回凶狠的眼神,揽着何言就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盛垣也不吭声,沉默着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柜门,取出何言的随身医药箱。   啪的一声放在他的面前,转过身去赌气不理他。   盛垣很别扭,拧巴的要死。   他心疼,在看到何言流血的胳膊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封存了二十年的痛苦记忆汹涌而来,那些年幼到年少受过的所有伤都是真实存在的。   都是会疼的。   却都比不上何言现在的疼。那是枪伤,那么多血!他心疼的要死。   可是他也气。气何言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下,气何言在遇到意外的第一时间,脑海里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盛垣背对着何言不声不响,整个房间沉闷得像倒扣了一口铁锅。一点点呼吸音都被放大到极致,化成刀剑悬在何言的头顶。   何言知道,他生气了。   在那个紧急情况下他确实没法多想,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射向阙爷。   但事到如今,何言也不是不后怕的,但凡自己动作再慢一点点,子弹穿透的就是胸口。   何言心想,嗯……生疏了,换了自己上辈子那个身手,子弹根本碰不到身。   这么想着,何言竟然嘀咕出了声。   “生疏了。”   不说话还好,这话一出口,盛垣炸了。   拍案而起,悬在何言头顶的刀剑终是落了下来。   “生疏?”   “怎么,你还想再出去比划比划?”   “你快,你比子弹快!”   “你何言属猫,有九条命是吗!”   一番话噼里啪啦字字带气,暴风骤雨一样落下来,急的何言脸色越发苍白。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处理伤口!”   何言恍然反应过来,赶紧打开医药箱。   毕竟是枪伤,子弹擦过去,热度加上速度,伤确实有点骇人。何言小心给自己消毒清理,缓慢上药,疼的眉宇紧簇,却不哼一声,牙关紧咬。   盛垣全程背对着他,可是那沉重紧促的呼吸却落在他的心头。   响鼓重锤。   胳膊上的伤处理完了,按说还要打消炎针和破伤风。何言却没了心情。   说到底,盛垣虽然在床上易碎柔软得像个玫瑰,但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多年商场的上位者身份滋养出来的威慑力,还是让何言情不自禁的畏惧。   具体表现在他真的生气的时候。   这时候何言就想到了他的心头宝。   对,没错,吕安安。   何言走到门外拨通了安安的电话。   “安安呐,吃饭了没有啊……”   “还没,在和同学一起吃椰子冻。”   “椰子冻啊!听说最近盛苏国际负一楼开了一家新的椰子冻快闪店,改天我让人送几十个过来,你跟同学们分分。”   安安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一群孩童的欢呼声。   “安安,你哥真好!”   “你哥帅吗?”   “让你哥亲自送过来!”   安安笑出了声,“听到没有,何言哥哥,你得亲自送过来。”   “行!没问题。”何言爽快答应,然后又开始欲言又止。   “那个……安安呐……”   安安:“说吧,你又把盛垣叔叔怎么气坏了?”   何言:“……”   “也就是个意外,不小心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点外伤……”   “啧。花样作死。”安安下了定论。   何言:“……”   安安:“盛叔叔不是生气,他是心疼。”   何言:“不他就是生气了。他都不看我。我在他旁边上药他都不看我。”   安安:“他那是不忍心看。心疼。”   何言松了一口气,这话听着这么舒坦呢。   安安继续:“当然他也生气,而且是没法哄的那种。”   何言头皮瞬间炸开:“不是,安安,咱说话能一口气说完吗?我心脏受不了。”   安安老气横秋:“你还要不要听主意了?”   “听听听!”何言服服帖帖。   “哄不好,但你可以迂回啊。你上药的时候就示弱,嗯嗯唧唧哭哭啼啼抹几把眼泪说自己疼坏了。老师罚我抄课文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百试百灵。”   何言两眼一翻,“坏事,我已经麻利的上完药了,为了怕惹急了他,我一声都没敢哼。”   安安:“……”   “行了我没主意了,你安息吧。”   “但也还没完全处理完。”何言弱弱开口,“还差两个药没打。”   “那就行了。”安安指挥若定,“你这样,过去抱着他说你怕疼。挤几滴眼泪出来。你能做到!”   何言想都没想果断拒绝,“怎么可能!你哥哥我是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人?打个针还能哭?那不存在!”   “你骂人?!”安安顿时恼了。   “不是不是……你不一样你还小,你是小孩,而且你是安安公主殿下,你就该娇娇弱弱的。你看看我,”何言打开摄像头戳戳自己的肱二头肌,“我这么猛一条汉子,太毁我人设了!”   “那我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再见。哦对了,别忘了椰子冻!三十个。”安安利索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何言看着屏幕发愣。   不是吧……真要这么……嗯…?   很难啊,这难度堪比躲子弹。   何言情愿把伤口扒拉下来再上一遍药,假装疼一遍,都没这个这么……社死。   但他心里清楚,要是真敢这么做,盛垣能把自己一铲子掘进坟墓。   要不……试试…?   何言抿着唇扭捏进房门,刚一推门,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对。   盛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侧脸刚肃阴沉,晚风从他的发尾吹过,带出一抹沉沉的凉意。   这面色表情,潜台词就是——   何言你今晚必死。   何言沉默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盛垣?”   “盛董……”   没等他说第三声,盛垣狠狠一个支棱避开了他的手指,声音发沉。   “不是走了吗?”   第 八十六章 哄好   哦,以为自己一声不吭走了,生气了。何言秒懂。   想了想,何言决定跟着安安给的思路走。   “我没有走,我就是出去给安安打了个电话。”何言柔声,“走哪儿去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是吗?那下次你去挡子弹,我是不是也去?!”盛垣冷声。   何言不吱声了,垂下脖颈从睫毛底下偷偷探究盛垣的脸色,看一下看一下的,小心惶恐。   盛垣:“别做这个姿态。安安也给我发信息了。”   何言惊喜:丫头没白疼!“她说什么了?”   盛垣:“安安说,不顾及自身安危的人就是不顾及爱人的感受。不值得原谅。”   何言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享年二十五!   盛垣:“安安还说,你还有两针要打,巨疼,让我盯着你欣赏一下,也算解点心头之恨。”   还是个好丫头!何言心想,欲扬先抑,这招被安安玩儿活了!   何言走过去,眼神湿的能渗出水来,努力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那我去打针了。”   “哼。”盛垣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沉默一秒又转过身来,“要我帮你吗?”   何言熟练打开医药箱。破伤风疫苗和消炎针剂都是现成的,冷藏箱里取出来,剖瓶注入注射器。   尖锐的针头在灯光下泛着点点寒光,针尖挑着一滴透明的液体。   咳咳。   何言努力回忆着年幼时候打针害怕的样子。不好意思……实在回忆不起来,甚至有点想笑场。   盛垣轻车熟路托起何言的手臂平放在桌上,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可以了。”   何言取出酒精棉在上臂消毒,熟练进针,面无表情开始推药,眉头都没皱一下。   拳击场上那样的力量伤他都经历了两世,自然是不会怕这种蚊子咬一样的疼的。   他听不了安安的,只能真实反应自己最本质的表情。   就是没有表情。   谁懂啊。   这副表情落在盛董眼里,就是两个字,“强撑”。   一针破伤风下去,盛垣阴冷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松动。   何言摁了几秒就要丢掉棉球,被盛垣一手压住,“别动,再按会儿。”   消炎针要打在臀肌,何言褪下一点点裤腰露出白皙的一小片肌肤,侧着身子消毒进针。   一小点点肌肉的紧缩都没有逃过盛垣的眼睛。   盛垣竟然没忍住,鬼使神差过去抱住了何言的肩膀,“不疼,一会儿就好。”   何言:……所以你是在安慰谁……?   一针打完,盛垣就替他按住了棉球。   盛垣指腹的温热透过酒精的冰凉传递过来,何言心头噌的一下燃起一撮火苗。   表达歉意的最好方式,何言认为,就是对着盛垣予取予求。   “小心点!”盛垣从支离破碎之间拣回仅存的意识,“别碰到伤口!”盛垣声音暗哑。   “专心。”何言只沉声说两个字。   别墅的这一端云烟成雨,别墅的另一端,阙之渊支撑着手臂,侧身看着罗闻白皙细腻的侧脸。   今晚的枪声罗闻不知道,他还虚弱,在院子里坐了半夜他已经累了。盛垣把他送进卧室,他撑着自己冲了个澡就耗费了太多体力,一爬到床上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才好。阙爷恨不得做个玻璃罩子把他罩起来。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还是太慢了。阙之渊蜷起指节轻轻拂过罗闻的发尾。   现在的进展,还是太慢了。   当初罗闻想带他认识自己的父亲,他不愿意。他只想等自己一点一点蚕食阙家在内陆的实力,等自己拿回阙家他应得的一切,再挺直脊梁站在罗经年面前,告诉罗经年。   他配得上罗闻。   可是现在,眼看罗闻在强烈的治疗刺激下一点一点枯萎,自己却连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都做不到。   要抓紧进展,阙之渊心想。   瀚城那边已经布局完毕,阙之渊暗中操控的企业恒闻资本已经入主皓元资本,盛氏控股,占股52%,恒闻占股48%。   用盛垣的话说,朋友可以做,地盘不能丢。   恒闻资本也没给大Boss丢脸,上来就狠狠咬下了当地几个基建大项目,雷厉风行派驻项目组入驻,手段利落行事大方,几个大型基建工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另一边,他暗中埋下的线也在慢慢收紧,阙家旁支在内陆的企业最近挨个儿都出了点内部问题。   不是财务总监卷款潜逃出境追无踪影,就是接手的项目内部贪污挪用,功亏一篑。   阙家开家族会议的时候,阙之渊作为默默无闻的旁系养子,族谱都进不了,安静的躲在摄像头的角落里,毫无存在感。   只是冷静的看着会议场上所谓上位者一句一句义愤填膺的吐槽指责。   都说最近沾了阙姓的生意都倒了大霉,喝凉水都塞牙。   角落里的阙之渊垂下了阴沉的眸子。   哪里是什么凉水。那是阙爷倒给这群白眼狼的砒霜。   同一时间下,江城拘·留所。   讯问室内。   “姓名!职业!”   汪沆抬起阴鸷的眸子,狭长的眼尾上扬,“汪沆。卡萨(内陆)体育用品有限公司总经理。”   对面的警员敲击键盘,两秒之内冷肃回应,“查无此人!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汪扬。”汪沆沉默了半分钟,才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面容姓名对上了。   “汪扬,非法持有枪·支,蓄意伤人。”   警员把材料拍在桌上,“签字吧。暂时拘·留,择日移交公检·法。”   沉重的铁门响起,瘦削的人影从讯问室里走出,沿着走廊踉跄着走过去,苍白的灯压出一道沉沉的阴影。   汪沆被关进重大嫌犯拘留室,铁门紧闭。   天亮之后,第一道曙光从高处狭小的窗条投射进来一束光亮。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汪扬从昏睡中醒过来,睁开眼就闭上了。   做梦了。还没醒。不然怎么会坐在冰冷的封闭角落里。   几秒钟之后,冰冷坚硬的触觉和浑身无比真实的酸痛让汪扬再次猛然睁开了眼!   不对!这是在拘留所?! 第八十七章 汪扬取保候审   这也太离谱了!   前几次解离症,汪扬虽然是从各个诡异的地方醒过来,但好歹都是在家里。   这一次竟然把自己干进了拘留所?!   汪扬迅速站起来往门边跑,抬手拍门,“有人吗?”   汪扬被带到讯问室。   “你说昨天不是你持枪伤人?”一名警员冷笑,取出手枪,现场照片,指纹采集比对报告和笔录。   “仔细看看,这不是你的指纹?这里不是你的笔迹?”   汪扬当场蘸了红泥按指纹。   无言以对。   “但这笔迹不是我的!”汪扬抓过对面警员面前的纸笔迅速签名,“你可以去做笔迹鉴定!真不是我的!”   警员冷眼看着他,宛如看一个神经病。   “我有解离症!”汪扬终于反应过来,“我有医院证明!昨晚行凶的不是我!”   就在这时,讯问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警员站在门口递进一份材料。   里面的警员皱眉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   随即眉头一松,把纸张轻轻放在桌上,抬头之后面色温和。   “你被取保候审了,汪扬。有人带来了你的医学诊断证明和病历报告。”   汪扬长长松了一口气!“谢谢!”   走出拘留所,汪扬看到了自己公司的车。陈默站在车旁打开车门恭敬等他。   “汪总。”   汪扬点头上车,把自己丢在后座的角落里疲惫的闭上了眼。   “汪总,先回家还是去公司?”   “回家。”汪扬温声,“我得回去洗洗这一身晦气。”   “好的。”   司机调转车头往汪扬的别墅开去。   汪扬迷糊间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撑着脑袋坐直身体,“病历报告和医学证明,你哪里弄来的?”   他患有解离症,这件事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包括他的助理陈默。   每次约诊,他都是自己开车过去,诊疗过程也是私密的,时间都是临时约的,防止行程泄漏。   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是陈默替他做的假证?   不对,没那么巧,病历报告上面盖的章,还是言盛国际医院的公章。倒是医学诊断证明,盖的是伊平南路精神疾病中心的公章。   汪扬强行忽略了这个细节,再次开口:“找人帮忙了?”   陈默回头认真答话,“没有,是您的朋友一早上找到了我,病历报告是他让我拿您的证件去取的,医学诊断证明是您的朋友带给我的。他嘱咐我今天一定要把您保出来。”   “我的朋友?留姓名了吗?”汪扬蹙眉,直觉不对。   陈默说:“他说他叫汪沆。跟您同姓。”   “汪沆”!   听到这两个字,汪扬整个心脏顿时蜷缩在一起,一瞬间头痛欲裂!   “汪总?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需要去医院吗?”陈默忽然看到汪扬在后座四肢发软蜷缩到地上,面色在一瞬间变得灰白。   “没事……回……回家。”汪扬艰难开口。   司机油门踩得飞快。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汪扬挥手拒绝了陈默的陪伴,打发他去公司处理事情,随即自己跌跌撞撞往楼上卧室走去。   他分明没见过这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默提起来的一瞬间,汪扬的脑海里骤然就浮现出一个“沆”字。   这明明是个生僻字,他就是像见过一样,两个字滚烫入烙铁,深深烫在他的心底,迅速燎起一层水泡!   难忍的头痛又袭来。汪扬狠狠捶着脑袋把自己砸到床上横躺,大口大口喘息。   一分钟后,他拨通了周平的电话。   “喂,周医生,今天有空吗?我要约你的时间。”   “可以啊汪总,您要预约几点?哦对了,病历报告,您拿到了吗?您的助理来取的。”   “拿到了。”汪扬一颗心狠狠一沉。   他还残存一丝希望,盼着哪怕是陈默说谎了,记错了,是另一个人过去取,兴许他就能从周平的口中得知那个人的长相。   可是不对。那个人根本没露面。   一瞬间汪扬几乎浑身发抖,控制不住。   “现在。”汪扬撑着身体勉强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现在就过来,你可以吗?”   “我一小时以后有空。”周平看了一眼预约表。   “好。”汪扬迅速下楼奔到车库,随便开了一辆不起眼的小车往言盛国际医院而去。   这辆车里没有车载导航,没有蓝牙,没有行车记录仪。他就是准备用来看病的,避免被任何人用科技手段追踪定位。   所以到底是谁知道他在看病?还是真的是汪沆自导自演,提前预备好的一场戏?可是汪沆又何必把自己真的弄进去?有什么意义吗?   汪扬一路开的飞快,比预约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把车停在医院大街对面的树下。   此刻的山郊别墅,何言和盛垣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天罗闻要开始第二轮物理治疗。今晚必须回医院。   “我忽然想到一个事情。”盛垣按住何言装行李箱的手,一脸严肃的样子吓了何言一跳。   “怎么了?”   “昨天汪扬被警方带走了吧。”盛垣道,“但犯错的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何言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替他撤案?盛垣,这可是枪击,是要公诉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让人带着他的病情证明材料来取保候审,进而通过这条法律来避开制裁?”   有。且完全合理合法。他确实有解离症。   何言和盛垣同时面色一沉。   就在这时,何言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何言接过来按下了免提。是周平。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何言直觉不妙。   “院长。是这样的,汪总现在就在我的诊室。”   周平的声音传来,盛垣瞬间捏紧了何言的掌心。   “别慌。”何言按下静音对着盛垣,“进我们医院要全身安检的。”   对,言盛国际医院因为它的客户特殊性和高贵程度,是需要绝对确保安全的。   所以即使汪扬还有抢也躲不过安检。   “他怎么样?”何言冷静询问。   “汪总情绪有些紧张,我和他聊了很久,他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方面我缺乏经验,所以想约您的时间过来会诊。您……什么时候有空?”   第 八十八章 黑夜里的神秘人   盛垣立刻摇头,眼神肃然决绝。   何言伸手抚摸他紧皱成结的眉头,微微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然后对着电话温声答复。   “可以,明天下午三点,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电话挂断,盛垣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严肃。   “何言!昨天他对你开枪!你要是敢去,以后就别想再见我。我不要做寡夫!”   何言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傻子。开枪的是他的副人格。不是他。我会有数的,而且他的枪也带不进医院。”   “不用枪,用刀呢!用药呢!你们医院里随处可取的东西呢!”盛垣厉声。   何言温柔回握住盛垣修长的骨节,因为紧张,盛垣的指节冰凉。   那是枪!有人对他的男人用枪,他不紧张才怪。在盛垣眼里,何言这是去送人头。   “我在想一个问题。”何言温声。   “周平曾经和我说过,汪扬每天白天都是正常的,只有早上醒过来,会发现自己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拿着奇怪的东西。”   “而我遇到过汪扬几次,癫狂的时候都是晚上。比如那一次在良记牛骨汤,再比如昨天晚上。白天的汪扬都是正常的。”   “现在是他的副人格,想要控制他的主人格。我得想办法帮他。否则我们就永远摆脱不了他副人格的威胁。”   盛垣沉默。   他心里明白,何言说得对。他也绝对相信何言在这方面的专业度。   只是撇开理智,他放不了这个心。除非。   “我和你一起去。”   关键时刻,他愿意做何言的防弹衣。   何言愣了一下,随即漾出一抹甜腻的笑来,“好好好,一起去。这下放心了?”   一起去,那就不是私人问诊了。心理治疗的原则就是一对一,绝对私密。所以何言当下就在心里改变了方案。   时近黄昏,暮霭沉沉。卡萨(内陆)运营公司所在的二十层顶楼高大的落地窗前,晚霞粉的格外妖冶,深深浅浅涂了一整个天际,从高大的玻璃幕墙反射进来。   汪扬在公司结束了一天的焦头烂额,一抬头,深浅的妖冶粉染透了他一双澄澈的眸子。汪扬敲了敲后脖颈,才发现自己忙了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开灯。   办公室都暗了。   汪扬站起来,最后一抹残阳被夜色吞噬,粉色的暮霭从他的眼底消失。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澄澈的瞳孔被阴匿吞没,原本懒散的眉眼立刻肃拢。   汪沆回来了。   汪沆缓步走到高大的落地窗下,敛眸向一公里之外的西北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个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正是今天早晨,放在拘留所里,用来给他取保候审的那份证明材料的公章所示医院。   伊平南路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汪沆乘专属电梯下楼,整个卡萨内陆运营中心都已经下班,皮鞋敲在空旷的地面上,声音冷寂。   司机在门口恭敬给他开门,“汪总。”   “你先走吧,我自己散散步,不需要送了。”汪沆冷声。   司机对于汪总最近的奇怪举止已经见怪不怪,闻言没有犹豫,立刻驾车离开。   汪沆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抬步往伊平南路方向走去。   他知道,有一个人在暗中帮他。那个人没留下真实姓名,但却用了他的名字,“汪沆”。   这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挑衅。   赤裸裸的告诉他,我懂你的存在,我懂你这个生活在阴沟里的人格。   既然把他保了出来,必然是有所图的。   伊平南路精神疾病治疗中心,这是那个神秘人留给他的唯一的线索。   汪沆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路灯把他灰暗的身影拖的很长又压的很扁。   刚转过一道弯,明暗交错之下,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   “汪沆。久仰。”   汪沆停下脚步侧头看去。来人面目不清,扣着一顶复古的圆礼帽,遮住眸子,帽檐在高挺的鼻梁压下一大片阴影。   “是你帮我出的精神疾病诊断证明。”汪沆沉声。   “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来人浅浅勾唇。   “有什么条件,说吧。”汪沆开门见山。   “我很好奇,汪总在山腰别墅那一枪,究竟是想得到何言,还是杀了何言?”那人声音轻扬。   “和你无关。”汪沆冷声,“在商言商,你要卡萨在内陆的经营渠道,还是启明星的股份?”   那人哈哈大笑,“我还不缺这两个小钱。”   “我就是想告诉汪总,如果你想要杀了何言,那就死了这条心,这个人是我的。”   “你的?”汪沆冷笑,“凭你?真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鬼魅。”   “那你敢吗?你不也一样沉在黑夜里。”   汪沆瞬间拳头捏紧,骨节咔咔作响,“我很快就会取代那个人格!”   “啧啧。”那人轻声摇头,“这么容易动怒,可成不了大事。”   汪沆:“你到底要什么?!”   那人低声笑出来,“我就是在想,你那一枪对着阙之渊放过去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何言的相好。”   汪沆咬牙,“他靠近何言!所有靠近何言的人都该死。”   “那最该死的,应该是盛垣。”那人抬了抬礼帽,露出一张尖刻的下巴,阴鸷的眼神藏在深夜里。   “你只要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盛垣。”   “帮我干掉他,就是我帮你的条件。”   汪沆傲然扬起下巴,“不需要你说。我当然知道要解决他。”   “知道就好。”那人轻笑着远去,身形消失在伊平南路的尽头,迅速被夏夜的疏影吞没。   汪沆盯着身形消失的方向沉思了很久,最终打了个车回了别墅。   刷脸开门的时候汪沆深深看了一眼屏幕里的这张脸。   他讨厌这张脸。可是现在每一天他都不得不顶着这张脸生活。连开门都需要,否则就无家可归。   汪沆在阳台席地而坐,指间猩红明灭,烟雾缭绕。   等他夺回白天的时光,他总要把这张脸给好好整一番。   那人说的对。汪沆心想。获得何言的第一步,就是先除掉盛垣。   只要没了盛垣,何言伤心之下自己频频劝慰,加上目前自己的经济实力。   我也是霸总。汪沆心想。我也是,不输给盛垣。 第八十九章 布局   何言。   汪沆默念着何言的名字,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何言的照片。   他存了一整个私密文件夹。从何言读书的时候奶乎乎没长开的青涩少年,到博士毕业的时候的英气勃发。言盛国际医院重装开业的剪彩现场,漫天的五彩礼花落在他的眉眼。   阳光落在他的眉间,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年少有为”。   礼花的碎屑折射出柔和的碎芒,谁也没有在意,那碎芒最后兜兜转转,落在角落的里一副瘦削的肩上。   那一瞬间,汪扬看见了何言,一眼万年。   就是这个人太怂了!!!   汪沆恶狠狠的掐灭烟头。   如果不是汪扬只敢把何言当个荷花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需要这么着急吗?   差点落下牢狱之灾。   想要什么,就必须自己去争取,得到。斩断他身侧的所有羁绊。斩断。   然后占有何言。   汪沆在没有光亮的卧房里露出一抹邪行的笑,冰凉的唇轻轻贴上手机里的照片。   快了。这不是还有人帮忙吗?   阳光渐渐爬上落地窗,把晨曦洒在床上。汪扬迷糊睁开了眼。   浑身舒畅!   奇怪!今天他从床上醒了过来,并且神采奕奕,精力充沛!   手里也没再拿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是……   有点凉?   汪扬低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惊叫出来,赶紧拉上了内裤。   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   何况这里充满着……不可描述的气味!   汪扬膈应了一会儿,终于跑到卫生间一把扔掉了那条内裤。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焕然一新的汪总了。   司机照例在楼下等他,“汪总,今天去哪里?”   “你自己走吧,我今天不去公司。”汪扬温和道,“我出去办点事。”   “是。”   等人车走远,汪扬迅速下车库,麻利的开了那辆不起眼的车子出来。   汪扬约了周平的门诊。   不知道今天何言在不在。如果能够碰巧遇到,那就是莫大的惊喜了,能让汪扬开心一整天。   这么想着,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汪扬下车,落锁,脚步利落往医院走去。   轻车熟路过安检,进心理诊疗室之前需要收掉所有随身物品。汪扬毫无保留的交掉了。   等他摘下自己名贵的腕表,身侧忽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形。   “何言!”汪扬欣喜不已,迎着何言清淡的眼神又迅速改口,“何院长?”   何言点头致意,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影子探出身形。   “这位是……盛董?”汪扬的兴奋顿时凉了了几分。   “幸会。”盛垣沉声。   “我去找周医生了。”汪扬低头避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避开眼神。总觉得承受不住。   何言却先走了两步挡在他的面前。   “我们一起去。汪总,今天我们不诊疗,我们就聊聊天。”   “聊天?!和你吗?”汪扬顿时抬起头来,眸光流转。   “还有周医生,和我。”盛垣适时走过来挡住了他看向何言的视线。   开玩笑。万有引力碰到盛垣的醋意都没办法,苹果都得往天上飞。   何况这么赤裸裸的眼神交流!盛垣手起刀落!   汪扬立刻转身,面色尴尬,“周医生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约吧。”   何言在他的身后,“别急呀汪总。我是想帮你。”   汪扬又开始局促的搓手指,“不不不不我不行……我们……四个人……能聊什么……”   “汪总不知道自己前天夜里开枪杀人了?”盛垣声音骤然冷下来。   他可没心情哄孩子,跟何言似的柔声细语。   汪扬心里咯噔一跳!   他差点忘了自己出拘留所的事情。   所以……?!   “我伤了您???”汪扬十分严肃的当场一个鞠躬。   何言笑出声来,“倒也不必这么大礼。你没伤他。毕竟有我在。”   “那我伤了谁?”   不是持枪伤人吗?汪扬一头雾水。   “诺。”何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那里还包裹着纱布。   汪扬失声叫出来,面色瞬间煞白,“我伤了您?!”   “小伤。”何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了吧。”何言一边说一边推开门。   盛垣先行入内,周平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何言对汪扬示以友善的眼神邀他入内,随后自己走了进去,锁好门。   “房间隔音,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何言示意众人坐下,眸光温和看向汪扬。   “我……没有不相信你。”汪扬局促的搓了搓衣角。   何言微笑,“那我们就单刀直入,大家都很忙,我们提高效率。”   “汪总,您知道您有一个副人格。而且他最近越来越干扰你。也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这次我命大,万一……”   汪扬立刻打断了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对不起!”   “你坐下。”何言无奈,“我只是交代一下事实。”   汪扬颤抖着坐下,周平给他递过去一杯水。   他小口小口喝下去,面色终于回复正常一点。   “我不得不告诉你实话,汪总,你的副人格想取代你。”何言坦白。   汪扬的脸刚转为人色,这下又转成惨白。   “取代我……是什么意思?我会死吗?”   “你不会死。你的肉体还活着,但是你的精神就永远沉睡了,除非他自己想退位。”   汪扬咋摸了一下,脸色更差了。   “那不还是死吗???”   这会儿倒敏锐了。何言心想,不笨。   “你想死吗?”何言反问。   “当然不想!”汪扬的衣角都快揉炸了。   “那就配合我的建议。”何言温声,“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   汪扬拼命点头。   “从今天起,天黑之前每天都到我这里。就这个房间。我会一直在。如果天黑之前来不及赶过来,那就别来,早点回家,用束缚带把自己固定在床上。然后直接睡。”何言道,从抽屉里取出一捆束缚带交给他。   汪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给人惹了大麻烦。但他们还是不遗余力的想帮他。   汪扬快疚愧炸了。   “好,我全听。” 第九十章 阙爷的办法   “今天我们可以一起陪着你。”何言温和看着他,“你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在,不会再让你出事。”   “现在还早,天黑之前你一定要记得赶回来。”   “好,我记住了。谢谢何院长。”汪扬站起来躬身致歉,“对不起……给您……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也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对你负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何言温和道。   汪扬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刻迅速恢复正常,如同一簇牛毛细雨落入湖里,波纹都没有泛起。   送走汪扬,何言马不停蹄安排罗闻的第二次物理治疗。   这一次,阙之渊光明正大站在了诊疗室门口。因为罗经年出差了。   去翰城了。   罗经年手下的人得到消息,翰城那个神秘的恒闻资本,手底下放出了一个项目,很肥。罗经年连夜闻风而动。反正罗闻的治疗全权交给了何言,他很放心。   很显然,这是阙爷特意安排的“调虎离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项目,就陪不了崽子。   罗闻进诊疗室之前脸色煞白。上一次在诊疗室的痛苦他记忆犹深,这才过去两天。   他回头看着阙之渊,琉璃样的眼睛里满是潮湿,“阙爷,要不去跟何言商量一下,再缓缓吧。我还没休息好。”   阙之渊心头一揪,但面色依然纹丝不动,“不行。治疗不是闹着玩,哪能讨价还价?”   “呜——”罗闻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足尖抵住门框,白皙异常的指节扣紧墙壁。   何言无奈:“罗少爷,你都快把我墙皮抠掉下来了。”   “掉下来阙爷赔!”罗闻颤声,“我不想进去。啊我没休息好我没做好准备……”   门从里面打开,两个医护一左一右尴尬站着,“罗先生,时间到了。仪器已经准备好了。”   “啊不……”罗闻的视线穿过两个白大褂落到让他胆战心惊的治疗仪上面,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脚步刚一离地,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阙爷一手像拎鸡崽一样提溜着四肢乱甩的罗闻,一手推开大门,阔步迈进诊疗室,直接把罗闻安放在了椅子上。   “他要是再不听话,直接绑了。”阙爷淡声。像是说给护士听,眼神却冷冷落在罗闻的眸子里。   “呜……”罗闻一声哀嚎还没完,阙爷就转身走了个利落干脆。   没用。呜。   大门一关,把诊疗室里的低啜哀嚎尽数关在了里面。   随着锁扣的金属声落下,阙之渊浑身的沉意瞬间消散,整个人失去支撑一样颓然靠在了墙边。   “心疼了?”何言走过去低声说。   阙之渊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了支烟,迎着何言皱起的眉头勉强笑了笑。   “我不抽。”   他没点烟,只是把烟捏在指间反复揉搓,好好的一支烟揉的弯曲变形,烟丝从白色的纸卷中稀碎散落。   “迷眼了,呛眼睛。”阙爷眨了下眼,眼底猩红弥漫。   何言递了张纸巾过去,“行了啊,刚才还冷面阎王似的,把人丢进去的时候可没手软。现在心疼了。”   “那怎么办。生病了就得治疗。”阙爷哑着声音,“罗闻小孩子心性,不管束着,只怕会在里面大闹天宫。”   “砸坏了我的天价仪器,反正阙爷会赔。”何言故意说笑,敲了敲墙面,“这儿掉了块墙皮,罗少爷说了,阙爷赔。”   “你只要能把他的病看好,家当赔你又何妨。”阙爷丢掉手里的烟头,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没有不那么疼的办法吗?”   “这还只是开始。”何言坦言,“一共四个阶段的物理治疗。熬过去就好了。”   “那我下次能进去吗?”阙爷抬头。   “罗闻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说。这是医院,里面是诊疗室,又不是产房,还能家属陪产。”何言无奈,“只有医护人员才能进去。”   “他一个人,在里面害怕。”阙之渊低声。   下午时分,患者不多。空旷的走廊里明明一片静谧,阙之渊却清晰听见了玫瑰花瓣碎裂的声音,一声一声,刻骨铭心。   何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进去看看。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就是挺过去就好了。”   何言的脚步声消散,阙之渊垂着脖颈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来,眼神明亮。   医护人员就可以进去吗?   那就不难了。   阙之渊掏出手机拨通了陆长峰的电话。   “长峰啊,帮我去买几本教材。”   “对,考试用的。”   “专职护工证。”   “哦还有,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医疗器械的品牌,你去帮我查一下,这个品牌的技术员资格证怎么拿。”   “能买就买,买不了就考。教材帮我一起准备过来。”   现在学医肯定是赶不上了,医护人员的资格证也不是那么好考的,没个三年五载下不来。   但是他可以迂回啊。护工可以陪同病人入内吧。   就算护工也不行,作为仪器厂家的技术人员,总要进去维护仪器吧。   年近三十的阙爷似乎在这一瞬间找到了人生目标。从来没这么清晰过。   拿下这两个证,他的认真程度不亚于自己当年攻克海外A国的顶流学府的博士学位。   没错。阙之渊是读书人。考证,他手拿把攥。主打一个轻松拿捏。   陆长峰动作倒快,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搜罗来了最新的护工资格证考试辅导用的教材,以及各年的考试真题。   除此之外,他还搞到了一张工作牌。   “特聘技术员”。   厂家名字正是罗闻诊疗用的那台仪器。   “只需要去参加培训就可以,结业以后会发证书。”陆长峰说。   阙之渊挑眉,“怎么弄来的?这不是厂家公司的内部工作岗位吗?”   陆长峰双手一摊,“老大你开口,我有什么办法?”   “我只能把他们的技术员给挖了,安排到您名下的公司去。他们招聘技术员,我再把您的简历抹掉一点,然后送过去应聘。”   “抹掉一点?”阙之渊疑问。   “对啊,总不能把您的A国博士学位、内陆多处产业都写上去。那不成了去收购吗?”   哦,报一丝。阙爷没打过工,不知道应聘是怎么个流程。 第九十一章 汪沆又出现   天色渐晚。   罗闻从诊疗室里出来的时候,面色蜡白,额头的汗倒是被护士擦干净了,但是萎顿的神情还是让阙之渊心头狠狠一惊。   两个医护人员陪同罗闻出来,阙之渊一手接过轮椅,转身推着罗闻往顶楼病房走去。   “抱。”罗闻低声呢喃,有气无力。   阙爷闻声立刻脱下外套覆盖在他的身上,旁若无人直接把罗闻凌空抱了起来,小心护好他冰凉的手脚,把他团成一只猫。   “回去睡觉。”阙爷温声道。   何言把他们送上楼,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才安心下楼。   刚走到楼下,天色沉了下来,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夜色吞没。   时间差不多了。何言往白天和汪扬约定的心理诊疗室走去。   盛垣和周平早就在那里等着,何言推门而入,两人齐刷刷紧张站起来。   一看是何言。二人面色诧异。   何言也很诧异,“汪扬没来?”   “没来。”盛垣敛眉,“去汪扬的家里!快!”   车子是早就预备好的,汪扬也提前留了家庭住址,司机油门踩的飞快,一行人匆忙往汪扬家飞驰而去。   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约定,汪扬如果没能在天黑之前到诊疗室,那他应该在自己的家里,用束缚带控制住自己。   只要汪扬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何言及时赶到,就有办法用药物和针灸把他体内的副人格给逼退回去。   换句话说,就是让分裂的精神状态归一,自主意识离开失控状态,回归自我控制。   汪扬为什么没能按时来?何言一路上都在焦急思考。   一定有哪里不对。   车子在拐弯处划出一道弧线,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刺痛了何言的耳膜,他脑海间骤然白光一闪!   “不对!”何言沉声。   “怎么了?”盛垣侧头看他。   “汪扬怎么出的拘留所?门诊病历是他的助理来拿的,可是取保候审还需要一份专业医疗机构的诊断证明。我没给他开过。”   “按照汪扬所说,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他有解离症,他的助理过来取病历可以解释,也许是他的行踪被助理知道了。”   “可是,诊断证明是从哪儿来的?”   何言和盛垣对视一眼,“有人在帮他!”   “回医院!”何言当机立断。   汽车在街尾紧急刹车,车尾扫出一道尖锐的声音,烟尘四起,留下一条深刻的车辙。   既然有人在帮助那个副人格,那个人就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汪扬把自己捆在床上,限制副人格的行为。   所以汪扬一定会去医院!   二十分钟之前。   天色渐沉,半个残阳挂在古老的城墙头,余辉撒了一整个湖面的粼粼碎芒。   汪扬在湖边露天咖啡馆和一个客户谈项目细节。   他看了看时间,估算了一下,大概距离天黑还有四十分钟,这里项目敲定,应该能赶得上去言盛国际医院。   事情聊的差不多,汪扬起身把客户送走,再转身的时候,面前就站了个陌生的男人。   “汪总。”那人戴着一顶不合时宜的圆形礼帽,“借一步说话。”   “不借。”汪扬冷声。   他赶时间,错过这个时间,天要是半路上暗下来,事情就失控了。   没想到那人弹了弹礼帽的边缘,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汪沆。”   汪扬立刻敏锐反应过来,整个头皮都紧张起来。   “是你给我取保候审的。那份精神诊断证明也是你弄来的。”汪扬笃定道。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人低声笑出来,转而声音又变得阴沉,“可惜你太文气了,没有汪沆狠辣。让汪沆出来吧。”   汪扬直觉这人很危险,退后一步,转身就跑。   他知道,只要太阳不下山,天色不黑,自己身体里那个副人格就不会出来。   赶在天黑之前到言盛国际医院!何言会想办法。   汪扬拼命往停车场奔跑,司机在车里待命,这里距离医院只有二十分钟车程,来得及!   可是来不及了。   汪扬刚跑出湖边咖啡厅,原本还明亮的天色骤然暗下来,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大片积雨云,瞬息间沉沉压住了天际。   积雨云越滚越厚,从天际往中心大片天空滚滚而来,层层叠叠,墨色翻腾。   要下雨了。   几步路的功夫,天地变色,日光褪尽,雨水磅礴而下,暴雨如注。   天色瞬间从白天跌到黑夜。   汪扬还没跑到停车场,整个人就被雨水淋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身上脸上,头发糊的纷乱。   整片停车场的路灯齐刷刷亮起。   天黑了。   汪扬一个失神,脚步狠狠踉跄,完全失去了平衡感和方向感。   汪扬一脚踩进水坑。   水坑中的水溅起了老高,弄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一阵刺骨的寒冷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同时,他的膝盖和手掌也因为摔倒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擦伤,疼痛难忍。   再起来的时候,雨水中的瘦削男子眸色暗沉,眼神阴鸷。淋湿的头发贴在耳际额头,瘦削的面庞在湿濡下显出几分阴寒。   汪沆醒来了。   停车场里大灯亮起,汪沆稳步上车,声音低沉。   “去言盛国际医院。”   “好的汪总。您衣服湿了,需要换一下吗?后备箱有备用的衣服。”司机恭敬道。   “开车!”汪沆厉声。   他讨厌没有效率磨磨唧唧的人。比如汪扬那样。   不是在医院等着他吗。那就等等看吧。他正好想请教请教,如何能够直接扑灭汪扬那一个没用的灵魂。   留下自己就够了。很好。   能够扑杀盛垣,陪伴何言,全盘接手卡萨的经营权,以及那个灯光奢靡的会所。   他可太爱了。   到时候可以让何言为他在闪亮的高台上舞一曲。   汪沆第一次进入那个会所,是有一天深夜,在噪音和高度酒精的强烈刺激下,汪扬昏倒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额角磕在水晶酒桌上,暗红一片鲜血。像极了汪沆那个不能见光的腥红的灵魂。   那一天起,汪沆苏醒了。   【作者说】   感谢我一世安然宝宝打赏的“爆梗撒花”!呜呜呜太感谢了呜呜呜……有肉肉吃!   最近更新的一直比较晚,九九还在住院,白天输液下午检查晚上又扎针呜呜呜,碎了,稀碎。只能深夜码字。   更新来的晚了,好多宝宝没时间看,都掉队了呜呜呜碎了。   有宝宝说剧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其实不会。别慌,不虐的。这只是两个主角之间必须要共同走过的一道坎。爱情还在,颜色从不改变。   最后,521,爱你们!表白!!!超爱你们的! 第九十二章 爱人如养花   盛夏的雨水来的又急迫又激烈,几秒钟的功夫就足够把人浇的透湿。   何况汪扬在水里摔了一跤。   上车的时候,汪沆浑身是水,并且拒绝了司机提出的备用衣服。   车里空调打的很低,汪沆微微一个哆嗦。   “汪总,您都湿透了,我把空调关掉吧。”司机道。   “不必。快开。”汪沆声音低沉阴鸷。   他搓了搓自己湿透的衣袖,纤薄的面料紧紧贴在胳膊上,勾勒出隐约的肌肉轮廓。   从自己这个副人格觉醒的那一晚开始,他就专注夜间体能锻炼。汪扬那个废物,白天只知道办公,应酬。   汪沆摸了摸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唇角溢出一丝自负的笑。   这样的身材,配那位何院长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暴雨越下越大,车子驶过湍急的水流开的格外艰难。而同一时刻下的何言一行人也正在奔回医院的路上,雨刮器左右摇摆,掀起大片水渍。   整个城市陷入潮湿的黑暗,世界落入水底,模糊不清。   何言他们快了一步,先到了医院。车子直接开进地下车库,一行人从车里出来,上了一楼,直奔心理诊疗室。   空无一人。   何言料到了。   他扭头看了看外面沉如黑墨的天色。虽然才下午四点,却已经是黑夜了。   现在过来的,一定是汪沆。   “院长,我去医院大门外面看着点,您和盛董去心理诊疗室坐会儿等着。”周平说。   何言摇头:“天黑了,汪扬的副人格已经出来了,我们不要单独行动。一起去外面等吧。”   “安排安保人员就位,提醒院内的同事们注意安全,提高警惕,那家伙会发疯。”盛垣低声。   周平一边答应着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安排事情,三人往门外走去,医院的自动大门缓缓打开,何言一抬头,远处空旷的医院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车子极速停下,掀起一大片水花。   车门打开,汪沆一手挥掉司机递来的雨伞,迎着倾盆大雨大步而来。那自命不凡的浮夸步伐远远一看,就不是汪扬的主人格。   有病吧。觉得很帅吗?何言皱眉在心底骂了句街,三人严阵以待往外迎过去。   汪沆因为曾经持枪,家里已经被警方控制清查过,肯定是不会再有武器了。何言才放心让盛垣和周平跟过去。   谁知道三人撑着伞刚踏入雨水,眼前的人身形一晃,“哐”的一声直接倒在了他们面前。   “汪扬!”   何言大步向前,赶紧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盛垣和周平在一旁撑着伞,何言迅速翻看他的瞳孔反射,探及脉搏和颈部动脉。   汪扬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透湿,面色发白,嘴唇却透着异样的干燥的赤红。双眼紧闭,额头滚烫。   “叫转运车!送急救!”何言沉声。   周平动作麻利,一个电话下不到十秒,转运车就哗啦推到院门口,急救人员迅速到位,推着人往急救室奔去。   何言松了口气,一回头才发现盛垣一直给他撑着伞,那么大的雨水攻势下,他身上竟然干燥清爽一点没湿。   而盛垣自己却湿透了。   “快去我办公室洗个澡!”何言眉头紧蹙,“一会儿着凉了。”   盛垣点头,跟着何言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盛垣浑身是水,何言绷着脸一进门就把窗帘拉上灯火关掉,一把将盛垣抵在了反锁的门背后。   “嘶!冷!”盛垣湿透的后背贴上厚重的金属门,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也知道冷?!”何言沉声,眸光毫不客气盯着他的眸子,“现在知道冷了?在雨里不好好打伞的时候不知道冷?我不给你热水洗澡了还是怎么的?要你用雨水洗澡?”   “那不是怕你淋湿吗……”盛垣低声,挣扎着推开他的紧抵着的胸膛。   何言也就是嘴巴硬,看到盛垣不爱惜身体心里气得慌,这会儿把他抵在门后看到他微微打着哆嗦,心里哪里舍得。   就嘴硬了一句,立马沉着脸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流星送进了浴室。   “哎把你衣服蹭湿了!”盛垣嘀咕。   何言一声不吭单手托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打开取暖灯和热水。淋浴房的温度迅速上升,氤氲的水汽蒸腾而上,迅速模糊了宽大的镜子,在玻璃上落下一大片雾气。   “自己有哮喘不知道?哮喘忌冷。平时我给你一顿一顿药仔细配着,吃的喝的都小心谨慎,生怕引发你哮喘。你倒好,雨里透透的淋一顿。”何言动作利落,迅速扒光了他湿透的衣服,抱着他放到热水底下。   “我先出去给你煮点姜茶,你好好洗个澡再出来。衣服穿好。”何言沉声。   呜?不帮着洗?   快乐没了。   盛垣撇撇嘴,回应他的只有淋浴房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等他澡洗完换好何言准备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桌上已经温着热姜茶。   “喝了。”何言把杯子端给他,从桌前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一手抚上他瘦削笔挺的后背,抬手摸上他线条清晰的肩胛骨。   盛垣很瘦,是那种积劳已久的瘦,山一样的工作压力和强行的自我控制让他长期睡不好,胃口也不是很好。也就是有了何言,蜷在他身侧的时候才能好好睡一觉。   何言在他的肩胛骨上轻轻揉捏:“刚才撞疼了没?”   说的是刚才把他抵在门背后凶他。   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疼呢。你使那么大劲儿。”盛垣喝下一口微烫的姜茶吐了吐舌头,意图明显的故意撒娇。   何言笑出了声,眉梢挑起,贴着盛垣的耳际轻声,“盛总裁,你现在人设稀碎你自己知道吗?”   盛垣能不知道吗?   他经常对着镜子照自己,自从跟何言在一起,他是一天一天变得腻歪,一天一天变得矫情。以前江湖商场都传说他盛氏总裁温润如水,淡漠疏离。谁能想到人后的他能做出“吐舌头”这样的小动作。   爱人如养花。何言这是亲手栽种,把他从一棵不接人间烟火气的高枝玉兰养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雪山玫瑰。   其中的馥郁香气只有何言自己知道。   还得是我。何言心想,谁能吃的这么好。   “院长,汪扬已经脱离危险了。”周平打电话过来汇报。 第九十三章 梦境!   “是原本就有炎症,淋雨着凉,引发肺部感染,肺炎有点严重,外加精神情况的影响,神志薄弱。现在用了药,在昏睡中。”   “行,他是你的患者,辛苦你这几天留意点。”何言道。   电话挂掉,何言才发现自己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意识顺着毛在盛垣的后背轻抚。一个电话的时间,盛董舒服的眯着眼睛,神色松弛慵懒的像个猫咪。   发觉何言的手停了,盛垣眼睛半眯,手里的姜茶往桌上一放,语气不满,“怎么停了?”   还上瘾了还。   何言失笑,一只手沿着他的肩胛骨摩挲着他的脊背,顺着骨节分明的脊椎轻柔按摩。   果然,盛垣松缓的神情立刻支棱起来,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在一瞬间收缩了,瞳孔骤缩。   “这么敏感。”何言揶揄。   盛垣默默沉了一口气,修长的指节从腰侧绕过去,一把扣住了何言作乱的手。   “别闹。”   何言不死心,左手覆住盛垣伸过来的指节,掌心贴着他细腻的手背轻轻揉搓,忽然间蹲了下来,柔软的唇瓣凑上去贴着他的手背“啵唧”一下,留下了一抹湿润。   盛垣人都麻了,呼吸不自觉粗沉了几分,“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处理公务,我还有好多事要忙,公司最近项目多。”   何言不说话,唇瓣微微开启,舌尖在他的手背轻轻一点又迅速收了回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盛垣整个人都热了。   “不喝了。”盛垣把姜茶往桌上一放,“太热。”   “是,都出汗了呢。”何言低声。   “何言!”盛垣磨牙,“你能不能要点脸!这是办公室!”   “又不是头一回知道我不要脸。”何言满不在乎。   确实,跟这种癫公说什么脸不脸的,属实没有杀伤力。   盛垣发誓,他心里没有半点欲望,真的。但是架不住身体太诚实。自从跟何言在一起,他总是身不由己,这种脱轨的感觉真踏马该死。   灵魂在叫嚣着“回来回来”,身体在嘶吼着“奔向深处”!   “办公室也不是第一次。”何言低声,“你洗过澡以后真香。”   盛垣都快裂开了,“不行!上次我浑身疼了好多天。”   何言抿唇,“那我换一个方式。”   “换什么都不行!”盛垣哑声。   “你确定?”何言悄声。   “你……”   盛垣呼吸一滞,瞬间语塞!   何言站在他的身后,颀长的身形从身后环抱住他。   窗外急雨滂沱,铺天盖地瓢泼而落,水汽分明进不来室内,却淋湿了盛垣的全部灵魂。   他什么都没做,可是什么都得到了。雨水里的一切风光旖旎,盛垣赤着脚在云端散步,目之所及都是星星碎片,掬一捧欲望,大汗淋漓。   盛垣做梦了。梦里有青草香,有细碎的花盛开。有斜风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萦绕在他的身侧。   但他不觉得湿,仿佛有一把无形的伞护着他,恍惚中他像是个婴儿,闻到的都是甜美的气息。听到的都是天籁。   那些深深烙印在他童年的痛苦回忆,都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融化磨灭,颜色淡去,痛觉全无。   他知道,是何言在护着他。   外面在下大雨,不能去宿舍楼。何言只能把办公室的沙发尽量弄得柔软舒适,姜茶放在桌上用恒温壶慢慢热着。   其实现在是盛夏,不太容易着凉,但盛垣有哮喘,何言就只想把他当个婴儿那样小心照顾着。   沙发不宽,睡不下两个人。除非叠着睡……   所以何言把办公椅放倒,斜靠着躺在那里。   雨声哗然,衬得夜格外静谧。可是何言忽然做起了噩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是关于书里的原世界剧情。   他梦到当初的反派管家孙兴籍强占了那时候的“何言”,然后原主何言一点一点屈服于他的“手段”。   身体屈服,渐渐到灵魂自我放逐。最后竟然借工作之便,替孙兴籍收集打探盛氏的商业机密。   梦里也是倾盆大雨,雨水从天倾覆,他替盛垣做完治疗,看着盛垣吃了药在盛氏总部的休息室睡下,然后悄声到盛垣的办公室柜子里,用自己提前取好的盛垣的指纹模型打开了密码锁。   等自己从保险柜里取出盛氏的绝密材料,一回头就对上了盛垣狠戾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失望有不解,却没有半分伤心。   那是自然。盛氏总裁对于任何人都不会放百分百的信任,永远在心底守着一条警戒线。   原主何言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认错,并且供出了背后的指使人孙兴籍。   而当孙兴籍连夜被盛垣传唤过来当面对质的时候,原主何言才真正心碎。   孙兴籍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何言自导自演,是何言财迷心窍,利用孙兴籍在盛家的地位和信任,屡次靠近盛垣,获取指纹,偷盗信息,转手倒卖。   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何言的身上,他无话可说,无从辩解。除了绝望大哭,何言没有任何证据替自己辩解。孙兴籍的手,从头到尾都干干净净。   这一场梦做的何言心力交瘁,他沉没在梦里出不来,明明是第三视角的角度,可是他深深感受到原主的绝望悲哀。一颗心如冬日鹅毛大雪,被狠狠冰封又彻底撕碎,冰凌带着鹅毛雪花漫天飞舞。   而与此同时的急诊病房里,汪扬也正深陷在梦境中。   汪扬在梦里照着镜子。   镜子里那张脸明显就是自己,可是眉眼之间露出的神色狠戾冰冷,邪气从瞳孔渗透出来,就像科幻片里的雾霾一样,滚滚而出,几乎实质化飘在汪扬的面前。   汪扬只花了两秒钟就确定,这人就是他的副人格。   “汪沆。”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汪扬看到镜子里的人像竟然浮动起来,从玻璃的材质中间伸出一只手,沿着那只手,是个具象化的人迈着长腿踱步而出,就这么站立在他的面前。   “汪扬。”   “废物。”汪沆站在他的面前,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第九十四章 汪扬!汪沆!   “我废物?你连光都见不得,你才废物!”汪扬浑身发抖,站在这个实质化的自己面前,愤怒冲破头顶一泄而出。   “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持枪伤人!进拘留所!你在拘留所里待了一夜,第二天财经新闻满天飞!卡萨品牌总部打电话过来质问,我为此忙了整整一天!”   汪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色涨红,目眦欲裂。可是对面的汪沆却笑的疏离又妖冶。   “有什么用?你现在拥有的如日中天的事业,哪一次关键节点不是我夜里在启明星会所替你喝出来的?”   “说你废物你还不承认。”汪沆嗤笑,“办了个会所,却不物尽其用,只想着远远躲在背后保持双手干净。你多厉害啊,高岭一朵小白花,所有的脏事都是我替你做了。要没有我,卡萨在内陆的影响力能有现在这么大?启明星能有现在的声名鹊起?”   “你滚!”汪扬眼睛通红,“启明星原本设想的只是个夜色清吧,是都市凡人逃避世俗的地方。是你内心污浊不堪,把他变成声色犬马的会所,你毁了我的筹划!”   “卡萨的每一块地盘,都是我凭实力凭业绩拿下的,和你在哪里喝酒在哪里厮混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一种投机取巧可以取代努力的意义!”   “你弄脏了我的设想!”汪扬厉声。   他一向温言细语,因为社恐的原因,拘谨得从未跟任何人说过重话。而今天站在自己的副人格面前,他几乎耗费了全部力量。   “我想要弄的可远不止这些。”   汪沆站在他的面前勾起唇角,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间翻滚出沉墨一样的邪气,一团一团从瞳孔中渗透出来。   “我看你也别挣扎了。”汪沆低声,“好好躺平吧。你的这具身体,我替你享用了。”   汪沆缓缓往前一步,汪扬清晰感觉到自己浑身一个战栗,一种恐惧从脚底升腾而上。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了镜子面前,取代了刚才自己站立的位置。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退到了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   “你就是个意识。”汪扬站在黑暗里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有解离症,你只是个意识。你只是趁我意志薄弱的时候窜出来作乱。这世界只有一个我。你不存在。”   “你也可以不存在。”   汪沆轻笑,“你不存在的话,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我了。都一样。我看你这些年也挺累的,还是去睡吧。”   “你可以一直睡下去。”汪沆沉声。   急诊病房里,汪扬面色蜡白如纸,监护仪在一旁发出微弱的滴滴声,垂落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发白。   “凭什么是我睡下去?”汪扬站在阴暗里狠狠向前一步,“我才是汪扬!你本来就是个不存在的意识,你有病!你是不存在的!”   “是你有病,我才有机会出现不是吗。”汪沆低声笑出来,“有病就好好休息。放心,你这具身体还有用,我会好好珍惜他的。”汪沆低头,指节在自己的肘间轻轻拂过,“多年轻。”   汪扬浑身恶寒,足尖向外大步迈出阴影,“有病就治,不是休息!何院长会帮我!”   “何言?”汪沆尖声笑出来,“你像个狗一样偷偷摸摸喜欢了他那么久,他知道吗?”   “他要是知道了,还会帮你吗?”   “你猜……”汪沆眯起狭长的眼睛,恶意如同阴沟里的污水流淌,“盛垣知道了会不会弄死你?”   汪扬面色煞白。   急诊病床上,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声!汪扬的心电图骤然波动起来,原本绿色的数值瞬间飙升,红色刺眼闪烁。   病房里陪护的小护士瞬间清醒,一手按响警示铃,转身急救室奔跑过去。   而此刻的汪扬依然沉溺在自己潜意识的深海里,不可自拔。   “汪扬,你也太没出息了。”汪沆向着阴暗处逼近一步,满意的看着汪扬瑟瑟发抖后退一寸。   “言盛国际医院开业的那一天你就看上了何言。你为什么不敢下手?”   “那时候他还不是盛垣的人。你要是趁早下手,也许他就是你的,根本没有盛垣什么事。”汪沆声音尖刻,咬牙切齿。   “但凡你能争气一点!现在每天把何言压在下面夜夜欢愉的就是我!”   汪扬一个趔趄摔进阴暗里,蜷缩在没有光亮的墙角,浑身发抖。   是。几个月前他路过医院的门口看到眉宇张扬的何言,那一眼之后何言的身形就此化作一道不可与人说的光亮,封存在他的心底。   他偷偷给言盛国际医院安排客户。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的推荐这个医院。   托朋友以其他基金会的名义给医院捐资,赞助医疗设备。   一直到那一天,他有意无意的在医院的走廊撞上何言。   迎面泼了半身的那杯冰水,到现在才淋漓尽致凉透了汪扬的心。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眼里。”汪扬噙着眼泪笑。   “我们共用一个心脏,你说呢?”汪沆轻笑,“包括你看上的人。我也想得到。”   汪沆转身,向着阴暗里蜷缩着的身形迫近一步,俯身压向他。   “睡吧。把身体还给我。你做不到的,我会替你做到。你不敢提的人,我替你睡了他。”   急诊病房的大门被重重推开,医护人员紧急上前,插管,急救,独立病房里挤满了人,仪器声警示声医生的指令声沸腾嘈杂。   周平从拥挤的病房走出来,到空旷的走廊给何言打电话。   何言的手机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开了静音,此刻拼命震动。   而何言一无所知。   何言躺在放平的办公椅上,肌肉紧绷,额头细汗密布。   他也正陷在噩梦中挣扎着醒不过来。   盛垣的眼神冰冷似刀刃,泛着让他陌生的寒光,死死盯着原主“何言”。   “是你出卖了盛氏的商业信息。”盛垣沉声。   “前后一共九次。卖给江城梁家,罗家。还有谁?”盛垣一步一步靠近他,颀长的身材在他的面前压下沉沉阴影。 第九十五章 神秘人!   “不是……”原主拼命挣扎,眼泪扑簌落下,满脸惊惶。   “都到这时候了,抵赖还有用吗?何言,你真让我刮目相看。藏得够深。好心计。”盛垣厉声。   “吴勇。”何言从第三视角看到盛垣对外喊了保镖进来。   “我懒得脏自己的手。你去。”盛垣道,“何言卖了九次信息。就划九刀吧。这张脸,给他毁了。”   梦境里吴勇捏着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迫近他的脸,何言的视角瞬间切换到原主的身上,目眦欲裂,惊恐的情绪上升到极致,无法呼吸。   何言穿书过来的那一天就模糊记得原书当中的情节,原主的脸是被盛垣毁了的。   彼时的他还没有爱上盛垣,一直回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盛垣非要毁了原主的脸。   现在他全部想起来了!   何言陷在梦境里,眼睁睁看着吴勇捏着锋利的刀刃。原主仰面朝上,硕大的水晶灯反射出刺目的光柱,刀剑一样落在他惊恐无状的眼眸中。   “砰!”   一声闷响,何言的白大褂从衣帽架上滑落下来,手机从口袋里滑出,重重砸在地面上。   何言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剧烈如擂鼓。   手机屏幕还在闪烁,何言一手按着胸口缓了一口气,另一只手凑过去从黑暗中捡起手机。   “周医生,什么事?”何言低声。   电话那头周平的声音急促,“院长,汪扬的情况不好,心律失常,血氧一直在掉,现在正在急救!”   何言最后一丝困倦都被榨干净,转身捞了个薄毯给盛垣盖上,自己从柜子里取了件白大褂套上,推门而出,大步向院区奔跑过去。   何言直觉不对。   自从穿书过来到这个世界,他很少会想起原书当中的剧情。在他而言,开局就创死了原书中的反派管家孙兴籍,很快和盛垣在一起,他已经扭转了整个局势。   可是事实上,每一次他梦到原书的剧情,现实生活中都会发生危险。   上一次梦到原书剧情,盛垣遭遇了泥石流。   这次他又梦见了。   可是盛垣好好的在他的办公室睡着。吴勇带人守着整个医院宿舍楼,是没有危险的。   汪扬!   是汪扬有危险。   何言头皮发麻,脚步加快沿着走廊迅速往病房奔去。   刚走到半路,周平又打电话过来。   “院长,汪扬脱离危险了。”   “好,密切观察。”何言捂着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慢慢放缓了脚步。   可是不对。   何言走着走着,依然感觉不踏实,心头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而此刻的病房内,汪扬确实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周身插着的管子运行正常,仪器显示生命体征平稳。   这条命从鬼门关抢回来,医护人员都松了口气,观察了片刻,陆续离开病房。   病房里剩下周平一个人,他拖了个椅子刚刚坐下,手机就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周平对着病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又检查了一遍仪器,确认运行良好,才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出去。   “喂……”周平的声音逐渐消散在走廊里。夜晚的医院并不宁静,稀稀拉拉的患者家属和忙碌的护士医生来来往往穿梭。   谁也没留意到,走廊尽头的单人独立病房里,朝北的窗户被无声推开一条缝。   一双枯瘦的手从窗口伸了进去,沿着那条缝缓缓推开玻璃,锁扣被安静打开,一道瘦削的身形窜了进去。   病床上,汪扬周身插了管子,仪器在平稳波动。绿色的指示灯明灭交替。   那个人站在病床前,阴冷的眸子看着汪扬。   此刻汪扬的潜意识世界里,战火纷飞,没有硝烟。   汪扬已经从阴暗的墙角走了出来,反过来一步步把汪沆逼到角落里,一句一句冷冽果决,掷地有声。   “你觉得你很厉害?”汪扬沉声,“你觉得卡萨能有今天是你风月场上喝出来的?”   “没有一门生意是脱离诚信二字可以走的长远的。商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没错。”   “但只有诚信才能让利益永久稳固走下去。”   “你以为启明星按照你现在的剑走偏锋就能存活下去?你这是火中取栗!”   “没有合规的经营途径,你迟早自掘坟墓。”   “是,在我的步伐下卡萨的内陆运营,和启明星会所的发展,进度都很缓慢。没有你投机取巧来得立竿见影。”   “但我能带着他们走一百年,稳稳的。”   汪扬沉着声音一步一步逼近汪沆,唇角露出讥笑。   “得不到何言,活一百年你也只是孤独终老!”汪沆靠着墙角勉强哼声。   “你懂个屁。”汪扬冷声。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你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睡他,你在启明星夜夜笙歌,睡了多少个?连累我的身体都变得肮脏。”汪扬啐了一声,眼神露出浓烈的嫌弃。   “你根本不懂。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他。他有了盛垣我也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他开心顺遂就行了。我能做什么就为他做点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花,折断了带回家放在镶了水晶的瓶子里,迟早也会凋萎。你懂吗?”汪扬沉声。   “他该长在风里,长在星空下,长在长日里。”   “喜欢他是我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汪扬冷眸看着阴影里的另一个自己,“自私。偏执。恶心。”   “我会把你彻底弄死。”汪扬沉声,“我会让你再也出现不了。”   “哈哈哈哈哈……”阴影里那个人骤然尖锐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我有帮手啊。”   汪扬瞳孔骤缩!   医院嘈杂的长廊里,周平还在接电话,一个重症患者家属打过来询问病情,一时间他被绕了进去。   长廊尽头的独立病房里,那个神秘人俯下身子,靠近汪扬苍白的脸。   “命挺大嘛。不愧是老大看中的货。”   “我帮你一把。”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   “这药管用,一针下去体温立马升高。高温刺激下你的副人格就能苏醒了。”   那人抬手不轻不重拍了拍汪扬的脸,“放心,给你准备的多多的,只要你听话,药管够。”   注射器针尖闪着寒光,对准汪扬的脖颈静脉扎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汪扬中弹   就在这一瞬间,病房大门被狠狠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形如同疾风一样奔了进来!   是何言!   眼前的神秘人手里还举着注射器,针头的寒光在苍白的日光灯下刺目心惊。   何言当机立断,顺手从病房的床头桌上抄起一把外科剪刀,眼疾手快对着那人的手腕飞掷过去!   “啊!”   那人一声惨叫,剪刀贴着他的手腕划出一道锋利的血痕,噌然落地。   “什么人!”何言厉声。   这人慌张下深深看了何言一眼,像是要记住他长什么样一样,然后一个转身试图从半掩的窗口跳出去。   何言这身手,怎么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跳窗。   他脚下生了风一样,一秒掠到窗口用后背挡住了打开的唯一空隙,一个掌刀对着那人劈了过去。   打拳,何言是拿手的。在这关键时刻何言并不打算放他生路,怎么着也要把这个人活捉了,丢去阙爷手下狠狠磨点实话出来。   谁知道这人就好像有意缠斗一样,眼看逃不掉,索性也不逃了,就地一个鞭腿从角落里勾出掉在地上的外科剪刀。   “别怕,我不会伤你。”那人低声说,“我只想自保。”   “我可没打算让你全须全尾的走出去!”何言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双手捏紧,一个左勾拳兜着风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那人迅速闪躲,重重撞在病床上,又捂着腹部连连后退,退到窗边他忽然眼神一凛,发抖的手指指着门外——   “盛垣!”他指着门外喊出了声。   何言以为他是声东击西,面无表情甩手又是一个掌刀过去,却在步子瞬移之间闻到身后熟悉的气息。   真的是盛垣!他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盛垣站在门口,还穿着何言给他的睡衣。   “我担心你。”盛垣低声。   下一秒,何言耳廓微动,敏锐听到身后凛冽的风声!微弱的气流掀起,挂带出一丝金属和硝烟的气味。   有枪!   何言猛的回头,身形先于大脑迅速反应,一记勾拳袭过去。   可是枪明显更快。   黑洞的枪口隔着病床自窗口对准了门口的盛垣。   “去死吧。”那人指节一勾,子弹脱膛而出!   “盛垣!!!”   仿佛像慢动作镜头一样,这一瞬间何言肝胆俱裂,只觉得整个天地时空全部静止了。   子弹脱膛的一瞬间何言五感皆失,眼前一切都化作凝固的色块,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声。   一秒犹豫都没有,何言发挥出他最大的潜能,反身冲着门外盛垣的方向扑过去。   “嗡!”   枪带着消音器,声音掩去大半,子弹迎着何言的后心而来。盛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何言扑倒,重重摔向门外。   “何言!!!”   盛垣重重落地的瞬间发出嘶吼。   窗口的神秘人收枪的瞬间面色煞白!   这不是他要的结局!何言要是伤了一根头发,主子能让自己求死无门!   子弹脱壳的瞬间那人恨恨收枪,仓惶从窗口翻出,一秒消失在夜色里。   何言却并没感受到子弹入体的感觉。   子弹带来的惯性携着一副瘦削却有力的身体,沉沉压在他的面前。   何言身材高大颀长,可就这当下,眼前的人仿佛生出巨大的力量,胳膊上的针管被狠狠扯出,后背向外,胸膛严实贴着何言的身体。   “嗡。”   子弹深深没入汪扬的后背。   何言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汪扬!”   “快!来人!急救!!!枪伤,快!!!”   门被重重扑开,下一秒,盛垣揪着急诊医生狂奔进来,“哗啦”一声帘子拉起,简易急救室就地搭建。   “汪扬!”何言低声呢喃。   盛垣把汪扬扶起来,一手抚摸上他的后背,那里一片湿濡黏腻,发出浓烈的血腥气。   盛垣收回了手,掌心指节一片鲜红。   “是汪扬的血。”何言低声,手掌在视线内颤抖。   “他不会有事的。”何言撑着墙壁站起来,反手捏住盛垣微凉的指节,像是在安慰他又是在安慰自己。   “我这里有最好的专家团队。我自己也是医生。他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盛垣握住何言冰凉黏腻的掌心沉声,“他在急救,你的人在救他。你快去看看!”   何言如梦初醒,脱下自己的白大褂又解开外套披在盛垣的肩上,“外面下雨,凉,你先回去,我在这里指挥急救。”   “你安心。”盛垣没有多说,拍了拍何言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变成了急救室,他帮不上忙,留在原地反而会分散何言的注意力。   但他也没办法安心回去睡觉,只能在走廊安静走着。   “盛董?”何言的助理段澜迎面遇到沉默的盛垣,“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汪扬在急救,何院长过去安排了,我在这儿走走。”盛垣道。   “我带您去找个空置的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急救时间还长着呢。”段澜带着盛垣往医生办公区走。   盛垣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   当初在半山腰阙之渊的别墅,似乎就是她过来给何言送的文件。   事后何言奇怪了很久,总觉得不对劲。   就是在那一晚,他们遭到了汪扬那个副人格的枪击。   可是段澜和汪扬是不可能认识的。   盛垣缓步向前,总觉得哪里漏了什么。   段澜把他带到一个空置的办公室,里面有简易的沙发和电脑桌。   “盛董,您先凑合休息一下,我去院长那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忙,顺便和他说一下您在这里。”   盛垣点头,“辛苦你了。”   “不客气的。”段澜得体退下。   大门打开,段澜转身离开的同时手机响起,屏幕闪烁发亮,盛垣无意间瞥了一眼。   看到两个字,“陈默。”   一瞬间盛垣脑海里闪过白光,疑云尽散。   “段澜。”盛垣叫住了她。   段澜回头,“盛董还有事吗?”   “你和陈默是什么关系?”盛垣沉着眼神审视她。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段澜清晰的哆嗦了一下,随即赶紧掩去眼底的惊恐,张口结舌,“我……我……”   “你什么?”盛垣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材迫近她一步,声音肃冷,“你在慌什么?” 第九十七章 黑暗中的眼睛   段澜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盛垣向前,一垂头就看到她脖颈上的掐痕。   青紫的掐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刺眼。   “谁干的?”盛垣蹙眉。   段澜摇头不说话,眼底全是惊惧。   “陈默?”盛垣试探问。   这两个字一出口,段澜腿一软向后摔去。   身后是办公室的大门,盛垣没有扶她,看着她趔趄着贴靠在门上慢慢滑下去。   “是你出卖了何言的行踪。”盛垣沉声,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段澜没有辩驳,眼眶瞬间蓄上了眼泪。   “是陈默要的信息。”盛垣继续逼问。   段澜哭出了声。   “哭?”盛垣沉声,“出卖何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因为你的出卖,何言差点死在子弹下面。”   “我没有办法!”段澜哭着蹲在地上,眉间全是悲戚,“我做不到,他就打我!何院长对我很好,我真的不想出卖他的……”   “我熬不住……我真的……熬不住……”段澜泣不成声。   “起来说话。”盛垣拍了拍面前的椅子,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段澜。   “陈默要何言的信息是给谁?只是给汪扬?”盛垣问。   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有很多疑点。   开枪的神秘人是谁。给汪扬提供精神疾病诊断书的又是谁。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吗?又是谁给汪扬的副人格提供了枪?   “我不知道。”段澜哭着说,“他不和我说这些。”   “你再仔细想想。”盛垣倒了杯水递过去,“回忆一下,他给谁打过电话,去过什么地方。”   “他平时很忙。”段澜说,“他应酬特别多,晚上一直出去,他和我说,汪总那边的应酬都得靠他来担着,他没办法。”   “有联系很频繁的人吗?”盛垣问。   段澜慢慢想了想,神色恍惚,“有一个,是个女的。”   陈默一直在风月场所混迹浪荡,这一点盛垣早就调查过。只有段澜是被蒙在鼓里的,一门心思以为陈默是为了工作在应酬。   还打女人。盛垣看了看段澜颈间的掐痕,心头窜起一股火。   还不到收拾他的时候。迟早。   “叫什么名字。”盛垣沉声。   “我只知道那个女的在启明星上夜班,他管那个女的叫茉莉。”   大雨倾盆下了半夜,到凌晨愈发猛烈,道路上积水横流,整个城市遍布了浓重的水汽,让人憋闷。   荒郊废弃的厂房内没有灯光,浓墨暗黑,伸手不见五指,遍地水迹,铁锈味呛鼻。   有人一身黑衣负手站在高处,身材佝偻枯瘦。   “老大……”外面的人裹着一身雨水踉跄着跑来,刚要张嘴,就被那人一脚踹飞出去,狠狠撞在墙角的废铜烂铁上。   “废物!”黑衣人厉声,“一事无成!还差点伤了我的人!”   “老大我……”那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是何言突然扑过来的!本来我都能弄死盛垣了!”   “何言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黑衣人狠狠一个巴掌过去,角落里的人哀嚎一声,地上滚落两颗带血的牙齿。   “让你把汪沆弄出来,你没成。让你把盛垣弄死,你也没成。”黑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自己说,怎么死?”   “老大!老大你留我一命!我……我还能做个狗!我还能去咬人!你就把我当个狗!行吗老大!就当个狗留着!”   黑衣人从角落里捡起一条生锈的铁棒,挂着风声挥了两下,对着眼前人的腿狠狠一棍子砸了下去。   “啊——”   深夜里空旷的废弃仓库高高回荡着痛苦的嘶吼。   “废你一只手,换你一条贱命。”黑衣人沉声,“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行,我就把你活着送进焚化炉。”   滂沱的雨声遮住了仓库内回荡的脚步声,佝偻枯瘦的人影拖着一条残腿踏着水洼离开。   盛垣。黑衣人在暗处低声玩味这个名字。   当初在山郊,山体滑坡,吉普车摔下万丈深渊他都没死。   后来设计利用江城的梁家和盛家的商场过节,让梁家的败家子梁兴怀给盛垣使绊子。还是没成。   何言一出手,反而把梁兴怀给折进去了。   想到何言,黑衣人在雨中露出一抹阴邪的笑。   上一次的计谋太仓促,本以为他是个没有脑子的懦弱男人。没想到被他反扑了。   没吃到嘴里就算了,还被盛垣废了一条腿。   这一次,自己不会再出手了。就让那些炮灰一个一个堵枪眼,替自己把路铲干净,把盛垣收拾掉。   到时候,何言孤零零一个人,按在身下也会欲拒还迎了。   只是想不到何言变得如此聪明又能打,仿佛一夜之间有了脑子还有了一身好拳脚。   不过没关系。有脑子好啊!有利爪的狼狗子才够味。   ——   急救室里,何言在现场带着一群医生忙了半夜。随着子弹“叮”的一声取出扔在弯盘里,现场所有医护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院长,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一个医生对何言点头。   “辛苦各位了。”何言温声,“我安排段澜给大家准备宵夜,半小时到,分批去吃,别误了正事。”   “谢谢院长!”急救室里一片喜庆欢腾。   何言缓步走出急救室,摘下口罩脱下防护服,抬头才发现段澜不在。   按照惯例,他参与急救,段澜都会在急救室外待命的。   何言疑惑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办公区走去。走到一处闲置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了段澜抽泣的哭声。   怎么了这是?何言推门而入。   迎面就看到盛垣和段澜面对面坐着,一个神态倨傲,一个面色委屈梨花带雨。   何言:“……”要不是确认盛垣弯的彻底,这种景象很难不让人乱想。   盛垣迎着何言无语的表情挑了挑眉,指节在桌上微叩,话是对着段澜说的,“先回去吧。今天的事一个字别说。”   “知道了盛董。”段澜擦了擦眼泪转身,正好撞上何言,又吃了一惊。   “院长……”眼睛又要湿。   “嗯,去给急救室里的十几个同事点点儿宵夜,放到大会议室。然后去休息吧。”何言温声。   段澜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跑。   “盛董这是把人怎么了?哭的怪可怜。”何言翘起二郎腿闲闲坐下,眸色揶揄。 第九十八章 想把何言锁起来   盛垣站在原地盯着何言看了几秒钟。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小方几,他却觉得差点隔了一条天河。   “怎么了?”何言发觉他神色不对,低声探究看过去。   下一秒,盛垣就从桌前大步流星走出来,一把将何言揽住,狠狠扣在怀里。   何言还没说话,就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触觉,湿润的,带着咸咸的气息。   “怎么哭了?”何言低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何言,”盛垣哑声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在山郊有个暗室,曾经关押过几个背叛盛家的人。孙兴籍就在那里被关过一段时间。”   何言:“?”这是什么意思。   “我派人把那边重新装修一下,弄成你喜欢的样子。”盛垣低声,“我要把你关起来。”   “哈?”何言松开他的肩膀,一头雾水。   “关起来。”盛垣认真重复,眼神里有孩子一样的执拗。可细看之下,你能从他的眼底看到深深的惊惧,就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你犯毛病了。”何言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久不带他去理发,有点长了,耳鬓露出一缕黑发,被他的耳廓顶起一撮,给他温润的面庞添了一点孩子气。   “何言,这是你遭遇的第二次枪击了。”盛垣揉了揉鼻尖,眼睛通红,“我不敢想,那一颗子弹要是打进你的身体,我会变成什么样。”   “别干了。”盛垣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他知道何言不是他可以豢养起来的雀儿,没人比他更懂何言对冒险的狂热和心底对事业的热爱执拗。   但经历了这两次死里逃生,他再也不能承受第三次。   他盛垣二十岁入市开始在商场浮沉厮杀,手段也使过不少,盛氏不是天生的鼎盛如日中天。   风口浪尖的岁月里他从来没皱过眉头,温润如风的面色下是杀伐果决,山郊那个暗室就是在盛氏发展最艰难的时候建起来的,雷霆手段狠戾如刀,业内也曾让人闻风丧胆。   那时候的他没有牵绊。一身躯体而已,灵魂本就无处安放。盛氏总裁无畏无惧,横扫四野强占地盘,硬生生在江城闯开一条血路,一手把盛氏托到如今的高度。   可是现在不行。有人要伤何言。那是他的命。   “别闹。”何言啄了一下他的软唇,又意犹未尽的含住唇瓣啃咬了一会儿才松开,“你明知道,这一颗子弹是对着你的,和我没关系。”   “上一次是对准阙爷的,这一次是对准我的。每一次你都要拿命去挡。我只能把你关起来。”盛垣呼吸急促,叼上他的耳垂狠狠咬了一口,“你放心,不会让你难受的,你喜欢什么风格?我找设计师来看好不好?”   “……”何言真的被他无语住了。   “你刚才在和段澜聊什么呢?”何言只能转移话题。   “聊你之前的疑虑啊。”盛垣道,“你不是早就怀疑她不对劲吗。我问出来了。”   何言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世界上有那么一处云端,你什么都不用做,整个人摔进去都踏实安稳,所思所想永远有人替你先行一步,妥善安置。   “是陈默吧。”何言道。   “是,也不只是。”盛垣点头。   “背后还有人。”何言笃定道,“跟今天这个开枪的人肯定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汪扬能出拘留所取保候审,也跟那个人有关。”   盛垣点头。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切,他们看不见,但是目标很明确,不是盛垣,就是何言。   “汪扬怎么样了?”盛垣问。   何言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没事了,脱离危险了。”   “这以后,我欠他的可多了。”盛垣长长叹了一声。   “是我们。我们欠他的。”何言蹲下来,把自己的侧脸贴靠上盛垣的腰间,“没事,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还。”   “那颗子弹是冲着我来的,你替我挡子弹,他替你挡子弹。”盛垣低声呢喃。   何言立刻警觉的支棱起了脖子,“我和他一清二白都没见过几面!”   “我知道,我还能这么没觉悟吗?”盛垣拍了他一下,“他救了你,就是救了我。”   “哎,你能治好他吗?你不是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吗?”   何言叹了口气摇头,“他的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心理治疗或者疏导可以解决的了,恐怕只能去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伊平南路精神疾病治疗中心,江城的人都知道。   但是汪扬是卡萨的内陆运营中心总经理,是启明星的大boss,他如果进了精神病医院,这两处生意往后怎么办?   何言和盛垣想帮他,绝不忍心毁了他。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昏睡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汪扬已经在潜意识里做好了决定。   暗黑一片的意识深海里,汪扬的主人格已经虚弱不堪。   那个神秘人说的没错,只要体温超过正常温度,意识昏沉之间,副人格就会占领高地。   所以想要毁掉汪扬也很简单,只要用药一直保持体温高温就可以。   “你都看到了,我有帮手。”汪沆站在蜷缩成一团的汪扬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苟延残喘。”   “就算你立刻退烧恢复过来也没用,我的人只需要随时随地一针,就能让你重新发烧,继续沉睡。”   “这副身体,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汪沆露出得意之色。   汪扬艰难抬起头来,面色因为发烧和失血显得蜡白如纸,“交给你有什么用?你的人,你的人那一枪差点要了何院长的命!”   “一个姿色好点的男人而已。”汪沆冷笑,“那一枪又不是为了杀他。不把盛垣干掉,何言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疯子。”汪扬从地上站起来,咬紧牙关冷眼看他,“你会毁了卡萨在整个内陆的声誉,还会毁了一手打造的启明星!”   “我不在乎。”汪沆露出阴邪的轻笑,“这人间无非游戏一场,当年要不是你在启明星积劳过度又摔了一跤磕坏了脑子,也没有我上场的戏。”   “如今既然给了我机会,我自然是要好戏开场的。”汪沆蹲下身去,满脸的阴冷迫近汪扬,“你这一枪挡的好啊,这条命何言给你抢回来了,高烧发个两天,再醒过来,你这个人格就可以彻底安睡了。剩下的大业,就交给我吧。”   “放心。” 第九十九章 生死拉扯   汪扬感受到汪沆那只冰冷阴郁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耻辱,且充满威胁。   他想要奋力挣扎,试图摆脱汪沆的束缚,但身体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愤怒,却无奈。   汪扬瞪大眼睛怒视着汪沆,暗夜的玫瑰在大雨中凝视野兽。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眼前的局面。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无法施展。   重症监护室里,汪扬紧闭双眼,梦呓不断,惨白的脸上不断泛出细密的汗水。   何言和盛垣不放心,双双换了无菌防护服,守在汪扬的病床边。   “汪扬,醒醒!你在做梦!”何言不断拍打着汪扬的脸,试图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盛垣抽了张纸巾替汪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扭头看到监护仪上刺目的39度,“他还在发烧。”   “也许是发烧压制了他的主人格。”何言所有所思,“很多年前我做过相关的解离症病例分析,人在高烧状态下,主人格意志力薄弱,就容易被副人格压制。”   “如果……如果他扛不住呢?”盛垣低声。   如果汪扬扛不住,醒过来的就会是汪沆。   按照现在汪沆的认知,一旦占领了汪扬的意识区,他就不会再让步了。   “扛不住,我们会失去汪扬。”何言嗓音发涩。   能用的药物和治疗手段都用上了,这方面何言的医院里不缺资源。   剩下的,只能靠汪扬自己的求生欲。   “要不,你和他说说话吧。”盛垣忽然抬头看向何言,“我先出去,你和他说说话,看能不能唤醒他。”   盛垣转身要往外走,被何言一把拽住。   “我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   “没说你要瞒我。我出去歇会儿不行吗?”盛垣笑着拍了拍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橡胶层传递过来,“就算是最亲密的关系,也可以有秘密。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你。”   “盛垣……”何言还想说什么,被盛垣伸手抵住了唇。   “你这条命是他救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要是躺在这里的是你,我肯定会发疯。何言,除了你不能给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他,也应该给他。人不能太贪心,老天爷会把我的幸福收回。”   何言没再说话,看着盛垣转身离开,ICU大门自动打开又缓缓闭合,把一世喜怒哀乐关在了门外。   门内闪着仪器光亮的世界,仿佛与世隔绝。   何言站在汪扬的面前,抽出纸巾擦了擦他额头的细汗,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第一句就是,“汪扬,我是何言。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监护仪里,汪扬的心电图瞬间波动了一下。   何言看了一眼,有效!   “汪扬,你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我也是。我和你一样。”何言低声。   汪扬的意识海深处。   汪沆挑眉站直了身子,语气轻佻,“哦?这么说何言跟你一样,都是个神经病?哈哈哈哈哈……”   汪扬挣扎着奋力嘶吼,“你闭嘴!”   “可是我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何言低声,“我一直很想让他回来,这本来也许是他的人生,是我中途插进来,偷走了他的生活。”   “原本遇到盛垣的应该是他,在盛家做家族医生的也应该是他。遇到你的也应该是他。但我占用了他的人生。”   何言的视线里,清晰看到汪扬的指节微微颤动,监护仪的信号从红色转为黄色,趋于平稳!   他能听得见,何言知道。他在努力。   “汪扬,我知道你能听见。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盛垣都不知道。他说过,再亲密的人之间也可以有秘密。 ”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难受。我想我占用了别人的身体。但是后来我明白了,原本的何言他回不来了。但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他还有很长的路没走完,很多风景没看完。”   “读书的时候他也曾经满腹情怀,立誓要治病救人。他也曾经向往感情,需要一个人懂他珍视他。他不在了,我要替他走下去。”   “后来我遇到了盛垣,遇到了阙爷,遇到了罗闻,遇到了吕晚枫,安安,又遇到了你。”   何言蹲在床边,伸手搭上汪扬的脉搏,闭眼继续低声说话。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猜你现在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你别放弃,你再努努力,站起来走出来,我们一起去往前淌淌看。”   此刻汪扬的意识海深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缓缓伸了出来。   汪扬单手支撑在地上艰难的撑起身体,瘦削的肩骨凸起。   而对面的汪沆震惊后退一步,“你在发烧,你不可能有力气站起来!”   “你等着。”汪扬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等我站起来,再也不会给你机会出现。”   “我……我是你内心深处的欲望!金钱,地位,爱人,感情,荣耀,这些都是你要的!是你要的!”汪沆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汪扬指节屈起,在地上捏出清晰的痕迹。   他站起来了!   “你说的没错,我有欲望。”汪扬从阴影里大步走出,脊背挺直,额头密布的汗水在头顶一束微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些阴暗里透不进来的希望此刻如同星河滚烫,尽数落进他的眼底,熠熠流淌。   “但欲望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获取。我会有事业,感情,爱人,朋友。我还有很长的人生。”   “但你不会有了。”汪扬厉声。   何言的指节始终搭在汪扬的脉搏上,一瞬间他猛地抬头,指节寸关脉处清晰感受到强有力的跃动!   “汪扬!” 第一百章 有没有发现何言有什么不一样?   汪扬醒了。   睁眼入目是刺眼的白,重症监护室的天花板亮着耀眼的灯。手腕处有紧迫的牵动感,一回头他就看到何言在他的身边蹲着,指腹搭在他的手腕上,是标准的把脉动作。   “汪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何言的声音里是他从未听到过的惊慌。   汪扬努力忽略后背炸开的大片疼痛,牵动嘴角给了个笑。   “感觉你声音有点大……”   “还能开玩笑,问题不大。”何言又惊又喜,站起来往外走,“盛垣还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我去喊他进来。”   “等……等等。”汪扬轻声叫住他。   何言回头:“怎么了?”   “你和我说的……我都……听见了。”汪扬小口小口吸气缓解后背的伤口疼。   “我知道你能听见。这一仗你打的漂亮。”何言眼睛不自觉红了。   “我会保密……”汪扬低声,眉眼间是何言从来没见过的坦然大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汪扬醒过来,何言觉得他脱胎换骨。以往在他身上看到过的拘谨,局促,慌张,无所适从,全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个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的男子。   但他是汪扬无疑。何言可以确定。   “好。这是我们哥们之间的秘密。”何言勾起唇角,“我出去叫盛垣进来,你醒过来了,他会很开心。”   “行。我缓缓,你去吧。”汪扬慢慢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侧了侧身躺好。   盛垣独自坐在病房角落的一处休息区,笔记本电脑打开,指节跳动得比心跳的节奏还快。   等待的时间他并没闲着。盛氏那边的事情堆了许多重要的项目没有处理。   而其中最重要而紧迫的,就是卡萨法国总部资本入驻的案子。   一个月前他给高层下了军令,拿不下卡萨总部的话语权,进不了卡萨的圆桌会议,让他们自行走人。   现在公司高层回复邮件过来,下周一,卡萨第二次年度会议,邀请占股36%的盛氏集团作为公司首席大股东参加圆桌会议。   盛垣勾唇,露出一抹淡定的笑。   这一封邮件来的及时。当初他想要一举拿下远在法国的卡萨话语权,完全是为了牵制作为内陆运营商的汪扬。那时候就是赌一口气,所有在何言面前刷存在感的人,他一个都不想留。   谁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汪扬成了他最大的恩人。   正好,趁着这次圆桌会议,盛氏可以以首席股东的身份提案,和内陆卡萨这边签订永久运营权。   就当他的谢礼吧。这还远远不够。盛垣知道,欠汪扬的他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   何言靠近的时候,盛垣正在回复邮件,卡萨总部在法国,部分高层又是A国人,盛垣一封邮件三种语言切换自如,修长如玉的指节在键盘上跃动如蝶。   何言一时间看痴了进去,竟然忘记自己是过来叫人的了,就这么抱着胳膊靠在室内景观亭的柱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好看。每一帧动作用慢镜头放出来都是经典。   一直到盛垣处理完工作邮件,合上电脑,何言都没从恋爱脑的滤镜中拔出来。   “咳咳。”盛垣清了清喉咙,“再看下去我就要被你盯出个洞了。”   何言恍然回过神来,脸都红了。   稀奇!一向自诩为没脸没皮的何言也会脸红。   “汪扬怎么样了?还发烧吗?”盛垣抬头看他。   何言摇摇头,“他醒了,我特地来叫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真的?!太好了!”盛垣随手把笔记本交给守在旁边的吴勇,“快走,去看看!”   汪扬伤的很重,盛垣跟何言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小口小口吐气缓解疼痛,护士在一旁给他擦汗,一张原本就素白的脸这会儿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盛董!”看到盛垣进来,汪扬还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甚至试图抬起胳膊打招呼。   “快别动!”盛垣三两步跑到他的旁边,小心翼翼按住他的胳膊,“躺好。”   “没事。”汪扬轻声,“问题不大,我心里有数。”   “你吓死我了。”盛垣哑声,“你倒下的时候,我连怎么在你那几百名员工面前自裁谢罪都想好了。”   何言和汪扬一起笑出了声,牵动了伤口,又疼的汪扬脸色一白。   “何院长,您出去一下,我想和盛董说几句话。”汪扬轻声对何言道。   “什么话还不能让我听?”何言蹙眉。   “让你出去就出去。”盛垣一把将人推出自动门,看着门缓缓合上,他转身走到汪扬的病床前蹲下。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说吧。慢慢说,别使劲。累了你就歇歇。”   汪扬牵了牵嘴角。只剩盛垣一个人了,他终于卸下了面具,露出他最真实的神态,嘴角拉到最平缓的弧度,皱起年轻的眉头,长长“嘶”了一声。   “真疼。”汪扬低声。   盛垣心头一揪,眼圈就红了。   “我没瞒你,盛垣,”汪扬第一次称呼他'盛垣',盛垣知道他是以朋友自居,赶紧附耳过去,仔细听他说话。   “我挺疼的,盛垣,我没瞒你,我也想听你一句实话。”汪扬轻声道。   “你问。我说实话。”盛垣哑声。   “你有没有觉得何言和以前不一样了?”汪扬低声说。   盛垣整个人一愣,整个大脑仿佛被什么击中,思维都空白了一瞬。   “不一样了,是吧。”汪扬轻轻喘息,“你早就发现了。”   盛垣疑惑看他,“你以前就认识何言?”   “是我在问你。”汪扬低声笑,“你回答就行了。”   “是不一样了。”盛垣坦然看向他的眼睛,“我早就发现他不一样了。何言做我盛家的家族医生很多年,我何他接触过许多次,现在的他完全不是以前的风格。以前的何言庸懦,没有自信,空有一身医术但是做事畏首畏尾。”   “从他揭露我身边的管家那天开始,他就变了个人。”   汪扬了然一笑,“好,那我继续问。”   “你是喜欢现在的他,还是喜欢从前的他?你是因为他这个灵魂喜欢他,还是因为他的外貌,躯壳,身体?”   盛垣又是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我有一个梦想”   “你只管……回答我的……我的问题。”汪扬忍着疼,呼吸轻喘。   盛垣惊立在他的病床前。   何言的模样如同电脑病毒,瞬间复制黏贴,满满当当侵袭了他全身的细胞。   他站在盛氏大楼下,贴近他的耳垂说“管家被我关起来了”。   他中了药,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蜷缩委顿,拽着他强夺了第一次亲吻。   他被自己用冷水泼得浑身湿透,丢在浴室里头也不回走掉。   到后来他飞身在山体滑坡的悬崖边救下自己,左手脱臼,右胳膊在岩石上擦出深深一道伤口,就为了护住自己的后背。   何言在书房的暗室里逼着自己直面内心的恐惧阴影,在盛氏墓园一把火烧干净自己灵魂深处的惊惧。   他把自己从灰烬里捡起来缝缝补补,小心翼翼,如珠如宝,托举到云端。   是爱他那张脸吗。是爱他的躯壳吗。   “我爱他这个人,和其他无关。和他的身份无关,和他的长相也无关。”   身体也是沉迷的。换一个人肯定不行。盛垣在心底小心翼翼解释补充。   汪扬仿佛松了一口气,身体软软向后瘫下,原本攥紧的指节松开,瘦削的肩膀从紧绷变得松弛开。   监护仪滴滴响了两声,盛垣吓了一跳,“汪扬?你哪里不舒服?”   汪扬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对盛垣招了招手。   盛垣靠近过去。   “我想……出院以后,我想去伊平南路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住院。”汪扬低声说。   盛垣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不行。你说什么呢。何言也不会同意。”   “那就别让他知道。”汪扬眨了眨眼睛,睫毛微颤。   “那也不行。”盛垣直起身子正色道,“先不说你现在身体这样,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就算是个健康的人,也禁不住在那样的地方住院。”   “什么地方啊……你别妖魔化人家医院。”汪扬笑的苍白易碎,“你听我说完……”   盛垣皱眉。   “我的病还没好。”汪扬低声,“以前是一到晚上,他就会出现。往后是一发烧,他就会出现。”   “我需要治愈自己。要让自己在治疗下完全好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出现。伊平南路的治疗中心是专治精神类疾病的。”   “盛垣,我们都不要回避这个事情,我生病了。只有彻底治好,才能永绝后患。”   “对你们,对我,都好。”   汪扬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轻轻喘息,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到异常,其下血管清晰可见。   盛垣沉默着拿纸巾擦掉他额头的细汗,一言不发。   “别……别赌气。”汪扬喘息着说。   盛垣不忍心多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何言嘱咐,不能打扰你太久,你需要休息。”   “去吧。别告诉何言……”汪扬轻轻挥了挥手,疲惫合上了眼睛。   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打开,盛垣步伐沉重走出去,何言本来靠在柱子边沉默,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   “汪扬跟你说什么呢。”何言问。   盛垣摇摇头,目光坚定,“他让我别告诉你。”   何言失笑出声,“嗯?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也不能告诉你。”盛垣后退一步,转身就走,“回家,睡觉。今天睡你……”   何言立刻打断了他,“嗯!今天睡你。”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今天睡你医院宿舍!照看汪扬比较方便!你在说什么东西!”   何言笑,“我的话也还没说完。”   盛垣:“那你说。”   何言一本正经:“今天睡你老公的宿舍。”   盛垣:“……”去去去!没一句正经。   谁是你老婆。盛垣在心里嘀咕,没门。   没门,但是有电梯。   二人绕过医院长廊,转到北院区,进了宿舍楼的电梯。   何言的宿舍设在医生宿舍楼的顶楼,和VIP特需病房在同一个楼层。当初为了保护VIP患者隐私,所有病房都是一梯一户直接入门的。   所以,等于是专属电梯。   进了电梯,何言忽然回忆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个细节。   电梯门关上,何言迅速把盛垣壁咚到角落里,颀长的身形压住盛垣的身躯,手臂支撑在两侧。   宽阔的电梯空间骤然变得逼仄,盛垣目之所及都是何言的气息,他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就拍了一巴掌过去,“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何言笑的痞坏痞坏,“我有一个梦想。”   “我看你有病。”盛垣翻了个白眼,“放开我。”   “你知道吗盛垣,好久以前我第一次去盛氏总部大楼,吴勇带我进你的专属电梯。当时我就想,那电梯三面都是巨大的整块玻璃,太适合圆梦了。”   盛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两秒钟反应过来,脸色通红,一把推了过去,“不正经!”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盛垣用力推开何言倾斜的身躯,拔腿就跑。   哪里跑得掉。   何言只要轻轻一勾,上臂从盛垣漂亮的侧肩伸过去直接扣上紧实的胸膛,手腕一个用力,盛垣整个人转了九十度,侧着身子落进何言的怀抱。   “别闹!”盛垣挣扎。   “那就亲一下。”   真的就是亲一下。只不过这一下有点长。电梯从十六楼顶楼到了一楼又上了十六楼。   上上下下四次,绵长深刻的一个吻,几乎把盛垣肺里的空气都榨干净,一吻结束,近乎头晕目眩。   盛垣觉得自己醉了,晕晕乎乎四肢发软,被何言一把横抱起来。   丢进床上的时候盛垣还在嘴硬,“别闹……”   “你就不想?”何言笑的痞痞的。   盛垣看着自己异样的反应默不作声,脸色绯红的同时闭眼装死。   “不逗你了。”何言笑出了声,“去洗澡,在病房呆了好久,全是细菌。”   啊?   我都准备好了你就说这些?   盛垣抿唇不语,推开何言往浴室挪去。手脚还是绵软的,缺氧,严重缺氧。   结果前脚刚进了浴室,后脚就被何言追了进来,一把关上玻璃门,用熟悉的姿势把他顶在了淋浴房门上。 第一百零二章 我的全都是你的   心上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熟悉的荷尔蒙气息拖着盛垣沉沦。   正合心意。   迷迷糊糊的时候盛垣听到何言问他,“你和汪扬聊什么呢?”   盛垣坚守着残存的神志,“没什么……不能告诉你……”   下一秒,盛垣就惊得眯起了双眼,呼吸骤停。   最后何言沉声又问了一遍。   盛垣丢盔弃甲老实交代。   “他说他要去伊平南路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住院……”   宽大柔软的床上,盛垣睡的香甜深沉。何言沉默着坐在阳台,指间猩红明灭,有淡烟缭绕。   他很久没抽烟。上一次点烟,还是在山郊别墅,一场接一场打拳赛,拼命攒钱想给盛垣买别墅。深夜里躲在阳台数银行卡余额。   何言知道,汪扬是想要彻底治愈。   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永远不让汪沆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荒漠中生出荆棘,荆棘丛中一半是玫瑰。   而现在,玫瑰想要永远拔除荆棘,为此情愿把自己囚禁荒野。   何言努力回忆汪扬的样子,可他和汪扬所见加起来并没几次。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局促的样子,青涩,社恐,说话的时候会搓紧衣角,完全不像一个总经理的模样。   可直到现在,何言才发觉,他的那双眼湛亮,澄澈。盛着碎芒星河。   自从穿书来了这个世界,何言觉得自己越发鲜活。一路走过来他有了爱人,有了兄弟,有了事业,自己的信仰和梦想在这个世界熠熠生辉。   而汪扬的意外闯入,让他在惊心动魄中感受到不一样的生命质感。   汪扬是自己的患者。可自己却没能帮得了他。阴差阳错间他为了自己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烟雾中何言沉沉叹了口气。他很少觉得无能为力,可此刻他深深感受到无助。汪扬的情意他能感知到,但回应不了。   肩头轻轻落下一双温热的手,何言一回头,盛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手里拎着件薄薄的外套。   “后半夜凉,别冻着了。”盛垣把衣服披在他的肩膀上,端上一杯热水递到他的掌心。   何言抬头蹭了蹭他刚冒出青茬的下巴,“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了看你不在床上,我就出来看看。”盛垣拉了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托腮看他。   “有心事?”   何言没有说话,眸光幽深。   “是担心汪扬?”   何言点头,“那是精神病院。你知道那种地方。汪扬在那里……会受不了。”何言声音低涩。   盛垣沉默握住他的手。   天际渐渐泛白,两个人在阳台沉默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何言起身。   “我下去看看汪扬怎么样了。你陪我坐了好久,再去睡会儿吧。”   何言离开,盛垣在阳台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   七点半。   他拨通了助理恬欣的电话。   “盛董,有什么指示?”   盛垣从天际的云层处收回视线,目光垂落在电脑屏幕上,眼前“伊平南路精神疾病治疗中心”几个大字清晰刺目。   “恬欣,你去安排人和伊平南路精神疾病治疗中心联系一下。”   “昂?”恬欣疑惑,Boss这是要进军医疗行业了?   “安排人去联系一下那边,看看是否可以安排一支专业团队过来,我想以盛氏的名义在言盛国际医院开一个精神疾病诊疗中心,三方合作。”   恬欣不明白盛垣的用意,但执行力一流,“收到,盛董,现在就去安排。”   挂了电话,盛垣指节蜷起,在桌上轻叩。   没错,他想在何言的医院里为汪扬单独开一个治疗中心。这样他和何言都能放心。   消息回的很快,何言派人把早餐送上来的时候,恬欣就给了回复。   “盛董,那边说不行,他们是公立医院,原则上不能与言盛这样的私立医院合作办诊。”   盛垣蹙眉沉思了片刻,就在恬欣怀疑是不是信号中断的时候,盛垣开口了。   “那再联系一下,直接在那里捐一座诊疗楼。前提是要求医院派驻一支专业的解离症治疗团队。”   “治疗谁?”恬欣问。   “患者姓名,汪扬。”   盛氏的高层也不是吃干饭的,执行力一流。事情安排下去,立刻有人带着材料支票和项目负责团队浩浩荡荡到了伊平南路。   和私立医院合作肯定不行。但是捐助诊疗楼,那是多多益善。   合作谈的非常顺畅。何言看完汪扬的病情记录,再巡视一圈病房,回到房间的时候,精神诊疗中心的新大楼基地坐标都已经敲定了。   何言把自己横着砸在床上,眉目间又是疲惫又是伤怀,只能远远的对还在阳台坐着的盛垣勾勾指头。   “来给我抱抱。”何言的声音有气无力。   盛垣敛眉走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不太高兴?汪扬情况还稳定吗?”   “很稳定,没再发烧,恢复的很快。”何言低声,“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盛垣勾唇:“那……如果能给他一个独立的治疗环境呢?”   何言含糊着侧了侧脑袋,“那当然好了,舒服太多了。”   盛垣挑眉:“那如果再配一支专人专用的诊疗团队呢?”   何言把脑袋埋进被子:“那当然好的不能再好了。想什么呢。”   盛垣笑出了声,大手一把托起何言精致的下巴,指节一勾,声音魅惑。   “那你亲我一下,我保证你美梦成真。”   何言呲溜一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盛垣,“你说真的?”   “你先亲一下。”盛垣闭上眼睛,下巴微扬。   何言二话不说贴过去就是深深一吻。   吻着吻着盛垣尝到咸湿的味道,一睁眼才看到何言睫毛湿濡,眼尾通红。   “怎么了,高兴傻了?”盛垣啄着他的眼泪。   何言摇头,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声,“又花你的钱。”   “怎么说话呢。”盛垣不高兴的捏住何言的下巴,“我的全都是你的。”   “你要是高兴,盛氏明天就改名何氏。”   坏了。何言的眼睛开了闸,哗啦啦大雨不止。 第一百零三章 罗闻跑了!   “这还不止。”盛垣低声,修长的骨节插进何言的发间细细摩挲。   “还有什么。”何言哽咽。   “你不是还想查个事情?趁最近汪扬要养伤,你正好腾出精力来查查。”   何言不哭了,支棱着坐起来,脊背挺直,表情严肃,“盛垣,你是不是在我心脏安装了窃听器?要不然怎么每次我想说什么你都能猜出来!”   这什么土味情话,盛垣笑到浑身无力。   盛垣跟何言说的事情,是段澜。   准确的说,也不算“查”。应该是“办”。   不是办段澜,而是办她背后那个施暴者,陈默。   何言好不容易腾出手来,自然不会饶了这个禽兽。   接下来的日子里,汪扬在医院养伤,盛垣照顾着,而何言频繁外出。   安排人收集陈默出轨的证据,安排段澜就医验伤,何言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收网。   甚至到最后,何言还找到了在启明星上班的那个陈默的姘头之一,茉莉。   果然通过茉莉,扯出了陈默一大把“露水情缘”。   这一波开大直接把陈默干进了监狱。   何言半点没留情。一条线牵扯下来,陈默出轨多女子的人证物证俱在,一排女子在证人席共同哭哭啼啼控诉他的时候,法官都差点没掩饰住表情的龟裂。   除此之外再加上家暴。好家伙直接精准踩上了群众的底线。   法官当场没再犹豫,该判罚判罚,该离婚离婚。   走出庭审厅的时候,陈默喜提十年牢饭,而段澜收获了自由身。   站在审判现场,段澜看着那个困住他八年青春的男人佝偻着身子锒铛入狱,眼泪哗然而下,哭的无声无息,半分钟后蹲在了地上,素色的地面迅速汇了一汪水迹。   八年青春喂了狗,付出的是再不能回头的青葱岁月,收获的是满身伤痕,从身体到心底。   一只青筋分明的手拿着一张纸巾递到段澜的面前。她一抬头,何言面色温和看着她。   “院长……”段澜泣不成声。   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但她唯独对何言愧恨难当。   而何言却始终在为她奔波,多方收集证据,财力物力精力花了多少,她无以为报。   “往后打算怎么办?”何言站着俯视她,温声询问。   段澜擦干净眼泪,捏着拳头站了起来。   “我会自己辞职的,院长。从前……对不起。多谢您。”段澜认认真真鞠了个躬。   何言顿时啼笑皆非:“谁让你辞职了?”   段澜面色怅然抬头,“啊?”   “你辞职了,我以后怎么和盛董去逍遥快活?”何言笑道,“你不但不能辞职,往后还要多给我卖命。不是要感谢我吗?好好替我把医院这道门守好,好好替我喂肥我的钱袋子。”   “就当你感谢我了。”何言笑道。   段澜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何言还能再给她机会,甚至敢托给她更重的信任。   “傻了吧?我这剥削你呢,你还感动得无以复加。真好骗。”何言笑着把手里的一整包纸巾都交到她的手里,“行了,你慢慢哭,我要去哄我男朋友了,最近冷落他太久了。”   段澜的事情告一段落,汪扬的身体也一天一天见好。何言觉得人生畅快不过如此,哼着小曲儿开车往医院奔的时候,接到了盛垣的电话。   “宝贝儿,想我啦?么么么我马上到家!”何言嬉皮笑脸。   盛垣的语气却充满无奈,“何言,罗闻刚才大呼小叫着来找你,说他不做治疗了,到此为止。”   “他犯什么毛病?”何言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阙爷呢?”   盛垣无奈:“阙爷出差去翰城了,已经有两天了。罗闻最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病房,估计是又犯老毛病了。”   何言单手转了半圈方向盘,“等我回来,捉住罗闻,当着他的面给阙爷打电话。”   “恐怕捉不住他。”盛垣气极反笑,“他在你办公室发脾气砸了你几个花瓶,然后扬长而去,影都没了。嘴里还喊着诗。”   何言疑惑,这小子还是个文化人了?   “什么诗?”   盛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何言一脚刹车停在路边,额头磕在方向盘眼冒金星!   这兔崽子!   谁家的孩子谁管!何言打开双跳,立刻给阙爷打电话告状。   阙爷此刻正在某超五星餐厅的酒桌上,对面坐着的是罗闻的亲爹,罗氏总裁罗经年。   而今天,罗经年收敛了绝大部分的霸道和戾气,露出一脸刻意堆砌出来的客套有礼。   只因为今天他阙之渊是甲方。翰城这块地,未来罗经年想在这块地吃草还是吃肉,就得看对面的年轻男人了。   他要是抬抬手,罗经年能带着四五十个员工一起吃点肉罐头。   他要是不抬手……   想到这里,罗经年站起来从正在旁边慢悠悠倒酒的助理手里一把夺下酒瓶。   “我来。”   罗经年抱着酒瓶走到阙之渊面前,对着他客气示意。   “阙总。”罗经年端出一脸商业化标准笑容,“我给您满上,往后翰城这块项目上,还请多多照应。”   阙之渊站了起来,刚想要说话,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阙之渊抱歉笑笑。   “没事没事,您请便!”   阙之渊一看来电显示,【何言】。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罗……”   他想问是不是罗闻出事儿了,话还没出口就咽了下去,眼睛下意识转向对面一脸热情的罗经年。   好险。   罗经年继续热情洋溢看着他,眼神示意,【您请便,我等着!】   “哎呀阙爷,罗闻跑了!”电话那头声音很着急。   “什么叫……跑了?!”阙之渊一把踢开椅子,大步流星往外面走廊上走,都没来得及和其他的人打招呼。   只留下罗经年抱着偌大的六位数天价酒瓶子发愣。   不是,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幻听了,刚才好像听到阙之渊的电话里提到了“罗闻”???   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罗经年抱紧了酒瓶子。   走廊外,阙之渊语气焦急得冒火星子,“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四章 去捉崽子   “你凶什么?”何言在车里气的直翻白眼,赶紧把空调降低两个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十分不耐烦,“是你的崽子惹祸好吗?”   “是不是你们欺负他了?”阙之渊沉声,“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能为所欲为!”   “你讲讲道理!”何言声音扬了一个度,“他自己跑到我办公室大呼小叫嚷嚷说不要治疗了,盛垣劝他,他拔腿就跑,还砸了我好几个花瓶!”   “他留什么话了吗?”阙之渊一边打开耳机通话,一边迅速翻手机定位。   他和罗闻共用一个网络账户,是可以看到罗闻的手机定位的。   不看还好,一看气的头顶冒烟。   定位显示,【启明星】。   那是什么地方?汪扬的产业,江城出了名的声色场所。   “他留了句诗,”何言忍不住幸灾乐祸,“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还“仰天大笑”,还“我辈”。阙之渊一手捂住了心脏。   “他在启明星,”阙之渊低声,“你先去帮我把他弄回医院关起来,我随后就回来。”   何言:“弄回医院不难啊,我有的是手段。就看你选文的还是武的了。”   阙之渊眯起眼睛,语气充满危险的气息,“武的是什么?”   何言:“揍一顿啊,揍晕了拖回去。”   “你敢。”阙之渊沉声,“文的呢?”   何言:“也简单。我医院里有的是麻醉剂,一针就行。”   阙之渊声音顿时锋利起来,“不行!”   何言:“那我可没办法弄他回去啊,你那崽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急起来把包厢都砸了。”   阙之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包厢。   “那就不用你管了,我马上回去,亲自逮他。”   “行。”何言迅速关闭双闪,松开手刹,一脚油门窜出去,电话里还不忘记叮嘱,“亲兄弟,明算账,我办公室那几个青花瓷花瓶,回头赔一下!账单我让助理发给你。”   “请你全换成不锈钢的。”阙之渊冷哼一声,“怪我家罗闻?你没问问盛垣,罗闻手伤到没有?”   “阙之渊你做个人!”何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已经很做人了,他手上要是有个伤口,你就等我律师函吧。再见。”   何言对着“嘟嘟嘟”的手机屏幕气的眼冒金星。   这是什么冤种兄弟?!   这边阙之渊挂了电话,转身从走廊阔步往酒桌包厢走去。   这饭是吃不成了,本来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在罗经年的面前刷一把存在感,心里琢磨好的所有筹谋这下都用不成了,只能再找机会。   大不了改天再丢一个项目出去。总有喂熟的一天。阙之渊心想,值得。   当务之急是把崽子弄回家。下次出门可得拴在身边,看他还离家出走。   阙之渊步伐极快返回包厢,罗经年还抱着六位数的酒一脸热忱站在原地,原本老而弥辣的眸子透着微醺的迷茫。   罗经年一抬头,一阵凉风从他身侧划过,黑色的丝绸面料带出木兰的香气。   嗯?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正好对上阙之渊的眼神。   “阙总。”罗经年客气招呼,怀里的酒瓶往前微微一探,“喝点?”   阙之渊点头示意,语气客气谦和,“真不好意思罗总,我这边有点急事,得赶紧赶去江城,辜负您的盛情,改天我设宴赔罪。”   “这话说的!”罗经年赶紧应和,“说什么赔罪!太见外了。咱们来日方长!这项目……”   “这项目,您就放心做,交给您的团队,我很安心。”阙之渊丢了颗定心丸。   罗经年张口接下,心满意足!   “对了,您遇到什么急事了?江城那边各方面我都熟,看看能不能给个机会帮你。”   阙之渊鬼使神差一般张口就来句个大的:“我崽子丢了,我得回去找找。”   “您都有孩子了?”罗经年大惊,“您看着这么年轻,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真可惜!罗经年在心里扼腕叹息!   本来还想着认个干女儿之类的,想办法带出来和阙之渊打个几回交道,说不定有机会商业联姻。   阙之渊皱眉,“没有。我没孩子。”   那崽子……   罗经年想问,又觉得显得太唐突,硬生生把好奇吞回了肚子里。   “需要我帮您找找吗?您把孩子的照片发我,最多一小时就能给您找回来。”   阙之渊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要是让罗经年找回去,岂不是直接关回了罗家。   “多谢罗总,崽子倔得很,不肯跟别人走的,还是我自己去找吧。你们尽兴,我失陪先行一步。”阙之渊客气拒绝,转身离开了。   陆长峰一直在酒店外面等着,这会儿看到阙之渊出来,立刻迎了过来。   “老大,这么快就结束了?”   “回江城,我给你发定位,抓紧。”阙之渊上车干脆利落的说。   陆长峰一看,也不多问了,能让自己一贯沉稳如山的老大露出这么着急的语气的,也就那位素未谋面的神秘老板娘了。   找老板娘!那陆长峰就有劲了。他可还没忘记,前不久老板娘刚让老大给自己涨工资来着!   想到这里陆长峰的牛劲从心头突突跑到脚底板,油门猛踩,排气管冒烟,恨不得把汽车当飞机开。   阙之渊也没明白,怎么一下子陆长峰显得比自己还着急,车子嗖嗖穿山过江,原本三小时的车程,两小时就开到了江城。   车子停在“启明星”偌大的停车场内,旋转门热闹拥挤,穿着暴露的浪荡子三五成群进进出出,幻彩的霓虹灯在各种年轻的脸上打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光看那扇门,阙之渊就火冒三丈。   “跟我进去。”阙之渊沉声,隐隐压着怒气。   “好嘞老大。”   阙之渊矮身下车,大步流星往会所内跑去。   此刻启明星的VIP奢华包厢内,灯球闪烁,光线明灭,无数道尖锐的光束割裂出斑斓的世界,昏暗且奢靡。   “喝啊罗少!”暗处一个人“铛”的一声把一杯鸡尾酒推到罗闻面前。   罗闻皱了皱眉,两指推开酒杯,“不喝。” 第一百零五章 回家收拾!   服务员躬身进来,跪下递上果盘,“罗少好久没来了。我们店里新上的酒,不喝两杯?”   服务员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冲的罗闻直反胃,忽然就开始怀念阙之渊清爽的味道。罗闻猝然站起来往里侧坐了坐,极不耐烦的捋了捋头发,“离小爷我远点,冲鼻。”   服务员专吃这行饭,什么脸色没看过,半点都不往心里去,反而眼神对着外面的人微微示意。   这一包厢的人都是这种酒色场所的常客,当即就看懂了,立刻极有眼力见的挪开身体,给服务员让了个位置。   那服务员矮下身段,腰肢柔软的像春日杨柳,眼波含情对着一包厢的人先行谢过,才挪到罗闻旁边,声音含水带露的。   “罗少,您都好久没来了,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小鹿,你以前最喜欢喝我调的酒了呀。”   “是啊罗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软座另一侧,有个黄毛翘着二郎腿起哄,“你看看,摇我们出来找乐子的也是你,现在扭扭捏捏的也是你。”   “是啊罗少!这你就扫兴了啊!”   “哎罗少,你该不是被老爹给收拾,吓破胆了吧?”   “哎呦这么大了还能被老子给吓着?你别看不起我们罗家小少爷!”   罗闻被这一句一句的起哄酸话给闹的心烦,怒气上头抬手就把眼前的酒杯砸了,一巴掌拍在桌上,酒气四溅。   “谁再给我废话,滚出去!”   那个叫小鹿的服务员似乎是吓了一跳,一秒之内眼睛红成小白兔,瘦削的肩膀向后一缩,声音发抖,“罗少……”   “给我上柠檬水!”罗闻不耐烦敲了敲桌子。   “快!给罗少上柠檬水!”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柠檬水递进来,包厢重新陷入低靡的颜色。   “啧罗少,”有人看着罗闻抿了口柠檬水又瘫回软座,忍不住开口揶揄,“谁家在启明星这种地方喝柠檬水?”   “哈哈哈哈——”包厢内爆发一片起哄声。   “砰!!!”   一声巨响撕破包厢内嘈杂的音乐声和混乱的哄笑,伴着这声巨响,包厢门被暴力踹开,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下一秒,包厢的灯被打开,原本昏暗奢靡的氛围瞬间被照亮,众人震惊抬头,然后齐齐被眼前这人一米八多,肌肉饱满健硕的身形惊住,竟然没人敢说话。   罗闻本来就没喝酒,是所有人当中最清醒的一个,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就直接缩成个鹌鹑,老老实实蜷到了软座角落里。   “长峰,把门守着。一个也别放出去。”阙之渊声音平静,喜怒难辨。   陆长峰立刻关上包厢门,标准的保镖姿势守在门口。   这架势一看就是道上的人,整个包厢内瞬间鸦雀无声,微微发抖。   罗闻不敢说话,阙之渊也不看他,只拿眼神一个一个杀过去。   “刚才是谁说,谁家在启明星喝柠檬水?”阙之渊冷冷看过去,下巴微点,对着墙根蹲着发抖的一个人指了指,“是你吧。”   “……”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陆长峰就端起桌上的柠檬冰水,冲着他的头顶泼了下去。   “啊……”剩下的人一阵尖叫,又迅速陷入安静。   阙之渊缓缓走到已经瘫在地上的服务员面前,足尖踢了踢他纤细的手指。   “要卖酒?”   “不不不卖了!不卖了我不卖了……”   “长峰,丢出去。”阙之渊不耐烦听任何人哭哭唧唧。   他大概是忘了,罗闻是他见过最会哭唧唧的男生。   “你怎么说?”阙之渊收拾了两个,终于轮到了罗闻。   一米八几的个子蹲在地上,深邃刚硬的目光与罗闻平视,声音中喜怒无波。   “回家……”罗闻嗫嚅。   人前不教子。阙爷是有规矩的。他当即什么都没说,面色平静脱下自己的衣服包裹住衣衫单薄的罗闻,轻轻一用力把他揽在怀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那一包厢的废物,有一个算一个,都留给陆长峰收拾残局。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就不该看见,都懂。   阙之渊走到车边,单手托了托罗闻的屁股,把他抱稳了些,另一只手打开车门,连人带衣服丢进了车内。   “哎呦……”罗闻连滚带爬,摔了个屁股墩。   阙之渊亲自开车,先提罗闻扣上了安全带,然后打火松刹车踩油门,排气管“嗡”的一声爆鸣,撕破夜晚的静谧,落在罗闻的心里一个哆嗦。   生气了这是。   可自己也不高兴呢。   罗闻不吱声,生气且怂,垂眸看着自己雪白的脚尖。   阙之渊沉了沉气,深呼吸之后终于开口了。   “好玩吗?”   罗闻不怕死:“好玩。但还没玩够。”   阙之渊:“被我搅和了?”   罗闻:“嗯!”   阙之渊冷笑一声,“好。不知道自己生病?还去启明星这种地方?”   罗闻扭过头看窗外,“我不想治疗了。”   阙之渊狠狠一个刹车,车子猛烈震颤,罗闻被安全带困着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又弹回座椅。   正好到医院门口。阙之渊熄火,伸手把罗闻别扭的脖子拧过来,逼迫他看着自己。   “你说什么?重复一遍。”阙之渊眯起眼睛,声音低沉。   罗闻不怕死的梗了梗脖子,“我说我不想治疗了。”   “为什么?”阙之渊沉声。   “疼。我忍不了。一个人在里面熬疼我忍不了。好不容易休息,你还不在。说出差就出差我也忍不了。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我也忍不了。以前的好日子都没了!”罗闻一口气噼里啪啦尽情输出。   全然没发现对面的阙之渊脸色一寸一寸沉下来。   “不想治疗,你不想活了?”阙之渊冷声。   “对!我不想活了!!!”罗闻扬声。   话音一落,罗闻骤然发现自己四肢离地腾空而起。   阙之渊利落下车,拉开车门,像夹个公文包一样把崽子横着夹在胳膊底下,阔步如风往病房走去。   “喂阙之渊!阙爷!阙……放开我!!!”罗闻拼命挣扎,“我自己会走!”   “今晚就让你不会走。”阙之渊冷声。   第106 章 还想活   单人特需病房的门一关,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罗闻被阙之渊横着抱在胳膊底下,挣扎着抠住墙壁试图去开灯,然后被阙爷一把摁住,连人带着包裹的大衣一起丢进了床上。   罗闻在柔软的床上弹跳两下,不死心的扑腾着起来,“我要开灯!我要看星星!”   说的是房间天花板上阙之渊特地给他做的星空顶。   阙爷眯起眼睛,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上罗闻小巧莹白的下巴,沉沉下压,声音似冰霜。   “看星星?那用不着开灯。一会儿就能让你看到满天星。”   阙爷从身高到身形完全碾压了娇小的罗闻,此刻双手撑在罗闻的身侧,眸光里似乎暗藏了惊涛骇浪。   偌大的房间瞬间缩小成阙爷怀里的方寸之地,黑色的丝绸衣料垂下来,随着罗闻紧张的呼吸翩飞,好闻的木兰香隐隐浮动。   罗闻有点发抖。没见过阙爷这样。上一次动怒,还是在阙爷山郊的别墅里。   那次阙爷……   揍了自己!   罗闻惊呼一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你想干嘛?!”   “你说呢?罗少。”阙爷沉着嗓音,“离家出走,厮混会所,捉回家不知错还嚷嚷着不想活了。”   “是不是很久没松皮子了,罗少?”   “我现在是病人!不许打人!”罗闻瞪起眼睛,凶的像个小兽。   阙爷挑眉,腾出一只手捞起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何院长,现在能不能教育孩子。”   罗闻:“???”你别太过分!   阙爷说着真的就打了电话过去。接到电话的时候何言正在汪扬的病床前守着,手里捏着个苹果,削了一半,盛垣接过去继续削。   “怎么的阙爷?人找着了?”何言问。   阙之渊斜睨着在床上扑腾的崽子:“问个问题。罗闻现在能抗揍吗?”   何言:“……”   何院长只犹豫了一秒钟,果断给出了专业建议,“小揍怡情,大揍伤身。”   阙之渊:“就问你能不能揍。”   何言:“您随意!”   电话没开免提,但“您随意”三个字还是清晰无比传到了罗闻的耳朵里。   何言你个狗!!!   罗闻反应迅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捞起个大枕头当成护体盾牌,从阙之渊的胳肢窝底下呲溜一下钻了出去。   阙之渊不慌不忙看着他鞋都不穿,光着脚丫子试图夺门而逃。   然后在手机屏幕上打开智能门锁APP,轻轻一点。   “咔哒”一声,门锁反锁。   罗闻脸色一白,背靠着病房的门一点一点滑蹭下去。   阙之渊挑眉一步一步靠近他。   “跑啊,怎么不跑了?”   罗闻拼命摇头,“不跑了。”   阙之渊:“不出去浪了?”   罗闻:“不出去了。”   阙之渊:“还想治疗吗?”   罗闻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吐出两个字:“不想。”   “很好。”阙之渊轻轻点头,站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人拎起来丢到床上,二话不说就扒了罗闻的裤子。   “哎哎哎不能……不能动手!”罗闻嗷嗷喊着伸手去挡,被阙之渊一只手轻松把两个爪子反剪在身后,宽大的手掌带着风啪一下扇了下去。   “呜——”房间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哀嚎。   厚重的隔音门把病房内的动静严严实实锁在了里面,长长的走廊一片静谧安然,门内……嗯,“热火朝天”。   阙爷说到做到,五分钟内,罗闻确实看到了“满天星”。   嗷嗷哭也没用,挣扎也没用,阙爷教育崽子从不手软,不听话就用武力强压到听话。   这么多年来,阙之渊从一个隐姓埋名的平凡人,到潜入阙家旁系做一个所谓“养子”,再到蛰伏幕后在大陆一点一点渗透产业,蚕食阙家势力。   靠的就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对人对事他一向容忍度极低,从不屑于费口舌讲道理。   不服,就管到他服。   对下属是这样,对竞争对手是这样。   对罗闻,也是一视同仁。   疼归疼,爱归爱。该管教的地方就该管教。枝枝桠桠修剪好了,再把人捧在掌心宠惯。   晨光微亮的时候,阙爷伏在崽子莹白的脊背上沉声问。   “还愿意治疗吗?”   罗闻整个人已经从白变成粉红又变成通红,声音细若蚊咛,“呜……”   “嗯?不回答。”阙爷对这一声呜呜表示不满,眉头一皱继续努力。   又是半小时。天光大亮。   阙爷:“还想活吗?”   罗闻:“……”说不动,真的说不动。   阙爷眉头紧锁,崽子指节瞬间泛白,拼命扬起脑袋,双眼迷离含水。   “活!还想活……”   呜呜!能活下去谁愿意死在床上!   阙爷对这个答案表示很满意,神清气爽起身洗漱。   顺便把崽子小心翼翼抱起来,里外洗了个干净。   罗闻整个人已经稀碎,每一块骨头每一处毛孔都控制不了,整个人软到没骨头,全靠阙爷捡起来缝缝补补洗洗刷刷。   痕迹自不必说,但何言给了药,无碍!   要是这药不管用,罗闻有半点差池,阙之渊就打算把何言送进去踩几年缝纫机再出来。   距离下一次治疗还有五天。这一次罗闻狠狠长了个教训,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两天,喝水喂饭都是闭着眼睛,吃完喝完身体一软继续昏睡。   那昏天黑地的德行把阙爷吓了一跳,偷偷叫了何言过来看看。   何言一看就笑了,“没事,累坏了,透支。你吃得太好。”   “不用挂点营养针?”阙爷问。   话音刚落罗闻挣扎着举起一根手指,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谁敢扎我……”   “不用。”何言啼笑皆非,“让他睡,睡饱了就好了。”   “你现在还愿意配合治疗吗?”何言想起来问他。   “愿意!”罗闻沙哑着嗓子。   回去以后何言着实感慨,“阙爷可真行!真就把一个生无可恋的孩子给拉扯到求生欲满满。”   对此盛垣表示不满:“你怎么一直夸别人家的男朋友?”   何言认真点头:“说的对!我也行!你不用羡慕罗闻!”   盛垣:扶额。不是,他怎么什么都能往那方面扯! 第一百零七章 不说话的楚楚   江城的盛夏是一碗热辣滚烫的麻辣烫。雨水充足,阳光也炽烈。   罗闻昏睡的两天时间里,何言又在医院走廊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手里的咖啡泼了一地,恍惚间何言想到很久以前的汪扬。   也是这样一场相撞,从此生命里多了一份厚重。   对方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预约了专家号,要过号了,走的着急,没看路。”   何言伸出了手,“预约单给我看一下。我帮你重新插号。”   插号这种事情,何言从来不干,他做事一向讲究原则。但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想帮一把。   大概是那一撞让他想到汪扬。   “那太感谢了!何院长!”对方连连致谢。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眉眼满是焦急。他挂的是个儿童生长发育号。孩子两周岁,男孩儿,快到了入幼儿园的年龄,但就是迟迟不开口说话。   何言给他插了号,重新打印了预约单拿给他,“别着急。带去给医生看看,走的时候和医生说一下,把病历发给我看一眼。”   这就是关注了自己孩子的病情!这男子立刻明白过来,眼睛瞬间湿润,“谢谢何院长!太感谢了!您能帮忙,是我家孩子的福气!”   “看好再说,现在都还早。”何言送了他出去。   事后接诊的专家医生果然送了孩子的病历过来。   两周岁,词汇量十二个,不会说句子。肢体语言发育良好,动作发育优秀,就是不会开口。   “我怀疑是轻度自闭症。”医生说,“他这个年纪应该至少掌握五十个词汇。”   何言看着面诊视频皱眉摇头,“不是。你看他的肢体语言很丰富。他都懂,并且表现的很外放开朗。他有和外界接触沟通的强烈欲望。这不是自闭的表现。”   “家庭调查记录有吗?”何言问。   “没有。”医生回答,“我没考虑到这一点,还没安排。”   “电话。”何言伸手。   医生迅速调出患者家属的电话发给何言。   何言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喂?是楚楚爸爸吗?我这里是言盛国际医院。我姓何。”   “您好您好!是何院长吧!”楚珩十分热情。   “你好楚先生。”何言道,“关于宝宝楚楚的情况,我希望能上门做个家庭调查,以辅助判断孩子的语言发育情况。您看是否方便?”   “方便!孩子的事情第一位,我随时可以配合。我把地址发给您,您来之前和我打个电话,我在门口恭候您!”   何言看了看行程安排,“就明天吧,明天上午我有时间。”   “没问题,明天我在家恭候。”楚珩道。   罗闻醒过来的时候,休息期就只剩三天。   何言过来看他,他冷哼一声扭头不理。   “哟,还记仇呢?”何言笑他。   罗闻一言不发。   “哎呀~我本来想着今天要出去采杨梅,好大一片梅子林呢!缺个伴儿啊。你既然不说话,那就算了。肯定是累坏了,嘴巴还动不了。那新鲜的杨梅肯定也吃不了。”   何言一边说着“算了算了”一边往外走。   果然罗闻扔了枕头一跃而起,“去哪儿采杨梅?!”   “太湾山。”何言道,“想去就快点收拾,十五分钟后出发!”   “得嘞!”罗闻美滋滋。   何言看过地图。楚珩给的定位附近有一大片杨梅林。现在盛夏,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难得一次上门家访,何言想着结束以后顺便带着盛垣去玩玩。   再顺便带上大梦初醒的罗闻和吃的太好的阙之渊。   二十分钟以后,四人齐聚医院大门口,后面单独跟了一个车,是楚楚小朋友的主治医师。   何言开车。   一路上何言作妖不断,一会儿让盛垣剥个枇杷,一会儿又说要吐籽。等个红绿灯竟然还要求嗑瓜子。   盛垣白眼翻到天际,但还是照办了。何言笑眯了眼,只把后座的两个人看的牙疼。   何言把车直接开到杨梅林边,安排三个人下车。   “你们先玩着,我和李医生去患者家里看看,结束了来找你们。”   楚珩的家里离这片杨梅林只有十分钟车程。   沿着大路开了一会儿,一座显眼的庄园门口,楚珩在那儿等着。   “何院长!”楚珩极为热情的替他打开车门。   何言和李医生下车,“楚先生,打扰了。”   “哪儿的话,是我该谢谢您!”   楚珩引着二人进入庄园,一边向二人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做农副产品生意,去的地方比较多,经常出差,楚楚这孩子还是家里的保姆和他的妈妈照顾的多。”   说话间有个园丁打扮的人迎面走来,操着浓重的方言,“老板好。”   楚珩点头,继续往前走。   穿过九曲连廊,终于入了前厅。   这一路上,何言发现至少有六个员工和他们打了招呼。   都是不同的方言。   何言大致看了一下楚楚的生活环境。   家里是非常典型的双语教学环境,庄园很大,路牌都是中英双语。楚楚的卧室里,各种物品上都贴了贴纸,用中英文写着物品名字,还附有二维码,扫一扫就能听读音。   何言蹙眉问:“你们平时在家说普通话吗?”   “不太说。”楚珩坦言,“我和楚楚的妈妈都是江城人,平时说江城方言。楚楚妈妈还是个方言老师,教六种细分方言,在家里也经常接工作电话。”   何言一下子找到了症结所在。   “刚才沿路走过来的员工们,也都说方言。”   楚珩:“是的。”   何言:“但他们来自五湖四海。”   楚珩:“确实。都是些老年人,主要负责庄园植物养护和其他杂事。但这有关系吗……”   何言严肃点头,“这就是楚楚小朋友不肯开口说话的原因。”   楚珩大吃一惊,“这怎么说?!”   “语言其实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婴幼儿的语言学习过程,是先输入生活中听到的各种词汇,积蓄到了一定的量,再开始输出。   “家里语言环境太复杂,孩子没法学习。他都懵了,该说哪一种语言。”   楚珩恍然大悟!   “那我要怎么做?”楚珩很着急。 第一百零八章 太湾山楚家   何言清了清嗓子,一旁的李医生赶紧掏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第一,清空家里的这些,”何言指了指四处可见的中英双语贴纸,“这些会干扰楚楚的语言环境。”   “那是为了让他尽快适应学习氛围,他明年九月就要入读双语幼儿园。”楚珩解释道。   何言看了看李医生,见李医生神色犹疑不说话,他微叹了一口气,正色对楚珩,“你看医生,就得遵医嘱。再好的医生都治不了不听话的患者。”   楚珩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立马点头,“好好,我这就安排人去清理掉!”   “老刘!老刘!”楚珩对着外面喊。   外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找两个人把这些都清掉。”楚珩交代。   “行嘞楚总。”那人张口就是句方言。   何言皱眉,“第二,家里所有人都得改说普通话,能不说方言都不说方言,实在不会普通话的,就安排别的工作,不要和楚楚交流。”   “包括你太太。”何言叮嘱,“要给楚楚一个纯粹的普通话环境。”   “这恐怕……她的工作性质……”楚珩为难。   何言正色道:“想要孩子在短期内开口说话,就遵医嘱。否则你可以不来找我。”   楚珩一抬头,被何言眸中的果决坚定给震慑了一下,缩了缩脖子低声回应,“行,我知道了。谢谢何院长。”   “其他没什么,记住这几项医嘱,净化家里的语言环境,平时多和楚楚交流,让他看到你们说话的时候的唇形。相信我,不出一个月,楚楚会给你们一个惊喜。”何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还要去接人,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何院长要去哪里接人?这都中午了,留下来用个便饭吧,我去安排人把您的朋友一起接过来!”楚珩十分热情。   “在附近的杨梅林。”何言随口道,“不用麻烦了,我们约了要过去玩玩。”   “那片杨梅林是预约制的,没有预约,您的朋友们进不去。”楚珩赶紧跟上,“这样!我正好要去接楚楚,路过杨梅林,我去安排一下!”   “那片杨梅林,是你家的产业?”何言好奇。   “是,祖上传下来的田产,也不指望靠它挣钱,我就圈起来做了个简单的休闲区,不想人太多太操心,所以搞了个预约制。”楚珩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车库走去。   “何院长,您先行,我车在后面跟着。”   果然。   何言把盛垣他们三人放在杨梅林门口,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看到了“预约制”三个大字。   任凭盛垣怎么说,阙爷怎么吓唬,罗闻怎么撒泼耍赖都没用,铁门一把锁,守园子的人原则性极强。   一群人轮番上阵又挨个儿败下阵来。天气炎热,阙爷心疼罗闻,把人送回了车里开足了空调。盛垣站在太阳底下挥汗,心想着幸好不是何言在这里暴晒。   结果说何言,何言到。   视线范围内熟悉的车子开过来,盛垣迎过去,紧跟着后面来了个小车,排气管轰鸣一声超过何言的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盛垣面前,扬起一片烟尘。   盛垣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车子副驾门打开,一个男子矮身出来,无比热情的双手握住了盛垣的手。   盛垣:“……”   楚珩:“您就是何院长的朋友吧!您好您好,我是楚珩,何院长的患者家属。”   盛垣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不过这名字有点耳熟。   “楚珩……”盛垣低声,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忽然想起来,“太湾山,楚氏?”   “您是……”楚珩疑惑。   何言停好车阔步走了过来,“这位是江城盛氏总裁,盛垣。”   “原来是盛董!”楚珩眼睛骤然一亮,双手刚收回来又“嗖”的握了上去。   “你们认识?”何言问。   “岂止认识!盛董是我们公司的衣食父母啊!”楚珩夸张的拔高嗓门,“盛氏旗下的盛苏商场是我们的A类重点客户!”   “只可惜我这个层级,还见不到盛董的面,这次真是托了何院长的福!”   “快快,外面太热了,请进请进!”楚珩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罗闻和阙之渊闻声下了车,一行人跟着楚珩进了杨梅林,拐进一条通幽曲径,眼前骤然柳暗花明,偌大的一片田园风光像画卷一样铺陈在眼前。   “这个园子,敞开了游玩大概能玩两天。”楚珩一边走一边介绍,“杨梅林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大部分的区域都圈起来了,不对外营业,主要用来招待重要的朋友。”   何言和罗闻相视一眼,饶是玩乐场上习惯了的罗闻都暗暗吃了一惊。   楚珩把他们带进深处一片杨梅林,棵棵树上都挂着紫的发黑的杨梅,一眼望去绿叶从中颗颗硕大圆润的紫“乒乓”。   “这个品种叫东魁。”楚珩介绍。   钻进低矮的杨梅树丛,密集的树丛间竟然藏着个透明的泡泡屋,透过透明的玻璃,清晰看见茶桌茶具软沙发,雅致清净,一应俱全。   楚珩引一行人入座,煮水泡茶,何言一一介绍。   “江城罗家,罗闻。”   “罗少!幸会幸会!”楚珩伸手相握。   “L国阙家,阙之渊。”   楚珩露出疑惑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盛垣接话道,“翰城的阙之渊。”   “翰城的阙总!原来是你!果然青年俊才!久仰久仰!”楚珩激动的站了起来。   罗闻还是第一次听说阙之渊的身份。在这之前他从来没问过,只单纯以为阙之渊是开地下拳场的,有一些地下势力,在黑道上有面子,行得通。   L国阙家。罗闻不了解。   楚珩显然也不太了解。   但是说到翰城的阙总,楚珩激动的站了起来。这一瞬间罗闻舒坦了!   他的阙爷虽然年轻但锋芒毕现,鲜衣怒马。不是什么L国的阙家,而是自己闯出来的无冕之王,翰城的阙爷。   楚珩打了个电话,立刻有人送了四个竹篮进来。   “走,带你们去采杨梅!” 第一百零九章 杨梅林一天   篮子里放了雪白的毛巾,一次性手套,一次性雨衣。   “杨梅汁水丰富,染在衣服上很难洗掉。”楚珩解释,把挎着篮子的四人带进林子里,“你们先玩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园子里的人,我已经交代过了。我现在去接楚楚,一会儿带他来见你们。”   盛垣一回头,何言就给他从头到脚套上了一次性雨衣,宽大的帽檐盖上,遮住了盛垣浓密的睫毛,露出一半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颗颗紫黑色的杨梅映在眸中深海,澄澈透亮。   “去摘杨梅。”何言给自己穿戴好,戴上一次性手套牵住盛垣的手。   一颗一颗杨梅颜色深红发紫墨黑,硕大滚圆,挂在林间摇摇欲坠,不少熟透的已经掉在了地上,一踩一泡汁水。   “要摘这种,大的,发黑的,捏着有弹性的才甜。”何言一本正经,“那些紫色的,深红的,都还不够熟,酸掉牙。”何言一边说一边一颗一颗摘下合适的放进篮子里。一低头发现盛董已经和罗闻玩起来了。   两个人一脚一颗杨梅,一踩噗嗤一声汁水四溅,玩的不要太开心。   一本正经做采摘工的只有阙爷和何院长。   “来,吃一颗。”盛垣看何言挑眉盯着他,随手摘了一颗大的递到何言唇边。   何言张口就叼进去了。   杨梅甜不甜是没吃出来,何院长心里甜齁了。   一边的阙爷看到了,不甘示弱,下巴对着罗闻努了又努。   罗闻刚被教训了一顿,气还没消呢,哪里有心思满足阙爷的胜负欲,轻哼一声转开了。   何言笑的肩膀直抖,气的阙之渊放下篮子撸起衣袖往杨梅林深处追了过去。   树丛再掩映也遮不住罗闻这么大个人的身体,几分钟就被阙爷找到了。   “还跑?”阙爷眯起眼睛。   “不跑了。”罗闻笑的露出一口雪白细糯的牙齿,说着随手摘了颗硕大滚圆的杨梅放进齿间,凑到阙爷的旁边。   “吃啊。”罗闻含混不清的说。   阙爷一愣,才反应过来,手臂抱上罗闻的腰,微微一个俯身啃上了那颗硕大的杨梅。   甜。   “你踩踩看,真的很解压。”罗闻戳了戳阙爷,指着地上掉落的杨梅。   阙爷皱着眉头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   “不踩就是不爱我!”罗闻学着古早偶像剧里女主的语气,嘴唇撅起。   天知道阙爷心头一跳。   爱死这一口。   等何言和盛垣腻歪够了从林子里找到他们的时候,堂堂阙爷正和崽子一起踩杨梅……   “阙爷你的鞋……”何言心都绞痛。   没记错的话,阙之渊脚上这双鞋是Y国高定限量款。   “没事,洗干净就行。”   “洗不干净就带回家做标本。”阙爷看都不看何言一眼,只盯着罗闻看不够似的眼神拉丝。   四人在林子里玩的开心,身后忽然传来甜糯的童声,是个男宝宝。   “啊啊——”   何言一回头,对上了楚楚琥珀色的眸子。   “楚楚!”何言从患者资料中看到过他的照片,一眼认出这就是楚楚。   “啊啾啾啾——”楚楚着急着指手画脚。   三个人都一头雾水,只有何言温和笑着,“杨梅,楚楚,杨梅。”   楚楚迈着孩童的小步伐嗒嗒嗒跑过来,指着阙爷的鞋子,“啾啾啾——”   何言笑了,“旧了,是不是?”   楚楚拼命点头,展开大朵的笑容,露出一对清晰的酒窝。   “旧了。脏了。杨梅弄脏的。”何言抱起他,指着阙之渊的脚。   没想到楚楚猛地转身,指着大门口自己的爸爸楚珩,声音响亮蹦了一个新字,第一次发声。   “赔!爸爸,赔!!!”   这下可把楚珩乐得直蹦,“楚楚,你会说话了!”   “杨梅。”何言蹭了蹭他的小软毛。   “牙没。”楚楚认真跟着学。   哄堂大笑。连同楚楚脸上的酒窝都深了几分。   几个人在杨梅林里痛快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天色渐暗,深色的杨梅让人分辨不清楚,才意犹未尽从杨梅林走出来。   楚珩找工人开了观光车过来,“上车,玩了一下午肯定累了,送你们到门口。”   车子开到门口,何言大大方方道谢,“多谢楚总一下午的款待。”   楚珩赶紧摆手,“别闹何院长,是我要好好谢谢你!就这么一个下午,楚楚学会了好几个词!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医者父母心,这都是分内的事。”何言温声道。   “来人!”楚珩对远处挥手。   立刻有人躬身快步走了过来。   路灯亮起来,楚珩从那人的手里取过四张造型圆润的黑色卡片。   “何院长,盛董,阙总,罗少。难得来一趟,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是这边的会员卡,凭卡可以无限次随时出入,不仅限于杨梅林,也包括里面所有的区域。”   “谢谢楚总慷慨了!”何言落落大方接下了。   他私心想着,如果可以常来,也许能多点机会接触接触楚楚。   这孩子,不仅不是自闭症,反而有语言天赋的苗头。   一行四人开车回到医院,天色已经全黑了。   路上何言就给段澜打了电话,一早就备好了晚饭,在医院食堂几个人挤在一起凑合了一顿。   说挤也不太合适,毕竟这样的高端私立医院食堂里,也有包厢。   第二天何言是被段澜的电话吵醒的。   “院长,门口送来了一皮卡的杨梅!”   何言眯着眼睛坐起来,还没回过神来,盛垣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助理恬欣在电话那头惊喜汇报。   “盛董!咱们总部,和盛苏超市那边,都收到了两皮卡的杨梅,一筐一筐装好的,可新鲜了!”   何言和盛垣对视一眼,同时勾唇回复,“分了吧。趁新鲜。”   挂了电话,盛垣抬手把何言揽进怀里,贴在何言的发间深吸一口气,声音缱绻。   “何院长,你看,我也有沾你光的时候。”   何言笑了。   他知道盛垣是在安抚他。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送到盛氏的两车杨梅,那是在讨好盛垣呢。毕竟盛氏旗下的盛苏超市是楚家的重要客户。   但盛垣的深情,他领。   “改天去看看楚楚吧。”何言低声。 第一百一十章 诊疗室里的惊喜   罗闻是个典型的孩子心性。   在楚珩的杨梅林还和阙之渊咬同一颗杨梅,两个人埋着头在地上踩泡泡玩的起劲,回了病房以后,他像是忽然找回了自己挨揍的回忆。   又开始不理阙之渊了。   “你明天就要做治疗了。”阙爷提醒他,“不害怕吗?今天不要躲我怀里求抱抱了?”   罗闻轻哼一声,留了个冰冷的后背给他。   阙爷忍俊不禁,抿着唇安然躺下。   到了第二天,罗闻还憋着一股气,两颊鼓的跟河豚一样自己爬起来洗漱,换上病号服,吃完早饭就在门口磨磨蹭蹭。   也不走。也不说话,就蹭。   阙爷假装没看懂,歪在床头拎着本书看,神态悠闲。   罗闻在门口蹭了一会儿,一看阙爷老神在在根本不着急,气的两颊更鼓了,一甩手推门而出。   特需病房都是独立电梯入户,罗闻出了门就进电梯,直接按下了一楼诊疗室的按钮。   一直到电梯门关闭,都没见阙爷跟过来。   罗闻在电梯里气的跺脚。   他哪里知道,这边电梯门刚一关上,那边阙爷风雷般的速度夺门而出,乘着另一部电梯直接到了何言的办公室。   一大早,何言正在办公室忙罗闻今天的治疗准备工作,虽然手底下有一群医术精湛的医生,但是罗闻所有的治疗相关事情依然都是何言亲自经手的。   办公室的门没关,何言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阙爷站在门口,双手插兜。   “嗯?怎么没去门口送罗闻?”何言疑惑。   阙之渊:“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情?”何言喝了一口茶,“进来说。”   阙之渊拉开何言办公桌面前的椅子大摇大摆坐了下来,双手闲闲抱胸,“我要应聘你们医院的护工。”   扑哧!   何言一口茶喷了出来,呛了好几口才缓过来,“你说什么?!”   “应聘你们医院的护工。别慌,我不要工资,就给我个工作证就行。”   何言愣了两秒,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要进诊疗室陪罗闻治疗?”   阙之渊挑眉,“不然呢?真给你白打工啊。”   “别闹,我这是正规医院,护工也是要资格证的。”   “啪”的一声,阙爷从怀里掏出护工上岗资格证,拍在何言的桌上。   “有。”   “你这……什么时候考的?!”何言震惊。   “啪”的一声,阙爷又拍出一张设备特约技术员证。   “还有。护工证不够,作为设备厂家技术员,你总得让我进去维护设备吧。”   “你这!!!”何言石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皲裂。   真爱无敌。哥服了。   另一边,诊疗室门口,罗闻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都没去敲门。   第一次进去,是老爷子罗经年送他进去的。   第二次是阙之渊陪着他进去。   这一次……老爷子还在出差,阙之渊个没良心的东西大概还在床头看书。   罗闻一颗心又慌又凉,站在门口左右踱步,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人,还是在害怕。   一直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罗闻一抬头,怼上了何言一脸戏谑的神情。   “怎么不进来?等阙爷把你提溜进去?”   罗闻冷哼一声,“谁等他。”   瘦削娇小的身材故作豪迈,大步迈进了诊疗室。厚重的屏蔽门缓缓合上,“咚”的一声,罗闻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来吧罗少爷。”何言对着诊疗椅扬了扬下巴。   罗闻磨磨唧唧蹭过去蹭过去,在靠近诊疗椅的瞬间拔腿就跑,伸手去够开门按钮。   下一秒就被何言一把揪住衣领,“往哪儿跑?”   “……”   罗少爷哭丧着脸回头,闭眼咬牙往诊疗椅上一坐,满脸视死如归。   紧接着,一抹熟悉的木兰气息扑面而来,闭着的眼前出现一片阴影,一双大手从他的肩膀揽过,轻轻按在他瘦削凸起的肩骨上。   “阙爷!”罗闻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坐好。”阙之渊温声,压了压他的肩膀。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真的在这里!”罗闻转身抱住了他的腰。   “坐好,别乱动。我陪你。”阙之渊浅笑。   “往后都你陪我吗?”罗闻瞪大眼睛。   “对,往后都陪你。”   何言轻咳一声走进两步,“行了啊,可以开始了。”   罗闻脸上闪过明显的畏惧,伸手攥紧了阙之渊的掌心。   何言拉过束缚带,“绑上吧。”   物理治疗比较痛苦,为了防止影响进程,患者每一次都是要绑束缚带的。   阙之渊皱起了眉头,“能不绑吗?”   何言没说话,阙之渊转身蹲下来,平视罗闻的眼睛,“你能不动吗?”   罗闻果断摇头:“不能。”   阙爷怎么能忍受有东西绑着罗闻?那绝对不可能。   “我陪你,你能不动吗?”阙之渊捏紧罗闻柔软的掌心,“疼的话你就掐我。不动好吗?”   罗闻犹疑的看了看何言,“我行吗?”   何言后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你问我?”   “你行。”阙之渊沉声,眸光似深海看着他,“我陪着你,你肯定行。”   罗闻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咬牙切齿,“行!试试!”   左右各来了两位医护,人员就位,仪器通电。   一瞬间罗闻捏紧了阙之渊的掌心,掐下深深的指甲印,面色在三秒钟之内迅速变白。   医疗区的另一头,单人病房内,盛垣陪着汪扬在做最后的检查。   “汪先生恢复的很好!”医生高兴道,“各方面指标都正常了,可以出院。出院后随访,有什么不适随时再来。平时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就可以。”   汪扬温和微笑:“谢谢。”   有人轻轻叩门,盛垣开门,助理恬欣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汪总,祝贺出院!”   汪扬笑着接过来,“花很漂亮,谢谢!”   恬欣动作利落给汪扬收拾好了行李,盛垣推来一个轮椅。   汪扬笑出了声:“盛董!咱不至于。我能走。”   “何言专门嘱咐的,今天罗闻做第三次治疗,他抽不开身过来送你,嘱咐了必须用轮椅。能少走路还是少走路。”盛垣正色道。   “行行行,我遵医嘱。”汪扬在恬欣的搀扶下坐上轮椅,慢慢向外走去。   轮椅走到院区中央的花园,汪扬忽然回头对身侧的盛垣道,“我联系了伊平南路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我知道。”盛垣微笑。   “出院后我回家收拾一些东西,过几天我就住进去。”汪扬低声道。   “好。”盛垣很平静。   汪扬沉默了一下,“你平静的有点……可怕。你上次好像很激动……”   盛垣难得破了温润霸总的面具,咧开嘴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因为和你对接治疗的,是我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伊平南路精神疾病中心   汪扬:“????”   “不是,你什么时候进军医疗界了???”   盛垣下巴微扬,“现在。”   “盛垣,你不必……”   “你替我们挡子弹的时候,我有说过你不必吗?”盛垣低声。   汪扬不说话了。   但他心内不安。   轮椅缓缓推到医院门口,一辆保姆车停在那里,侧门大开,左右各一位护士垂手等着。   “汪先生。”看到他轮椅过来,两位护士打招呼。   汪扬回头看着盛垣,“你还安排了什么?护士怎么能直接过来接患者?”   盛垣笑笑,“没什么了。也就这些。这两位是刘护士,王护士,负责你的日常料理,我这里如果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你,也会交给她们。”   汪扬抬头看他。这句话里明显带着不寻常的意味。   车门关闭,盛垣顺手拉下挡光板,在汪扬的耳边低声道:“你还记得当初,你的副人格把你弄进监狱,你取保候审出来,用的那张诊断证明吗?”   汪扬恍然大悟,眼神立刻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   盛垣微微点头,压低声音,“医院里有汪沆的人。是谁我不知道,很难排查,毕竟是公立医院,我能渗透的很有限。但是你的饮食,用品,一定要严格注意。”   汪扬沉默点头。   往前走,有未知的风险。   但是如果不往前走这一步,他就永远摆脱不了汪沆的存在。   只有彻底治愈,才能让副人格消失。他就是汪扬。世上并没有汪沆。   “除了这两个护士给你的东西,其他人给的,一概不要用。”盛垣又叮嘱了一遍,“汪沆的人肯定不会伤你性命,否则汪沆自身难保。但你知道,你只要发烧,汪沆就会出现,替代你现在的意识。”   车子到了伊平南路,电动门缓缓打开,护士先下去把轮椅取了出来。   盛垣扶着汪扬坐上轮椅,护士推着进了大门。   穿过中央公园,轮椅直直往右侧一栋独立的大楼走去。护士刷了门禁卡进门,汪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这个病区,一个病人都没有?”   “这个病区只有您一个病人,这是您专人专用的。”护士柔声道,“我带您去您的病房,您先和您的主治医生团队认识一下,修整两天,我们开始治疗。”   “专人专用?主治医生团队?”汪扬扭头看盛垣,一脸不可思议,“盛董!你到底做了什么?这可是公立医院,你怎么做到的?”   “盛董给我们医院捐了一座科研楼,支持科研发展。”护士笑道。   汪扬:“……”   盛氏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护士送汪扬进了病房,汪扬抬头四望,果然不出他所料。   说是病房,也是装修一新的大平层。高大的落地窗映得白日阳光扑面而来,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洒下温润如玉的碎芒。   连书房和健身房都准备好了。   汪扬看了一圈,转身挥手对两位护士温和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盛董说两句话。”   护士离开,盛垣拉开椅子在汪扬对面坐下。   “要说什么?”   “盛垣,你这样大手笔,我心理压力很大。”汪扬抬头,澄澈的眸子坦然看向他,“你明知道,我挡那一枪是为了……”   盛垣打断他,“你是我们的朋友。不管你是为了谁,救的都是我们两个。”   “再者,”盛垣压低声音,“你觉得那个人为什么要帮汪沆?”   “图谋卡萨的内陆运营权和启明星?”汪扬猜测。   盛垣摇摇头,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一份文件照片给汪扬看。   汪扬细看,大吃一惊,“盛氏什么时候进了法国卡萨总部?你的生意都做到海外了?”   盛垣微微脸红,轻咳一声,“这不重要。”   汪扬蹙眉,“如果不是图谋卡萨,那他是图什么?”   盛垣低声:“如果你被汪沆取代了,汪沆的目标会是谁?”   汪扬蹙眉沉思了片刻立刻明白过来。   “是你?背后的人最终目标是你?”   盛垣点头,“我也只是设想。如果目标是何言,那就不会让汪沆得到他。”   “背后的人是想要你?”汪扬猜测。   盛垣微微勾唇,眸中的杀气一晃而过,“是想毁了我吧。”   汪扬只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还有心理压力吗?”盛垣温声道,“你在这里为我们承担了风险,是我们要指望你才对。”   “这已经算不清了。”汪扬笑了。   很久之前言盛国际医院开业那一天,门口的惊鸿一瞥,他从来没想过会跟何言有这样一段渊源。   那个曾经做梦都不敢唐突的人,在几个月以后的现在,以这样神奇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从此纠葛缠绕,再算不清是谁欠了谁。   他的副人格差点杀了何言,他又为何言挡了一枪。   他住进精神疾病治疗中心,盛垣为他捐了一栋楼。   然后他又为他们承担了暗处的风险。   谁说所有事情都能计较得失?   谁说心仪的人只有爱情这一种占有方式?   就像现在这样,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盛垣在这里逗留了很久,亲自检查了所有设施设备,又不放心的和两个护士再三叮嘱,才离开伊平南路,往何言的医院返回过去。   而此刻的何言,狗粮已经吃撑了。   让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在工作场合,在诊疗室内,还能吃一把狗粮!   罗闻的治疗过程是很痛苦难捱,捏紧阙爷的手不放实属正常。   可阙爷也不至于直接就吻上了手背!   谁没男朋友似的……何言撇嘴不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该死的双标   盛垣回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罗闻的治疗刚结束。诊疗室在走廊的另一头,盛垣刚进大门,自动门打开,远远就过来一道魁梧的身影。怀里还抱着什么。   走近细看,才发现是阙爷,怀里抱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心尖子罗闻。   身后跟着一脸苦大仇深的何言。   “盛垣!”何言高兴的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脑袋埋到盛垣的脖颈里面深吸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开口吐出一句抱怨,“可憋死我了!”   盛垣早就习惯了何言在人前人后无差别的“大动作”,这会儿任由他柔软的头发在自己的脖颈扫来扫去。   “什么憋死了?”盛垣问。   何言这才拔开脑袋,一手指着身后的阙之渊,语气激烈的控诉,“他们!在我面前!秀恩爱!辣眼睛!”   “你辣我们俩眼睛的时候还少吗?”阙之渊轻轻托了托怀里罗闻的屁股,伸手把罗闻垂下去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冷哼一声转身上了电梯。   “他为什么不推轮椅?”盛垣扭头问何言,“你们医院配置不够?不至于吧?要不我赞助点?”   何言双手一摊,“他觉得罗少爷坐着都很辛苦,非得搂在怀里不可,我有什么办法?”   盛垣顿时了然,凑到何言的耳边低声,“你也别说他们,当初你在山郊的泥石流里把我救出来,胳膊脱臼,也是我把你一路抱回来的。”   何言沉默,耳垂瞬间变红。   行吧。腻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总觉得扎眼……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觉得理所当然,哈。   这该死的双标。   二人乘电梯往宿舍走,何言打了个哈欠,张口想问汪扬的情况,又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汪扬替自己挡了颗子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心意明晃晃摆着。何言不能当做不知道。   这些天他哪怕再愧疚再担心,也没有单独去探望过汪扬。出现在汪扬的面前,要么是和其他医生一起,要么是盛垣在身边。   反倒是盛垣经常单独去探视汪扬。   何言好不容易把盛垣从家族带来的阴影中救赎出来,他知道自己对于盛垣意味着什么。不管盛垣会不会多想,他都不愿意给盛垣带来一丁点不安全感。   而盛垣沉浸在对汪扬巨大的负疚感中,也许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何言接近汪扬,对自己来说会是什么感受。   何言绝不会让他有这样被冲击的机会。   盛垣在玄关换鞋,何言顺手挤了消毒凝胶滴在他的手上。盛垣一边搓开一边往沙发走去,整个人横在沙发上揉太阳穴。   “精神疾病治疗中心挺大的,汪扬住的病区离大门有点远,车开不进去,走的挺累。”   何言安静走过去坐在他的身后,把他的脑袋搁到自己的大腿上安放好,然后接替了他自己的手,缓缓替他揉捏着太阳穴。   “那边医疗环境还行?”何言斟酌着问。   盛垣半阖着眼睛很是享受,“挺好的。他一个人一个病区,整栋楼都没有别的病人。哦对了,他还有一支独立的医疗团队,两位专属护士,二十四小时守着。”   何言震惊了一下,手底停了下来,“怎么可能?那是公立医院!”   盛垣摇头,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兴许是那边医院觉得汪扬这个病例特别有研究价值,比较重视吧。”   遇到有特殊研究价值的患者病例,医院确实会比较重视的去做好患者保护,何言自己是医疗界的人,所以他清楚。只是这个保护未免太严密了些,不像公立医院的作风。   也许是自己离开公立医院环境太久了,公立医院早就与时俱进了。何言心想。   下午时分,何言接到了一位久违的老朋友的电话。   来自吕安安的父亲,吕晚枫。川海商界一霸。   “何院长啊!”吕晚枫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如何?”   何言抿唇,“我从医的,当然是希望病人越少越好了。最好医院都关门大吉才好呢”   “啊呸,你看我这嘴!多不会说话!”吕晚枫扯着嗓子,听上去像是在开车,“是这样的,我有个客户家属,在工地不小心被钢筋砸穿了后脚跟,跟腱断裂。在川海最大的医院做了两次手术,康复训练也做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成效。我想问问你这边能不能做跟腱修复的手术?”   “这手术难度不大啊。”何言走到阳台打开电脑,登上软件,“你把患者的CT发给我看一下,我看看什么情况,一会儿答复你。”   “好嘞。我停好车就发你。”   吕晚枫挂了电话,很快把患者的CT,核磁共振相关的资料发了过来。   何言凝神看了片刻,大概有了了解。   “手术难度并不大,问题就在跟腱断裂的位置神经分布密集,难度不大但误伤的风险非常高。想修复跟腱不难,大点的医院设备齐全医生经验丰富的都能做。难的是如何向患者解释这个风险性,让患者从心底接受手术,医生好没有后顾之忧的治疗。”   “哎呀!”吕晚枫在电话那头狠狠一拍大腿,言辞激动,“被你说中了!”   “怎么个事?”何言挺直了脊背。   “两次手术,每次手术之前医生都要和家属解释好久关于手术的风险点和手术过程,家属听完了都严重反对。最后每次都是采用保守的手术手段。两次下来没什么改善效果。”   “是。这手术不难,难就难在家属能不能信任医生,以及医生如何正确高效的和患者家属沟通。”   “但是患者和家属现在都不愿意继续在那边医院治疗了,已经出院很久了。你看你那边能不能收?”   “济世悬壶,哪有往外赶病人的道理。”何言道,“你直接让人过来就好了,小事情。”   “那可太好了!”吕晚枫高兴道,“这个人医治好了,以后你们家里咖啡我包了!”   “你罪恶的资本家黑手已经伸到咖啡行业去了?”何言好奇。   “做了玩的,没投几个钱。”吕晚枫轻描淡写。   第二天一早,何言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段澜就走了进来。   “院长,外面有人在等你,说是和你约过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手术我们做   “你带去诊疗室,让他们稍等。”何言回道,“再去把外科郑医生叫上。”   郑宣是外科医生,国内顶流医学院毕业,临床经验欠缺一些,但是基础功底扎实,踏实肯学。何言最近有意培养他。   何言换上白大褂到了诊疗室,郑宣已经到了,坐在三个面色焦灼的人对面浅笑着聊天。   三人一个坐着轮椅,何言看过他的资料,患者宋晔林,四十五岁,业内小有名气的篮球教练。   一个是白裙粉衫的小姑娘,约摸二十岁左右,长得白白净净,眉眼娟秀。   另一个看上去应该是患者的妻子,神色焦急中带着凌厉。   何言隔着窗户一眼看去,就知道问题出在谁的身上。做医生这么久,察言观色也是医者的本能之一。   面对什么样的患者,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如何措辞,也是医学院的必修课之一。   众人之中何言一眼看到了吕晚枫。   “吕总,好久不见。”何言打招呼。   吕晚枫也看到了他,赶紧站起来,连带着一屋子人一起站了起来,“何院长!”   “都请坐。”何言随手拖了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段澜敲门端了茶水进来。   “喝点水,慢慢说。”郑宣把茶水递过去。   “何院长,您一定要帮帮我们!”那小姑娘身体前倾,“我父亲是篮球教练,腿脚对于他来说就是职业生命。”   何言点头,温声道,“先别急,我们先来看一看宋先生的病情资料。”   “资料昨天不是都发你们了吗?还要翻来覆去看多少遍。”沙发中央位置,端坐着的女人冷声开口,“每一次复诊都说看一遍资料,看一遍资料。每一次复诊都要求重新拍片。所以何院长,您也要求重新拍片吗?”   何言沉默着听她说完,唇角浅浅的笑意始终未动,等对面的女人输出结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温和。   “问诊之前看一遍既往病历和之前的影像资料,这是行医规定。至于重新拍片,”何言放下手里的病历,“您的上一次复诊CT是三天之前,所以这次不需要重新拍片。”   那女子的眼神这才收敛几分锋芒,但依然是一脸挑剔的神态,“这还差不多。”   “另外您说的辐射,说实话,辐射的影响和误诊的影响相比,那简直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否则我们影像科的医生岂不是第一批沦陷?”何言勾唇笑起来。   何言的脸部线条相对刚硬,不笑的时候就显得严肃不好惹,这会儿笑起来,眉色柔和了几度,又给他的颜值加了好几分。   对面的女子明显愣了一下。“医生”+“院长”+“颜值高”,简直是魅力三连杀。再加上何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信风华,无端让人踏实下来。   “何院长说的对。”这女子声音温和下来,收敛了全部锋芒,“我是关心则乱,不懂什么,您别介意。”   “这都没关系,既然来了医院,就要相信医院,相信医生。患者配合治疗,我们才好诊断下处方。”何言收了几分笑意正色道。   “何院长的资料,我们来之前都在网上拜读过,堪称医界翘楚。”一直沉默着的患者宋晔林开口,“既然来言盛国际医院,我们肯定是信得过的。这次劳烦何院长费心了。”   “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和你说这医院靠得住!”吕晚枫“啧”了一声,伸手朝旁边的姑娘,“觅双,资料拿来!给何院长看看。”   宋觅双赶紧从包里取出厚厚一沓资料。   何言接过来却不看,递给旁边的郑宣,“你仔细看一下,说说。”   郑宣打开影像灯,认真开始看过往的几次CT成片。   对面的宋太太微不可及的皱起了眉头。何院长不亲自看?   何言假装没看见她的态度,只扭头看着郑宣,“郑医生说说看。”   郑宣推了推眼镜,“从成像上看,宋先生的跟腱断裂。手术本身难度不大,修复跟腱成功率很高,是个相对安全的手术。只是断裂处周围神经比较密集,手术过程中也许不可避免会触及周围神经,术后会有些影响,但也都是可以恢复的。”   宋太太立刻皱紧了眉头,“这不还是和别的医院说法一样吗?会伤及神经!伤了哪处神经都不行啊!我先生是篮球教练!”   郑宣很少见这样的阵势,被她一嗓子喊得沉默了,下意识回头看何言。   何言慢条斯理卷了卷衣袖,轻咳一声。   对面的吕晚枫莫名兴奋了起来。要来了!   “宋先生,宋太太。”何言淡声开口。   “我想你们是来做治疗的,你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成功率很高’‘相对安全’这几个字上面。”   “可是他说会伤及神经!”宋太太尖锐道。   “郑医生也说了,都是可以恢复的。”何言加重了语气,笑意褪去,整个人就显得严肃刚硬,“宋太太,医生有如实告知的义务,我们必须在手术前把优势劣势风险用你们听得懂的表达方式全部告知你们。”   “我能说的就是,这个手术不大,能成。术后有影响,也能恢复。”何言沉声,字字有力。   “你们来我医院,就要相信我们的医术和医德,能给你恢复如初。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医生,以及术后严格遵守医嘱。不该吃的不吃,该用的药用上,还有。”   何言厉声,“不该说的话,别说。”   何言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到桌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神色淡然,“我能说的都说了。要不要在这里手术,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商量一下,之后联系郑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院长……”宋晔林的女儿宋觅双怯怯的开口。   何言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声音脚步一顿,转身过去,“?”   宋觅双怯声,“我们做。”   何言拿眼神看着宋晔林,宋晔林却扭头看向他的妻子。   宋太太眼神闪烁了几下,何言轻笑一声抬步就走,前脚刚跨出门槛,背后就发出声音。   “何院长,我们做。”   何言顿住了脚步,唇角笑意加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儿童节快乐   “我这里是私立医院,费用打包,一口价,直到病愈出院。价格不低。”何言提醒。   “费用没任何问题!”这次宋晔林倒是开口了。   “那行。郑医生,准备手术同意书吧,安排入院日期,安排体检,住院以后告知我。”何言交代完转身离开。   盛垣在楼上的宿舍阳台坐着远程开会,没有插耳机,直接开的外放。   何言开门换鞋脱掉白大褂,远远看到盛垣在阳台,张口就是中气十足的一声。   “老婆!”   盛垣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一软到底,从阳台探出半个身子,指了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用唇形说了两个字,“开会”。   何言秒懂,立刻放轻脚步,无声的回了句“你忙”,然后探着步子猫着腰自己走到客厅倒水喝。   盛垣的目光从何言身上再转回会议室的视频上,就发现整个会议室十几个高层都疯了。   交头接耳面色赤红十几双眼睛炯炯发光,一整个吃瓜现场。   他的助理恬欣在会议桌前怎么咳嗽拍桌子卯足了劲暗示,都没能把那群人拉回来。   盛垣就知道,何言刚才那一声响亮的“老婆”传到了这群人的耳朵里,八卦之魂在这群年龄差极大的高管当中熊熊燃烧,从四五十岁的高管到二十郎当岁的助理,无一不透露着地里的猹味儿。   盛垣轻咳一声,放沉了声音,“开会。”   摄像头内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如鸡,恬欣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拉回话题继续会议。   一场会开完,何言已经趴在沙发上浅浅睡了过去,浓密的睫毛蒲扇一样在阳光下微颤,唇瓣微启,露出一点点皓白的牙齿。   光影落在他线条刚硬的侧脸上,勾勒出柔缓的弧度,给他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江城的夏天来得早,五月的尾巴天气已经很热,何言睡出了一点点细汗,盛垣打开空调调了一下风向,避免对着他直吹,然后拿纸巾轻轻给他擦汗。   何言就醒了,睫毛颤动几下,打着哈欠支棱起脖子,“会开完了?怎么不叫我?”   盛垣摸了摸他的头发,“难得看你白天能睡会儿。”   “我现在精神了!”何言忽然支棱起来,“走,哥带你过节!”   “什么节?”盛垣疑惑抬头,忽然又抓到了重点,“谁是哥?没大没小。”   何言挑眉,“年龄上你虽然比我大三岁,架不住你被我摁趴下。”   盛垣:“……”行。   “让你的助理送点麻醉剂上来。”盛垣拉平了嘴角弧度,眸光高深莫测。   何言:“要麻醉剂干什么?”   盛垣挑眉,“把你嘴缝上。”   “缝上我的嘴,谁负责亲你?”何言没脸没皮凑过来,突然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满意的看着盛垣耳尖发红。   “走了走了!看阙爷撒狗粮看了一上午,也该轮到我们了!”何言笑着圈住盛垣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   “去哪里?”盛垣问。   何言神神秘秘,“跟我走就行。”   医院侧门外停着一辆车,是崭新的车。车身是漂亮的珠光白,阳光下透着一点雾霾蓝,随着光影流转,颜色波光暗涌,若隐若现。   完美的流线型勾勒出骚气的运动感,一抹弧线带到车头的车标位置,直立的车标熠熠生辉。   “盛董,节日快乐。”何言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礼盒,面对着盛垣打开。   一枚车钥匙闪闪发光躺在里面。   “你哪有钱买的车?”盛垣皱眉,伸手摸了一下弧线流畅的车身,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他不缺车,公司的车自己的车加起来足够填满一整个别墅区的地下车库。   但这一辆,他最喜欢。   何言不是敷衍买辆车送男朋友,何言是买到了他的心坎里。   “雾霾蓝。”他低声看向何言,“你竟然还记得,那都是半年前我随口说的了。”   半年前何言和盛垣刚在一起,何言问过他最喜欢的车的颜色。盛垣说,白色,掺一点雾霾蓝的珠光最好。   他从那时候起就记住了。   “不是什么顶级豪车。”何言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眼神垂下去,“和你地库里那些车没法比,撑死了只能算你的散步车。但你相信我!再过不久,我就能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盛垣没说话,心里满满的溢着一汪星光,他表面平静的转身上车,唯恐自己一开口,缺口破开,有什么哗然而出,泼落一地。   然后他的手放在副驾上打开车门,下一秒愣在当场。   副驾的中控台,空调出风口,杯架,甚至车门侧边,挨挨挤挤放满了鲜花。   真皮座椅上放着一张卡片。   盛垣沉默打开,吸了吸鼻子。卡片上写。   “你永远可以做个孩子。六一儿童节快乐。”落款,“你的家长——何言”。   “老婆请上车。”何言替他扶着车门,眸光中盛着星河滚烫。   何言替盛垣把安全带扣好,转身利落上车,一脚油门踩出去,发动机动力十足,轰然窜出。   “这动力,可以。”盛垣低声。   “就知道你喜欢!”何言忍不住得意洋洋,“你地库里那些车好是好,就是未免太刚肃。我想来想去,你缺一个自由飞扬的车。”   何言是懂他的。盛垣温润沉稳的外表下,怎会没有一颗凶悍狂放的心?   没有野心的盛氏总裁恐怕早些年就在商战中被竞争对手碾成粉末踩在地下了。   “我们去哪里?”盛垣一只手撩拨着中控台一整排花枝,转头问何言。   “到了你就知道了。”何言神秘兮兮。   车子一脚油门上了高速,往江城的隔壁城市,轻南方向开去。   何言在那里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车子行驶到收费站口,刚刚抬杆开过去,眼前就走来一个交警,迎面而来,老远就开始举手,示意他们停止。   “查酒驾?”何言自言自语,又回头安抚盛垣,“别急,问题不大嗷,不耽误我们过节!”   “不急,你慢慢来。”盛垣柔声。   车窗打开,交警礼貌行礼,“您好,请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   何言翻开驾驶座的收纳格,掏出证件递过去,满心疑惑。   那交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行驶证,再抬头露出严肃的表情。   “您好何先生,您这辆车属于私自改变车身颜色,未备案,暂时不能上路行驶。”   何言惊立当场,呆若木鸡。   不……不是!我的惊喜我准备的惊喜呢!这下尴尬!   第115 章 进了个交警大队……   盛垣见状从车里下来,温声询问,“怎么回事,何言?”   “何言?”那交警重复了一遍,抬头仔细辨认何言的容貌,没错,一米九多,高于常人,面庞刚硬,眉目又带着医者的耐心与柔和,肌肉线条明显,当时就算是穿着白大褂也遮掩不住那若影若现的饱满。   这不就是当初救了自己妻子的言盛国际医院的院长吗?   “何院长?”那交警大喜,“您是言盛国际医院的何院长吧?”   “我是。您是……?”何言一脸茫然。   “我是何芳的爱人,何芳,您亲手做心脏搭桥手术的那一个女生,您还记得吗?”   这么一说何言想起来了。很久之前他是给一个病情复杂的女孩子做过心脏搭桥。那个女生新婚,爱人是个警察。   当时病情紧急,是插队做的手术,他会有印象,是因为当时警察感激掉泪,他说了一句。   “先不说你爱人病情紧急,作为警察你守护了那么多民众,现在自己的爱人有危险,不该有人来守护你们吗?”   “安心治疗,我们医院并不是只认钱。”   后来出院,何言免了他们的所有治疗费用。   “是你啊!梁警官?”何言想起来出院资料上面他的签名。   “是我是我!您怎么会在这里?过了收费站就是轻南市了。这位是……您的朋友?”梁山的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十指上。   何言落落大方,一脸骄傲,“这位是我的爱人。盛垣。”   “盛氏总裁?江城优秀企业家!我们家门口的地铁站就有您的照片灯箱广告!年初山郊洪涝灾害,盛氏牵头组织赈灾,我们家就在山郊!”梁山格外激动,原本因为出外勤晒的黑红的脸现在更红了!   谁能懂他现场磕cp的感受?那十指交缠的画面实在养眼!那两只骨节修长的手啊!仙品。   更别说这两个都是他精神世界的灯塔!   何言脸上的骄傲都快溢出眼神了,可盛垣还是第一次在外直面这样的曝光,脸色微红。   “何院长是要去轻南?”梁山热情极了。   何言尴尬,“是的,这不是……”被你拦了吗?该不会要没收车吧?   “何院长,您这车购买的时候原厂是灰色,您自己镀的白色配蓝色珠光车衣,这样的操作属于改色,是需要车管所备案才能上路行驶的。”梁山解释。   何言着急道,“我去轻南有急事。今天可以备案吗?我资料证件齐全的!”   “没问题!”梁山心说,别说车管所,我恨不得把民政局搬来原地给你们结婚!发证!   “你等我打个电话!民政局,啊呸,不是,车管所周六是工作的,我摇人!”   何言和盛垣被请到休息区,梁山泡来一壶茶,两个玻璃杯洗的干干净净,又端来水果。   “你们别动,吃着喝着,很快!何院长您把资料给我,需要车主本人出面的时候我会过来喊你。”   何言:“盛总才是车主。我是司机。”   梁山表示!好磕!爱磕!多来点!   这边梁山匆匆小跑着离开,何言信手从果盘里取了个橘子,低头给盛垣剥橘子。   “没想到你还有粉丝。”盛垣笑道,“我算不算跟着你沾了一回光?”   “那不是你的粉丝吗?只不过盛总活在大气层,高高在上,他没见过你本人所以没印象而已。”何言掰开一瓣橘子的同时拨开盛垣伸过来的手,直接把橘瓣塞进了他的嘴里。   “别沾手,我喂。”   盛垣已经免疫了何言随时随地肉麻的举动,只犹豫了一秒就坦然吞了橘子。   “真没想到你给我的惊喜是在交警大队。”盛垣打趣。   何言难得脸红,“意外!纯属意外!交通规则我是知道的,就是实在太着急做显眼包,一下子把改色备案的事情给忘了。”   “没怪你。”盛垣拍了拍他的手,“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受,我们的工作都是有意义的,不仅仅是挣钱。”   “是吧!”何言拼命点头,“医学生毕业的时候都是要宣誓的。我一直在践行当年的誓言。”   他是热爱挣钱,但他更践行大爱。这两件事可以共存。   开一家医院,用医术医德和丰富的临床经验治病救人挣钱,同时也广开方便之门。有的钱他要挣,有的钱他必须亏。   他做到了。这是他上辈子,没穿书之前就想做的事情。   盛垣一扭头,看到了他眼底生辉的星芒,那光芒可破万物的尘埃,翻山越海,落入盛垣的心底。   他禁不住抬手摸上了何言的侧脸。   梁山拿着资料匆匆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何言手里拿着橘子喂盛垣,盛垣吞下橘子,伸手捏了捏何言的脸颊。   好磕!!   梁山忍不住拿手机咔了一张,才推门进去。   “盛总,办好了,就差车主本人录入人脸和签字,您跟我来。”   何言浅笑,“你拍什么呢?刚才。”   “啊对不起……我……就想给我爱人看看……她一定很高兴。”梁山脸红。   “发我一张。”何言点点头,“来来来。”   盛垣:“……”   梁山:“……”   盛垣跟着梁山过去办手续,何言一个人在休息厅,赶紧抓紧时间打电话给轻南那边的工作室。   自己要晚半天过去,白天的惊喜都得改成晚上的设计,需要很多细节改动处理,但愿都来得及。   来得及。工作室满口答应。   工作室的老板也是何言曾经恩惠过的患者。   从接单的时候老板就知道。只是何言不知道而已。   等盛垣回来的时候,何言已经和工作室联系过,把所有细节的改动都一一确认过了。   “都弄好了!可以上路行驶了!”梁山高兴道。   “那我们先走了。多谢你!”何言感激的回握他的手,“哎对了,我们这不算假公济私走后门吧……”   “我都是走正规流程的!排队都是亲自排!只不过比你熟悉流程而已!”梁山一身正气,“就连招待你们的茶水水果,都是我自己的!你们放一百个心!”   “用不用我派两个车护送你们,给你们开路?”梁山热情如火,“放心!私车!绝不假公济私!”   何言赶紧拒绝,不行不行,那边已经改了晚上的方案!去早了岂不是乱套。   “不必了,我们慢慢走,正好看看沿路风景。”盛垣点头致谢。   梁山送了人出去,一直到车子尾气都看不见了,还矗立在门口感叹。   好磕!爱磕!啥时候再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的小朋友   过了收费站就是轻南市的地界,何言一路往南开,车子渐渐上了人少的山路,一拐弯,进了一大片树林。   林中一条蜿蜒的瓦砾小路,轮胎在地面上碾出粗糙的颗粒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山林里,显得特别有质感。   盛垣沿路看过去,像是走进一片童话森林,目之所及都是苍翠欲滴。   和江城山郊的野林不一样,这里的森林很明显有人打理,林木笔直漂亮,枝桠繁茂而整齐。   车子进了山林就开得慢下来,轮胎碾出的声音沿路惊飞大片的鸟雀,呼啦啦振翅高飞。   何言对着副驾的收纳箱努了努嘴,盛垣了然打开,果然从里面滚出一袋瓜子。   这次不等何言开口,盛垣就开始替他剥瓜子。   “用嘴剥也行,用手剥多伤指甲。”何言嬉皮笑脸。   盛垣翻了个白眼,掌心摊开,一把胖胖的瓜子仁。   “吃不吃?”   何言张嘴,“啊——”   一把瓜子仁下去,何言感慨,“好像上一次我开车你坐副驾,给我剥个橘子你都不肯。”   说的是那一次在山郊,山体滑坡,何言开车送盛垣回盛氏总部那一次。   盛垣脸色微红。那时候何言张口胡说八道,他就浑身膈应。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竟然适应了他张口就来的毛病。   车子开进森林深处,何言忽然说:“闭眼。”   盛垣不明所以,“啊?”   何言立刻停车拉手刹,从驾驶座伸手过去遮住了盛垣的眼睛。   “自己闭好眼睛,我来给你开车门。”   盛垣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何言迅速下车,拉开副驾的车门,牵着闭着眼睛的盛垣从车里走了出来。   盛垣在一片漆黑里无比安心的把手交给何言,听着他说“走,走,往前走,大步走”,然后闻到清甜的鲜花香气。   大概是走到了一片花田,盛垣心想。只可惜天色已经暗了,大概是看不到什么了。   但即使这样,盛垣心里也特别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过儿童节。童年时候所有的回忆都是学业,训诫,惩罚。黑灰色的记忆里没有任何节日的色彩。   等到自己的脚站稳在一片松软的泥土中,何言轻声说:“睁眼。”   盛垣一睁眼,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大片璀璨的花海。   可是天都黑了,花海为什么会璀璨?   盛垣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刚才眼前凝聚的色块此刻才慢慢聚焦,渐渐清明。   眼前这一大片花海上面,网格一样星罗棋布挂了成串成串的灯带,这一刻全部打开,灯带随着花枝摇曳轻摆,在夜色里凝聚成一片流淌的星河。   仿佛星空瞬间坠落花海,所有的幸福顷刻倒灌人间。温热混合着馥郁的花香,爱情变得具象化,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们迎风站着,任凭这种灭顶之灾。   “这就是你要带我看的吗?”盛垣惊喜回头看何言。   何言笑着伸手向东边一指,“看那里。”   顺着何言指的方向,盛垣看到一个透明的泡泡屋。   圆形的泡泡屋里也是灯火璀璨,可那灯火和这片花海里面一样,也是闪烁摇曳,浮动流转的。   盛垣隔得远,看不清,走了两步回头问何言,“那是什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何言笑着牵起他的手。   花海里有田埂,只能走一个人,何言走在前面,牵着身后的盛垣,仿佛牵一个孩子。   一步一步走到泡泡屋面前,何言撩开磁吸门帘。   “我的小朋友,请进。”   盛垣大步踏进去,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   偌大的泡泡屋里根本没有点灯,那些星光熠熠来自于屋内数不清的飘扬着的彩色气球。   每一个气球上面都裹着灯带,随着气流上下浮动,带出一大片闪烁流淌的星光。   屋内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盏小灯,一瓶红酒,两套餐具。银色的盘子上倒扣着圆形的餐罩。   “还有烛光晚餐?”盛垣轻声。   “你怎么不说,气球喜不喜欢?”何言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这个揉脑袋的动作,盛垣忽然站在原地,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浑身僵硬。   何言敏感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我手重了吗?弄疼你了?”   “没有。”盛垣哑声,转身紧紧捏住何言的手心,掌心渗出的湿濡却清晰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惧。   “到底怎么了?”何言牵着他在桌前坐下。   盛垣深吸一口气。   “我十岁那一年,族里替我举办了盛大的生日晚宴。”   何言给他倒了一杯红酒,微微摇晃,替他醒好才递给他。   盛垣抿了一小口,眼神悠远,神思陷入多年以前的回忆。   “我和族老请求,班级里的很多同学都办了生日晚会,很多同学邀请我参加,我也想给同学留一桌,想要邀请同学一起参加我的生日晚宴。”   “然后呢?”何言问。   “族老严词拒绝了我的请求,说我这样的身份,不应该把社交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何言:“……”   盛垣接着说:“后来我就放弃了。那时候我已经十岁了,早就屈服在族里严苛的家规之下了,根本不敢反抗。”   “但是就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我的同桌举着一个气球到我家后门来找我。他说前门进不来,被保镖驱逐走了,只能走后门。”   “他带了个气球,送给我做生日礼物。我特别开心。我想邀请他进来一起用餐,但我没有钥匙。我只能去请求族老。”盛垣喝下第二杯红酒,眼神迷离。   “结果呢?”何言问。   “结果,那个同学被驱逐走了,走之前把气球塞到我的手里。我牵着气球在后门口大哭,然后一分钟后,我就被保镖拎到戒堂。”   “罚你了?”何言哑着嗓子,伸手握住何言微凉的手掌。   盛垣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只是罚我,我不会记这么多年。”   “族老甩给我一根长针,让我亲手把气球戳爆。他要我记住,无效社交就和气球一样,一戳就破。”   “在离开戒堂的时候,族老在我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掌。”   盛垣反手握住何言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脑后,“就是这里,刚才你揉我头发的地方。”   何言心头狠狠一疼!   他伸手抱住盛垣的肩膀,一只手放到他的脑后极轻极轻的抚摸,指尖像羽毛一样小心翼翼,仿佛擦拭一枚价值连城的瓷器。   “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了。”   “我知道。我只是讲给你听。不是你问的吗。”盛垣轻笑。   “不说这个了。”何言喝下一口红酒,牵着盛垣的指节拉着他走到泡泡屋的一边。   “你摁一下这个开关。”何言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泡泡屋   盛垣不明所以,伸指按下了墙上的一个开关。   下一秒,整个泡泡屋竟然从顶部缓缓割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   沿着这个缝隙,泡泡屋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朵一样,两侧缓缓下滑,然后整个屋子里漂浮着的气球纷纷向上飞去,飞出泡泡屋,乘风而上,带着环绕的灯珠直接上了天空!   汹涌而出的气球在几秒钟内迅速冲破缝隙,铺满视野内的整个夜空。   人间的星河重新浮上天际,与夜空淡淡的星光融合相汇,墨色的夜空是一块巨大的蓝丝绒,人间的爱情点亮了它。   所有曾经的缺失都会得到救赎。   盛垣曾经站在摇摇欲坠的临渊之处,是何言伸手抱回了他。   气球乘风而去,偌大的泡泡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整个球体内只剩眼前一张小方桌上的一盏灯。   何言抚了抚盛垣的侧脸,“饿不饿?”   盛垣回头看他,眸子里湿漉漉,有华光熠熠。   墙面有一个小小的开关,一键按下,天幕重新合拢,泡泡屋的四壁落下帘幕。   幸好泡泡屋内铺了满地的绒毯。何言在思绪飘向天际的时候心想。   天色透亮的时候,盛垣软软昏睡在一侧。   何言悄然起身,换衣服,到屋外找这一片的农场主想给盛垣做一顿热乎的早餐。   刚一出门,农场主迎面走过来,洋溢着格外真挚热情的笑意。   “何院长!您起来了?我来给你们送早餐!”   何言低头一看,农场主手里托着一大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瓷碟,煎鸡蛋,火腿三明治,两碗雪白的米粥,并几个清爽的小菜。   “我记得我定的一日游套餐里没有早餐,我还想和您借个厨房用一下呢。”何言笑道,“对了,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工作?”   “我的女儿之前在您的医院看病,虽然不是您主刀,但是您查房探视过!手术之前您还来关注过情况,安慰过她。”农场主说。   何言这一段时间在医院花了特别多的精力,已经记不得是哪一个患者了。   “这多不好意思!”何言端过早餐托盘,耳尖微红,“一会儿走之前我和停车费一起结算给您!”   “您别磕碜我!”农场主连连摆手,“这早餐都是我女儿亲手做的,她听我说您预定了泡泡屋和花海,高兴坏了。昨天那些灯串也是她亲手挂上去的。”   “她人在哪里?我去当面谢谢她。”何言不好意思道。   “她还在读大学,昨天是周末,她回来帮着布置了您那边的氛围灯,今天一早她给您做完早餐,就去学校了,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亲手给您送来。”   “这……”何言脸都红了。   “快进去吧!”农场主笑着挥手,“一会儿该凉了!快端进去!”   何言端着早餐回了泡泡屋,盛垣还在睡觉。   闻到早餐的香气,盛垣立刻撑着身子爬起来。   结果,起床失败。   盛垣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躺回了床上,只能拿眼神哀怨的看看何言。   何言失笑,又不敢笑出声,只能抿着唇耐心服侍盛大总裁在床上刷了牙洗了脸,然后端着早餐盘子一口一口喂他。   吃饱喝足的盛董又试图躺回去,却被何言一把捞住下滑的身子。   “走,跟我出去一趟。”   “还有节目?”盛垣觉得不可思议,这人花样百出啊?   “不是!”何言哑然失笑,“去安安的学校,给她送椰子冻。上一次她给我出主意,我欠她三十个椰子冻。”   盛垣利索起身,“走。”安安这孩子,他也喜欢得不行。好久不见了,想念得很。   二人辞别了农场主,何言开车从森林离开,一路油门踩得飞起,到了盛苏百货。   车子停进盛垣的专用停车场,二人上了电梯到一楼。   网红椰子冻餐厅开在盛苏百货的一楼,黄金位置,坐北朝南,十点钟商场刚开门,这才十点十分,门口就拍起了长龙。   何言牵着盛垣的手站在队伍末端,凑近他的耳边小声笑道:“盛董招商眼光绝佳啊,看这店铺生意火爆的。”   “都是高层管的招商,我很久没操心这些小事了。”盛垣淡淡道,看到前面人群移动缓慢,忍不住皱眉,“我找人去买吧,别费这劲了。”   “那不行。”何言一手摁住他的手机,“东西,就要排队买的才香。”   “行。”盛垣也不急,难得体会人间烟火气。   结果远远一个胖胖的身形旋风一样奔跑过来,直愣愣冲到他们面前,呼哧带喘面色惊惶。   一看这样子何言就知道,下属来了。   果然,这位胖子擦着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跑出来的汗张口结舌,“盛……盛董!您怎么有空过来……”   “嗯?”盛垣恢复温润疏离的模样,“有问题吗罗经理?”   “没有没有!没问题!我不是那个意思!”罗胖子刚擦掉的汗又滚了出来,“盛董您要买什么?我去后台打个招呼,您去办公室稍坐,我一会儿送过来!”   “不用了。”盛垣掀了掀眼皮,“东西,就要排队买的才香。”   “盛董……”罗胖子还试图说话,盛垣皱眉低头看他。   “罗经理,你没别的事忙了吗?”   “有有有!我我这就走了!盛董再见!”   何言眼看着胖胖的身躯一溜烟跑的没影,忍俊不禁。   气场三米二的盛氏总裁偏偏在他面前乖软的像只猫。让何院长怎么能不嘚瑟。   三十个椰子冻,店员打包得不亦乐乎。等待打包的时候盛垣去对面店铺买了个露营车。   最后何言对着大包小包一柜台的椰子冻目瞪口呆的时候,盛垣推着露营车闲庭信步走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椰子冻   “还得是你!”何言眼睛发光,“这下就好拿了。”   “砰”的一声低微的闷响骤然从耳侧传来。   “哎呀!”   “快来人呐!”   紧接着耳边就炸响了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呼救声。   何言捏紧盛垣的手,“走!去看看!”   商场中庭位置已经围了一圈人,何言冲过去拨开人群一看,光滑的地面上躺着个孩子,面色发白口吐白沫,双眼已经在上翻,四肢不停抽搐。   “是癫痫!”何言沉声,一手捏紧盛垣的掌心,头也不回奔到孩子面前。   “疏散人群,保持空气流通!”何言厉声。   话音落下的同时盛垣已经拨通了罗胖子的电话。   “罗经理,商场中庭有幼儿癫痫,疏散人群,拉隔离带,准备急救用品,快!”   刚才围观的人群被盛垣在最短时间内疏散,与此同时何言一手托住孩子的后脑勺让他侧躺着,避免吐出的白沫引起他窒息。   “帮我解开孩子的衣扣,让他呼吸通畅。”何言沉声,一手轻抚着孩子后背帮他顺气,同时把自己的手指卡进孩子的齿间。   “好孩子,听话,张嘴,不能咬舌头!”   盛垣松开孩子的衣扣和红领巾,帮着何言把他平顺侧着放好。   “来了来了!急救用品来了!”罗胖子带着三个保安呼啦啦奔过来,急救箱放到他们面前。保安迅速在外围拉上了隔离带。   何言手脚飞速打开箱子取出纱布卷成小卷塞进孩子的牙齿之间,这才撤回自己的手指,然后迅速搭上了孩子的脉搏。   “心跳骤停!”何言厉声,“有AED吗?”   “有!”盛垣和罗胖子异口同声。   这是商场刚修建的时候盛垣强烈要求配置的,这么多年来还没用上过,这是第一次。   “取来!”   立刻就有人递了AED过来。   何言把人平放,打开仪器,现场开始施救。   两分钟后,120急救车停在商场外面,何言和盛垣随同孩子一起上了救护车。   看着孩子上了急救设备吸上了氧,面色渐渐转好,盛垣长长松了一口气。   “哎呀!”何言忽然一拍大腿。   盛垣:“怎么了?”   “安安的一车椰子冻!忘记在了商场。”何言懊恼。   下一秒盛垣的手机铃声响起。   “盛董,您和您的……朋友,落在商场的那一个露营车,我给您放上车了,送过来了。”罗胖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盛垣:“送哪里去了?”   “您回头。”   盛垣和何言一回头,透过救护车的窗户看到后面紧紧跟着个华丽扎眼的大奔。   “盛董……您的管理层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啊。”何言心情十分复杂。   他顿时觉得自己斥巨资给盛垣买的车多少有点……磕碜。还是自己天真了。   “他是盛苏的营运总经理。前些年我给他分了股份的。”盛垣淡淡道。   何言沉默。   老婆尚未抱回家,何言表示自己仍需继续努力。   盛垣回握住何言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腹。   何言什么都没说,但盛垣心里都懂。他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不代表何言不在乎。何言有自己的信念和骄傲。   救护车到了言盛国际医院,车门打开,急救人员立刻把孩子接了过去,直接送进了抢救室。   癫痫虽然凶险,难度却不大,何言简单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急救室。   推门而出,迎面就怼上了罗胖子一张热情洋溢的脸。   “何院长!”罗胖子一改商场里张口结舌的紧张姿态,此刻呈现出来一个职业经理人的从容热情,“您好,我叫罗力强,是盛董的下属。刚才盛董和我介绍过您了,实在是失礼了!”   “你好。”何言点头致意,“麻烦你了,那些椰子冻……”   “都放在我后备箱了,您要送去哪里?我替您跑一趟。”   “那倒不必了,我找个车过来你帮我装进去吧,我得亲自送去。给孩子的礼物。”   孩子?谁的孩子?盛董和何院长……男男,怎么来的孩子?   罗力强脑海里只吃了一秒钟的瓜,立刻把脱轨的火车拉回职场小轨道,“没关系的何院长!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和盛董过去。也省得换车。”   何言:……也行。   这边孩子的事情安排好,何言看了一眼孩子书包上绣的学校名字和姓名,心里想着一会儿路上想办法联系一下学校。   结果车子停到了安安的学校门口,何言顿悟。   巧了不是!这孩子就是安安的校友。和安安同一个学校。   何言站在校门口,露营车拉出来,三十个椰子冻整整齐齐码在车上。   他站在门口给安安打电话,“安安公主殿下,请查收您的椰子冻。”   一会儿功夫,安安就带着一大群孩子呼啦啦涌现在校门口。   远远的,就有孩子指着校门口玉树临风站着的何言,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安安你哥哥怎么这么帅!”   “天哪你哥哥,天菜!仙品!这张脸应该原地出道!我要做他的粉头!”   安安站在人群之首,像个骄傲的女将军一样领着一群小兵嘎子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何言哥哥。盛垣叔叔。”安安点头致意,像一场商业会晤。   “安安公主,你的椰子冻到了。正式交接。”何言绅士一弯腰。   果然又引起了一阵尖叫。   啊啊啊好帅好帅行礼的姿势是标准的王子礼!   “放这里就可以走了。”安安扬了扬下巴,“我们得赶回去了,一会儿要开班级会议,组织一下学生代表去看望我们班级的一个同学,听说是在商场发了病,送去医院急救了。”   何言立刻问:“同学叫什么名字?”   “张明喆。”   “行了,我在这里等你,你们去开会吧,一会儿学生代表坐我车走。”何言敲了敲车门,眉宇轻扬。   “啊?”安安难得没有反应过来。   “张明喆小朋友已经脱离危险了,在我医院呢。是我和你盛叔叔送去急救的。”何言挑眉。   “芜湖!”安安身后的一群小朋友瞬间蹦跶起来,“安安!你哥哥太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时候官宣了   一片欢呼声中,安安支棱着修长的脖颈,众星拱月一般被一群孩子们簇拥着回学校了。   身后跟着罗胖子安排的安保人员,拉着装满椰子冻的露营车,亦步亦趋跟着他们。   何言和盛垣在车里等安安回学校汇报情况,然后把学生代表带上车一起去医院。   “盛董,何院长,你们慢慢聊,我出去抽根烟。”罗胖子极有眼力见的开门下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何言失笑:“这人还挺逗的。”   “他工作还是很敬业的。专业水平不错。接管盛苏百货三年时间,营业额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二,商铺覆盖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三。”盛垣中肯评价。   谈到自己领域的事情,盛垣的眼底就有熠熠星芒,那游刃有余的自信从周身散发出来,气场和张力同时拉满,哪怕最细微的数据在他的脑子里也几乎像烙印一样,张口就来,分毫不差。   何言侧身看着他侃侃而谈,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色意。   盛垣一番人事点评说完,才发现何言直勾勾盯着他。   盛垣:“……”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言:“你的眼睛里有我。我看到了。在瞳孔里。”何言伸手碰了碰他浓密的睫毛。   盛垣伸手把他的掌心覆盖在自己的胸口,睫毛微颤,“不止是眼睛里,这里也有你。”   话音刚落,车窗就被敲的砰砰脆响。何言背对着窗口没来得及回头,就见盛垣对外面招了招手,然后按下驾驶座侧门的电动按钮。   车门解锁,窗户降下来,安安粉嘟嘟的脸蛋贴到车门口,“何言哥哥,盛叔叔,我带同学代表过来了!”   何言回头,看到一个圆脸盖盖头的男孩儿。   “哥哥好。”小男孩儿十分有礼貌。   “你好啊。”何言从窗口伸手过去,小男孩儿像模像样的和他握了握手,惹的盛垣坐在后座的另一侧轻笑出声。   “这位哥哥好。”小男孩儿听到了笑声,从窗口伸了脖子进去,努力够着粉白的小指尖跟盛垣握了握手。   “你好你好。”盛垣伸手握住,笑弯了眼。   不为别的,这孩子叫他哥哥!   “我叫他叔叔,你叫他哥哥。这辈分乱了吧?”安安抱着胳膊撅嘴,“皇甫文昊,你占我便宜?”   这下何言和盛垣一起笑出了眼泪。   罗胖子听到笑声,分分钟从犄角旮旯里迅速奔跑过来,呼哧带喘,“盛董,何院长,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吧。”何言看了一眼手机上弹出来的信息,“医院发消息过来,张明喆小朋友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监护了。”   罗胖子的这辆车是个奔驰大G,五座。空间是够宽敞但是座位数是明摆着的。现在眼前有两个孩子,一对情侣,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自己。   罗胖子的脑瓜子略一转动就有了可行性方案。   “盛董,这样吧,这车空间小,辛苦何院长来开车,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盛垣皱眉,“就五个人,何必弄两个车。再说这是你的车,这怎么行。还是你开吧,我坐副驾。”   罗胖子内心都想报警。救命!让大Boss坐副驾称兄道弟似的,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不不盛董,这使不得使不得!”罗胖子连连摆手,“我我还是下去,下去打车!”   眼见罗胖子脚底抹油想窜,何言从窗口伸手一把薅住。   罗胖子:“何……何院长?”   “哪这么麻烦。少开一辆车,节能减排。”何言闲闲道,“我开车,盛董坐副驾,你和孩子们坐后排不就行了。”   两分钟后,奔驰大G潇洒冲上高架,罗胖子坐在俩孩子中间……赔着笑脸玩蛋仔。   时不时承受孩子们鄙视的眼神和嫌弃的呼声。   “搞快点搞快点!”   何言一边轻拢方向盘一边笑,“罗总哄孩子还是有一套的。”   罗胖子在后排敏锐听到,额头微汗。   盛垣:“他干事业也有一套,想来家庭也打理的不错。”   罗胖子立刻挺直了腰杆。我还能再带俩孩子!不在怕的!Boss你多夸!   车子一脚刹车停在言盛国际医院的停车场,何言下车,先把孩子们抱出来,把夹在中间的罗胖子解救出来,然后打开副驾车门,小心挡着门框把盛垣牵了出来。   罗胖子站在俩孩子中间,眼睛都看直了。   “嘿!胖叔叔!你眼睛粘上去了。”皇甫文昊友情提醒。   “好磕吗?”安安阴恻恻仰头看他。   罗胖子:“……”不是,他为什么会在一个孩子的眼神底下有点冒汗?   “放……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罗胖子苍白自证。   “嗯~”安安收回了凉凉的目光。   这边何言牵着盛垣走了过来,完全没避讳任何人,倒是罗胖子受了惊似的嗖一下闪到人群后面。   “我我去给孩子们买点吃的!”   “果然还是罗总考虑的周到。”何言真诚佩服。   罗胖子脸色一红,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怎么了?”何言困惑不解。   安安抬起眸子看了一眼何言和盛垣十指交缠的手,“他保命。”   盛垣:“……”   他没想瞒着任何人。不知道手底下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个错觉。   何言却在听到安安这句话的一瞬间,立刻松开了手,把自己的右手揣进口袋。   盛垣微微皱眉,愣神的功夫何言已经领着孩子们往病房去了。   看来是时候该官宣了。盛垣心想。   他从来没正式对外公布过何言的身份。   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没必要。   可是不代表何言不在乎。   是他疏忽了。盛垣心里浮上一层浓浓的愧疚。何言从带他进入医院的第一天起就坦坦荡荡,也为了哄他开心把他宠成一个孩子。   他为何言做过什么呢。   盛垣紧走两步追上了他们,开始在心底筹划。 第一百二十章 跟我走   小朋友的病房在儿童区,何言领着孩子们往病房走,盛垣跟在身后。踏进病房,一对年轻的夫妻站在孩子的病床面前面色焦急。   “何院长!”   小夫妻的眼神落在何言的胸牌上面,何言刚一进去就被人握住双手。   何言:“你们是孩子的家属?”   对面的女子红着眼睛,“是,我们是孩子的父母。刚才护士已经和我们说过了,是您救的孩子。实在太感谢了!”   何言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宽心,孩子脱离危险了。像他这样的病症,通常是中枢神经受到了感染,导致颅内出现异常的放电。完全可以通过日常仔细的护理和服用药物来控制和预防。”   “先让孩子好好休息,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窗户打开一些,窗帘拉开,保证通风透光。”   何言话音刚落,安安和盖盖头小男孩皇甫文昊立刻跑去窗边,一人一面墙哗啦把窗户打开,然后乖巧的坐在床边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眼巴巴看着床上吸氧昏睡的孩子。   “他会疼吗?”皇甫文昊睁大眼睛低声问何言。   何言摇摇头,“不会。他睡着了,不会难受。”   两个孩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会疼就好。”皇甫文昊看着床上的人低声嘀咕,“虽然你和我抢着做安安的哥哥,但我要赢得光明正大。不能趁人之危。”   “你快点醒过来,不然我胜之不武。”   连着两个成语用的鬼斧神工,何言差点笑出声来。   他伸手摸了摸皇甫文昊毛茸茸的软发,“你们陪陪他吧,哥哥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回头再过来看他。”   “何院长慢走!”   何言和孩子的父母微微致意,抬步走出病房。   盛垣看病房里人太多没有跟进去,在门外等他。   “怎么有点不开心?孩子的病情有点麻烦?”盛垣敏锐感觉到何言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笼罩着清愁薄怨。   这本不该是何言身上会有的气质。他一向是爱憎分明,浑身长嘴的,憋不住一点情绪。   何言慢慢抬头,神情有点恍惚,“盛垣,你喜欢孩子吗?”   盛垣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跟上何言的思路,“嗯?”   何言垂下脖颈,在他的下颌轻轻蹭了蹭,“要是没有我半路杀出来,你会不会……找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生子……”   话还没说完,何言一手捂住脑袋,只觉得头顶闷痛,“哎呦!干嘛……”   盛垣修长的骨节在他的头顶不轻不重又敲了一记,在何言第二声“哎呦”叫出声的时候一把拎住他的耳朵,“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喂盛氏楼下那只大黄。”   何言呜呜哼唧了两声,一只手摸头一只手捂耳朵,“家有悍妻。”   会开玩笑了,盛垣顿时觉得他周身的哀怨气息这就散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想到了自己刚才在门外盘算的事。   择日不如撞日。这件事不宜再等。   盛垣一把搂住何言的腰,大步带着他往医院外面走。   “哎哎干嘛去?”何言连声叫唤。不至于吧?还要揪出去继续挨揍?   “跟我上车。”盛垣沉声。   何言送盛垣的白色透雾霾蓝运动款小奔驰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何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盛垣塞上了车,安全带扣上,车门一关,盛垣一脚油门把车轰了出去。   “干嘛去啊,你不说话我可报警了!”何言不满,“发什么神经?”   盛垣一路紧盯路况,等红灯的间隙抽空斜睨了他一眼,“你报警呗,准备怎么说?被绑架,还是被威胁?”   “被家暴。”何言认真戳了戳自己的耳朵,“诺!有证据!还红的!”   “红成这样确定不是你自己在发.情?”盛垣目不斜视。   何言:“……”不是,今天的盛董怎么这么癫?!他那个温润如玉动不动脸红的禁欲系总裁呢!   “你到底要带我去干嘛啊,我下午有个手术的。”   盛垣:“手术几点?”   何言看了看备忘录,“三点四十。”   盛垣瞥了一眼时间,现在一点多,两个小时,只是官宣的话,足足够了。   车子穿过热闹的长街到了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盛氏总部。   何言疑惑扭头,“哎?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盛垣沉声。   车子停稳,何言伸手推车门,结果副驾驶的门猛地被从外面打开,盛垣站在门外俯身,伸出一只手给他。   “下车。我牵你。”   这还是第一次盛垣主动给他开车门,竟然还牵他下车!   何言觉得眼前炸开了烟花!   然而让他眼前炸烟花的还远不止这些。   盛垣牵着他的手,昂首阔步走进了盛氏大楼!   这!这是盛氏!江城最大的财阀集团!   这是总部!全是中高层和重点关键部门!   这是大楼大厅!不是什么电影院之类光线昏暗的地方!   “盛垣你疯了?!”何言咬着牙低声,“你员工都看到了!”   盛垣不说话,径直牵着他往大楼的公共电梯走。   “错了!”何言压低声音,“你的专属电梯在那边!这个到不了你的总裁楼层!”   盛垣沉声,“没错。走的就是公共电梯。”   何言:“???”怎么有种惊悚的预感……?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盛垣手里正大大方方交缠着何言的五指,刚好一点半,是盛氏的下午茶时间,电梯里满满当当的青年男女,打着哈欠一脸社畜的“班味”。   然后在电梯“叮”的一声下,整个电梯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所有人原地不动,眼神全部落在了何言和盛垣十指交叉的手骨上。   没人敢吭一声。原本这样的场合,至少该问候一句“盛董好”的。   可现在!大家觉得不吭声更礼貌!   一群人在沉默了两秒以后,有一个人站出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盛董,这是咱们的……老板娘?”   盛垣揣着一颗要实锤的心,却在此刻骤然改变了台词。   “对,这是老板娘。”   何言:“????”   整个电梯间骤然一片蛙叫声:   “老板娘!”   “老板娘好!”   “老板娘发财!”   “嗯,去忙吧。”盛垣淡淡。   电梯里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这就是你拽我过来要做的事啊?!”何言瞪圆眼睛。   盛垣勾唇浅笑,“还不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板娘!   公共电梯在瞬间空无一人,盛垣拉着何言的手大步踏进去,按下了十二楼的按钮。   “这是什么楼层?干嘛去?”何言问。   盛垣勾唇,“盛氏员工会议报告厅。”   报告厅?!   何言要疯。   就是那种有舞台有幕布有灯光和电子大屏的那种?   “不是……盛垣你没吃错药吧?又不是演偶像剧你别太离谱!”何言攥紧了盛垣的掌心,“那是报告厅,不是你的小舞台,员工很忙的好吗?谁没事过来陪你开个会过家家……”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十二层,盛垣拽着何言的手阔步跨出电梯。   玻璃自动门哗然打开,整个红色的报告厅直接呈现在何言的眼前。   那视觉冲击力!何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等视线汇聚,瞳孔聚焦,他才看到报告厅的超大满墙电子屏上写着——   【盛氏集团第六十二届员工代表会议】   吓死。何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盛垣真的发癫,正事不干把员工弄来开会官宣。   心里有点踏实,觉得盛垣还算没离谱。但又有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何言按了按胸口,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你带我来参加员工会议?”   “是。就带你来看看。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员工代表会议,本来我也要过来。”盛垣看了看手表,“会议半小时,不耽误你手术。”   “时间是不耽误,但我也听不懂啊。”何言平静下来,就感觉困意有点上来,随便找了个光线不锋利的角落坐了下来。   “你坐着就行,结束之前我会发言。”盛垣摸了摸何言修长的后脖颈,指腹的温度传递过去,有点微凉。   “手怎么一直冷。”何言攥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摩挲温热,“那你去准备准备,我先眯一会儿。”   “行。你坐着,我先去后台准备室里看看。”   何言眯着眼睛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脚步声逐渐远离,困意就真的袭来了。   这半天确实折腾,从花田折腾到商场,排队买椰子冻又碰上个发病的小朋友,然后又跑了一趟安安的学校。接了孩子去医院,又莫名其妙被盛垣拽来这里“听会”。   下午还有手术,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何言阖上了眼睛补觉。   意识陷入昏昏沉沉,何言坠入梦境。   有人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话,声线和自己一模一样。梦里的何言睁不开眼,但黑暗一片的视线里清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何言,谢谢你。】那人说。   是原主?   “你是'何言'?”   眼前的身形微微晃动,有点像喝醉了出现的重影。   【我曾经是何言,但现在,你才是何言。】   “对……对不起……”何言语无伦次。他抢占了对方的人生。   【不,我要谢谢你。你的出现改写了我的结局,让我没再陷入那个泥淖,那些恶心龌龊的剧情终于没发生在我的身上。】   “你能看见?”何言惊讶。   【我能看见,也能感同身受。所以你没抢了我的人生。你替我尝了爱情的味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这辈子只会在孙兴籍的地下室了此残生,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味道。】   何言的鼻尖骤然一酸,心头有看不见的阴霾骤然迎风消散。   穿书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像蒙着一层纸,何言看得真切,摸得烫手,但始终觉得自己像个演员。   他全情投入,爱的刻骨,却总怕有一天老天爷会收回他所有的幸福。   他开医院,治病救人。入拳场,挥洒四方汗水。他努力想在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痕迹。万一哪一天……万一哪一天他原地消失了,总要有些念想留给剩下的那一个人。   好证明他来过。   而就这一刻,'何言'的声音清晰在他耳边回荡,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形站在自己面前,他才沉沉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抢夺过任何人的人生。'何言'不怪他。   仿佛有一张轻软的被子缓缓把何言的心压回了胸腔,蒙在情绪之上的那一层纸烟消云散。   何言蜷在听众席的角落里睡的香甜,而盛垣在报告厅的准备室忙得额头微汗。   “盛董……何院长他……不会生气吧?”一旁的恬欣看着盛垣从手机相册里往外导出他们两人的照片,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怎么会。官宣啊,谁不喜欢。”盛垣很笃定。   “不是……”恬欣欲言又止。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盛董准备的发言稿末尾,把何院长介绍为自己的“爱妻”!   别人不知道,恬欣是知道的,盛董自从跟何院长在一起,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贪嗔痴怒,那上扬的眼尾和柔软的眼神……谁1谁0那是一清二楚啊!   “别发呆了,把角落里那个拿给我。”盛垣指了指准备室玻璃展柜里的一盒乐高积木。   “那个是给员工技能竞赛准备的小礼物。”恬欣有些不解,“您要这个干嘛?”送给老板娘?有点寒碜吧……?   盛垣盯着盒子上的成品图看。那是一朵玫瑰花。   “现在订玫瑰也来不及了,这个凑合。”盛垣眯起眼睛。   恬欣:“……”行!自家总裁是有点浪漫在身上的。   会议时间接近,盛氏员工陆续入场。大家都十分自觉地靠前坐,没人注意到偌大的报告厅阶梯式座椅角落里,光线昏暗的地方有个人蜷着睡的香甜。   何言还在梦境里流连。   【你就好好替我走完我的人生,狠狠替我甜下去。我都能感受到。】'何言'对他说。   “好。”何言鼻尖泛酸。   下一秒他就看到眼前的人影慢慢变模糊,像水里的影子被搅散一样,身形褪去,耳边猝然升起一大片嘈杂的声音,慢慢的变得人声鼎沸。   何言猛然睁开双眼,入耳就是一大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视线还没来得及凝聚,一道冷白光束就落在他的头顶。   “老板娘!”   “老板娘!”   耳边充斥着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叫声,有人在身后戳他,“老板娘!快起来!快站起来!”   什……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官宣告白   不是开会吗?开完了?   何言迷迷糊糊站起来,视线落在会场前方,【第六十二次员工会议】的横幅还在,但是电子大屏上清晰写着他和盛垣的名字,中间一个偌大的心形。   这家伙!最终还是来了招土的!!!   何言磨牙,原本白皙的脸在瞬间染成通红。   “老板娘!”   “老板娘!”   原本浪潮一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他站起来的瞬间骤然拔高,人头涌动中不知道是谁的手高高举起打了个响指,然后整个报告厅的人群都跟着那只手的节奏喊了起来。   “老板娘!”   “老板娘!”   声音开始变得整整齐齐抑扬顿挫,一瞬间何言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一脚踏进了明星见面会。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类似娱乐圈集体现场磕cp的波澜壮阔。   何言呆呆的站着,目光越过报告厅攒动的人头落在眼前的大屏幕上,他和盛垣的名字隐去之后,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二人的合照。   人群的呼喊声越发厉害,在整齐的节奏声浪下,盛垣笑的像个得胜还朝的将军。   主席台离得太远,何言看不清他的眉眼。   下一秒,他就看见盛垣大步流星走下主席台,穿过鳞次栉比的阶梯式座位,阔步向他走来。   何言站在原地未动,眼神紧跟着那个熟悉到梦里出现千百次的身形,看着盛垣一步一步靠近他,熟悉的气息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从何言的心头迅速蔓延,酸胀堵塞的感觉迅速弥漫到眼眶。   盛垣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从身后抽了出来,掌心一朵乐高积木搭成的玫瑰花。   “我的掌心只剩玫瑰一朵。”   “此行又山高路远。”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同行。”   盛垣比何言矮半个头,此刻抬眸看着他,眼底星河滚烫璀璨。   “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要我,我就拥有全世界。因为你是我的。”   话音落下,盛垣摊开另一只掌心,黑色的绒面盒子打开,两枚戒指在其间熠熠生辉。   钻石闪烁的碎芒像爱人眼泪落下时敲击在键盘的音符,华光灿然。何言垂眸,听到整个世界的交响乐奏响。   “盛董!”   “盛董!”   “老板娘!”   “老板娘!”   “要他!”   “要他!”   人群的声浪铺天盖地。   “点头呀!说要呀!说我要你!”何言的身后,有一只手戳了戳他,声线激动到扭曲。   何言木木的点了点头。   他好像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唇齿麻酥酥张不了口,可是耳边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在说——   “我要你。”   下一秒,一枚闪着光芒的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整个会场洋溢着澎湃的欢呼声,层层声浪如海浪,破空而上。   何言的耳边却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盛垣的呼吸声,一声一声落在他的心间。   造物主自玫瑰诞生之日起,便策划了这场名为救赎的邂逅。   日暮下的花店,玫瑰将救赎的故事告诉风烟。   路过这一场人间,不止玫瑰有爱意。   这一瞬间何言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内有什么暖暖流淌,心底关于爱情降临的幸福感加倍。   他知道,是原身'何言'在替他高兴。   心底最后一丝纠结消失不见,何言微微躬身,双臂抱住了盛垣,深深吻了过去。   “砰!”   有人关了整个报告厅的灯,只剩一束冷白的聚光灯打在他们的身上。   这里爱情肆虐洋溢。十公里之外的言盛国际医院顶楼特需病房里,旖旎的味道也肆虐绵延。   罗闻试图丢下最后一件遮挡,被阙之渊一把揪住。   “何言说过……可以吗……?”阙之渊声音暗哑,残存的理智在极力克制。   “可以可以可以!”罗闻一口咬了下去,磨着小虎牙,“你别神经兮兮的!总不至于以后每次做都要跟何言申请吧!”   这一口谁受得了。   阙爷顿时丢盔弃甲。   “叮铃铃——”罗闻的手机在关键时刻响起。   “……”   二人同时僵住,罗闻低声骂了句街,挪动手指捞起来一看,   【罗老爷】。   “我爸!”罗闻一把推开阙爷,一骨碌滚向大床的另一侧接起电话。   “爸!我睡午觉呢!干嘛!”   “我忙了一段时间没问你,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下一次治疗就是明天了吧?我来陪你啊!”   罗闻脸色一僵,“不要!不需要你陪!我好得很!”   罗经年:“那我来接你回家住几天啊!医院里哪能住的舒服……”   罗闻麻利打断了他,“不要!我要留院观察的!你不要多事!”   罗经年:“那我还是来陪你吧我明天一早就来奥……”   罗闻:“不要!不许!不……”   罗闻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看样子他是一定要来的了。”罗闻沮丧的甩掉手机,一头扎进枕头猛捶。   阙爷微微皱眉,沉默了半分钟后开口。   “还来吗?”   罗闻揪起枕头就砸了过去,“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你吃不饱吗!”   话音刚落,天色就陷入黑暗,日月星辰颠倒,银河沉落湖底,羽毛飞入天空。   两个小时后。   罗闻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白皙的肌肤透着异样的薄红。   阙爷收拾完毕嘴硬的崽子,沉默着抓起手机走到阳台,关上门。   “长峰啊。”阙爷拨通了陆长峰的电话。   “老大,有什么安排?”   “联系一下良城那边吧。抛个大项目出去招标。”阙爷顿了顿,继续道,“把风声透给罗氏。”   “好,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阙之渊陷入沉思。调虎离山总归不是长久之计,翰城的基础已经扎实了,周边几个城市也差不多渗透了。   阙家在内陆的几条生意线,他已经吃下了百分之九十多。阙氏家族企业内部,他安插进去的钉子也都起了作用,最近企业内部丑闻频出。   时间也差不多了。收网在即。   下一步就是谋划一下,如何把崽子不费兵卒的收入囊中。   最好还是皆大欢喜的那种。罗经年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   阙之渊这么想着,眼神慢悠悠落到床上蠕动的崽子露出的白皙长腿上。   真好看。阙爷抿唇。   罗少爷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在半小时后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哎呀罗闻啊,我明天没法陪你了,良城有一个大项目透出风来了,我得去参与一下。你自己小心啊!有事就找何言!”   哟!喜从天降。罗闻挂了电话,忍着全身的疼打了个滚。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言开溜   床上这么一点点动静惊动了外面阳台坐着的阙爷。   阙爷走进去,明知故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老爷子不来了!明天你可以陪我了!”罗闻在床上开心的扭成麻花。   说话间衣摆大幅度撩开,一截雪白的细腰露了出来。   阙爷喉结滚动,眼神暗了几分。   豁出去一个项目的利润专门放饵,才换来崽子这么一个笑脸。   一顿都没吃好呢。当然得吃饱吃好。   罗闻反正是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又被摁住了肩膀。   医院前排的院区九楼,盛董在手术室外坐着,掌心一朵乐高积木玫瑰花,是何言进手术室之前交给他代为保管的。   “拿好了啊,不能弄坏。一会儿手术结束,我要抱回家的。”   盛垣想到何言那个郑重其事的语气就好笑。谁说这种玫瑰不能哄人来着?一朵乐高积木玫瑰,就让他忽略了自己被所有员工集体误会二人关系方向。   盛垣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真不在乎外界怎么说,还是太激动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不重要。总之他何言现在打上了自己的烙印。盛垣勾起唇角。   手术室外,这个男子坐在等候室墙角的位置笑的一脸幸福,长腿闲闲搭着,一身柔软的休闲装衬得整个人气质温润如一块极品羊脂玉。路过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真的,爱情令人上头并且变笨。要不然堂堂盛董怎么会萌发出冲动,想把那些频频回头看的人拦住,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有主了。   自己的主人在里面做手术呢,是整个江城,不,整个内陆最优秀的医生之一。   “盛董,买来了。”助理恬欣抱着一个保温袋快速走过来。   “嗯,辛苦了。”盛垣一手接过来放在一边。   保温袋里是一些吃的,中午那一场官宣声势浩大,回来以后何言又一头扎进手术室,没来得及吃午饭。   “最近辛苦了,奖金翻倍。再坚持两天,过两天给你放个长假。”盛垣抬头对恬欣道。   恬欣一把捂住了嘴,激动的难以自抑。   天呐!老板娘的魅力果然绝了!千年玄冰的盛董都化了!   “谢谢盛董!我先回去忙了!”恬欣跑的飞快,动力十足。我的钱!我的假!我的老板娘万万岁!   手术室的灯无声灭掉,盛垣敏锐察觉,立刻抱着保温袋起身站到门口。   何言一身无菌手术服阔步走出来,垂着脖颈解下自己的口罩,眉间却不见任何疲惫,只有游刃有余的自信洋溢。   还没来得及抬头,视线内就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个保温袋递过来。   “饿了吧?”爱人的声音温润响起。   这不就是上辈子自己最盼望的日子吗?热爱的事业,成就感,手术室里游刃有余发挥,出来就有爱人的温言细语和热乎饭。   说真的,何言没抬头,光这么一句话,三个字,他都恨不得把人就地打横抱起,找个没人的办公室……   何言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不饿。”   “还嘴硬。都馋了吧。”盛垣笑着靠近,“快去换衣服,回宿舍吃饭。”   周边人来人往,何言没法告诉他,哥馋的是这些吃的吗??   换了衣服回了宿舍,盛垣把吃的一点一点摆在桌上,仔细检查温度。   “明天罗闻做第四次治疗。”盛垣说,“等这两天陪你忙完,我也该忙了。恬欣好久没有休假,过两天我给她放一个长假,我得回公司忙一阵。”   “唔。”何言一口一个爆汁小笼包,吃的头也不抬。   忙点好啊!何言心里琢磨。自己前一天晚上才刚刚查过小金库余额,距离给那栋别墅就差一百二十万。   而今天上午他在查资料的时候恰好看到莽市有一场地下拳赛。   冠军奖金一百六十万。   正好够他填补小金库,多出来的还能给盛垣做一整面电影墙。   第二天,何言一早在治疗室门口等着阙爷带罗闻入内。   有了阙爷坐镇,罗闻乖巧的像是换了个人,全程除了疼的厉害哼哼,再也没挣扎着要砸烂他的医院。   走出治疗室的时候何言对着抱着崽子阔步离开的阙爷的背影失笑。天道之数,一物降一物。   这两天盛垣果然一心一意陪着何言,吃饭睡觉休息喝茶,寸步不离。何言处理公务,他就端着笔记本塞着耳机坐在旁边看书。何言做手术,他就坐在等候室里抱着吃的望着指示灯。   这人越发粘人了。何言又高兴又烦恼。   幸而这烦恼没让他持续多久,第三天一大早何言醒过来,被窝身侧盛垣的味道还在,人却已经走了。   桌上留了一桌早餐,何言麻利爬起来洗漱,一边炫小笼包一边查那场拳击比赛的选手情况。   这一查,何言更是非去不可。   有好几个圈内顶流高手!   吃饱喝足,何要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钻进车库开了辆车立刻往莽市而去。   如今的何言已经是地下拳击场知名的拳手了。能参赛也是主办方的大面子。   所以早在他报名以后,就有专人和他取得联系,酒店食宿一概安排好了。   何言到达入住酒店,就有主办方的人躬身过来给他开门,帮他泊车,然后无比自然的接过他的行李一路推进酒店房间。   何言有点不好意思,这小伙子也不过就二十岁。   “辛苦了。”何言致谢。   “阎王先生不必客气的,能来接您这样的大人物,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宝贵的经历了。”小伙子特别诚恳,说话的时候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何言立刻后退一步,敏感的转身走到窗口,哗啦一下拉开落地窗帘让大片阳光洒进来。   他这人严守夫德!不是别的,这小伙子浑身散发着0味,圈子里的人看一眼便知。   小伙子浑然不觉,声线清澈,“那您先休息,我先走了。初赛今晚九点开始,到时候我来接您。”   “辛苦。”何言没有回头。   天刚擦黑,盛垣就来视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盛董察觉   何言立刻拉上窗帘,一键关掉酒店房间所有的灯,然后迅速翻身上床,打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在接通视频之前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想我了?”何言打了个哈欠,周边一片黑暗,就脸侧一点点昏暗的暖光。   “在睡觉?”盛垣皱眉。屏幕里的男人头发蓬乱,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刚被吵醒。   可是这个点……盛垣又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七点半。他睡的什么觉?   “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忙了大半天,太困了,下午得空,一觉睡到现在。”何言揉了揉眼睛。   倒是自己吵醒他了。盛垣顿时有点懊恼。“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先挂了。”   “嗯。”何言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发软,“那我继续睡了,你也早点休息。Mua 。”何言隔空啄了个吻然后挂掉了视频。   呼!逃过一劫,过了一道关!何言翻身下床,重新拉开窗帘,斜靠到落地窗底下的沙发上抓了本书看。   而挂了视频的盛总此刻觉得哪儿不对。   那灯光……不太对。它记得何言的卧室没有床头灯,他嫌弃钉在墙上还得擦洗,放在床头还占地方。   所以哪来的昏黄灯光?   最可疑的是盛垣说,挂了。何言他竟然很利索的答应了。   这不对劲!盛垣皱紧了眉头。   按照何言的性格,他应该会腻腻乎乎不肯挂断,怎么着也得抛出来几句不要脸的话才舒坦。   盛垣立刻打开手机定位。何言和他共用一个手机账号,他可以看到何言的手机位置。   【对方手机离线】   盛垣推开椅子猛然起身,几乎就在一瞬间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被绑架了?   刚才将睡未醒的姿态是何言被胁迫下做出来的?   谁干的?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神秘人?   盛垣只惊慌了一秒,立刻又回拨电话过去。   何言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呢,电话秒接,毫无心理压力。   “喂,不至于这么粘人吧,视频不是刚挂吗。”   听到何言又恢复了混不吝的语气,盛垣大大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有危险,他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随后盛垣替自己刚才的脑洞感觉好笑,真是恋爱让他降智。什么古早警匪片里的桥段都被他想出来了。   但万一呢?背后那个神秘人好久没有露头,盛垣心里又浮上一层不安。   “何言,你在哪儿呢?”盛垣问。   何言立马甩出早就准备好的幌子,“我下山了,前几天医院里来了个病人,山区的,刚出院这又发病了。山路不好走,怕出问题,我就直接过去出诊了。”   “哦对,山里信号不好,也没有wifi,有时候电话打不通,你别担心啊。”何言状似无意的添了一句。   盛垣想了想,“你把地址发我,江城最近雨水多,我不放心,我给你派个保镖过去,万一……”   什么地址哪来的地址!何言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一个谎言还需要用别的谎言去圆!这下完蛋。   何言语气明显顿挫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假装轻松,“没必要啊,我连副手医生都没带,最多两天就回去了,你别操心了,这里安全得很。”   “好。那你早点休息,我去忙了。”盛垣眉头骤然松开。   他确定了,何言在撒谎。   按照何言的性子,刚才他说派个保镖过去,何言肯定会说,要什么保镖啊,你亲自来不就好了。   哼哼。盛垣心里浓郁的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摩拳擦掌的冷笑。偌大的办公室里,盛董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这厮一准又去打拳了。不在江城。   以为把定位关掉就没事了?盛垣冷笑。   何言的医院里总共加起来就那么十几辆商务车,何言一向把钱花在刀刃上,没有给自己配过车,要出门的时候就开医院接送VIP客户用的商务车。   前段时间为了统筹安排车子班次,何言给所有车子都更换了带定位的行车记录仪。所有车子的定位都可以在品牌软件后台查询。   盛垣不慌不忙打开软件后台,一口气把所有车子的定位都看了一遍。   停车场里有十二辆,市内行驶有六辆,还有一辆……   在莽市。   盛垣挑眉。挺能跑。   “吴勇。”盛垣拨通了安保部门的电话,“跟我出去一趟。”   何院长此刻浑然不知,还窝在沙发里看书。一直到酒店的门铃声把他从书里惊醒,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了。   “阎王先生,我来接您去用饭。”门外那个青年的声音很清晰。   “就来。”何言起身收拾,换衣服。打开门的时候,小伙子站在门口垂着脖颈,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一双眸子纯粹干净,看着乖巧无比。   何言没来由的警惕了一下。上辈子他在拳场上遭过的暗算不计其数,就连穿书过来,也是无意中被对手暗算,下了药才反应迟钝吃了个亏。   “阎王先生,您跟我走。”青年在前面引路,特意跟何言保持了一个非常得体的社交距离。   何言不动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白。”   孙白。何言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但他警惕又重了一层,既然觉得有点耳熟,不是熟人,那就是有问题的人。   自从穿书来了这个世界,他的第六感特别好用,每一次遇到危险,梦里都会有暗示。今天过来之前没有做梦,可见危险并不一定会发生,但警惕一定要有。   何言暗暗提了提精神,脚下步子放慢,跟孙白拉开了一点距离。   孙白似乎浑然不觉,依然保持平稳的步子轻快向外走。   “开我的车。”何言看到酒店门外停了辆陌生的车,脚步停在门口。   “没问题的阎王先生。”孙白出人意料的一句辩驳都没有,十分乖巧的站在门外等他。   何言走过去开车,孙白打开后排车门。   “不行。”何言沉声。   孙白一愣,随即关上车门,顺手打开副驾的车门,“谢谢阎王先生,那我坐副驾。”   何言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你开你的车。”   孙白:“……”   青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寸一寸变红,尴尬无所遁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言……又跑出去了?”   何言则没管他,自顾自拉开车门潇洒上车,按下车窗,“快哦,你带路。”   这青年小是小,看着很生嫩,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何言还要命。把他放在后排,万一他身上有武器。   放在副驾更不得了,万一被盛大总裁的陈年老醋淹没……   嘶!哪一条路何言都不要选,老老实实各走各的。   车子到了一处高端会所门口停下,何言跟在后面停车。   孙白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接待生,然后走到何言车边。   何言降下车窗,“不是说吃饭?怎么直接来这里了?”   “这家会所顶楼就是莽市规格最高的餐厅,所有参赛选手都在这里用餐,这是主办方提前安排的。”孙白轻声解释。   何言点头,拳赛参加过很多次,主办方的安排不会有问题。   他把车钥匙交给会所门口的接待生,跟在孙白的身后走了进去。   与此同一时刻的江城,盛垣拨通了汪扬的电话。   盛垣没记错的话,汪扬之前经常以卡萨品牌内陆运营商的身份赞助地下拳赛。兴许可以找他打听到这场拳赛的精准地址。   汪扬刚吃完晚上的药,手机响了,贴身的护士把手机递给他。   “盛董,什么指示?”汪扬开玩笑。   盛垣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之前不是经常赞助拳赛?是不是比较清楚这个圈子里的资讯?”   汪扬秒懂,小心翼翼道,“何言……又跑出去了?”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什么时候管得住他一样。盛垣耳根红了一下,“那个……你就帮我打听打听,这两天是不是有拳赛?”   “拳赛几乎天天有,只是规模大小不一样。按照何言的性子,小场子他肯定不屑于去。”汪扬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小心翼翼纠正,“啊不是,小场子他肯定不舍得骗你。”   行了,这后半句还不如不说,盛垣心塞沉默。   汪扬想了想,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那个……你知道他在哪个城市吗?如果知道大概方向的话,我可能好打听一些。”   盛垣:“莽市。”   汪扬很想问,你怎么知道的?憋了会儿才没脱口而出。   “行,你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后我把具体地址发给你。”   “那我等你消息。”盛垣挂了电话。   汪扬看着手机屏幕长叹一声。   他这五分钟可不是为自己争取的,莽市不大,只有一个会所能办这种规格的拳赛。   他是为何言争取的。   汪扬反手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何言刚好踏进餐厅,手机响了。   “汪扬?怎么了?有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汪扬:……   不是哥,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有麻烦?   汪扬深吸一口气,出卖朋友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可是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都是朋友……这无间道他只能玩一把了。   “你在莽市?”   何言一脚刹住,立马捂住手机做贼心虚左右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   “知道的不止我一个,”汪扬叹了口气,“话我就不多说了,言尽于此,你自己保重嗷。”   “不是!等下等下!你还……”   【嘟嘟嘟——】   何言对着手机愣了一秒,前面的孙白也跟着顿住脚步,一回头看到面色发白的何言,“阎王先生,您没事吧?”   何言搓了一把脸颊,沉沉吐了一口气,“没事,走吧。”   汪扬还能认识谁?肯定是盛垣知道了。   来都来了,比赛肯定要打完,奖金肯定要抱回去,别墅的最后一个角就看这一场比赛了。   反正这顿打高低是逃不掉了,何言心里有数的很。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何言这么想着,一屁股坐了下来,“点菜!”   五分钟后,何言吃上了奢华的顶级晚餐。   与此同时,盛垣拿到了比赛的地址,坐上了往莽市来的车,吴勇开车。   坐在后座,盛垣的眼睛微微眯起,双手掌心下意识交错摩擦,几乎要蹭出火星子。   吴勇卯足了劲踩油门,只觉得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喘一声。天知道这车里高压都快突破四百四了,这活儿不好干啊!   前几天在报告厅的那一场盛大的官宣,吴勇也看到了,现在他彻底明确了何言的身份地位。   只是现在他一边恨不得把脚往油箱踩,一边心里鬼哭狼嚎。   老板娘啊!咱就不能消停的过几天好日子吗!盛家大别墅它不香吗你非要去闯莽市那刀山火海,连累我啊!开车从来没这么累过啊!   而莽市的那处高端会所的负一楼,拳赛已经正式开始。   何言作为压轴的业内顶流赛手,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场。   以往何言都能气定神闲在候场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其他选手打比赛,今天的何言简直焦躁的像个毛头小子。   从来没这么热切的盼望过,让他第一个上场吧!咔咔一通鲨!豆沙了!你们一起上也行!   等盛垣提刀赶来,奖金已到手,他就可以直接一个滑跪,任凭处置了!   孙白作为一对一的全程服务生,一直跟在何言的旁边。这会儿看出了何言的焦虑不安,忍不住轻声关心。   “阎王先生,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帮忙吗?”   何言下意识往外挪了一点点。有!不舒服!离我远点!我不想罪加一等!   “没什么,你坐那边就好。”   “您喝点水缓缓。”孙白递了一杯水过来。   何言眯着眼睛借光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没问题。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何言已经积累了两次中毒药的教训,在孙兴籍下药那次之后他对此专门做了研究分析。   别说不会上当,就算不小心误食,他也带着解药。   何言慢慢喝了半杯水,孙白十分自然的顺手把水杯接了过去,又递过来一张纸巾,“您出汗了。”   何言抿唇沉默。不是热的!   盼星星盼月亮,何言的脖子都等长了,终于熬到了主持台上报自己的名字。   “欢迎!阎王!”   全场尖叫,掌声雷动。何言整了整自己的装备,孙白细细替他检查了一遍,然后得体的退后两步,站到角落里,“阎王先生,祝您大满贯。”   何言勾唇浅笑,随后阔步上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抓个现行   四方四正的格斗台上,何言和对手迎面而立,眸光中带着志在必得的超然潜定。仿佛对何言来讲,这场比赛就是探囊取物。   铃声响彻全场,何言深邃的眸子眯起,在对手身形扑来的同时轻松避开,反手一个肘击,肌肉鼓胀而起,战斗值拉满,狠狠撞击过去。   “哗——”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哗然喝彩声!   眼看对方啐了一口要贴地反扑,何言眸光骤然一凛,掌风掀起腾腾杀气快如闪电横劈过去。   速战速决!   “砰”的一声闷响,对手彻底趴在了地上,倒计时之前都没能站得起来。   “好!”全场喝彩声破开紧张热火的现场氛围,一波一波的声浪直冲穹顶。   谁也没有注意,在人头攒动的看台边缘打开一条门缝,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闪身走了进来。   盛垣到了。   他站在看台的角落里抬头望过去,聚光灯的底下,格斗台上,何言的汗水清晰反光,遍布在饱满紧实的肌肉上。   这是盛垣第一次看到何言的拳赛现场。此刻何言已经甩开了第二个对手,双臂凌空挥摆,在格斗台上爆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紧接着第三个对手一跃上台,何言杀气未退,抬手间掀翻了对方的下盘,一声闷响,对手毫无意外的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从盛垣的角度,他清晰看到何言的无名指关节颤抖,在常人不留意观察的角度轻甩两下,活动了几次然后单手藏在身后。   他受伤了?盛垣的心紧紧攥成一团,双手捏拳,指甲扣进掌心。   幸亏旁边的吴勇很冷静,往前一步站到盛垣的身边,“盛董,老板娘没事,看样子只是震了一下,最多有点发麻。”   盛垣额头一层微汗,声音有点不稳,“那他为什么把手藏在背后?不是受伤了吗?”   吴勇眯了眯眼睛又仔细看了几眼,随后扭头过来垂下眼睛,“报告盛董,据我判断,老板娘是在耍帅。”   盛垣:“……???”   吴勇一本正经,“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小子,自不量力,收拾你,我一只手足够。”   盛垣:“……”   攥紧的拳头终于慢慢舒展。   反应过来的盛垣压着声音咬牙切齿,“谁是老板娘!”言外之意,他不是他不配他不是个东西!   结果吴勇的眼睛瞪得老大!   ???信息错误?自家Boss才是……躺着的那个?   还没等吴勇凌乱完,看台上又一阵欢呼,吴勇扭头看去,赶紧低声提醒,“盛董!老板娘……不是,何院长他比赛结束了!大满贯!”   要你说!盛垣狠狠松了一口气。他全程死死盯着看台,何言的头发乱了几分他都心惊肉跳。   格斗台上,聚光灯映照着何言满身的汗水,晶透的汗水沿着紧实饱满的肌肉线条落下来,勋章一样熠熠生辉。礼仪小姐送上大满贯的奖杯和一百六十万奖金支票,何言一手揽入怀中,高高举起,眼神横扫全场,目光睥睨。   下一秒。   何言的眼神停滞在看台某个角落里。   聚光灯下,何言猛地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角落里那个……   不会吧?!比赛前禁酒三天,他也没喝酒,怎么就出现了幻影?!   角落里那个!是盛……盛垣?!!   众目睽睽之下,何言的脸色从充血兴奋的通红瞬间变得蜡白,眼神慌乱不堪,不等主持人说完致辞就扭头匆匆下台,迈开大步撒腿就跑。   跑出了个丢盔弃甲的既视感。   盛垣站在看台角落里抱着双臂,唇角始终含着浅浅的笑意,可是细看,会发现那笑意是晶晶亮,透心凉。   他就站在那儿岿然不动,等着何言自投罗网。   而何言也以为自己会自投罗网,在上台之前他就想好了万一盛垣知道了,他就一个滑跪扑到他面前抱住大腿死不松手,打也不松手。   可事实上!   事实上何言麻溜的跑下格斗台,一把薅住台下一脸茫然惊诧的孙白,嘴唇紧张的发颤,“孙白!快!快告诉我后门在哪!后门!”   孙白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躲人,这样的事他见过不少,场子里经常有躲债躲仇家的拳手。   他立马一把拽住何言的手腕,“跟我走。”   不开玩笑,就这么一拽,何言瞬间感觉自己背后被灼烧了一个洞!   他都不用回头,就能想到盛垣的目光像子弹一样突突在他的脊背上!   何言迅速收回手臂,一边跌跌撞撞往前跑一边囫囵着回话,“快,你带路!”   孙白果然对地形熟悉,三两下就甩开了拥挤的人群,二人迅速进了一扇侧门,小门一开,生机顿现。   “阎王先生,您在躲谁?”孙白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嘴唇发白,面色通红。   何言站在门后麻利的脱了装备,恢复一身运动服,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躲我老婆。”   “你……有老婆了?”孙白轻声问。   “当然了,我老婆又乖又欲,好看的没话说。还能干,厉害着呢。”何言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是挺厉害,把你吓的。”孙白低声。   “你懂什么,那叫小野猫。野才够劲。”何言抬步往外走,“比赛结束了,谢谢你的帮忙。但你是个圈内人,我不能给你小费,我老婆会误会。等改天我把他哄好了,带着他来谢你。”   孙白咬着嘴唇向前追了一大步,“那不如现在就去啊。”   何言头也不回,“你当我傻吗?!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让他肝胆俱裂的声音传来。   “阎王,好大的本事。”   一点不夸张,声音落地的一瞬间何言膝盖一软,早已在心里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此刻终于如愿以偿——   何大院长一个滑跪丝滑无比,呲溜一下双膝落地扑在盛垣的面前。   “老婆——我错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栽他手里了   站在何言身后的孙白默默抿紧了嘴唇,往身后的树影底下退了一步。   侧门这边倒是僻静没人,不过就算有人,何言也不在乎。   给自己老婆下跪,有什么可丢人的。   盛垣倒是没料到何言会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公共场合,户外,跪的如此丝滑。一时间吃了一惊。   而他身后跟着的吴勇则赶紧转身,一溜烟跑的没影。远处有棵大树,要不是穿着一身黑西装,他都想抱着树干窜上去藏身,又方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护老板,又方便藏身。   “起来。”盛垣咬牙切齿,“要丢人回家丢人,别在大街上。”   何言才不起来。他太了解盛垣,大庭广众之下盛垣不好意思动手,拉扯一会儿盛垣也就咽下了这口气,回家再温存一会儿,觍个脸挨几句训斥也就翻篇了。   但如果这会儿轻易起来了,那口气被他憋回家,那可有的受了。   盛垣指不定会拿榴莲壳做的锤子追的他嗷嗷哭。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我就起来。”何言攥着他的衣角不松手,全然不顾六位数的西装被他攥得皱皱巴巴 。   “我衣服。松手。”盛垣磨牙。他很少穿西装,今天出门之前原本是要参加盛氏旗下一个新公司的开业典礼。结果硬生生被一个谎言气到了两百公里之外的莽市。   “不松手。老婆,我有钱了,给你买新西装,行不。别生气了。”何言不但不松手,还把昂贵的衣角捏在手里揉了揉。   盛垣抬手摁住了眉心,深吸一口气,“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起来。”   “那你不生气了?”何言晃了晃他的衣角。   “不生气,起来。”盛垣咬紧后槽牙。   “不像真的。”何言察言观色了一波,重新又端正了一下跪姿。   盛垣:“……”   真的,手边要是有个趁手的工具就好了。   这么想着,何言身后的孙白忽然往前一步,走到了盛垣的身边。   然后伸手,摊开掌心。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它。”   盛垣垂头一看, 莹白的掌心是一把钢尺。   何言勾着脑袋一看就炸毛了,“不是,你随身带着这个干什么?!”   孙白低声:“这是我们会所的服务生每个都要带着的,如果服务的boss不满意……”   声音越发弱下去,何言还没来得及再骂两句,眼见着这人慢悠悠滑了下去,然后摔在他们俩的中间。   “哎哎哎——”何言眼疾手快捞了一把,孙白才没摔到地上去。   “你没事吧你……我就嗓门大了点而已!”何言一慌,倒不记得给他先把个脉看看。   “我觉得……我……”孙白一句话还没说完,脖颈一软,耷拉了下去。   好,晕倒在自己怀里了。   何言赶紧托着他想找个干净地方放下,忽然想到眼前还有个盛垣直勾勾站着,吓得手一松就把人往盛垣怀里扔。   盛垣后退一步,人却已经塞过来了,“你干什么?”   “我不能接触雄性,我答应过你的。”何言眼巴巴看着他,“虽然只是个病人,但你现在在气头上。”   盛垣手里抱着这么个人,也不敢松手,只能咬着牙瞪何言,“医生眼里无男女。别装!快点给人看看!”   “是你让的啊。”何言指了指不远处树下的长椅,“要不你先放那儿去,放平了把脉才清晰。”   盛垣憋着一口气,抱着人往树下走。   怀里的青年晃悠悠醒了一点,艰难抬眼看了看,沉重的眼帘掀开,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月光落下来,寒霜一样在他的眉间停留,有点冷,有点傲。   但怀抱很暖。   孙白的意识又沉入了黑暗。   盛垣不知道人醒过一秒,把人平放在长椅上,何言立刻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没事,气血太虚,脉象浅弱。”何言言简意赅,“大概是低血糖,饿了。但这人本身身体底子可太差了,看脉象可孱弱的很。”   “他是这边会所的服务生,我去通知会所的人过来领走吧。”何言不打算沾手太多,孙白从一开始跟着他,他就有异样的感觉,最好就终止在这里。   盛垣却有点不放心,“你看他瘦的,看上去也没多大年纪。要是能吃好睡好,怎么会低血糖?要不还是带去你医院吧,等他醒了再让他自己回来,也不远。”   何言点头。老婆没意见,他就没意见。医院多张病床的事,问题不大。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沾手,何言一嗓子把吴勇喊了过来,抱人,开车,全程都是吴勇。   人被放在副驾的时候还在昏睡着,何言让吴勇给他喂了颗糖。   孙白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一枚粗粝的指腹拨弄自己的嘴唇,然后就有甜甜的味道涌入唇间。   是做梦了吧。好久没好好睡一觉。孙白脑袋一歪,又陷入了沉睡。   车子直接开到言盛国际医院,何言在路上就联系医院准备好了,转运车推到面前,麻利的把人接进了病房。   “醒了以后给他做个全身检查。”何言嘱咐道,“从言盛国际医院走出去的每个人都必须是健康的。”   “是。费用……”医生为难。   “费用挂盛氏账上。”何言回答得十分干脆。   盛垣轻笑,转身回去,“现在倒是分的清楚了。怎么就挂我账上了?”   倒不是认真要计较这点小钱,堂堂盛氏总裁还不至于,就是好奇。   何言一本正经跟上,“你不懂,我这个人夫德极好,一旦跟他产生了金钱纠葛,到时候说不清怎么办?你还不把我蒸了煮了?”   “你就不怕他和我说不清?”盛垣有点咬牙切齿,怎么回事,他好像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怪自己把他惯的,有恃无恐。   何言摇头,“你要是看上了别人,那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盛垣脚步一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何言这次犯了个错回来会怎么撒泼打滚求放过,去之前心里也确实对他存了沉沉的埋怨,真的做好了狠狠给他长个教训的准备。   可是这短短一句话,却让他满心的气愤埋怨一瞬间分崩离析,化作尘烟消散。   罢了,栽他手里了,盛垣长叹一声。   第 128章 胖点手感好   孙白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刺眼的白,头顶的方灯亮的扎眼,消毒水的味道丝丝缕缕渗透进他的呼吸。   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一下子扯到了右手的输液管,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嘶!”   “别动。”床旁的护士按住了他,“在给你输葡萄糖,你低血糖,晕倒了。”   “谢谢。”孙白轻咳了两声,顺着护士的手躺了回去,“这是哪里?”   “言盛国际医院。”护士道,“你好好躺着,我去通知我们院长。”   院长?   孙白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眉眼冷漠,但是怀抱很暖很踏实。   是阎王先生的男朋友吗?   孙白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那个人站在风里,连睥睨四方的阎王都要跪在他的面前。   他站在阎王的身后,当时惊住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抱着自己,月光落在他的眉间,有一层银色寒霜。   段澜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何言正在给盛垣捏背捏腿捏胳膊。   盛垣回来以后,那一波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脸色还是不好看。何言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所以一进门就老老实实低眉顺眼。   给盛垣换鞋,倒水,换衣服。服侍盛垣在沙发上躺好,然后自己钻进厨房做夜宵。   先把盛董的五脏庙安抚好,脸色就好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半嘛,换几个姿势都能解决。   一夜过去,盛垣吃饱吃好,何言神采飞扬。   手机响了,何言捞过来接电话。   “院长,孙白醒了。”   何言:“行,你把他的检查报告带过去,在他病房等我,我半小时到。”   盛垣艰难翻了个身,嗓音沙哑,“我也去看看吧。”   何言轻轻摁住他的肩膀,“别动。还没按摩完。”   盛垣一口气松下去,又软软跌回了被窝里。   舒服,挑对象还是得找这样知冷知热的,最好再会点医术。最好再会点功夫。要是能不瞒着自己偷偷去打拳那就完美。盛垣心想。   等何言给他按摩完,盛垣已经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何言轻手轻脚给他盖上被子,起身把早餐做好,温在桌上,然后换了衣服下楼往病房区走去。   推开孙白的病房门的时候,他正在吃早餐。桌子上放着白粥,包子,一碟小菜,一杯热牛奶。是段澜给他准备的。   自己倒疏忽了。段澜还是更细致。   何言进门,段澜站起来:“院长。”   孙白猛的抬头,直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惊讶。   何言对着段澜微微点头:“有心了,辛苦你。”   “顺手的事。”段澜笑着把手里的一叠检查报告递过去,“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忙了。”   段澜离开,孙白还是直直看着何言,“阎王先生,您……是这个医院的院长?”   “是啊。不然你以为谁能救你。”何言拉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蹙眉看他的体检报告,“圈内需要对身份严格保密,哪些不该说,你自己懂的。”   “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孙白咬了咬嘴唇,“谢谢您……和您妻子救了我。”   何言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妻子”这样的称呼,顿时有种“朕心甚悦”的感觉,他兴高采烈的抬头,“会说话。”   孙白顿了顿,“您妻子……他人呢?”   “他在睡觉呢。”何言拍了拍他的检查报告,再抬头的时候脸色就变得严肃,“你这身体怎么回事?在莽市那家叫什么的会所……”   “金色阳光会所。”孙白轻声。   “在金色阳光会所,不给你饭吃?还是不给你地方住?怎么身体差成这样?”   何言指着他的化验单和影像报告,“胆结石,肾结石,严重贫血,低血压,低血糖,各项微量元素都缺,小小年纪关节炎,腱鞘炎,半月板一级损伤。”   孙白缩了缩肩膀,“没事的。都习惯了。”   “会所那边已经帮你请了假了。”门外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孙白惊讶抬头,盛垣一身白色polo衫配米咖色休闲裤缓步走进病房,进去就直接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通通风,光线也好一些。”   孙白呆呆的看着他,脖颈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身形转过去,只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矜贵无比,却又毫无攻击性,抬手间贵气自然流淌,却又毫不张扬。   “您……您好。谢谢您救了我。”孙白轻声。盛垣回过头来,他又像受惊了一样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谈不上救你。”盛垣勾了勾唇角,“搭把手的事。”   “好好养着吧,进了言盛国际医院,只有痊愈出去的健康人,没有病人。”盛垣微微笑着,目光只在孙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俯身牵住何言的手,“走吧。今天要去公司开会。”   说到开会,何言倒也有事情要找盛垣的助理恬欣。何言立刻站起身来,“走。”   人已经离开,孙白还在发愣。   正好护士走进来给他换输液的药,孙白抬眸乖巧的问道:“姐姐,院长的男朋友……不在这个医院工作吗?”   孙白长得白皙生嫩,一张脸巴掌大小,眼眸纯净得琉璃一般。护士被这一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   盛垣的身份从来没保密过,护士大大方方告诉他,“人家是盛氏集团的总裁呢,怎么会在医院上班。”   怪不得他说“去公司开会”。孙白沉默。   “谢谢姐姐。”孙白扬起嘴角,眼眸弯弯。   盛垣开车,何言坐在副驾,一双手不停地给盛垣倒腾东西吃。一会儿剥个橘子,一会儿剥一把瓜子。瓜子没吃完又开了瓶可乐,“喝吗?”   盛垣无奈:“我吃了早饭了,吃不下这么多。”   “这不是主食,这是零食。”何言歪理邪说一大堆,“开车吃零食能够提高注意力。”   “我看这是分散注意力。”盛垣停着等红灯,空出一只手敲了一下何言的额头,“我都被你喂胖了。”   “胖了好,胖了手感好。”何言嬉皮笑脸凑过去,“别慌,胖过头了我有的是办法帮你减回去。你只管吃。”   红灯变绿,盛垣一脚油门踩出去。   “一会儿我去开会,你在我办公室坐会儿?”   “恬欣要参加会议吗?”何言问。   盛垣:“当然参加,她是我助理。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何言神秘的抿嘴,“我要借她半小时,半小时再到会,可以吗?”   盛垣:“???你们俩什么时候还有秘密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何言的秘密   “不告诉你。”何言得意。   盛垣冷哼:“那我不借。”   “行行行,告诉你也行。我有一个朋友,想要买一处房产,属于盛氏旗下的。想要具体问问项目信息,恬欣对这块业务不是比较熟吗,所以想借她半小时用一下。”何言解释。   车子缓缓开进盛氏总部,停到盛垣专用的地下停车场。盛垣停好车,大步走进电梯,一手揽住何言的腰,“你什么朋友?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安排项目上的人给个内部价。”   何言疯狂摇头,“不不不,他就是不想麻烦你,我才找的恬欣。欠你这么大个人情,让人怎么还?人情债也是压力。你别插手。”   开玩笑!什么朋友?还能让你知道?那惊喜不就没了吗。   “你把恬欣借给我就行了。”何言拍了拍盛垣搁在他腰间的手。   电梯门打开,正好迎面遇上恬欣,她抱着厚厚的文件袋背对着电梯站着,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盛董,何院长。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你们先去办公室休息会儿?我去泡茶。”   “不急。你把文件给我,我自己去会议室就行。”盛垣道。   恬欣困惑:“啊?”   何言大步向前,笑的一派狡黠,“我跟盛董借了你半小时的宝贵时间,想麻烦你帮我个小忙。”   “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恬欣手里的文件被盛垣接走,赶紧摆手,“有什么事您吩咐就行了。”   “走,去办公室说。会议就交给盛董了。”何言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极为绅士的跟在恬欣身后。   进了办公室,何言示意恬欣把门关上锁好,然后立刻打开电脑,登上了自己的云盘,调出一套别墅的户型图。   “这套别墅,是不是盛氏旗下的公司开发的?”何言把电脑屏幕转向恬欣。   恬欣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清野别墅吗?是盛氏旗下的一个高奢房产项目,怎么了?”   何言勾起唇角,“我想要这套别墅。”   恬欣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户型图,然后抿嘴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何言问。   “清野别墅是高奢板块,一共只有六套,全是独栋别墅,每一套的户型都不一样。您这套,”恬欣指了指电脑桌面,“这套早就已经卖掉了。”   “但我记得还没付款。”何言轻笑。   恬欣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十几秒以后恬欣挂了电话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您怎么知道业主没付款?”   何言微笑,“我还知道业主是以盛董的名义去购置的。盛董不知情。业主挂了盛董的帐。”   恬欣瞪大了眼睛,“这是内部消息,您怎么会知道?”   “这不重要。”何言敲了敲电脑屏幕,“怎么样?能操作不?”   “能。”恬欣很笃定,“就是流程慢了点,手续比较复杂。”   何言:“那就交给你了,我等你消息去付房款。”   恬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何言疑惑看她:“你有什么话要说?”   恬欣压低了声音,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眼神,“这套别墅总价不低,一点三个亿。并且……”   何言眯起眼睛,“并且什么?”   “并且因为是业主违约后重新释放出来的特殊房源,所以不能贷款,只能全款购买。”   “我知道。”何言笑道,“你只管帮我安排。等房子拿下,装修好了,我请你来家里喝酒!”   老板娘邀请哎!足够恬欣吹好久的牛!   恬欣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脚步利落的像秋风扫落叶,“我这就去安排,您准备好现金等电话就行。”   “多谢多谢!保密!”何言对着她雷厉风行的背影追了一句。   恬欣摆摆手,身形一晃就消失在走廊。   何言给自己泡了壶茶,脱了鞋双腿盘起,窝在沙发角落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拿下的这套别墅,就是当初自己穿书过来的时候,孙兴籍禁锢自己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里,盛垣第一次帮他。   至今他都记得盛垣踏进那套别墅时候的神情。低调而奢华精致的配套环境,极高的隐秘性,安静的氛围,别墅后面有大片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盛垣是喜欢的。   虽然被孙兴籍脏过,但是没关系,何言会把它整体重新装修改造一下。这方面,阙爷有经验。   这是何言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能给盛垣的最好的礼物。   他要给盛垣一个家。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男人,就是要有能力把自己的爱人养在怀里,捧在心尖上。   恬欣处理完这套别墅的事情立刻就回了会议室参会。推门而入的时候,盛垣的眼神明显在她的全身上上下下扫射了一遍。   全体高层:“???”这位祖奶奶怎么惹着阎王爷了?   恬欣:“……”   恬欣抱着会议材料目不斜视坐到盛垣的身侧,然后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见的气音说了一句。   “老板娘有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盛垣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开始沸腾。   恬欣:“我不能说,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盛垣:“行。那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恬欣:“行,正好何院长那儿有个职位空缺。我看挺合适。”   盛垣:“……”磨牙,吸气,吐纳,沉住气!   “刚才是谁做的工作汇报!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做的都比你漂亮!打回去重做!”   全体:“!!!”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射向恬欣——祖奶奶!少说话! 第一百三十章 有良心,但不多   这天是罗闻的第三次治疗。阙之渊照例亲自陪着他进了治疗室。有了男朋友傍身,罗闻这次倒爽快,再也没有哼哼唧唧躲躲藏藏。   老规矩,自己老老实实坐上了诊疗椅,并且在阙之渊的示意下,没有再用束缚带。   出来的时候罗闻的脸色愈发苍白,经历过三次治疗,虽然中间都有对应的药物养护和一段时间的休息调整,身体还是大伤元气。   在阙之渊面前,罗闻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疼,累,难受,困,这里也疼那里也疼。罗闻可着劲的撒娇造作,阙之渊一路把他从诊疗室抱回顶楼的特需病房,安放在床上跟照顾婴儿一样小心翼翼,百般仔细。   氛围本来挺好,小两口恩恩爱爱,一个疼的眼泪汪汪,一个心疼的眼圈发红。   结果甜到发齁的氛围在罗闻的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罗闻无奈的接起电话:“喂,爸,干嘛呀。”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罗经年:“……兔崽子,这么跟老爸说话呢!打电话问问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要不要爸派车把你接回家休养!”   罗闻翻了个身,嘟嘟囔囔:“接什么接,我在医院住的好好的。再说你不是在良城吗?”   “我已经回来了!良城的项目竞标很顺利!总共也没几个竞争对手,你爸我宝刀未老,三两下就拿下了。”罗经年在电话里很是得意,春风满面。   “我来接你啊!”罗经年扯着嗓子。   “别!”罗闻一个激灵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抻到筋骨疼的轻吸一口凉气,阙之渊见状赶紧抱住他的后腰轻轻替他打圈揉着。   “不要你过来!我明天还要输液,来回跑多折腾!我可没力气折腾!”   罗经年轻叹一口气,“那……行吧,你缺什么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别跟你亲爸客气,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挂了挂了。”   罗闻烦躁的把手机甩远,一头扎进阙之渊的怀里,“好烦好烦。阙爷!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给你个名分啊!这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也太难受了!”   阙之渊一手揽住他的细腰,一手揉了揉他蓬松的软发,“委屈你了。快了快了。”   “快了是什么意思?”罗闻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你是在做什么准备吗?”   阙之渊抱住他的脑袋,在罗闻光洁的额头落下轻如鸿毛的一个吻。   “在等我几天。就这几天。你饿不饿,想吃鸿禧斋的汤圆吗?我去帮你买好不好?”   罗闻稀里糊涂被阙之渊三言两语给混过去了,嗯嗯唧唧翻了个身,又嘟嘟囔囔睡了过去。   阙之渊给他后腰搭上一条薄毯,小心擦掉他额头的细汗,才转身走到阳台关上隔音门。   “长峰,良城那边什么情况?”阙之渊打电话给陆长峰。   良城的项目,是他为了调虎离山,专门给罗闻的父亲喂的饵。   可就算是饵,也该多拖几天才是,怎么这么快就让他搞定回来了。   陆长峰正在开车,接到阙爷的电话赶紧停在路边,“是这样,罗氏的实力优势实在太过明显,这次陪标的几个供应商又都没什么大出息,实力悬殊,高下立见,当场就出了结果。”   阙之渊指节微蜷,在桌上轻叩,“这样,那就找个由头把他再调回去。”   “调回去?这怎么操作?”陆长峰惊讶。   “调查一下他的竞标材料,看看有什么漏洞可钻,实在没有就创造一个,等他回了良城想办法拖他几天。到时候就说一场误会,再让他几个点堵住嘴不就完了。”阙之渊揉了揉眉心。   “老大,你要拖几天?你给个痛快话。”陆长峰也在揉眉心。   这老大为了追老婆真的是……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说出去谁信,堂堂阙爷!   阙之渊看了看L国的往返机票,略一思忖,沉声道:“三天。拖三天时间再让他回来。”   “行。我现在去想办法。”陆长峰额角突突跳。   两小时后,罗闻一觉睡醒,一边吃鸿禧斋的汤圆一边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良城的投标资料出了点问题,要亲自去一趟,暂时来不了医院了,没法探视他。   这峰回路转的,罗闻都觉得眼花缭乱。一碗汤圆吃下去,罗闻忽然聪明过来。   “阙之渊,这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阙爷挑挑眉稍,不置可否。大钱都花了,让崽子知道知道自己的付出,也未尝不可。好歹以后听话点儿。   谁料罗闻下一句就是:“你没让我爸来回折腾花大钱吧?我可跟你说,不许打罗氏的主意!我爸挣钱多不容易……”   话没说完,罗闻就被阙之渊一把摁住了。插翅难逃。   崽子难养!   一场大汗淋漓之后,阙之渊轻轻揉着他的后腰,“明天我要回国一趟。”   罗闻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支棱一下转过身来,“你要回L国?几天回来?”   “三天。三天一定回来。”   阙之渊啄了一下他的耳垂。罗闻不高兴的躲开,“你为什么不早说?”   “也是临时决定的。就三天。乖。”阙之渊摩挲着他柔软的侧脸。   算了。罗闻叹了口气,翻个身继续睡觉。   阙之渊在一旁开着床头灯看书,没看几页,罗闻忽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圆眼瞪着他,目光炯炯。   “你该不会要玩始乱终弃吧?拍拍屁股走人?”   阙之渊愣了两秒,笑的不能自已,“你少看点狗血小说吧!”   罗闻撇撇嘴躺了回去,没安静两秒又支棱起来,“还是说你家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回阙之渊沉默着点了点头。   “真有大事?”罗闻坐直了身体,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什么大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什么。我的手段你还不放心吗?”阙之渊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放心,三天时间一到,我准时出现在机场。”   “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一定要和我说。”罗闻回握住他的手臂,“我罗家在L国也是有人脉网的,我还有好几个朋友在L国有势力。万一能帮忙呢?”   “行了,我是回家,又不是入虎穴。”阙之渊笑出声来,“放心吧罗少爷。要是有需要,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罗闻唠唠叨叨,碎嘴了几句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忧虑。   这是阙之渊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担忧。欣慰。好像自己一直养的崽子终于有了良心。   虽然不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仇当场报   第二天一早,罗闻从晨曦中醒过来的时候,大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罗闻伸手摸了摸,连余温都散了。   桌上的保温板上放着阙之渊做好的早餐。左边是中式的小笼包,豆浆,白粥和配的雪菜丝。右边是西式的牛奶,三明治和洗干净的一碟红艳艳的樱桃。   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任选,剩下的吃不掉,打包赏给何言。”   罗闻本来鼓着腮帮子赌气,却在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一秒破功笑出了声。   他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收拾完毕,挑挑拣拣吃了一些,剩下的真的弄了个打包盒装了起来。   何言每天早晨七点半要惯例巡查病房,盛垣留在书房开会。何言查完一圈病房回到办公室,罗少爷一条腿闲闲搭在他的茶几上,半个身子瘫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茶几上一摞饭盒。   “难怪刚才查房没看到你,一会儿八点护士要去给你输液,你跑我办公室来干什么?”何言疑惑。   罗闻对着茶几上的一摞饭盒努了努嘴,“呐。阙爷给你做的早餐。”   “阙爷?给我?做的早餐?”何言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怕不是他给你做的,你吃不下了吧?哎对了,阙爷去哪儿了?刚才查房发现他也不在啊。”   “他回L国了。”罗闻撇了撇嘴,“我说你吃不吃?都是早上新鲜做的,不吃我可抱回去了,爱惜着呢。”   “吃吃吃。哪能辜负阙爷的心意。”何言把饭盒抱过来,一看还不少,反手一个电话打给了盛垣。   盛垣刚好开完会,电话里的声音还透着干练的威慑力,总裁气息尚未收回去,“什么事?”   何言皱眉:“好好说话。”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再开口,声音就变得湿漉漉的,“怎么了?”   罗闻:“……”变脸大师,就服你。   “阙爷给咱做了早餐,罗闻送下来了,一起吃?”   “好,我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罗闻神色复杂,“你……家庭地位挺高啊。”   “那是。”何言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哪跟你似的,见到阙爷吓得缩尾巴。”   “我那是尊重!”罗闻脸色微红,据理力争。   “行行行!”何言抿唇偷笑,“要不我教你两招?”   “……”罗闻欲言又止,“不要。”阙爷那么聪明,回头还是会被收拾。   算了。腰还酸疼着呢。惹不起。   “教什么?”门外响起低沉的声音。   何言立刻坐直身体,“没什么没什么。来来吃早餐!”   罗闻立刻告状:“我举报!”   何言瞪眼:“你闭嘴!”   盛垣闲闲往罗闻的身侧一坐,一身雾霾蓝的休闲装被他穿出矜贵的感觉,惜字如金,“说。”   就这么一个字,罗闻的腰杆立刻直了,娃娃脸硬生生撑住了几分气势,“他说他有手段对……”   “住嘴吧你。”何言抓起一个馒头就堵住了他的嘴。   盛垣挑眉,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形前倾,“嗯?”   “吃早餐,吃早餐。”何言堆出满脸的笑容讨好的给盛垣剥了个鸡蛋。   盛垣轻哼一声,手也不抬,脖颈微微前倾,就着何言的手吃了鸡蛋。   罗闻:“……”心塞。早知道应该买张机票跟在阙爷后面一起溜去L国,也好过在这里大清早吃狗粮。   “你们慢慢秀恩爱,我要先回病房了。”罗少爷看不下去了,拔腿就跑。   对方不理他,并向他推送一碗狗粮。   早餐吃完,盛垣开车去盛氏处理公务,何言继续办公。   送男朋友上了车,何言摩拳擦掌转身上楼。   他可是个记仇的,不是那君子,是个小人。   罗闻收拾完房间,正好护士推着护理车进来。   “输液了哦罗先生。”   阙爷不在,罗闻也没处矫情,大大咧咧把胳膊递过去,“嗯。”   这一声“嗯”尾音刚落,门又被打开,何言大步走了进来。   罗闻抬头,“?”   “我来,你去下一个病房吧。”何言卷了卷衣袖,熟练的戴上了医用手套。   罗闻瞬间明白过来,惊叫出声,“不要!”   没用。护士立马走了。   特需病房的门关上,一声直冲云霄的“哎呦”被关在了里面。   何言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有仇当场就报了。就是罗闻一脸哀怨的斜靠在床头嗷嗷。   “我要告诉阙爷!你虐待患者!”   “怎么,你身上有伤吗?有证据吗?”何言走到门口又转身挑眉。   罗闻:“……”欺负人。欺负老实人。   阙之渊不在江城了,罗少爷想到自己亲爹了。这几天正好空着,要不回罗宅住几天?   这么想着,罗闻拨通了亲爹的电话,“爸,我一会儿输完液了,来接我回家。”   “我让司机去接你吧!”罗经年的声音透着疲惫,“我还在良城呢,接不了你啊。”   罗闻直着身体瞪大了眼睛,“怎么还在良城?”   阙之渊手段也太狠了吧?缠住罗氏这么多天?   “是啊,说投标资料有问题,但过来了也见不到对接人,我估摸着要在这里多待几天了,起码三天。”   罗闻瞬间明白过来。三天。行啊阙之渊,精准拿捏。   “爸,你别被人忽悠了。咱罗氏的人才什么水平你还没数吗?投标文件做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了,有问题怎么当场没看出来?”   罗经年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废话,你当你爸不知道这些吗?我留在这里,无非就是表个态度,过了这三天,相安无事,我还得回江城。说不定他还得给我让两个点。”   罗闻:“……”都是千年的妖精。玩不了玩不了。白操这个心。   罗闻又有点担心:“爸,你知道良城这项目背后的人是谁吗?”万一知道的话……以后怎么带阙之渊进家门……?   “不知道,但我知道背后肯定有高人。正在查。你关心这个干嘛?公司的事情你不是一直不想管的吗?”   “这不也得学学嘛……以后好给你分担。”罗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第 132章 阙原   电话那头,罗经年一点没听出来,倒是高兴的很,“行!等我回来好好教教你这里面的门道!你现在不着急,先把身体养好!放心,给你留的产业都好好留着呢!”   罗闻还想聊几句,结果又有电话进来,一看来电显示,【阙爹】。   “行了爸,我挂了嗷!”   接通阙之渊的电话,罗闻没啥好气,“还知道打电话来?早晨不声不响就走了。”   阙之渊刚下飞机,在机场外打的电话,接他的司机还没到,他站在宽阔的机场门口,长风吹起他的衣摆。   领口灌进了大把的冷风,L国已经是冬季,天色阴沉,将要下雪。   阙之渊觉得大衣里面空落落的。   这件大衣还是罗闻帮他买的,是罗闻自己挣的钱。他虽然在养病,但罗氏内部的担子他也一直没卸下过,只是人不去。但设计部的事情他了如指掌。罗闻管理设计部门。   当时买这件大衣,罗闻把自己藏了进去,在领口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   “阙之渊,我喜欢这件,这样以后我就可以钻你怀里躲风了!跟个袋鼠一样!”   现在大衣穿上了,“袋鼠崽子”却不在。   “早上走的时候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吵醒你。是我的错。”阙之渊温言细语。   任谁也想不到,杀伐果断冷面冷心的阙爷能跟人说出这样的话。   “哼。”罗闻冷哼一声,“何言欺负我,等你回来替我报仇。”   “他怎么欺负你?说来听听。”阙之渊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   “他拿针扎我。”罗闻告状第一名。   阙之渊顿时明白了,抿唇掩住笑意,“他那是给你输液吧。”   “一句话,给我报仇!”   “行,等我回来给你报仇,咱也扎他。”   一辆黑色布加迪由远而近缓缓驶来,精准停到他的面前,阙之渊对着电话低声,“三天以后,机场接我,我先挂了。”   “行。Mua!”   阙之渊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唇角的春意未散,周身风雪都显得不那么冷了。   裹着半身风霜半身春色,阙之渊打开车门上了后座。   “家主。”接他的人恭敬问好。   “嗯。都准备好了?”阙之渊沉声。   “外围全部布控完毕。各个旁支的家眷也都控制住了,消息封锁的很死,没人知道,家主放心。”   “好。辛苦了。”阙之渊点了支烟,后座的玻璃降下一条缝,风雪携着异乡的寒意灌进来,阙爷眯起了眼睛。   “族里的族老都到了?”   “都到了,在家祠候着。”   “好。”阙之渊掸了掸烟灰,低调高奢的布加迪驶入地下隧道,阙爷的神色掩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之下,显出锋利的割裂。   时机已然成熟。当初那些加注在他父母血亲身上的仇恨,他要一并在今天清算掉。   属于他这支阙家嫡出,长房长子的一切,他都要在今天拿回来。   阙之渊走进阙家家祠的时候,所有人纷纷侧头看过来,然后又各顾各的扭头议论纷纷。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么个年轻人身上。   是了,阙之渊今年二十八岁,在阙家那些过花甲之年的族老眼里,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你怎么才来!今天这么重要的家族会议,也不早点准备!”属于阙之渊“过继”的那一支旁支的族老低声呵斥,眼里充满了轻视。   一个路边捡来的“继子”,训了也就训了。   阙之渊罕见的没有低眉顺眼,只冷冷对着身后跟随进来的“司机”扬了扬下巴。   身后那人立刻大步上前,一把拧住了那个族老的衣领,那人微微使劲,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族老此刻四肢离地腾空而起,被整个提了起来。   “哎哎哎你!阙之渊你要干什么?造反了?!”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那族老瞬间被手动消音,侧脸在三秒之内肿起厚厚一层。   阙之渊眼神示意,那人立刻拖着宛如死狗的所谓“族老”,跟在阙之渊的身后大步流星走上高位。   “你放肆!”   “反了天了!”   “不敬尊长,该下暗狱!”   高台之下瞬间沸反盈天,叱骂声此起彼伏。   阙之渊站在台上目光睥睨横扫全场,一排一排的族人看过去,周身收敛了十多年的锋利气势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变成摄人心魄的威压,沉沉向着密集的人群倾轧过去。   原本乌压压沸腾的人群在这种强势的威压下竟然迅速安静下来,半分钟内,阙之渊一言未发,全场竟鸦雀无声。   阙之渊缓缓露出一个冷笑。   “从今天起,阙氏没有旁支继子阙之渊,只有阙原。”   “阙原”两个字一出口,底下站着的年纪大些的族老瞬间面色惨白!   “胡说八道!”有人厉声呵斥,“阙原是长房嫡子,长房嫡出一脉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没了烟火!哪儿冒出来的阙原!滚出去!”   像是响应他这句话一样,整个家祠在电光火石之间四面八方闪出一批保镖模样的人,所有出入口都被堵死,一排一列的人全部在掌控之下。   “你……”   刚才口出狂言的人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黑衣保镖一拳打晕,拖拽了出去。   整个过程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两分钟之内家祠里站着的所有叫嚣的人都被打晕然后迅速拖离会场。   三分钟不到,整个会场人口去了一半,恢复一片死寂。   “现在,还有人不服气吗?”阙之渊冷声。   没人。没声。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阙之渊一向懒得讲道理,当初第一次见到罗闻,他也是这样。如今,他还是这样。   他所有的耐心都留给了床上,温言软语哄着他骗着他,步步逼近。   除此之外,他就只有杀伐决断,野火过境。   “那些被拖走的所谓族老,不冤。”阙之渊微微颔首,身后的保镖送上来一叠材料。   阙之渊临空一抛,厚厚一沓罪证雪花一般漫天飘洒,带着几十年不为人知的阴暗罪孽狠狠砸向祠堂内站立着的所有知情人。   “阙家还要脸。”阙之渊冷声,“自己好好看看吧。我没捅出去,不代表原谅。刚才有人提到暗狱,是个好归宿。”   “接受我登家主之位的,按下指印自可回去。名下的生意,我能帮尽帮,能放一马就会放一马。”   底下的人顿时开始哗然!原来最近国内国外凡是涉及到姓“阙”的生意都不太平,竟然是他操控的!   “不接受的,也可回去。我保证,过了今晚,这一支人脉皆无。”   “你!!!”有人指着阙之渊,面色气的青白。   就在此时,不少人的手机铃声大作。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接起电话。   几秒钟后电话挂断,所有人噤声,面色惨白,四肢发软。   这个高台之上的青年,才二十八岁,怎么能有如此手段!   是。   阙之渊原本就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二十八年前被保镖所救,侥幸捡回一条命,二十多年来仇恨只会扎根在土壤,黑色的藤蔓四处蔓延,阳光下滋生的生命力全部用来滋养内心深处的仇恨。   “他控制了我们所有人的家眷!这个疯魔!”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阙爷的那束光   阙之渊冷笑。   世上谁人不疯魔?二十八年前阙氏长房嫡支十多条人命,高贵的出身鲜活的生命,陆陆续续被碾入尘土,二十多年不得见天日。   这些罪魁祸首,不疯魔?   “怎么选,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耐心不多,只能留给你们1分钟。”   毫无意外,这些没有骨气的人攀着阙氏的粗壮枝干吸了那么多年的血,怎么舍得放弃。那暗无天日污浊无比的暗狱,谁又想进去?   更别说家眷都还在他手里。   整个现场跟疯抢一样,骤然人头攒动,争先恐后按下敬服的手印。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族内全票通过,阙家长房嫡子阙之渊认祖归宗,授家主之位,掌阙氏大印。   至于那些不服叫嚣的人,无一例外都进了暗狱。   天色暗沉下来,黑云压城,寒风裹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拍打下来,世界混沌而肃寒。   阙之渊还是觉得大衣里面空落落的。   “家主请上车。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保镖恭敬站在身侧。   阙之渊裹紧大衣,矮身上车,长长舒了一口气。   失去的一切重新掌控在手里,父母,祖父母,外祖,该是很欣慰吧。   可是沉沉寒霜依旧锁住了这个男子的眉眼。   阙之渊闭着眼睛,神色淹没在晦暗的夜色里难以辨认。   一直到手机响起,罗闻的名字在屏幕闪烁。   阙之渊接起了电话,神色在那一瞬间如万里冰封,春意从头顶落下,阳光暖暖铺满一身。   “干什么呢?吃晚饭了没?”罗闻的声音隔着万水千山依然十分清晰,阙之渊都能想象他眉眼肆意的模样。   “没呢。在去酒店的路上。”阙之渊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罗闻:“怎么了?累了?是不是累了?”   “嗯,累了。”阙之渊难得示弱。   罗闻:“累了就回家!订机票!回来我给你捏捏!我刚跟何言学了一手,他说他就这样伺候盛垣的!”   阙之渊笑出了声。   低沉的笑声像是从大山深处的缝隙里一跃而出的清泉,不张扬,汩汩而出。   惊得前面开车的保镖一个激灵,方向盘差点没端稳。   挂了电话,阙之渊给陆长峰去了电话。   “长峰,机票是什么时候的?”   问的是回程机票,陆长峰记得很清楚,“是后天一早的。”   “改签。改成明天的。越早越好。”   保镖又是一顿,车身一歪又赶紧回正。   挂了电话,保镖小心翼翼,“家主,您明天约了设计师要去老宅做改造设计方案。”   阙之渊摇摇头,“改日吧。通知设计师,过两天请他出一趟差,去一下Z国江城。我们当面谈。”   “是。”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面见设计师。阙之渊满心都是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栗色的软发,一截细腰,莹白的肌肤,娃娃脸。   他说要给自己捏捏。   阙之渊忽然发现,每一次他很生气,罗闻就拽他上床。   仿佛在罗闻的眼里,什么事情都能睡一觉解决。   一觉不行就再睡一觉。最后他哭了,自己总归笑了。   这个人的世界,色彩永远明媚,张扬,热烈。没有暗色。连眼泪都是剔透滚烫的。   “家主,还有个事……”保镖低声开口。   “什么事?”   “那些控制在我们手里的旁支各族家眷……”保镖迟疑道,“处理吗?”   别人不知道过往,这个保镖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当年救下阙之渊的人。   阙之渊的父亲,祖父母,以及外祖家的所有人,都死在这些家眷的家人手里。   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阙之渊深吸一口气,降下车窗,让风雪吹进来。碎纸一样的雪花落在他黑色大衣上,久久不化。   “放了吧。”阙之渊沉声。   他曾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心里只有仇恨。污浊滋养了他的生命,长出满是荆棘的藤蔓。   但是那一束光亮照向了他。他曾经不怜惜,也伸手试图打散。   可是光亮不躲不闪,晴天就照向他。雨天就下雨淋湿他。   “放了吧。”阙之渊重复了一遍,像是告诉自己。   罗闻不喜欢看到他这样。   他是那么剔透的人。   沾上血腥的手不配触碰阳光。   罗闻不知道这些,他一派天真的躺在床上琢磨等阙之渊回来了要让他做点什么好吃的菜。   顺便揉着手臂上偌大一个针眼,琢磨着用什么语气去告状诉苦,让阙爷给他报复回去。   结果手机响了。   老爷子来电话了。   “怎么说老爷子,事儿处理完了没?”   罗经年在电话那头难得的语气柔缓,“罗闻啊,盛垣有个朋友,叫阙之渊,你知道吗。”   不开玩笑,“阙之渊”三个字从罗经年口里跳出来的时候,罗闻整个人都麻了!   罗闻从床上一跃而起,“砰”一下撞到了床头灯。   “我不知道啊!”罗闻张口否认,又担心自己哪儿说漏嘴,赶紧补了一句,“怎么了?”   “我打听出来,良城那边的项目也是他的。之前翰城的项目就是他的。你看看能不能请盛董搭个桥,约一下阙之渊,我做东!我们聊聊?”   第 134章 我坐小孩儿那桌   能啊!!!   太能了!!!   我还想让他管你叫爹呢你说能不能!!!   罗闻在心底疯狂呐喊,小小一方藏不住心事的心田里此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稳住!稳住稳住!!这事还没问过阙之渊的意见!   罗闻深呼吸,深呼吸,尽全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那个……爸……”   罗经年:“嗯?”   罗闻:“啊没什么……那个……你和阙之渊打过交道吗?”   罗经年:“打过一次交道,在翰城项目上,我摆过宴,这人年少老成,没比你大几岁,但是城府深的很。”   罗闻在心里疯狂点头。啊对对对!对对对对对!   罗经年:“也不知道他成婚没有,打听出来他是单身。但他好像有个孩子。”   罗闻一颗心都揪紧了!   “他有孩子??”   阙之渊有孩子?阙之渊曾经是……直的?还有个孩子?自己怎么没听他说过?那他这次回L国,是去见自己孩子吗?   罗经年慢悠悠的:“是啊,他那次饭吃到一半就匆匆走了,说是崽子丢了,要去找崽子。哦对,他孩子也在江城。奇怪了,在江城我怎么会打听不出来。”   罗闻后背刚刚窜起的一层白毛汗瞬间消散下去。   哦。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   就那一回呗。   自己被狠揍一顿还……   总之屁股疼了好几天不能翻身,腰稀碎。   “罗闻?罗闻?”   罗闻反应过来,呆呆的“啊?”   “你干什么呢?半天不吱声。”   “没什么没什么。”罗闻连声,“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盛垣去约。”   “那肯定是要趁别人的时间了。”罗经年道,“你让盛垣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这里随时。”   罗闻木愣愣的挂了电话。   得。这下丑媳妇势必要见公婆了。   应该通知一下阙之渊吧。   哦对,他还在L国。   一想到阙之渊,罗闻就有点按耐不住,一颗心焦焦躁躁的,像在爆米花机里反复旋转,满腔欢喜跃跃欲试。   罗闻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阙之渊那里应该还没睡。   他果断拨了阙之渊的电话。   阙之渊刚洗完澡,裹着白色的毛绒睡衣斜靠在落地窗前抱着笔记本处理事情。这睡衣还是罗闻给他准备的。毛茸茸是罗闻喜欢的手感。   刚全面接手阙氏的所有生意,事情千头万绪,关键口子的人员也要重新理一遍。   罗闻的电话就打来了。   “嗯?睡不着?”阙之渊轻声。   “阙之渊,你这回可逃不过去了。”罗闻撑着身子坐起来。   “逃什么?”阙之渊有点想笑。   “我爸,让盛垣牵线搭桥把你请过去一起吃饭,让我作陪。”罗闻哼哼唧唧。哎怎么搞的,说出去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害臊是怎么回事……   “哦?”阙之渊放下笔记本,窝在落地窗前调整了一下坐姿,神态慵懒,“你爸让你陪酒?”   “话别说那么难听!”罗闻翻了个白眼,“我堂堂罗家三少,什么陪酒,我罗氏在江城一跺脚,商界也是要抖一抖的,虽然比不上盛垣。”   “知道了罗少。”阙之渊勾唇浅笑,“明天还要辛苦罗少去机场接一下我。”   “明天?明天你就回来了吗?”罗闻坐直了身体,差点一跃而起。   “对啊。我老丈人都约我吃饭了,我不得赶紧回来以示尊重啊。”阙之渊笑。   “太好了!”罗闻翻起来看了一眼时间,“你几点到?”   “七点半。你赶紧睡吧,明天要早起。”   罗闻摇摇头,声音甜的发腻,“睡不着,阙之渊,你多说点话让我听听吧。”   罗闻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上。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你说的我都爱听。”罗闻低声。   阙之渊:“你的腰很好看。细。就是容易留印子。”   罗闻:“……”   阙之渊:“你的腿也好看。长。就是不敢太用力掰。”   罗闻:“!!!”   “行了别说了!”   罗闻发现自己……可耻了!   啊啊啊……   宽大的床上,雪白的被子里拱起一个小小的山丘。   被子外,迅速而细微的颤抖。   阙之渊沉声:“罗闻,你在干什么?”   罗闻:呼吸,呼吸,呼吸。嗯。   最后罗闻是听着阙之渊的声音睡着的,电话一直没断。   可怜阙爷在落地窗前坐了一整夜,洗了两个冷水澡。天刚一亮阙爷就出门扬长而去。   到机场的时候才四点半。   煎熬了一个小时,阙之渊才坐上飞机。   这航班不行。阙之渊心想。改天得研究研究,不行买下这个航空公司,增加班次。往后来回的日子还长着呢。   罗闻倒是美美睡了一觉,闹钟一响,起床气也没了,迅速换了衣服抓起车钥匙就跑。   阙之渊下了飞机刚走到出口处,迎面就看到白花花的长腿长胳膊甩着甩着奔跑过来,他松开行李箱,展开双臂。   任由幸福拂面而来,给他冰凉的心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何言一口热茶喷在桌上。   盛垣无奈的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你冷静点。”   “罗经年,让你搭桥,请阙之渊吃饭啊?”何言笑出了眼泪,“我怎么感觉有点像鸡拎着自己的鸡崽子上门给黄鼠狼拜年呢?”   盛垣被他的说法闹的哭笑不得,但心底也不得不承认。精准。   “阙爷还让我透出风去,想方设法告诉罗经年,他喜欢男人。”盛垣无奈。   “我懂了。”何言秒懂,“娃娃脸,长得小,白嫩的,最好姓罗。对吧。”   “哪能这么直白,罗经年不得把酒桌都给掀了。”盛垣笑,“得让罗经年自己悟,还得罗闻打配合。谁家亲爹能把自己儿子送出去给客户当礼物?除非自己儿子哭着喊着也要去。”   何言激动的搓搓手,“我可以……围观吗?我坐小孩儿那桌!”   盛垣笑出了声,“你是我的爱人,又是罗闻的主治医生,本来就要出席。”   有好戏看了!何言兴奋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赴宴   何言在去赴宴之前展现了难得的郑重,站在衣柜面前左挑右选比划了半天。   盛垣笑的无奈,“不至于吧,又不是你见家长。你就看戏就好了,不用这么认真。”   “你不懂,这叫一个瓜猹应有的职业素养。”   何言说着从衣柜里拎出一套铅灰色的西装,贴在胸前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满意点头,“就它了。”   “好看吗?”何言扭头问盛垣。   盛垣含笑认真点点头,“好看。称你。”   “主要是颜色耐脏,万一聊不好,罗老爷子掀桌子,这颜色能挡。”何言一边扣扣子一边认真回复。   盛垣:“……”   牵着盛垣出门的时候,何言迎面遇上了罗闻和阙之渊。   罗闻这崽子,一反常态,终于不是平时那副出门就恨不得挂在阙之渊身上的姿态了,衣服板正,站姿板正,一整个商界青年精英的模样。   何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扭头疑惑的看向盛垣,表面没吱声,眼神语言很清晰。   【他被摄魂了?这么安静?】   盛垣笑着贴在何言的耳侧轻声:“罗老爷子让罗闻亲自上门接阙爷,生怕怠慢了。这一身行头是罗老爷子亲自挑的。”   何言明白了,频频点头,侧身给他俩让了个路,“您二位先走,别让我把罗少的衣服给挤皱了。”   罗闻咬牙对着何言瞪了一眼,阙之渊淡定的很,单手揽着罗闻的肩膀闲庭信步入了电梯,“谢了。”   “幸好你没有家长。”何言看着下降的电梯由衷感慨了一句,“要不然以我的身份,只怕更加难入豪门。”   “有的。”盛垣眼神微微暗了一瞬,随即又扬起脸勾唇浅笑,“就算有也不重要,不是我入你何家的门吗?”   天呐这谁扛得住!   何言心头瞬间炸开大朵大朵的烟花,电梯门一关上,何言就单手把盛垣扣在强上,深深吻了下去。   怪这楼层太低,要不然他能做点别的。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二人执手走出去,迎面过来的护士医生们纷纷问好,只觉得迎面看过去院长满面春风得意,盛董脸红的有些异常。   如果好事者仔细看,还会发现盛董嘴唇嫣红的发肿。   酒宴设在江城最上乘的会所,这是汪扬的产业,会员制,一般不对外营业,需要提前预约。   这临时包场,还是盛垣亲自给汪扬打的电话。   当然没问题。汪扬如今在治疗中心养的很好,何言专门审核过的医疗团队很专业,他正在日渐好转。   一直担心的副人格威胁也并没有出现。之前担心的“神秘人”也没有出现。   发生过的那些仿佛像一场噩梦,醒了就揭过去了。   罗经年在宴会厅门口等他们,会所的门口是他安排的保镖和助理。阙之渊先到,罗闻开的车,按照罗经年的说法,“以示尊重”。实际上这一路,副驾的阙爷一直在给罗闻投喂。   车子停在会所门口,两位保镖立刻恭敬迎了上去。   “阙爷。”一位保镖给阙之渊开了侧门。   另一位保镖拉开驾驶座的门,罗闻顺手把钥匙抛了过去,“停车。”   “是,少爷。您二位跟着张哥先上去。老爷在二楼等候。”   阙之渊点头致意,跟着大步往上走。罗闻收了收狐狸尾巴,掸了掸价值不菲的西装,正步跟在阙之渊的背后。   老实说,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爹,和阙之渊一起。   天呐这画面想想就炸裂。   同样觉得炸裂的还有何言。他一路开车跟在罗闻的车后面,都激动坏了。   阙之渊二人上了楼,他才和盛垣从车里下来跟过去。   “得给他们留下打招呼的时间,同时又不能错过第一手大瓜。”何言认真道。   上了二楼,刚过转角就看到罗经年脊背挺直,在宴会厅的门口屹立如不老劲松。盛夏的微风带着燥热吹过他雪白的双鬓,整个人风华不减,气度高贵。   不愧是江城商界能够左右大局的人物。阙之渊不是第一次见他,但前两次都是夜里,这还是第一次,正午时分在阳光下正视罗闻的父亲。   “罗总,久仰久仰,承蒙盛情。”阙之渊主动伸手过去。   而对面的罗经年,在看到阙之渊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明显一愣。老而弥辣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异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阙之渊迎面过来的时候他总感觉压迫感。照理说不会啊,但这已经是第三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这年轻人会侵犯自己什么似的。   但罗经年何等角色,久经沙场了,立马把心底这点异样压了下去,浮出热忱的笑容迎接过去,“阙总!江城地小,薄酒粗茶,慢待了,别嫌弃!”   “罗总太客气了。”阙之渊笑着跟随罗经年的示意走了进去。   三人先落座,罗经年坚持要阙之渊上座,阙之渊也不客气。在商言商,作为甲方,罗氏目前最大的客户,他值得坐主座。   罗闻老老实实靠着罗经年,坐在右手边。距离阙之渊三个位置。   “阙总,这位是家里的幼子,罗闻。你们路上应该认识了。”   阙之渊点头,岂止是认识了。身上每一处都探索过了。白。嫩。腰细,不耐折腾。需要多吃点。好好喂养一段时间。   “阙总。”罗闻一本正经站起身来致意。   阙之渊点头,微微侧脸掩住笑意。   “盛董应该也快到了,等他们到了,咱就开席。”罗闻打破尴尬。   话音刚落,盛垣就推门而入,何言紧跟其后。   “罗总,阙爷,来迟了!”   看到何言进来了,罗闻就不尴尬了,浑身的劲儿立刻就支棱起来,眉梢一挑,风流姿态顿现,“何院长来迟,可得自罚三杯!”   “认罚认罚!”何言和盛垣笑着在他们对面落座,刚一坐下,罗闻就给何言先满上了一杯。眉梢跳跃的都要上天。   何言也不吱声,坐的四平八稳。你小子。你老子马上就来收拾你。   果然,下一秒,罗经年就沉喝一声,“像什么话。没规矩。”   罗闻:“……”动不了一点。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罗经年站起身来,先给阙之渊满上了酒,“阙总别跟孩子计较,不懂规矩。”   “没事。罗少爷直爽,特别好。”阙之渊眯起眼睛看着罗闻。   你别这么看我!罗闻在心里呐喊。耳鬓厮磨这么些日子,阙之渊这种眼神一露出来,他就想……   躺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醉了,我装的   酒桌上罗经年频频敬酒,但自己不喝。   “阙总别介意,我年纪大了,一直在吃药,不能喝酒。这样!”罗经年大手一挥,“我儿子替我向阙总敬酒!”   罗闻骤然被点名,一脸茫然:“啊……啊?我我在治疗!我也不能喝酒……”   罗经年顿时做出为难的样子,“你看阙总……这……”   阙之渊丝毫没有意外,也没有半分怒意,甚至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早就听说罗经年是千年狐狸一个,来之前他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招。   阙爷什么人,这点酒对他来说不过暖场子。   而对他而言,酒场的后面发展才是重点。   阙之渊点点头,神色温和,善解人意,“了解。罗总和罗少都不便喝酒,没关系,客随主便,这杯酒我喝了。”   阙之渊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罗经年眼睛都亮了,精瘦的手腕一个翻转,又是一杯满上。   阙之渊来者不拒,给倒就喝。那爽快劲把何言和盛垣看的一愣一愣。   中途何言出去接了两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阙之渊已经面色酡红,淡淡的酒气隔着偌大的圆桌,何言都能闻得到。   “不能再喝了吧?”何言对盛垣低声。   盛垣勾唇微微摇头,“装的。”   何言不信,主要是担心他喝多了罗闻弄不动他,最后这趟麻烦还得砸自己手里。   【你家阙爷能喝多少啊?这么喝下去就是个李白再世也得醉吧。】何言给罗闻发信息。   谁知道罗闻比他还慌,【我我我不知道啊!谁知道我爹攻势这么猛啊这整的!】   何言深吸一口气,给医院急诊发了信息。提前做个准备吧。洗胃全套,有备无患。   今天何言的电话格外多,他又出去接了几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阙之渊端酒杯的手已经微颤了,肉眼可见的酒水微微泼洒。   罗闻急坏了,又不好太明着劝,只能一直转桌,“阙总,您多吃菜。”   罗经年老辣的眸光扫过去,用一种不被察觉的分寸角度估摸了一下阙之渊的状态。   这一顿酒宴从中午吃到下午,吃了四个小时。   最后阙之渊是被何言扶出去的。离开包厢的时候脚步踉跄,酒气浓重,眼神早就迷离了。   “罗老。”一直沉默的盛垣开口,“您看是不是让罗闻送一下。毕竟……”   聪明人话只要说半句,罗经年立刻懂了。酒宴是他做东,酒是他灌的,人是因他而醉,让罗闻送一下才显得诚意和歉意。   第二天清醒过来也好有搪塞的借口。   “快,罗闻,扶着阙总,送他回家!安置好了你再回来。”   罗闻立刻一手攀上了阙之渊的胳膊,顺手把何言的手给打开了。   何言:“……”好好好。   三辆豪车先后开出会所。罗经年心满意足回罗宅。阙之渊上了罗闻的车扬长而去。何言带着盛垣回医院。   “怎么不去盛氏?那边宽敞。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盛垣揉了揉何言放在档位上的手。   “辛苦你远程处理一下了。”何言苦笑,“阙爷被罗闻搀出去的时候脚步走不稳了。我看今天是悬了,急诊洗胃我都给他准备好了。”   盛垣笑出声来,“不是,你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   何言一脚刹车踩停在红绿灯口,扭头一脸不可置信,“啊???”   “阙爷那明显就是装的。”盛垣胸有成竹。   “不会吧!这演技!阙爷可以原地出道了。”何言摇头感叹,又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装?直接拒绝不就好了?罗老爷子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这不明摆着吗?”盛垣这么些年商场混的通透无比,“他有目的。”   何言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罗闻?”   盛垣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后面要怎么收场,但这一回可是罗老亲手把鸡崽子送进了黄鼠狼窝。”   何言光是想想就笑的不能自已。这瓜吃的那叫一个爽。   “哎对了,你今天吃饭接了好几个电话。什么事这么忙?”盛垣问。   何言一脚油门轰上高架,下午时分不堵车,他开的格外畅快,“你还记得楚楚吗?”   那是何言上门问诊的小病人,父亲楚珩是太湾山的农场主,有一大片杨梅林。楚珩还是盛氏旗下盛苏超市的供货商之一。   “楚楚的父亲楚珩给我介绍了几个公司体检大单。够我吃好几年了。”何言眸光发亮。   “巧的是,刚接完他的电话,宋晔林也给我来电话了。”   “宋晔林是谁?”盛垣不记得了。   “之前在我这里做过手术的,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在我办公室坐着,很严肃的那一位。吕晚枫推荐过来的病人。”何言解释。   “手术恢复有问题?”盛垣捏紧了掌心。   “恰恰相反,手术恢复的非常好。宋晔林打电话过来感谢,同时又给我介绍了几个病人。”   盛垣松了一口气,紧跟着漫上心头的就是浓浓的骄傲感和厚重的满足。   那些年无意间在贫瘠的土地洒下的种子,最后都会在意想不到的角落盛开漫天的花。老天从不辜负每一分辛苦。   何言从没想着索取回报,也没主动拓展过一次人脉。可时机成熟,所有的付出都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升。   他的何言终于像他自己期待的一样,一步一步在江城,乃至整个Z国都走出了自己的天下。   何言自己从来不说,但是盛垣知道,他投入在这个医院上面的心血绝不比自己投入在盛氏的心血少。   多少个深夜,盛垣醒过来,都能看到何言在台灯下查看资料。那些比砖块还厚的医书,繁杂的国外学术期刊,何言都翻出了毛边。很多页面都被他圈圈点点加了批注。   他把每一个患者都当成自己的亲人做治疗方案。一步一个脚印向上攀援。   顶处风光无限,而何言从不打算止步。   盛垣侧头看着唇角含笑开车的何言,心头那一阵一阵浪涌的骄傲感淹没了所有情绪,他扭头给了何言一个轻轻的吻。   “哎哎哎开车呢!禁止耍流氓。”何言乐得眼睛眯成缝,转过一个街角,在红绿灯口停下来,侧头看着盛垣,“回去满足你。”   “好。”盛垣抿唇。   “你猜阙爷和罗闻现在在干什么?”何言坏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坦白   另一辆车上,罗闻上车开出一个街角,立刻把车停在了路边,紧张兮兮的捧着阙之渊的脸。   “阙爷?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想吐吗?”   阙之渊一手挡住侧脸,脑袋向车窗斜靠过去,声音暗哑,带着酒醉的有气无力,“难受……”   “那我快点开。你别急,你把车窗降下来吹吹风,想吐你就直接吐!没事!回头我送去洗车!我们直接去何言的医院,没事昂!”罗闻着急忙慌猛打方向盘,一脚踩上油门。   阙之渊这人沉得住气,硬生生当着侧脸歪在车窗旁闭目坐着,表情维持一副难受不堪的样子。   一直到车子经过一大片无人的草坪,阙之渊忽然间发声。   “停车。”   罗闻只以为他要吐,赶紧一个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下一秒,阙之渊一手松开安全带,另一只手单手托住罗闻修长的脖颈,深深吻了下去。   “呜——”罗闻猝不及防尝了一大口酒气,瞬间感觉有点上头。   “阙……你干嘛……”   阙之渊简洁回答,“酒后乱*”。   罗闻还没反应过来,阙之渊的一只手就从他的脖颈滑下去,绕过他的后腰到他驾驶座的左边,“哒”的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紧接着刚才还醉醺醺四肢无力的阙爷瞬间崛起,双手撑着中控台的扶手,一个利落翻身到后座。   “哎阙爷你……你没醉?”罗闻揉着自己被猛地一口亲得微肿的嘴唇。   反应迟钝。阙之渊皱了皱眉,下一秒,大手直接扣住罗闻的细腰,一个用力把人从驾驶座抱到了后面。   接下来的一切都符合阙爷的计划。   “草坪很大。”阙之渊沉声。   罗闻抽空抱怨了一句,“会被人看见!”   “这里我早就买下来了。”阙之渊不满皱眉,“专心点。”   三小时后,罗闻躺在大草坪上有气无力,阙爷心满意足,酒气尽散。   两人的状态掉了个个儿。   阙之渊把人抱到车后座放平,又小心给他盖上自己的西装。司机接了电话赶到的时候,罗闻已经在后座睡熟了,阙之渊坐在一旁靠门的位置伸手揽着他,生怕他滚落下去。   司机极有眼力见,上车第一件事放下挡光板。   车子开到医院,直接进了地库。司机下车离开,阙爷一手把罗闻轻松打横抱起,电梯直接上了顶楼,进罗闻的专用病房。   罗闻一直到醒过来,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成了个盘中餐的。明明是自己送阙爷回来的!喝多了的明明是他,怎么四肢无力的成了自己?   “天都黑了!”罗闻大吃一惊,瞪圆眼睛看着阙之渊,“这可怎么办?!我爸还在等我回家呢!我怎么说?”   阙之渊淡淡的递过去一杯蜂蜜水,“不回了。今晚不回。要是有电话,我替你接。”   “你疯了?!”罗闻捏紧手机藏进被窝里,“我怎么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去解释。我去面对。”阙之渊指节叩了叩水杯,“把水喝了,你嗓子哑的像乌鸦。”   罗闻:“……”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乌鸦不乌鸦!   “你怎么解释?!我爸会打死你。”   “那也是我该面对的。罗闻。”阙之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什么都不用管,喝了水你就睡觉。其他都交给我。我保证,过了今晚,以后你都可以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   “阙之渊,你想干什么?”罗闻直起身子,顾不得浑身的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别胡闹啊,我爸脾气可大。这些年江湖他不是白混的,手底下一帮保镖下手可狠。”   阙之渊实在受不了他的唠叨,眼睛一眯凑过去,“你睡不睡?你不睡那就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罗闻立刻呲溜一下滑进被窝,一秒闭眼。   阙之渊轻笑一声,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泡了杯茶走到阳台。   罗闻的手机在他手里。如他所料,一小时后,罗经年打来了电话。   比他预估的还晚了点。阙之渊接通电话。   “喂。罗老。”   “……???阙总?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罗经年立刻挂了电话。   阙之渊心里默数。   三,二,一。   三秒以后,罗经年果然又来了电话。   阙之渊:“罗老。”   罗经年何等聪明,三更半夜儿子的手机在别的男人手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罗经年:“阙总。这是什么情况?”   阙之渊:“和您猜测的一样。您给我一个罗宅的地址,我现在就过来和您当面解释。”   电话那头罗经年明显深吸一口气,“我发你。我就在这等着。你把罗闻一起带上!”   那肯定不能。   阙之渊护的死死的:“他在睡觉。累了。”   罗经年:“!!!”药呢?   “您先别气,我这就来,等一下有多少气,我保证让您撒个够,不躲。”   阙之渊轻轻关上门,下了地库开车,跟着导航往罗宅开过去。   罗经年挂了电话,下一秒就在书房里摸药瓶。   他万万没想到,组个酒局只为了拿进一个项目,结果项目拿下了,儿子送入了黄鼠狼窝!   阙之渊那小子说什么?他说罗闻在睡觉?累……累了??   光想想“累了”这两个字,罗经年心脏都疼。   阙之渊来的时候,罗经年站在书房深呼吸。管家把人引上楼,阙之渊推门而入的一瞬间,迎面一个茶盏气势汹汹砸过来。   以阙之渊的身手,闭眼都能躲,但他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茶水泼了半身,茶盏倒是没碎,在他的额头狠狠一击,然后咕噜滚落在地。   阙之渊沉默着从口袋里取出纸巾,先擦干书房地毯上的水迹,把茶叶收拾掉,才开始擦自己身上的水和茶叶。   “惺惺作态!”罗经年怒不可遏,“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敢!”   阙之渊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下一秒大步向前,在罗经年的面前直直跪下。   “你……!”罗经年一步闪开,伸手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阙之渊端正跪直,抬起头来,眸光坚定如芒。   “罗老。”阙之渊开口。   第138 章 父亲!(加更)   “我先和您坦白今天的事情。罗闻这个人,我要了。”   阙之渊的电话挂掉以后,罗经年想过无数次阙之渊面对自己会说什么,说自己“酒后一时不小心”,说罗闻“自愿的”,说“赔偿”。在他眼里,阙之渊是个十足的商人,黑白两道横踏,眼里没有规矩没有感情,只有利益权衡。   却没想过阙之渊会堂堂正正在他面前说一句,“罗闻这个人,我要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   罗经年气的发抖,抬手给了他一下,阙之渊脊背挺直纹丝不动。   “你就想着你要了!你问过罗闻吗!他是不是被你强迫的!”   在罗经年的认知里,罗闻作为幼子,从小被惯的呼风唤雨上天入地,自小矜贵的养大,游戏人间浪荡子一个。   这是一朝失足,被阙之渊按下了而已。怎么可能甘愿!   阙之渊正色看着他:“有件事瞒了您。罗闻和我早就在一起了。你如果不信,就去亲自问问罗闻。但现在不行,他还在睡觉。等明天我陪他一起来。”   罗经年:!!!!!   好好好。   罗老爷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一手按在红木书桌上,脸色蜡白,阙之渊赶紧上前,却被他一手推开。   罗老爷子从桌角摸出一瓶药紧着灌了两颗进去。阙之渊重新端正跪好。   “选择今天告诉您,也是个机缘巧合。您把儿子送到我手里,这送货上门,我没理由不接。何况我们俩……”阙之渊没说下去。他小心的观察罗老爷子的脸色。   还行。   罗经年缓了口气,“难怪我早看你不顺眼!从一开始!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不对劲!”   阙之渊沉默。   “说话!”罗经年怒吼一声。   阙之渊:“我对罗闻是认真的。”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认真的?!你手段这么狠辣!这么大的事瞒的严丝合缝!我说怎么罗闻每次治疗,我都正好遇到你的项目,阙之渊,你手段很野啊!”   话说到这里,阙之渊觉得有了一线生机。他抬头看着罗经年,“罗老,我需要去车里拿个东西,证明给您看,我是认真的。”   说罢不等罗经年反应,他就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外走。   再进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叠材料,文件袋打开,一份一份展开在罗经年面前。   “这几处产业,我已经更名在了罗闻的名下。”   “这几处项目,是您一直要的,甲方已经全部切换成了您。项目动工,您就可以去介入参与。”   阙之渊拿着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份材料,“剩下的这几份,因为涉及比较复杂,等罗闻身体好了,我会带着他一处一处去看,慢慢交给他。”   “我什么都不要。”阙之渊认真看着罗经年,“我就要他这个人。”   顿了顿,他对着脸色青白震惊的罗老爷子补了一刀,“他也只要我。不信您去问问。”   罗经年伸手就要拿手机。   阙之渊眼疾手快站起来摁住他的手,“不行。他在睡觉,谁都不能打扰他。”   罗经年闭了闭眼:好好好。   “滚吧!”罗老爷子低声说,“等罗闻醒了,带他来见我。”   阙之渊带着一身夏热回到医院顶楼病房,罗闻还在睡觉,嘴角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时不时咂个嘴。   阙之渊抿唇浅笑,刚才还沉重的眉眼顿时软和下来,拿了张纸巾擦掉他唇角的口水。   结果罗闻猛地一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然后用舌尖舔了舔。   “醒了?”阙之渊揉了揉他的头发。   罗闻嗯嗯唧唧翻了个身,“嗯。今天去哪儿玩?”   “今天去罗宅,你爸在等我们。”   说到老子,罗闻顿时吓醒。   “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办妥了。”阙之渊轻笑,“你就只管回家就行。你爸问起来,你只负责告诉他,你是自愿的。就行了。其他的我都已经办妥了。”   罗闻瞪大了眼睛,瞬间睡意全无。   “他是不是打你了?你受伤没有?快我看看!”罗闻一把托住他的脖颈,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脸还行,没破相。哎不对,你额头怎么回事?”   “没事,晚上天太黑了,磕在你家那边的台阶上了。”   “我爸打的?”   阙之渊摇头:“真不是。”   这下罗少心疼了。一向只有阙之渊揍他,哪有人能伤阙之渊一根汗毛啊。   罗少立刻翻身起来洗漱收拾。   “我要去找他!”   罗闻不让阙之渊开车,他亲自开车,一路把汽车当飞机开,横冲直撞到了自己家里。   “小少爷。”管家打招呼。   罗闻面色不善,“我爸呢?”   “在二楼书房等你们。”   罗闻拽着阙之渊大步流星奔上去,书房门没关,哐哐的动静罗经年从楼下就听见了。   “没规矩。”罗经年沉声。   罗闻一脚踏进去,阙之渊留在门外。书房非请莫入,他极守规矩。   “你是不是对他动手了!”罗闻大声。   罗经年还没说话,阙之渊就沉着嗓子厉声,“罗闻,不能这样和父亲说话。”   嘿。怪了。   平时一碰就炸的罗少爷,这会儿在阙之渊的嗓音下跟拔了气门芯似的,乖乖顺顺垂下了眉眼,“哦。”   罗经年:????   不是,我训了这么多年的崽子,最头疼的崽子,到他手里乖得像个猫?   就这一句话,罗经年对阙之渊打心眼里彻底改观。   前一天夜里送过来的产业书,项目书,价值十几个亿的资产都没有罗闻这一句乖顺的“哦”来的让他震撼。   真有人能收服自己那野猫一样的儿子啊?   真有的话……也行!   如果不是两厢情愿,罗闻这种性子,做亲爹的再了解不过。真要强了他,他能把天捅个窟窿。   年轻人的事,老一辈有什么可掺和。   罗经年轻哼一声,声音沉沉,又带着几丝鄙夷,“怎么?你的人动不得了?”   “啊???”罗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阙之渊极为通透,当即拽着罗闻的手重重一声双膝跪地,声音坚定似铁。   “父亲。”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盛垣被绑   何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从会所出来,何言一路细数自己手里经手过的印象深刻的病患,提起各种病症和治疗方案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气息和淡淡华光。   阳光沿着眉眼洒落下来,青年的心田长着郁郁葱葱的向往。   盛垣一直专心听着他叨叨念的治疗经历,丝毫不觉得无趣。   车子停进地库,何言的手机忽然响了。   “院长,这边有个急救病人,有多项并发症,情况比较复杂,麻烦您过来看看。”   声音是免提,盛垣听得很清楚,当即转身上车,“你去吧,我正好去一趟盛氏处理一下几个比较急的事情。”   “行,你开车小心,晚上我做菜,过来吃晚饭。”   何言交代了一句,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走消防通道的楼梯向上奔去。   病人确实惊险,何言到了以后仔细查看了检查报告上的各项指标,又查看了病人的生命体征。   “准备手术。”何言沉声。   平车推进手术室,大门关上,手术灯亮起。   这一场手术做了整整四个小时。何言出来的时候人很疲惫,但精神亢奋。   病人家属簇拥过来询问情况,何言耐心向他们做了解释,耽误了几分钟之后再看手机,已经接近七点了。   天都黑了。   他赶紧进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走一边给盛垣打电话。   整整半天,盛垣都没来一个电话。难道他很忙?   何言一个电话没打通,奇怪的摁掉手机放进口袋,往地库走去。   他准备先开车去超市买点菜回来,趁盛垣还没过来,先把菜做好。   车子刚上地面,电话就来了。不是盛垣,是汪扬。   他兴高采烈的接起来,声音都是跳跃的,“喂!汪扬!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而缓慢,一字一顿仿佛带着沉重的铅灰,“好久不见啊,何言。”   就这么一句话,何言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   是汪沆。   “你想干什么?”何言沉声。   汪沆低声,“何院长这是要去哪儿啊,我听到了引擎的声音。”   “和你无关。挂了。”何言就要挂电话,汪沆的声音骤然拔高,“是去接盛董吧?”   “关你屁事。”何言直接掐断了电话,心头却忽然跳出来不祥的预感。   他怎么回来了?汪扬的病情他始终在关注,一直控制的很好,副人格不太可能忽然苏醒。   除非是有人为的刺激。   是他的帮手,那个“神秘人”出手了?   何言加快车速,往盛氏集团开去,一边打盛垣的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汪沆的电话又进来了。   “干什么?!”何言不耐烦。   “何院长开这么快,可要小心呀。再说开再快,这会儿也接不到盛董了。不如来我这里坐坐?我在治疗中心的花园等你啊。”   何言顿时明白了,“盛垣在你们手里?”   “我可没说。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说不定你能有点意外惊喜呢。”汪沆的声音阴柔而妖媚。   “好。等我。”   何言在路口一个调头,朝着宛平南路开去。   车子启动以后何言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拨通了恬欣的电话。   “喂,何院长啊,房子的事还在走流程,快了,就这两天啊。”恬欣以为他是催房子。   何言打断她的话,“恬欣,盛董下班了吗?”   “盛董?盛董下午没来啊!”   何言挂了电话,一颗心顿时坠了下去。   这说明盛垣失踪至少四个小时了。在他们手里。   那个神秘人。   何言没再想其他的,脚下加速,车子快如疾风往前驶去。   四小时前。   盛垣从剧痛中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猛地打了个战栗。   这是盛家戒堂。   盛垣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气息都刻在他的骨血里。   他曾经深深埋葬了它们,何言救他于水火,墓园一把大火烧掉了他浮在心头的恐惧。   可是现在,镌刻在骨血里十八年的惧怕又卷土重来。   “醒了?”一个苍老而狠戾的声音响起。   盛垣抬头,只不过停顿了一秒,瞳孔尚未聚焦,一道冷风刮过,伴随着一记锐痛,“啪”的一声。   盛垣脸上挨了一巴掌,半面脸孔瞬间浮上一片红。   “这一巴掌,打你不敬祖宗。”   盛垣尝到一丝咸腥,舌尖舔了舔腮帮,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巴掌,打你不敬规矩。”紧接着,右半边脸上狠狠挨了一记。   盛垣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只沉沉喘了一口气。   面前岣嵝的老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被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要不是孙兴籍来L国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这么逍遥自在。”   老人对着外面两声击掌,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拖着一条残缺的腿,一直走到昏黄的灯光下,盛垣才认出来。   这是他原来的管家,孙兴籍。   “盛先生不要怪我。”孙兴籍扬声,“盛氏族规,只要还有一位族老在,盛家规矩就在。您现在虽然是家主,掌管盛氏所有产业,但族老还在,只是不在江城而已。我也只是遵守族规。”   盛垣一言不发,沉默闭上了眼。   他心里了然。当初何言说过,孙兴籍打他的主意。所以这是联合了L国隐居的族老前来耀武扬威,妄图把把自己囚禁下来。   无非两个目的。要么是逼自己屈服,和何言分手,交出盛氏大权。有自己这么个软肋捏在族老手里,孙兴籍就能拿下何言。   要么就是拿自己做诱饵人质,迫使何言屈服。   “看看戒堂这一面墙的工具。”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如今好歹也是个盛家家主,就容你自己选一个,先从哪里开始?”   孙兴籍大步上前,一把捏住盛垣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怎么?不记得规矩了?”身材岣嵝的族老沉声。   “我帮你想想。”   整个房间慢慢回荡起激烈的曲子,夹杂着刺耳的重金属节奏。   这个音乐一起,盛垣整个人猛烈的颤抖起来。   这是刻在他记忆深处的哀乐。从记事起,每一次受罚,戒堂都回荡放着这首曲子!   盛垣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颤抖到无法控制,大汗一颗一颗渗出来。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盛垣在曲声中低声回应,“盛垣,听罚。” 第一百四十章 完结篇   “听罚就好。”曲声并未停止,反而骤然拔高。那人从墙上随意取了什么,盛垣也并没看。   只是疼痛如疾风骤雨降临。   意识逐渐模糊,盛垣大口大口喘息。   何言。   而此刻。   宛平南路的治疗中心,何言一脚刹车停在大门口,车门一甩,大步流星往里走。   花园里,汪沆执壶煮茶,一派清雅,在亭子中间等他。   “盛垣呢?!”何言大步走近,厉声逼问他。   汪沆纹丝不动,声音妖媚柔软,“急什么。我也是才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软的。你看我现在这样,你喜欢吗?”   “你喜欢的话,我怎样都可以的。我不在乎。你看我,你看看我,不比盛垣差的。”   “有人帮我。”汪沆递过一盏茶,被何言一巴掌拍落,瓷片碎了一地。   “那又怎样。我何言想要找到的人,掘地三尺我也能找到。我没空陪你喝茶,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找。下半辈子,你就在监狱里度过。”何言沉声。   汪沆摇摇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有人帮我,盛垣能给你的条件,我也全都可以给你。你看看我。”   “盛垣在哪里?”何言大步走过去,一手捏住汪沆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最好告诉我,否则我弄死你。”   “我不知道。”汪沆轻笑一声,眼角媚如雨丝,“这样吧,你和我睡一觉,我也许就想起来了。”   “脏。”何言冷冷丢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何言!”汪沆在他身后厉声叫喊,“你回来!我告诉你!”   何言脚步一顿。   “你过来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何言转过身,眸光里有利箭。   汪沆大步向前,向着何言奔跑过来。   “说。”何言后退一步。   “你还记得孙兴籍吗。”汪沆低声。   一句话说完,他对何言伸手过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何言的脖颈。   下一秒,何言伸手一推,掌风凌厉带出呼啸的声音,狠狠将他掼倒在地。   “痴心妄想。”何言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何言把油门踩得飞起,一边腾出手来给阙之渊打电话。   阙之渊没接。夜里八点多的时间,他正和罗闻纠缠在一起。   片刻功夫,车已经到了医院,何言甩上车门,快步往顶楼走。他想去找阙之渊,动用他的人脉去找孙兴籍的下落。   电梯到一楼停下,门打开,一张久违的脸出现在何言面前。   “何院长。”   何言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是他前段时间从良城救回来的孙白。   “这么晚了不要乱跑。”何言沉声。   孙白仰起脸,眸光纯白清澈,“怎么没看到盛先生?”   就这么一瞬间,何言脑海里电光飞闪!   孙兴籍,孙白。   难怪他一听说孙白的名字,就觉得熟悉!   原书的剧情里,孙兴籍有个侄子,叫孙白!   何言一把抓住了孙白的手臂,孙白吃了一惊,往后躲了一下,声音发颤,“何院长,你干嘛?”   “孙兴籍是你叔叔。”何言厉声。   孙白吓了一跳,慌忙按下电梯灯,一脚要踏出去,被何言攥着衣领揪了回去。   “孙兴籍在哪里。”何言加重了声音。   “我……我不知道。”孙白低声,眼睛已经开始潮湿。   “你叔叔派你来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何言眯起眼睛。电梯到达顶楼,何言一把把他拖了出去,摁在墙壁上。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孙白双眼噙泪,肩膀瑟瑟发抖。   “那你想做什么?接近我,不可能没有目的。”何言厉声,“是下毒?还是刺杀?”   “他让我……给你下毒,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孙白哭着拽何言的手腕,“你松开我……”   何言慢慢松开手掌,眸光如覆严霜,“你平时怎么和他联系?他在哪里?”   “盛董在哪里?”孙白使劲呛咳了几声,眼泪扑簌落下来,“和我叔叔有关吗?”   “你是不是蠢?”何言咬着牙,“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城西有个仓库。”孙白低声,“他住仓库楼上……”   何言甩开孙白大步往外走,走到电梯口,孙白的声音传来。   “把盛先生救出来!如果和我叔叔有关……”   何言冷冷转身,目光有如实质,几乎要洞穿他,“我当然会救他出来。和你无关。”   长巷里,一辆车呼啸而过,排气管发出沉闷的爆鸣声。   何言打开副驾驶的收纳层,从里面摸出他给盛垣削水果用的水果刀放在侧口袋,又迅速到后备箱取出警示用的三角架,抽出一卷胶带三两下裹成铁棍。   ——   而此刻仓库深处,盛垣被绑在椅子上大口喘息,两颊红肿高高浮起,发丝凌乱,额头大片大片汗水滴下来。   身上昂贵的衣衫脏污了好几块,隐隐露出血色。   “下一个试什么?嗯?”族老沉声,“不是听罚吗,盛垣,你自己说。”   孙兴籍皱眉看了一会儿,小声凑到那族老旁边,“您老歇会儿,也给他缓缓。万一打死了……”   “你放心。”族老冷哼一声,“说好了留给你侄子的人,肯定会留。这贱种从小挨打,这点程度还早的很呢。”   “谁是贱种。”   门外骤然出现一道身形。足有一米九,撑得仓库破败的门几乎填满。   何言大步走进来,昏黄的灯光下,细小的尘埃在他的身侧漂浮。凝聚起来尚未成团,就被他凛冽的身形噗的打散。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孙兴籍看到何言的一瞬间大叫一声,随后拖着那一条残腿转身就跑。   不夸张的说,孙兴籍在看到何言的一瞬间,堪称抱头鼠窜。   没别的,别墅里那一顿打惨烈的他记忆犹新。   何言冷冷看了一眼,反手从侧袋里摸出水果刀,远远对着孙兴籍抛过去。   “啊!”一声惨叫之后,孙兴籍的手被死死钉在墙上,刀刃极为精准,掼透他的手掌。   “老东西。你说谁是贱种。”何言一步一步逼近那具岣嵝的身体。   那老不死的满眼惊惧仰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的汗珠顺着发梢滑落下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慌。可是眸光里分明有嗜血的暴戾。   “你……你别过来!”老人挥舞着拐杖步步后退,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大喊,“盛垣!盛垣你要造反吗!”   “别吵他。你嘴里不配叫他的名字。再让我听到一句,我就用刀把你舌头剜出来。”何言三两步走到那老人面前,甩手从墙上抓了个东西。   “你是用什么伤他的?说。”   “不说,我就让你全部尝一遍。”   事实上何言在看到盛垣遍体鳞伤的一瞬间,眼泪就滚滚而来。   他的盛垣!那么怕疼!   他使劲咬着腮帮,靠疼痛把眼泪憋回去。   不是哭的时候。   他要把痛楚百倍还回去。   根本等不到那老东西开口,何言就顺手抄起带进来的铁棍,对着那人后腰狠狠一棍。   “啊——”   惨叫声未落,何言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脸。   皮鞋在他枯瘦的脸上狠狠磋磨。   何言咬牙切齿,声音锋芒毕露,“说。谁是贱种。”   “我!我是我是!”那人疼的脸色雪白,“放过我!我年纪大了……放……过我!”   “还敢来江城吗。还敢来打扰盛垣的生活吗。”何言冷声。   “不!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何言从墙上随手抽了个工具,高高扬起就要甩下去。   身侧发出嘶哑颤抖的声音。   “何……言。”   何言脚步一顿,鞭子往那人身上狠狠一扔,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何言转身大步而去。   盛垣。他干净高洁的盛垣。此刻发丝黏腻,半身褴褛点点血迹。   何言一把将他抱紧,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吃痛吸气的声音又赶紧放开他,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盛垣……”   “盛垣,我带你走。”   “回家。”   何言利落割断绳索,将盛垣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外走。   这里的一切就留给阙之渊派人收拾。   盛垣在何言的怀里一直颤抖,原本就瘦削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单薄。   “疼吗。是不是特别疼。”   “别怕。别怕,我接你回家。”   盛垣深吸一口气,视线模糊之间闻到何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那是萦绕在他骨血里的味道。这一缕味道从此冲破重重云层,把那一束天光泼向他的世界。   所有的惊惧就此而散。盛垣躺在何言的怀抱里,任由晨风暮鼓,为他脱胎换骨。   “不怕了,再也不怕了。”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年轻人意外闯入这个世界,   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烈日便给了盛夏灼热满分。   故事的结尾,是那个年轻人把男子从深渊的边缘抱起。   一盏明灯,撕破阴霾黑夜。   我想赠予你一场潮湿的大雨,把你生命里所有的污浊尽数清洗   嶙峋的山,攀了又攀   那漆黑的深渊,你不必看   我做你的绳索,你是我的彼岸   空旷呼啸的峡谷,以爱填满   我独占你的盛世长安   何言——盛垣   何言深渊。   ——正文完结——   【作者说】   我亲爱的宝宝们,何言和盛垣的故事就到这里暂时终止啦。平行世界里,他们的生命绵延不息。   谢谢大家陪伴九九走过六十多个日夜,从本书开篇到现在,一句一句的段评, 一个一个催更,一章一章讨论,一条一条书评。   这对我来说太重要啦。像鱼儿的鳞片啊,你们的认可是我身上一片一片的鳞片,在日光下生辉。   多希望有一天攒够了鳞片,拿它们兑换徽章。   我也想成为让你们骄傲的人呀。有一天你们会指着我的书对别人说起,这是我看着写起来的作者。   这本书太不容易啦,三进小黑屋又三次放出来,期间我经历一个多月的门诊,住院,插着针输着液绑着心电监护仪。幸而幸而,没有断更。   幸而坚持到了现在。   我的世界曾经大雨倾盆,也曾经兵荒马乱。   如今收笔再回忆,却只剩模糊的泪水和闪闪发光的你们。   愿下一本,有运气。也有勇气。   如果喜欢我,让我们下一本书再见吧。   再见再见。   “你看向我的每一眼,就有无数深情在我的心上燎原。”这一句,送给我的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