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诱系美人野又撩,反派巨佬请上钩   作者:涯之   简介:   叶锦池生来叛逆,打入快穿局开始,就没正经走过任务,直到接下了炮灰组的任务:扮演各种英年早逝的炮灰,努力活下去的同时,完成他们的心愿。 没入世界前,叶锦池信誓旦旦:嗯嗯嗯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不负同志们的托付。 进了世界之后—— 拳打将男友送上别人床的渣男,顺带钓了个反派。 脚踢玩弄营销不顾人命的流量,顺带钓了个反派。 捶飞趋炎附势指人替嫁的人鱼Omega,顺带钓了个反派。 …… 叶锦池表示:悔恨值这种玩意儿很简单的,让他后悔出生就好啦!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反派若有所思:想和池池在一起很简单,抗走就好了! 智商在线诱系美人炮灰受x双商满分冰山大佬反派攻 第1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一)   被人撞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叶锦池刚刚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十分自然地问道:“洗手间在哪儿?”   “在那边,”男人反应性地回答了一声,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才醒?你忘了……”   没等他说完,叶锦池就将洗手间的门关上了,不得不说,隔音还不错。   冰凉的水驱散了脑子的昏沉,擦干脸,他凑近镜子,看了看镜中人,与他本体的长相差不多,只是更显苍白。   他是快穿局003号员工,炮灰系统的拥有者,任务是穿梭在各个世界的炮灰身体里,完成那些早逝炮灰们的心愿,以此来获取代替工资的积分点。   “池池早上好呀!”伴生系统欢快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了过来,“主系统发布任务啦!”   “本世界的任务很简单,找到杀害原身的凶手,让他的后悔值达到百分百即可完成主线,附加项,得到本世界气运男主谢澜的爱!”   “接收剧情。”   “谢澜,本世界的气运男主,一直被自己的叔叔压制,做梦都想独立,”涯涯哗啦啦地翻了一阵书页之后,稚嫩的萝莉音就多出了几分怒气,“这个男主太坏了!为了一份所谓的重要合同,居然把原身送去陪自己的合作对象钱董!”   “原主就可怜了,本以为不过是帮自己的男朋友拿下一份合同而已,却没想到陪酒的时候被下了药,他宁死不从,从楼上跳下去了!”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但为什么都被伤害成这样了,还要渣男的爱?”   叶锦池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掉落的碎发,这具身体很瘦弱,留下的记忆也多是痛苦不堪的,可作为原身最执着的化身——附加任务居然是谢澜的爱?为什么?   作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炮灰系统,涯涯也算得上是个炮灰本灰了,功能少得可怜。   她没法思考这个有点哲学的问题,只能从数据库摸出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大概是爱情总是甜蜜的,尝过就念念不忘?”   “狗屁不通,”叶锦池笑出声,手扶上了洗手间的门,“你没听过先贤的一句话?”   “什么?”涯涯好奇地问道。   “煞笔才入爱河,怨种重蹈覆辙。”话落,门开。   等在门口的男人正是渣男本渣,谢澜。   他看见门开,眉头一皱,抱怨的话就要出口,叶锦池已经快他一步:“煞笔别催。”?   谢澜站在原地,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强大的电流窜过身体,痛感后知后觉,叶锦池的脸色愈加苍白,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算明显的颤抖。   这就是对男主露出敌意的惩罚吗?还怪痛,试试差点就逝世了,他不打算再皮,转而问清任务地点:“房间号在哪?”   谢澜确认自己方才听错了,脸上才带上了笑。   他将手中的礼品袋递了过来:“504,阿锦乖,等会好好陪陪钱董。”   空气中似乎附上了什么会让人焦灼的物质,甜腻的玫瑰花香扑进鼻中。   接过礼品袋的一瞬间,叶锦池就感觉到了身体内部泛上了密密麻麻的热意,是那种暴雨来临前的闷热。   他只当全无所觉,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钱董的特殊癖好你比谁都清楚,你真的,要把我送给他?”   谢澜眉头一皱:“拿到钱董手上的合同就能改变商业局势,重挫我叔叔,你知道的,他已经越来越容不下我了,我需要这份合同。”   “再说了,只是喝个酒而已,不会有别的。”   “阿锦,你会帮我的,对吧?”   叶锦池静静看了他半晌,学着继承记忆里原主那样,扬起了一个笑脸:“当然。”   出了房间,转过了拐角,手掌轻轻一扬,礼品袋就被扔进了垃圾桶中。   “钱董不是真正的凶手。”   叶锦池捻了捻手指,确认了那股子诡异的花香是什么。   药根本不是陪酒的时候下的,是在没出门前,谢澜下的,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涯涯很是欢喜:“那这个任务岂不是很简单?得到了谢澜的爱,自然就能让他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啦!”   以爱攻略是快穿局近几年的大热门,即便有天大的仇恨,在遇见爱情时,似乎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叶锦池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有可能。”   涯涯发出了一声欢呼:“好耶,那这次我们是不是可以摆脱零余额啦?”   她曾经也是个致力跻身系统金榜的事业批,奈何宿主太野马,次次任务圆满完成,余额却因违规被扣得分文不剩。   叶锦池轻笑一声,却没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个钱董,顺带……看看那个号称可以改变商业局势的合同。”504。   钱董房间号很好找,叶锦池刚伸手,门就应声而开。没锁?   叶锦池往里面走了几步,才在沙发上看到了个人影。   他捻手捻脚走近,低头去看——男人仰在沙发靠背上,脸部棱廓十分硬朗,从额至唇,线条流畅。   他安静地合着眼,任灯光打在眉眼上,似乎是累极,眉峰微蹙。钱董?   这长相,每一寸都长在了他的喜好点上了。   太可惜,居然是个渣滓。   叶锦池随手拿过了沙发上的抱枕,手一动,就将枕头压在了睡着的男人脸上。   “池池你要干什么?!”   涯涯的魂都要吓掉了,声音尖细地要炸出脑海一样:“法治社会,杀了他你要坐牢,还要扣工资的!我们余额已经是零了,保底都没了,就得徒步去下个位面了!”   “怕什么?”叶锦池侧着的半张脸上,笑容有些邪气,动作却又狠又果断,“谢澜如果知道他派来的人杀了钱董,一定会后悔得,哭出来吧?”   “不对不对,”涯涯急得要哭出来,他叫嚷着道,“他不是……”   “不是什么?”   叶锦池一分心,手上的力道就一顿。   下一刻,他就被人猛然掀翻,像只咸鱼一般被人面朝下压在了沙发上,双臂就被人一掰,骨节松动的声音听得人牙根都酸。   反制住他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个铁镯子,“咔嚓”一声——叶锦池这会儿,彻底地动不了。 第2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   争斗间撞上茶几的腰,后知后觉泛起火辣辣的疼,叶锦池面色都扭曲了起来。   下一刻,耳边响起了男人清凌凌的声音:“装可怜在我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   “……”   叶锦池痛得不想说话,他将身后的双手并起拳头,往后蜷了蜷身体,靠上茶几调整姿势,只等这一阵的痛缓过去。   倔强的神色和因疼痛泛红的眼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男人皱眉:“说话。”   “话。”叶锦池开口,眼神里都是嘲讽。   他对疼痛的忍耐性很好,这会儿疼痛已经缓了过来,他压低身体,不动声色地蓄力。   这个男人身手挺好的,他得乘着体内药性还没起来离开这儿,不然,任务失败是小事,被人占便宜,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人的。   男人没想到,到了这个境地,面前这小孩儿还有心思玩梗,神色一怔,下意识地蹲了下来,“你不害怕……”   几乎是在他蹲下来的一瞬间,叶锦池一咬牙,顶着猛然泛起的巨疼,手臂从腿下一穿而过,双手抓住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下一秒,涯涯凄厉的嗓音就响了起来:“池池你认错人啦!!!”   “认错人啦!他不是钱董,他是男主的叔叔,这个世界的大反派啊啊啊!”   砸下的玻璃杯在空中被叶锦池自己拦住了,接住玻璃杯的手微微颤抖。   反派作为世界线里唯一可以和男主正面刚的人,这玻璃杯要是砸下去了,把人砸出了个好歹来,他可能得活活被电死了。   “看起来,你是真不害怕。”   淡淡的声音传来。   叶锦池脸上强行挤出来了一个笑,还想辩解一下,只是他低下头,对上抬眼看过来的男人时,就笑不出来了。   即便是这种情况,对方的表情也冷静得要命,甚至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砸?”   “我走错房间了,”叶锦池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这就走……”   说着他就要动作,腰间却扶上来了一只手,将他往前一按。   鼻头撞上坚硬胸膛的瞬间,手指也被人向后一掰,一阵酸痛,玻璃杯就不受控制地从他手中跌下,砸在羊绒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半跪的姿态完全无法支撑身体,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过去。   凑近的一瞬间,叶锦池听到了对方的话——   “怂什么,刚刚不是挺野的么?”   近在咫尺之间,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是雨后草木的味道,清爽直至冷清。   反派叫谢烬川,是谢澜的叔叔。   据说为人心狠手辣,十几年前和谢澜的父母遭遇车祸,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想也知道,这场车祸必有隐情。   思绪在脑子里转过一圈,叶锦池不得不承认,这是初来这个世界的他对付不了的人物。   最糟糕的是,药性似乎在此刻发作,热烈的火从被人摁住的腰间燃起,来势汹汹。   两厢权衡之下,他选择了服软:“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谢烬川打量他的眼神更深了,仿佛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   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吞噬进去一般。   心狠手辣的反派发现了来杀他的人会怎么办?   沉海?喂鱼?还是,再来一场车祸?   叶锦池咬了咬牙,干脆将所有都和盘托出:“我走错了门,我以为这是504,我想杀的人是钱董,就住在504。”   谢烬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打量的眼神终于对上了他的。   叶锦池没敢偏头,鼓起勇气和人对视着。   只是药性已然在腐蚀他的神智,自制力快要崩盘前,他才终于听见人开了口:“你没走错。”什,什么?   他的脑子有点混沌,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抬起的眼里水色荡漾,几分茫然与无措。   谢烬川的眼神沉了沉,他终于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松开那只钳着人的手,仔细盯着人看了半晌:“中药了?”   “放开我……”   软绵绵的声音比起应答,更像是蓄意的勾引。   谢烬川骤然闭了闭眼,来之前他正在应酬,多贪了几杯酒,不然也不至于临时来这里醒酒。   这会儿,醒的那点酒意又回来了。   他皱眉:“别勾引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翻腾的热意,直冲进脑,入耳的话都似乎隔了一层薄膜。   叶锦池还秉着最后一点理智,拔腿要从人身上下来,只是这磨磨蹭蹭的力道,正像是印证男人前面的话一般。   热度将要彻底侵占高地前,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最后的清明里,叶锦池艰难地开口:“你可以杀了我,不要把我交给别人……”   世界线的力量他早有体会,虽然此刻像是已经脱离了剧情,但难保在他失去意识之后,不会被强迫回到剧情之中。   他不想落到钱董的手里。   谢烬川一愣,别人?   这话说得有意思。   此刻这个屋子里,还有人比坐在这里的他,更像是别人?   未能得到满意的应答,叶锦池使了最后的力气,大力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他竭力装出凶恶的模样:“你要是敢把我交给别人,醒了之后,我一定……杀了你!”   狠话听上去很厉害,听的人不怒反笑。   自以为是的大力,却连这凶恶的模样,都无半点震慑力。   泛红的脸颊,水润的眼,显出深重齿痕的红唇,无一不告诫着这不打自招的无力与软弱。   意外地,并不令人反感。   谢烬川依旧没有回话,他看着怀里人眼中的清明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渴求与欲望。   身后的门恰在此刻打开。   “老板……”来人的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他猛地垂下头,“对不起!”   有外人进来,他这个贴身助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谢烬川没回头,只道:“找个医生过来。”   “您受伤了?!”下属大惊失色,“我这就去找关医生过来!”   “不是我。”谢烬川及时止住了下属的猜测,“是这个闯进来的小孩儿,被人下了药。”啊?   下属一愣,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却有古怪的感觉泛起。   他家老板,什么时候爱管闲事了?   想归想,命令不敢耽误,就要转身时,却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低声问道:“关医生赶过来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需要……先给他找个人来吗?” 第3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三)   找个人?   谢烬川唇角微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早已经不知事的人,心头闪过了一分犹豫。   这小孩儿中的药分量应该不轻,关慕赶来需要时间,最简单的办法,确实是就近找个人来。但……   他想到了那句软绵绵的威胁。   几秒钟后他摇了摇头:“不用。”   “那,”下属嗫嚅着,“需要再开间房吗?”   这药折腾起来可难熬了,他家老板有洁癖,还嫌吵。   “嗯,”谢烬川将怀里的人挪到了沙发上,自己起了身,“开好了之后,你找两个人过来把他带过去,然后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是!”下属点头,就要上来扶人。   却没想从神智消失开始,一直乖巧的叶锦池,一个巴掌就毫不客气地将他伸过去的手打到了一边。   寻不到半点清明的眼里,竟然出现了几分实质性的戒备与警惕。   迷茫的眼神在窥到在场唯一有印象的谢澜时,他勉力地支起身体,抬起了软绵绵的手,然后——拉住了谢烬川的衣袖。   “交给别人就杀了你……”   低低的,威胁般的声音落进了在场人的耳中,下属的眼神陡变惊恐,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扯。   却没想,他扯动了这只手,另外一只手又很快顶上。   折腾半天,没有效果不说,反倒是让叶锦池寻着机会扑进了谢烬川的怀里。   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他像只小狗崽儿一样,动了动鼻子,满意地用鼻尖蹭了蹭谢烬川西服上的胸针。   被蹭的人少有地叹了口气。   他拧了拧眉心,挥了挥手,示意下属退下:“我带他去我那儿,你去接关慕。”   “是!”   下属一惊,却不敢多看,他点了点头,就快步地往外走。   脚步匆匆的模样,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一样。   谢烬川顾不上去想自己这下属发的哪门子疯,他低声警告了一句“不要乱动”后,就将叶锦池打横抱起。   这家酒店是谢家的产业,顶楼有专为他而开的套房,这种情况,他只能带人去那儿了。   进了房间,谢烬川将浴池注满了冷水,就将人丢了进去。   字面意思上的丢。   以至于人进去了之后,软着身体就冲着浴池底栽了过去,仅剩水中一串的气泡咕噜着往下飘去。   “……”   谢烬川袖子都没顾上捋,拎着人的衣领给扯了出来,也免了一桩浴缸惨案。   好不容易将人捞出来,摆好姿势靠在浴池边,可他一松手,这人的身体就跟泥鳅一样,滑溜溜地直往浴池底蹿。   他的耐心几乎告罄,冷声地警告道:“自己坐好,别抓着我的袖子!”   声音冰冷异常,将本来沉浸于欲望的叶锦池吓一跳。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蕴满春水的眸子在虚空中迷迷茫茫地瞪了瞪,竟是浮现出了一抹委屈来。   他的手指勾了勾,就松开了谢烬川的衣袖,乖乖地抓住了浴池的边。   只是这一抓似乎用尽了力气,指节绷紧到了指甲都发了白。   叶锦池委屈巴巴地抬眼,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冷……”   冰冷的水褪了温度后的凉意让他瑟瑟发抖,看上去好似一只在雨天淋湿了毛发的猫咪,分外可怜。   旁边的谢烬川看着他,叹了口气。   平生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怜悯之心这个玩意儿。   袖子一捋,他踩着被水溅过的地面进了浴池。   冷水被彻底地清空,谢烬川一手揽着叶锦池的腰,一手试了试水温,确保温度带着些许凉意,却又不至于冰冷刺骨到让人生病,才带着人在浴池坐了下来。   这一次倒是不闹腾了,他松了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墙壁上。   他是从国外回来的,不眠不休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就上了酒场,而在此之前,刚开完一个跨国时差的会议,此刻精神疲惫不已。   但很快,怀里的人又不安分了。   半倚着他的人,连吐出来的呼吸都是滚热的,偏偏还像只慵懒的猫儿,对凸起的事物好奇不已。   湿热的触感从喉结处一划而过,谢烬川猛然睁开眼,背脊处泛上的酥麻感却直击上了大脑。   最不妙的是,未散的酒意烧了起来。   从下腹开始,一路燃到了胸口。   谢烬川缓缓吐出了口气,眼里带上了些许危险的神色:“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不排斥男人,再这样下去,受苦的是小孩儿自己。   叶锦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面前这副他本就中意至极的皮囊越看越顺眼。   方才的纵容教他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轻轻滑动了一下的喉结,殷红的舌尖探出了口。   谢烬川闭上了眼,呼吸陡变粗重。   他平日不重欲,但此刻才知道,他人所言销魂蚀骨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往日平平无奇的地方,原来轻轻一碰就能敏感到在身体里燃起大火。   “我最后说一遍,不要,勾,引,我。”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但,并没有什么卵用,该闹腾的人并没因此平静下来,反而,变本加厉。   叶锦池茫然地看着他,艳红的眼角越发地水润。   他伸了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上,结结巴巴地道:“难,难受……”   却不等谢烬川说话,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不是这里,是,是……这,这里……”   他带着人的手,在肚子那块儿来回摸索了好几次,却不得章法,只知道难受,却始终找不到纾解的办法。   急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很快,他听见了身边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随即,被抓住的手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指尖,然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难受的根源。   叶锦池泅红了眼角,水润的眸子里,泪珠摇摇欲坠:“帮,帮,帮我……”   “帮你?你想我怎么帮?”   谢烬川的眼瞳泛起危险,像浓到了极致的墨,是天边最暗的夜色。   “我很贵的,请我出手的报酬,你不一定付得起。”   他微微垂眼,望进了叶锦池的眼里,用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一字一顿地道——   “你,想,好,了?” 第4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四)   叶锦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凭借着本能在他说完后点了点头:“想,想好了……”   谢烬川叹了口气。   他垂眼,手臂一用力,就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青年如此瘦弱,以至于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入了他怀,就像鱼涌入水般,顷刻自在,手臂更是无师自通揽紧了他的脖颈。   方才的拉扯中,衣领已然凌乱不堪,偏脸上魅色横生,像夜间闯进破落庙宇的狐妖,睁着懵懂的眼,用最天真的语气问道:“你要帮我吗?”   谢烬川扶着他的下巴摇了摇头,开了口:“不,不是帮你。”   “那是?”   “是带你快活。”   他微微垂眼,拇指在红艳的唇上轻轻地一揉,声音陡变低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沙哑——   “你可能不记得,但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你要记在心尖上。”   “我叫……”   “谢烬川。”   眼里的第一滴泪终于痛快落下,随即便连成了线,坠进了浴池中,激起的水波层涌迭起,砸在了上好的瓷砖上。……   助理敲开顶层门时,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了。   他看着来开门的谢烬川已经换上了一身浴袍,明智地咽下了要说的话,轻咳一声问道:“关医生已经来了。”   “人在里面。”谢烬川回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水的表情里透着股餍足,酒气倒是散尽了。   在最后面的关慕脚步一顿,随即再度提起,往房间里走了过去。   助理适时递上了平板:“都查清楚了,钱伟这次来海城就是为了和小少爷做交易的,里面那位,就是小少爷给出的筹码。”   钱伟喜欢年轻的小男孩,这在整个海城都不是秘密。   “嗯。”谢烬川扫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就收回了眼神,应声的语气冷淡,窥不出心思。   助理试探性地道:“小少爷似乎对您颇有微词,他大抵,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谢烬川回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大哥大嫂确实因我而死。”   助理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谢烬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陡然有些烦躁,他随意地将手中杯子搁在了茶几上,就起了身:“这个资料你给他。”   “给谁?”助理还没反应,待顺着眼神看到了那个闭着门的房间时,一惊,“知道了!”   谢烬川去了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关慕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后者先开口:“没事了,药性解了,有点虚,是营养不良。”   “嗯。”谢烬川颔首轻应了一声,扣上了西服的扣子。   关慕挑眉:“你这是打算,占了便宜就走人?”   谢烬川脚步不停,路过他身边时微微一顿:“给过了。”   说完他径自出了门。   关慕停在原地,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卧房,轻笑了一声。   给过了?给什么?好处?卖身费罢。   他有些轻蔑地想,看谢烬川先前那般亲力亲为的样子,还当千年老树开花了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叶锦池是被涯涯的喊声惊醒的,柔软的床铺让他的腰有点酸疼,他掀了被子,赤着脚下了床,四处转了一圈。   大大的套房内已经只剩了他一个人,前一夜的遭遇像是一个梦,醒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站在套房中央,迎着射进来的阳光,后知后觉了一件事——   “我被白嫖了?”   涯涯好心地给他指了桌子上的文件:“桌子上留下的东西是谢烬川走的时候,指名点姓给你的捏。”指名点姓?   叶锦池拿过文件一看,气急反笑:“所以,不是被白嫖了,是,被,嫖,了?”   给他的这个文件,还正好是谢澜最想要的那个。   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谢烬川作为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他本就没指望自己的身份能隐瞒得过,只是,借着他的手,给自己的侄儿送把柄,这个反派行事,似乎并不符合人设。   他还在沉思间,涯涯缩头缩脑地道:“池池,谢澜给你打了一夜的电话。”电话?   叶锦池四处找了一下,才在床头找到了充着电的手机。   如涯涯所说,来自谢澜的未接来电足足有99+。   他略一思考,揣上了手机,转头往外走,这家店有谢澜的眼线,再不下去,他在谢烬川身边呆了一夜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拿过桌上的文件,让涯涯扫描了一遍,随即就投进了碎纸机里。   任务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让谢澜通关男主的副本,可不太好。   “滴——”   叶锦池刚从楼梯回到醒来时的房间,就听见身后电梯发出的声音,他回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谢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满面烦躁,只是当抬眼看到叶锦池的时候,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来,面色不乏焦急担忧:“阿锦,我找了你一夜,你到底去哪儿了?!”   叶锦池回看过去,眼中情绪不明,眉间的笑意却清晰,他轻轻地开口:“我去陪钱董了呀。”   谢澜的脚步一顿,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眼尖的看到了对面人脖子上的一点红痕,心痛与怒意在一瞬间攥紧了他的心,他一把抓住了叶锦池的肩膀:“你,你昨晚和钱伟在一起?!”   “对呀,”叶锦池仍旧笑着,他像是完全看不见对方的怒气一样,语气那么平淡,却又那么理所当然,“不是你说的,让我好好陪陪他吗?”   “我他妈说的不是这种陪!我只是让你陪他喝个酒!”谢澜在一瞬间变得暴跳如雷,他咬着牙,“他强迫你的是不是?你别怕,他敢动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不是啊,是我自愿的,”叶锦池迎着他陡然变得呆滞的脸,面上显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在生气吗?”   谢澜的怒气忽而一僵,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不该生气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却被别人占了便宜,我不该生气吗?”   “可是……”叶锦池蹙了蹙眉,清秀的脸蛋上是近乎残忍的天真,“不是你亲手,把我送出去的吗?” 第5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五)   “可是……不是你亲手,把我送出去的吗?”   他认认真真地问道,没有一丝怒气,平静得,就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很理所当然。   谢澜拧着眉头看他,他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叶锦池曾经那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之后,都不会多看别人一眼,怎么会,怎么会对这样堪称背叛他的事,这么地,无动于衷?   他试探地开口:“阿锦,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叶锦池歪了歪头,眼里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摇了摇头,“是有点吧,但是,能帮助到你就很好了,我总不能看着我喜欢的人,被他的叔叔折磨死,还见死不救吧?”   谢澜怔住,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悔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在叶锦池话音落地的那一瞬,耳边就传来了涯涯的声音:“谢澜后悔值+5。”   才5点啊,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这个男主,有点人性,但,不多呢。   他拧开房门,声音轻飘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消融一般:“但我有点累,最近,我们就不要见面了吧。”   不等对方回答就关上的房门,声音正好与系统的声音重合:“谢澜后悔值+10。”   “啧,这么没良心的人,”叶锦池将自己甩上床,声音之中几分慵懒,“攻略他不如攻略一块叉烧。”   涯涯不解:“我看他好像挺愧疚的呀?”   “装的,他要是真愧疚,原主死后,他怎么不为他报仇?”叶锦池不屑地道。   接收的资料里,原身死后,谢澜以此做要挟让钱董为他站队,而不过半月,他更是带着自己的白月光奔赴国外领证结婚。   更不用说,让原主毅然决然跳楼的药,还是他亲手下的。   原身之死于他,不过是谋取更大利益的手段罢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良心?   涯涯似懂非懂:“那,数值怎么会动呢?还动了两次,甚至一次比一次加得多呢。”   要知道,大部分的男主都杀伐果断,做了的事才不会后悔呢,所有有关于后悔值的任务,都是会让快穿局头疼的存在。   “ 因为原身对他太百依百顺了,发个脾气,坐实了被钱董占了便宜,谢澜比谁都清楚原身有多么爱他,失身于别人,最痛苦的,就是原身自己。”   “原身痛苦,是因为足够爱他,而他亲手把最爱自己的人送到了别人床上,第一次后悔是因为这个。”   “至于第二次嘛,”叶锦池伸手捶了捶腰,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我这次是真正生气了,轻易哄不好了。”   “送出了自己的男朋友,却没拿到合同,还因此惹得自己男朋友生气,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当然得加倍后悔了。”   谁又规定了,后悔值这个东西一定只存在于感情里呢?   “嗷……”涯涯点了点头,她没听懂,但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这么会,那这次的任务,是不是会很快完成啦?”   “会吧。”叶锦池伸了个懒腰,手指触到身下的床单,是与早上睡醒时上好的羊绒完全不同的触感,他眼尾垂了几分,忽而改了口,“不了,慢点完成吧。”   “啊?”涯涯不解,“可是池池不是每次做任务都想要快点完成,然后回局里的嘛?”   “从前想早点回去,是怕有人在等,”叶锦池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事实证明,只是个误会罢了,现在想晚点回去,是因为……”   “遇见了更好玩的人。”   涯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莫名地打了个寒噤,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道:“池池你别玩得太过火,会被扣工资的。”   “放心吧,”叶锦池合上眼,“这次的任务,我保证会,圆,满,完,成。”……   昨天熬了一夜,将近天亮才睡会,好不容易打发走谢澜,才得以安睡的叶锦池,被电话吵醒了。   是谢澜的电话。   叶锦池打定主意,如果对方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愧疚情绪来给他打电话诉衷肠,哪怕积分被扣光,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让谢澜这个男主做的不安生!   但谢澜第一句话,就将他的起床气悉数驱赶——   “阿锦,叔叔打电话来了,让我们晚上去老宅吃饭。”   “什么?”叶锦池迷迷糊糊地,没能第一时间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那边谢澜的声音里就带上了些试探与意味深长:“阿锦,你什么时候和叔叔的关系这么亲近了?他让我今晚,一定要带你过去,给他看看。”   叶锦池心头一跳,三言两敷衍了过去,挂断电话时,残存的睡意被彻底地驱赶。   他坐在床上扒拉了一下散发,第一次有些茫然:“我刚刚听见了什么?谢烬川,让恨不得杀了他的侄儿回老宅吃饭?还特别关照,要带着我这个伪侄媳?”   当他没看过资料吗?   谢烬川和谢澜这对叔侄,平日势如水火,过年都不带坐一起吃个团圆饭的,这会儿非节非年的,要一起约饭?   完了还非得带个昨晚有了点不正当关系的他去?   叶锦池倒头栽回了被子里,三秒后猛地跳起来:“不是,他有病吧?!他是一点也不怕被谢澜知道昨晚那点破事的吗?!”   谢澜显然已经在怀疑,去往老宅的路上,一直在套话,到了地方,都没停嘴。   叶锦池听他叨叨了一路,到底是没忍住,才想开口呛两句,顺便坐稳自己还在生气的人设,耳边就冷不丁传来了一声招呼。   “说什么说得这么起劲?烬川已经在里面等你们很久了。”   说话的人眼里的情绪柔和,唇边的笑意清浅,看上去,像是个光风霁月般的青年。   身边的谢澜早已经闭了嘴,叶锦池抿了抿唇,心头陡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在和这个人见面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谢澜可以为之与自己叔叔反目成仇的暗恋对象,同时也拥有,冷心冷情的谢烬川心头最后一点热的白月光。   关,慕。 第6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六)   系统给出的资料里,关慕的身份是被标红的。   所谓标红,就是身份并不算世界线重要人物,但在重要人物心里拥有十分强大地位的存在。   也是任务者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个世界也并不例外,从关慕出声的那一刻起,谢澜的眼神就已经黏在了他的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后者却没分给他过多眼神,而是看向站位略靠后的叶锦池,轻笑一声道:“这位就是阿澜的对象了吧?听烬川提过很多回,见面倒是第一次,你好呀,我叫关慕,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你可以和我说。”   叶锦池看了一眼脸色陡变难看的谢澜,眼神就又落回了关慕的脸上。   这个白月光,好像来者不善啊。   明知道他是谢澜的男朋友,却当着他的面喊谢澜阿澜,若是原身那个一心想爱的傻小子,此刻怕是要多心多想了吧?   明知道这对叔侄俩面和心不和,话里话外却表现得谢烬川很重视他这个侄媳一样,谢澜这样多疑的性子,心里定然早已经起了疑心,距离直接死刑,应该也不远了吧?   最让他觉得好笑的是,这里明明是谢家的新宅,当家做主的是谢烬川,先是烬川这样亲密的称呼,再是有任何不周到可以找他的主人口吻,这是在……宣告主权?   叶锦池眯了眯眼,伸出了手,将要触碰上对方的一瞬,关慕却收回了手。   他状似无意地转过身子,声音里笑意不减:“寒暄的话进去说吧,再不进去,烬川都该等得着急了。”   谢澜跟着往里走,两人谈笑无间,反倒是更像一对小情侣。   “涯涯,你闻闻,我这个正牌男朋友打的酱油香不香?”   叶锦池站在原地,慢慢收回落空的手,眼底带着几分寒意,问话的口吻却有几分调笑。   涯涯听懂了,没敢开口回答。   “他在给我下马威,”叶锦池并不打算得到自家这个人工智障的回答,他慢悠悠地抬腿往里走,说话的调子也轻飘飘的,“但是为什么呢?”   “照谢澜对他的中意程度,他只要点头,谢澜就能马上分手,给个下马威,反而显得不太有白月光该有的风度。”   “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呢?”   叶锦池忽有所感,突然停步。   他抬头向上,就与楼上的男人对上了眼神。是谢烬川。   男人像是刚刚从谈判场上下来的一样,领带仍旧一丝不苟地束在颈间,西装的外套却已经被脱下,随意地搭在了臂弯上,一边的袖子已经推到了腕骨上。   他居高临下,挽着另外一边袖子的动作不急不缓,斯斯文文,看过来的眼神却分外悠长。   两人遥遥相对之间,男人挑了薄唇,不明意味地笑了。   绅士的模样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这样衣冠楚楚的人,若非亲身经历,谁又能够想象到他为色沉迷的禽兽模样呢?啊……   叶锦池在心里轻叹一声。   他知道关慕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守着一块危险又迷人的宝藏,却始终无法真正得到已经够让人难受了吧?   可偏偏,他还亲眼看见了一个外来者,将这块宝藏拆骨入腹。   啧,真的是想想就让人难受呢。   他如实想着,却在关慕觉察到什么回头看过来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松了松衣领。   锁骨处艳色的吻痕若隐若现,楼上的谢烬川皱了眉,而关慕,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谢澜正说到高兴处,后知后觉地发觉身边人停了,他跟着回头,就迎上了自家小对象的眼。   盈满波光的眸子,委屈里还透着股子嗔责,谢澜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说得兴起,不知何时竟是拉上了身边人的手,待反应过来便猛地甩开。   他平日混不吝,但并非全无良心,昨日才为合同委屈了自家的小对象,此刻又将人落在后面,也难怪人生气不肯再动步。   “咳,”谢澜上前两步,一把拉过了叶锦池的手,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别扭的温柔,“你怎么没跟上来?我还以为你就在后面呢。”   叶锦池眼角余光扫过脸黑更甚的关慕,反握的力道先重了几分,随即又轻轻松开,嘴上却仍旧道:“我没事,你不是与关先生有事要谈么?他是叔叔那边的人?我不懂这些,怕说多了失礼,惹叔叔生气就好了。”口是心非。   伴着这四字评价,谢澜的心头泛起的却并非是厌烦而是喜悦,小对象虽然生气,事事处处都仍旧为他考虑,心里想必委屈极了。   倒是关慕,在新宅的生活,似乎相当滋润,都快成另一个主人了吧……   “谢澜爱意值+15,悔恨值+10。”   系统声音来的恰到好处,叶锦池一边被谢澜带着往餐厅走,一边分神和涯涯叨叨:“爱意值长得这么快?不会都快完成附加了吧?”   按照快穿局给出的数值比对,人与人之间能成为情侣的爱意起始点是75,原主和谢澜在一起这么久了,85的爱意值总是有的吧?再加上这15,岂不是附加任务直接完成?   涯涯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萝莉音里就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说:“谢澜当前爱意值:35。”   “卧槽?!”   叶锦池一个趔趄,身子就猛地往前一栽,险些当众出了个大丑,所幸他及时抓住了身边的装饰物稳住身体,却怎么都没办法再稳住自己的表情。   “你刚刚说什么?”35?!   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只要没有恶意,起始数值都是30了!   “原身是怎么做到,都跟人成对象关系了,爱意值还只有20的?!这是人能刷出来的数值吗?!”   涯涯语带同情地道:“池池你是不是没有看全资料?他们俩能在一起,全靠谢澜来者不拒?”叶锦池语塞。   他只知道原身是因为报恩而对谢澜一见钟情,所以想当然是原身感动了谢澜,做梦没想到,在一起的原因竟然是有一方太渣,来者不拒?   “而且,”涯涯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幸灾乐祸,“你再不松手,连35都没有了。”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话一般,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澜爱意值-20,当前爱意值:15。”   “注意,请注意,当爱意值跌破0,则附加任务宣告彻底失败!” 第7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七)   ???   叶锦池反射性地抬头看,才发现,自己刚刚自以为是抓住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装饰物,而是……男人的腰。   此刻他手臂收紧,死死地搂在对方劲瘦的腰肢上,上好布料被他用力地抓出了几道褶皱。   见他抬眼,被他抱住的男人挑了挑眉,表面不起波澜的眼,低头一瞬分明递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而旁边的谢澜,面色早已经黑如锅底,像是终于忍受到了极点,他一把将叶锦池的手扯开,声音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谢谢二叔!”   叶锦池回神,清了清嗓子,从善如流地道谢:“谢谢二叔。”   二叔本叔的谢烬川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就转身往里走,悠悠的声音从前面传了来:“我们什么关系,和我说谢?”   理直气壮,细听之下还带着几分熟络。   谢澜眼里的怀疑越发加深,爱意值表示警告的血红数字又开始剧烈晃动。   叶锦池咬了咬牙,这个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找茬!   谢烬川率先走到了长桌前,将要坐下时,才慢吞吞地道出了下半句话:“你跟阿澜同叫我一声叔,我还会贪你这句谢不成?”晃动停了。数值稳了。   谢澜眼里的怀疑消了。   叶锦池的拳头也硬了。   偏偏始作俑者勾了唇,笑得端方君子,甚至抬手示意了一下:“过来坐,马上开饭了。”   叶锦池攥了攥拳头,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要不是怕被点击,他迟早得找个黑暗地儿套个麻袋揍一顿!   谢澜没看出其中纠葛,率先在谢烬川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叶锦池刚要走过去,关慕就快他一步,先在旁边坐了下来,落座后才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忘了,平时吃饭都是我陪着阿澜说话的,今儿忘了他带对象上门了,抱歉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那屁股倒像是生了根一样在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不见挪动一下。   他有心干脆就怵在旁边当门神,却没想谢烬川开了口:“过来坐。”   话音落地,旁边早有侍者模样的人拉开了椅子。   谢澜早已经和关慕说上了话,闻言连个眼神都没给一个。   叶锦池朝那边看了一眼,就坐了下来。   新宅的侍者不多,但上菜的速度很快,许是顾虑到有人喜欢西餐,上的菜点多是西点,偶有几道中餐,也都摆在了谢烬川的面前。   叶锦池扫了一眼,就低头和自己盘子里的T骨牛排做斗争。   入快穿局前他的记忆全无,入快穿局之后,他参与任务的世界多是危险重重,很难有坐下来吃一顿安稳饭的时候,所谓餐桌礼仪,他只有继承原身记忆里的零星半点。   但那些,显然并不够用。   “嘎吱——”   刀叉第三次在盘子上切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时,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抬了头,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傲慢和轻视。   关慕还好,谢澜完全没打算客气,直接指责道:“你平常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弄得这么吵……”   “哐啷!”   餐刀被人砸向盘子,上好雕花的瓷盘飞溅出的碎片划过谢澜的脸,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一时间,长桌上,静谧无声。   “不好意思,”谢烬川拿过餐巾仔仔细细地擦过手指,嘴上说着抱歉,声音却无半点歉意,“头疼犯了。”   谢澜惊惧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男人,连脸上的血痕都没敢伸手去擦。   关慕头低得更深,竟是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无。   “我吃好了,你们随意,”谢烬川丢开餐巾起身,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今天太晚了,就在这儿过夜吧,二楼有客房,让谢叔带你们去。”   说完他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眼看着他的背影都消失在了尽头,谢澜才敢喘出口气来,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惊魂未定地看向旁边的人:“他头疼,又厉害了吗?”   关慕脸色凝重,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眼神却突然看向了叶锦池,住了嘴。   谢澜反应过来,沉着脸道:“阿锦,你先让谢叔带你去二楼休息。”   这是有事要谈,支走人了。   叶锦池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跟在管家模样的老人身后往楼上去。   却没想,老人带着他转过客房所在的二楼,径自朝着三楼深处走去。   三楼很大,圆形环绕的回廊里,只有两个门。   老人在其中一个门前停步,弯身鞠了个躬,竟是转身就要走。   叶锦池下意识要喊他,脑子却转过弯来了。   这个小楼一共就三层,二楼是客房,三楼……是主卧吧?大抵还带着个书房什么的,就这么把他带过来,是真放心啊?   一边吐槽,他一边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入目是一个大大的客厅,放着一张茶几,不像是书房。   楼下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喊人多少有点不妥,叶锦池索性直接迈步走了进去,雕花的多宝阁后映出了一张黑色大床的轮廓,看来这是卧室了。   但是里面没人。   叶锦池没顾及太多礼仪,将整个房子逛了一遍,才发现进来的地方,右手边有个门,犹豫了一下,他拧开了门,淅沥的水声顷刻入耳。   目之所及处,各式各样的西装被人挂在墙角的透明壁橱里,长长的一条展示馆里堆满了各种奢华名表,另外一边是各式各样的大衣,无一例外,俱是深灰色调。   显而易见,这是豪门贵公子的衣帽间。   但叶锦池的重点并不在此处,从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直勾勾地冲着旁边的洗浴室而去。   水声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磨砂玻璃后,男人的身影轮廓若隐若现,宽肩窄腰,分外赏心悦目。   他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手指,方才抱住那蜂腰的触感仍在,实在叫人忍不住赞叹一声真真以色诱人。   里面的男人似乎收拾好了一切,转身就要出来。   手脚永远先脑子一步,叶锦池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抢在对方前面将门拉开——他想吹个口哨,顺道喊一句“劫色”什么的,但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没能出来。   然后,咳了个惊天动地。 第8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八)   热气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叶锦池鼻尖嗅到了股子檀香味。   是那种顶好的香,淡淡的,不呛喉,闻着就让人身心愉悦。所以他飘了。   他想吹个口哨,再来句调戏的话,但口哨声甚至都未出口,隐在热雾里的人就露出了全貌来——腰真的很瘦,但也是真的有肌肉。   晶莹的水滴从他的脖颈滑下,畅通无阻地划过胸口,却在路过腹部那一块,碎成无数的小滴,又在结实的肌肉间汇聚成溪流。   热气瞬间翻滚了起来,叶锦池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憋红了脸,最终还是忍不住。   他将人往后一推,关上门,然后,咳了个昏天黑地。   衣帽间的隔音应该还好,起码进来之前,他完全没听到水声。   隔音也最好可以,不然被楼下的谢澜听见,这任务,可就没法做了。   叶锦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咳得脸红脖子粗。   无法抑制的咳嗽声里,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淡淡的笑。   却不等他分辨这是事实,还是自己的猜想,一股子热气就逼了过来,尚带着水汽的手覆上了他的背,滚烫得几乎要将人灼伤。   对方弯身的一瞬间,困在腰腹间的水珠终于滑下,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叶锦池的额头,滑过鼻尖后,顺着他仰头咳嗽的角度湿过侧脸,然后,一跃而下,砸进了锁骨,吻痕被浸渍,越发的鲜活艳色。   谢烬川的眼眸深了,他轻拍后背的动作一顿,眸色里几分危险。   这个角度很暧昧。   暧昧到,再进一步,就会发生些,比昨晚更不好的事情。   “咳咳!”   清嗓子一般的咳嗽拉回了他的神智,谢烬川退后了两步,垂眼皱了皱眉,晚上他分明没喝酒,怎么还会有醉意?   叶锦池全然没懂面前人内心的煎熬,他好容易缓过来,此刻脸上发热滚烫,什么色心都一扫而空。   谢烬川伸手,想要扶他去外面。   却没想他抬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这隔音还行吧?不会被他们听到吧?”   男人看了他半晌,收回了手,摇了摇头。   叶锦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脸色好像冷了不少,只是他没来得及问出口,人就已经开了门,氤氲的水汽彻底散尽。   谢烬川偏了偏头:“出去。”?   叶锦池迟到的叛逆期来临:“我不,除非……”你求我。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烬川已经伸手解开了浴巾。   “卧槽!”叶锦池惊恐捂眼,“我男朋友还在下面,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那就出去,”谢烬川声音一扫方才的旖旎,透着股冰山上的冷意,“还是说,你想看,你男朋友的叔叔换衣服?”   几乎是叶锦池前脚踏出衣帽间,后脚房门就被人砸上,吓得他一跳。   “老男人都这样吗?”他看着关得死死的门,问道。   “涯涯看不到,涯涯被打码了QAQ”回答他的是涯涯委屈的小奶音。   叶锦池被逗笑了。   他刚想说什么,门就开了,谢烬川换好了家居服走了出来,他分明看见了旁边等着的人,却没说话,自顾自进了卧房。   叶锦池站在原地愣了会,才想到自己为什么来这儿,他跟过去却还没等开口,就听人问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他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不是你让管家带我过来的吗?”   “谢叔?”谢烬川跟着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身上的气息更是冰冷,“所以,不是你主动来的?”   “怎么可能是我主动的?”叶锦池最烦这种倒打一耙,当即跟着皱眉,“我正牌男朋友就在下面和人聊天,我上来找你干啥?叙旧啊?我疯了你疯了?”   谢烬川手指搭上额头,闭了闭眼,“出去。”   叶锦池满眼问号,这怎么始作俑者还生气了呢?他翻了个白眼,出去就出去,当他很乐意来一样。   要不是觉得谢烬川这样的人,不会没理由把他喊到自己的卧房来,他才不会来呢,这楼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个监控,万一被抓了,他任务都完不成了好么!   他开门出去,就要下楼,就一眼瞥见了从二楼走廊里走出来的谢澜。   对方脸色阴沉,气冲冲地,目标十分明确地朝着三楼楼梯走了过来。   “……”   他今天是诸事不宜吗?想什么不好的,就来什么?   叶锦池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两步地往房间奔,冲进房的时候脚下却一绊,眼角余光分明瞥到了个黑影,却已经是来不及避让,只能任由脱了正常轨道的身子一头栽了下去——   “砰!”   这一声惊天动地,两人能明显地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加快了步伐。   “来的人是谢澜!”叶锦池低声快速地道,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   附加任务完不成就完不成,但如果被看见他在谢烬川的房间里,一切都说不清了!   就谢澜那个多疑的性子,以后悔恨值想都别想!   任务直接失败,他会被觉察到的世界意识直接抹杀,连留下遗言的功夫都不会有!   但越急越起不来,这个身体的原主还是个搞艺术的,头发略长,也不知道是扯哪儿去了,硬是扯不下来。   “谢烬川,你要害死我了!”   叶锦池一狠心,一把握住被扯住的发根,就要发狠,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疯了?!”   这一把薅下去,人不得痛死?   谢烬川一把踢上门,拎着人就往茶几走:“柜子里有剪刀。”   偏偏头发缠上的是裤子上面的装饰,坐也坐不起来,站也站不起来,好容易到了地方,叶锦池才算找到个姿势,他跪着仰头催人:“快快快,到门口了!”   谢烬川眉头紧皱,上面的柜子没有,下面……也没有,该死,平日放这儿那么显眼的剪刀,用得上的时候却死活找不到!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已经奔至门口,下一刻,谢澜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叶锦池!你给我出来!”   他并无半点要等里面人回应的耐心,手扶上把手,怒气几冲上头:“我知道你在里面,叶锦池,你马上给我出来好好解释——”   “咔哒。”   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第9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九)   谢澜目光看向房中的那一刻,怒意一滞。   房内昏黄的灯光下,谢烬川穿着一身居家服坐在沙发上,膝上搭着条毯子,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对方显然是在处理公事,抬眼的一瞬,眼里是被打扰的不满。   他脑子一僵,下意识地去看周围。   一览无余的套间里,连衣帽间的门都是大敞,除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再没有外人。   叶锦池不在这儿。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谢烬川脸色冷淡,看过来的眼神却泛着股子狠意。谢澜一抖。   打他记事起,他就鲜少与这位名义上的二叔单独碰面。   身边的叔叔伯伯都告诉他,二叔是豺狼虎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一击毙命,没计划的时候,一定不能单独面对。   想起这些,他头低得越发深,却仍有些不死心,嗫嚅道:“我,我来找阿锦。”   “阿锦?”谢烬川重复了这两个字,意味不明,“你的那个小对象?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我,”谢澜下意识想要辩解,却想起自己和关慕聊起的那些事,陡然有些心虚,好半天才含糊道,“他先上楼休息,但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又逐渐大了起来:“二叔,阿锦不在你这儿吗?”   他们一直坐在一楼聊天,叶锦池绝对没出去,二楼已经找遍了,哪儿都没有,那只剩三楼了!   特别是关慕刚刚聊天时,还告诉了他一些陈年往事,他才知道,这两人原来早有渊源!   叶锦池,一定是在这儿!   谢烬川眼色有些古怪:“你觉得你自己的男朋友不见了,是在我的房间里?”   谢澜一哽,承认这话,就是往自己头上戴帽子,不承认,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   只是……想到关慕的话,他还是开了口:“阿锦绝对没出去,二楼我找遍了。”   这话未尽,意思却明显,一楼二楼都没有,那只有在三楼了。   谢烬川看着他半晌,笑了,笑意却半点没达眼底。   他微微偏了偏头:“你觉得他在,那就去把他找出来。”   谢澜看脸色已经怕了三分,只是话到了这里,该得罪的已经得罪了,他一咬牙,说了句抱歉就冲进了衣帽间。   他知道衣帽间里有浴室,如果真藏了人,那儿就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但这次,他注定一无所获,出来时,连眼神都不敢往谢烬川那边看,只埋头要往卧室里走。   “谢澜,有些事,适可而止。”   淡淡的警告声,却让谢澜眼睛发红。   每次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胜券在握,居高临下的表情!   说他这辈子都成不了材时时这样,说他一事无成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连眼神都是淡的!   分明他才是谢家的真正继承人,分明他才是最大的敌人,谢烬川却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过!   谢澜深深吸一口气,回头嘲讽地一笑:“叔叔这么害怕我进去,不会真的在里面藏了人吧?”   “那你进去找啊,”谢烬川挑眉,眼神却越发冰冷,“如果你能承受得住后果的话。”   谢澜恨恨看他一眼,还是进去了。   这一次,他搜的分外仔细,多宝阁雕花的纹路都能描出他一会儿掀床单,一会儿跪在地上的轮廓。   谢烬川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眼神,毯子下却传来了点点动静,有人蹭了蹭他的大腿。   他面色不动,看了一眼里间,确认对方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才掀起了毯子的一角,就见叶锦池侧着脑袋枕着他的大腿,一脸生无可恋,对他做了个“好累”的嘴型。   茶几不矮,但绝不算高,叶锦池本人个子也不矮,偏偏头发还纠在裤子上,想要不被看出来,只能跪在他两腿中间,怕弧度被看出来,只能尽力往下面缩,也就这会儿能放个风。   叶锦池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里间传来了动静,他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谢烬川刚将毯子盖好,就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与去时气势不同,此刻他脚步沉重,显然是一无所获。   叔侄俩眼神对上,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天,还是谢烬川开口:“没找到很失望?”   “……没有。”谢澜低垂着头。   “如果你连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谢烬川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做我的对手,你还不够资格。”   谢澜手掌紧握成拳。   叶锦池在不在这个房间他其实并不在乎,但如果在,谢烬川勾引自己侄媳的事传出去,他的名声会大跌,所以在关慕说出去三楼找找时,他没有提出反对。   但他更恼怒的是,谢烬川什么都看出来了,却就那么笑看着他当了一个小丑,他没有阻止他,也没有以一个叔叔的身份劝告他,而是放任他肆意行事,事后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教。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紧捏的拳头砸上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只是那点刚刚鼓起来的火气,在面对对方没有半点波澜的眼神时,就像是被泼了冰水一般,瞬间熄灭。   谢澜只能像每一次闯祸后那样,低头听训。   但这一次,年长者并不打算这样做。   谢烬川看向门口:“出去。”   谢澜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不骂我?”   这位和他关系并不好的叔叔脾气并不算好,毕业后接手公司职务时,但有错处,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像今天这般,无话可说的时候,几乎没有。   “骂你没用,”谢烬川将笔记本合上,枕在了腿上,眼里是一片近乎冷然的淡漠,“骂你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有什么长进,你长大了,老是骂你也不太好。”   “其余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出去吧,下不为例。”   谢澜握了握拳,却又无力地松开,他慢慢迈腿向屋外走去。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又被叫住了,他转头,谢烬川正抬眼看过来,褐色眼珠里,似乎闪过了丝疲惫——   “谢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你要慎重做选择。”   “谢家是你的后盾,但不只是你的。” 第10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   门像打开时那样,“咔哒”一声又关上了。   叶锦池从毯子下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举起了手里的剪刀:“你腿再打开点。”   “……”   谢烬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叶锦池后知后觉这句话多少沾点糟糕,他轻咳一声,换了句话:“我的意思是我要剪掉它了。”   “……”   谢烬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这么说,我想应该很难有男人会乐意打开腿。”   “……”   这次轮到叶锦池无语了。   他仰头看了眼谢烬川,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起剪刀落,头发瞬间平了一块。   “累死我了。”   叶锦池翻个身,坐在了地毯上,腿是彻底麻了,他也懒得起来。   谢烬川目光落在他剪掉的那束头发上,眼神沉了沉:“等会回去你打算怎么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叶锦池反问他,“如果连这种小事也要我来做的话,今晚这情偷得,未免也太不值当了吧?”   “偷情?”谢烬川敛眉,“你是这么定义我和你的关系的?”   “不然呢?”叶锦池抱臂看着他,“或者我说得更难听点?”   他做了个二字的口型,没发声。   但男人懂了,脸色有些难看:“你这么想我的?”   “没有,”叶锦池皮了这一下,心情倒是放开了不少,他往旁边坐了坐,盘起了膝,“你很关心你的侄儿。”   谢烬川嗤笑出声:“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对谢澜那个侄儿只是表面关心,毕竟,当年的车祸他半点说不清。   “别人怎么说的?”叶锦池托着腮,“说你谋求谢家大哥的家产?故意打压他?”   “不是吗?”谢烬川看着他,“你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短,应该听过我的事迹。”   “听别人说有什么意思?”叶锦池笑了笑,他侧过身,双手搭在了沙发上,“我只看见了你把合同留了下来。”   那份合同确实很重要,关系到谢氏集团一整年度的决策方案,真落到谢澜的手里,定点打击的话,谢烬川这个谢氏总裁,迟早要引咎辞职,身败名裂。   男人没有搭话。   叶锦池也并不是很在乎,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钱董去哪儿了?”   快穿局给的资料不会出错,原身的命一定会结束在被送去和钱董陪酒的那个晚上,但钱董没有出现,反而是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谢烬川坐在那个房间。   能改变世界线的,除了原世界大气运者觉醒,只有任务者。   “你敏锐得不像我拿到的资料里的那个你,”谢烬川双手交叉叠在膝间,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进来的时候,他就在504的浴室躺着。”   大哥大嫂留下来的儿子,可以不学无术,可以一事无成,因为有他在,谢家就是后盾。   谢澜是谢家的儿子,想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违反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钱伟要带他做的事,是黑色地带,他不同意,也不准许谢家人插手其中。   得到消息不是很难做的事情,抢先一步赶到,并解决更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变故,就是眼前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口口声声要杀了他的小孩儿。   “你在帮谢澜。”叶锦池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钱伟是谢氏的几大股东之一,如果谢烬川真的如资料所说,自私自利,恨不得除谢澜而后快的心狠叔叔,他不需要解决钱伟,一个报警电话,能直接抓个正着,顺带还能以泄露商业机密起诉,一本万利。   可他没有这么做,甚至将罪魁祸首控制在犯罪的边缘,然后,将把柄亲手送上。   “我帮自己的侄儿有什么不对吗?”谢烬川倒也坦诚,“倒是你,你没见过钱伟,但好像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甚至……有些恨他?”   “但你要帮的那个侄儿很恨你,恨到想杀了你,”叶锦池想了想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才接着道,“我不算恨他,非要说,大概其实更恨的是那个把我送出去的人。”   这是原身的想法,但相比对谢澜的恨意,原身其实对自己的恨意更大,他恨自己这辈子白白为了不值得的人,付出了一生。   但叶锦池不这么想,与其内耗,不如逼疯别人,他正走在逼疯谢澜的道路上。   他转过脸去看谢烬川:“如果我告诉你,你以后会被自己的侄儿杀死,甚至尸骨无存,你还会帮他吗?”   “会,”对于这个答案,男人并没有费太多时间去想,“如果有一天我会死,一定不会是被某个人杀死。”   “那是?”   “是我活够了,”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后盖上敲了敲,“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也就该走了。”   意气风发的年轻掌权人,在此刻竟呈现出垂垂老矣的疲惫,他微微弯下脖颈,是不堪重负的样子。   叶锦池看了半晌,收回了眼神。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可说,他不是人生导师,也不想劝导积极向上。   他只是有些失望,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合作的伙伴,但这个伙伴,没有合作的价值。   不过谢烬川说的没错。   看资料时他就在怀疑,资料上这一段新老势力的交替说得太过模糊,叔叔的势力如日中天,怎么说崩盘就崩盘?   谢澜若真有这么大本事,也不至于要靠出卖自己的男朋友来换一个把柄,甚至连手脚都没做干净,还能被人发现了去。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谢烬川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惜,如果不是心太软,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可以带进快穿局,取代那个人的伙伴。   那个人,和谢烬川的性格挺像的,不过,那个人才没这么富有奉献精神,相反,他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叶锦池轻叹了口气,起了身拍了拍膝头的灰尘:“我走了,以后别联系了,你好自为之吧。”   刚走到门口,手碰上把手,身后就传来了谢烬川的声音:“现在想和我撇清关系,太晚了吧?”   他回头望去,男人手指抵在唇边,隐在光影里的脸微微一动,是个完美无瑕的笑容,与之全然相反的,是眼中毫不掩饰的危险神色——   “叶锦池,我给过你机会的。” 第11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一)   “谢烬川,都是成年人了,这样纠缠,没什么意思吧?”叶锦池皱眉,语气里有几分不耐。   他对不能合作的人没有太多耐心,确认了眼前的男人对他的计划不会有帮助之后,就果断选择了放弃。   “这场游戏玩到这儿,或许,你还没有说结束的资格,”谢烬川双手交叠在膝头,眼神里的戏谑一览无余,方才的孤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天晚上,我问过你的。”   叶锦池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   “论起资格来,好像是谢叔叔你比较没有立场吧?”他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恶劣的意味,“你给的补偿我没收,理论上,你欠我。”   谢烬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很好,又发现了小孩儿不为人知的一面。   只是,再喜欢耍赖的狐狸,总也逃不过猎人掌心的。   “所以,你要用这个来交换互不纠缠?”   “可以吧?”叶锦池反问道。   “当然可以,”谢烬川保持着端正的绅士姿势,头微微朝门口一偏,“那么现在,你可以走了。”这么痛快?   叶锦池皱了皱眉,竟有些莫名的不爽。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能走到男人这样地位的,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是基操,再者,他可是他名义上的侄媳,一时的激情之后,总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这个男人确实很好,迷人又强大,各方面无可挑剔,只是很可惜,道不同。   如此想着,叶锦池再度拉开了门,解决了一桩心事让他此刻看上去分外轻松,甚至有闲心冲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男人意味深长地道。   叶锦池皱着眉头关上了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事儿,好像没完。   他心事重重下楼,脚步尚未踩稳楼梯,耳边就响起了谢澜惊愕的声音——   “阿锦?你怎么从三楼下来的?!”   “是啊,”关慕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道,“三楼只有烬川的房间,你跑三楼去做什么?”   “找烬川吗?可你和烬川不是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吗?特意去找他是要做什么?”   本就心存疑虑的谢澜,这会儿看着叶锦池的眼神已经有了怀疑:“我去三楼找过你,为什么没看见你?你到底,去了哪儿?”糟了。   好感度的血色字样陡然在眼前放大,伴随着急促又悠长的警告声,数字像是过山车一样疯狂地往下降,很快就跌到了个位数!   9,8,7……   涯涯焦急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数据一旦跌破到0,任务就会宣告彻底失败,就连我们也会被踢出小世界的!”   快穿局有奖就有罚,奖励是继续存活和换取技能的积分,惩罚自然是扣积分。   可问题在于,叶锦池太过野马,前几个世界压根就没攒下积分!   如果真的被踢出小世界,积分也不够扣除处罚的话,他们就会被送进快穿局的改造处,被改造成最劣等的系统,等待着被新人挑选,或是在长久的无人挑选里,彻底消亡!   “我……”   叶锦池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想要解释,只是话到了嘴边就卡了壳。   他出来之前哪里能知道自己运气这么背?迎面撞上一次也就罢了,连着撞两次!   初来乍到,整个房子什么构造他都没摸清楚,能说去哪儿呢?   偏偏关慕还要在旁边火上浇油:“说起来,你消失的那个时间点,烬川不是在洗澡吗?难道……”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和不赞同的神色。   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叶锦池你敢背叛我!”谢澜怒吼一声,他认定了叶锦池就是去找谢烬川的,被背叛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警告,警告,谢澜好感值-1!”   “警告,警告,谢澜好感值:3!”   “警告,警告,谢澜好感值:2!”   “警告,警告,谢澜好感值:1!”   剧烈晃动的数字张开了血盆大口,叶锦池的耳边似乎刮起了呼啸的风,他在风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闭了闭眼,试图稳下一路走低的数值:“阿澜,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突然插入的话音打断了当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闻声抬头——谢烬川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倚着栏杆,手里把玩着个方块火机,闲散的神色里染着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很晚了,这么吵,不合适吧?”   他一出现,眼前的数字就停了下来,血红色定格在了硕大的1上。   是个危险,但仍有希望的数字。   叶锦池抿紧嘴唇,手掌抚在胸口,隔着皮肤按了按那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他也不例外。   而谢澜,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嚣张的气焰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他垂下眼,却没开口谢烬川点了点头,戏谑的眼神从叶锦池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关慕的身上。   “发生什么了?”   关慕没想到,往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今日会纡尊降贵,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惶然:“小少爷在找叶先生,刚刚才找到,小少爷担心急了,所以,说话声音有些大……”   “那你又在这儿做什么?”谢烬川眯起眼,“宅子的规矩,忘了?”   他的语气分明漫不经心,关慕却面色煞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再开口时,隐隐都能听见牙齿上下打战的声音:“没,没忘,七点以后,宅子不留外人。”   “那你怎么在这?”谢烬川审视的目光压得人根本直不起腰。   谢澜到底是看不过去自己的白月光被人磋磨,当下就忍着害怕出口:“不关他的事,是阿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拉阿……”   慕字尚未出口,谢烬川悠悠一挑眉,谢澜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换了个叫法:“我对新宅不熟悉,害怕打扰到二叔您,所以拉关叔一起找找。”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沉默了几秒之后再次开口:“二叔既然没睡,我也正好有件事想请二叔帮忙。”   “我想看看监控,我想看看阿锦出了餐厅以后,到底去了哪!” 第12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二)   监控?   叶锦池心里突地一跳。   他没想到,谢澜会提出这一茬。   新宅里的监控摄像头确实很多,他虽然没有刻意去关注,但起码,几个楼层连接处的摄像头,他还是注意到了。   如果真得去看的话,他的去向,就瞒不住了。   饶是叶锦池不想承认,但他此刻对于谢烬川的回答,抱有几分期待。   男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想要自己传出丑闻吧?他……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时间在这一刻拉得很长,谢澜似乎在话说出了口才恍然这个要求有些越界,却仍旧执拗地看着自己的叔叔:“请二叔答应我!”   “新宅的监控能看到很多东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谢烬川不为所动,他摊了摊手,“只是为了你那点可笑的疑心?”   “……”谢澜瞪着他半晌,声音冷了下来,“二叔不答应,不会是在掩饰什么吧?”   谢烬川这次连话都懒得说,只是疑惑地扬起的眉表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听说二叔昨晚从应酬场上匆匆回国,下榻谢氏酒店,”谢澜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很快,他一咬牙,接着道,“然后去找了钱总,并且……把人丢在了浴室里。”   叶锦池怎么说都是他的男朋友,他不会放着自己人被欺负了而不找回场子,所以在今早冷战之后,他想去找钱总算账,问了之后才知道,钱总人此刻在医院,似乎是用了什么药剂量过大导致人昏迷不醒。   似乎能对得上叶锦池的说辞,但让他起疑心的,是去医院的时候,他看见了谢烬川的人。   若非他二叔不在国内,他怎么也不至于敢在人眼皮子底下干这事,所以在看见了之后,他去调查了谢烬川的行程,才发现,人竟然毫无预兆地提前回国了。   可对方分明是那样事业至上的人,什么事会让他临时回国?还有他突然对叶锦池升上的兴趣。   来的路上,他试图从自己的小男朋友那里套话,未果,但吃完饭后,他不经意提起了昨夜的事情,关慕顺口道了一句昨晚谢烬川进过504,这才让他彻底起了疑心。   按照时间推算,他二叔进504的时间,比叶锦池更早,出来的时间也在其后,他二叔是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弟媳,两个人碰面,他会不管吗?逻辑说不通。   如果谢烬川管了呢?他当时喝了酒,而叶锦池身上中了药,两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谢澜死死地盯着楼上的男人看:“我昨天才宴请了钱总,今天二叔就喊我来吃饭,不会是单纯叙旧这么简单吧?”   “是想敲打我不要误入歧途,还是因为……中途截胡,而心里不安呢?”   涯涯已经开始尖叫了:“他他他他他知道了!”   叶锦池皱了皱眉,他承认,他看走眼了。   谢澜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有些没脑子,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又一个被心怀愧疚而溺爱的叔叔宠坏了的纨绔子弟。   可纨绔子弟,不会抽丝剥茧地分析出来这么多。   情况有些被动了。   叶锦池大脑飞速地运转,他想找一个可以合理消除谢澜疑心,又可以不查看监控的解释。但,找不到。   甚至,这个时候,他只要开口,就是坐实。   下意识的,他看向了谢烬川。   男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全然的淡定,就连此刻,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昨晚的事情是否被谢澜知道,他都漠不关心一般。   “你对我的行踪知道得很详细,”谢烬川点了点头,“如果我不给你看监控的权限,是不是,就代表我心虚了?”   这话表面平淡,底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   然而事已至此,谢澜咬了咬牙,还是点下了头:“是!”   “好。”   谢烬川笑了笑,手指“咔哒”一下点燃了打火机,他隔着飞窜的火苗看了楼下众人一眼,最后偏头:“谢叔,带他去。”   “是。”   一直在角落里当透明人的谢叔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就率先往外走去。   谢澜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动脚步,楼上的谢烬川手一松,火机从二楼直坠而下,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脚下,巨大的声响,炸出了耀眼的火花。   “第二次。”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莫名的叹息,“谢澜,事不过三。”   被点到名的人脸色陡然煞白,他比谁都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也比谁都清楚,说这句话的人,有多么的言出必行。   谢澜不再多话,闷着头跟在谢叔的身后匆匆地往外走,就好像再迟走一步,就要被吃掉一般。   关慕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大堂,只剩下了叶锦池和谢烬川两个人。   叶锦池看着关慕的背影,开口道:“他出来接待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是这个新宅的另外一位主人,最不济,也该是你最信任的人。”   “你说得没错,”谢烬川轻嗤一声,“起码在别人看来,他确实是我最信任的人。”   起码,是表面上的。   叶锦池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他回过头来,看向楼上的男人:“所以你现在,是直接摆烂了吗?”   所以才会什么都不做,在这儿和他插科打诨?   “或许呢?”谢烬川耸了耸肩,“他没给我太多时间,不摆烂,结果也不会太好吧?”   叶锦池默认了这个说法。   监控可以造假,但需要时间,从他上楼到现在,不过两三个小时,看监控的要求也是乍然提出,没有时间去做手脚。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来得太亏了,被白嫖了一顿就算了,连保命的底牌都没了。   “你似乎很无奈?”谢烬川声音有些诧异,“在你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还真是稀奇。”   连被下药都面不改色,还能威胁人,居然也有这样的表情?   “不是无奈,”叶锦池耸了耸肩,“是觉得有些……歉意。”   对原主的抱歉。   他处理事情向来很野,但因为结果总是好的,所以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直到这一次。   没能完成任务,很抱歉。   “不要这么绝望,”谢烬川闷笑了一声,“说不定,事情没那么糟糕呢?”   叶锦池刚想反驳,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播报声——   “谢澜悔恨值+20,爱意值+40。” 第13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三)   ?   叶锦池有些愕然。   发生了什么?这数值,确定系统没问题?   “怎么会突然加这么多?”叶锦池问涯涯,“你别是出bug了吧?”   “没有捏,”涯涯小奶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却极度肯定,“我问过主系统,得到的反馈是没有问题的!”没有问题?   数值没有问题的话,难道是……!!!   他遏制住自己要回头去看楼上那个男人的冲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谢烬川轻嗤一声,“这是我的宅子。”   “……”   合着他白担心了是吧?   谢澜这个数值,很明显是触底反弹。   正常情况,不可能一下子加这么多数值,只有在信心满满却惨遭打脸的情况才会有这样的涨幅。   问题肯定出在监控上。   那个他不知道内容的监控,让谢澜意识到了误会了他,但单纯只是误会,也不至于反弹那么多,除非……   “你早有预料?”叶锦池追问道。   对监控做手脚需要时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除非是早就想到。   “也不算吧,”谢烬川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你的素材挺多,换个位置,换个时间就好了。”   比如,把第一次出门的时间往前移一点,把第一次进门的时间往后移一点。   叶锦池想了想,了然:“这确实是个给我洗刷罪名的好机会,但他不一定信吧?”   “他会信的,”谢烬川笃定地道,“新宅的监控不轻易给人看,难得有机会,他一定会偷偷看些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他来新宅之前,警察曾经来造访过。”   叶锦池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外至内,是谢澜。   他匆匆跑进来,却没等人说话,就上前一步将人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当然,下一秒,他就被人狠狠推开了来。   还不等他浮现出愕然的表情,叶锦池就冷下了脸:“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谢澜愧疚地垂下眼,“阿锦,对不起,我……”   “你都知道了,那也不用说什么了,”叶锦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分手吧。”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谢澜悔恨值+5,爱意值+5。”   人的情绪不会像一阵风,刮过就走,特别是这样触底反弹的时候,最好刷数值。   叶锦池深谙此道,虽然监控内容他不知道,但不妨碍他做出心如死灰的样子。   “如果我们连最基础的信任都剩不下,又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呢?”   “这次是我错了!”谢澜肉眼可见地焦急了起来,他拉住叶锦池的手,“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阿锦,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   “你做错了什么?”谢烬川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因为什么求原谅?”   “是为了昨晚把他送进别人的房间里,还是为了今天误会他?”   “还是……你从来没相信过他?”   “二叔!”谢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相信我的阿锦!”   “那你为什么非要不依不饶看监控呢?”与他的炸毛不同,谢烬川十分的冷静,“你看监控,不就是想看,他有没有背着你,联系我吗?”   “你先前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想掩饰什么。”   “毕竟,有一个会对自己男朋友下药的侄儿,我若是不掩饰点什么,你现在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我。”   “我……”谢澜哑口无言,脸色惨白,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拉住叶锦池的手,生怕一松开,对方就会立马丢下他一般。   “你该感谢你的那位小对象,”谢烬川笑了笑,“虽然我觉得,他挺蠢的。”   叶锦池一僵,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阿锦……”谢澜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是愧疚,又带着几分庆幸。庆幸?   叶锦池用了几分力气,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他偏头:“谢先生说得不错,我确实挺蠢的。”   “我!”   谢澜还要说什么,就被谢烬川打断:“天很晚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吵,那就出去。”   他说话向来雷厉风行,谢澜不敢再纠缠,叶锦池扫了他一眼,就径自地往楼上走,刚上二楼,就和下楼的谢烬川撞上了。   “这就准备走?”   楼下几双眼睛都锁在他们俩身上,谢烬川反倒没有半点避讳,他垂眼看着叶锦池:“不感谢我一下?   “谢谢谢先生,救我于危难之中,”叶锦池偏头看了一眼下面,正对着谢澜焦急中带着无措的眼神,“但我很好奇,你怎么办到的?”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谢烬川斜倚在楼梯扶手下,从楼下的视觉来看,此刻他们俩距离应当是极近的。   但谢澜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质疑,就好像,他已经全然相信了一般。   叶锦池垂下了眼:“不说算了。”他猜到了。   “警察走之后,你打电话喊了他来,而谢澜正巧查到了你的行踪,你的监控内容,无非是告诉了他,我上三楼找你,是为了替他说情。”   “对吗?”   谢澜的数值之所以这么好刷,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误会了,另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关系。   毕竟,谢烬川救下自己的侄媳,顺便出手将人直接整进医院的事,在谢澜那里,应该是实锤了。   “人类很擅长联想自己见不到的东西,”谢烬川似是有些无奈地笑道,“你该感谢你第一次出门时,眼眶红得像是刚哭过。”   叶锦池脸上有些发烫。   他记起来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谢烬川注视着他,眼神坦然:“说实话,我不觉得和我撇清关系,继续和他在一起,是个明智的选择,但这是你的意愿。”   所以他不干涉。   叶锦池听懂了这句的弦外之音,心底有一块地方突然地动了动,幅度不大,但感官极强。   还真是个能力够强的老好人啊,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当作伙伴,成为敌人一定会很棘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未来的任务完成度做了最后一个尝试:“那谢先生有没有想过,养虎为患,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14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四)   谢烬川直起身,他没想到叶锦池会如此不客气地叫破一切。   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人了。   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对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儿情有独钟,自始至终都不肯放弃,可若是真的如此,又怎么会撕碎可以决定命运的合同?   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在谢澜的亲眼目睹之下,表情平常地问出这句话?   他没爱过人,但也知道,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他,”谢烬川下了结论,“起码,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喜欢他。”   这句答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叶锦池听懂了。   他嗤笑了一声:“如果我让你去陪关慕,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会,”谢烬川想都没想地应道。   他没这么犯贱。   动心本不过肾上腺素的一时催动,若能在一起,就逐渐衍生责任,此后不离不弃。   若不能在一起,过段时间,激素过期,便全无痕迹。   而接触期间,对方的每一件事,都会加快,或是减慢过期的时间。   “所以,”叶锦池眨了眨眼,狡黠的像只狐狸,“你现在喜欢我?”   “……”   在如此严肃的谈话里,突然插进来一句玩笑话,算不得很好的体验,起码对于谢烬川来说是如此。   他不适应向来能很好掩饰情绪的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有一个透明人,但……   “或许是。”   但不代表他不敢承认,谢烬川看着面容显出呆滞的人如实想着。   动心不是罪恶,对不该动心的人动心更不是罪恶,但——   “如果你还打算和我两清的话,以后就不要对我说这些挑逗的话。”   谢烬川正经起来的时候,眼神很冷,浅淡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人看时,极具有威慑力。   叶锦池有些出神,这样的表情,他曾在另外一位,喜欢说教的……某某身上看见过。   他回过神,竟然有些为自己那不合时宜的玩笑话感到羞耻。   但骨子里的野性与叛逆的天性又叫他无法不回杠两句。   于是他开口:“如果,我非要说呢?”   “那就和他分手。”   谢烬川严肃得不像在开玩笑,也不像是在做一件,教唆自己侄媳和侄儿分手这样,罪大恶极的事,他只是很冷静,很平常地,像是提出一个解决方案一样地道:“和他分手之后,我们才能正常的交往。”   动心从来不是罪恶,罪恶的,是明知道不对,还要自欺欺人,而不是及时止损,或是承认错误。   叶锦池看了他半晌,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老男人吗?   哪怕有点点动心,也需要一个正常且合理的交往环境。   他是对的,但在这个浮躁又不正常的世界里,错得离谱。   叶锦池从此刻起,就明白了,谢烬川,永远不可能是他的伙伴。   他的目的是完成任务,必要时刻,为了任务他得不顾一切代价,底线近似于无。   但谢烬川心底永远有一条道德线,那是越不过的天堑。   这个伙伴,只能放弃了。   这个念头浮现时,叶锦池惊觉自己有些不舍,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谢烬川只能看到他再次抬眼时,眼里往常并不会看错的点点动容在此刻彻底散去,那是对方曾经如他一样,动了心的证据。   这一刻,他知道了这场谈话的结果。   所以,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先走,像一个绅士的退场一样,礼貌,疏离。   叶锦池深深看了他一眼:“再见。”   “再见。”   这是一场无声的决裂,静默到楼下的众人,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也未能亲眼见证。   叶锦池僵着背转身,直到踏进房门才放松下来,心头却像梗着什么东西一般,教他整个人都不舒服极了。   他喊涯涯:“你还能联系主系统吗?”   “可以的,”涯涯回答得很快,但随即她就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你还想联系那位吗?可是他把你拉黑了。”   快穿者在世界执行任务时,可以动用权限强行联系不在小世界里的其他快穿者,前提是,双方联络可允许。   叶锦池抓了抓头发,向来淡定的他此刻有些焦灼:“我不是还有强制执行权吗?!”   “那位比你的等级高,你没有办法执行强制权。”涯涯的嗓音里带着为难。   叶锦池想起来了,是了,在和那个人决裂以后,那个人就升职了,从前携手并进的伙伴,如今连他的联络申请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因为太过频繁的被打扰,而选择了拉黑。   “没事了。”   叶锦池抹了把脸,情绪冷静了下来。   他并非真得有多么想要联系那个人,只是从前养成的习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想找专属的外援。   但回头一想,关于谢烬川,也没有什么想不明白。   那样的人,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个情夫,在卧室时的对话就说明了一切。   他自己没有思想包袱,是因为作为外来者,他甚少能真真正正共情原主,也就从未将谢澜真真正正当做自己的对象,若他是谢烬川,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参差。   涯涯突然开口:“池池,你的任务快完成了。”   “嗯?”叶锦池有些疑惑,但心情并无太大起伏,“谢烬川的话你听见了,我这会儿又闹脾气,谢澜指不定在怎么脑补,怎么愧疚,涨数值很正常。”   “愧疚值已经破50大关了,”这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消息,毕竟悔恨值只涨不跌,但涯涯声音里有几分疑惑,“可是很奇怪,爱意值的数值一直在起伏不定。”   方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怪象,但碍于叶锦池在和谢烬川交流,也就没出来打扰,这会儿到底是忍不住了。   “他对你的爱意值一度跌到了1,看完监控之后,直接回到了原点,你和谢烬川交流的那段时间里,爱意值起起伏伏,最高点曾到80,但随后降落,现在落在了70。”   太奇怪了,正常人的爱意,哪有这样漂浮不定的?   叶锦池却不奇怪,他虚虚合起眼:“白月光在身边,他很难真正喜欢上别的人。”   “但出于连坐心理,”涯涯刷新了一下数据,分析道,“他在对你愧疚的同时,应该会对旁边一直挑拨离间的关慕心生不满吧?”   “但关慕是白月光啊,”叶锦池手臂枕在脑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充斥着讽刺,“白月光的话,即便做错了什么,好好道个歉,顺带剖析一下自己只是有些嫉妒,就会很轻易得到原谅吧。”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爱意值因为超过半数而泛粉色的数值,猛然黯淡了下来,70的数值往下狠狠一划,停在了50。   50,友人之上,恋人未满。 第15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五)   “辛辛苦苦一整晚,白月光一句话回到了解放前。”   叶锦池倒还有心思说笑话,涯涯尚未回答,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伴着敲门声的,是辨识度极高的柔和嗓音——   “叶先生,您睡了吗?没睡的话,可以麻烦您开一下门吗?我是来和你道歉的。”道歉啊。   叶锦池从床上起身,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关慕,对方一见门开,就动了腿似是要往里进。   但他从没有让外人进私人领地的习惯,所以装作没看见似的堵在了门口。   关慕要进去的动作未果,当下脸上的笑就有些维持不住了:“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很晚了,不太方便,”叶锦池故作歉意的笑了笑,“房间里面没有监控,若是再被误会,或者被说闲话,没有证据能证明清白,还是算了吧。”   关慕一愣,脸色就涨红了来:“叶先生,我知道你怪我多嘴,但是我只是担心你。”   “烬川不喜欢外人随意在宅子里走动,我担心你乱走乱动,犯了忌讳,会让烬川不开心,他毕竟是阿澜的二叔,如果他不开心,你和阿澜的感情,必然会起波折,我不想看到那样。”   “而且,我以为,你们这么好的关系,你做什么事,都会和他商量着来,没想到……”   他的话音刚落地,耳边系统的播报声就响起:“谢澜爱意值-10。”?   叶锦池抬眼往角落扫去,就见拐角处,一片黑色的布料,他心中了然。   做戏是吧?茶艺是吧?谁不会呢。   他轻叹了口气,语气委屈里还带着几分嗔怨,“我倒是想和他商量着来,但吃完饭,他不是有事要和你聊,让我先上楼休息么?”   “我和关叔是第一次见面,平日也未曾听他提起过,不知道关系到底如何,这种有损他颜面的事情,又怎么好意思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说?”   字字句句,就差没把“关慕是外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关慕的脸色已是不好,叶锦池乘胜追击:“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如果非要道歉,也该是对阿澜道歉。”   话音落地,拐角处的黑色布料一顿,露出了更多来,显然,背后偷听的人也很是疑惑。   叶锦池没让他等太久,接着就道:“我听新宅的人说,最先开始提出要去三楼找我的是关先生?”、   “是,是我,”关慕皱眉,“但一楼和二楼都找遍了,只剩三楼,我说去三楼找找看,有错吗?”   “当然没错,”叶锦池叹了口气,“但你为什么要当着新宅那么多人的面说呢?”   “二叔和阿澜最近有些误会,宅子里都是二叔的人,他们之中但凡有人为二叔打抱不平,往外爆出些小道消息,阿澜去了公司,还怎么做人呢?”   关慕脸都被气红了。   这话,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新宅的人,你是谢烬川的人,你是故意来害谢澜的”了。   偏偏他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有利的,可以用来辩解的话了。   叶锦池看着他眼神慌乱,还不住地往拐角瞥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慌了。   他有些索然无味。   茶艺这玩意儿,还是得你来我往才好玩,若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那可就太无聊了。   话说到这儿,也差不多,他果断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关先生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哦,哦,好,”关慕好容易想出了应对的话术,这会儿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木然地应承。   叶锦池也没跟他废话,说完就关上了门,房门上锁的那一刻,他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谢澜爱意值+30。”   又回到了70。   原来,谢澜的爱意是此消彼长的,对白月光成见多一分,对他的爱意就多一分。   还真是……爱意管理大师啊。   叶锦池手指在门上点了点,如果这样的话,想要完成附加,似乎,很简单了。   剧情的节点已经被彻底打乱,该死的人没死成,但剧情到底是强大的,他分明没死,谢澜还是在悔意之下,去找了钱总算账,阴差阳错地将剧情又拉回了正轨之上。   没记错的话,下一个剧情点就是,谢澜联合钱总,以及总公司一些对谢烬川早已经不满的人,通过那份合同,向谢烬川施压。   但那份合同,被他撕了。   叶锦池手指点了点唇,最后下定了决心,做不了伙伴,做个敌人,也挺好的。   他向涯涯发出了来这个小世界后的第一个任务指令:“把合同复制出来,用照片的形式给我。”   涯涯的速度无疑是极快的,不一会儿,手机就传来了照片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叶锦池点开看了看,随手删了两张,然后,向涯涯发出了第二个任务指令:“隐匿信息,发送给关慕。”   “好的捏!”涯涯做完一切,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给关慕?”   “送他一个顺手人情啊,”叶锦池挑了挑眉,“白月光嘛,他给出的东西,一定会让谢澜,深信不疑吧?”   涯涯不明所以:“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辛辛苦苦刷出来的数据,不都要拱手送给关慕了嘛?”   “你觉得,我像是这样的人?”叶锦池轻嗤,“你放心,不会白给别人做嫁衣的。”   谢澜不是喜欢这样,先怀疑,再被打脸的刷数值方式吗?这次,他就好好满足他一下。……   凌晨一点,谢澜的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谢澜睡下没多久,这会儿被人吵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不悦的气息,他没好气地冲外面问道:“谁?”   “我。”   熟悉的,极有辨识度的嗓音让他一下子从起床气里缓过来,忙不迭下床去开门:“阿……关叔?”   关慕一怔,随即苦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澜抓了抓头发,没回答。   关慕摇了摇头:“算了,这个给你,另外,我来找你,是要跟你道别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谢澜看了一眼手里那份日思夜想的合同,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这个消息,乍然急了,“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我被他抓住了,”关慕脸上的表情有些凄然,“我知道你们都怪我今晚行事鲁莽,但若不如此,我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只是我没想到,他根本没信过我,我的人被他抓住了,我被供出来了,天亮以后,他要把我……送去国外。”   天边恰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谢澜猛地一抖,他想起来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他的父母出车祸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他们要被谢烬川送出国的日子,路上雷雨交加,车子行过拐角时,与栏杆相撞,撞翻了路边摆放的煤气罐,火焰腾空而起,将车子里的父母吞噬殆尽。   谢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关慕,胸中的恨意腾然而起。   他一字一顿地道:“阿慕,你别怕,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毫毛!” 第16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六)   “谢澜爱意值又回到50了!”涯涯惊呼道,“他是温度计吗?爱意值怎么会变得这么频繁?!”温度计?   倒是个挺好的形容词。   叶锦池笑了笑,没说话。   他在翻房间里的书橱。   新宅有点意思,给客人住的这间客房里,一应俱全。   书橱,书桌,甚至书橱里,还有明显经过岁月磋磨,但保存完好的古籍。   如果不是有了客房的先入印象,他会觉得,这里曾经是个书房。不过……   他比了比书桌,饶有趣味笑出了声,是个少年的尺寸,或许,真的曾经是个书房也说不定呢?   涯涯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小奶音里就有了几分委屈:“池池,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任务进度呀!”   从前他们有积分打底,不关注也就罢了,这怎么完全没有积分了,池池还是这样漠不关心呀?   “我关心,”叶锦池安抚地笑道,但他话题很快就一转,“不过,关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谢澜不会因为原主对他的事事关心就爱上他,同理,他再怎么关注任务进度,任务也不会自己完成。   “可是……”涯涯委屈极了,“数值又降了。”   她有限的统生里,有人跟她说过一句话,爱是常觉亏欠,若想让一个人时刻愧对你,那就让他爱上你。   所以在涯涯这里,爱意值的下降,等于悔恨值的下降,虽然悔恨的数值不会往下跌,但可能会不增长。   如果不增长,任务就完不成了,完不成,他们就得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QAQ   “降了就降了吧,”叶锦池打开书橱,手指从那有些念头的书籍上划过,语气轻描淡写,“只有降了,下一次增长的空间,才会够大。”   “不是吗?”……   谢烬川是认真的。   叶锦池第二日在拐角见到他时,正准备出房门,那天见过的小助理就站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打了招呼:“二叔这么早就出门了?”   男人分明听到了他的问话,但手上的动作半点没停下的意思,直到扣好手表的表带,冷锐的眼风才落了过来。一顿,点头。没了。   没有一句回复的话,也没有一句作为主人对客人的关心,就好像只是在上班的途中遇见了一个不熟的人那样,点头而过。   叶锦池站在原地,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莫名地,他有点不开心。   为这视他为陌生人的态度。   只是他一转头,就对上了谢澜探究的眼神。   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叶锦池皱了皱眉,也没说话,转头就往楼上去。   他没忘记昨晚的事,这会儿,该将冷战进行到底。   但谢澜拦住了他:“你和二叔很熟?”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叶锦池这次没惯着他,嘲讽的话脱口而出。谢澜一怔。   他鲜少见对方如此模样,对方对他的心思他向来都懂,即便是昨晚的冷战,也未能让他太过在意。   感情里,先爱的人就是输家,而作为赢家的他,从不会放下身段去哄输家,忍受对方不会太过做作的小脾气,已经代表了他的涵养。   这一招从来没失手过,但现在,似乎失去了作用。   “你……”他回过神来,语气中就有了几分不耐,“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我都说了是误会了,也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啊,好高傲的姿态呢。   高傲到他真的很想给对面这恬不知耻的人一脚。   “我是不是生气,都与你无关,”叶锦池索性跟他话说明白,“没记错的话,昨晚我已经和你说分手了。”   谢澜一愣,随即愤怒地质问道:“就为了这点事,你还真要跟我分手不成?!”   “这点事?”叶锦池没忍住笑出了声,“还要多大的事?”   他不是原身,可爱着谢澜的原身,因为这事跳了楼。   可现在,在始作俑者的口中,倒成了小题大做的代名词?搞笑。   “你!好了好了,”谢澜习惯性想要教训,话出了口才想到自己的目的,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吃醋,还有我昨天不信任你而生气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不信任你了。”   “关慕要走了,你以后见不着他了,也不会因为他吃醋了,可以了吧?”   施舍一般的话,和完全不耐的语气,倒显得听的人小肚鸡肠了。   叶锦池轻嗤一声,比起渣男的承诺,他更好奇得,是另外一件事。   “你大早上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谢澜对这便宜送上门的小对象从来都不关心,怎么会大清早就主动过来找?   除非,有事相求。   “啊?”谢澜没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被看出来,当下有些尴尬,还有些犹豫。   怎么说,那事儿都算是当事人的阴影,现在要利用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可是……如果不说,关慕就要被送到国外了。   谢烬川的性格说一不二,他作为侄儿,比谁都明白了。   谢澜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叶锦池猜到了,但面上仍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来,“我就知道。”   “我,”饶是谢澜再无心,这会儿看他模样也是有了几分不忍心,“算了算了,我等会再来找你……”等会再来?   知道出口的要求不妥,却不是打消想法,而是等会就来?笑死人了。   谢澜是不是觉得,他是个金坨坨?谁见了他,都是无条件对他好?   叶锦池摇了摇头,似是心灰意冷地道:“你说吧,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我,我,”谢澜舔了舔唇,又有些犹豫,可他想到如果这件事不能处理好,关慕的下场说不定会和他父母一样,勇气就都涌了出来,“我,我想请你去找二叔一趟……”   “找二叔?”叶锦池有些惊讶,“我和二叔并不亲近,去找他,做什么?”   “去,去,帮我拿个东西,”谢澜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但仍强撑着把话说完,“关慕为我偷资料,被叔叔发现了,要被送到国外去。”   “那里人生地不熟,我怕他……不习惯,资料也不完全,我想让你,去帮我拿回剩余的资料,我好和,二叔交换。” 第17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七)   这句话说出口,谢澜的悔恨值又涨了。   他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太过无耻,连抬头去和叶锦池对视都不肯,兀自低着头。   但话落地许久,他都未能听到对方的回答。   静寂里,他似乎听到了拒绝的声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父母死前的惨状,他握了握拳头,抬头:“阿锦,你不要这么冷血,二叔对背叛他的人下手很狠的,这是一条人……”命。   最后一个字到底未能出口,他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叶锦池。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阳光开朗,无论他表现得怎么厌恶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小对象,无声的哭了。   “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做,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这声质问,语气平淡,听在耳间却重若千斤,敲得谢澜心头闷疼。   不是的,他想回答,不是的,在关慕之后,他是真心想要和叶锦池好好过日子的,所以,他带他见二叔,见长辈。   但往常对他百依百顺的人,此刻并不在乎这个答案了。   叶锦池退后几步,垂下眼,声音里带着无奈,又带着几分释然:“我会帮你,但谢先生和我并不熟悉,我会尽力。”   “好……”谢澜语气干涩,想要说什么,就再次被打断。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叶锦池泪眼带笑,红透的双眼里风轻云淡,“阿澜,我们分手吧。”   “这一次,不是赌气,不是做作,是真的。”   “谢澜,我不要你了。”   叶锦池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进房,锁门。   再不肯多看他哪怕一眼。……因为睁不开眼了。   “怎么会这么辣?”叶锦池进房间第一个动作就是冲进洗手间,狂洗眼睛,“昨晚吃饭的时候,这玩意儿也没见多辣啊!”他要疯了。   大清早地去厨房捡了个辣椒,厨娘信誓旦旦跟他说,这就是昨晚做菜剩的,明明昨晚没这么辣的!   流水哗啦啦地响了好一阵才被关掉,叶锦池抬眼,镜子里的人,眼睛这会儿看着分外得大,还红。肿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叶锦池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眼皮,疼地他顿时哆嗦了一下。   不是,快穿局的前辈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为了催泪,就用辣椒水啊?   用完及时清洗,啥事也没有啊?怎么到他这儿,睁眼都困难了?   涯涯小心翼翼地提示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别人用的辣椒水?就抹一点的那种?”   谁家好人把辣椒切成两半,为了催泪,一边眼蹭一半的啊?   “……”叶锦池对着镜子站了半晌,愤愤地丢开了袖子里的辣椒,“以后这种苦情戏码,别喊我了!”   眼睛是肿的,狠话是放了的,但这戏码,还得继续演下去。   毕竟,就刚刚这一波落泪,谢澜的悔恨值已经飙上了70,还差30就能完成任务。   爱意值涨的不多,不过也过了60,亲密好友的程度。   简单来说,胜利近在眼前。   叶锦池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出了门,目标十分明确,谢氏集团。   戏都走到了这儿,不继续演下去,也太对不起他这双眼睛了。……   谢氏集团财大气粗,百层大建筑,牢牢地占据了整个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恢弘的建筑风格,让人望而生畏。   叶锦池突然想到了梗,他问涯涯:“你觉得,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谢烬川会不会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对着对面大楼的总裁邪魅一笑,问,你是哪本书里的?”   “……”涯涯统生第一次觉得很无语,她友情提示了一下,“谢氏大厦是这方圆百里最高的建筑了,而且,这用的不是落落地窗。”   没有对面大楼的总裁,倒是有牢固的防护铁栏。   “……没有情趣,”叶锦池撇了撇嘴吐槽道。   人工智能比起真人伴侣,确实便捷不少,但也少了很多乐趣。   比如,如果这个问题是问曾经的那位伙伴,他只会说“要不你上去问问?”   唇枪舌剑才算有意思,一板一眼,就很无聊了。   叶锦池收拾好心情,进了大厦的门,人情往来他还是懂得,没忙着进电梯,而是先往前台走。   刚走到近前,一直忙碌的前台小姐姐就抬了头,脸上有几分烦躁的表情瞬间化作了微笑:“是叶先生吧?您要上去的话,坐那边的专梯就好了,不需要电梯卡。”???   叶锦池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确认只有他一人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的是我?”   “您不是叶先生吗?”小姐姐比他更惊讶,“谢总吩咐过,家人来公司,不需要预约。”家人?   叶锦池愣了愣,他下意识地追问道:“谢澜你们也认识吗?”   “认识呀,”小姐姐似乎很是疑惑,“小少爷我们怎么会不认识?”   谢澜是小少爷,他是家人?   叶锦池抿了抿嘴,转头准备进电梯,临走之前,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谢总什么时候吩咐的?”   “昨天呀,”小姐姐诚实地道,“昨天一上班,我们就接到总裁办的通知了。”昨天啊……   叶锦池有些恍惚地进了电梯,所以,谢烬川是在前天离开酒店之后,就给他以家人之名在公司露了脸?为什么?   合同不是给过了吗?   不是默认两清了吗?   家人这个说法,没什么必要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叶锦池出了电梯。   这似乎是专用电梯,只有前往最顶层的按钮,出了门,"总裁办"三个大字就映入了眼帘,目之所及处,都是忙碌的白领精英们。   而在总裁办的尽头,是标着“办公室”的房间,此刻房门半敞,从里走出了个人来,脚步匆匆。   “小邓,把这份合同复制一下,等会开会急着用。”   那人走到近前,将合同递了出去,一回头,就看见了叶锦池,他一愣,有些惊讶地开口:“叶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叶锦池记得这个人。   是那天晚上,跟着谢烬川的男人。   似乎,是他的助理? 第18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八)   “您瞧瞧,这不赶巧了吗?”助理笑得脸上褶子都一道一道的,“再迟会,咱家总裁就得进去开会了,再早点,他又在办公,您这来的,刚刚好!”   “啊,好,好。”叶锦池不太擅长处理太过热情的招呼,当下多少有些尴尬。   助理倒是会察言观色,当下就住了嘴,将人引到门前,才再次开口:“总裁就在里面。”   叶锦池点头示意后,目送着助理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才回头,推门而入。   入眼是长长的办公桌,以及,堆成小山的文件。   但最吸引人目光的,该是坐在小山后,背对着门,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听见了开门声,但没回头。   高层之上的阳光穿破云层,透过玻璃窗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给本就神秘莫测的人,更镀上了一层金灿的保护层。   叶锦池在门口顿了顿,随即,关上门,走了过去。   他路过办公桌,犹豫了一下,接着往里走,谢烬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要谈的事情,站在那儿就够了。”   他睁开眼,侧过头,锐利的眼风扫过,冷酷得像决断生死的君王,将距离拉开在自以为是的安全线之外。   叶锦池却没听话。   他越过办公桌,手指拂过成山的文件堆,最后,站进了光里,俯下身,双手摁在了谢烬川的身侧,笑得轻蔑又张扬:“敢放我进你的公司,却不敢让我靠近你,你在怕什么?”   声音轻细,尾处却带着细小的钩子,让人忍不住地心痒。   谢烬川仰脸看着他。   逆光的角度看人,其实是自带滤镜的,刺眼的阳光因了这个遮蔽的身影,多了几分温和,剩余的细碎光影萦绕周身,暖洋洋的,让人心生倦怠。   跟叶锦池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轻嗤一声:“怕小混蛋又吃了不认账。”小混蛋。   骂人的词此刻在舌尖竟褪出了几分缱绻,叶锦池精神有些恍惚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好像也有一个人,曾经这么称呼过他。   “不是说好了两清吗?”谢烬川挑眼,“来找我做什么?”   “偷资料。”   叶锦池将过往记忆撇开,单手撑着靠椅的扶手,另外一只手,准确无误地伸去了左边的文件堆里,拿出了那份并购的合同,待眼神落在上面时就带上了几分诧异——和那天早上醒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合同上,盖上了一个大大的“作废”印戳。   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看向身下的男人:“叔叔,不讲武德啊?”   早该料到的,谢烬川这样的人,掌控欲大到知道侄儿在做什么,甚至不惜放弃商业应酬匆匆赶回,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先送上合同,在对方自以为是时,完成了报废程序,最终的决战摊牌,成了最大的谎言。   老狐狸到底是老狐狸。   谢烬川并不意外得到这样的评价,他摊了摊手:“我说了,事不过三。”   他不能保证他那个并不听话的侄儿真能事不过三,那就干脆从源头上掐死好了。   “失策了,”叶锦池啧了一声,随手丢开了手头的东西,“那看来我今天这趟白来了。”   “不白来,”谢烬川歪头,“这是我的公司。”   “所以呢?”叶锦池明知故问。   “他绝对找不过来。”   谢烬川向后,舒展开了身体,双腿放松地展开,暗示意味极足:“那天晚上,你进浴室,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叶锦池脸色十分古怪,随即闷笑出声。   放肆的眼神从老男人的脸上,划到线条分明的下颚线,转过喉间极有存在感的凸起,落到散开的衣领,滑过深邃的锁骨,最后……   被扣到了第二个扣子的衣服所遮挡。   太可惜了,他有些惋惜地想到,那天晚上,那滴水珠,分明还爬过更远的地方。   谢烬川注视着他,半晌才开口:“今早来上班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当真把我当成你男朋友的叔叔,我就断了心思。”   “然后呢?”叶锦池有些好奇地问道。   “然后……”谢烬川挑唇,纤薄的嘴唇勾出了个漫不经心的弧度,“你喊了我二叔。”   “你勾引了我。”|   “再一次的。”   几十个亿的合同他能说送就送,几十年动一次的心他自然也能摁下,但这只小狐狸,分明在诱他上钩。   他嘴上叫着二叔,眼里在叫叔叔,暧昧又危险的称呼,在极易冲动的早晨,越发让人血脉奔涌。   谢烬川本来没想理会的,话都说清楚了,再纠缠倒显得他不够稳重持态,可最先说两清的人固态萌发,最不动声色的人重蹈覆辙。   “如果我步入不惑,我会想,这个侄媳妇太会勾人,不安于室,不是做侄媳的最好人选。”   “如果我刚好而立,我会想,人伦理德,对未过门的侄媳动心会闹得家室不宁,该当远离,娶妻生子。”   叶锦池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来了些许兴趣,他反问道:“所以,你今年多大了?”   回答他的是腰间扶上来滚烫的手,突如其来的力道迫使他压低了身子,耳边湿热的吐息一字一顿——   “不巧,今年刚刚二十九,未至而立,尚算青年。”   “所以?”   “所以,还算年轻。”   所以,还能陪这种不安于室的小狐狸疯狂一次。   颈后的力道不轻不重,按捏的那块软肉却实打实成了叶锦池的软肋。   他分明是居高临下,却被凛冽的气势压迫得不得动弹,像只在冬天毫无遮蔽的雪地里的猫咪,瑟瑟发抖。   但他与他皆知,这瑟瑟发抖并非出于畏惧与害怕,而是,兴奋,直冲于顶的兴奋。   叶锦池轻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道:“可他想你死诶,我年纪轻轻,做了寡夫不太好吧?”   谢烬川的动作顿了顿,讳莫如深的眼神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喉咙里就溢出了一声轻散的笑意:“那就让他想去。”   “毕竟,这个年头,谁心里,还能没点,痴,心,妄,想,呢。 第19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十九)   “行吧,”叶锦池拂开他的手,眉眼间的郁气却是散了不少,“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通的。”   在谢烬川的认知里,和他在一起,等于背叛人伦,背叛一直怀着愧疚心对待的侄儿,他难免有些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对方的认知。想通?   谢烬川摇了摇头,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他自己想通的,只是突然觉得疲惫。   头顶上的监控记录下了昨晚半夜时,关慕和谢澜两人的对话,他并不觉心寒,但觉疲惫。   大哥大嫂去世的那一年,他刚满十八岁,比如今的谢澜还要小上五六岁。   车祸之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一度不敢闭眼,闭眼就是护在他身前,浑身是血的大哥。   保护幼小,似乎是长者深刻入骨髓的习性,所以大嫂在脱离危险后第一反应是将他拉出车外。   谢烬川无法让自己不去回想,大嫂救下他后,跌跌撞撞重回火场,却在下一秒被火焰吞噬的画面,那曾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谢澜,很像他的父母,秉承着两人的优点长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以后,他再不敢正视侄儿的脸。   也是在那个时候,一些不怀好心的人找上了谢澜。   叛逆期的谢澜太过贪玩,谢烬川第一次做父母,被喊家长时焦头烂额,低声下气和老师道歉,回家想要教育,却被一句“我为什么会没有家教叔叔不清楚吗”破了防。   他只能沉默着,任由谢澜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谢家的底子够大,他也勉强算有些经商的天赋,保谢澜一生荣华富贵还是足够。   觉察谢澜开始走歪路时,他试图纠正,却在那一刻才知道,树苗,在给予他遮风挡雨之处的两棵大树离开那天起,就已经长歪了。   他不是一个好叔叔,也愧对大哥大嫂,能做的,除了暗中给予保护,便只有无时无刻的监护。   “这么一想,你要是跟我,倒挺亏的,”谢烬川笑了笑,“毕竟,我只是个代理执行。”   谢澜一门心思想要谢氏,但他不知道,谢氏从十一年前,就已经被他眼中的恶毒二叔签下了放弃继承书,所有股权,都归他一人所有。   “那确实挺亏的,”叶锦池沉默了半晌,才接上了下一句,“所以我很烦人情债,还不完,欠了人情债,这一辈子就跟过到头一样,一眼看得到结局。”   “算是吧,”谢烬川倒很同意这个想法,但随即他话音一转,“你要做的事,我不拦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手下留情?”叶锦池抢答。   谢烬川静默半晌,他忽而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好像很不乐意。”   “是有些不太乐意,”叶锦池还不想太过早地暴露真面目,给眼前这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合作伙伴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他还在斟酌说辞的时候,谢烬川就又开了口:“不是不乐意吧,是恨的,想要杀了他。”   叶锦池止住话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很多时候,这个老男人敏锐得像个怪物。   和那个人一样,让人多少有点心里发寒。   但他同样很好奇:“如果我执意要杀了他,你会怎么样?”   经典的二选一送命题。   但叶锦池拒绝承认,比起思考任务进度,这一刻,他更盼望的是其他的某某。   被人毫不犹豫的选择是件值得愉悦的事,但从问出这个问题开始,他就知道,他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烬川敛了神情,往日无往不利的眼第一次带上了逃避。   这是无声的拒绝,但比直接放弃更让人难受。   叶锦池耸了耸肩,及时叫停了这尴尬的气氛:“得了,不逼你,再说,事情也不一定真的会走到这个地步。”   如果,谢澜能及时悔改的话。   他并不是非要用临死这样的极端时刻来刷悔恨值。   毕竟,论起复仇,那位已经死去的原身,才真正有资格。   “眼睛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叶锦池没问对方怎么知道的,只伸手扯了扯自己的眼皮,“让你家厨娘换种辣椒,辣死了。”   谢烬川颇为无奈:“辣椒是用来做菜,不是拿来当眼霜的,望周知。”   “下次不会了,”叶锦池摆了摆手,伸手又要去拿桌上甩开的合同,“他让我来偷文件,这个东西,你说我能怎么拿出去?”   “拿另外一份吧,”谢烬川拿过手头那份,递了过去,“比起这个作废了的合同,他一定对这个更感兴趣。”   叶锦池没意见,拿过来一看,动作却是顿住:“事故调查报告?”   “嗯,”谢烬川点了点头,“当年那场事故涉及重大,官方的事故调查报告一直是封存的,前段时间我才申请到查阅的权限,他应该是听到了风声,以为我要毁灭证据,所以铤而走险找了钱伟。”   “这样,”叶锦池若有所悟。   这么说来,倒是能说得通剧情里那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了。   原主所处的时间线里已经死亡,谢澜听见了风声,急急忙忙对谢烬川出手,谢烬川本来就决定放手,所以名正言顺将公司转交。但……   “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叶锦池声音有些沉重,他没有抬头,兀自看着手里的合同,“合同之后,你觉得你的下场是什么?”   没有了他拿走这份调查报告,谢澜的恨意再无可掩饰,交出了所有的权力之后,他会对自己的仇人做什么?   “会死吧,”谢烬川却风轻云淡,他对自己的结局早已看透,“恨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朝大权在手,总是要报仇的。”   “你知道?”叶锦池话急急出了口,才反应自己问了句废话。   “知道啊,”谢烬川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但杀了我之后,他会后悔的。”   如果没有叶锦池这个变数,他会平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但绝不会温和。   他会将合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叫谢澜一眼能看见。   毕竟,一命已偿,多年来夜不能寐,背负愧疚的沉重,总得要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试试才好。   人肩头若没了担子,一朝松了执念,会垮掉的。   叶锦池看着他半晌,喉咙忽而有些梗塞。   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谢澜作为男主,分明得偿所愿,原主不过一个炮灰,到底是怎么能撬动时间线的重来,诞成让他来到这儿的任务呢?   谁说赢了的才是胜利者呢?那个世界线里,死掉的反派才是真真正正的胜利者。   他给世界之子留下了永生的梦魇,直到精神坍塌,世界重来,才将野心重建天光。   叶锦池忽而笑了出来,他郑重其事地开口:“先生,如果你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活下来,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谢烬川来了几分兴趣地问道。   叶锦池转头望向天外,脸上有了浅淡的笑意。   他轻轻地开口——   “去一个,我曾经很厌恶的地方,那里,是心善者的乌托邦。” 第20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   “怎么样?”   回到谢家的时候,叶锦池并不意外会看到谢澜。   对方显然是早已经知道他的去向,特意蹲在这儿等着他的回来。   “没拿到?”   谢澜看着他迟迟不说话的样子,心都凉了一片:“你和他怎么说的?是不是……”   “我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叶锦池将拍下的照片发送了过去,“但是找到了这个。”   “这个是什么?”谢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满目的文字,底下还有红章,他皱眉,不满地道,“我要的是能威胁到谢烬川的证据,这种官方签下的文件有什么好看的?”   官方签下的文件在媒体都有披露,他完全没有必要找叶锦池去拿。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此被浪费,谢澜此刻的心情十分不悦,想到关慕有可能因此而丧命在去国外的路上,出口的话更是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气:“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打电话喊他出去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清凌凌的话语,像是冰水一样,浇熄了他所有的怒火。   谢澜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事情怎么可能和叶锦池没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关慕是为了帮我才被谢烬川盯上的,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那又怎么样呢?”叶锦池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昔日盈满爱意的眼,此刻竟不见半点动容,“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会怎么样,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什,什么?”谢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正色了起来,“你,你是认真的?”   他从未将对方的那句分手,还有“不要你了”当真。   叶锦池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是他将叶锦池从原生家庭的泥坑里拉出来的,是他帮叶锦池从那个破败不堪的小山村走出来的。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了三个年头,他们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日子,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不过是现在看着他为关慕奔走吃醋了而已,等关慕安全了,叶锦池总是会回来。   但,叶锦池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你觉得,我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叶锦池笑了笑,看上去格外轻松,“其实我想这么说,很久了。”   设计谢澜的最终结局时,他曾经查看过原身的记忆,与他所以为的不同,原身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悲观的,原身关于谢澜的记忆,全是灰色的。   “那天晚上被你送进钱总房间的时候,我想了很多种解决办法,”叶锦池看着谢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没有一种,是找你求救。”   他曾以为提出这样附加任务的原身,该是无比深爱,以至于死后不甘,翻完记忆他才知道,不是的,那不是不甘,那是恨。   要抱着怎样的心态,接过最亲近人递过来的带毒礼物,走入此后不见天日的昏暗人生呢?   原身是爱谢澜的,所以直到走进那个房间之前,他仍在给谢澜机会,只要他拦,他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原身就知道,自己再不会出去了。   “你大概不知道,”叶锦池抱起手臂,嘲讽的眼神里藏着一抹深深的悲哀,“从我走进那个房间开始,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原主到底是懦弱的,所以他明明已经确认,但还是在给谢澜机会。   但他也是勇敢的,所以,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离开了谢澜。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谢烬川了。”叶锦池看着他,平静而淡然。   “你,”谢澜惊愕的眼神无从掩饰,他似乎并不能很好接受眼下发生的一切,出口的话也开始结巴,“所以你,你……背叛了我?”   “你忘了,”叶锦池坦然接受了这个词汇,“那天晚上开始,我就背叛了你。”   他其实想过,循规蹈矩走完剧情,一点一点地刷完悔恨与爱意,可看完了原身的记忆,他就不这么想了。   如果是原身,会怎么做呢?会……   “啪!”   清脆的巴掌,连回响都让人轻松而舒爽。   “从你开口跟我提要求的那天开始,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叶锦池笑了笑,揉了揉被甩疼了的巴掌:“谢澜,迎接你的报应吧。”   “你那么喜欢关慕,不如,陪他去死吧?”   转身的刹那,叶锦池听见了两道系统声音——   “谢澜悔恨值+30,恭喜任务者,成功完成主线任务。”   “谢澜爱意值-50。”   “任务达标,世界将于72小时以后关闭通道,请任务者做好返航准备。”   啧,叶锦池不由得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靠爱情来的悔恨值,永远都比不上悔不当初来的迅速。   “池池,你是打算放弃副线了吗?”涯涯疑惑地问道。   任务者应该都很清楚,完成主线之后,世界的力量会觉察到任务者,并在三天后实施驱赶,所以很多任务者都会刻意卡主线和附加的完成时间。   就好比本次任务,辛辛苦苦刷了那么久才刷到的爱意值,此刻掉到了十,若无意外,这三天,肯定是刷不满了,这个任务,只能放弃。   “放弃?”叶锦池却摇了摇头,“还没有。”   “啊?”涯涯不懂,“可是,三天时间,你还能再涨90吗?”   “你知道白月光为什么叫白月光吗?”   叶锦池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玻璃窗里,倒映出来的人影。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他居然觉得,这个身体用得很不错。   有点,舍不得。   “白月光?你说关慕吗?”涯涯一如既往地get不到话里的中心。   叶锦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说的不是关慕,是白月光。”   “白月光之所以叫白月光,是因为曾经得到,却又失去,追悔莫及,念念不忘。”   时间会美化记忆,所以谢澜眼中的关慕,仍旧善良单纯,一如从前。   但白月光之所以叫白月光,就是因为,他看得见,够不着。   “你猜,关慕知道偷文件失败之后,会动什么样的心思?” 第21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一)   “你说什么?叶锦池失败了?!”关慕惊讶地近乎失态,“他怎么可能失败!”   明明,明明从那天晚上开始,谢烬川就开始上心了的,怎么可能会失败?!   “不,他不可能失败,除非,他根本没去!”   谢澜有些心虚地偏移开眼神,嗫嚅着嘴唇道:“他去了谢烬川的办公室的,但文件不在表面上放着,他没有时间找。”   下意识地,他选择不告诉关慕事实,关慕自从跟在谢烬川身边从事之后,嘴巴也毒了许多,他不想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任何对叶锦池的诋毁。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关慕眼里都是急切。   “你冷静一下,”谢澜仍旧不太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你躲在这儿,谢烬川能不能找到你都是另说,即便找到了,也未必会真的对你动手。”   “半份资料,危险性没有那么大,他不至于要在众目睽睽下对你动手。”   事发的那天半夜,谢澜一口答应下来,本就是因为想起了父母而一时冲动,但事后越仔细回想,细细推敲,他反而越认为,谢烬川不会真的对关慕动手。   拿到的半份文件,即便是真的动手,对谢氏的冲击也远远没有那么大,再说了谢烬川那样的人,在知道文件丢失了之后,难道不会想到什么补救措施吗?   其次,他父母的那场车祸,疑虑重重,业界也有不少人猜测是谢烬川动的手,他当真有那么傻,顶着所有人的怀疑,再来一次?   种种推敲之下,谢澜反倒是推出了一个新的想法:谢烬川十分重视关慕,所以在文件丢失之后,决定将人送出国逃避谢氏法务的起诉。   这个想法看似无厘头,实则是最合理的猜测。   叶锦池有他的帮助,都未能从谢烬川的办公桌上拿到重要文件,关慕不过是一个家庭医生,再说重要点,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替代的人罢了,他凭什么,能拿到谢烬川手上的重要文件?   除非,他那个二叔,看重关慕到,愿意共享手里的机密。   “你不懂!”关慕却是彻底地慌了神。   他比谁都清楚他当下的处境。   从那天给叶锦池看过病之后,谢烬川对他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原先还能对他有几分和颜悦色,那天之后也全然消失不见,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对方觉察到了什么。   谢氏叔侄的纷争历经了近十年,终究还是要拉下帷幕的,而胜者,只有一个。   谢烬川和谢澜之间,他本来一直选的是前者,但那天过后,他动了别的心思。   相较于不冷不热的谢烬川,一直对他有些隐藏情愫的谢澜似乎更好拿捏,对他称得上言听计从,甚至不惜为他误会自己的男朋友叶锦池。   得不到喜欢的,那就选喜欢自己的,关慕下这样的决心并不难,特别是在天降机密文件之后。   有了这份文件,他能帮谢澜复仇,成功之后,他就是谢氏新上任继承人身边最大的功臣。   至于叶锦池,他从来没在乎过。   先不说其他,就那天晚上他和谢烬川之间的事情,谢澜是一定会介意的。   关慕不认为,终于回头的他,和失去专一优点的叶锦池,谢澜会选错。   但他没想到,选错的人,是他。   文件拿不到,后面的一切都没法走,就算是强行威胁,也不过是,给谢氏挠痒痒。除非……   关慕眼神深了深,其实,现在换阵营,也不是来不及。   谢烬川尚未调查清楚谢澜这些年行事背后,他存在的手笔,若能将功折罪,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但信任已失,想要回去,需要更多的筹码。   关慕看着谢澜,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谢澜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蓦然有了一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他不由地问出了口:“你……打算怎么做?”   “阿澜,我们直接行动吧,”关慕开口就是王炸,“即便只有一半,也足够让谢氏焦头烂额,到时候,就是我的机会!”   “机会?”谢澜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对,”关慕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好歹在谢家当医生当了好几年,别的不太知道,但他的身体状况,我总还是清楚的。”   “你是说……”谢澜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要打,舆论仗?”   谢烬川在谢氏扎根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将人彻底拉下来,靠着半分和失德人物的合作文件远远不够,但如果加上一些任职者的身体噩耗,就足够动摇人心了。   舆论的时代,大众的声音,有时候能决定一切。   “但如果失败,”谢澜还算冷静,没有被冲昏头脑,“就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舆论仗并不偏向弱势者,他比起谢烬川来,到底还是弱了些,说不定,舆论发出的一瞬间,就会被雷霆手段直接摁上。   “但如果做了,就有一半的成功率!”   关慕双手扶上了他的肩膀,“阿澜,想想你死在车祸里的父母,还有这些年,你每次想要进公司决策层所遭遇的阻拦,难道你都要放弃吗?”   “公司是你的,我们只是要努力,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可是……”谢澜拧了拧眉,他想说这是不是有些冒险,但关慕阻止了他。   “如果你不做,那就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来,如果失败,我绝对不会供出你。”   月光下,关慕的脸庞分外温柔,像极了父母去世后,每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轻声哄他睡觉的男人模样。   谢澜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任由它散在了唇齿之间。   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他因为悲伤过度,眼睛哭到了短暂失明,满是黑暗的世界里,电闪雷鸣就成了最可怕的东西。   谢烬川是从来不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直到有一天,别墅里走进了一位嗓子有些沙哑的青年。   青年陪着他度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陪着他适应黑暗,又在他重见天日之后消失,直到几年之后,他在谢烬川的身边,听到了这个声音。   那段温暖的时光,他会永远记得,如果这是关慕所要的,他会答应。   谢澜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   关慕终于放下心来,他点点头:“阿澜,你放心,就算失败了,我也一定会陪着你,东山再起的。”   谢澜心事重重地转身,也因此错过了关慕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欲望。 第22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二)   “小叔!”   谢烬川才走出大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喊声,他回头一看,正是谢澜。   只是与从前那个看了他就耐不住厌烦情绪的人不同,这会儿谢澜眼里都是急切,他显然是跑过来的,停下的时候,还气喘不止。   谢烬川耐心得等他恢复呼吸,才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谢澜从小心高气傲,从前在公司见了他,都是公事公办的一句“谢总”,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他小叔?   “我,我有事想说!”谢澜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这会儿语气里还有些许的挣扎,“我想问问你……”   “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在外面等你……”叶锦池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他停了步,“啊,我是打扰你们了吗?”   谢烬川下班之前就约了他吃饭,他本来没想进来,却没想到在外面等了又等,都没看见人出来,索性就进来找人,却没想,阴差阳错打断说话也就罢了,还被谢澜抓了个正着。   “没有打扰,”谢烬川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颈间一转而过,“你来得正正好。”   “你,你怎么在这儿?”相比于他,谢澜就没那么平静,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叔叔,又看了看叶锦池,表情逐渐凝固。   他不是傻子,面前两人交流间的熟稔,和相互对视间的波流涌动,他看得清楚明白。   “你,你们?”   他喉头哽了哽,最终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对,如你所见,”叶锦池抱起谢烬川手臂,笑得十分无辜,“我们在一起了。”   “……”   谢烬川想要阻止,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轻叹了口气,竟是默认。   谢澜后退两步,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   以前没想通的问题,似乎在此刻都找到了答案:“所以,你早就背叛我了?!”   “也没太早,”叶锦池摊了摊手掌,“就你让我来偷文件那天。”   “可是你不是说!”谢澜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就想起了什么,不安的眼神瞄向了一旁的谢烬川,似有闪躲。   “我都知道,”谢烬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他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毕竟,前一天才说了要彻底脱清关系的人,突然找到了公司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所以,你们是故意联合起来,骗我的?”谢澜不怒反笑,眼神落在了叶锦池的身上,“我说为什么让我回老宅吃饭一定得带你,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就背叛了我!”   “谢澜爱意值-100。”   系统播报再次响起的时候,叶锦池倒是有些庆幸。   好在任务已经完成,附加任务不会再对他的离开造成任何负面效果。   “为什么?”谢澜瞪着叶锦池,“我对你不好吗?你要这么对我?”   “挺好的呀,”叶锦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到亲手给我递了下药的礼物,把我送到别的男人的房间,好到带着我去老宅,任由别人给我头上泼脏水,好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怀疑我没安好心,闹着看监控。”   “你对我,果然是极好呢。”   “我……”谢澜还想争辩,嗓音却一下子断在了喉咙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沉涩,“你,你知道?”   “知道啊,”叶锦池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你给我的礼物香气那么甜腻,我怎么可能会闻不出来?”   话说出口,他自己却先是一愣。   是啊,香气那么甜腻,并非正常的味道,原身真的没闻出来吗?   还是……闻出来了,但不想挣扎?   谢澜面上完全失了血色,他摇摇头,喃喃地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跑?”   叶锦池看着他半晌,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句话是问给原身的,他不知道答案,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这场骗局之后,原身从高楼一跃而下,从容赴死。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要说什么?”谢烬川在背后扶住叶锦池,他能感觉到,小孩儿从刚才那些话开始,心情就不好了。   谢澜捕捉到了这个堪称亲密的动作,他面上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就化作了坚定。   他看向叶锦池,伸出了手:“阿锦,回来。”   “回到我的身边,从前的那些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会用一辈子去补偿你。”   没想到会有这一茬儿,叶锦池挑了挑眉,身后存在感极高的男人已经散发出了不悦的气息。   他看着谢澜,直到对方眼里的坚定逐渐化作了不安与茫然,才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什么都回不去了。   爱他的原身已经死了,远道而来的任务者心中对他,除了鄙视,便只有不屑。   无论哪个,都回不去了。   谢澜的眼神逐渐变得痛苦,他执拗地伸着手:“回得去。”   “那天晚上送你出去之后,其实我就后悔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给我打电话,只要你喊一声,我就立马去救你,我早就后悔了。”   “阿锦,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你和他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以后,我会加倍的对你好,我们好好的,过完这辈子。”   “好不好?”   可回答他的却是无尽的沉默,直到他眼神彻底黯淡下去,才传来了叶锦池的声音:“太迟了。”太迟了。太迟了。   “哈哈哈,”谢澜看着他半晌,突然大笑出声,“什么太迟了?不就是你对他动心了吗?不就是你不爱我了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你们狼狈为奸的恶心!”   “谢澜!”谢烬川目含警告地出声。   但这一次,向来畏惧他的人没有任何怕意。   谢澜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你们会后悔的。”   “我发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他转头就往外走,背影决绝而孤然。   “他要动手了。”叶锦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开口道。   “嗯。”谢烬川的眼神有些晦涩,他也看出来了。   叶锦池安静了半晌,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男人:“错过了最后一次和解的机会,会后悔吗?” 第23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三)   这对叔侄俩走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谢澜却在这个时候来找谢烬川,目的很明显,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真的对自己的叔叔下死手。   所谓谈一谈,大抵,也是谈这事。   “后悔吗?”谢烬川低声重复了一句这个问题,随即却是轻笑出了声,“刚刚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让他把话说出口的。”   谢氏集团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经算是巅峰,可底下的大部分人只认谢烬川,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需要一场战役,来让所有人认识谢氏,认识谢氏掌门人这个头衔的意义。   他需要一场必败的战役。   所以,谢澜必须动手。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不允许谢澜回头。   “突然觉得,当你的侄儿,挺可怜的。”叶锦池闷笑了一声道,“十几年来,一直困在你的掌控之下,翻不出五指山,好容易找到机会了,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机会,还是你故意留出的破绽。”   “不算故意吧,”谢烬川蹙眉,貌似思考地道,“我只是,顺水推舟?”   原定的计划里,他没打算这么早卸下担子,但谢澜的成长让他看到了机会。   “平心而论,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合格的掌门人该拥有的品质。”   “比如?”叶锦池歪着头看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比如,”谢烬川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向下移,划过修长的脖颈,落在了锁骨处,“比如,心狠。”   商界的人是没法干净的,想要站上巅峰,脚下必有枯骨无数。   只有狠得下心,才能在群狼环伺里,护下谢氏这块肉。   而谢澜,已经入门了。   叶锦池的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他垂下眼躲开了谢烬川的注视,声音却奇异的冷静:“所以,当初他把我送给钱董,你也是知道且默许的?”   谢烬川微微颔首。   叶锦池轻叹了口气,心里暗叹了一声果然。   “会生气吗?”谢烬川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对方不得不直视他,“知道我算个帮凶。”   眼前的男人依旧沉稳,俊美的脸容一本正经,灿若星子的眸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叶锦池再度叹了口气,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在说实话和说假话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太生气,毕竟,我没出事。”   但是,原身是真的死了。   “我还有事,”他将自己的下巴从对方的手里解放了出来,“今天的约饭就先算了,改天再说。”   谢烬川目光如晦,看了他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希望你的改天不会让我等太久。”   “怎么会呢?”叶锦池笑了笑,“两天而已。”   “好,”谢烬川认真地看了看他,临走前又道,“期待你的邀约,也很期待,你要带我去的地方。”   叶锦池站在原地,看着他上了车,看着车尾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才收回眼神。   然后,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   可是杀人凶手,怎么能去玷污那个好地方呢?   先生,太可惜了,您去不了那个地方了。……   谢澜的报复来得很快,第二日开始,舆论就像狂风一般,席卷过了整个业界。   截至当日收盘时,谢氏的股份已经跌停。   叶锦池却在此刻,找上了关慕。   “你不会是来找我劝他收手的吧?”   比起上一次见面,此刻的关慕显然有些得意洋洋。   叶锦池没回话,而是先扫了一眼室内。   不远处的地板上,放着一个行李箱,旁边则是个大背包。   他了然地笑了笑:“看起来,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关慕闻言皱起了眉,眼神之中也有了些紧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锦池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飞离境内的飞机还有五个小时起飞,但你猜,知道你告密了的谢澜,他的报复,几个小时能到?”   “……什么意思?”关慕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请你离开我的家!”   “家?”叶锦池慢悠悠地,在室内转了一圈,点了点头,“确实像个家。”   这里是谢澜给关慕找的藏身之所,然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各种装饰一眼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叶锦池停步在大包裹前,伸脚踢了踢,歪倒的包裹里,倒出了一堆文件,和散落一地的钞票。   谢澜在谢氏谋划这么多年,即便是仓促决定要夺权,手里也仍留了底牌,纵使失败,这些底牌也能保他生命无虞,衣食无忧。   但现在,关慕打算带着它们一起走。   “他对你是真心的,你确定,要在背叛他之后,带着他所有的底牌离开吗?”叶锦池看向身后的男人,表情似笑非笑。   关慕脸上有短暂的空白,随即他撇过头去:“请你出去!”   “好吧。”叶锦池摊了摊手,走出门口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道,“哦对了,来的时候,我看见谢澜去了公司,要找谢烬川谈什么东西。”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无比的关门声。   叶锦池挑了挑眉,却没急着离开,他走到拐角处,驻足,再回头看时,果不其然,关慕提着行李出了门。   他显然有些焦虑,等着出租车的功夫,不住地原地踱步。   叶锦池轻笑出声:“涯涯,他出门的这段影像,给谢澜发过去吧。”   “好嘞,”涯涯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好啦,只是……”   叶锦池听出她声音里的犹豫:“嗯?有话问。”   “你怎么知道他听了你的话,会提前跑?他只要安心想一下,就会知道,谢澜这个时候,肯定没空管他啊,而且,谢澜那么喜欢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你就问这个啊,”叶锦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简单啊,关慕没对谢澜动过心啊。”   “啊?”涯涯茫然。   “他没对谢澜动过心,所以不懂舍不得对心爱的人动手的心情。”   “可是,他不是把谢澜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吗?”涯涯还是不解,“这些他应该能算到啊。”   “这个嘛……”叶锦池看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唇角提了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小笨蛋,你不懂,以己度人罢了。”   没有真正付出真心换来的真心,总是廉价到不值一提的。 第24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四)   确认谢澜已经知道了关慕的去向之后,叶锦池拨通了置顶的电话:“有空吗?”   “对于你,什么时候都有空。”   电话那头,谢烬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   大抵是多年来的筹谋终于可以实现,也可能是因为肩上的胆子将要卸下,往日沉稳的男人此刻声音竟有几分活泼。   “出来见一面吧,吃个饭……”叶锦池顿了顿,才再次无声地开口。   谢烬川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孩儿刚刚这句话,终止的有些突兀。   似乎,还有些未尽的话语?   但对方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趣,他也只能将疑惑短暂收起,应声:“好,等我半个小时。”   “不急,明天上午一切结束了之后,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叶锦池声音温柔,脸上表情却冷肃如冰。   那边说了两句之后,他挂断了电话,眉眼间却显出了少有的阴沉。   涯涯憋了许久,才怯怯地开口:“你刚刚,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没说出口的啊,那当然是,”叶锦池仰脸,挡了挡直射过来的阳光,笑了笑,才开口——   “道个别。”   涯涯沉默了下来,再没开口。   叶锦池看向来时的路,忽而有些难过。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看一个人的好坏,不要从表面,要从他的心里去了解。”   “可他没告诉我,了解别人心思的代价,是先将心透给别人看。”   “其实……”涯涯有些犹豫地说道,“系统判定你的任务成功,说明,谢烬川并非系统认定的凶手。”   “但你我都明白,任务,还没有完成。”   如果说杀死原身的凶手是谢澜,那一直关注着事态进程,甚至放纵无辜者入局的谢烬川至少也是个帮凶。   叶锦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本来还在想呢,这样的老男人,怎么可能是整个世界的大反派,原来,剧情早已经给了我提示。”   是他太过自大,太过信任自己的判断,也太过,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但时间不够了,”涯涯提醒道,“明天上午,我们就得脱离这个世界了。”   “够的,”叶锦池笑得十分自信,黝黑的眸子里却泛着晶莹的光,他眨了眨眼,将那抹水光彻底掩藏后,才接着开口,“他摆我一道,我坑他一次,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约好的时间在第二日上午,但叶锦池从这天晚上开始,就坐在了谢氏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里了。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四面八方。   在店内转了一圈,他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之后,从窗口看过去,正能看见个挂着谢氏牌子的酒店。   原身就在那里,一跃而下。   叶锦池对着那个窗口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太阳升起,才收回了眼神。   咖啡店里开着的电视里,经济早报已经在报道谢氏集团最近的变故,对于谢烬川这位现任集团掌事人,都是唱衰一片。   “他的计划挺成功的。”叶锦池笑了笑。   放在桌边的手机也适时的亮了起来,是方才早报上的主角,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你在哪?”   叶锦池将门口的定位发了过去,就不再看消息了。   谢烬川的行动速度向来十分的快,消息发出后不过几分钟,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咖啡店的门口。   没见到想见的人,他脸上似乎有些疑惑。   叶锦池坐在窗边,直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才慢悠悠地起身,推门而出。   他在谢烬川的身后站定,拍了拍男人的肩,脸上是惯有的轻松笑容:“找多久了?”   男人回头,看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担忧,出口的声音却还正常:“刚来,你等多久了?”   “也刚来,”叶锦池有样学样。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分明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却还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   说是吃饭,当下也并没到饭点,店里一眼看上去空荡荡的,若有外人经过,能不费半点力气就找到相对而坐的两人。   店内的气氛则更是诡异。   叶锦池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轻松笑意,谢烬川却分明感受到,这股笑,带了些许的敷衍与,认命。   这个词在他心里浮现时,就掀起了心间起伏的波涛,原因无他,这个词,与面前的人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小孩儿从不认命,所以才能,走出那座大山,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谢烬川开口,“你今天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他不喜欢将事情埋在心里,特别是关系到恋人,他选择采取最直接的解决措施。   果然很敏锐,只是见个面,都发现了异常。   叶锦池看着面前的茶杯,眯着眼睛笑了笑:“没有,只是在酝酿。”   “酝酿?”谢烬川挑眉,有些不解。   “惊喜,”但叶锦池不打算多说,他将接下来的事情归为了简单的两个字,“你收到以后,一定会终生铭记。”   “原来是这样,”谢烬川略微放下心来,随即唇角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就算不是惊喜,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会终生铭记。”   话说得很顺溜,如果,忽略男人耳根泛起的粉红的话。   混迹商场多年,做事滴水不漏的掌门人,在说起情话时,也像个毛头小子。   叶锦池将对方隐藏在情话下的无所适从看了个分明,心底泛上的情绪却复杂又难明。   “如果早知道,我们会有这样的关系,你还会……”   下意识出口的话被淹没在了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上,叶锦池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的表情却如常,“我有点饿,你去给我拿点吃的呗?”   心知肚明这是要接电话的话术,谢烬川皱起了眉。   话术只用于非亲近人的身上,但他不该在此列。   从见面开始的异常在此刻露了馅。   叶锦池十分清楚,但他仍固执地看着对面的人。   如从前几次那样,他所坚持的,都能得到对方理所当然的退让。   谢烬川起了身,在明知道有异样的情况下,仍旧给了他所需要的空间。   男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叶锦池垂下眼,接通了来电——   “阿锦,让你变心的,就是这个老男人吗?” 第25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五)   谢澜的声音实在好辨认,尽管此刻比之从前多了几分低沉。   叶锦池搅了搅杯中的液体,垂下眼时,唇角的弧度轻扬,阳光从窗外打过来,完全地诠释了什么叫岁月静好。   除了他嘴里吐出的话——   “是啊,你好像很不服气啊。”   “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以为是赌上所有身家的谋划,不过是别人向老男人告密的功勋。”   “心心念念那么久的白月光,在你孤注一掷之后,毫不犹豫地带上你所有退路,抽身远离。”   “谢澜,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说着最恶毒的话,叶锦池的脸上却仍是风轻云淡。   他甚至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你,这会儿不妨死掉算了,做人做到这般众叛亲离的地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吧?”   “叶锦池!”   那头的谢澜终于坐不住了,他喘气如牛,急促的音调里带着丝丝诡异的尖锐:“你说过的,你会永远爱我!”   “你说过的!”   他不停地重复,就好像要借此强调些什么。   对此,叶锦池供认不讳,甚至,点了点头:“嗯,我说过的。”   “但现在,我反悔了。”   “毕竟,爱你我能得到什么呢?”   “金钱权力地位?你马上就要一败涂地,这东西于你,怕是分毫不剩吧?”   “感情?你这样又冷血又懦弱的男人,能有什么感情?”   不远处的拐角里,谢烬川蓝灰色的西装一闪而过,叶锦池眼神闪了闪,随即笑出了声:“好了,不多说了,烬川要回来了,被他误会,可就不好了。”   称呼二字上,他咬了个轻轻的重音,语调熟悉。   临挂断电话时,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苦恼地点了点额头:“考虑考虑我刚刚的建议吧,活着很没意思的,倒不如……”   “完成你最想完成的心愿之后,就去死吧。”   引导的话像恶魔的低语,谢澜那边停顿三秒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放在桌面的手机已经切回了通话记录的界面,叶锦池按灭了屏幕,抬眼正对上了走过来的谢烬川。   两人俱是一愣。   “回来啦?”叶锦池回神得快,率先招了招手,“我还以为你还得要一会儿呢。”   “时间太早了,没什么吃的,”谢烬川将托盘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动作熟稔地完全不像个霸总,“所以让他们先切了饭前甜点,填填肚子。”   “可以了,”叶锦池挑了挑眉,挑了块糕点意思尝了一下就放了下来,“味道不错。”   谢烬川的眼神从那块咬过的糕点滑落,晦涩难明。   小孩儿有事瞒着他,应该,还是个大事。   话说到这儿,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无言到尴尬的地步,似乎是两人认识以后的首次。   叶锦池明白,老男人此刻大抵已经懂了什么。   所以,他有些犹豫。   犹豫,要不要问出先前未问完的问题。   他很想问问谢烬川,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会与他纠缠,当推手的那一天,又是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只是这个问题在心头绕了两遍之后,叶锦池就明白了,这个问题,无须问出口。   谢烬川若爱他,自当悔不当初,可这份悔意回不到过去,救不回原主。   谢烬川若不爱他,更不用提悔字,甚至得懊恼当初为何不下手狠一点。   当下悔与不悔,都与原身无干,那个最无辜的殉爱者早就死在那天夜里。   高楼之下,一跃而下。   而叶锦池,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任务者,或许,也可以叫他,复仇者。   他与谢烬川的这场纠葛,不过是场意外,一场差点让复仇偏离轨道的意外。   但现在,这个意外,被校正了。   想通这一点,叶锦池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   谢烬川没有异议。   他的小爱人出了点问题,但这里并非一个好的解决场所,所以,他不介意换个地方。   两人起身的时候,与这家餐厅所在街道并排的另外一条街道上,马达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   推门而出的瞬间,嘈杂的轰鸣声入耳,谢烬川的眉尾忽而跳了跳。   他看向了逐渐驶近的跑车。   这样的距离,若非街道这个时间点人少,一定是会撞到人的。   而这么大的速度,若是真的撞到了人,甚至没机会活下来。   下意识地,他将手中的门往前松了松,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将要出来的人。   叶锦池的脚步一顿:“嗯?”   “吵,”谢烬川抿唇,没说的是,他心中有不安的感觉,“等会再出来。”   但这次,他的小爱人并没打算听他的。   叶锦池推开了那扇门,力气不大,但十分坚定。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冲着背对街道的男人笑了笑:“我又不是瓷娃娃,声音大点就会碎。”   身后马达的声音越发刺耳,甚至能闻到汽油燃烧的味道。   谢烬川心中不安更甚,他下意识地要去拉小对象的手,他想将人再带进餐厅里,避开这如直觉般的危险预警。   但比起一直在关注他身后的叶锦池来说,迟了。   下一刻,交握的双手被狠狠睁开了,瞬间加大的力道将他向外推去。   谢烬川睁大了眼,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这一瞬间,他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对象变得力大无穷,这瞧上去轻轻地一推,却大得让他没有半点反抗的空间。   直到被推开的身体将身后的路灯杆撞歪,谢烬川才确认,这一刻,有异常的能量介进了现实。   但他从被推开的那瞬间起,就失去了问个清楚的资格——飞驰而来的跑车,将推开他的叶锦池撞进了餐厅,废过几根支撑梁后,一头撞进了厨房。   汽油的味道萦绕在了鼻尖,那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失事的那个雨天。   短暂的失聪后,车尾燃起的火苗终于拉回了他的神智。   谢烬川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早已形成了惯性思维的脑子告诉他,现在要做的很多。   要打电话,要喊救护车,要疏散人群,要……   可是,所有的要在后知后觉喊出的名字前,都成了备选。   他感觉到了自己张开嘴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但耳边,静寂无声。 第26章 想当男主小婶婶(二十六)   谢烬川趔趔趄趄冲进餐厅,却忘了脚下的台阶,但疼痛似乎在此刻都已抽离,他反复地从地上爬起,又因为失魂落魄被重复绊倒。   但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去厨房。   他得去救他的爱人。   事故后的现场弥漫着硝烟,带着浓烈的汽油味,慌张的人们此刻才回过神来,哭喊,吵闹声在这一刻,混乱的同时奏响,伴着逐渐散开的血腥气。   叶锦池就是在这样的叫喊里,睁开了眼睛,但这只是暂时的。   失血过多泛起的冷意告诉他,这个身体,撑不太久了,正常情况下,人应该已经死亡,他还能撑着这一口气,该感谢快穿局给每个员工的死亡福利。   “他在哪儿?”   叶锦池沉默了几秒钟,就想起了正事。   涯涯在三秒后回复:“马上就到。”   或许是在应和她的声音,话音落地的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谢烬川。   往日衣冠整齐的老男人此刻灰头土脸,失魂落魄的表情里是无尽的哀恸,往日能撑起一片天的肩膀似乎也在此刻崩塌。   意气风发的人陡然颓废从来不是什么美景,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叶锦池,此刻心里也难免有几分酸涩。   他……做错了吗?   但很快,涯涯的声音提醒了他:“谢澜受了点轻伤,快醒了。”   叶锦池愣了愣。   该说不愧是天道之子么?   同是撞车,一个几乎断气,一个却只受了轻伤,连昏迷的时间都如此短暂。   谢烬川终于跨越了众多阻碍,走到了爱人的身边,可此刻,才是真正的噩梦。   人躺在他的脚下,可他甚至不敢动手去抱哪怕一下。   铺天盖地的血色,让他脑中有阵阵的晕眩传来,他不得不扶住车身才能稳住身体。   脚下的触感湿润又粘腻,意识到这是什么的谢烬川,脸色苍白如纸。   叶锦池……他的爱人,没救了。   这样的出血量,这样的伤势,他甚至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谢烬川动了动嘴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有频繁开合的嘴唇,一片空白的表情,茫然无措的眼神,还有眼中湿润的光,才能让他人了解他此刻的想法。   叶锦池难得有些愧疚,下意识地想露个安慰的笑来。   但涯涯的声音阻止了他:“池池,谢澜醒了,他在车里看你们。”   戏都唱到这儿了,再没有中断的理由。   犹豫只在一瞬间,叶锦池就露出了一个笑:“真好啊。”   这笑太过讽刺,谢烬川停在了原地,看过来的眼神又痛苦又不解。   “终于,能摆脱你了。”   轻飘飘的话落下,割伤的却是两个人的心脏。   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这个身体的极限快到了。   他最后地看了一眼谢烬川,就闭上了眼,声音轻又飘。   “这次,你瞒不住了。”……   这具身体死后的事情兵荒马乱。   谢烬川不懂他临死前所有的指向性话语,谢澜却有了怀疑,他逃离了现场。   “还不算笨。”   中转站,休息区。   叶锦池窝在沙发里,墙上的液晶投屏定格在了谢澜逃离现场的那一幕。   “天命之子,想要跑的话,应该不会很快被人抓住吧?”   “到目前为止没有,”涯涯的声音依旧软糯,却似乎多了一份沉稳,“池池,你的情感很复杂,我有点不太能消化。”   这是快穿局的传统。   快穿局的员工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即便是在任务世界与任务对象有了情感纠葛,也不可能停留在这儿,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问题,快穿局早先就在人工智能上下了指令——动了心的任务员工,在脱离世界时,必须抽离本世界情感,喂给伴生系统,作为任务参数的评估。   只是与大部分人不一样,叶锦池喂下情感时,是完全自愿的,甚至,带些迫不及待。   那些情感太过于复杂,除了对谢烬川的心动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让涯涯有些消化不良,小奶音里也有了几分委屈。   “喂你吃不错了。”叶锦池双手枕在脑后,目光转向屏幕上深情哀痛的谢烬川时,有片刻的停顿,随即摇了摇头,“可能因为这份心动本身就是错的,坏的食物,多少会有点消化不良。”   “哦,”涯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有些好奇,“你好像很喜欢他,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交出情感的呢。”   上岗前他有过培训,前辈们都告诉她,动了心的宿主连刀都拿不稳,所以哪怕宿主再不愿意,也要强制性回收情感。   这次他本以为会很困难,可没想到,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脱离世界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想到这个规定,就被拍了一嘴的感情。   “过去了的情感,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叶锦池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按照时间算,谢澜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给他留的东西了吧?”   谢宅的房间里,有他给谢澜留下的财物,那些虽不足以让人东山再起,但足够给人一个希望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爱意值晃了晃,竟是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初时还只是五点五点的跳,跃过60之后,竟是猛地跳至90,在这个区间停留了一会儿,就势如破竹地冲向了满值。   象征爆表的大红亮起的一瞬,系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恭喜宿主,完成附加任务,请移步评分台,提交任务。”   “走吧,”叶锦池拍了拍手,灭掉了投屏,就站起身。   涯涯还有些茫然:“不看完吗?”   叶锦池一脱离世界就来了休息区要看后续,她还以为对方很想知道后面的事,可看起来,他其实并不在乎?   “看这个有什么意思?”叶锦池笑了笑,“我只是在等附加任务,太过无聊,顺手看一眼罢了,完成了,就没必要再看了。”   涯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叶锦池走出门,扶着门把手要关门的那一刻,忽而顿了顿。   每个任务都有专门的休息区,也只有在专门的休息区,才能看到离开的后续。   这扇门一旦合上,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这个世界的人了。   一丝的怅然从他的心尖划过,但下一秒,就被他面无表情的关门动作打断。   不过是一场误入错轨的梦,梦醒了,见不见面,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27章 中转站(一)   “砰!”   巨声响起的时候,评分台前过路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当他们回头,与斜倚在台子边,表情百无聊赖的叶锦池对了个眼神之后,就变作了了然。   “又是这个小魔王,每次都惹主任生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   “嘘,当着人面说坏话,你不要命啦?”   “他那样玩,迟早把自己玩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快快,商先生完成任务回来了,现在过去,还赶得上!”   私语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听见,叶锦池听着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却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倒是那三个字入耳,让他皱了皱眉。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周航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他猛一拍桌子:“叶锦池,收起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以为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吗?!”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   当快穿局员工几十年,来评分台当主任也有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刺儿头,还不知悔改!   “完成的不好吗?”叶锦池懒散地抖了抖肩膀,“评分S+都不算好的话,您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你怎么来的S+你心里清楚!”   不说还好,一说,周航更是来气。   他啪啪啪地拍桌子:“你刚回来,这个世界就彻底关闭,甚至在我们的坐标里失去了定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啊,”叶锦池依旧是没骨头的样子,“不就是代表着本世界有重要人物觉醒吗?”   “你就不怕吗?”周航瞪着他,“觉醒的重要人物,最后都会来到快穿局!”   “怕什么?”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叶锦池笑出了声,“快穿局一百多位员工,除掉因病来这儿的人,觉醒的位面之子顶破了天也就三十个吧?”   “但近几年关闭的世界,少说也有上千了。”   “觉醒的路那么难做,你怎么就确定,这个世界的人一定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觉醒之路有多难走,毕竟他曾经的那位合作伙伴,就是快穿局第一位靠觉醒来到这儿的人。   他不认为,谢澜那样的人,有本事走到这儿。   至于谢烬川……临死前都被他摆了一道,来了这儿,应该也不会想跟他有什么纠葛才对。   “那也不是你惹祸的理由!”周航又是一声吼,只是这次多了些苦口婆心,“你就不能少惹点事吗?”   “你学学人家商时霆,每次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跟你同期来的,现在都成局长面前的红人了,接任快穿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叶锦池的肺管子,他冷笑一声,“黑了心肠的人,升职加薪总是来得要比常人快不是么?”   “你!”周航语塞。   他是快穿局的老员工,真算起来,也是叶锦池的领路师父,自家徒弟和前队友之间的纠葛,他比谁都清楚,此刻乍然提起,心中只有不该提起的懊恼。   他给自己顺了顺气,才堪堪平静下来地道:“你也不用这么说人家,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路,他选的路与你的不同……行了,不说这个了,你打个口述解释吧,回头我提交,世界关闭这事也不算大,能过去。”   叶锦池张了张嘴,还想再辩解什么,却又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抓了抓头发,轻叹了口气才接着开口:“世界关闭是误打误撞,我最后关头改变策略不是因为感情问题,是在想,原故事线里,除了原主这个炮灰,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皆大欢喜,为什么还会重来一次。”   谢澜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虽然需要背负愧疚走过一生,但也算得偿所愿。   谢烬川更不用说,最后的大赢家,死亡都是他自己亲手安排,哪里会有不满?   可若真是美满至此,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会重来,就是因为男主和反派之中,有人不满自己的结局,意识濒临觉醒边缘,引导了世界意识重开。   “我先开始猜测,是不是原主在谢澜心中的地位很高,在他死后,谢澜意识到,所以导致重开,但爱意值不会骗人,上下起伏,证明原主并没有太重要,这个猜测可以排除。”   “有理,”周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起来,你确实成功阻止了世界重开。”   比起世界关闭,世界重开才是最烦人的,这意味着任务都得重来,甚至任务都不会一样,本次经验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半点用处。   “我还做了很多其他的猜测,直到,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叶锦池唇角微微上翘,“差点被抓到我在谢烬川房间的那个晚上,谢澜眼里的情绪,除了恨,还有在意。”   “换而言之,谢澜在误会自己的叔叔杀了自己父母的情况下,仍旧对着这位最后的亲人,存在着濡慕之情。”   “后面我找了他的资料,研究了一下,谢澜初期,做的很多事,都存在有一种微妙的,想要引起谢烬川关注的情绪。”   “我猜,他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叔叔,”叶锦池笑了笑,“起码,没有那么讨厌。”   “更有意思的是,导致谢澜喜欢上关慕的根本原因,其实是谢烬川。”   那场灾祸里,给了短暂失明的谢澜光明的,从来不是什么关慕,而是谢烬川。   彼时还是青年的谢烬川,没有如今这般宠辱不惊的风度,他畏惧侄儿憎恶的眼光,却又担心兄嫂唯一的血脉就此沉寂,所以找了当时还是心理系大二学生的关慕。   他用尽了此生所学去哄谢澜,幼稚的童话故事,雨天夜不能寐的陪伴,终于将人从那个雨天带了出来。   “只是可惜,关慕心有所求,昧下了这笔恩情,谢烬川心有所愧,绝口不敢提。”   “知道这些之后,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叶锦池站直了身体,笑得竟是有几分邪气:“我猜,世界重开的原因,是谢澜发现了所有的真相。”   错怪了叔叔的愧疚本就要追随他终生,乍然又知曾带他走出黑暗的光明被他亲手熄灭,落差与悔恨,负罪感最终压垮了这个位面之子。   所以,好心的天道,给了他这位误入歧途的孩子,重来的机会。 第28章 中转站(二)   “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航听到一半,一直表达赞同的点头忽而顿了顿。   “就算是阻止重开,也没必要在最后闹成这样吧?你是谢烬川认定了的爱人,却被谢澜撞死,他们不就不死不休了吗?”   “对啊,”叶锦池点了点头,“可是他们是亲叔侄,再大的仇恨也绝不可能以死亡结束,所以谢烬川只能带着无法为爱人报仇和对爱人最后一句话的疑惑而活着。”   “他不会再为自己的侄儿安排一个千帆过尽悔恨不已的结局,而在他想到新的解决办法之前,谢澜还得背着他自以为是的仇恨继续活下去。”   “他不会发现所有的真相,最大的负罪感,无非是我这个,为了他去陪生意伙伴,最终却因为他叔叔的逼迫,惨死在他手下的前男友罢了。”   周航看着他半晌,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两个人现在都对对方恨之入骨,只是靠着血缘牵连不会决一生死,但只要作为两人仇恨链接的你不复活,他们永远没有坐在一张桌子前好好谈谈误会的可能!”   “就算是两个人当中的某一个觉察出来了不对劲,另外一个人也绝不会信他的话,这两个人,永远不会有和解的那一天!”   “是啊,”叶锦池伸了个懒腰,“一个是在最爱的时候死去的爱人,一个是背负无数误会,最后却给了东山再起勇气的前男友,用他们的话讲,应该是叫——”   “白月光吧?”   “爱人会变,前男友会变成前前男友,但白月光,是深扎在心头的那根刺,立在回忆里的那块碑。”   “活人永远触碰不到,也就永远,没有被铲除的可能。”   “造成矛盾的白月光永远都不会失色,这两人,也永远不会有和解的可能。”   “这个世界,这个故事,将会永远沉寂,不会再有第二个任务,也再不会有任务者的造访。”   周航目瞪口呆。   他瞪着面前的人许久,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终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这么做?”   “你的影像资料我看过,和谢烬川在一起的时候,你眼睛里都是光,我还以为,你真的动心了。”   “怎么会?”叶锦池懒懒地动了动肩膀,“一个纯情的老男人而已,有点稀奇,但不至于,让我搭上自己吧?”   “再说了,他可是雇主任务的一部分,玩归玩,去这个世界是要做什么的,我还是明白的。”   “……”周航沉默着去收拾好了台子上的资料,末了才道,“你没动心就好,没动心,就不会被后悔折磨。”   叶锦池眼色深了深,随即他伸了个懒腰:“行了,都过去了,你那边审批通过应该还需要点时间,我去转转。”   周航没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叶锦池也没多管,他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却在休息区转了一圈,回到了出来时的那个房间。   这里是休息区,所有专属休息房间的大门或是粉色,或是蓝色,唯有面前这一个房间,是冷硬的黑色。   而在这里,黑色只代表了一个意思:禁区。   叶锦池就立在这房间门口,他没伸手去试图开门,甚至表情都十分正常,看不出来半点难过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   身后有冷淡的声音传来,熟悉到甚至不用转身就能知道来人的身份。   叶锦池攥紧了拳头,出口的话却冷硬:“你来做什么?”   他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再专门找来说话的关系了。   身后那个声音带出了一声嗤笑:“别误会,我只是趁着最后点时间,来看看我的任务对象。”   叶锦池侧脸看去,那个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可靠,此刻正停在某扇粉色的门前,手握在把手上,似乎是要进去。   他眉头一跳,说出的话却莫名讽刺:“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喜欢上人?”   正常不牵涉情感的任务,房门都是蓝色的,带有恋情一类情感的房门,则是粉色。   从前和这人合作的时候,两人从来没进过粉色的房门,却没想,这一次,竟都是粉色。   那人点了点头:“是啊,遇到了个……小家伙,挺可爱的。”   刻意咬长的音顿在了“小家伙”三个字上,莫名的宠溺,也莫名地,让人不爽。   “再可爱又怎么样?”叶锦池冷哼一声,“交完任务,还不是要喂给系统。”   “那可不一定,”那人轻笑了一声,“我和他,还有机会再见。”   叶锦池心头一跳:“你打算,带他来这儿?”   “不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那人的反问,声音不大,却理所当然。   “动了心,就该带回来,好好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   叶锦池在心里默默地道。   对情爱最上头的时候,他也想过要把谢烬川带回来,甚至,特地致电局长问了相关的流程。   可最终,他还是走了一条最稳固的路。   至于原因,或许是不够爱了,也或许是……   “你还是那样,从来没变过,”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怀念,“守着心中的底线,一步也不肯让。”   叶锦池没有回话,只是皱了皱眉。   每个任务者的心里,完美完成雇主的委托该是底线,守住这样的底线,他认为很有必要。   “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这一次,男人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感慨:“周航说你是为了不让世界重开,我倒觉得不是。”   “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动了情,也有着近乎苛刻的情感洁癖吧?”   “你执着地认为这个世界,除了白只有黑,所以容不得自己的爱人有半点瑕疵,哪怕是见死不救这点微不足道的缺点。”   叶锦池沉下了眼,开口的语气近乎嘲讽:“你懂什么?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自以为是了解我,就在这儿发表一些不知所云的理解?”   男人显然对他了解至深,面对这样极其不给面子的话也无半点动怒。   他只是开了门,进门前,才慢悠悠地道:“哦,我说错了,你在乎的不是见死不救的,你在乎的,是他成了让你雇主死亡的幕后推手。”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帮凶,你落地世界的那天,他又为什么要中途退了应酬,去到了那个房间?”   房门慢慢地关闭,男人沉稳的声音却依旧从容不迫地响在耳边——   “这个世界,除了黑白之外,还有灰。”   “有些人尊重生命,但也尊重他人选择的命运,你常埋怨位高权重者玩弄他人命运,有没有想过,这不过,是你的,存,心,歧,视?” 第29章 中转站(三)   随着一声关门声,这片天地再次陷入沉寂。   叶锦池看了一眼那扇黑色的门,扯了扯唇角,终于敢在这无人的大厅露出一丝苦涩。   商时霆说错了,促使他做出这样选择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情感洁癖,是……舍不得。   原定的计划很圆满,修正了上一世所有的错误,也让这对叔侄最终能有握手言和的机会,但他最终是需要离开的。   谢烬川这样的人,老树开花,乍然动情,大概能记很久。   而他走后,叶锦池这个名字就是查无此人,这点掩盖信息的小手段能瞒得过普通人,但一定瞒不过与主角一起承载天命的反派。   换言之,他走之后,动了情的谢烬川下场只有两种,要么被天道抹杀,要么死在觉醒的路上。   快穿的世界很美好,像一个乌托邦,但这个乌托邦,从不向下兼容。   成功了,幸福美满,失败了,尸骨无存。他赌不起。   人为的将主角和反派的爱恨系在一个目标上,以外来者的气息引起天道的排斥,关闭世界。   有天道的压制,日久天长,谢烬川总能平息下来的。   “还是不后悔吗?”消失了许久的涯涯开口道,声音却带着几分沉稳,“新提升的数据库里,我找到了不少前辈的经验。”   吞噬了人类的情感之后,她的数据库也扩大了不少,虽仍是童音,但听起来,很有几分睿智的味道。   “比如池池你的前队友,商先生,这次在任务世界也寻觅到了一个小对象,离开之前,他在那儿留下了自己的灵魂碎皮,虽然不会保留永远,但足够到那位人类的生命尽头。”   “……”叶锦池攥紧了掌心,末了却是轻嗤一声,“人类把这叫朝夕与共到白头,但在我看来,也不过一场经年旷久的骗局罢了。”   “若有人能这样骗我一世,我心甘情愿。”   男人的话打破了一人一系统的交流,叶锦池拧眉回头望过去,就见商时霆出了门,手中略一停顿,关上了房门,下一刻,粉色的房门渐渐褪色,直至纯黑。   他眯了眯眼,眸中几分探寻。   商时霆方才信誓旦旦,但彻底舍下,似乎也没用多长时间。   男人对他的探视不置可否,他理了理腕上袖口,侧眉挑眼的样子冷峻:“有时间探索我的想法,不如好好想想,这次要怎么去任务世界吧。”   他顿了顿,话里藏了几分笑意,嘲弄的意味似是而非:“听说你这次,积分又被扣了个干净。”   有那么一瞬间,叶锦池很想对着男人那张脸揍下去,只是到底还是咬牙克制住了。   快穿局里不能打架,扣积分不说,还会关禁闭。   他从牙齿缝里透出了几个字:“不,劳,您,费,心。”   商时霆轻笑一声,径自从他身边经过,前往了另外一条通道。   涯涯适时地发出了感慨:“能直接走单独通道的,整个快穿局,也只有商先生一个人了吧?”   叶锦池盯着那人的后背,咬牙切齿。一个人个屁!   快穿局的老员工谁不知道,这种特殊待遇是给他和商时霆这个队伍的,只是他当时一气之下退了队,要不然,哪里还至于这么苦逼兮兮!   越想越气,拳头越捏越紧。   涯涯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提醒道:“新的任务已经下发了,我们……是不是得提前走?”   11路的速度不敢恭维,也不知道本来该是休息时间的三天够不够走到新世界。   叶锦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所有的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点头开口:“直接走吧。”   一人一系统转头准备走,就听耳边叮咚一声提示——   “大厅公众传送阵出现故障,暂停运作,接下新任务的成员本次可使用单独通道,是否现在前往?”   啧,这不是瞌睡了正好来了个枕头么?   叶锦池心里不悦一扫而空,该说不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古人说的都对!……   目送着一人一系统的声音消失在了通道,商时霆偏头问道:“下个世界任务发了?”   “发了,”周航锤了捶自己的脖子,砸了咂嘴,“休息都不休息,一个任务接一个任务的做,年终不给你俩评个劳模都对不起你。”   “周叔说笑了,”商时霆收回眼神,目光在对面人脸上转了一圈,声音就低了下来,“您不要怪我故意调开他就好了。”   “不至于,”周航摆了摆手,“那个臭小子冲动,对亲近的人还爱感情用事,你想做的事情又那么危险,调开他是对的。”   “嗯,”商时霆没打算多说什么,他看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出口,沉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您下次,别骂他了。”   “嘿!”   周航眼珠子圆溜地瞪着他:“那是我要骂他吗?我不骂他,局长那儿怎么过得去?!”   快穿局的老员工都知道,局长虽然从来不露面,但整个快穿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饶是所谓局长面前的红人周航自己,也脱不开监控。   更何况世界关闭,这意味着所有的经验都打水漂,他要不骂,回头局长发现了什么怎么办?   “下次做个样子就行了,”商时霆想到自己回来时,叶锦池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提了提嘴角,心情更是好了不少,“他做出那样的决定本来就难受,你还骂他,他都快被你骂哭了。”???   周航牙齿都要咬碎了,还骂哭?这特么的几十层滤镜啊?这么能看?   他都快被气死了好吗?   那个小兔崽子会被骂哭?   开什么宇宙大玩笑!   他有心发脾气,但眼前的人毕竟是他上司,周航嘴唇动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都说叶锦池感情用事,你更厉害,你恋爱脑!”   “有恋爱才有恋爱脑,很感谢你的祝福。”   商时霆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回头看了一眼快穿局的深处,抬步向通道深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挥了挥手,头也没回——   “我先走了,再待下去,祂要怀疑我了。” 第30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一)   “噗通!”   夜中无人的静寂被入水声打破。   “该说不说,单独通道就是好,没人排队,不拥挤,甚至还能直接定位最近的剧情点。”   叶锦池晃了晃落地有些不适的脑袋,顺口夸了一句通道,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一抬手,就发觉触感不对劲,他低头一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那修长又白皙的五根手指呢?!   这被肉膜包裹的,跟鱼类的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升级换代后的涯涯显然在情绪上进步了不少,她在仔细查看剧情后才发出了尖叫:“啊啊啊啊啊池池你是鱼人!!!我最害怕鱼了!!!”鱼人?   叶锦池猛地低头,冲自己两腿看去——腰部以下,只有一条又长,又大,泛着蓝金色的鱼尾巴。   又长又大如同扇子般在水中散开来的尾鳍,在粼粼的月光下泛着晶莹的色泽,至根处还有金色璀璨的光。   这条尾巴挺好看的,如果,它没有长在自己身上的话。   叶锦池面对着这条尾巴,手像是有记忆一样地灵活地绕过尾巴上的鳞片,在肚脐下方一侧摸到了个小圆孔。   他面无表情地沉思了半天,始终无法接受,下意识地想要攥紧拳头,鱼鳍的尖根就狠狠刺进了小孔!   “卧槽!”   叶锦池的表情裂了。   剧痛从圆孔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泛开,痛得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一般。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知乎体的话,他一定要在“论蛋碎是个什么滋味”的问题下面作答——   “谢邀,刚试过,生不如死。”   那种剧痛来得尖锐,去得却缓慢,叶锦池躺在水里试图缓解疼痛,却怎么都不得要领。   尖锐的手鳍让他连摸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捧着腰。   最绝望的是,他才发现,他连呼痛声都喊不出来,一张嘴就是不明意义的“啊啊”声。   他忍到眼里泪水都兜不住,那股子疼痛才消散了一点点。   叶锦池抖着嘴唇才想问涯涯要剧情,脑门子就传来了被砸的闷疼。   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人开口:“你还不死心吗?放弃尝试吧,废物就是废物,再试一百次,也还是个发育不完整的Omega。”   “你这样的贱民,怎么配嫁给帝国的王子?不如乖乖听话,哄好那个魔鬼,看在好歹有一点血缘的份上,我嫁给王子之后,允许你死之后进入族墓。”什么东西?   叶锦池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他分析出了三点。   第一,这个身体有什么先天疾病,导致身体某种重要器官发育不完整,简称,残次品。   第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和那个所谓的帝国王子有纠葛,这或许是个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   第三,岸上说话这个人,和这个身体有血缘关系,且,身世显赫。   叶锦池抬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那人站在岸上,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清大概的身形,是正常人的形状,只耳朵那一块凸出极明显,像是画册里,精灵耳一样。   这个人和他现在这个身体有血缘,理论上应该也是个人鱼,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是正常人的轮廓。   身体的缺陷,大概表现在这里了。   人鱼上了岸,为了方便行走,手和脚应该都会化作人形的样子,但尖耳应该不会有变化。   那人没等到回到,又看见了叶锦池的动作,语气更是不耐:“摸一百次,你也长不出尖耳,帝国优秀的Omega,绝不会是你这样短耳的怪物!”   叶锦池在黑暗中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他手指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刚刚,岸上那个人就是拿这玩意儿砸得他。   他往前游了两步,疼痛此刻缓解得也差不多了,他握紧了那个硬硬的东西,长长的尾巴在水面探出了个尖。   岸上的人一愣,随即面上有喜色:“你同意了……”   下一刻,一个重物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上了他的脸颊:“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带着额上缓缓流下的温热液体。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尖叫了一声:“你,你敢砸我?!”   叶锦池一砸得手,就连忙甩动了尾巴往远处游,这是人鱼的世界,他还是个残缺的小可怜,得离坏人远点,万一人直接化身人鱼冲下来揍他咋整。   让他没想到的是,岸上的人在尖叫一声之后,竟然哭着跑了。   很明显的哭腔,和稀稀拉拉的珍珠掉在地上的声响告诉他,画册上画的是对的,人鱼落泪能成珠。   就是这颜色黯淡,看起来成色不咋好。   将人砸跑一是以牙还牙,二则是避其锋芒。   他初来乍到,什么全情都不知道,直接对上本土原著,万一说话有个差池,被世界意识怀疑,直接排斥出世界可就糟糕了。   现在人走了,起码暂时是安全了。   “接受剧情吧。”   叶锦池用手鳍海狮拍肚发出了“啪啪”的声音,示意涯涯干正事。   涯涯嗓音轻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一样发出提示音:“剧情接受中。”   叶锦池发出了无情的嘲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有系统会落进水里,倒霉的被鱼吞进肚子,留下终生怕鱼的阴影吧?!”   涯涯多了几分人性化的愤怒:“笑,笑大点声,看你等会怎么哭!”   叶锦池不以为然,一边在脑子里翻开剧情,一边顶嘴道:“哭?你池哥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哭这个字。”   “再难的任务,在我这儿,都是小菜一碟。”   作为快穿局曾经的王牌之一,他有这样的自信。   这个世界的剧情很长,接收完毕花了他整整十分钟的时间。   从翻看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叶锦池的表情就凝固了。   从不可置信,逐渐变得狰狞,最后睁大了眼睛,变作了惊恐。   涯涯的虚体翻了个白眼,她抱起手臂,举起了短短的手指头:“3,2,1——”   话音落地的瞬间,叶锦池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救命!我申请退出任务!立刻!马上!”   “再多一秒我都要裂开了!” 第31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   救命啊!   这是哪个玩儿似的意识创造出来的世界啊?!   超越了正常人男女的性别,以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来分类种群。   Alpha作为顶尖人物,体力与智商都凌驾于其他两种性别之上,Omega则与其完全相反,体力是三种人种最弱,但因为数量稀少,成了所谓的宝。   Beta就更无语了,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数量占比最多。   “我请问呢,这和给现实世界分,男,女,不男不女,有什么区别?”   叶锦池实在不明白。   这种专业知识,涯涯在行:“这种世界观最早起源于欧美,是欧美国家方便开车所创造出来的设定。”   “Alpha和Omega都拥有发情期,所以是最适配的种群,这会让开车时的愉悦感最大化。”   叶锦池摸了摸下巴:“懂了,Beta就是AO恋里play中的一环。”   涯涯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初期的世界观设定确实是这样,但这么多年的发展下来,Beta已经逐渐拥有了另外一种形态,有人身为Beta,却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天赋极佳的Alpha踩在了脚下,软软弱弱的Omega也逐渐逃脱了只能嫁人的思想,开始独立自主。”   “每一个新世界设定的诞生,都承载着创造者的某种思想,设定在完善,思想在进步,这是一件正能量的事情。”   “……”   叶锦池沉默三秒了,道:“道理我都懂,但作为一个直男,我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能自己生孩子的设定,你懂我意思吗?”   涯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就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想生都不一定能生呢?”   “我不是Omega吗?”叶锦池不服,“瞧不起我?”   他是觉得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很奇葩,但不能和不想是两码子事,前面事关能力,他不要面子的吗?   涯涯好脾气地为他解惑:“Omega生孩子,需要Alpha的标记,而标记只能在发情期完成。”   “现在,你还觉得你行吗?”叶锦池呆滞。   是了,这个身体,是个没有发情期的残次品Omega。   给的剧情里,原身自己甚至担心过,自己可能是个Beta,他没有发情期,也不会被Alpha的信息素勾引,唯一让他像个Omega的,只有玫瑰味的信息素。   但……万一,他其实只是个,自带体香的Beta呢?   理了理身份信息,叶锦池原地复活:“所以我们这次任务是什么?”   “是……”涯涯的声音有些古怪,停顿了几秒钟,才说了下去,“活下去。”?   这是什么任务?   “这个身体要死了?”叶锦池不理解地问道。   系统给的剧情停在了原身替嫁给了一个残暴上将,没有了后续。   “是了,”叶锦池翻到了上将的信息介绍,瞬间懂了这个任务的意义,“那个上将,对玫瑰过敏。”   上将,靳厌,身为带领帝国走向辉煌的领军人物,他的脾气实在不算好。   超然的地位让他无所顾忌,莫说是原身这样一个毫无话语权的替嫁者,便是帝国的官员,他也是想杀就杀,从来不看帝国王座上的那位君王。   “这个上将最开始看上的是原身的哥哥,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人了吧?”叶锦池摸了摸下巴,“但原身的家族本就与上将有怨,偏偏这位上将早年战争时伤了脸,面容可怖,我那位名义上的哥哥就动了歪心思,想让我替嫁?”   “但没想到,上将对玫瑰过敏,也因此发现了原身的真实身份,被戏弄的怒火一触即燃,新仇旧恨,血溅当场,婚事变成丧事?”   “是的,”涯涯给这场猜测打了个满分,顺带做出了补充,“你哥哥让你替嫁不仅仅是害怕,更多的是,嫉妒你和帝国的太子交往过密,而不出意外,太子的未来伴侣将从叶家选出。”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依托现实世界制造出的世界观,居然还有着太子这种古老东西。”叶锦池再次吐槽道。   来到这个世界后,拜这奇葩的世界观所赐,他吐槽的嘴就没停过。   “不过也是,人鱼族这种只存在于传说的东西都出来了,也没啥不可能了。”   叶锦池伸了个懒腰:“这次任务简单得过分啊,我不露信息素就完了?”   他这种残缺的Omega信息素掩藏得都很好,反正又没发情期,只要他不放出信息素,谁能知道他是个玫瑰味的?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涯涯赞同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福利世界吗?”   叶锦池却有些狐疑:“但不应该啊,重开一个世界,就为了这么个本来就很容易的任务?福利世界更不可能了,福利世界是要强的,怎么可能自己出现?对了,附加任务呢?”   涯涯看了一眼,随口道:“还没刷出来,等等……出来了。”   这句话完,就没了下文。   叶锦池心里一沉:“有坑?”   升级后的涯涯虽然有点毒舌,但涉及大事不会突然没了声音,除非——   “附加任务是,让靳厌彻底标记,特别备注,本次附加绑定主线。”   涯涯的话音落地,叶锦池就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当中。   他想过主线任务这么简单,附加一定有问题,但没想到,是这种,将所有后路堵死的问题。   原身是个发育不完全的人鱼Omega,无论是用人鱼族的标记方式,还是AO类的标记,他都无法办到。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试图让自己再次发育,以此来达成标记,但靳厌对玫瑰过敏。   一个位高权重的Alpha,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冒着可能让自己死亡的风险,去标记一个自己过敏的Omega。   更不用说,这个身体还是个哑巴,说不出来动人的情话,又怎么能勾得那上将动心而冒险标记?   完成任务,基本上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第32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   若是平常,大不了放弃任务,无非是少些积分的事,偏偏有个特别备注。   附加绑定主线,意味着,这两个任务,但凡有一个没完成,他都没法离开这个世界。   任务者来到世界里,被世界意识觉察并驱赶只是时间问题,一直完不成,他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还是一死。   叶锦池想通细节,却不怒反笑:“我好像,被人针对了呢。”   快穿局的正常任务绝不会出现这种的情况。   毕竟,每一个快穿者都是局里花了大力气带过来的,少了一个都是损失,所以快穿局从不会接下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这个任务确实出现了,只能说明,快穿局里,有人想让他死,或者说,拖住他。   “能有这样权限的人不多,除了商时霆,就只有我师父,局长,还有,那个只存在于传闻里的主系统了。”   嫌疑人很多,但大部分和他都没什么旧怨,不至于平白给他下死手。   唯一和他有纠葛的,只有商时霆。   初步找出值得怀疑的人选,叶锦池却反倒没了顾虑:“如果是商时霆的话,他不会想杀了我,出这样的任务,大概率,是想拖住我。”   对方大概是需要做什么事情,又担心他回到快穿局发现,从而闹事,索性想了这么个招给他困在任务世界。   涯涯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不会想杀你?”   即便吞噬了人类的情感记忆,她仍旧无法理解人类的爱恨,也不懂如今势如水火的两个人,怎么会不想对方真正死去。   叶锦池罕见地有耐心,他难的地回答了这个有关于从前的问题:“因为我曾经是他最信赖战友,因为,我是被他亲手带大的。”   “哪怕是个玩物,亲手养大的,总也会多几分情面。”涯涯愣住了。   她跟着叶锦池的时间还少,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四个世界。   从前不是没听过快穿局商叶双煞的故事,只是那些存在于传闻的传奇太过震撼,加之她来之后,叶锦池鲜少提起从前,渐渐地,她便把那些事情都当做了传闻。   可今晚,她嗅到了什么味道。   那是一种,即便身为人工智能,仍犹豫了很久才敢开口的危险。   但好奇到底占了上风,涯涯终究是开了口:“既然是亲手养大的,怎么会是玩物呢?如果是最信赖的战友,为什么会解散?”   叶锦池眼神深了深,他越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二个:“解散是因为……”   “他销毁了我的伴生系统。”   涯涯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之后,便是巨大的惊恐!   伴生系统和她这种后来者是不一样的,伴生系统寄生在宿主的灵魂,是保全宿主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好比当下的情况,若是叶锦池真的被世界意识发现,伴生系统可以以自毁程序撕开世界壁垒,送宿主安全离开,而她自己则没有这样的本领。   与收益并存的,便是风险。   伴生系统植根于灵魂,若有人强行剥落伴生系统,宿主不仅会承受生不如死的痛楚,甚至会灵魂崩碎!   更进一步的销毁,她想都不敢想,那可是意志稍微软弱一点的宿主,都会立马灵魂解体,魂飞魄散的危险啊!   “他,他想杀了你吗?”   涯涯好半天才能开口说话。   她都了解的东西,商时霆不可能不懂,可他这么做,怎么听都不像是叶锦池嘴里那个最信赖的战友!杀?   叶锦池自嘲地笑了笑,涯涯到底是人工智能,有精密的算法,超越光速的脑速,却始终不懂人类爱恨的复杂。   商时霆不会杀他,他是商时霆一手调教出来,最合心意的玩物,他绝不会死在所谓主人的手上。   销毁伴生系统,不过是商时霆控制他的一个手段罢了。   没了伴生系统,他的实力会大打折扣,也就再不会有和商时霆争夺控制权的资格。   这次人鱼世界的任务崩坏,不出意外,也是那个人的手笔吧。   叶锦池闭了闭眼,努力忽视心头无法抑制的梗塞。   从不提过去,并非是因为过去有多么不堪,而是他不想再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里,去重复品味被最亲近之人的背叛。   他灵魂解体过一次,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承受来自精神的崩溃了。   想要好好的活着,只能放弃所有的情感,无论爱恨。   无边的静寂里,涯涯突然开口,声音虽然仍有哽咽,却坚定无比:“你别难过,我们已经走了四个世界了,等过了七个世界,我就去参加考核,我,我做你的伴生系统!”   叶锦池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小傻子,你以为考核那么容易的?每年有成千上万的系统参加考核,没进销毁站的寥寥无几,将你创造出来的那位系统都没能出来。”   “我知道!”涯涯喉头一哽,仍强撑着面子不服气地道,“说不定我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呢!”   “别了,”叶锦池笑了笑,“赌输了,会死的。”   人工智能说白了不过一段数据,若是被销魂,便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涯涯还想说什么,叶锦池已经摇了摇头:“还想第七个世界呢?我们马上就要困死在这第五个世界了。”   “……”   涯涯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是说好了人类会为真心而感动吗?她还不够真心吗?!   叶锦池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没再开口安慰。   这小傻子虽然笨,但人好,她有更好的前途,没必要为了他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去以身试险。   更不用提,就算真成功,也说不定会步被商时霆销毁的后尘。没必要。也,不值得。   叶锦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里的自嘲慢慢地消失,直到彻底不见。   “你有空想考核,不如想想,这次怎么过关。”   涯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哦……但我想不出来。”   理不直气也壮.jpg叶锦池笑了笑,没说话。   涯涯瘪着嘴,看着他仰躺在水面,手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面,嘴角却慢慢地勾出了点笑来。   “若只是这样,你就觉得能困住我,那也太小瞧你自己了吧。”   “能被你当做威胁打击的我,若连势均力敌都做不到,早就死在你销毁零二的时候了。”   叶锦池的眼神泛出了点点冷意,带着刻骨的嘲讽——   “无法完成的任务?彻底无解的死局?”   “不,过,如,此。” 第33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四)   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被人找上门的时候,叶锦池就显得气定神闲了。   他浮在水面上,看着岸边的人,泛着淡金色的眼瞳里,有好奇,有疑惑,唯独没有害怕。   来的人和先前被他赶走的人有点像,但比起先前那人玲珑小巧的尖耳来说,这人显然大了不少,也更好看。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他名义上的母亲,那位被誉为“帝国第一Omega”的人鱼公主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叶锦池的目光,来人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眼里的笑意温柔,却莫名地带着些引诱的味道:“你很喜欢这个吗?”   “不是喜欢,”叶锦池很诚实地道,“只是觉得好看。”   这双耳朵泛着淡淡的金色,乍一看过去,就像是长了金色的鳞片,他没什么文化,翻遍了词库就想到了一个形容词:“不灵不灵的,怪好看。”   “……”   岸上的人鱼表情僵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对在人鱼族作为权贵的象征,有朝一日也会收获如此,朴素的评价。   但她并没多想,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并非是耳朵。   “你觉得好看的话,我让人给你做一个便是了,只要你愿意替你兄长嫁过去。”做一个?嗷,对。   原剧情里,为了防止原主露馅,人鱼族特意给原主植入了一对尖耳。   那对尖耳,是从别的人鱼身上硬生生拔下来的,尖耳上甚至还带着尚未清理干净信息素的腺体,原主移植了这双尖耳后,险些当场去世。   这个世界观里,不仅AA的信息素无法兼容,碰在一起都会像打架一样在激烈碰撞中分出个强弱来,OO也一样。   只是相对于来说,OO的信息爆炸会稍微温和一点,但对于身娇体弱的Omega们来说,依旧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拒绝是没法拒绝的,毕竟,想要在大婚之日活下去,还得好好扮演好他那位名义上哥哥的角色。   叶锦池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鳍:“要你这样金色的,一模一样。”   人鱼公主再一次僵了脸色,她没想到面前的人能这么狮子大开口!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对尖耳不行,毕竟是移植的,太过稀缺的尖耳……需要时间。”   样的尖耳,全族上下也就这么一对,难不成还想从她身上割下来吗?!   而且,尖耳本就是人鱼族身份尊贵的象征,移植尖耳本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决不允许这个残废的小儿子借这双尖耳翻身!   叶锦池将对方的表情收尽了眼底,手鳍飞快地比划着:“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兄长不是号称你的继承人吗?我是无所谓啦,但如果靳厌问起来怎么办?”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但人鱼公主听懂弦外之音。   想要叶锦池乖乖去替嫁,态度是其次,主要的,是不能让对方发现端倪,起码,在接人出去那会儿不能被发现。   而大儿子平日虽然深居简出,但并非全无人见过,更不用说,她曾为了给大儿子铺路,放出了大儿子耳尖上的那一点金色照片。   那些从前的铺垫,都在当下成为了最让人棘手的问题。   人鱼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焦灼,只是片刻之后,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可以,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老老实实嫁给靳厌,不要让他发现你是个残次品。”这都能答应?   叶锦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身的那对尖耳是从人鱼族一个发育不完整的人鱼身上取来的,可现在答应给他的是一对金色尖耳,这要去哪里弄?   这个答案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太超纲了,所以只是简单地思考了几秒钟,他就放弃了。   去哪儿弄他不甘心,他要的,只是一对金色的尖耳,能够证明他身份尊贵。   这样,哪怕新婚夜,真的因为剧情的不可抗力导致他泄露了信息素,看在这对尖耳的份上,靳厌应该也不至于当场杀了他……吧?   嘶,那人听着就那么疯批,这对尖耳,可能还不太保险呢。   人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眉眼里就有了几分不耐烦:“你不会想要出尔反尔吧?”   “还是你觉得,你认识了帝国太子,就能改变这一切?”   本来要否认的叶锦池默默地放下了手。   他不这么觉得,但现在,为了多知道些信息,他有必要这么觉得。   帝国太子,无论是在他那个所谓兄长嘴里,还是原剧情里,出现频率都高的要命,但挺奇怪,原书对他没有什么介绍,说来说去就那么简单的四个字。   这种感觉,叶锦池不太喜欢,他希望面前这位人鱼母亲能告诉他他想要知道的。   人鱼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眼神很快就对上了一双坚定的眼睛,她愣了愣,随即便是恼怒:“你还当真以为你能嫁进皇室?他对你不过是玩物一般,玩玩也便罢了。”   “还是说,你当真信了他说的,会和你结契?”   叶锦池眼神闪了闪,表情里有几分晦涩。   人鱼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头更是松了几分:“人鱼族自从上岸之后,便受到了帝国各界的关注,地位也水涨船高,但这并不是你一个残废人鱼该想的事情。”   “太子之所以纡尊降贵,不过是因为人鱼族的Omega那股子特殊……作用罢了,但你不过是残废的人鱼,连发情期都没有,人鱼的特质,你用不出来。”   “你这样的人鱼,他凭什么会为了你对抗皇室?倒不如嫁给靳厌,若是有那个运气,能让他喜欢,坐稳上将夫人的位置,也不必进皇室差多少。”   “你说呢?”特殊,作用?什么作用?   叶锦池皱了皱眉,他刚刚听得分明,人鱼之所以被各界关注,只是那涉及到具体作用的话时,他的人鱼公主故意吐字不清,导致他没能听清楚。   但这些,已经足够。   他低头故作沉思了几分钟,再抬起头来时就比划道:“我同意替嫁过去,但我还有个要求。”   “贪心不足蛇吞象!”人鱼听到前半句,脸上的笑容尚未挤出来,就在听到后半句时变了脸色,“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人鱼族,不是你可以狮子大开口的地方!”   “急什么?”面对她的怒火,叶锦池却不慌不忙,他从容不迫地比划道,“我只是想找你要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我保证,你给得起。” 第34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五)   人鱼看着叶锦池,半天才半信半疑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要人鱼族的历史,”叶锦池主动解释道,“靳厌那个人太多疑,脾气也暴躁,我过去了之后,万一他来了兴趣,问我人鱼的历史,我答不出来,可不就露馅了么?”   “就要这个?难道你不知道人鱼族的来源么?”人鱼一脸古怪,随即又反应过来,高高在上的表情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忘了你没有传承。”   “历史可以,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我还能附赠给你一份族谱。”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人鱼带着明显看好戏的神情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你的身世吗?你可以在族谱上好好找找,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你从哪儿来呢。”身世?   叶锦池眼色深了深,但没再开口,多说多错,目的已经达到,就不用多生事端了。   人鱼得不到回答,自觉无趣,又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拿来了个箱子放在了岸边,似乎是被嘱咐过,只道了句东西送到就走了。   叶锦池没在乎对方的态度,他尾巴一划,就往岸边游了过去。   箱子不大,类似于保险箱的模样,打开盖子,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个贝壳。   灰扑扑的颜色,很古朴的样子。   “确实挺有历史的古韵。”   叶锦池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他把玩着贝壳,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贝壳“啪”的一声被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像是玻璃的珠子。   与平常见过的玻璃珠子不一样,这个珠子,里面十分浑浊不堪,像是……装了一团污水在里面?   “这就是族谱和史书?”叶锦池终于觉察出来了不对劲。   那个人鱼显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面前这东西肯定就是他要的,这个珠子,十有八九是个某不知名高科技产物,只是需要特殊的方法去读取。   可是……他不知道方法。   甚至,没有找方法的途径。   问涯涯?别搞笑了,原剧情的书里都没有提起来过这么个东西。   去问他那个名义上的母亲?那岂不是露馅了?   这个时代他尚未摸索清楚,贸然暴露身份,万一有个什么人体高科技研究所给他直接切片了咋整?   叶锦池用尾鳍扒拉了一下那珠子。   已知这个珠子是历史的传承,已知这珠子是与众不同的浑浊,所以……所以不出来。   他罕见地没了办法,扒拉珠子的尾鳍都黯淡了不少。   要看历史的目的很简单,那位人鱼母亲提到过人鱼族上岸之后,证明人鱼族曾经是生活在水里的,后来是因为某种原因上岸,并且上岸后被帝国厚待。   可人类向来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中间发生过什么,导致人类愿意与人鱼平分地盘?   这中间发生的事件很值得探究。   叶锦池有预感,这个世界的重启,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但是……   他面无表情地用手鳍戳了戳这个珠子,没用。放水里没用。   试图戳破也没用。   他甚至学着某知名热血番将珠子贴在额头上,也没出现所谓的读取传承。   努力了许久,叶锦池终于放弃了,他敲了敲涯涯:“这玩意儿,你有办法吗?”   对付高科技,也许只有更高的科技才能破解。   对此,涯涯给的回复是:“扫描显示,里面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但以目前我的能力,无法强行打开。”得,白忙。   叶锦池叹了口气,将珠子丢回了贝壳里,要关箱子时,他想了想,又将贝壳拿了出来。   这东西,他不知道读取的办法,原住民或许知道,随身携带比较好一些。   头疼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从答应替嫁开始,叶锦池寄身的这一片小池塘,就不停地有人造访。   他爹,他哥,他舅,反正,原身的一大家子人轮番都来了一趟。   谈话没什么营养,中心思想都是一句话,嫁过去之后,好好努力,博取靳厌的欢心。   叶锦池一边点头,一边旁敲侧击各种信息,几天下来,倒是真的被他获取了不少的信息。   但关于珠子的,没有。   他曾试图不经意地将珠子放在手上把玩,但来探视的人对此目不斜视,完全就是一副“这不过是个普通珠子”的样子。   叶锦池虽然头疼,但并未过多担心这个。   比起那不知道是否符合猜测的重启原因,他更担心的,是和靳厌的新婚夜。   那是这个世界对于他的,第一次,剧情杀。   日子就在担心中一天一天度过去,直到婚期的来临。   帝国的婚礼与人类似乎有些不同,叶锦池明明是代替原身哥哥出嫁,但流程不过是被人从这个池塘移出来,一路送到了婚车的浴缸上——其实就是个装满水的水缸,只是长度够躺下,说浴缸倒也没问题。   婚车一路载着叶锦池往前开,途经过围观的人群,都是阵阵欢呼声。   原身这个哥哥,在民众的眼里,似乎颇得人心,一路走过去,众人脸上喜悦不似作假,有人到激动处,还有直接当街虔诚跪下的。   婚车在陌生的豪宅前停了下来。   司机说,要等上将出来迎接,但这一等,就从日上三竿,等到了月亮西斜。   银辉洒落大地的时候,一直紧关着门的豪门终于发出了响动,有人开门出来了。   叶锦池本来等得昏昏欲睡,听到动静,顿时满血复活。   他坐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最先看到的,是黑色西装的一角,他目光下移,就落在了那双长腿上。   那双腿踩着军靴,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步履沉稳,笔直绷紧的腿部曲线,又自带着股子威慑的气息。   叶锦池在心里直呼“好腿”,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出来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名义上的丈夫,靳厌了。   来人走到近前就没了动静,但那股子威慑的气息并未消退,甚至,愈演愈烈。   落在身上的视线无疑是冷酷的,像是针尖一般,扎得人身上刺痛,就连叶锦池也不自觉有了想要闪躲的冲动。   但,今天是新婚夜。   熬不过去,就得死。   闪躲,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得想,如果是他那个身为天之骄子的哥哥,会怎么做。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叶锦池慢慢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回了他先前打盹的闲散姿态,这才悠悠地抬了眼皮去看来人。   他看着对方的同时,靳厌也在低头看着他。   这个视觉堪称福利视觉,从上至下,这位号称“帝国第一Omega”继任者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包括,那一直在转动,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珠子。   和上次见面截然不同的样子,靳厌偏头,勾出了个笑——看来,他的情报系统没有出错。   看来叶家确实败落了,李代桃僵这种没有任何新意的戏码,居然还玩的乐此不疲。 第35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六)   叶锦池的目光堪称放肆。   他的视线从下而上,滑过腰腹,在敞开的胸口短暂停留后,落在了靳厌的下巴上。   传闻中凶残暴戾的上将,居然有美人沟。   叶锦池在靳厌下巴那块的凹陷处转了又转,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来了上一个世界的谢烬川。   老男人和面前的人一样,有个十分明显的美人沟,笑起来时自添几分亲和,看着很能给人好感。   只是这点亲和,不曾落在靳厌身上,他唇角分明是上扬着的,但眼神却又冷到了冰点,多看一眼都能将人冻住一样。   叶锦池的视线继续上行,最后落在了对方额头中央,眼中闪过了几丝可惜,原因无他,靳厌的半张脸弧度冷硬,俊美分明,另外一张脸……   长满了坑坑洼洼的疙瘩。   让人恐惧和让人欣赏,只在转眼之间。   这张脸,剧情上倒是有介绍,靳厌早年出征的时候,被敌方暗算下了要命的毒,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将毒逼至脸上。   外人惋惜,他自己却不以为然,平日待在军队不多见人,出门游行的大事则是盖上面具。   但此刻,这张脸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叶锦池的面前。   被人打量的同时,靳厌也在看着对方的反应。   他不太在乎外人对自己外貌看法,但只要叶锦池眼里有哪怕一点点的恐惧,手中的利刃都能在对方回神前割下他的头颅。   毕竟,与其日日对着一张恐惧的脸,还是早点去死好一点。   浓厚的杀意酝酿起时,叶锦池的眼睫眨了眨,唇边的弧度却渐渐加了深。   他顶着对方几乎不做掩饰的双眸,伸出了手。   明晃晃讨要抱抱的姿态,让靳厌满腔的杀气一怔,随即,他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   叶家会送一个冒牌货来他并不意外,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这个冒牌货,对他来说,不过是于叶家的一次震慑罢了,他不信这个冒牌货没有牺牲的认知。   但这个冒牌货在做什么?   这是在让他抱他吗?   简直是可笑,谁给他的勇气做出这样动作的?   靳厌什么都没说,但探究的眼神暴露了一切,叶锦池等了一会儿,终究没能等到对方的动作。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个便宜老公,看起来,不咋好哄啊。   他蓝盈盈的尾巴从水中冒了出来,高高立起,下一秒,重重地拍了下去!水花四溅。   激起的水珠四处飞溅,多数盖了离婚车最近的靳厌一头一脸,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上将,此刻宛如落汤鸡一般,湿漉漉地站在原地。   靳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更没有说话。   点滴的水珠从他的额前落下,被水打湿的发丝贴在了耳侧,竟是意外地缓和了几分那阴鸷狠辣的气质。   叶锦池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大敞的胸口上——好大的,不是,好白的大,嗯,反正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   先前的衣服太过休闲,他一时都忽略了,现下被打湿,掩盖于衣物下的美才得以暴露人前。   这样的目光太过于显眼,靳厌完全没办法做到无视,甚至,想要装不知道这个眼神的意思都做不到。   他咬了牙后槽牙,语带威胁道:“你最好……”   狠话尚未出口,就听“撕拉”一声,湿透的衣衫一角可怜巴巴地落在了脚下。   露出的腰腹却肌肉结实,麦色的肌肤上,滚动下的水珠就令人分外嫉妒了。   叶锦池的心里已经叫成了尖叫鸡,脸上却溢出了恰到好处的红润,他也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随手一摸就能报废件衣服,如是想着,他低下头委屈巴巴地对了对手指——如果那带着尖利指甲的手鳍也能称为手指的话。   周围却早已无声一片,投来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不自觉的怜悯和嘲讽。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冒犯上将大人,这个新进门的人鱼,要倒大霉了。   靳厌舌尖顶了顶上颚,眼里的阴冷逐渐溶解,他勾了勾唇角,笑容较之出来时更灿烂了几分。   他垂下头,手指状似亲昵地抚上了叶锦池的脸,暧昧若同热恋情侣般,寸寸摸过,最后落在了下巴处,一抬,就与人对上了眼。   对方眼里的笑意尚未完全收敛,此刻突然暴露,主人却不见半点慌张,甚至柔顺而配合地仰了头来看他。   柔韧而修长的脖子就在掌下,如果靳厌愿意,一秒之内,他就能让这条不知好歹的人鱼断气。   叶锦池无法从面前男人的笑眼里看出任何情绪,他只能感受到,对方那满是厚茧的手指在他腺体上轻轻揉了揉。   力道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伴着对方的动作,甚至有几分窒息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叶锦池无比肯定,面前这个传闻中疯子一样的人物,再次对他动了杀心。   这次甚至比之先前更明显。   如果不再做点什么的话,那只手很快就能捏断他的脖子。   后背沁出了汗珠,心里慌得一批,脸上却未曾泄露过一份。   系统给的资料有写,靳厌残暴无情,最喜欢听俘虏绝望求生的惨叫。   想要让这样的人撤回自己的杀心,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想要活下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叶锦池侧脸,轻轻地蹭了蹭对方的手,冷硬的手甲让他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习惯了这样的触感。   亲昵的抚摸,依赖的贴蹭,不观前因,这该是情人间的浪漫。   但叶锦池要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柔弱的作态,让靳厌挑了挑眉,就方才短短的交锋,他并不信对方如外表看上去那般无害。有趣。   比原先那个所谓的继任者有趣多了。   为了这点趣味,他难得地有了再看看的心思,困着对方脖子的手微微地松了力道。就是这!   叶锦池眼色一狠,手鳍猛然探出,勾住了靳厌的脖子!   锋利的手鳍落在肌肤上,便点起阵阵颤栗,像是死神的吟唱。   靳厌挑眉,却无任何惧怕,死亡于他,无关紧要。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面前这看上去柔柔软软的Omega,是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谋杀亲夫吗?   但很快,叶锦池给了他答案——有力的手鳍勾着他,却极懂分寸,力道完美到无法挣脱,也无法被伤到哪怕半寸肌肤。   “噗通!”   身体入水的沉闷声响起,伴着婚车四周帘幕匆匆地落下,靳厌被叶锦池压着,落进了水中。   他果然不敢动手。   念头兴起的那瞬,贴在腿上湿漉漉,黏糊糊,独属于人鱼族的尾巴开始变化。   靳厌猛然瞪大眼,眼中的愕然一览无余! 第36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七)   这是,这是化腿了?   叶锦池趴在靳厌的身上,饶有趣味看着男人眼里的神情,手鳍是最先变作手的。   他在水下摸索着,探到了对方先前还置于他脖子上,欲置他于死地的手,十指交握。   然后,探向了腰后。   靳厌被他带着,一点点摸索过褪去鳞片化作人腿的部分。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上一秒摸到手里还有些刺痛的冷硬鳞片,下一秒就变成了柔韧光滑的肌肤。   但这种触感,他不讨厌。   明白了当下处境的靳厌,很快就找回了主动权,骨节分明的手一路往下探,入手若化的柔嫩感竟让人意外地上瘾。   叶锦池没料到这一茬,厚茧蹭过刚化腿的那一块肌肤,像是点了火一般,突然就烧了起来,轻微地颤栗之下,他失去了一秒钟对眼中情绪的掌控,露出了惶然的表情。   靳厌没能错过这一秒钟,他微微挑了唇,却和今日之前所有的笑都不一样,这是发自真心的笑意。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抬了小人鱼的脸,眼神第一次不含任何杂质地注视着。   人鱼一族得天独厚,没有难看的脸,眼前的人更是个中翘楚,美却不弱,五官美的近似锋利,一颦一笑自带锋芒,竟是叫人完全移不开眼。   作乱的手指上移,落在了唇瓣之上,粉嫩的颜色像极了某种宫宴甜品,诱人一饱口福。   他手指在这甜品上捻了捻,声音里隐隐带着笑:“叫什么?”   叶锦池在心里默默地和涯涯吐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吃过人,看我的眼神像是吃了十个小孩。”   吐槽得飞起也不耽误他作答,手指轻轻悄悄落在了身下男人的胸膛上,一笔一划,带起的阵阵酥痒,像是能传到心底。   靳厌眸色深了深,却在下一刻抽回了神:“你不会说话?”   他算不得懂人鱼族的历史,却也知道,人鱼族两大宝,落泪成珠,天籁之音,眼泪和嗓音,是人鱼族上岸之后,能得权贵吹捧的重要因素。   但眼前的小人鱼别说天籁之音了,连话都说不出去。   “残次品。”   靳厌没思考多久,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叶锦池脸色变了变。   纵使是做任务,他也秉承着随心而为,兴起撩人,一方面是为了引起靳厌的兴趣,留下这条性命,另一方面,不可否认,他对面前这个任务对象,很满意,无论是脸,还是藏于衣物下的躯体。   但这三个字,若由感兴趣的对象说出来,多少有些让他下头。   滑动得起劲的手指突兀地停了下来,靳厌却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他手指轻巧突破了唇瓣的封锁,探进了叶锦池的口腔中,慵懒,却存在感极强地勾了勾。   这个动作十分得不正经,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又分明正色,带着出口的话,也落了几分认真。   “我是怪物,这样看来,我们好像……”   即便说着自贬的话语,靳厌脸上神情也未有半分改变,语气淡然,就好像这贬义二字再正常不过一般,甚至,隐隐透着几分自豪。   叶锦池居高临下看了他几秒钟,突然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纤细的手指又动了起来,竟是与未尽的话语同步——   “天,生,一,对。”   靳厌难得有几分兴奋。   从初见开始,这只小人鱼给他的惊喜远远大于不悦,从未有过的同步又叫他分外快活。   他懒散地动了动手指,勾了勾指下不安分的舌尖,语气带着危险的诱惑:“叫什么?”   叶锦池的手指动了起来,一笔一划地写字,先是“叶”再是“悠”,只是“悠”字刚写了一撇,就被男人的手摁住了。   他疑惑看去,就见靳厌淡淡挑唇:“你的名字。”   叶锦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叶悠是他那位名义上的兄长的名字,来之前,叶家的人再三叮嘱,一定要时刻记住自己是叶悠,无论何时都不能露馅。   他虽然左耳进右耳出,但多少是受了点影响,方才顺手就要写下“叶悠”,却没想到男人敏感至此,一眼看出不对。   不过也是,若是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他又凭什么坐上上将的位置?   叶锦池笑了笑,重新起笔,叶,锦,池。   三字落下时,靳厌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茫然,但时间太短,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顺带牵动了心底不知名角落里的不知名情绪。   但很快,他将这些似乎不属于他自己的情绪一扫而空,眼神里清朗一片,“叶锦池?这名字不错。”   比那什么叶悠顺耳多了。   叶锦池挑眉,欣然接下这句夸赞。   看样子,起码现在,靳厌是不会杀他了,那眼里对他的兴趣仿佛要满溢了出来一样。   接下来,只要他守好自己的信息素,不被闻到,保住这条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叶锦池想的出神,就连浓郁的烈酒味入鼻都没发现不对劲,甚至动了动鼻翼:“你喝酒了吗?”   靳厌眸色加深。   烈酒是他的信息素。   但被一个Omega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就凭空多了几分暧昧与引诱。   更不用提,此刻,当下,这个Omega正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躯体甚至称得上无缝紧贴。   说着如此大胆的话,偏偏表情单纯,仿佛真是随口一问。   靳厌来了几分恶趣味,抚过对方长腿的手落于人腰后,沿着腰窝凹陷的曲线,慢慢探索。   落指处像是溅落了火星子一般,带着温度一路往背脊上烧,直烧得人脑子发昏。   叶锦池迷迷糊糊地,鼻息间烈酒气息越发浓重,直到脖子后腺体狠狠一动,一直以来闭合的腺口竟然有要打开的趋势!   “卧槽!靳厌进入易感期了?!”   他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几天他恶补了不少ABO知识,其中就包括,Alpha的易感期会惹得Omega进入被动发情期,腺体张开,散出信息素,以此来交配。   叶锦池惊出一身冷汗,脖后的腺体本像是紧闭的蚌壳,此刻却被靳厌的烈酒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若是再迟几秒,玫瑰味的信息素将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而那个时候,他也死期将至了!   然而,现在知道似乎也晚了。   蚌壳早已摇摇欲坠,S+级以上的Alpha对Omega的压制是全方位的,烈酒无孔不入,堪称疯狂地在蚌壳外逡巡。   干涸多时的腺体像是终于迎来了甘露一般,晃晃悠悠地打开自己的封锁,颤颤巍巍地准备迎接Alpha信息素的灌溉。   玫瑰的甜香入鼻的那一瞬间,叶锦池感受到身下躯体陡然僵硬,下一刻,冰冷的杀意席卷而来,将先前的暧昧一扫而空!完了。   叶锦池近乎绝望地想,剧情杀这玩意儿,难道当真,无可避免吗? 第37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八)   “你的信息素?”   方才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靳厌微眯起眼,“怎么会是玫瑰味的?”   他的声音再不见方才的兴趣,却盈满了浓重的杀气。   或者应该这样说,若非先前被挑起了兴趣,此刻的他会立刻下手杀了面前这只小人鱼。   叶锦池喉结急促地滚了滚,那是他紧张的表现。   信息素尚未暴露出来之前,他还在想,所谓剧情杀要怎么真正落实,可当眼下,真真切切暴露在杀意之中时,他才发现,他全无办法。   唯一能确认的信息点是,靳厌想杀了他,绝不会是因为过敏。   极近的距离让他能够发现很多东西,比如,甜香的味道刚刚出来时,靳厌的瞳孔睁了睁,眼里的情绪分明是沉醉,可是当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道时,就想动手杀人了。   叶锦池甚至可以大胆地做一个猜测,靳厌并不讨厌玫瑰,甚至,可以说很喜欢这股子甜香的气味,但,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必须杀了拥有玫瑰信息素,或者,拥有玫瑰特质的人。   这才是剧情杀的根本原因。   靳厌看着眼前的人鱼,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极淡的挣扎,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玫瑰,还是一个Omega,这个人,他必须杀!   但许是先前被勾动的心思还在作祟,他没有立刻下手,手指落在了对方的腺体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你有什么要留下来的遗言吗?”   这个世界很无趣,但面前的人是例外,为着这例外,他可以多分些耐心出来。   他没说什么要杀了你的废话,从方才他变脸色开始,面前这小人鱼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戒备。   “你应该知道,我准备杀了你,”靳厌少有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个结果无可避免,但你可以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向我提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你报仇不在此列,你死之后,我会送叶家那些人,给你陪葬。”   “我追杀玫瑰味的Omega已经上十年了,久到现在其实已经不太用心找了,如果不是他们送你来替嫁,你会活的更久一些。”   这句话的信息量无疑是巨大的。   叶锦池垂下眼,能在杀一个人之前说这么多不必要的废话,可见靳厌心里对他绝非无感情,或许不到动心的那一步,但起码,舍不得。   给他的那个承诺,和送叶家去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为什么,要追杀玫瑰味的Omega?甚至已经十年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系统要他死,不至于布局早到十年前吧?   想来想去只能是联系到原主了,原主虽然是个残次品,但性别鉴定时,会有强制诱发的信息素,味道藏不住的。   可既然藏不住,为什么以靳厌的身份都查不到?   叶锦池隐隐觉察到了这件事背后巨大的阴谋,到了此刻,他已经全然推翻自己落到这个境地是商时霆作为的推测了,玫瑰味这三个字,就太针对原主了。   这本该是一场,只对原主设下的杀机。   事实上,这场杀局成功了。   “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纵使涯涯是机器人,此刻也未免有些心悸,“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操纵的话,那岂不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叶锦池没忙着作答,他抬眼,望向了靳厌。   男人其实并不像他表面那般的冷硬,起码此刻,对方眼中出现了挣扎。   靳厌其实不太愿意杀他,但如果不杀他,会造成很严重,严重到无法收场的后果。   那个后果他不知道,也无从猜测,也就是说,想要在这样死局里活下来,完全不可能。   无法对症下药彻底解决问题,那就只能……拖了。   叶锦池慢慢地伸了手,在男人的胸膛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字。   三个字之后,他收了手,看着靳厌,眼神里是隐隐约约的水光,却不避不让,坦然地让对面的男人都忍不住皱了眉。   这个要求显然有些让人为难,靳厌陷入了沉思,许久都没有答话。   叶锦池等得无聊,才慢呦呦呦地回答了涯涯的问题:“你没发现吗?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很像,都是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的事情牵连到了现在,都是以炮灰之力撬动世界的重启,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跳出和任务对象的感情去思考问题时,叶锦池能看到的更多。   “上辈子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吸引了老男人的注意,我纵使躲过了初夜那晚的剧情杀,最终也会因为白月光的出现而逐渐走向死亡。”   “如果单从一个任务者的角度来说,前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一样,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涯涯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不明白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有用的地方很多,”叶锦池笑了笑,看向靳厌的眼神多了份期待,“我解决问题喜欢从解决源头一劳永逸,但如果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死局的话,这个办法将不再适用。”   “所以呢?”涯涯追问道。   “所以……”   叶锦池心里的话顿了顿,他看见靳厌的唇动了动,眼神里却有一抹不忍,这大概,是要拒绝他提出来的要求了。   拒绝可不行啊,都舍不得到破例给他提要求了,又不怎么破个例,不杀他呢?   大抵,还是需要一味猛药吧。   叶锦池微微垂眼,下一刻,低头蹭了上去。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莽撞又冒失,但,有用。   冰凉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靳厌罕见地感受到了灵魂震颤的滋味。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灵魂中缺失的一块终于被补上,又好像,久经跋涉的旅人在死亡前迎来了他的绿洲。   他眼中挣扎与沉沦交错,抬起的手顿在半空,落下不能。   沉沦代表答应,以靳厌的个性,从不会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   更何况,他今天破的例够多了。   叶锦池垂下的眼睫颤动,却不影响他将男人的情绪收进眼底,静默了三秒之后,他闭上了眼。   水珠从眼角划过的那一瞬,他松开了唇,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第38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九)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交汇,又分开。   痛中,却又让人分外清醒。   靳厌在半空中的手晃了晃,落在了小人鱼的后脑勺上。   狠到极致的力道,让血腥味散发得越发浓郁。   这不是个情人间的吻,倒更像是野兽的厮杀,狂野而粗暴,但越发浓郁的烈酒味混着玫瑰的甜香,又彰显了这场厮杀的胜负。   既然已经破了这么多例,再多破一件,又怎样呢?   靳厌眸色深沉,唇齿间热烈的动作,像是要将人拆股吞腹一样。   而叶锦池,自始至终,都不曾挣扎。   他只是闭着眼,清醒又荒谬地沉沦在这算不上吻的亲昵里。   分开的时候,靳厌捏着他的下巴,终是点了头,应了他的要求,男人低沉的声音与叶锦池回答涯涯的声音重叠,似是表达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暧昧与融洽——   “如你所愿,我将成为你唯一的Alpha。”   “所以,解决不了任务出问题的源头,那就解决任务吧,标记我,或是,杀了我。”   叶锦池轻轻地喘出了一直积压在胸口的气。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说自己完全不害怕那就是骗人的,没有人不害怕死,他也不例外。   但现在,他安全,在靳厌结束这次的易感期之前,这条命,他保住了。   短暂地不用再去做违心的选择,靳厌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手指在对方被自己咬破的唇上捻了捻,上面零散的伤口都是他的杰作,哼笑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大,居然敢咬我。”   明明看着这么柔软的小人鱼,眼角分明还是有泪的,但亲上来的那一刻,气质却变了,变得凶狠又胆大,张嘴咬下的那一刻,靳厌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挑衅。   这只不安分又大胆的人鱼在挑衅他,在问他,敢杀他,为何却不敢看他?   敢心动,为何又不敢吻他?   他哪里受得了这挑衅,只好用实际行动告诉这只小人鱼,他,有何不敢?   胸膛上传来了熟悉的,指甲划过的触感,是他的小人鱼在和他讲话:我都敢嫁给你了。   靳厌笑了,半是气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但细想,倒也确实没错。   帝国上下,想嫁给他的人不少,但真正敢嫁的,怕是一个手掌数得出来。   他笑得胸膛低颤,叶锦池是全然坐在他身上的姿势,这一动,化出来的腿就落进了靳厌双腿之间。   眨了眨眼,胆大的人鱼又一次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胆子有多么大——他膝盖曲起,顶了顶,严丝合缝。   “……”   靳厌的眼神骤然深沉,笑意戛然而止:“你该知道,我马上要进入易感期,你这么做不太合适。”   叶锦池懂他的意思。   婚前他被叶家的人紧急安排了某种不知名教育,其中有一条,就是如何帮助自己的丈夫度过易感期。   易感期相当于Alpha的发情期,但是相比于Omega的立竿见影不一样,易感期一月一次,分为前期,中期,后期。   前期三天,中期一天,后期三天。   前期三天里,Alpha会不时地出现易感期征兆,比如情绪一激动就会不受控制散发出信息素。   这个阶段的Alpha尚不算危险,信息素的浓度也不够高,哪怕是在公众场合,只要及时离开,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骚动,更是很难引起其他Omega的共鸣。   这个阶段,自律的Alpha不会急着去找自己的Omega,而是着手准备接下来四天的工作交接,确保接下来的中后期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三天之后,Alpha将迎来自己的易感中期。   这个阶段的Alpha,将不被允许出门。   他们的腺体会时刻散发出中等浓度的信息素,若是被等级稍微低一点的Omega闻到,会被强制进入发情期。   这个阶段的Alpha,一旦出现在帝国的任何一条公众街道上,都会在三十秒之内,被问询赶来的帝国护卫队打下抑制剂,然后,投入帝国监狱,接受以扰乱帝国治安罪名进行的处罚。   这个时候,一般的Alpha会带着自己的Omega进入家中专门开辟的静室,等待后期的到来。   而易感后期的Alpha,会成为野兽。   这当然不是字面意思的野兽,而是指,行为。   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会像野兽一样,以近乎疯狂的姿态与自己的伴侣亲昵。   一言概之就是,除了吃,就是睡(动词)。   而靳厌现在的状态,是前期第二天。   结婚之所以选在这一天,就是因为正好赶上易感期。   “不过说起来,你和我的匹配度,大概会挺高的,”靳厌握着人腰的手紧了紧,“按道理来说,这个阶段,我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除非……”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才慢悠悠地说出了接下来的几个字:“天作之合。”   AO的匹配度至今没有一个能拿得到出来的规律,不以等级做参考,也不以味道为标准。   匹配度低的,即便是易感期后期,也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匹配度高的,易感前期,也会有本能的冲动。   还有一种,被称为天作之合,简单概括就是,生下来就得在一起的匹配度,具体表现就是,即便Alpha身在前期,信息素的外露一旦被Omega觉察,就会立马进入被动发情期状态。   而Omega因此而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又会推动Alpha跃过前期,直抵中期,甚至,后期。   “世人多是将就,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出50以上匹配度的人了,我和你,最少也在70以上。”靳厌嗓音清淡,慢慢悠悠,像是压根不受影响。   如果,忽略空气中烈酒气味越发浓烈,几乎要将人醉倒的话。   玫瑰的信香甜腻,纠缠着烈酒,愈演愈烈,像放在地下存置百年的玫瑰酒,一朝开封,香气莹莹不绝。   叶锦池看着靳厌眼中眸色越发深沉,却笑得狡黠。   他放松身体,以柔软地姿态窝进了男人的怀里,不安分的手指却在人胸膛上跳动。   最勾引的情态,却是最无情的话语——   “靳上将,您不会是想,在大街上度过易感期吧?” 第39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靳厌转过头。   放下的薄纱不仅遮挡了外人的视线,也同样遮挡了他的。   但即便如此,外间影影绰绰的人影,仍旧彰显了此刻身在大街上的事实。   也就是说,刚刚那些荒谬的举动,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   靳厌抿了抿唇。   过于高的匹配度带来的弊端也就在此处了,易感期的Alpha极度脆弱,且不会分出半点心思去关注外界。   换句话说,刚刚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如果有人想杀他,此刻必然得手了。   叶锦池注视着靳厌变幻的脸色,他能够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但并不会因此而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甚至,还想再皮一下。   他伸手戳了戳柔软的薄纱,空着的手指悠悠闲闲地划过了男人的胸腹:“其实,还挺刺激的,如果真能在大街上……”   字尚未画完,就被靳厌伸手拦住了。   男人面上几分轻嗤:“你确定,你真想要这样的刺激?”   叶锦池怔住了。   靳厌未被毁容的半张脸,皮相极好,此刻似笑非笑的样子,平添几分风流倜傥,但又并不显轻佻——如果不看眼睛的话。   那点笑意全然没能进入眼眸,男人只是执着他的手,眸中情绪认真又热烈地在问他:“你确定吗?”   叶锦池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以靳厌这个疯批的性格,若是他再继续皮下去,答一句确定的话,他敢肯定,男人真的会在大街上度过易感期的。   “我只是有点皮,靳厌是真野啊。”   他在心底吐槽道,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退缩却没能瞒过靳厌的眼睛。   男人挑眼笑出了声:“正好,我也觉得挺刺激的。”   随着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是逐渐开始往不正常地方而去作乱的手。   “……”   叶锦池面色一僵,不是,您老人家来真的?   他这会儿才是真慌了神。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世界,但是街道上属于公众范围,监控系统是默认不会屏蔽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也就是说,真要在这儿,涯涯都能看得见,回头任务完成回去,提交的任务录像也会一秒不少地记载下来的!   他真的会社死的!   情绪外露得越多,靳厌唇角的笑意就越深,他悠悠然然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放心,他们不敢乱看,也不敢乱说的。”   “我怕啊!!!”   叶锦池心里疯狂地呐喊,在人胸膛上写字的手笔画快得要飞起来一样,偏偏靳厌还在逗他:“你写得太快了,我没看懂……嘶。”   “难道,你是在催我快点行动?”   神特么快点行动!   叶锦池加快步伐,下一秒,就被身后突然袭击到的手惊了个正着!   “玛德,这狗男人手往哪儿摸呢!”   他心里叫翻了天,也真真正正信了,男人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动作间越发有了几分慌乱,这事儿可不兴大街上干啊!   靳厌看着他,乱动的手被拨开,也就随意地垂下,并没有坚持。   逗人适可而止就好,太过火,回头把人惹急了,被咬一口可怎么办。   看够了戏,他主动收回了手,面色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好吧,听我们家池池的,池池不乐意,那就换个地方吧。”   叶锦池被喊得头皮发麻。   涯涯这样的小奶音,喊他池池,会显得十分可爱。   可若是一个大老爷们,用这种黏腻到要齁死人的语气喊他名字的叠字,就会显得,很恐怖。   恐怖到要起鸡皮疙瘩了。   但方才输了一局,叶锦池这会儿怎么也不想认输。   恶心人是吧?谁不会啊?   他恶向胆边生,手指刻意地放缓了速度,在男人蜜色的胸膛上画着笔画。   外人看了只说活色生香,却没人知,那一笔一划下的所谓“爱语”只有两个字——厌厌。   靳厌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长这么大,对这个名字,有过痛恨,有过厌弃,到后来有了功勋之后,看这个名字也有过自豪,但从来没想过,这个名字,居然还有这么个,会让他觉得茫然的叫法。   茫然到,险些挂不住嘴边的笑容。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甚至心态更上一层:“很亲昵的称呼,可惜,没法听到你亲口喊出来。”   情深意切,若非距离他极近的叶锦池看见了他眼中的无奈,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了。   但惯性还是让他忍不住地去设想了一下,真的将这个称呼喊出口的样子。   下一刻,他身子猛然一哆嗦,那副场景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不,忍,直,视。   靳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黑了的脸色有些扭曲。   这一轮,两败俱伤。   但靳厌拿得起放得下,他双手扶上叶锦池的腰,无缝换了个话题:“腿变回去。”   叶锦池顺势跟着转移了思想。   来这边已经好几天了,人形化腿,鱼形化尾这种最基础的东西,他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当下便是将腿化作了尾巴,蓝金色的大尾巴不安分地拍了拍浴缸,再次溅起了一片的水。   许是这个身体的原因,变成人鱼形态时,叶锦池能感受到被这个世界意识所压制的能力也有了放松的迹象,不像从前那般凝滞到,近乎让身体变得沉重的样子。   他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   靳厌看了身下已经被拍去了大半水的浴缸,挑了挑眉:“你们家也太小气了,让你来替嫁,却连个大一点的水池都不给你定制?”   人鱼一族和人类通婚的不少,是故定制水缸的行业在这个世界分外吃香,他们的工作就是为新婚的人鱼量身定制婚车上的水池。   但显然,叶锦池现在用的这个并不合适。   他的尾巴太大太长,想要完全进入水中,尾巴就得蜷缩成一卷。   这个水池,显然小了太多。   叶锦池没懂,闻言有些震惊,什么?这不是浴缸吗?人鱼结婚,还得专门定制浴缸啊?   靳厌有心要详细问他,一看这疑惑的大眼睛就歇了心思。   初时看着挺精明,怎么对于这种基本的生活技能就如此茫然?   他拍了拍手,自己率先坐起了身:“既然说到了这个,那我们顺路去看看,你的住处吧。” 第40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一)   人鱼族所谓的住处,就是一片水池,大小就看主人家的上心程度。   但眼前的这片水池,很大。   大到叶锦池一跳下水,就欢快地钻进了水里,疯狂地游动。   进入这个身体之后,他的某些思想好像也在被同化,具体表现为,喜水,看见大的,水质好的水池,就忍不住地想要撒欢。   靳厌看着他的动作,站在耳边,掌心却拢着把不知道从哪儿逃出来的果仁,抓起一粒,就投向了泛起水纹的地方。   果仁将要入水的瞬间,叶锦池一跃而出,嘴一张,完美接住。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愣住了。   这个行为他看过其他的人鱼做过,在这个世界似乎是表明着投喂,初时见到这个场景他还觉得十分不习惯,宁愿自己用行动不便的手鳍吃饭,也不乐意被人投喂。   可这才过了几天,他做起这个动作,居然十分娴熟?   “他在钓你,”几天与叶锦池的亲密接触,怕鱼的涯涯多少有点脱敏了,现下声音中气十足,“但你也是真好钓啊。”   叶锦池蓦然翻了个白眼,心里情绪却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确实不对劲。   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不过四天,人鱼这个他本来不怎么能够接受的身份,似乎已经在同化他。   靳厌看着他的脸色,眸色略深:“你不喜欢这样吗?”   叶锦池抬眼去看着他,摇摇头。不喜欢?算不上。   叶家的那些人投喂他时,带着的多是嫌弃,不屑,但是靳厌不一样,他的投喂很闲适,很自然。   就好像是朋友之间,我觉察到你饿了,所以顺手摸了个我正在吃的东西投喂过来一样。   这种他不会厌恶。   他只是有点烦躁,关于这个世界,还有人鱼习性对他的影响。   靳厌没刨根问底,他往自己嘴里丢了个果仁,靠在岸边的大叔上问道:“这个住处,还满意?”挺满意的。   比叶家可大太多了,还深。   在叶家的时候,他干点什么都得蹲着身子,那浅到小腹的水,压根藏不住他的身形。   这里不一样,如果他乐意,他能往下潜很久,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叶锦池点了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靳厌眼神闪了闪,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落在了不远处,像是放空,又像是在想一些别的什么。   叶锦池也没管他,自顾自地游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水池中心。   这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池子,人力物力财力一样不可缺。   先开始他以为靳厌娶叶悠只是为了拉拢或者平衡叶家,可看起来,为了叶悠的到来,他似乎颇费心思。   但在门口的接触里,靳厌对于替嫁的事情显然不陌生,叶家的事情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我还是觉得这个剧情有点奇怪,”叶锦池摸了摸下巴,对着涯涯道,“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系统给的剧情里面,靳厌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替嫁,也早就想好了要杀掉这个替身,对玫瑰味的信息素过敏,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刚刚他甚至亲身经历过,靳厌压根不对玫瑰过敏。   “这一切似乎都在强调着靳厌早就动了杀心,就算那天晚上,原身没有被莫名其妙打开腺体露出信息素,他还是会被杀,只是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借口。”   “可如果真的靳厌早有预谋要杀人,以此来施压叶家,这个水池又是干嘛?”   “单单做戏的话,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水池的不远处,还有施工搭建的工棚尚未被拆掉,但能看得出来,靳厌的上将宅邸,为了修建这个水池,把后门硬生生往外推了不少,空地上也能看见不少建筑推倒的遗迹。   叶锦池问涯涯道:“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大废土木吗?”   原身在新婚之夜就被找了机会杀掉,那这个水池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儿?   如果只是做给外人看,或者来洗清自己的嫌疑,拆掉一个建筑,以此来建造水池,不好吗?   可看看当下这都看不到边的大水池,若非他清楚靳厌和原身从前并无交流,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好事将近了。   涯涯给不出来答案。   有限的算法里,算不出复杂人类的思想,但掌握了精密算法的她,或许可以给几个参考思路。   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也许,靳厌只是单纯想修一个湖景房。”   “……”叶锦池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知道人工智能多带些人工智障的属性,但没想到,能智障成这样。   但很快,涯涯就给出了第二个思路:“综合了一下快穿局各位任务者的任务过程数据,还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比较复杂,我暂时无法理清大数据的真正来源,只能阐述结果——”   “这个水池存在的意义,是等待。”   “等待?”叶锦池没听懂,下意识反问道。   “等待它命定的主人,”涯涯尝试用更具有人性化的词汇来描述这个结果,“这个水池从修建开始,修建他的人心里就已经给了它一个主人,这个主人绝对不会是你,应该是别人。”   叶锦池眨了眨眼,疯狂地头脑风暴中,几秒钟之后,他有了答案:“涯涯。”   涯涯茫然:“啊?”   “你真是废话文学的鼻祖,”叶锦池面无表情地道,“你直接告诉我,靳厌修这个水池是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鱼即将来到这里,而这个人鱼绝对不会是原身,大概率是叶悠不就完了吗?”   堪比一个湖的水池,只有养育人鱼一族才会用得上。   如果是这样想的话,倒是确实能跟先前对靳厌的猜测对上。   靳厌是打算一过门就杀了原身,以此来要挟叶悠嫁给他,入住水池……不,不对。   叶锦池想到了系统给的剧情里,原身死后的只言片语。   原身死后,靳厌陷入了信息素暴走之中,但暴走之中,他居然没有伤害任何人。   可是,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叶家的门,杀光了叶家的所有人。   唯有叶悠,因为去找太子,而躲过一劫。   也是从这个节点开始,主角和反派终于对上,拉开了整个世界的剧情线。 第41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二)   这如果也是靳厌的计谋的话,也未免太搞笑了。   趁着信息素暴走直接杀人不好吗?   非得好了之后动手?   然后给世人留了一个残暴不仁的印象?   这跟往男主手上塞把柄有什么区别?   除非靳厌是傻子才会这么做。   疑点太多了,叶锦池皱起了眉头,想要完成任务,只能去摸索整个世界重来的原因,可这个原因,埋藏在重重迷雾之下。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靳厌却先动了,他抬起手在腕间一点,一个透明的屏幕就出来了。   叶锦池隔得比较远,只能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面容却是再看不清了。   那似乎是可视通话端,因为靳厌静静倾听了一会儿之后,抬眼看过来:“有人来拜访,你一个人待会可以吗?”   叶锦池点了点头,他没什么问题。   靳厌注视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叶锦池身子一窜,就仰躺在水面上,手鳍拍了拍水面,“其实考虑那么多也没必要,现在最终的,是在他的易感期结束之后,活下来。”   靳厌答应会标记他,但没答应让他活。   这本是他情急之下的缓冲手段,但此刻,反倒是他之后活命的掣肘——易感期之后,Alpha对Omega的兴趣会直线下降,有点像是某人类和谐运动之后的不应期。   这就意味着,易感期结束之后,那些杀意会爆表。   Omega所用的引诱手段,将全然无用,除非靳厌自己想通不动手,不然,易感期之后,就是叶锦池的死期。   “想要避开这种结局,只有两个办法,其一,完成任务,赶在他动手之前离开这个世界,但这条路被堵死了,想都不用想。”   方才没露信息素,叶锦池还没直观感受到什么叫不能被标记,信息素外露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从腺体最深处传来的抗拒感。   简单来说,他的腺体拒绝外来Alpha信息素的进入。   进入都被拒绝,更不用说更深层次的灌溉标记。   没法被标记,也就无法完成任务,更无法离开这儿,这个办法,废弃。   “其二就比较简单,勾引靳厌,让他对我彻底动心,舍不得杀我。”   但这个方法更是死路。   涯涯在这一点上十分明智:“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碰撞,荷尔蒙的保质期只有三个月,初动心的时候最猛烈,其后一直保持下降趋势,直到为零。”   “他刚刚动心时,得知了你的信息素是玫瑰,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杀你,我并不觉得,不应期里他会舍不得下手。”   “我赞同你的说法,”叶锦池对此没觉得难过,显然早有预料,“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涯涯好奇地道。   她用算法模拟了当下困境的近万种可能性,但没有一种最后的结果是活着。   作为人工智能,她的帮助也就到这儿了,所以,实在想不出来,叶锦池还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想要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很简单——”   叶锦池伸手遮住眼,避开了夕阳最后一点的余晖。   夜色一点点沉浸下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灯火的亮光砸在他一边的脸上,却碍于距离,最后经纬分镜地停在了一张脸的正中间,而另外半张,隐于墨色之中,晦涩难明。   “干掉所有想要你死的人,就好了。”   涯涯有片刻的愣怔,下一秒,惊恐的尖叫响彻了叶锦池的意识海:“不不不不,你不能这样,你要是杀掉了反派,整个世界就会乱套的,世界意识也会马上知道你的存在,从而出手抹杀……”   “被天道杀死,和被靳厌杀死有什么区别吗?”   叶锦池很冷静,冷静得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被困在了这个世界,没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被靳厌杀死,那就是真的死了。   回不到快穿局,也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任务,简称尸骨无存。   而被天道抹杀,也是从灵魂上的打击,简称魂飞魄散。   这两个,没有任何区别。   涯涯愣了愣,神情低落了下来:“对不起……”   她太弱了,甚至没有办法自毁来让宿主逃离这个世界,才会落入这无可回转的僵局里。   “道什么歉?”叶锦池却笑得放松,“永远不要为别人的选择责怪自己,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宿主。”   涯涯还想说什么,叶锦池的脸色却是一冷。   他猛然坐起身,目光如炬看向已经黑了下来的岸边。   下一秒,蓝金色的尾巴一动,拍出了滔天巨浪,兜头淋向了岸边!   “阿池!”   男人的喊声和水声同时响起。   叶锦池停住了还要动作的尾巴,熟人?   他之所以抢先出手,是因为这个人过于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站在岸边许久,却没开口说话,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十分放肆。   除此之外,他试图靠着人鱼绝佳的夜视去看清那人的长相,却发现,一片模糊。   像是被人为地安装了屏蔽器,让人鱼引以为傲的能力失效。   种种失常之下,叶锦池选择了抢先出手。   可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看起来,还是原身的熟人?   岸上的男人见到他停手,心知是自己的话起了效,他再次小声地喊道:“阿池!”   只是相比于方才的情急之下,这次的呼喊,显得分外柔情。   “阿池,我听说你要嫁给靳厌,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可是还是迟了一步……你还好吗?”   话音里充满了担忧,不似作假。   但叶锦池看不见他的脸,无法辨别这句话的真假,也无法完全相信。   他想了想,往岸边游了点,保持着一个安全拘留,然后对着岸上的人,摇了摇头。   距离的减少,并没能让他看清对方的脸,但对方看他,显然清晰多了。   那声音里,就增添了几分疑惑与惊艳:“阿池,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变成了哪样?   叶锦池看不到自己,但想到了头上顶着的假尖耳,随即明了。   看来对方应该对他十分熟悉,能一眼看出他的变化。   犹豫了一下,他尾巴动了动,再次激起了一片水珠。   只是这次,那些水珠没淋到人,而是落在了岸边的地上,排成了六个字——   “我看不清你了。” 第42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三)   “看不清?”   男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试探地道:“你眼睛……又恶化了?”眼睛?   原身还有眼睛的问题?   叶锦池面上不显,心底却是着实愣了一下。   之所以直接告诉男人他看不清,本身就是个试探,毕竟,他并非原主,也不知道原主与男人交往时是个什么状态。   却没想,这还真能让他试探出点了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尾巴又动了动,地上多出了几道水痕:“为什么要说又?你很奇怪。”   原身没有眼睛上面的问题,看靳厌和其他人都没毛病,只有面前这个人出问题,他赌这是试探。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我记错了,记得你以前也说过这话……眼睛可不是小问题,我给你找医生看看。”   关心的话语里,却无多少关切。   叶锦池垂下眼,摇了摇头:“我如今在靳厌身边,就算你给我找到了医生,他也不一定能同意。”   提起来靳厌,男人显然有些坐立不安,他四周环顾了一下,才往前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阿池,靳厌对你好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   刚刚过门,婚礼也才算刚刚刚刚完成,这个时候问好不好?这么短的时间,问这个没有意义吧?   叶锦池如实想着,最后还是面上露着犹豫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男人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声音也不自由主地变大了:“他没想着杀你吗?!”杀他?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叶锦池动了动尾巴:“什么意思?”   这句话只有四个字,但对男人透露出来的信息巨大,他忙不迭地追问道:“他性情暴戾,甚至痛恨Omega,你过门之后,他没有对你喊打喊杀吗?”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和靳厌的那番交锋都压着声音,不敢靠近看婚车的人绝不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也就是说靳厌要杀他的事情,知道的人绝对屈指可数。   而面前这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上来就问他会不会被杀,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知道靳厌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为了求证。   那就更有意思了。   靳厌的态度明晃晃告诉了他,想要杀了他,是有一定要杀的理由,只言片语之中也能猜出来,靳厌为了杀他找了他许多年,杀他这件事,是早有预谋。   而比靳厌知道的更多的,则是面前这个男人。   发散一下思维的话,叶锦池摸了摸下巴,推出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或许,原身作为被替嫁的小可怜送到靳厌身边,就是为了让靳厌亲手杀掉的。   面前男人身份,无疑就是那个被叶悠看重却与原身来往密切的太子。   叶锦池穿到了原身的身体里,备婚的那几天,一直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身影,结果结婚了就来找,还一开口就问是怎么没被杀,这就证明,面前这个男人,知道他一定会被杀。   “那万一是靳厌早就昭告天下他要找一个玫瑰味信息素的人,并且杀掉他呢?”涯涯终是坐不住,她提出来了另外一种可能,“毕竟,刚刚在外面,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你和靳厌干了什么,但信息素出来,他们总是有鼻子能闻到的。”   不是她在抬杠,实在是一人一系统当下的情况很不妙,分析出来的信息必须足够正确,不然,几天的易感期之后,都得死。   “你说的可能并非不存在,但很小。”   叶锦池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涯涯的推论,“从刚开始知道剧情的时候,我就很怀疑,一个太子,为什么会跟叶府里面的残次品Omega有牵扯?”   “他们俩的身份,除了故意拉近关系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可能相识的场景。”   在叶府里,原身栖身的那个水池在极偏远处,是个就算乱逛,也不会逛到的地方,男人可是帝国的太子,虽然目前帝国大权都掌控在靳厌手里,但太子依旧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残次品交往甚密?   甚至,到了被叶悠嫉妒的地步?   除了真爱和做戏,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但真爱就算了,过了门,太子就急匆匆过来问怎么没被杀,这要是真爱,那可滑天下之大稽了。   便只剩下了做戏。   对叶家的人做出假象,以此来引诱叶悠将原身送出去替嫁。   叶家在帝国算是个豪门,但比起权贵来说,远远不够看。   而靳厌作为帝国的上将,身份贵不可言,叶家配靳厌,属于高嫁,这种好事,怎么看,都到不了原主一个残次品的头上。   但偏偏就到了。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了对比。   靳厌再厉害,也是功高盖主,绝对比不上名正言顺的帝国太子。   能嫁给太子,可比嫁给靳厌好太多了。   一通分析之后,涯涯茫然了:“我cpu好像烧了。”   “简单来说,我们身处的世界有一个很大的阴谋,”叶锦池看向岸边站着的男人,眼底的情绪算不上阴翳,但也称不上平静,“靳厌因为不知名原因想杀一个玫瑰味Omega,原身的心上人就把原身送过来了。”   “我之所以会被替嫁过来,目的,就是被靳厌杀死。”   摸索出来这些信息其实并不能让叶锦池开心,他更关心的原因。   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知道自己深陷阴谋,却连阴谋是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多少有些焦躁。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性格,主动出击才是。   他抬眼,审视的表情落在了那其实并看不清的脸上。   男人虽然知道对方一定看不清自己的脸,还是没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自认为的安全距离才开口问道:“阿池?你怎么了?”   叶锦池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故意做出的疑惑表情却是越来越明显,他尾巴轻轻一抬,再落下时,就淋了男人一身水。   男人全然没想到这一茬,当场被淋成了落汤鸡,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阿池,你这是做什么?!”   叶锦池看着他,脸上却全无愧意,两人对视半晌之后,他尾巴动了动,在岸边留了行字:“他不痛恨Omega。”   男人刚想反驳,就见旁边的水痕又组成了另一句话——   “他讨厌玫瑰味的Omega。” 第43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四)   男人的动作僵住了。   那是一种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明显觉察到的僵硬。   叶锦池眨了眨眼,在心里笑了起来:“你看,他当真知道。”   异常只是一瞬间,男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故作惊讶地问道:“玫瑰味?”   叶锦池看着他点了点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后怕,眼里更是一片水汪。   这副样子是他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做出来的,似乎是这位尊贵太子最爱的情态。   果不其然,男人上前两步,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实质的心疼:“好阿池,你受委屈了,是我来迟了。”   情之凿凿的模样,就好像他当真有多情深一般。   叶锦池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表面上仍旧装得委屈的模样,尾巴尖怏怏地拍了拍水面,在岸上露出了字:“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和先前几句不一样,这一句话从头到尾水迹浅淡,如果不细看,甚至看不清楚的地步。   这句话之后,叶锦池紧咬了咬下唇,看着对面男人的眼里也带上了一丝不安。   这是他害怕时惯有的姿态。   担心提出来的请求会被拒绝,所以连水迹都浅淡的很。   帝国太子左思心里从先前就有的怀疑勉强算是放下了。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方才见面甩了一身水大抵是小脾气作怪。   若是往常,他会甩手就走,但现在,哄好叶锦池还有用。   他往前走几步,直到衣服下摆都被湖水浸湿才停下,他尽力地缓和语气地道:“阿池,不是我不愿意接你回去,是……靳厌毕竟是帝国上将,深得民心,他刚刚和你结婚,我就强行把你带走,会被人说的。”   眼见着叶锦池眼里弥漫上失望,左思轻咳一声,再度找补道:“你知道的,陛下的身体不太好了,我还要娶你过门呢,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撞上去惹陛下生气。”   “阿池,你等我,我很快,就来接你回家。”   左思说的情真意切,语气都抑扬顿挫,但叶锦池听了只想笑。   该说pua的传播范围居然如此之广么?   给一棒子又画个饼,真当别人是傻子了?   叶锦池收回眼神,一猛子扎进了水里,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不乐意。   “你,”左思皱眉,往日那么乖的人鱼今天怎么这么难哄,“你不要耍小脾气,我……”   “他是我的Omega,耍个小脾气怎么了?”   未说完的话被横插进来的话打断,插进来的人心情显然不太好,说话的语气阴恻恻的。   左思脸色一僵,他转过身,脸上就带上了恭敬:“靳上将,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跟我解释,”靳厌挥了挥手,半点也没在意面前人尊贵的身份,他指了指湖里只露了个尾巴尖的人鱼,“跟他道歉就行。”   跟一个Omega道歉?还是个废物人鱼?   左思的脸黑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帝国太子,跟靳厌客客气气的是看在对方的身份,叶锦池不过一个Omega,凭什么?   靳厌抬了抬眼皮,正将他的不甘收进眼底,当下轻嗤一笑:“怎么,殿下觉得有难处?”   人是笑着的,话是问出口的,但语气是冷的。左思一哽。   心里腹诽还行,当着面直接说出来,他怕靳厌又发疯,连他爹,帝国帝王都不敢直接拒绝的人,发疯起来,可就不是一句道歉能解决得了。   可是真让他对着一只残次品人鱼道歉,传出去,他这太子还做不做了?   左思没开口拒绝,却也没开口道歉,气氛便一下子僵硬了下来。   靳厌微微眯起了眼,眼里一抹血红悄然闪过,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看见了都觉得烦躁。   他此刻手痒得很,只是手指刚一动,就被个温暖的物体包住了。   是叶锦池的手鳍。   鱼类的手鳍滑腻,捧着他手指的时候,手感略有诡异。   但随着接触,活跃起来的,却是某些不太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靳厌面色僵硬地低下头,正对上叶锦池巴巴望着的眼。   几乎是瞬间,他就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新走马上任的夫人想要息事宁人。   靳厌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有点糟心。   他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息事宁人这四个字怎么写,得罪他的,他都懒得记仇,一般都是当场就报。   偏偏娶了个软的Omega,哪儿都软,搁自己家都被人欺负脸上来了,还不乐意追究。   他有心甩开这么个糟心还爱惹事的货,但手指动了动,竟是没能动作起来。   思想斗争了半天,靳厌泄了气。   算了,看在这小人鱼活不了几天的份上,听他的就是了。   他开口:“殿下走吧。”   “啊?”左思一愣,他刚一直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还想着道个歉也没事,靳厌手下人嘴严,不会说出去的,毕竟,真得罪了靳厌怎么看都不划算,可还没等他把自己劝好,这活阎王不追究了?   靳厌现在看他怎么看都不耐烦,闻言更是彻底失了耐心,头往后偏了偏,身后跟着的几个亲卫就上前来,几个人架住左思,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还能这样?叶锦池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不是,哥们你玩真的吗?这是太子啊?   这是帝国的太子殿下啊?   不出意外,这位就是帝国下一任的君王啊?   就这么被你架着赶出门?   他不要面子的吗?   “好看吗?”   充满着不爽的问话,带着男人阴冷的气息响在了叶锦池的耳边,“好看的话,我让你看个够?”   “……”   叶锦池看向靳厌,不知道怎么地,他觉得男人嘴里这个看个够的方式不会很友好。   他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尖尖的手鳍在男人手上一笔一划:“不是看他,是看他会不会记恨你。”   这话说得讨巧,男人的脸色倒是缓和下来了些许,但很快,眼神瞥见了什么,脸色一黑再黑。   这次表现的更加具体:他将小Omega扶在他手掌上的手鳍,一把甩开了。   叶锦池茫然了。   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鳍,迷茫地抬眼,不是,哥们你变色龙啊?上一秒晴天,下一秒暴雷啊?   靳厌看着自家茫然的Omega,抱起了手臂,冷冷地哼了一声——   “叶锦池,你出息了啊?”   “跟别人就能泼水成字,大段大段的也不怕累着你那矜贵的尾巴?” 第44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五)   “……”   如果无语可以具象化,叶锦池觉得自己此刻脑门应有三根黑线。   不是,这是什么记仇的点吗?   他对渣男过敏,且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是友,肢体接触是最为排斥的选项。   能与之沟通的,也只剩下尾巴了吧?   “他好像在吃醋,”涯涯善意地提醒道,“因为你和别人说的话字数多而吃醋。”   “……”更无语了。   知道易感期的Alpha领地意识很强,对待匹配度高的Omega也会很有占有欲,但是吃这个醋,多少有点亲疏不分了吧?   靳厌不知道小Omega的心理活动,依旧抱着手臂,大爷样地瞪着。   叶锦池翻了个白眼,蓝金色的大尾巴探出了水面,高高地竖了起来。   下一刻,重重地砸在了水面!   兜头扑来的凉水将靳厌从头到尾淋了个遍,活像个落汤鸡。   而那些水痕落在地面上,组成了两个大大的字——   “傻,逼。”   靳厌眸色深了深,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蹲下身,挑起了小Omega的下巴,与他对视。   半晌嗤笑一声:“骂我?你是一点都不怕死吗?”   回应他的,是叶锦池的又一个大白眼。   话未出口,但仿佛有声。   靳厌挑眉,他懂了,小崽子不怕他,贴脸嘲讽呢。   他倒是也不生气。   只眼神细致地扫过面前的这张脸,一寸一寸,从上至下,鬓角眉梢,无一漏过。   半晌之后,他松开了手,站起身,声音却是冷了下来:“你和他从前有什么样的交情,我管不着,但现在,最好都断掉。”   “不想死的话,找他可没用,毕竟,你性命之灾的起源……”   话音尚未落地,靳厌想起了什么,眼里又出现了熟悉的嘲讽:“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别啊,你继续说啊!”   叶锦池着了急,尾巴啪啪地在水面上甩,他有预感,靳厌说的事很可能涉及到这一切的根源。   偏偏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他这副着急的姿态,落在靳厌眼中,就成了不甘反驳的小手段。   帝国的上将不会哄人,也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   但易感期的Alpha喜欢看小Omega被气到炸毛的样子。   靳厌歪了歪头,笑得竟有几分邪气:“我要杀你,整个帝国没有人敢拦我,你如果想活命,倒不如,讨好我。”   讨好你就能活下来吗?   叶锦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很显然,后者看懂了,并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会让你死的快活些。”   玛德,狗男人。   叶锦池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偏偏这个身体的禁制让他无法骂出口,满腔怒意无可宣泄,左看右看了一阵,竟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整条人鱼的重量瞬间就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劈头盖脸地冲着岸边砸了过来。   靳厌本来有足够的时间躲开,但他竟站在了原地,纹丝不动,任水花将他全身打湿。   淅淅沥沥的水珠从他身上滑落,砸向地面,顷刻间就失去了踪影。   叶锦池顿住了动作,皱眉看了过去,他明明能躲开的,为什么要傻站着?   全盘接受了水花的男人睁开眼,被水打湿的眼睫在眼前晃成一片湿润的帘幕,连几步之遥的小人鱼都看不太清楚。   他微微垂眼,借着模糊的视线,与叶锦池对上了眼。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叶锦池竟觉得此刻的他,有些莫名的悲伤。   靳厌不知他心中所想,往前走了两步,凑近水边到下一步就能进入水里的程度,才再次停下。   他居高临下看了叶锦池半晌,才轻轻地开口:“不要相信左思,我只是想要你的命,但他想要你的所有。”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pua。   但靳厌的性格,要杀就杀,从来不会为自己开脱而嫁祸他人。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真的。   如果是正常世界的正常人,一个人除了命,还有财富,地位。   但在这个异于常人的世界里,身为帝国太子的左思,要的当然不会是他这个叶家废物的财富或者地位,但除掉这些,他仅剩的,只有一个残缺到无法被标记的腺体。   难道说,左思想要的,是他的这颗腺体?   靳厌看清了叶锦池眼中的思虑,却没解释,也没接着说下去,反倒是话题一转道:“我找了玫瑰味的Omega很久,久到都已经要放弃了,所以我选择了叶家。”选择了叶家?选择了叶悠?   叶锦池盯着靳厌的眼睛,尾巴落下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在岸边落下了三个字。   “为什么?”   靳厌看着地面上的字,古怪地皱了皱眉:“大概是因为……那个Omega消失前的最后一条情报,就来自于叶家吧。”   消失?最后一条情报?!   叶锦池眯了眯眼,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   靳厌曾经和自己在寻找的Omega是见过面,只是Omega最终逃脱。   最后一条情报来自于叶家,假设这个身体的原主就是这位消失的Omega,那么,叶家就是顶着靳厌的压力,将这位逃到叶家的Omega给藏了起来。   但这句话透露的最大信息点,却并非这些,而是……   他被替嫁给靳厌,本就是一场有针对性的阴谋。   或者再往前捋一捋,原身这个顶着废物名头的Omega凭什么得到帝国太子的青睐?   是因为美貌吗?还是左思有慕残癖?   不,叶锦池猜,所谓青睐的本身,就是阴谋的一部分。   靳厌再被毁容,再怎么凶狠残暴,他始终是一个Alpha,是Alpha就绝对逃不开Omega的温柔乡。   叶悠身为顶级Omega,如果能够顺利被靳厌彻底标记,对叶家的帮助是巨大的。   要知道,信息素的驯服是双向的。   换句话说,如果嫁给靳厌的人是叶悠,男人这次的易感期之后,叶家以后在帝都,就能横着走了,有靳厌在背后当靠山,皇室都要让他三分。   这样好的权利,叶家不会拱手相让。   除非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左思。   有了帝国太子,谁还看得上帝国的一位将军?   “这些猜想如今得到了证实,那阴谋的本质应该也差不离了。”   叶锦池手鳍交叠在腹间,他仰脸去看靳厌,忽而笑了起来,尾巴落下的力道轻而温柔,像情人间的低语。   水花散去后,地面上出现了一行字——   “你想要告诉我,活下来的唯一途径,是杀了你吗?” 第45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六)   靳厌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诧异,但很快就化作了欣慰。欣慰?   叶锦池歪着头,他有点,不太懂对方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得出这个结论不难。   替嫁的可以是一个残废的Omega,也可以是别的仅次于叶悠的Omega。   叶家就算有了一些小算盘,但是得罪靳厌和不得罪是两码子事,选一个残废的Omega嫁进来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心知肚明。   但叶锦池还是被送过来了。   也就是说,嫁给靳厌的,只能是叶锦池。   或者说的更直白点,只能是这个玫瑰味的Omega。   确认了这一点,再往回去推,左思从前的蓄意接近都有了答案。   左思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原身信息素是玫瑰味的,从那会儿就策划好要将原身送到靳厌身边。   原身的唯一作用,就是被靳厌杀死。   他能明白的事情,作为被迫入局的另外一方,靳厌只会更清楚,明知道了杀了人会踩入陷阱,但他还是决意要杀了他,只是在易感期的加持下拖延了时间。   如果只是这些,叶锦池不会想到那么多,偏偏靳厌专门来找他,只言片语里,将前情交代了个差不多。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够资格知道阴谋的,只有活下来的赢家。   而他想活,只有一种可能——杀了靳厌。   而后者听闻此话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是真的。   “为什么?”   思量再三,叶锦池还是再次问道,只是脸上带着犹豫,连水花滴落的速度都慢上不少。   “我们之间,无法共存。”   靳厌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   “很久之前,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试图留下你,但那次,你太小了,所以,我心软了,你被送走了。”   太小了?送走了?   叶锦池皱了皱眉,结合靳厌前面说的,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消失在叶府,他被送进了叶府?   这个身体,不是叶府的儿子?   可剧情里面明明说,原身是叶悠父亲醉后的一夜春风,叶悠父亲醒来后后悔不已,连名分都没给,而原身的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从此原身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也自此被叶悠的母亲视作了眼中钉。   这和靳厌说的相悖。   “池池,”涯涯出口提醒道,“系统的资料是不会错的,人会撒谎,但系统不会。”   信息点分析的对错,直接关系到这个世界能否安全通过,选错了很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   同等条件下,被系统创造出来的涯涯,更相信系统的资料。   但叶锦池不一样。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靳厌。   和涯涯不一样,比起系统,他更相信靳厌。   系统的资料收集来源于发布任务者的口述,加快穿局员工人工的核对,这中间经手的人太多了,能做的手脚也太多。   就算没有人做手脚,人在局中都是一叶障目的,怎么能够确定,发布任务的原身,就一定是对的呢?   但靳厌不一样,身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又是这个阴谋最直系的导向者,他站的够高,看到的东西,也够多。   短暂的沉寂之后,水花再次扬了起来,这一次落在地上,化作了四个字。   “认,贼,作,父?”   靳厌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念了出来,他的眼神惊愕了一瞬,随即化作了好笑。   他摇摇头:“你错了,你确实是叶家的儿子,外人只知道我要杀的是玫瑰味的Omega,但叶家知道,我要杀的,从始至终,就是叶家玫瑰味的Omega。”猜错了?   叶锦池脸上的惊讶完全遮掩不住。   靳厌看的只觉得好笑。   聪明如面前这条小人鱼,也有想不出来答案,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索性在岸边坐了下来,本打算就说到这儿的秘辛,或许,可以说得再多点。   “你在叶家的时候,应该听说过,叶悠之所以成为最尊贵的人鱼Omega是因为那对尖耳吧?”   叶锦池点了点头,叶悠的母亲说过,这是人鱼族最尊贵的象征。   包括那天晚上,亲眼看到叶悠母亲的时候,他也见到了那双让人惊艳的尖耳。   “那你应该也见过叶悠母亲的那对尖耳吧?”像是读心一样,靳厌问道。   但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打算得到谁的确认,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你有幸见到过你的母亲,你就知道,你母亲的那对尖耳,比叶悠母亲的,更惊艳。”   “你的母亲,在人鱼族上岸之前,是整个人鱼族乃至整个大陆公认的,人鱼之主。”   石破天惊一般,叶锦池死死地盯着靳厌,眼眸里怀疑与信任飞快地闪烁交错。原身的母亲?   系统说她只是个卑贱的存在,甚至为了飞上枝头,刻意引诱了叶家的男主人。   可靳厌现在说她,是人鱼之主?!   若是人鱼之主,她现在又在哪?她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会被磋磨至此?   “你想问她现在在哪儿?”靳厌仿佛真的有读心术一般,问出了叶锦池心中的疑惑。   他看着池子里满眼期待的小人鱼,眼里有了犹如实质的悲悯,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已经死了。”   不知道?死了?   哪一个回答,都不太符合靳厌嘴里人鱼之主的身份。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上一次见她在十几年前了,”靳厌单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着叶锦池,“说起来这个,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事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叶锦池看着坐在岸上的男人,他倚岸而坐的身影藏了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交汇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轻易无法解开的那种。   他心情有些复杂,手鳍也不自由主地合拢,尖锐的手刺划过掌心,沁出了鲜红的血珠。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来了这里之后,即便知道自己攥紧手掌,会划伤自己,就有所控制,但在面对自己理不出头绪的问题时,还是会控制不住。   靳厌盯着那血珠看了很久,忽而笑出了声:“池池。”   他的语气很古怪,叶锦池抬头看他,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前者没让他等太久,靳厌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不是真正的叶锦池,对吧?” 第46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七)   什,什么?   叶锦池几乎不敢相信赞成的耳朵,就连一直在叽叽喳喳的涯涯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锦池几乎是回过神来的下一刻,身子就往后猛蹿了一段,他和靳厌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你快看看,靳厌是不是觉醒了?”   他听说过,反派觉醒会掌握很多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故此有这样一问。   涯涯也怀疑这个,当下就没迟疑,向主系统发出了查询申请。   结果出来得很快,但并不是叶锦池想象的那样。   “查询出来的结果很正常,”涯涯的声音里犹疑,“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能量,看起来,他没有觉醒。”   反派觉醒的动静是很大的,而世界的意识本身就很敏感,如果反派真的觉醒了,世界意识会马上采取措施,这是他对位面之子的保护。   叶锦池知道涯涯说的是对的,可如果不是觉醒,靳厌怎么会问出这么句话来?   “你很惊讶?”靳厌抬眼,看着离他甚远的小人鱼,没忍住哼笑了一声,“在我面前从来没遮掩的人,现在也会害怕?”   叶锦池从一开始嫁进来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性格。   一来,性情这种一言一行都能透露出的玩意儿很难掩饰,非要掩饰也不是不行,但是太累了,他向来不喜欢如此为难自己。   二来,原身本不过是叶家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就连叶家上下真正知道他性格的人也没几个,更不用说靳厌这种初次见面的人了,掩饰和不掩饰大概率没区别,倒不如做自己。   不是没想过会暴露,但想过怀疑的人是左思,想过怀疑的人是叶悠,也有可能是叶悠那个看上去很精明的母亲,唯独没想过,一语道破天机的,会是靳厌。   叶锦池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在等靳厌的下文,对方说的这么确定,不出意外是早有察觉,现在才叫破,十有八九是为了下文铺垫。   没能等到回答,靳厌倒也不意外,他单手招了招,语气也很轻松:“离这么远做什么?近点。”   叶锦池的眼神在他带着弧度的嘴角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悠悠地往前挪了挪。   在没确定对方的想法之前,他不打算冒险反驳对方。   靳厌看他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一点点的位置,几乎被气笑。   这小人鱼现在跟他演什么胆子小?不是在大街上勾引他那会儿了?   他一拍身边位置,歪头看过去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威胁。   叶锦池看懂了,几经权衡之下,还是拖着自己的大尾巴慢慢,慢慢地挪了过去。   上岸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就被靳厌看了出来,男人终于失了耐心,双手夹着他腋下,像是抱小孩那样,一把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那一瞬,叶锦池闻到了血腥气。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就被男人察觉了。   靳厌挑眉:“别闻了,审了个人。”   这就是确实见了血的意思了。   叶锦池失去了继续探寻的兴趣,他寻了个好姿势,瘫了下来。   靳厌看着没了骨头的小人鱼,半是好气半是好笑。   拿到情报的时候,下面的人建议他将这条人鱼抓起来好好审问时,他就在想,这小人鱼表面娇弱实则有自己的主意,若是真的动了手,怕是会牙根紧闭,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吧。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到当下——被审问者没骨头一样软在审问者的怀里,甚至,连一丝一毫想要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就差没把那句“我摆烂,你随意”说出口了。   “你这是挣扎都没了?”靳厌问道。   “没有。”   回答他的,是略带懒散的尾巴在水里搅出的一圈水花。   轻轻巧巧,敷衍的意思极重。   靳厌这会儿看透了他的想法,倒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他单手将人提在胸前,抬眼去看前方,但似乎也并非要看什么实物,只是眼神凝在湖上的灯光,久久没有移开。   叶锦池先开始还有戒备,但男人胸怀宽广富有弹性,窝在其间的感觉像是躺在上好的席梦思上一般,分外舒服。   窝着窝着,他眼神都有了几分迷离,只是碍于当下场景疑似谈判,眼睛没有彻底合上,只是看那一睁一合的模样,距离彻底合上也不远了。   “人鱼族和人类曾经有过一场谈判,那场谈判上,你的母亲代表人鱼族与人类达成约定,联姻通婚,第一个混血儿出生的时候,便是人鱼族上岸的时候。”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靳厌还是开了口。   话一出口,本来昏昏欲睡的叶锦池一下子惊醒,他瞪大眼看着男人的下巴,联姻通婚?   这还真是万能手段,就连这样并不存于现实的世界也擅用此法。   但是现在人鱼已经上了岸,身为人鱼之主的他母亲呢?人鱼族不会因此而觉得不安吗?上了岸之后,连人鱼之主都消失了?   “你是不是想问,人鱼之主都消失了,为什么人鱼族还能在岸上待着?”靳厌再一次展现了他“读心术”的强大,将叶锦池的疑问问了出来。   得到后者的点头示意之后,他却没有马上开口解释,反而眼神又看向了远方。   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语调轻缓,像是在说故事一般:“因为,人鱼族已经几乎灭亡了,除了留在岸上,嫁给人类的权贵,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人类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了岸的人鱼,因为容貌昳丽,大都被人族的权贵聘娶。”   剩余的那些呢?   叶锦池想问,一部分嫁给权贵,总还有一部分不乐意嫁的吧?   人类会讨厌其他族类,人鱼族也一样吧?那群讨厌人类的人鱼,去哪儿了?   他不敢问,但靳厌仍旧打算告诉他答案,简单而粗爆:“死了。”   “人鱼是海上的霸主,上了岸之后,进化出了双腿,比之人类,力量更为强大,就连人鱼族的Omega,都无法被人族的Alpha压制。”   “偏偏人鱼长得好看,声音也是悦耳动听,权贵们以能娶到人鱼,让人鱼生下自己的孩子为幸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靳厌顿了顿,才接着开口道:“但嫁娶一旦只为了繁衍,就必然会生出许多悲剧。”   “比如,你的母亲。” 第47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八)   “我母亲,应该不是自愿嫁给他的吧?我出生了之后,母亲应该是想带着我离开,但是他不愿意?”   叶锦池猜测道,这个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靳厌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讶然:“你继承了你母亲留下的记忆?”继承?   叶锦池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个小珠子,他至今仍然不知道怎么开启的人鱼历史。   莫名地,他觉得这东西,靳厌应该知道怎么用。   但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选择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并摇了摇头比划道:“不难猜。”   “你特意点出我母亲,说明我母亲应该就是不愿意嫁的那一批,前面你也说过,你曾经追查过我的母亲,只是我母亲最终消失在了叶家。”   “能让一位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找了自己丈夫的宿敌的事情,除了解除婚姻关系,我想不出来其他。”   靳厌点了点头:“没错,你出生之后,人鱼和人类契约达成,你父亲却看上了另外一条人鱼,他想要效仿帝国贵族,同娶两只人鱼,但你母亲不同意。”   “她能同意才奇怪,”叶锦池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腰,“她可是人鱼之主,为了缔结契约委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类Alpha已经是委屈,又怎么可能忍受共侍一夫的侮辱。”   他没走过类似世界,但需要和亲的特殊世界却并非第一次见。   正常情况下,这种联姻而来的姻亲该是最为坚固的,除非某一方想要彻底撕毁契约。   为了一己私心,不顾契约,侮辱原配妻子,看来,原身这个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你母亲到底是人鱼之主,虽然生气,但尚有理智在,她向你的父亲提出了分开,”靳厌晦涩的眼神落在了叶锦池那条大尾巴,“而作为更多继承人鱼特征的你,她想要一起带走。”   和平的契约只存在于谈判桌上,真正的生活里,人鱼其实并不被人类看重。   “你母亲……我的意思是,你这具身体的母亲,她担心你一个人在叶家会被欺负,所以无论叶家出什么条件,都不肯松口,执意要带走你。”   叶锦池大概明白了。   原身再怎么也是个男孩儿,又是个罕见的Omega,除此之外,更是一个稀有的漂亮人鱼Omega,若是好好培养,成长起来,给叶家带来的利益不可估量。   叶家那位唯利是图的父亲,不可能放任这样一笔财富从自己的手上溜走。   “他们谈崩了?”   话是问句,但叶锦池十分笃定。   “不仅谈崩了,你父亲一怒之下,囚禁了你的母亲,”靳厌的话音忽而一顿,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接着道,“他甚至,砍下了你母亲的尖耳。”卧槽!   叶锦池瞪大了眼,一句国粹就没忍住无声地冒了出来。畜生!   身为丈夫,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妻子?人鱼族以尖耳为荣,砍下那对尖耳,原身的母亲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再是人鱼族尊贵的王,而只是被囚禁起来,无人在乎的叶家妻!   畜生畜生畜生!   叶锦池在心里骂了好几遍,仍旧不解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此刻若是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他动手干人的心都有了。   靳厌看着他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   他伸手遮住了叶锦池的眼睛,语气也沉重了几分:“你应该见过被你父亲娶进门的另外一只人鱼。”   “她的尖耳,是不是很美?”   “……”   叶锦池陡然浑身发麻,他不可置信地想看靳厌,却被男人的手掌捂了个严严实实。   某种不可言状的惊慌与只是想起就觉恐怖的猜测在他心头萦绕,他闭了闭眼,才有些艰难地比划道:“你的意思是……那对尖耳,是我母亲的?”   掌心下的睫毛颤动,靳厌并不需要睁眼去看,就能知道怀里人的感受。   他微微抬头,去看远处的灯火,没有回答。   但在此刻,没有回答,便是最诚实的回答。   叶锦池咬着牙,巨大的愤怒在一瞬间几乎要将他冲垮。   他甚至不能分辨这是原身的情绪,还是他自己的,伴着愤怒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想杀了他名义上的父亲,杀了那个畜生!   “你父亲需要一个人鱼之主的妻子,联姻是白纸黑字签下的契约,”靳厌淡淡的语气下,却是骇人听闻的事实,“但契约上从未写过,那个妻子,只能是你母亲。”   “换句话说,那位人鱼之主,并不一定只能是你母亲了。”   叶锦池如坠冰窖。他懂了。   人鱼族以尖耳为荣,叶悠的母亲带上了那朵尖耳,成为了新一任的人鱼之主,也顺理成章,嫁给了背负联姻重任的叶家主人。   此后,所有尊荣,都被窃取。   “难道,”叶锦池喉咙有些哽咽,他竭力在维持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失态,但伸出来比划的手,却微微地颤抖着,“人鱼族,就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吗?”   她可是人鱼之主啊,是人鱼族尖耳最漂亮的姑娘啊,她以身换来人鱼族的和平,遭难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吗?   “这个问题,你问出来就应该有答案了。”   靳厌将这带着几分残酷的答案说出来,就感觉到了掌心沾了湿热。   他垂下眼,眼里的情绪莫名。   若真有人帮她,她又何至于找上身为叶家敌对的靳家帮忙?   “但这并不怪那些人,”靳厌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母亲落难的时候,那些跟随她的人,或死,或逃回大海深处,又或者,被迫嫁给权贵,彻底丧失说话的资格。”   他没能说出口的是,大部分,都死了。   能忠心追随人鱼之主的人鱼,怎么会甘心困于权贵胯下度日。   可海里的霸主,上了岸,便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强健的体格拦不住诡计多端的人类,也挡不住高高在上,要将人鱼彻底踩在脚下的权贵们。   人鱼上岸,从头至尾,就是一场悲剧,指向于无可避免的死亡。   那位来自深海的人鱼女王以身护卫和平,但最终,也葬于所谓的和平。 第48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十九)   和谈,从头到尾,就是阴谋者给和平者画的大饼。   “你的母亲不仅美丽,还很聪明,但她败在了自己的聪明上。”   靳厌说起这个,唇角的弧度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她自己干净,便也觉得他人干净,她大大方方,便也觉得别人大大方方,她自己坦诚,便也觉得别人坦诚。”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欺骗,有阴谋,有肮脏。   靳厌没说出口的话,叶锦池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比划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靳厌好像很为原身的母亲感慨,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不死不休地杀了她?   “杀她?”   靳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弄错了,我追她不是为了杀她,是……为了杀你。”   叶锦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不是,多大仇啊?   原身母亲带着原身出逃的时候,原身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吧?还在襁褓里也说不定,这都杀?   叶锦池莫名地觉得背脊发寒。   他偷摸摸地往外挪了挪身子,试图远离,但在将要成功的最后一刻被靳厌再次提了回去。   “需要杀你是另外一件事,”靳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自觉地显出了厌恶与恨意,“事实上,这并非是针对于你。”   “而是……如果你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不会流着靳家上一代家主的血,作为靳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都要杀掉这个孩子。”   “……”   不是,哥们,你爹变态啊?   一边比划着,叶锦池的目光逐渐惊恐。这是什么?   人鱼版的求而不得,就杀你孩儿吗?   靳厌一看就懂他的思路又歪了,只得好气又好笑地解释道:“靳家前家主,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与你父亲一样,从前也是联姻计划的备选者。”   “但他与你父亲不同,他是在与人鱼之主交战的时候动的心,联姻计划的促成与实行,背后他没少做推手。”   “只是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叶锦池听的一知半解,但联想前面知道的那些,他大概也能拼凑出整个事件的拼图。   人鱼和人类经过了近百年的战争,又经过了十几年的和解,才最终在新上任的人鱼女王的带领上,实施了联姻计划,得以让人鱼上岸,度过了所谓的和平共处。   叶家尚文,靳家前家主虽然没有资料介绍,但看着靳厌如今的地位,也大概可以知道,靳家应是崇武,文武之争,古来便是不死不休,更遑论,人鱼女王最终选择了叶家。   这么一想,原身母亲最终选择求助靳家就说得通了。   叶靳是对家,且武力值上靳家应是远超叶家。   “所以,你们把我母亲逼回了叶家。”叶锦池比划着道。   想通这一点,后面的事情似乎迎刃而解。   说来说去,造成原身悲惨经历的,无非是没有母亲撑腰,母亲早死固然叶家为主凶,但曾经短暂接纳又最后逼走原身母亲的靳家,也是帮凶。   “难怪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透着危险的气息,”叶锦池在心里对涯涯道,“真正的危险不是无法被标记,也不是活下去。”   “知道了一切的原身,便是能被标记,也不会允许自己的Alpha是杀母仇人的儿子吧?更何况,靳厌曾经真正参与过将原身母亲逼回叶家的行动。”   涯涯尚未说话,叶锦池却又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原身的任务为什么不是复仇呢?”   拼着让世界线重来一遭的危险,却不是为了复仇?   复仇,难道比活下去,和被靳厌彻底彻底标记更重要吗?   叶锦池脸色突然有些难看:“原身不能是个恋爱脑吧?”   但恋爱脑也不应该冲着靳厌,那不应该冲着帝国的太子左思去么?   “不懂,”涯涯有些怏怏的,声音里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知道的越多,感觉路越难走了。”   叶锦池也不懂,但他比涯涯积极,他选择了直接问。   “所以,你点名要叶悠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存在,默许我替嫁,就是为了杀了我?”   这一段话有些复杂,靳厌看了许久,才明白其中意思。   他看着叶锦池,回答的却有些模棱两可:“你是这样觉得吗?”   “……”   如果说不这样觉得,是否有点不太清醒?   叶锦池罕见地有些犹豫。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靳厌,或许最开始算计的人是左思,但既得利益者却是靳厌无疑。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底,明明有办法阻止,却仍看着所有人一步步入局。   除了是为了更方便杀了他,叶锦池想不到任何的解释。   “如果有空的话,去找找你母亲留下来的传承吧。”   靳厌看出来他的心思,却没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反而说起了一件关系不算大的事。   “想要做人鱼之主,必须得得到上一任的传承。”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叶锦池蓝金色的大尾巴上,他伸手摸了摸光滑美丽的鳞片,语气古怪:“速度要快一点,没有得到及时的传承,那些秘密,就永远不会有重见天光的那一日了。”   “为什么?”叶锦池不解地问道。   传承难道还有身份的针对性和时间限制吗?   那原世界线里,原身死了之后,这个传承是消失了?还是……被左思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得到了?   “太多人为你付出性命了。”   靳厌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半点不达眼底。   从叶锦池的角度看上去,那笑容似乎带着几分狠戾与恨意,浓烈得让人心中一惊。   但靳厌很快就安抚了他:“别害怕。”   身子挺拔的男人将他压在了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亲昵至极的姿态,连压低了嗓音都泛着几分温柔。   “走到今天这一步,死了太多人了,很多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如果再慢,或许他们就等不下去了,到时候,一切都会乱套的。”   幽幽的嗓音里,泛着股子说不出来的苦味。   靳厌轻轻地叹口气,用最后一句话为这场解决了某种疑惑,却又带来了更大疑惑的谈话作了结——   “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一心要和平的人鱼之主了。” 第49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十)   叶锦池听不懂。   但隐隐地,他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能够弄清楚怎么继承,那些秘密,就不会再是秘密。   可是,怎么继承呢?   靳厌说完话就离开了,叶锦池一个人坐在池边,掏出了那枚珠子,对着月色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珠子里面十分浑浊,今夜的月色十分明亮,却半点也透不进去。   叶锦池观察了一会儿,有了个疑问,他问涯涯道:“你说,提出这些要求的原主,他是知道这些,还是不知道这些呢?”   理论上来说,他不可能知道。   毕竟,成婚之夜,他就因为被动的腺体打开露出信息素而被杀死。   但如果他死的真得如此悄无声息,又怎么会撬动整个世界的重启呢?   不合理,一点也不合理。   涯涯没想这么多,只是凭借着数据分析道:“我模拟了一下原主的心理,得出的结果是……”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他或许不知道全部,但起码,清楚了核心。”   “核心?”叶锦池托着腮,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核心?”   “比如,为什么靳厌会杀死玫瑰味的Omega。”   涯涯很快给出了答案,甚至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证据:“唯有知道原因,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是可以不用死的。”   “大数据表明,人类对重来的执着多是为了改变一些既定的结局,如果明确了这个结局是无法被改变的话,则不会选择重来。”倒是有道理。   叶锦池有些欣慰,他带出来的人工智障,总算是有点智能的样子了。   如果事实真如涯涯所说,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原主觉得重来一次是可以活下来的呢?   “如果按最简单的想法去追溯原主的话,那应该就是被靳厌彻底标记。”   叶锦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主线的两个任务都很奇怪,一个是活下来,一个是被彻底标记,还是彻底绑定,如果活下来的方法只有被彻底标记,第二个任务的存在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是最简单的想法,难道不应该是,第二个任务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让任务者被彻底标记吗?”   涯涯不解地道。   “……”   叶锦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涯涯说得挺有道理。   会不会有些事情,本身就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但是靳厌的性格,标记应该并不会影响他想杀我的决心。”   叶锦池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这个猜想给彻底否定。   这么说或许会有些自恋,但他确实能感受到,靳厌对他的在意。   从赶走左思时,话语之中淡淡的醋意,到两人肢体接触时,那些想要贴贴的小动作。   眼神与话语都会骗人,但下意识不会,或许是超高匹配度的效果,也或许是其他,靳厌此刻对他,绝对算得上心动。   但就算是在心动,男人看向他时淡淡的杀意仍旧不做掩饰,心动,但没心软过,他仍旧执拗地,想要杀掉叶锦池。   彻底标记才能活下来,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   “除掉这个之外,我无法分析出其他的内容。”涯涯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在刚刚,他又模拟了无数次,但每次的结果都指向这个悖论。   “没大事。”   叶锦池懒懒地摆了摆手,随着他的动作,尖锐的手鳍逐渐缩起,最后化作正常人类的手掌。   “还是手用的习惯。”   叶锦池伸展手掌又合拢,往复几次,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抵是和靳厌超高的匹配度带动这个身体的发育程度,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他的尾巴不能化作腿,手鳍更不用说了。   和靳厌接触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手与腿都能化形。   叶锦池垂眼,看着蓝金色的尾巴逐渐化作人腿,凝白如玉的长腿在月色下由虚到实,最终彻底蜕变成型。   他此刻,与身为人类的时候,并无两样。   若说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   叶锦池尝试起身,但失败了。   腿是化出来,但习惯上,他仍旧觉得自己只有一条尾巴,无法很好地操控两条腿,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叶锦池一边继续尝试操控双腿,一边想道,起码,这种身体上的不习惯让他能够确认,原身从前,也一定没有化过腿,不然,肌肉记忆会代替他的思想来完美操控这双腿。   说起来,他身上的缺点都在逐一弥补,如果继续跟靳厌待在一起的话,最后会不会让他恢复声带,能够开口说话?   或者,再大胆一点,没有发育完整的腺体,也会被逐渐修补,最终进化成为完全体?   叶锦池停住动作,面色古怪。进化!   这个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词提醒了他,靳厌似乎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促使他一步步从刚穿来的残废Omega进化成为正常的模样。   假设进化真的存在,只要多和靳厌接触,修复腺体变作正常的Omega,完全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被彻底标记本身,就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反倒是主线,活下去这个任务成了无法理解的样子。活下去?   活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得活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任务?   就算他运气足够好,得到了传承,又顺利被靳厌彻底标记,也成功地让靳厌放弃了杀他的想法,就能算完成任务吗?   在没有参透第二条任务之前,叶锦池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当第二条任务不再是不可能完成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就不成立了。   附加绑定主线,意味着,主线任务才是最危险的。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危险的,并非是从一开始被视作不可能完成的标记任务,而是……   被彻底标记了之后,还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而期限,无期。   “也就是说———”   叶锦池终于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了。   他扶着旁边的柳树慢慢地站起身,稳住身形后,看向了视线尽头的那一点灯火。   那是靳厌离开的方向,也是这位帝国上将的卧房。   “真正的危险,不是靳厌此刻心心念念的杀机,而是被标记以后,会出现的必死局。” 第50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一)   “必死局?”涯涯的声音透着一丝迷茫,“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叶锦池扶着树试着走了走,直到确定自己能够自由走动之后,松开了手。   他趔趄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人鱼上岸的辛苦,是人类无法衡量的。   “你听说美人鱼的故事吗?”叶锦池一瘸一拐地走着,却在心里问道。   “听说过,”涯涯回答道,“那位美人鱼用声音换了腿,却最后变成了海里的泡沫,是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叶锦池面上有一瞬间的无奈,“你最好不要变成恋爱脑系统。”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涯涯被说,有点委屈地摇了摇头,还有点不服,“不是我恋爱脑,是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写的呀。”   “我说的是鱼尾化作人腿的时候,仿佛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叶锦池感受着那双腿血肉里传来的痛苦,面上却没显出半点痛苦。   他只是有些出神得想,如果化腿行走会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要上岸呢?就在海里当霸主,不香吗?   为什么非得上岸?甚至可以说是,放弃了所有,不顾一切地要上岸。   那些现在看起来,十分不冷静的举措,真的是那位传闻中贤明冷静果敢的人鱼女王做出来的吗?   这些疑问,都是他要找出来的谜题。   而这个答案,只有靳厌能给他。   叶锦池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院子门口,不算远的距离,却仿若天堑一般难以逾越,每走一步都是痛至心底的折磨。   但很快,他在距离那个房间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房间的门口,有人抱着手臂,倚着房门看着他,不知道多久。   “靳厌。”   叶锦池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因为疼痛而被汗珠打湿的碎发贴在脸颊边,给本就苍白的脸更添了几分脆弱。   靳厌抱着手臂,不言不语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小人鱼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要来?”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但靳厌还是点了头。   于是叶锦池笑了笑。他就知道。   和靳厌接触的时间不多,不算能够摸清楚男人的性格,起码也知道一点,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无用的事。   他给过的所有信息里,与所谓传承其实根本不沾边,但他从一开始就提到了传承。   “将最重要的信息隐藏当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信息里,你是当真一点也不怕我会忽略过去。”   叶锦池调侃道。   靳厌挑了挑眉,并不隐瞒自己的意图:“如果真能忽略过去,才是最好。”   他不会对小人鱼隐瞒该知道的东西,但同时,也并不期待对方真的知道。   “难怪。”   叶锦池点了点头,伸手拿出了那个珠子。   决定了走这一趟没用多久,但心理的挣扎最是剧烈。   去了这一趟,若靳厌本没这个意思,他主动之后,就再无筹码,连最后的传承都被知道,他的底牌一览无余。   但如果赌对了,他就能知道内幕。   显然,靳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错过那枚珠子,落在了对方的脸上,顿了顿,才开口:“万一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你今天走这一趟,说不定会提前送命。”   叶锦池站直了身体,冲着靳厌笑得温软:“我是个赌徒。”   他是个赌徒,而上了赌桌,输赢的概率都是五成,这个概率很大,值得一赌。   “不怕赌输了?”靳厌挑眉,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赌输了就赌输了,”叶锦池耸了耸肩,“你也说了,是提前送命,不是吗?”   提前和推迟,也不过几天的事情,如果注定要死,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靳厌点了点头,终于站直了身体,他伸手:“把那个东西给我。”   这说的便是那枚所谓的“传承”了。   叶锦池在原地顿了顿,才慢慢动了步子。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动步的那一瞬间,像是有火焰从脚底燃起,瞬间就在皮肉里燃上了大火。   他鼻尖耸了耸,几乎要幻觉自己闻到了皮肉烤焦的味道。   所以,他找对人了。   短短几步路,叶锦池走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淌,终于在体力耗尽之前,走到了靳厌的面前。   他冲着对方摊开了手,出口的嗓音却略有嘶哑,“原来,跨过刀山火海去见你,是这种感觉。”   腿还在抖,这几步所耗的体力,比他来路上只多不少。   靳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略有浑浊的珠子就摊在那双肤色白净的手上,他伸手,就要拿起来,眼前人却顺势一收。   来自深海的小人鱼像是马上要化作泡沫一般虚弱,却仍睁着那双眼睛索要自己的答案。   “做人类明明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执意上岸?”   “你说的那个人,她真的是传闻里那个英明的人鱼之主吗?”   靳厌微微垂眼,他能真切地看见人鱼眼中的疑惑,这很少见。   气定神闲似乎都成了这只小人鱼的保护色,即便是初见最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没见过对方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那源于不信任。   不信任,所以遇见了问题不会想要求助,而是小心隐藏,等待着找到答案的那一天。   但现在……他信了他,所以采取了更为直接的询问方式。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靳厌如此想着,只是唇角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如此高兴,高兴到脱口而出:“看来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叶锦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地笑,又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可你现在一点也看不见遗憾的样子,你好像在口是心非。”   靳厌很乐于给他解答:“我应该在你进门的那天就杀了你,这样就可以不用有后面的事情。”   如果在那天杀了他,除掉既定的命运,他不会有任何的情绪。   迎接早就注定好的命运,本就是他的命。   但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动手,就有了如今的酸甜苦辣,但是。   “你母亲常说,人类习惯于口是心非,而对于我来说,我此刻的口是心非应该是……”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拖延最后的答案一般,却又很快就给出了真正的回答——   “我确然后悔,但若让此刻的我再做选择,结果并不会有任何更改。” 第51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二)   叶锦池沉默了几秒钟。   一语双关的意思,他听懂了。   但,无法回应。   “命都不保的人,无法去考虑其他。”   叶锦池认真地说道。   靳厌对他动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动心却仍不打算放弃杀他,说明杀他这件事,本身就是必须要做的。   这种情况下,他想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办法去活下来。   “死亡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靳厌笑了笑,带着包容与温柔。   他显然如此外露自己的情绪,但从这只小人鱼嫁进来开始,就一直控制不住。   “那我谢谢你了。”叶锦池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将眼神投向了被拿起来的珠子,“所以,这东西要怎么用?”   他很好奇,这个里面浑浊外面光滑的珠子,要怎么用,才能获取到里面的传承。   靳厌看了看手里的珠子,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放松了下。   他告诉叶锦池:“不是现在用的,现在这东西,我也没办法用。”   “啊?”叶锦池懵逼地看了他两秒,再次确认道,“你确定?”   “确定。”靳厌从不开玩笑,他点了点头,“时候还不到。”   “那我过来干嘛?”叶锦池炸了。   如果不是化了腿,靳厌必能看到他的大尾巴在疯狂地拍打地面。堪称操蛋。   他自以为听见了靳厌的暗示,不惜冒着化腿的疼痛上了岸,结果这个狗男人告诉他,还没到时候?   靳厌却意味深长:“天色已晚,来都来了。”   叶锦池白他一眼,转身看了看来时路,一扭头,竟是直接往屋里走。   来都来了,不如干点晚上该干的事。   涯涯不懂人类的交锋,贴心地问道:“需要我开启屏蔽吗?虽然不能打马赛克了,但是只要你们的声音小一点,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吸收了记忆之后,她像是孩童长大了几岁,步入了少年。   相应的,主系统的屏蔽规则也有了改变,她闹不准是否是她能看的。   听到这句话,叶锦池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身后的靳厌眼疾手快揽住了他的腰。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   靳厌打横抱着他,径自步入了屋内。   叶锦池也确实累了,化腿的疼痛已经麻木,他索性安分地窝在了男人怀里。   只是一往胸口上贴,烈酒信息素的味道就悠悠地传了过来。   平常他在水里,靳厌在岸上,还闻得不是很明显,这距离贴近之后,幽远的烈酒香气就将他完整地抱住了。   叶锦池有点被熏醉了。   他闭了闭眼,尝试将醉意消化掉,但没有用。   这些烈酒味的信息素无孔不入,作为这个屋子里唯一的Omega,他成了这些堪称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唯一载体。   烈酒的香气前赴后继地冲着叶锦池而去,争先恐后地融入他的身体他终于醉了,脸颊上红晕染开,眼神里也不复清明。   这是快穿局的秘密——局里的金榜任务者,是个一杯倒。   往常的世界,他能不碰酒就绝对不会碰,万一真的要喷酒,也会召唤涯涯替他屏蔽。   但这个世界,没了主系统作为后盾,涯涯无法支持这样的功能。   简单来说,他醉了。   抱着他的男人走得一直很稳,但悬空的身体仍让他没什么安全感。   叶锦池迷迷糊糊眨了眨眼,凭着本能翻了个身,手臂就攀上了男人的脖颈。   他像个无尾熊一样,将整个身子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贴在了靳厌的身子。   完全的实物感缓解了身体悬空的焦躁,叶锦池一直皱着的眉头,才终于缓缓地散开。   他趴在男人的肩头,两条长腿在靳厌背后交叉,牢牢地叠在一起。   “别闹。”   靳厌走到床前才发现,他没办法将一只醉鬼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努力了一番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就着这样的姿势,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样睡不舒服,”他皱着眉,拍了拍叶锦池的腰,“听见没有?脚松一下。”   “……”   回应他的,是叶锦池安稳又平静的呼吸声,还有间歇响起的,小小“呼噜”声。   除了叶锦池,他没见过第二个人类,睡觉是这样,呼噜呼噜地,活像一只被撸爽的猫,毫不忌讳地露出自己的肚皮。   靳厌挑了挑眉,想到猫儿的萌状,他伸手,摸了摸叶锦池的小肚子。   挺软,手感不错。   这么想着,他又揉了几把,直惹得叶锦池皱了眉,梦里都在嘟嘟囔囔着“烦”。   靳厌失笑,又轻揉一把,才将手收回来。   说起来,这个世界,貌似好像可以怀孕?   堪称惊世骇俗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但靳厌,居然接受良好。   有叶锦池这个醉鬼在,想要躺下休息是不可能的了。   靳厌只能背靠着床头,就着倚着床头的姿势休息。   他闭上眼,很久就没了动静,呼吸也逐渐平稳。   涯涯看了又看,确保对方确实没动静之后,就打算切断联系。   她想再次尝试联系主系统。   池池好,靳厌坏,要杀池池,她想救藏池池。   “你想干什么?”   但她动作刚起了个势,靳厌就睁开了眼,他像是能看到涯涯一般,眼睛穿透虚空落在了涯涯身上,目光如晦。他能看到她?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被涯涯压了下去,开玩笑,怎么可能!   她拍了拍自己胸口,靳厌应该是对醉鬼池池说的吧?缓好了心情,她又试图联系主系统。   但这次,靳厌更加明确地开了口:“1593,你要联系主系统吗?”!!!   涯涯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下一刻,她猛地尖叫了起来1953!是她的出厂编号!   叶锦池嫌弃这个编号,所以在和她绑定了之后,就给她改了名叫涯涯。   自此之后,她也跟这个名字绑定,唯有回到快穿局,给主系统汇报的时候,才会被喊到“1593”这个名字。   但那是在快穿局啊!   而现在,一个任务世界的人,居然能喊出了她的编号!这个人还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   涯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后背发毛。 第52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三)   涯涯支支吾吾不敢回答,靳厌倒也并不觉得惊讶。   主系统流水线上出来的系统,大都如此胆小。   它们谨记主系统定下的规则,不敢越雷池半步。   “任务期间,随意联络主系统,是重大犯规,我以为你知道。”   靳厌将床上被子拉了过来,借着这个姿势,搭在了叶锦池的后背上,才接着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涯涯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涯涯默默地往后面缩了缩,系统强大的计算能力告诉她,此刻最安全的办法是强行唤醒自己的宿主,但面前男人的眼神,很明确地告诉了她,这样做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犹豫了几分钟,选择了屈服。   “我,我知道。”   她出声的那一瞬,靳厌挑了挑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涯涯一愣。熟悉?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点了点头:“有……”就是池池。   “他的喜好还是一如既往,从来没变过。”靳厌开口道。   像是在告知些什么,又像是在试探什么。   涯涯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池池伴生系统的事吗?”   靳厌讶然挑眉,这个系统,成长得好像有点快了,只不过跟着叶锦池走过了三四个世界,就能升级到这种地步?   但很快,他就皱紧了眉,系统的成长是与智商挂钩的,系统成长幅度越多,意味着智商越高,而智商在有些时候,是与野心挂钩的。   “你好像在担心什么,”涯涯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她正襟危坐在叶锦池的旁边,“替身,你们人类是这么说的吧?关于我是池池伴生系统的替身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哦?”靳厌反倒被提起了几分兴趣,“你不介意吗?”   “最开始可能是介意的。”   涯涯歪了歪头,想到了最开始和叶锦池执行任务时,因为不满而做下的那些小动作,无关大雅,但如今想起来都是笑料。   “池池那么聪明的人,我捉弄的那些动作又不高明,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我这么笨,他明明可以用那些小动作向主系统申请换个系统。”   靳厌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叶锦池垂在他手边的手指,这小孩儿,打小心软。   被主动换下来的伴生系统,是要被销毁的,就连销毁后的原材料也是做报废处理,这对于称为“人工智能”的他们来说,等于彻底的死亡。   “所以你不介意了?”   那边的系统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等不到下文,靳厌索性开口自己问。   “……也不算吧,”涯涯有些迷茫地道,“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   她从流水线上下来开始,就已经在期待自己的宿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摆烂的宿主,或是事业狂的宿主,无论哪个,都注定了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但涯涯没想过,她会卡在出发的那条路上。   “我的出厂数据是合格的,但因为代码出了故障,让我所有数据都偏低,没有人选我。”   涯涯的声音里满是低落,靳厌眼眸深了深,没接话。   数据偏低的伴生系统本身就是质检下的漏网之鱼,说一句残次品都不为过,而叶锦池好歹曾经也是快穿局的王牌员工,选了个残次品系统的那天,整个快穿局都被轰动了。   “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叶锦池选我,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特殊,而是因为……”   涯涯顿了顿,才将后面那句话缓缓道出:“我好像,和他的前任伴生,用了同一个声音。”   靳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突兀地笑出了声,他看向涯涯的位置,语气却似乎有几分怀念:“确实是同一个。”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涯涯却并不见得开心,反而有几分萎靡:“我知道,他原先的伴生系统那么厉害,就算是被销毁了,销毁后的核心材料也不会被做报废处理。”   “用人类的话来说,我身为替身,但继承了原主的遗留碎片,而这,就是池池选我的理由。”   有了人类的思维本该是系统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对于涯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已经够悲惨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替身身上,居然还有原主的碎片残留,就类似于那种,命是原主给的,然后又做了原主的替身。   涯涯长叹了一声,“啪叽”一下倒了下来:“做系统做到我这个份上,真是窝囊透了。”   靳厌没忙着接话,他手指绕着叶锦池的手指捏了又捏,直将睡梦中的人儿扰得眉头紧皱方才作罢。   他看向涯涯:“你想不想,再升级一次?”再升级一次?   涯涯摆烂的动作一顿。   这个任务世界的困境,她暂时无法解,但如果能升一级,获取更多这个世界的线索,也许就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起码,能保持叶锦池不会永远困死在这个世界里。   但是……她能相信靳厌吗?   一个世界里,不可能出现两个任务者,这是铁律。   可偏偏,靳厌知道她的存在。   在系统的介绍里,他是一个注定要被打败的反派,反派,怎么会知道世界之外的事?   她能,信靳厌的话么?   “你可以不信我,”靳厌看出了她的纠结,他笑了笑,并没有被怀疑的恼怒,反而多了几分轻快,“但我能让你升级。”   “升级之后,或许你还是没有办法帮助池池解决这个世界的困境,但起码,你能屏蔽主系统的控制,带他强行离开这里。”   涯涯眨了眨眼,她心动了。   每个系统选定宿主之前,都会被打上主系统的烙印,这是一种制衡,也是一种保护。   制衡她们不会伤害宿主,保护她们不会被宿主恶意伤害,也因此无法逃离主系统定下的任务规则,困在这个世界不得所脱。   但如果,能屏蔽控制的话……   涯涯仿佛感觉到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激烈跳动,但她却并未因此丧失理智,反而更加冷静地道:“首先,我们都是主系统研发出来的,怎么可能屏蔽主系统的控制?”   “其次,你为什么要帮我?没有记错的话,你——”   “应该就是那个销毁掉池池原伴生的人吧?” 第53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四)   “怎么看出来的?”靳厌这会儿是真有些惊讶了。   按照他对叶锦池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将他挂在嘴边才对,顶多,会在特定的时候随口感慨几句。   那么寥寥几句,就能让系统猜到他的身份?   “我是池池带出来的系统,”涯涯略带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自豪的小表情一览无余,“他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顶多,比他笨一点。”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比了小小的那么一点:“就这么一点。”   靳厌看了她半晌,从鼻腔哼出了点笑意来,却不忘泼个冷水:“如果他是你,这会儿绝不会和我说这么多。”   “因为他恨你啊!”   涯涯心直口快,说完才发现靳厌的脸色变了变,她对了对手指,讪讪地低下了头。   虽然不知道这个反派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又或者是怎么瞒过系统意识的探索留在这儿的,但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她能抗衡的存在。   池池的前任系统那么厉害,这人说销毁就销毁,她还没那么厉害呢。   “不用这么害怕,”靳厌倒没生气,甚至反过头安慰道,“你放心,我如果要是再把你毁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给你报仇的。”……这算什么安慰啊!   涯涯眼泪汪汪,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靳厌看着她跨起个批脸,终是没忍住地笑出了声:“行了,逗你的,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升级就好了。”   “别的我不能多说,但升级之后,最直观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屏蔽主系统的窥视,必要的时候,可以强制突破任务规则。”想升级吗?   涯涯安静了下来。   大反派这话说得很明白,最直观的好处,意思就是,还有隐藏的好处。   升级似乎是个大宝藏,只要挖掘,或许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宝物。   但从升级这一刻开始,她就成为了叛徒。   主系统不允许脱出规则之外的系统存在,而叛徒,从来没有好下场。   “你好像真的在迫不及待让我去送死。”   涯涯冷静下来的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外表依旧是萌萌的萝莉模样,嗓音也是奶呼呼的,偏偏说出的话十分凌厉。   靳厌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池池将他的系统教得很好。   他低头,在叶锦池的肩膀上短暂地倚靠了一会儿,再抬头,就又是那副冰冷的反派模样。   他说:“你说得很对,但你,没得选。”   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个陷阱,谁来了都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要么,叶锦池任务失败,带着这个尚未升级的系统一起彻底埋葬在这个世界。   要么,成为主系统的叛徒,寻找升级之后的法子。   涯涯看着靳厌,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对上任务世界里的反派。   从前她只知道反派是单位面里,唯一可以与主角相媲美的人,实打实打过交道之后,她才懂,什么叫反派。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但你一直没表现出来。”   涯涯想到了刚来到这儿的情景,那会儿她和叶锦池都没什么顾忌,甚至池池能一边和靳厌调情,一边和她说话。   可即便是这样,这男人都没能露出哪怕一丝的破绽,就连情动的姿态都恰到好处,窥不出半点破绽。   “你一直引而不发,就是等现在这个时机吧?”   迷局如一团乱麻,可如果一旦找到了那个头,所有的结,都会迎刃而解。   涯涯脑中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你今天晚上的暗示,压根不是找池池的,你是在找我。”   叶锦池来时的疼痛,既是化腿,更是世界与任务的交锋警告,世界的意识在排斥这个外来者。   “你知道这个时候来找我,我没有办法拒绝。”   世界的意识越来越关注这边,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完成任务,即便是有能力避开主系统任务的制裁,仍旧会被世界意识抹杀。   换言之,他们现在,走投无路。   想要活下去,只能拼一把。   而现在,靳厌将拼下去的筹码,送到了她的眼前。   涯涯第一次有了人类的实质感受,她感受到了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身在局内,却能操控整件事情的走向,你绝对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原生反派,你是任务者……不,不对。”   涯涯脑子又有点混乱了。   靳厌不是原生反派,但也不可能是任务者,如果是任务者,这句话的试探就足够世界意识察觉到了,两个任务者的分量,不可能让世界意识毫无察觉。   “探索我的身份对现在的你毫无益处,”靳厌笑了笑,“你身在局内,便被局内的规矩所束缚,虽然同时也在被保护着,但,一叶障目。”   他本不打算说这么多,但这个系统太有意思,也太有塑造性了,所以,他不介意再多说点。   “想要猜我是谁,你可以胆子再大点。”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脱不开规则,能脱开规则的,只有两种人。”   “你猜,我是哪一种?”   涯涯看着他半晌,这样的理论叶锦池以前也说过。   能游离规则之外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制定规则的人,另外一种,则是看透规则本质的人。   靳厌,会是哪一种?   “我是哪一种并不重要,等到你升级之后,你就会发现,现在想不通的东西,再思考起来,就会耳目清明。”   靳厌并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探索他是谁这种问题,他再次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选择的。”   “升级,拼一把,带着叶锦池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亦或者,沉默装死,和叶锦池一起死在这里。”   靳厌再一次展现出他说一不二的军人气场,目光如刃,便是连涯涯这样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仍能觉察到那目光之中,浓重的威胁之意——   “不要再试图拖延时间了,池池今天晚上不会醒的。”   “你不会懂的,高级匹配度的意思是,最迟明天,我们会进入结契期。”   “你知道的,1953,一旦我彻底进入易感期,就不会再有时间,来处理你升级的事情了。” 第54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五)   “你在威胁我吗?”涯涯反问道,“人类的世界里,这个是不是叫威逼利诱?”   “是。”   靳厌有些讶然地挑眉。   这个人工智能很聪明他一早就知道,毕竟带着前一任系统留下的碎片,但能聪明到这种程度,也是稀奇。   “人类还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吃哪个?”   “我有的选吗?”涯涯这次没被绕进去,单刀直入地问道,“你都这么说了,恐怕不打算给我选择的余地吧。”   降落小世界到如今也有一段日子,如果不是因为有足够的把握会得到同意,靳厌不会贸然提出来的吧?   “余地有,”靳厌手指在叶锦池的脸上探了探,才接着道,“但你要知道,余地这东西,于绝境之中无用,顶多,延迟些时间罢了。”   “……”   涯涯沉默了下来,没再接话。   靳厌等了一会儿,确认小系统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就闭上了眼,屋内也就此沉默了下来。   人类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系统也需要。   他从前没有这样的耐心,所以酿出种种悲剧,但这一次,靳厌学乖了。   但时间仍旧紧迫。   涯涯闻不到空气中的烈酒香气,但她能感觉到叶锦池的体温在升高。   原身的这个身体似乎在被动地进化着,从初期闻到只是被动回应,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信息素交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系统的面板上,显示叶锦池的体表温度一直在上升,这个世界的设定里,这种情况叫做,发情热。   靳厌没有撒谎,最迟明天,两人就会进入结契期。   留给她做决定的时间,不太多了。   屋内浮动的信息素在天明时到了顶峰。   靳厌睁开眼,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玫瑰香味。   刺得他脑子一疼。   这个时间点太阳应该已经升起,但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是他手下的督察队出动了,为他们的结契布下屏障,直到情热褪去。   但叶锦池还没醒。   靳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出所料地,触手的温度极高。   原主的身体太脆弱了,脆弱到他虽然在上将府的水池里放下了营养液,但还是没能耐住发情打来的负面作用。   “池池为什么还没醒?”   涯涯主动现了身,Q版小人的脸上,竟然有几分人性化的担心。   “原主的身体不太争气,”靳厌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但他不是原主,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   “……”涯涯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去看床上躺着的人。   叶锦池此刻脸颊通红,红润的嘴唇也不自由主地开合,溢出了他人听不懂的呢喃。   一切都证明,靳厌所言非虚。   涯涯叹了口气,再次正眼对上了靳厌。   她面上仍有犹豫,却到底还是开了口:“升级对于我来说,有危险的吧?”   系统灌输的人类世界观里,有一条叫做,凡事有利就有弊。   “如果单纯对我有益,不至于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征求我的意见。”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指的是,除掉被系统发现自主脱离印记以外的危险。”   “有啊,”对于这一点,靳厌十分坦诚,“升级并非百分百成功,毕竟这不是我的世界,失败了的话,你身体里原来不属于你的那一部分会被剥离,至于你……”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意识,可能会留在这里,也可能,会因为碎片的脱落而彻底丧失。”   对于系统来说,意识的丧失,等于毁灭。   对于这个结果,涯涯却表现良好:“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如果失败了,麻烦你告诉池池,我因为私自联络主系统被提前召回了,让他自求多福。”   这是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但或许,为了这个谎言,能让她的宿主为了见到她,而努力逃出生天。   靳厌听懂了她的意思,故而轻嗤了一声:“你们这些系统,很有意思。”   长着一张金属脸,心却像是棉花糖做的。   “保护宿主,是我们从出厂就刻在核心的条例。”   涯涯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开始吧。”……   在任务世界出手升级系统,即便是靳厌,付出的能量也相当之大。   一切完成时,他已经是脸色苍白,险些没能站起身。   他索性靠在床头,闭眼恢复着精力。   只是没能安静一会儿,身边的人就有了动静——叶锦池仍旧闭着眼睛,但无意识之中,他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扯开了大半。   光润的肩头泛着淡淡的粉色,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半分钟之后,靳厌将已经快将自己扒光了的叶锦池包在了被子里。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为了确保标记能够成功,他必须得等他的Omega醒过来。   Omega的生殖腔在无意识时会紧闭,唯有清醒着结契时,会在主人的意愿下打开。   他留存在这个世界里的精力,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余地。所以……   靳厌端过一旁的茶水,一把泼到了叶锦池的脸上。   茶水过了夜,这会儿冰凉,但于体温升高的人来说,不痛不痒。   叶锦池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里的混沌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再度闭上眼睡过去。   但靳厌阻止了他,方式简单粗暴:“你如果再闭眼,结契期就要被你睡过去了。”   简单粗暴的一句话,叶锦池先开始并没有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他渐渐清醒。   “结契?”叶锦池不用对比,也知道自己进入了发情期。   浑身像被火炙,往日总嫌体温偏高的Alpha,在此刻反倒成了解暑的良药。   他总是在要闭眼的前一秒下意识地贴近冷源,然后获得短暂清醒。   又因为清醒而远离靳厌,导致混沌的思想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裹挟进迷茫的深渊之中。   叶锦池再傻,也知道这个身体不对劲了。   他趁着获得清醒的间隙,一把拉下了靳厌的领子,眉目间戾气横生:“你是故意的。” 第55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六)   “什么?”靳厌本是伸手扶住他不让他掉下去,闻言俊脸上几分茫然。   叶锦池细细地看他表情,从微调的唇角,看到了眼睛里。   对方太过于狡猾,脸上的表情如此恰到好处,完美显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者形象。   但,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他沉下脸,再一次重申道:“你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靳厌皱着眉,“你发情可不是我弄的,时间到了,就这样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锦池眉目里几分狠戾,抓着靳厌领子的手骨节发白:“我的系统呢?”   “你做了什么?”   从他醒来,耳边就没有了那个小傻子的絮絮叨叨,这不对劲!   涯涯从来胆小,上个世界喂了记忆之后,增长了阅历,胆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危险,他莫名其妙昏睡一夜,且不提涯涯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醒来,就算找不到办法,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一定会化身嘤嘤怪,以此来抒发自己的担心。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醒来之后,没有涯涯,没有问候,就连,系统和宿主之间,无论身处何地都绝不会消失的羁绊也没有!   这种情况太熟悉了!   “你杀了她?”叶锦池五指收紧,死死勒住靳厌,他看着男人脖颈间快速泛起的粉红,眼里几分恨意,“我和她的感应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种情况与当时伴生系统被毁一模一样!   “你太急躁了。”   即便命门被人把握着,靳厌依旧是那副神情闲散的模样。   方才的茫然早已经从他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看好戏一般,戏谑的表情。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敌人,你这样直白地问我,只会让我愈发谨慎,你得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为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值得吗?”   叶锦池明白是自己心急了。   如果靳厌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的身上脱离出涯涯,那说明他也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   越是这种危险的时候,就越应该冷静下来,想想逃出生天的办法。   但叶锦池没有办法冷静,一想到涯涯可能像伴生系统那样被销毁,散做无数的碎片,彻底地消失在天地之间,他就没有任何办法冷静。   他闭了闭眼,才开口:“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是他看错了人,是他玩火自焚,害了涯涯。   早该知道的,同为能将世界玩到崩塌的反派,靳厌和那个姓商的狗东西才是同一类人!   叶锦池松开手,努力平复下心情,接着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靳厌看着他半晌,才笑出了声:“我以为你会问我是谁,怎么有能力做这些。”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叶锦池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现在还不想死,也并不关心你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涯涯去哪了?”   从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在怀疑,整个世界都是姓商的阴谋。   只是这种猜测逐渐被他抛弃。   直到今日,他恍然明白,这个猜测或许是对的。   这个世界并非全是阴谋,但如果某一个点被人为改变,那整个世界都将翻天覆地。   那个姓商的狗男人或许并没有全然针对他,但这个针对他的世界里,一定有那个狗男人的手笔。   “这么急做什么?”靳厌是个优秀的猎手,他逗弄着赞成的玩物,直到看着对方真的要发怒时,才摊手无奈地道,“我只是小小地帮助了她一下。”   “帮助?”叶锦池脸上是明显的不信任,“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太喜欢,”靳厌挑了挑眉,眼眸微眯,“在你心里,难道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   “你不是……”   叶锦池惯性反怼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靳厌堵住了。   男人的手指带着浓郁的酒香味,落在了他的唇上,身体的本能在这一刻又被唤醒,铺天盖地地冲击着他的神智,企图一把将他拉进欲望的深渊,好以此来结束这一场堪称荒谬的发情期对话。   “我若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见你第一面,就该杀了你了。”   靳厌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依旧黑漆漆的窗外,才接着道:“你和我的这场结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么?”   “皇室,叶家,军队,还有,那些自海里上岸的人鱼。”   “什么意思?”叶锦池警惕地反问道。   这句话太古怪了。   皇室关注他们两的动向很正常,叶家关注,也勉强算是情理之中,军队关注也还算能解释,毕竟靳厌总领军队,他若出事,军中群龙无首。   但,那些从海里上岸的人鱼,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们已经被岸上的人驯服了吗?”   没记错的话,靳厌说起来那些人下场时,神情里是明显的悲伤,那些人留在岸上,沦为玩物,唯一能救他们的女王也早已去世,人鱼一族,离彻底消失,不远了。   “驯服这个词,只能用于肉体,”靳厌斜倚在床头,抱起了手臂,嘴角一抹戏谑,“比如此刻,你虽然很讨厌我,也正在因为涯涯的事情而防备我,但下一刻,你还是会散去信息素,并渴求着我的标记。”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屋子里本来足够浓烈的烈酒味突然越发浓了起来。   叶锦池感知到脖子后的腺体在发烫,甚至,已经开始不受他控制了,玫瑰味的信息素颤颤巍巍地从发育并不完全的腺体里溢出。   虽然不多,但在满屋子呛人的烈酒味中,分外明显。   但这并非最糟糕的事情,最坏的是,他脑子逐渐混沌,身处于何地的茫然不时代替了正常的思维,被标记的本能逐渐要站在理智的上风。   叶锦池咬紧了牙关,才没能泄露出呻吟,但这并不能坚持很久。   就在这难耐的折磨里,靳厌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求我标记你,或者,死。” 第56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七)   叶锦池被送来与靳厌结婚,唯一被寄予的期望就是,被靳厌标记,成为他的Omega。   也同时,成为他的软肋。   叶锦池倔强着咬紧牙关,不肯泄露出分毫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往外走,要对抗到底的姿态一览无余。   但靳厌并不在乎。   他好整以暇抱着手臂靠在床头,眉眼里是熟悉的戏谑:“你出不去的,外面都是人,你踏出这间屋子哪怕一步,都会被执法队丢回来。”   他似乎想起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来,乐得不可开交:“执法队里都是有了固定Omega的Alpha,他们不会被你发情期的信息素所影响,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吗?”   叶锦池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旧一步一步坚定地往门口走。   他绝不会求靳厌。   无论是为了快穿局的任务,亦或者是为了眼下的危机。   至于死亡什么的,他还在乎那些么?   “他们会将你拖回来,像拖一条死狗那样,放在我的面前,并且会恭恭敬敬地询问我,这个Omega是否是非法出逃,我是否需要继续结契。“   “你知道,如果我说不需要,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屋内的烈酒信息素越发浓烈,叶锦池脑子愈发昏沉,他承受的,不仅仅是信息素压制带来的昏厥,更有醉酒后的失态。   他在这样浓郁的信息素里举步维艰,却仍旧一步步地,往门口靠近。   出去,离开这间让他自尊全无,像个发情的畜生一样求欢的屋子……   走快点,再快点!   攥紧的拳头溢出了滴滴的血,落在地面上,一路延伸向门口。   靳厌看着他的背影,唇边的笑意分明苦涩,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的温情:“如果我不要你了,你会被扔进监狱。”   “Alpha监狱里,会有成千上万的,长期没有Omega安抚的Alpha等着你。”   叶锦池的脚步一顿,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继续坚定地,往门口而去。   无所谓,去那什么监狱也需要时间,只要出了这个屋子,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反败为胜,最差的结果,不过带着尊严死去。   总好过,留在这间屋子里,最后被迫与高度匹配下的信息素结合,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成为匍匐于Alpha胯下的雌兽。   靳厌看着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地叹了口气:“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求我一句。”   “可你若真的死了,那你那个,心心念念的朋友,该怎么办呢?”   叶锦池的脚步,停下了。   他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被欲望充斥的眼眸里,迸发出的却是璀璨的希望:“她没死?”   靳厌用的是朋友这个词,这个世界里,能称上朋友的,只有涯涯!   “我貌似没说过她死了吧?”靳厌好气又好笑。   他费尽了嘴皮子都留不下来的人,那个小系统反倒是一个名字,就能让人心甘情愿活下去。   好歹他是个匹配度极高的Alpha吧,这样强烈的对比,他的面子简直像是被放在地上踩了。   叶锦池却没管他的情绪,他的重点只在涯涯没事这件事上。   “所以,她去哪儿了?”   快穿局打在宿主和系统身上的烙印是没有办法祛除的,一旦没有了感应,便是其中一方已经去世。   可是,靳厌没有骗他的理由。   “她是……自己离开的吧?”   话将出口时,叶锦池还是换了个问法。   靳厌知道涯涯的存在,十有八九是快穿局来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那个狗东西派来的人。   在不明确涯涯到底是因为被系统召回,还是短时间隐藏,他都不想主动暴露些什么。   “不是。”   不是自己离开的?被逼的?   叶锦池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谁动的手?”   靳厌皮了这一下十分开心,他顶着叶锦池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他没有离开哦。”   “只是升级的程序太过于复杂,她要完美吸收的东西也太多了,所以短暂性地进入了休眠而已。”   “升级?”叶锦池费力地用昏沉的大脑找出了关键词,“不可能,世界之内,且不说有几个人能有能量操纵升级,就算你是其中之一,系统升级,也会引来世界意识的窥伺吧?”   世界意识对于任务者来说,是绝望的存在。   再强大的任务者,面对上世界意识,也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可走。   当然,世界意识也有自己的限制,大多数时候,世界意识并不会真的赶尽杀绝,顶多是将人强行传送出世界。   如果靳厌真的帮涯涯升级,那此刻,他该是被世界意识直接抛出世界之外才对,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你说得没错,”靳厌这会儿倒是十分正经,他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你这么说,是对的。”   “理论上?”叶锦池十分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词,“难道这只是单纯的理论?”不,不对。   快穿局无数死掉的前辈以身试法试出来的,不可能只是理论。   “你不是我,当然不懂,”靳厌却已经不打算再说。   他只是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捏着那枚珠子。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吗?”东西?   叶锦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本该有心跳的位置,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他初时怀疑过,这是否是某种开启隐藏剧情的特定条件,但问过局里,局里的回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这样的,他便将这个怀疑抛之脑后了。   此刻被问起来,叶锦池就想到了这个。   “你说的是,我没有心脏?”   “不是你,”靳厌笑着纠正道,“是这个身体,他没有心脏。”   “人鱼族里面一直有个传说,人鱼生来无心,故而多自私无情,但唯有天生有心脏的人鱼,才能做人鱼之主。”   “人鱼之主生下来的孩子有概率会继承心脏,但如果没有,也没什么关系,人鱼之主会在死之前,取下自己的心脏,留待后人继承。”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珠子,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毫无死角的微笑——   “而这颗心脏,是你母亲留下来的。” 第57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八)   心脏……   叶锦池皱紧了眉,看着面前的珠子。人鱼之心?   为什么在某些童话之中存在过的东西,看上去却是这样的……浑浊不堪?   “所以,根本不是我没有找到继承记忆的办法,而是这颗心脏,本就不属于我?”   靳厌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他喜欢叶锦池这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准确抓住事件核心的能力。   不愧是,被选中的人。   他收拢掌心,将珠子握住:“你说错了一点。”   “嗯?”叶锦池抛来了疑问眼神。   “这颗心脏,马上就是你的了。”靳厌没打算再卖关子。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藏着掖着,难免误事。   “这具身体先天不足,所以无法接受心脏的传承,你刚出生的时候,你母亲试图将人鱼之心融进你的躯体,可惜失败了。”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她被追杀?”叶锦池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人鱼上岸,与人类签订了和平条约,人鱼之主也委身与人类联姻,这本是最牢固的关系。   但一切都将终结于没能融进躯体的人鱼之心。   拥有了这颗心脏,才能成为人鱼族的王。   而联姻的产物,不合适成为一个总揽大权的王。   “有的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靳厌笑道,“知道的太多,会很容易死掉的。”   叶锦池扯了扯嘴角,却并不因为真相大白而感到丝毫的轻松。   旧的疑问被解开,又露出了更深的疑问。   叶家现任的女主人也是人鱼,甚至她那对尖耳都是从原主母亲身上夺走的,人鱼之心的秘密,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将这东西送给他?   就不怕,他当真想办法将这人鱼之心化作己用,带着人鱼族重归大海吗?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清醒地死去,总是要比糊涂地活着好。”   靳厌把玩着珠子的手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显出了怀念的神色。   只是这种怀旧情绪没能掌控他太久,就被毫不留情地驱散。   “你说得对。”   靳厌将手里的珠子丢了过去:“既然你想清醒地死去,那这个东西,就物归原主吧。”   叶锦池抿了抿唇,将珠子攥在了手心。   心底却难免有些抵触。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只当这个珠子是某种需要特殊形式才能打开的储存机关,知道了之后,他就总是有些别扭。   平心而论,这玩意儿上面很干净,没有血迹,也没有污秽,但握在手里,就好像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靳厌将他神色收进眼底,却没打算多说什么。   他岔开腿,姿态豪放又浪荡,竟莫名有种溢满邪气的风流。   “你的疑问我都满足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吗?”   叶锦池没有急着回答。   标记或者死,看上去是两条路,其实,他别无选择。   这具身体自进入与靳厌结婚的剧情之后,或许是因为高匹配度的原因,就一直在被动发育着。   但,还没发育到可以被标记的程度。   这个身体,仍旧是个残次品。   靳厌先前问的那个问题,从来都是一条死路,他没得选。   男人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久久未曾移动,就好像只要他不做出选择,就会一直盯着一样。   叶锦池无奈地叹口气。   屋内玫瑰的香气浮动,他迈开了步子,发情热炙热的温度下,他脚步趔趄,却目标明显。   靳厌支着额头,看他的小Omega一步一步地,冲他走过来。   恍然间,竟有一种两人当真结婚,做了夫夫的错觉。   但这只是一念之间,回过神来,他唇角挑起了分细微的弧度。   叶锦池踉踉跄跄落进烈酒味的怀抱时,情热泛起的焦躁立时就被烈酒的香气所抚慰。   他忍不住地眯起眼,洁白的贝齿咬紧了嫣红的唇。   他不想做出这副诱人的情态,但自心底溢出的满足与愉悦,顷刻间就吞没了他所有的神志, 甚至,都来不及抵抗。   靳厌当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却并不觉意外。   他挑了小Omega的下巴,细细地看了对方的表情,才轻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的设定太奇怪了。   它让Omega身为弱势群体,却拥有让强势群体必不可缺的信息素,像是努力地在为身为弱势的Omega们提供保护。   却又有了匹配度的设定。   事实上,匹配度过高的AO结合,受苦的,仍旧是Omega。   过高的匹配度会让Alpha逐渐疯狂,自制力再好的Alpha在标记初期还能掌控住自己,但一旦标记完成,欲望就如破堤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   这个时候的Alpha像野兽,再强烈的爱意在这一刻都抵不过本能,再怎么精心呵护的Omega,在他们的眼里,也只是一只雌兽。   叶锦池的思绪已经混乱了,过高匹配度带来的弊端就在此刻战线地淋漓尽致,前一刻还能强硬保持神智试图离开的Omega此刻眼神混沌,满心满眼是饱含春色的欲望。   甚至,会因为迟迟得不到抚慰,而在眼眶中包满水珠。   靳厌伸了大拇指,揩去了他的小Omega眼角的泪珠,眼神除却欲望之外,却多了一分无奈与不舍。   他掐着小人鱼的细腰,将人搂进了怀里。   滚热躯体贴近的一瞬,烈酒味的信息素似乎找到了泄洪的开关,倾巢而出,且目标明确地,直冲那冒着甜美的,玫瑰香气的所在而去。   Omega早已经失去了神智,甚至无师自通地点亮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技能,瞬息之间,就让他的Alpha喉咙间溢出了闷哼声。   他呆呆着看着Alpha扬起的下巴,耳边是男人性感又富有磁性的叹息,然后,张嘴吻上了那上下剧烈滑动的喉结。   这动作实在刺激过多,Alpha几乎是立刻红了眼,他将摁在Omega肩上的手更加用力的往下压,直到躯体间的距离无限逼近,直到Omega因为凑近而更猛烈的烈酒味而瑟缩时才停下。   他在Omega慌乱而失措的眼神里,覆身而上,锋利的犬齿衔上了对上后脖上的腺体。   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58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二九)   比起结契,这更像一场纯粹而酣畅淋漓的交流。   因为直到结束,空气中烈酒味与玫瑰甜香仍旧泾渭分明,不见半点要融合的迹象。   没有彻底标记,甚至……连临时标记都没有。   但两人已然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跳上来的水人一般。   叶锦池短暂地恢复了神智,就感受到了后颈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他伸手一抹,满手潮湿,竟是染上了血色。   靳厌像狗一样,将他的腺体咬得可怜兮兮。   可即便做到了这种程度,他仍旧没能被标记。   “很失望?”   一直闭着眼睛的靳厌睁眼,看着他的动作,眸子里几分兴味。   “是挺失望的。”   叶锦池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么高的匹配度,都做不到留下痕迹,看来S级的Alpha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厉害。”   他承认他在迁怒,但任务即将失败,开个摆,应该不犯法吧?   “……”   这句话对于任何一个Alpha来说都是挑衅,于靳厌来说更是如此。   他翻过身,将胆大妄为疯狂挑衅他的Omega压在了身下。   “你知道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说他不行,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叶锦池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带着股子不知死活的美,“毕竟,我也没上过别的男人的床。”   靳厌呼吸一顿。为这句话。   也为这句话背后,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情态。   狡猾的Omega,嘴上说着激怒他的话,却处处都是引诱的姿态。   靳厌哼笑出了声,他沉下身,锐利的眸子里泛出了一丝野兽狩猎前的凶芒:“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   “教你。”   玫瑰的暗香浮动里,蠢蠢欲动的烈酒再一次发起了攻势,尝过苦头也尝到了甜头的玫瑰瑟瑟发抖,控制不住的迎合,又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瑟瑟发抖。   叶锦池揪紧了被单,用力到指节发白,一只手掌穿过被褥,将他的手指拂开,转而与自己的手握紧。   十指交叉间,就连被丑陋的那半张脸都泛出了些温柔。   叶锦池忽而伸手摸上了那片伤疤,问道:“受伤的时候,很疼吗?”   靳厌动作顿了顿,却没说话,他在思考。痛吗?不记得了。   时间太过于久远,早就散在时间长河里,无处寻觅踪迹。   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战前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战后门可罗雀的空旷府邸。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做英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这知情来得太迟了,平凡人可以做英雄,但做过了英雄,就永远不可能再做回凡人了。   他收拢思绪,低下头亲了亲仍旧固执等待他回答的Omega的嘴角:“专心点。”   叶锦池看着他,思绪其实已经有点混乱了,但莫名地,他还在坚持着,想要将话说完。   “我有一个很在乎的人,他跟你有点像。”   靳厌顿住了,挑了挑眉:“有多像?”   “很像……”   叶锦池喃喃道。   像到,他有时候总恍然回到了从前。   老师说他变了许多,其实说错了,他从未变过。   只是如今在做的谋划,从前有人替他完成,而他只需要开心,像是被游戏里被抱上大佬大腿的小菜鸡,一路躺赢。   但大佬是会走的,小菜鸡也会成长,直到独当一面。   旁观者说他变了,其实,他只是长大了。   只是……不再需要那个人了。   靳厌没错过他眼里的恍惚,惩罚性地在他唇边咬了一口:“在我的床上想别的男人,当我是死的?”   叶锦池眼里有几分挣扎,好像有谁曾在他耳边说过同样的话,但糜乱的情欲终究要将他全部占领。   将要再一次陷入漩涡之前,他挣扎着,收紧了与靳厌十指交叉的手,紧到相互挤压的骨节泛出淡粉色,直到疼痛如影随形,他才道:“不是别的男人,是,是……”   “仇人。”   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执念一样,他眼里一直的坚持彻底散去,情热在这一刻将他所有神思吞噬。   靳厌低头,从上而下看着彻底被同化成Omega的叶锦池,眼底浮现的笑意却难得多了几分真诚。   他执起小人鱼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做的很好了,剩余的,交给我吧。”   不知道何时,空气中的玫瑰信息素逐渐淡去,不,应该不能叫淡去,应该说是,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尖锐,也更加锋芒毕露的郁金香。   奇怪的是,郁金香散发出来的那一瞬间,空气中的烈酒就一改方才缠着玫瑰不放的姿态,疯狂地向后躲藏。   作为烈酒的主人,靳厌受到的冲击最强,香味入鼻的瞬间,他的大脑一阵刺痛,瞬间头昏脑胀,险些直接栽下床去。   好在他及时扶住床边,才幸免于难。   他闭了闭眼,到底是没能忍住唇边的那抹苦笑。   身为S级的Alpha,能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只有更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   前一刻还在缠缠绵绵的烈酒压根没设防,也不曾想过,方才还深情纠缠的玫瑰此刻会化作更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给了他近乎致命的一刀。   空气中的烈酒在步步败退,上来就显出凶猛攻势的郁金香则是步步紧逼,烈酒被迫悉数收回。   但这于易感期的Alpha来说,痛苦程度加倍,更不提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试图夺走所有地盘的郁金香。   靳厌好容易按捺下作痛的额头,刺鼻的同类信息素叫他不舒服的同时,更如针扎般,将他的腺体刺激地隐隐作痛,额头肿胀。   而与他相反,叶锦池的气息在稳步地提升,眼中的混沌与迷茫也逐渐被锐利所代替。   此刻的他依旧没有恢复神智,但欲望早已一扫而空,或者说,情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狩猎者嗜血的欲望。   烈酒信息素在房间里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叶锦池眼中凶狠的欲望到了顶峰。   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靳厌的脖子,强大的S级Alpha此刻像弱不禁风的布娃娃被他随手掼在了床上。   新转变的Alpha低头,嫌弃地挥手散去自己身上的烈酒气息,复而凑近了靳厌的脸颊旁边。   他嗅了半晌,忽而愉悦地笑出了声——   “丑八怪,你的信息素,好,香,啊。” 第59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十)   靳厌被他掐着摁在床铺上。   叶锦池此刻没有半点慈悲心肠,掐着他的力气丝毫没有留手。   靳厌几乎被掐至窒息。   他却仍旧没有半点要反抗的动作,只是看着身上的人笑了笑:“你的信息素也很香。”   叶锦池的脸色一变:“你在挑衅我?”   Alpha是争强好胜的物种,同类的信息素对于他们来说,是禁区,是要挑战抢夺地盘的象征。   他喊他“丑八怪”本就是在讽刺,说信息素也是挑衅,但此刻被自己轻松就能撂倒的Alpha反挑衅,这让他十分不爽。   他手上更用了几分力:“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靳厌知道,此刻他应该说些别的,拉开话题也好,沉默不语也罢,终归是不该继续这个话题的。   人鱼族的Alpha天生具有力量,便是Omega也能与人类A级别以下的Alpha战个平手。   更不用说,他的易感期尚未度过,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惹怒一位刚觉醒的人鱼族Alpha,可能真的会丢掉性命。   但他还是开了口:“我说你的信息素,很香。”   这句话,从第一次嗅到玫瑰香味时,就想说了。可是他不能。   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这个时间就会被重启,下一个进入这个身体的任务者,不一定会给叶锦池活路。   “我杀掉伴生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疼?”   叶锦池一愣,皱眉:“你说什么?”他听不懂。   靳厌看着他,却又似乎是在看着不知名的某一处。   有些话,他没有办法直接对那个人说,但如果是这个状态,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快穿局的监视系统安装在任务者的眼睛里,叶锦池这会儿正处于暴走状态,醒来之后,他不会有这一段的记忆,也就不会被快穿局的人所知道。   靳厌看着盛怒的他,伸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脸。   他和叶锦池,实在是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   那些回忆若是详细说起来,说上个半个月,应当都是说不完的。   但最终,他选择了最不美好的那一部分。   “我知道动手的时候,你很痛,抱歉。”   伴生被驱逐时,宿主会同等感受痛苦,这是快穿局为了保障系统的权益而设。   “你从来不怕疼,但那天你痛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叶锦池本来很不耐烦,他很想掐死面前这个胆敢冒犯高等级Alpha的卑劣男人,只是每次想真正使力时,内心深处都会有莫名的情绪,叫他无法真正下死手。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叫他十分烦躁,也十分厌恶。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纠正道:“我不会痛到表情扭曲,疼痛,是弱者才会感受到的东西。”   靳厌看着他,到底是没忍住,点点的笑意从他的唇角溢开,逐渐扩散到整张脸上,他也从无声的低笑,变作了大笑。   他笑得畅快淋漓,就像背负行囊的行者翻过了山,涉过了水,终于看见了目的地那样。   “这样的话,你以前也说过。”   叶锦池拧了拧眉,他想象不出来眼前的低等Alpha为什么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偏偏他还没办法下狠心杀掉他。   简直莫名其妙!   这是一个Alpha,又不是Omega,他到底为什么会舍不得!   靳厌看出了他的烦躁,甚至,耐心地给予了他答案:“因为你刚刚觉醒,神智还不算清醒,原来遗留的情绪影响了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十分大,大到叶锦池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   他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了靳厌的颈侧,那里有一个鲜红的印记。是吻痕。   再想到刚有意识时的情景,他表情有点扭曲:“你……是我的伴侣?”   被问到的人并没有说话,但略带悲伤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   叶锦池像被烫到了一样地松开了手。   他的记忆里,似乎从古至今Omega都应该与Alpha在一起。   但阅历告诉他,Alpha与Alpha在一起并非是前无古人,就连Omega这样,没有Alpha就只能痛苦地承受发情期的物种,都有权利和同类在一起,Alpha与同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更何况,隐藏的,尚未被想起的记忆告诉他,他从前,似乎是个极其乖张的人,行事大胆妄为。   这样一想,干出AA相恋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就是……   叶锦池仔细地看了看靳厌的脸。   这个Alpha弱,又毁了半张脸,虽然从好的那张脸来看,确实长得不错,但一个毁了容的……从前的他,当真这么不挑?   这样惊奇的目光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但靳厌并不觉得冒犯。   叶锦池是个颜控,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他早就知道。   早在将人带上快穿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叶锦池刚被带到快穿局的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唯一能找到他的地方,只有生物舱。   快穿局的员工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生存,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久而久之精神体难免趋于崩溃,局里就建立了个生物舱。   他去找叶锦池时,身形已经长成的少年立在生物舱中,周围环绕着虚拟的花园,他像是生长于荆棘中的玫瑰,被虚拟的生物吸引着,又痛恨着他赖以生存的,不需要任何生存条件的现实。   末日里建起来的乌托邦,谁能说清,他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呢。   叶锦池讨厌不明不白,也讨厌将他救活,又禁锢了他的快穿局。   “你到底在透过我,看着谁?”叶锦池终于忍不住了,他扳过靳厌的下巴,眼里满是烦躁,“从前的我?”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个被怀念着的人,并不是他,他感觉那个被怀念的人的存在。   靳厌没有说话,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只是偏头看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平常人看不见的虚空里,站着一个酷似金属娃娃的生物。 第60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一)   那个生物和涯涯长得一模一样,但与涯涯不同,她的眼神,除了一片虚无,就是无尽的冷漠。   她身形往前飘动,直到落在了靳厌的面前,才开口,出口的声音更不复往日的软糯——   “商先生,又见面了。”   靳厌无声地张了张嘴,没吐出来任何话,涯涯却看懂了他的意思是:“你是在问我成功了吗?”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或许是成功了,也或许是没有成功。”   靳厌眼神里有了几分疑问。   系统升级只有两种结果,失败了,碎片彻底崩坏,叶锦池的伴生系统会彻彻底底地消失。   成功了,则是涯涯的意识消失,伴生系统归来。   可此刻,涯涯的身体里,分明有伴生系统的影子,却又存在着涯涯的某些特征。   这是,融合了吗?   涯涯想了想,才再次开口:“不是融合,我能感觉到那个新生系统的存在,但她似乎很弱小,想要醒来,需要一些时间。”   “升级应该是成功了,我继承了从前百分九十九的回忆,这于我来说,等于复活。”   “至于那个新生系统的存在,似乎是因为某种执念而生出的神智,升级的过程中,她主动放弃了控制权,但也因为放弃的过早,碎片的保护机制没能彻底摧毁她的意识,阴差阳错之下,被留了下来。”   靳厌挑了挑唇,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涯涯对叶锦池这个宿主的关心,并不比伴生系统少,明知道升级成功后的她已经不再是自己,还是选择了升级。   或许,这就是她的执念。   涯涯想了想,又道:“需要我主动让出身体,让你和他说两句话吗?”   靳厌眼神微动,无声地拒绝掉了。   这样的机会,还是留给叶锦池吧。   看伴生系统的样子,涯涯应该坚持不了太久,和叶锦池相见的机会应该越来越少,就把时间留给想看到的人,给了他,反倒是浪费。   叶锦池皱眉,他为此刻的忽略而恼怒,特别是当他转头看向靳厌看的地方,却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搞什么啊。   他在心里抱怨,对着一个根本没有东西的地方看,所以,他是找了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丑八怪来当自己的伴侣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要回从前的记忆了。   为了驱散这种想法,他拍了拍靳厌的脸:“跟我说话还走神,你是欠揍吗?”   熟悉的话语里,嚣张一览无余,却透着股子说不出的亲昵。   像是极其相熟的人之间,才会毫无芥蒂地出口的抱怨。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知道自己无论说得多么过分,对方都不会生气,也就越发地大胆起来。   靳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计划到这里,才算真正的成功。   涯涯也转过头去观察着叶锦池,眼里闪过了一抹极其人性化的震惊:“你让池池和这个世界原主的身体融合了?!”   话是这么问,只是还不等靳厌回答,她自己先否认了:“不,不对,这不可能办到。”   任务者是没有实体的,或者说,他们的实体只能存在于快穿局,不可能和一个小世界的人,除非……   她猛地皱眉看向了靳厌:“你找到了他原来的身体?!”   能让任务者获得身体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以原身体作为任务发布者,让接了任务的任务者落地进入身体。   可任务者都已经来到了快穿局,一个没有了意识的尸体,怎么可能会发布任务呢?   一瞬间,她觉得靳厌整个人都变得神秘而可怕了起来。   快穿局大部分的任务者都厌烦了局里万年不变的状态,可也只能忍耐,因为连死亡都做不到的地方,自由更是只存在于传说的东西。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获得身体,可没有人能够成功过。   大部分任务者来到局里,就会被清除掉从前的记忆,记忆的第一章 从来到快穿局开始,这是在他们基因上编写的代码,没有人能够脱离这段代码的束缚。   记忆都没有了,要怎么在无穷大数量的世界里,找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呢?   这是个没有人能完成的挑战。   但现在,靳厌做到了,他甚至,成功了。   她往前走一步,想要仔细看看,却没想到,叶锦池眼睛一转,竟是准确无误地将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涯涯愕然道:“池池?”   比她动作更快的,是靳厌,他伸手,拍了拍叶锦池的后脑勺,低声地,像是哄小孩子睡觉那样地轻柔着嗓音道:“池池,你太累了,睡一觉吧。”   “睡一觉起来,什么都结束了。”   叶锦池不想睡,但他似乎对这个声音毫无抵抗力,几秒钟之后,他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   一分钟以后,他终于难以抗拒地合上了一眼,没有了意识支撑的身体栽倒在了靳厌的胸前。   靳厌摸着他逐渐变尖的耳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有人都被骗了。”   “嗯?”涯涯没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被骗了?”   “找到自己的原身体,就能找回自己,这个说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靳厌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在飞速的流逝。   “很早之前,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在这个身体上留下了我自己的灵魂碎片,等待着自己苏醒的那一刻。”   “但后来……”   他顿住,似乎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之中。   涯涯理解不了人类的情绪,十分没眼色地追问道:“后来?”   “后来我发现,世界线已经走到了故事结局,但我还是没办法找回自己的身体。”   “不是不适配,也不是找找错了,而是……缺少。”   “缺少?”涯涯自动补全了没说完的话,“缺少了东西吗?”   “嗯,”靳厌点了点头,沉默了几分钟,才接着道,“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要找回自己的身体,找的不是某一具,而是一片。”   “每个任务者的身体,都被分割成了碎皮,身体拼图但凡缺了哪一块,都无法拼成真正的自己,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又怎么能找回真正的身体?”   “碎片……”涯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快穿局那么多人,有些人甚至用了百年不止的时间去寻求,却仍旧徒劳无功,原来是因为这个。”   “即便收集齐了拼图,每个人的身体还缺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   靳厌已经显出疲态,他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涯涯明白,这是他强行干涉小世界意识的代价。   她沉默了半晌,才追问道:“少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靳厌提了口气,才将自己要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那件缺少的东西,其实就在伴生系统里。”   “什么?!”   涯涯一怔,失声喊道:“不可能,伴生系统是数据组成的无实体产物,怎么可能载有任务者最重要的拼图?”   “为什么不可能呢?”靳厌打断了她的话,他直勾勾地看着这个曾被他亲手杀死,又亲手复活的系统半晌,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伴生系统,永远都不会背叛宿主吗?”   “……为什么?”涯涯猜到了什么,却仍不敢置信。   靳厌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   “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第61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二)   涯涯机械化的脸上显出了几分人类的情绪。   她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懂,我只知道,我是系统,无实体化的系统,而人类的东西,无法在非实体化的东西上保存。”   靳厌笑了笑,没再接着说下去。   让一个已经接受了自己只是一堆数据的系统,再去接受自己身上拥有某种人类的特质,不会很容易。   他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种子。   等到合适的时候,那颗种子会发芽,生长,直到成长为参天大树。   “所以,现在我要怎么做?”   涯涯也识趣地没有再去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转眼看向了昏睡过去的叶锦池,“他是因为身体转化而睡过去,还是你做的?”   “各一半吧。”   靳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生命力大量的流失,让他已经逐渐无法为自己的存在去屏蔽世界意识了。   这个世界显然已经嗅到了外来者的存在,周身空气逐渐稀薄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喘了口气,开始交代接下来的事情,“这具身体曾经被人为地剥离了人鱼族的血脉,最近才恢复过来,这会让他的觉醒有些困难。”   “但不管有多么的困难,在他醒过来之前,你要保证他不会被打扰,空气中AO信息素能帮你再拖延一段时间,但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等会烈酒的气味完全淡掉之后,他们应该就会发现不对了。”   “你像是在交代后事,”涯涯突兀地开口,打断了靳厌的话,“你只说让我拖延,那你自己?”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牵涉到了叶锦池,从来都不会假手于人的商先生,为什么要闭口不谈他自己呢?   涯涯有了一些不算太好的猜测。   “因为我快要走了。”靳厌笑了笑,他抬起手,看了看自爱逐渐起了褶皱的手,“我向从前的自己借了一具身体,现在,到期了。”   “从前的自己?”涯涯发出疑问,“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靳厌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也不太适合在当下,说给某些人听,你觉得呢?”   说着,他转眼看了一眼叶锦池。   涯涯沉默半晌,她想说,没有人会去威胁一个系统,系统没有人类的感情,只会从最基本的数据着手去分析优劣,至于人类的情感,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当下没有说完的话,等会叶锦池醒来之后,她仍旧会出于系统防护的原因,告知于他。   涯涯眼睛眨了眨,才开口:“你说的对。”   这是敷衍,不是答应。   但靳厌并不在乎。   他只是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所有的事情做到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唯有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因为从未发生过,甚至没有可供推测的轨迹,所以,我无法保证会百分百成功。”   “我只能告诉你,尽力拦住那些人,进化一旦开始就不能被打断,一旦被打断,进化出来个什么东西,就连我,也不知道。”   “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重启的机会了。”   “没有重启的机会?什么意思?!”   涯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立马追问道,“一个世界在能量没有耗尽之前,遇到了外来者干预事情进程的时候,都可以选择重启来解决。”   “理论上是这样,”靳厌摊了摊手,“但很可惜,这个世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它没有能量再去无止境地重启了,而且,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它。”   涯涯看着他,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是了,快穿局的王牌任务者,从来到快穿局开始,从无败绩,就连传闻中从不会亲身见任务者的局长都曾经召见过他。   这样的人,如果想干一件事,应该很难不成功吧?   涯涯垂下眼,沉默了几秒钟,才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领导,会被投诉的,”许是即将放下重担,靳厌此刻的表情松快了许多,甚至有闲心调侃,“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一定会让你手抄快穿局管理条约一百遍。”   “那就等有机会再见吧,”涯涯没被骗到,仍旧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看出来了,靳厌,或者应该说,来自快穿局的商先生,没有机会和她再见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虚幻了,用系统的专业术语来说,已经开始变成数据化了。   显然是因为他太过猖狂的操作,导致世界意识最终捕捉到了这个异世来客,已经在动手准备清除并且重启了。   “没意思,”靳厌摆了摆手,“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那会儿你被调教得多好,跟你开个玩笑,你都能接得上。”   “但她被你杀了。”涯涯冷静地陈述道,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恨意。   她只是在说出一个事实,至于对这个事实的看法,她,没有看法。   从前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参考,重组一次,当时发生时的一些情绪她回想不起来,也没法再做出一样的举动了。   对于这一点,她甚至有些抱歉,作为一个系统,应该是完美,而毫无缺点的,而现在的她,显然不太合格了。   靳厌怔了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半晌才回过神,语气却有些怅然若失:“是啊,我杀了你。”   他杀了涯涯,从此也就和叶锦池分道扬镳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有些路,只适合一个人走的。   靳厌抬起手,躯体数据化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眨眼间,他的手已经消失了又重现。   这是重启被阻断的现象。   涯涯也注意到了,她紧紧盯着那只手,有些出神:“这是你的能力吗?”   “算是吧。”   靳厌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话:“你知道的,一个世界里,最强大的永远不是气运之子,而是反派。”   他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像是要睡觉那样地躺了下来,甚至还将双手放在了胸前,像只是要睡一觉那样,平静又温和。   他喊涯涯道:“涯涯。”   “嗯?   “如果可以,请,早安,午安,晚安。” 第62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三)   靳厌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他看着涯涯足有好几秒钟,才收回了眼神。   然后,安静地闭上了眼。   在躺下来的这一刻开始,他身体的数据化越来越明显。   甚至发展到了,一整个身体在一瞬间都变得透明,快要消失不到的地步。   但往往,只是眼神一闪的功夫,身体又回来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每出现一次,空气中的烈酒气味就更浅淡一分。   直到气味彻底消失不见的那一刻,靳厌的身体不动了。   是实体,没有消失,没有透明,没有被数据化,也没有……任何气息。   屋外的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   涯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又回头来看着“靳厌”的身体。   她极其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   “早安,午安,晚安。”   她走近床铺前,冲着放在床头柜子上,那个浑浊的球体伸出了手。   本来没有实体的身体,在碰到那个珠子的时候,竟然有了实质。   球体的浑浊像是被什么驱散开了一般,瞬间变得澄澈了起来。   涯涯握着那个球体看了半晌,她似乎明白了靳厌先前的那句话。   原来,每个系统里都有任务者的碎皮,是这个意思。   她不再犹豫,将那个球体放到了靳厌的胸口。   澄澈而透明的球体在这一刻,有了颜色。   先是如墨的浓黑,再是鲜艳的红色,像是有谁向这个球体里注入了颜料一样,两个颜色泾渭分明地待在了球体的两边,像是占据着各自的地盘,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却也小心防备着被对方入侵。   但神奇的是,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身体里,又开始散发出烈酒的香气了。   偶尔有很浓,但更多的时候,很淡,但仍旧极有辨识度。   外面的嘈杂声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你想的好像有点多,”涯涯冲靳厌的身体道,“那些人心里虽然会有怀疑,但只要这个信息素还存在,他们就一定不会敢进来看的。”   毕竟这里面的AO夫夫,一个是人鱼之主的后代,一个是骁勇善战的上将啊。   涯涯沿着屋子走了一遍,确认这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之后,回到床头,跳到了柜子上。   觉醒的时间很漫长,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地去理一理,从前的那些记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的烈酒信息素味道越发淡薄,但奇怪的是,同为Alpha的郁金香的味道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尽力地在往主人体内收。   直到彻底散尽,叶锦池也睁开了眼。   他醒来的第一眼,就是躺得板正的靳厌,对方睡觉的姿态虔诚地像个传教士,只是此刻是躺着的。   叶锦池没有伸手去探,却也知道,这个身体,已经是个空壳子了,里面已经没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了。   他坐起身,就看见了涯涯,她正盘腿坐在了床头柜上,小小的身体,在柜子面上,就像个手办一样。还挺可爱。   叶锦池看着她,眼里闪过的情绪似乎是上伤感,又似乎是怀念,又或者,都有。   “你醒了?”   系统对宿主的眼神都分外敏感,涯涯很快就睁开了眼。   她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觉醒后的人鱼Alpha身材没变,但似乎长高了不少,原先是鱼尾的地方,此刻已经变作了两条修长却不是力量的腿。   叶锦池向后靠了靠,屈起了单边腿,冲着涯涯点了点下巴:“好看吗?”   涯涯面无表情:“不要调戏系统,人家还只是个孩子。”   卖萌的话语,稚嫩的童音,只是配着这么个冷静甚至到漠然地步的表情,就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叶锦池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小一长大了。”   涯涯眼睛眨了眨,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还是继续叫涯涯吧。”   小一是叶锦池从前对她的昵称,但这个身体终究是那个名为涯涯的系统给她的。   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若连名字都换了,涯涯就真的不存在了。   叶锦池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表情低落了下去,他沉默了许久才说话:“她……还活着吗?”   他做事素来大胆,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这样的犹豫。   但涯涯没取笑他,而是实话实说道:“如果你问的是那一段数据的话,她还在。”   “如果你问的是涯涯,她现在不太好,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她出来和你说几句话。”   叶锦池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他走之前,没和涯涯交代什么吗?”   “他是谁?”涯涯心直口快,问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又没法撤回,只能自己找补道:“他没有见涯涯,他说,见一次就少一次,他本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不如都留给你。”   说完,她又问道:“你要现在见吗?”   “……不了吧。”   叶锦池现在心情挺复杂,这会儿让他和涯涯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不浪费这用一次就少一次的机会吧。   他翻身下了床,一副要找东西的模样。   涯涯有些好奇地问他:“你要找什么?”   “镜子,”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叶锦池坦诚地道,“我觉得我耳朵有点难受,想看看……变异成了什么样子。”   “这不是变异,”涯涯纠正他道,“这是进化。”   “人鱼一族最不可宣告的秘密,这是人鱼族人梦寐以求的二次进化。”   “知道了,”叶锦池从前最烦小一这样的咬文嚼字,但此刻听起来,竟是意外地觉得很亲切,亲切到他心情十分好地接受了科普,“所以,我现在是彻底变成了一条鱼吗?”   “你只是继承了人鱼之主而已,”涯涯一下子拆穿了他的想法,“而且,就算你真的彻底变成了一条鱼,对于碰不到我的你来说,仍旧不值得我害怕。”   “……”   叶锦池发现了,涯涯进化之后,虽然外表还是涯涯的萌萌哒,甚至说话有时候会带上涯涯的习惯卖萌,但内核是那个高冷又毒蛇的小一。   开口直击重心,还十分擅长抓人痛点。   “行吧,”他不想跟涯涯再就这个继续讨论,所以直接拉开了话题,“我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涯涯尚未说话,两人就听见小黑屋的木发出来“咚”的一声,巨大的响声。   叶锦池一下子直起了腰,看向门口的眼神里满是警惕:“有人在砸门!” 第63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四)   在进小黑屋之前,靳厌曾经告诉过他的,AO情热期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打扰。   哪怕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在与自己的Omgea度过情热的时候,也不允许被打扰,如果有人不开眼去打扰了一对正在结合的Alpha和Omgea,事后他们是可以追责的。   更不用说这里是靳厌的地盘,谁会在这个时候,不长眼地过来打扰?   “不太对劲,”涯涯皱眉道,“空气之中的烈酒味还没有散,理论上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没发现。”   “有人坐不住了而已,”叶锦池在屋内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面镜子,他凑过去,就跟长着双蓝眼睛,尖尖的蝴蝶耳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对自己的新形象还满意吗?”涯涯问他。   “……”   叶锦池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拳头逐渐握紧,咬着牙道:“满意,太满意了。”   他真的不能理解,创造出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蝴蝶耳这玩意,长得一个男人脑门上,好看吗?   花枝招展的,走路上,认作小姑娘是一看一个准。   “没办法,”涯涯打了个呵欠,“你要知道,人鱼族里,实力越强,耳朵越尖。”   “咚!”   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撞门声。   “这群人看来是铁了心要进来了。”   叶锦池回转身,在床榻上坐了下来,甚至,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那条腿上还有没褪完全的金色鱼鳞,落在莹白的小腿上,干净的像是能反光。   “你就这么让他们进来了?”涯涯跳上了他的箭头,学着他的样子翘起了腿。   “他们都撞门了,不让进来也不像话啊。”   叶锦池伸手摸了摸靳厌的身体,触手是一片冰凉。   他顿了顿,才收回手,接着问道:“任务完成了吧?”   涯涯看了一眼面板,点了点头:“嗯。”   叶锦池又沉默了下来。   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经和涯涯说过,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问题,就要去把出了问题的人给解决掉,那会儿话说得如此豪迈,却从未想过,一语成谶。   还真把靳厌弄死了。   “为什么你醒了之后,一点也不好奇这些事情?”涯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地问道。   商先生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分明是很隐秘的,也能看得出来,他不想让叶锦池知道的。   但好像,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叶锦池就对当下的情况不是很陌生,甚至,看见靳厌的“尸体”甚至没有半点的疑问。   这很奇怪,也很不对劲。   叶锦池转头看她,和她绿豆大小的眼睛对视了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猜?”   “我不想猜。”涯涯也很诚实,系统不会猜测,只会在数据的基础上去整合去分析,找出最接近真相的那一条推测。   “很简单啊,”叶锦池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也没有接着逗她,只是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在说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听到的不多,但该听到了都听到了,比如靳厌真正的身份,又比如,做过的那些事,再比如……   “早安,午安,晚安。”   涯涯没有接话,她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叶锦池从靳厌身上收回视线,才开口:“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要现在提交吗?”   现在提交的话,他们马上就要被传送走了。   这个世界的意识本身就已经发现了商先生,任务在提交之后,他们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多待哪怕一刻钟。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的人又撞了好几下门,本来还算结实的门,此刻已经有些晃晃悠悠了,最多最多,也只能再经得起一次撞击了。   叶锦池叹了口气,但他并非犹豫不决的人,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提交吧。”   涯涯却罕见地有些犹豫了起来:“你确定吗?你现在是实体了,回了快穿局,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是没有前科的案例。   在叶锦池之前没有人能够拥有实体,大概率在他之后也不会再有。   最糟糕的是,搞出来这些东西的那个人,此刻也不在。   也就是说,叶锦池回到快穿局里之后,会面对什么,谁都说不准。   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会孤立无援。还有……   “你确定你最担心的是这个吗?”叶锦池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笑了笑,“你最想问的,应该是,靳厌是没有办法跟我去快穿局了,甚至,姓商的那个狗东西也没有办法。”   “这个世界是我能见到他的最后一个世界,你是不是想问,我要不要和他多待一会儿?,或者,要不要带点什么走?”   涯涯被说中了心思,眼神在那个已经变成了红黑相间的球体上转了又转。   这个球体她至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显然与商先生有关。   她的宿主那么喜欢商先生,若是就这么什么都不带地走了,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很后悔?   叶锦池失笑,低落的心情却在此刻再次地欢快了起来。   这具装着小一的身体里,仍旧存在着涯涯的思想,甚至,两个人隐隐有融合的征兆。   从前的小一,可是绝对绝对不会关注自己宿主的感情生活的,唯有涯涯,吃瓜起来,没完没了,还不耻下问,不依不饶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他笑了笑,隔着虚空在涯涯的脑袋上按了按:“小孩子,不要考虑那么多,当心以后早恋被打屁股。”   涯涯撇了撇嘴,为这拙劣的恐吓,她将要摁下提交按钮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地去跟叶锦池确定道:“你真的确定,现在走吗?”   没有了重启机会的世界,在送走最后一批任务者之后就会彻底关闭了,以后再想来这个世界,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了。   换句话来说,这是她的宿主和商先生的最后一面了。   “你真的,不打算带些东西走吗?”   “哪怕是……”   “睹物思人?” 第64章 超想被反派标记的小人鱼(三五)   回应她的却是叶锦池轻轻的一句哼笑:“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拿好了。”   “你以为,他那样的狗男人,当真是什么善茬?做了好事不留名,可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如谢烬川那个老男人和靳厌一样,姓商的那个狗东西,从来不会做这样的好事。   “啊?”涯涯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她的宿主不就带了这个身体回去了吗?也没见到带了别的东西?   “放心吧,”叶锦池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浑身上下扫了一圈,“他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我了,只要那个东西,就足够睹物思人了。”   没说出口的另外一句话却是:说不定,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眼见得叶锦池如此笃定,涯涯也没打算再劝,她摁下了提交的按钮。   消失在原地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屋外陡然射入的光,还有,争先恐后想要涌进门来的众人。   左岸,叶悠,都在其中,还有叶锦池那个便宜爹,再往屋外看,是瘫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叶母,还有……   千千万万正从各个地方赶往此处汇聚的人鱼们。   他们褪去了身为玩物时的华丽服饰,砍掉了脖子上贵重的项圈,斩断了脚上锁住尊严的镣铐。   软弱的双腿再次变作了威风凛凛的长尾,圆耳逐渐变尖,磨去的獠牙再度长出。   他们推翻了欺辱他们的Alpha,往日万人簇拥的贵族Alpha在此刻不堪一击,二次进化带来的痛苦让他们脸色狰狞,但没有一个人想要停下。   他们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而来,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要跳进大海变作泡沫之前。   但这一次,他们不会变成泡沫,也不会再祈求人类的爱情,他们更需要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那曾是人鱼之主上岸时曾经因为爱情交出去的东西。   终于在她身死多年之后,被她的儿子拿了回来。……   叶锦池和涯涯进了中转处。   中转处的系统对着一人一系统扫描了半天,都没能有个结果。   实体不允许被带进快穿局,但这实体的身份又能与身份信息库里的王牌对上号。   拥有极高运算能力的系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也无法做出界定,这是属于任务者,还是违规闯入者。   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叶锦池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干脆直接闯进去。   系统终究只是系统,赖以生存的信息网,不过是无形的,虽然庞大,但如果能找到中枢,即便是只采用阻隔的方式,也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更不用说,如今的叶锦池拥有了实体。   在无实物的世界里,拥有高运算,超快捷运算的智能系统是王,可一旦脱离无实物状态,人类,才是无敌的。   叶锦池刚想动手,就看见系统“滴”了一声,显示出了代表通过的“绿色”。   他目光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通道的尽头,那儿正站着一个人,被他看见时,拼命的挥手,上蹿下跳的样子,颇有些滑稽。是周航。   叶锦池慢慢地走了过去,直到在人面前停住,他低声地开口:“老师。”   “好小子!”周航伸手就要拍他的肩膀,这是他平常惯用的动作。   只是今天,那手掌却穿过了叶锦池的肩膀。   两人俱是一愣。   叶锦池目光忽然有些悲伤。   拥有实体,意味着拥有了彻底的自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快穿局里没有谁不是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身体。   可是真正拥有之后,他才发现,看着往日勾肩搭背的同僚此刻连碰到碰不到的样子,他心里很难受。就好像……   很久远的人类世界里,生与死的距离,可以见面,可以说话,但永远无法给一个拥抱。   即便面对面站着,也好像处在了不同的时空。   那是永远都无法触碰的友人。   “别一副死了爹的样子。”周航对他的这副样子十分嫌弃,甚至十分做作地打了个颤,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喜欢。   叶锦池没有生气。   来快穿局之前,他生物学上的爹是个赌徒,输了家,输了妻子,最后把儿子也输掉了。   来快穿局之后,是周航收养了他。   周航不想年纪轻轻就当爹,说是怕耽误他自己找老婆,只准叶锦池喊他老师,可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是把他当儿子有的。   能给的都给了,能教的都教了,还以身涉险,联合姓商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叶锦池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别的不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对于我来说,说的也没错。”   周航眼睛一瞪,伸手要打他,却终究是没有落下去,只是隔着虚空,在他脑袋上扇了扇。   “对接下来的事情,有准备了吗?”周航问他道。   “商时霆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划这个了,局长那边虽然说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但对他的监视越来越严格,你应该看出来,这次的小世界,你的任务被莫名加高了难度。”   “看出来了。”叶锦池神态轻松,“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我没少骂那个狗东西。”   周航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才接着说道:“那件事情……不怪他,他当时如果不跟你撇清关系,现在你俩成为哪个系统身上的哪一片都说不定。”   他看着叶锦池的脸色,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商时霆和我说过,他很后悔当时动手杀了你的伴生系统,不是后悔那么做,而是后悔,其实原本可以好好和你说一说,起码,不至于让你那么伤心,他这些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   “这话让他亲自来和我说吧。”   叶锦池笑着打断了这句话,表情是滴水不漏的微笑:“毕竟,事情是他做的,道歉这个东西呢,也应该他自己来,哪有找被害人的老师来代替的道理,是不是?”   周航语塞,想要说什么,最后到底是住了口。   商时霆回不来了,这是大家都没有办法接受的现实。   但最难过的,还是叶锦池本人。   想到这,他索性不再说,只点了点头。   周航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廊,确切来说,看的是长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曾经是禁闭室,但现在里面坐着的,却是据说创造了整个快穿局的人。   虽然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一面,只知道他脾气十分暴躁,且极度自我,不准他人反驳。   而此刻,刚从小世界回来的叶锦池,要进去见他了。   “你提交任务的时候,他就知道消息了,马上下了命令,拒绝你回到快穿局,然后,在中转处,等待他的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