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总拿渣男剧本[快穿]   作者:棠揽月   文案:   每个世界都穿成结局凄惨的渣攻,每次一见钟情的对象都是深爱渣攻、即将被渣到家破人亡的脑残炮灰。   陆眠:这火葬场,着实有些刺激呢。   于是,关键时刻,渣攻都转了性。   【世界一:作天作地小白脸X温柔宠溺大佬】   求生游戏的大佬对小白脸千依百顺、为他保驾护航,换来的却是小白脸的沾花惹草、暗藏杀心。   穿成这样的人渣,爱慕大佬的陆眠只能尽力补救。   凶尸出笼,他命令丧尸对大佬言听计从。   恶灵降世,他驱使恶灵对大佬百依百顺。   他则是当起柔弱无助的小白脸,借着大佬宠爱作天作地,冲着凶尸颐指气使,将恶灵训得服服帖帖。   一朝被拆穿逆天能力,玩家们满脸质疑,大佬却充满希冀地看着陆眠,“原来你被我包养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真心爱我?”   【世界二:招摇撞骗假道士X双重人格厉鬼】   陆眠穿成灵异世界的假道士,需要超度凶宅里青面獠牙、作恶多端的恶鬼。   夜半十分,他对揽镜自照的天真鬼魂一见钟情,时时呵护,只差把整颗心剖出奉上。   哪成想,天真无邪的鬼魂转瞬变成容颜烧毁的阴鸷恶鬼,立志破他道行,一次次将他锁在榻上,以身相诱。   陆眠总读不懂他眸中的仇恨和欲望。   恶鬼只是用力撕咬他嘴唇,冷冷道:“陆郎,灭门之仇,以身相报,我会把你艹的再也下不来床。”   【世界三:高智商反派博士X阴郁偏执丧尸王】   玻璃柜中的失忆实验体纤细美丽,浑身遍布伤痕,作为罪魁祸首,陆眠只能尽力弥补。   实验体不会穿衣,他帮忙穿衣,顺便将那截白皙腰身摸的满是痕迹。   实验体需要进食,他贡献脖颈,让其吸血,顺便将那双红唇吮得娇艳欲滴。   随着实验体越来越灵活生动,基地被丧尸潮包围,浑身浴血的实验体被丧尸奉为新皇,众目睽睽下跨坐在他身上吸血。   “博士,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要负责到底啊。”   【世界四:人傻钱多霸总X清冷出尘白月光】   【世界五:天之骄子大师兄X深情偏执小师弟】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快穿 轻松   主角:陆眠,司沐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渣攻靠宠夫在火葬场自救   立意:千帆过尽,年华不染。 第001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1   指尖传来一阵灼热剧痛,陆眠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盛着鸡汤的木碗,正冒着氤氲热气。   很显然,指尖的痛感来源于这只碗。   陆眠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扭动脖子,想打量一番周围环境,一道尖锐女声传入耳中。   “陆眠,总共就猎了一只鸡,你把鸡块都挑完了,让我们大家伙儿吃什么?喝鸡汤吗?”   陆眠循声望去,在右后方看到一群蓬头垢面的人。那群人席地而坐,衣衫上沾染血渍污垢,很是狼狈。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俏丽容貌被薄灰遮挡,在灯光的映衬下,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分明,看向他时带着浓重的嫉妒和不满。   手中木碗里的鸡块还散着热气,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拿着的碗里空空如也。   看来,他就是那位姑娘口中的陆眠了......   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全然陌生。他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正在这时,一道修长身影穿过人群,接过陆眠手中的木碗,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冷声道:“鸡块是阿眠盛给我的,怎么?你有意见?”   见到来人,女孩暗暗咬牙,酝酿一路的刻薄言语尽数堵在喉咙,转而换上一副笑脸,“我怎么会有意见!刚才看陆眠把鸡肉全捞进碗里,我还以为他是想吃独食,要早知道是盛给你的,我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的!”   那道身影并未理会女孩,而是转过身,抬手在陆眠脑袋上揉了一把,语气回暖道:“阿眠,谢谢你给我盛的鸡汤,我一定会喝完的。”   陆眠眼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人,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腔。   他一见钟情了。   端着木碗的男人身段高而修长,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低头看人时,乌黑睫羽微微垂下,又是纤长又是浓密,好看的不像话。   陆眠情不自禁向前迈出一步,想跟男人贴的更近一些,脑袋却传来一阵剧痛,一段陌生记忆汹涌地扑向他的脑海。   这具身体名叫“陆眠”,出生于普通工薪家庭,因是家中独子,父母难免娇惯些,竟养出个四体不勤、作天作地的大少爷来。   若是能一直保持现状,父母养他一个也是绰绰有余的。奈何天不遂人愿,多日前,各地一夜间消失无数人,被不知名系统投放到求生游戏,游戏通关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陆眠”在家懒散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骤然进入求生游戏,狼狈了好一段时间,在他险些葬身尸口时,被司沐辰所救。   与平凡的“陆眠”不同,司沐辰生于豪门,经常遭遇绑架,司家父母担心儿子安危,不惜花重金请高手教他武功绝学,得益于此,司沐辰在求生游戏里如鱼得水,不少人求他庇护。   相处不过三日,“陆眠”敏锐地察觉到司沐辰对他有种别样情愫,为了活命,尽管他性取向正常,还是强忍恶心做了司沐辰情人。   求生游戏里,有一份异常丰厚的奖励,获得奖励的玩家能在游戏中途回归现实。   司沐辰的发小聂呈想得到这份奖励,他清楚知道自己争不过司沐辰,便用女人和游戏奖励诱惑“陆眠”,让其在司沐辰的食物里下毒,毒死了司沐辰。   失去大佬庇护,“陆眠”很快死于求生游戏。而聂呈则是得到了丰厚奖励,得以从求生游戏回归现实。   走马观花地看完这段记忆,陆眠来不及深思,待扫到身侧之人将木碗凑到唇边时,后背顿时冷汗淋漓。   他抢上前去,一把夺过碗,用力砸在地上,黄褐色的鸡汤四溅开来,渗进瓷砖缝隙,徒留鸡块和木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真不是陆眠反应过度。   这碗鸡汤就是记忆里被下了毒的食物,喝上一口,不出一个小时,便会一命归西。   司沐辰是他一见钟情的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喝下那碗毒鸡汤?   为了给自己的怪异行为找到一个合适借口,回想起记忆里“陆眠”的作精人设,陆眠率先发难,“我吃独食又如何?这位姑娘,你管得着吗?我还就告诉你了,司沐辰什么都听我的,你信不信,就算我把碗摔了,他也不会多说我一句的!”   这番动静太大,原本还在休憩的玩家纷纷聚拢过来,在看到地上散落的鸡块时,不约而同地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要在丧尸如潮的往生城里猎到正常吃食,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饿了两日,司大佬好不容易猎到一只没有变异的野鸡,却被陆眠这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毁的一干二净,这群玩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时间,不论是开口说话的女孩,还是看热闹的玩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司沐辰,像是在观察大佬的反应,并未在意陆眠话语上的不同寻常。   被数道目光注视,司沐辰面不改色,几步走到陆眠身侧,道:“阿眠说得对,我都听他的。”   此言一出,其他玩家即便再想找小白脸麻烦,也不得不消停下来,只因他们想求得司沐辰庇护,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司沐辰养的小白脸。   见玩家三三两两散开,陆眠总算松了口气,在司沐辰的搀扶下靠坐在墙角,开始仔细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求生游戏一共有三个副本。   第一个副本是“野兽丛林”,七日内,玩家需要根据地图从满是野兽的密林赶到往生城,否则,灵魂将会永远留在密林受野兽啃噬,不得往生。   第二个副本是“凶尸出笼”,进入往生城,会有数不胜数的凶尸,玩家需要在半月内找到尸王巢穴,率先毁灭尸王的玩家能在游戏中途回归现实,其他玩家则是根据猎杀凶尸所获得的积分从高到低排序,进行对半淘汰制。   第三个副本是“恶灵降世”,以学校为载体,系统会给玩家安排不同的身份,一月之内,玩家需要找出潜藏在身边的恶灵,将其驯服,为己所用;一个月后,玩家间会迎来一场大拼杀,最终胜利的玩家才有资格离开求生游戏。   这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求生游戏。   思及此,陆眠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来看,“陆眠”不止性取向正常,还是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直觉告诉他,他不是“陆眠”,他应当是夺舍了这具身体,又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失去了原有的记忆。   失去记忆,前因后果一时半刻弄不清楚,碰巧遇到心悦之人,他索性就扮作“陆眠”,同司沐辰培养感情。   在那之前,对心上人存有恶意的聂呈还是要尽早解决。   在陆眠陷入沉思时,司沐辰一直守在他身侧,心里隐隐透着几分焦急。   自从和女孩结束争执,陆眠就仰靠在墙角,双眸紧闭,薄唇抿成一线,碎发垂在额前,在明亮灯光下映出一片阴影,半遮住他精致的眉眼。   窥不到他的神情,司沐辰以为陆眠仍沉浸在委屈中,便将人从侧方拥入怀里,下颌抵着他的发顶,哄道:“阿眠,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再去给你盛点鸡汤吧?好不好?”   陆眠从思绪里回过神,后知后觉出胃部灼痛,捂着肚腹懒懒歪在司沐辰怀里,做出一副恃宠而骄的姿态,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喝一点,不过阿辰,你得重新给我找个碗来,我可不用落在地上的脏碗!”   以往,陆眠从不会主动触碰他,如今不仅歪在他怀里,更是将他的称呼从“司沐辰”升级为“阿辰”,对于陆眠提出的一应要求,他自是连连答应。   然而,在其他人看在,陆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居心叵测。   现如今玩家所在的副本是“凶尸出笼”,在这里呆了三天,玩家已经大致摸索出一些通关套路。   比如:白天凶尸行动格外迟缓,夜晚凶尸行动特别灵敏;一旦被凶尸抓伤或咬伤,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变异成毫无理智的凶尸;往生城里没有现成的吃食,若想填饱肚子,须得自己去猎还未变异的活物。   玩家原本是要去找尸王巢穴,眼看夜幕降临,担心待在外面会有危险,这才临时找了个休憩地。   刚逃进这栋房子,玩家就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只堪堪找出二十套餐具,他们有一百多号人,根本不够分。   无奈之下,聂呈提出建议,六人共用一套餐具。   因着野鸡是司沐辰猎的,所以司沐辰有独用一套餐具的权利。陆眠接受不了同其他素不相识的五人共用碗筷,便强忍恶心用司沐辰的。   换句话说,陆眠若是执意不用脏碗,司沐辰就得去别栋房子找餐具。   夜间凶尸最是狂暴,此行怕是九死一生。   有玩家看不下去,猛然站起身,冷眉冷眼地瞪着陆眠,“陆眠,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凶尸在晚上最是狂暴,你现在让司沐辰去外面找碗,不是让他去送死吗?你怎么这么恶毒!” 第002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2   陆眠从司沐辰怀中坐起,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道:“我家阿辰都没说什么,这位公子,敢问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说出这番话的?”   “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那人将目光转向司沐辰,“司沐辰,你快醒醒吧!这陆眠明显是把你往死路上引,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大罗神仙来了怕是都救不了你!”   司沐辰面色冷凝,沉声道:“我是死是活,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便是无论陆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完成,轮不到外人置喙。   那人面色铁青,顾及到司沐辰超乎寻常的武力值,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道:“你们两个的事确实跟我没关系,司沐辰,在你被这狐狸精害死的那天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被人称为狐狸精,陆眠并未有一丝不快,相反,他竟莫名生出几分新鲜感。   狐狸精是指足以魅惑他人的女性、也可指男性,那人称呼他为狐狸精,是不是代表着在别人眼中司沐辰被他魅惑了?   害怕心上人当真将别人的话语听进心中,他柔柔攀上司沐辰臂膀,做出承诺,“阿辰,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司沐辰笑道:“我信你。”   语毕,他盯着陆眠,眼珠不错,“另外,阿眠,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说话很奇怪,又是姑娘、又是公子的,活像个古人。”   闻言,陆眠攀在司沐辰臂膀上的手臂一顿,眸色瞬间加深。   没错,他的语言表达确实与其他人大不相同,用词遣句更偏向古人,他莫非是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   夺舍一事太过玄妙,他没打算说与司沐辰听,便找借口敷衍道:“我故意这么说的,打从进入求生游戏,咱们就一直在逃命。这里也没有什么娱乐设备,要是还不找机会自娱自乐一下,早晚要无聊死。”   说完,他晃了晃司沐辰胳膊,问道:“你觉得我刚刚那样像什么?像不像古代文质彬彬的富家少爷?”   司沐辰忍笑道:“简直是活灵活现。”   眼见对方轻而易举被糊弄过去,陆眠松下口气的同时,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醋意。   是不是换任何一个人来,只要那人顶着原主的脸皮,司沐辰都会对那人百般信任、万般顺服?   这个念头蓦然浮现在脑际,就迅速发展壮大,忆起被灌进脑海的陌生记忆,他暗自摇了摇头,全盘否定了这个想法。   照原主的记忆来看,司沐辰古板严肃,唯独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女要缓和一些,所以,对方并不是喜爱原主,而是喜爱长相俊朗、柔弱娇气这一类型的男子。   求生游戏里,原主的性格最作,相貌更是一众男子里最出众的,司沐辰会看上他也不足为奇。   想清楚前因后果,陆眠打定主意,要将作精人设贯彻到底,励志要让司沐辰对自己爱到无可自拔。   确定好以后的人设,陆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手腕戴着一圈金属制成的腕扣,腕扣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白色的圆环。   这是什么符号?又或是什么标志?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所以然,便歇了探寻的心思。却不曾想甫一抬头,发现每个玩家手腕处都戴着这个诡异东西。   看来这东西是进入求生游戏后系统自带的,贸然去问别人,难免惹人生疑,还是再等等看自己能不能猜透吧。   这段时间,司沐辰对陆眠的宠溺程度其他玩家看在眼里,明白大佬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给陆眠找碗,不约而同认为大佬此行有去无回。   虽然在心里觉得大佬自作自受,可司沐辰毕竟曾在第一个副本护佑过他们,一众人蹲坐在地无不沉默,偌大的房间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悬挂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司沐辰不经意抬眼,惊觉时针所指方向是晚上七点,害怕再耽搁下去,天色会变得漆黑。   届时,凶尸行动灵敏,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他环抱着陆眠肩膀,将人带到沙发上,一面拿背包,一面道:“你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去外面给你找餐具。”   陆眠并非真心想让司沐辰去外面找餐具,而是想维持原主的作精人设。   现如今,屋外漆黑如墨,间或传来几声凶尸的嘶哑吼叫,生怕司沐辰一出去便会葬身尸口,他拉住对方衣摆,面上做出一副恐慌发怵的神情,可怜巴巴的,“你还是别出去了。”   他环视一圈,刻意压低嗓音道:“之前我可是把他们都得罪了个遍!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们抓我泄愤怎么办?”   司沐辰意外道:“怎么会?”   陆眠心一横,攥住他袖口那薄薄的一层布料,强忍不适地撒泼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哪都不许去,留在这栋房子里陪我!”   司沐辰有些无奈,“你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我好不容易猎到只活物,你又因为掉在地上的碗不肯吃饭,明天哪有力气赶路啊?”   陆眠低头佯作思索,好半晌,才犹豫道:“你去把地上那个碗洗洗,洗干净点,我就用那个碗吃饭。”   没等司沐辰回答,厕所门被自内而外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大块头。   察觉到客厅气氛的不同寻常,大块头甩掉手掌上的水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鸡肉怎么撒了一地?”   此人便是这次毒药事故的始作俑者——聂呈。   聂司两家世代相交,凡是司沐辰儿时经历过的绑架,聂呈也都经历过。聂父打理公司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儿子,便让聂呈同司沐辰一起训练,提升能力自保。   求生游戏中,唯二出众的便是聂呈,他虽然块头大,武力值却远不及司沐辰,为了得到游戏奖励回归现实,这才设计下毒。   一个玩家见他询问,忙不迭答道:“还不是因为陆眠,这家伙不知道发哪门子疯,李倩就说了他一句,他直接把碗摔了,这下好了,好端端的鸡肉全糟蹋了。”   又有一人道:“陆眠摔了碗还不算,他还让司沐辰去外面找个新碗,聂呈,你和司沐辰关系好,快劝劝他,别让他出去。”   另有一人接道:“是啊,你快劝劝司沐辰,这黑灯瞎火的,凶尸吃人可不眨眼啊!”   聂呈往在地板上躺尸的鸡块那儿觑了一眼,诧异道:“沐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面对聂呈的询问,司沐辰冰冷的脸色和缓下来,补充道:“是真的。不过那碗鸡汤是阿眠给我盛的,他是受了气才摔碗的。”   这番话语中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聂呈不着痕迹地扫了陆眠一眼,面色阴沉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他上前几步,在沾一层灰的鸡块前蹲下身,仔细观察了片刻。   担心他会在大庭广众下揭穿原主的恶毒心思,陆眠悬着心,脑中飞快运转,一个对策逐渐成型。   “这些鸡块只是沾了层灰,用水洗洗还是能吃的,现在条件艰苦,阿辰能猎来一只野鸡已经很不容易了。”聂呈劝道:“咱们要在十五天内找到尸王巢穴,都过去三天时间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先别管什么脏不脏的了。”   一众玩家满脸赞同。   司沐辰率先蹲下身,将鸡块放进聂呈递来的碗里。   见状,陆眠的拳头渐渐收紧,面色渐冷。   记忆里,原主将毒药洒在碗底,被鲜美醇厚的鸡汤一冲,毒药四散开来,怕是已经浸进鸡块里了。   聂呈还真不愧是能将过命兄弟推入死地的心狠之人,这番话一出口,他无论是阻止还是不阻止,都讨不到好。   若是阻止,就势必不能说出真正原因,届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无理取闹。   可若是不阻止,司沐辰在他的劝说下或许不会吃鸡肉,其他吃了鸡肉的玩家则会被尽数毒死,这样一来,竞争力大大减小,聂呈坐收渔翁之利。   好精巧恶毒的心思!   权衡利弊下,陆眠选了伤害较轻的前者。   抬头看去,司沐辰和聂呈正蹲在地上,把鸡块分别捡进两个碗里。   他没有过多犹豫,一脚将聂呈手中的木碗踹翻在地,恶狠狠道:“我不吃,你们也都不许吃!”   众人皆被这一脚踹得愣在原地。   最先回过神的是李倩,方才被陆眠和司沐辰接连挤兑,已经窝了满肚子火,此刻见陆眠仍旧不顾形式无理取闹,忍不住吼道:“我说陆眠,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之前你让司沐辰在寸草不生的野外找玫瑰花也就算了,我姑且当你是想找点浪漫;现在这又是闹哪样?你不吃掉在地上的东西,这些鸡肉被你扔在地上也是浪费,我们把它捡起来,也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   她深吸口气,语气逐渐变得无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你运气好傍上了司沐辰,不缺吃不缺喝,可我们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陆眠,你就当行行好,把你不要的鸡肉让给我们吃吧,算我求你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众玩家听得感同身受。   因为难以忍受的饥饿,这一刻,长久积压在心中的不满尽数爆发开来,玩家纷纷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仿佛对方要是不答应,就会蜂拥上去活撕了对方。   可偏偏陆眠不为所动,仍旧趾高气昂道:“求我也没用,我就算给狗吃也不会给你们吃的!” 第003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3   “你!”李倩气结,指尖颤抖地指着陆眠,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有玩家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李倩护在身后,对着陆眠怒目而视,“我说你够了吧!野鸡是司沐辰猎的,他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吃?”   陆眠下巴微扬,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就凭我家阿辰现在什么都听我的。”   此言一出,局面瞬间僵持。   房间里的这众玩家大都是在第一个副本被司沐辰救下的。若是没有司沐辰,他们早就葬身兽口、死无葬身之地,司沐辰可谓是他们货真价实的保护伞。   相处这几日,这把保护伞对陆眠的珍宠在意程度他们有目共睹,真要闹起来,司沐辰必定会选择陆眠。   再加上这里唯二会武术的聂呈是司沐辰好友,他们根本就没有闹起来的资本。   见他们不再说话,陆眠见好就收,大度道:“掉在地上的食物脏死了,我家狗都不吃。锅里不还有很多吗,你们吃锅里的不就行了。”   若是没有前半句,倒还是勉勉强强能入耳的话。   碍于司沐辰,玩家面上不敢表现出怒意,纷纷在心里怒骂:这陆眠,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聂呈站在司沐辰身侧,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见状,他冲人群中的某个位置使了个眼色。   那人颔首,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而后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起地上沾满灰尘的鸡块拼命往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含混道:“就一只鸡,肯定分不到我头上,我还不如吃掉在地上的,我不嫌脏,我小时候蚯蚓都吃过。”   陆眠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短暂的惊诧过后,他大步上前,抬脚冲着那人手背狠狠踹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人的手掌重重撞上面部和牙齿,尖利牙齿与骨节相碰,整条胳膊瞬间麻木,鸡块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又沾染上一层灰尘。   那人仍不死心,发了疯似的推开聚拢过来的玩家,连滚带爬地扑向其他鸡块,将它们囫囵吞枣地塞进口中,连肉带骨头地整个吞下,活像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恶鬼。   “哎!方拾,你嘴都流血了,快别吃了,先止血要紧,外面那些凶尸可是能闻到血腥味的!”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满脸焦急地挤出人群,蹲在那人身侧,纤细五指死死按着方拾手背,阻止他疯狂的进食行为。   方拾咽下口中最后一块鸡肉,骨头划过喉咙的剧烈痛楚让他微微蹙眉,深深看了面前女孩一眼,下一秒就感受到胃部的剧烈痉挛。   他痛的面色发白,没忍住在地上滚了一圈,连连哀嚎,“哎呦!怎么回事?我肚子好痛!这鸡肉是不是有问题啊……”   司沐辰外出搜寻物资回来,野鸡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众玩家翻来覆去检查过野鸡全身,并未发现任何伤口。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甚至特意等这只野鸡度过长达一小时的观察期,确定没有变异,才将其熬成鸡汤。   是以,他们确信,野鸡本身不会出现问题。   女孩把方拾拥进怀里,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焦急问道:“方拾,是哪种疼?你描述出来,尽量描述的详细一点,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拾依言,捂着肚子细细感受一番,痛苦道:“我的肚子像是在痉挛着疼,七七,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七七道:“除了这个呢?”   方拾偏头,特意避开女孩衣物,呕出一大片秽物,表情痛苦道:“我还有点恶心想吐……”   眼见方拾在短时间内迅速凋零衰弱,七七显得有些惊慌,“你可能是食物中毒,可是怎么会呢?凡是你吃过的食物我也都吃过,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洒落在地的鸡块。   除非……   她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一时间,人人都将目光凝聚在方拾手中剩余一半的鸡块上,窃窃私语道:   “方拾变成这样之前,只吃了掉在地上的鸡肉,会不会是那只鸡有问题啊。”   “不一定吧,他刚才可是连肉带骨头一块吞进肚子里的,也有可能是被骨头划破肠道了。”   司沐辰被吵的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外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胡乱猜测,咱们不如给鸡汤验验毒,硫化物可以在银器表面形成暗色的硫化银,谁那儿有银质的东西?”   七七取下无名指的银戒,道:“我这儿有。”   司沐辰接过银戒,从锅里舀出一勺鸡汤放进聂呈递来的空碗里,而后将银戒丢进汤里。   所有玩家都不约而同聚拢过来,屏息凝神地盯着那只小碗,过了大概有五分钟,银戒的颜色依旧亮丽、均匀,毫无变化。   七七喃喃道:“戒指没有变黑,应该不是鸡汤的问题。”   正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时,聂呈几步走上前,在方拾身侧蹲下,从他手中拿过吃剩下一半的鸡块,沉思道:“我们只检查了锅里的,盛出来的也应该检查一下,毕竟,方拾是吃了盛在碗里的鸡肉才腹痛难忍的。”   话一出口,陆眠便猜到了聂呈的真实目的。   聂呈现如今还未与司沐辰撕破脸皮,两人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原身是唯二知道聂呈下毒计划的人,另外一个人是方拾。   在发现他并未遵循计划将下了毒的鸡汤端给司沐辰喝,聂呈怕是就已经猜出他对司沐辰有了别的私心,为了防止他对司沐辰告密,聂呈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先是让方拾吃了浸染毒药的鸡肉,等其毒发腹痛难忍时,再引出鸡汤有毒,下一步怕是就要把给司沐辰下毒的头衔扣在自己头上。   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两个知道内情的,聂呈这招还真是既精巧又恶毒啊。   盛出的那碗鸡汤自始至终只有陆眠碰过,聂呈这般,无异于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明晃晃指出鸡汤被陆眠动过手脚。   心上人无故受此污蔑,司沐辰心中略感不快,面上却并未表露,只淡淡道:“盛出来的鸡汤已经全部渗进砖缝里了,依我看,现在还是先不要纠结哪些食物被下了毒,当务之急是要先给方拾解毒。”   聂呈不甚认同,“沐辰,我们得先查出方拾中的是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给方拾研制出解药。”   注意到方拾已经嘴唇发青,七七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耽搁时间,从碗里捞出湿淋淋的银戒,将其摁进被聂呈拿着的鸡肉里,两者相触不过一瞬,戒指便迅速呈现出一种乌黑色。   七七啊了一声,叫道:“是鸡肉有毒!”   陆眠暗道,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恐怕就是聂呈当众揭穿自己给司沐辰下毒的阴谋,届时,司沐辰又会作何反应?   是干脆利落地杀了自己,还是当众与自己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总不会是因为深爱自己无可自拔而待自己一如往常、既往不咎吧?   想到最后,陆眠都要被自己的异想天开给逗笑了,相处不到半月,司沐辰又怎会为了一时心动连性命都可以罔顾。   可若是对方真能为原身做到如此地步……   陆眠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神色逐渐阴沉,若真是那样,也就意味着司沐辰喜欢的类型不是做作的,是因为原身是这样的性格,他才能毫无芥蒂的去喜欢。   李倩早就看陆眠不顺眼,听七七这样说,连忙接道:“锅里的鸡汤没毒,盛到碗里的却有毒,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接触过这碗鸡汤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   一男人弱弱开口询问:“谁接触过这碗鸡汤?”   七七试着从鸡肉里分辨出毒药的品种,却始终毫无头绪,眼见方拾已经奄奄一息,不得已,她只能从投毒之人下手。   通过李倩的分析,她努力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情景,斩钉截铁道:“接触过这碗鸡汤的,只有司沐辰和陆眠。”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陆眠和司沐辰。   这只碗方才一直被司沐辰拿着,之后被陆眠拿去盛汤。   一直以来,都是司沐辰给陆眠盛饭,今天破天荒是反着来的,众人原本还觉得是司大佬终于捂热了陆眠的这颗石头心,现在看来,分明是陆眠想给司大佬下毒才故作殷勤的!   聂呈快步走到陆眠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道:“这一路上,沐辰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你他妈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居然敢给他下毒!陆眠,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陆眠不语,只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司沐辰,他想瞧瞧,在得知原身的下作手段后,司沐辰会如何对待原身。   司沐辰面上并未有陆眠预料中的伤心难过,只一把攥住聂呈手腕,面色如常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先别急着下定论。”   “怎么就没弄清楚了?这碗可只有你和陆眠碰过,不是他,就是你,你又怎么会给自己下毒?”李倩恨铁不成钢道:“司沐辰,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恋爱脑,现在出事的是方拾,该追究责任的人也是方拾,你没资格去偏袒杀人凶手!”   司沐辰表现的仍旧十分冷静,“首先,锅里的鸡汤没毒,阿眠盛给我的鸡汤里却有毒,这就足以说明幕后之人的下毒目标是我。”   “阿眠如果真的想置我于死地,把那碗毒鸡汤端给我喝就行。”他指了指地上沾灰的鸡块,继续道:“他非但没有,还把鸡汤打翻了,我敢肯定他不是下毒之人。”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李倩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反驳。   陆眠听的心下稍松。   在他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司沐辰对原身爱的毫无缘由、无可自拔。   现在看来,司沐辰对原身的喜爱仍留存着非同寻常的理智,这份情感还没有到非原身不可的地步。   他想要趁虚而入,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就在这时,方拾剧烈咳嗽了几声,呕出一口黑血。   七七有些手足无措,回想起所学的医护知识,她撑起方拾软绵绵的身体,食指和中指并起,探向他的喉咙,用力扣向那截喉管。   方拾不可自控地干呕,却没吐出任何东西。   “鸡肉是刚吃进去的,还没有消化,你只要把它们吐出来就会没事的。”七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动作愈发粗暴。   终于,方拾干呕一声,吐出一大片秽物,其中有好几块沾着血迹的鸡块,想来是在吞食过程中被骨头划伤了胃部。   “七七,我没事,你别担心。”方拾握住七七细瘦的腕骨,放在脸颊边蹭了蹭,嗓音嘶哑道。   七七用力抹了把泪水,道:“你身体里还有些余毒,需要一些药草辅助才能彻底清理干净,你留在这儿等我,我找到草药就回来。”   方拾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满脸写着拒绝,“我不同意,外面那么多丧尸,让你出去为我找药,我宁愿去死。”   两人拉拉扯扯,争论不休。   一旁的司沐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只见屋外天色昏暗,只有零星几点繁星坠在空中,被乌云遮蔽,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听着窗外传来的凶尸吼叫声,陆眠凑近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去给方拾采草药?”   司沐辰合上窗帘,并未否认:“方拾还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死。现在他们人人都觉得是你下的毒,方拾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就得背着这条命,不止七七会记恨你,其他玩家也会排斥你。”   陆眠暗自腹议:这一路上,原主早就把所有玩家都得罪了个遍,就算没有方拾这出戏,该排斥原主的也都排斥了,根本就没法补救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他面上却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们那群废物,要排斥就让他们排斥好了,我有你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稍稍凑近些许,情意绵绵地看着对方,道:“沐辰,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第004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4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司沐辰胸如擂鼓,初见陆眠那张脸产生的悸动再一次卷土重来,甚至比初见时更为浓烈。   这次他确信了,他对陆眠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对,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   陆眠心里清楚,依照原主贪生怕死的人设,必然不会主动跟司沐辰一起去别墅外找草药。   可他也不能放任心上人独自面对凶猛强悍的凶尸,思虑片刻,他拉住对方下垂的衣摆,道:“这次行动,你得带着我。”   司沐辰有些讶然,“丧尸的行动在晚上比在白天要灵敏数十倍,你真的要跟我去?不害怕吗?”   “不怕。”陆眠抬手,指了指旁边那些神色各异的玩家,毫不避讳道:“他们这些人早就想除我而后快了。”   他边说着,边往司沐辰的方向缩了缩,“我要是留在这儿,只会死的更惨,你不知道这些人平常看我的眼神,恨不能吃了我似的!”   这番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在稍显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突兀。   众位玩家纷纷怒目而视,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狰狞。   平日里陆眠的胡搅蛮缠就已登峰造极,今日更称得上是盛气凌人,在求生游戏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下,这种人最容易招致仇恨。   司沐辰思索了一下权衡利弊,最终决定带上陆眠。   他微微抬头,与陆眠平视,双手紧握住对方肩膀,叮嘱道:“到了外面,你一定要牢牢跟在我身边。”   陆眠拍了拍放在肩上的手,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的!”   此时的七七仍在和方拾据理力争,见对方虚弱到连动一下手指都难,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再难自抑,猛然站起身,一把甩开他的手,哭道:   “你不想我去外面送死,难道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你毒发身亡?方拾,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你的少半分,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方拾怔怔地看着她,哑声道:“早知道……”   人家姑娘都这般直白地袒露心绪了,方拾这丫的要是一时脑抽,说出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去招惹你之类的话,岂不是平白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陆眠心里腹议,正要说些什么打岔,却见身侧的司沐辰已经先一步走到两人身侧,在七七肩膀上拍了一下,打断两人的未尽之言,“七七,方拾身上的毒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尽快找到解毒草药才行。”   七七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最后看了方拾一眼,这才将视线放回到两人身上。   她语气轻缓,却逐字逐句道:“谢谢你们,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之后有用得上我和方拾的,我们一定帮忙!”   夜晚的丧尸不仅行动敏捷,听觉更是灵敏,一丁点动静都会将它们引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借着夜空中的皎皎明月以及手电筒,穿行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回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小山坡,七七猛然精神一振,率先向山坡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方拾吞食的毒药性烈,少则半小时,多则一个小时,毒性就会发作,我知道哪里可能有草药,我们快点赶过去,争取早去早回。”   陆眠二人并无异议。   越是往西走,周围的植被越多,衣衫每每摩擦过植株时总会发出窸窣声响,万不得已,三人只好放慢了前进速度,不多时,便走到了那处山坡。   为了节省时间,途中七七就给两人科普了寻常解毒草药的外形特征。   是以,一到达目的地,三人立马分头寻找。   通过讲述得来的毕竟是理论知识,即便草药真的出现在面前,陆眠也不一定认得出。   他蹲在地上,借助手电筒的光仔细分辨,只觉得看哪棵植物都像是解毒草药,细看之余又觉得哪株都不是。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用排除法,先排除那些外观不符合描述的,再排除那些自己认识并知道用途的,其他那些在外观上符合描述且不知道用途的,陆眠通通摘下来用外套包住。   摘了差不多有三十株,觉得差不多了,他正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手电筒不经意照到一个繁茂树丛,正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那双眼隐匿在树丛后,看起来诡异至极。   红眼兔子被白光一照,顿时受到惊吓,瞬间窜出老远,却不知在离它不远的树枝上,一条黄鼠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伺机而动。   半天没听到动静,也没看到什么形象狰狞的丧尸,陆眠逐渐放下心来,循着微弱的手电光源找到了司沐辰和七七。   七七不愧懂得医理,手中攥着七八株草药,司沐辰手中也有几株。   三人正要原路返回,离他们不远的一处草丛突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叫声,声音虽然持续了不到五秒,却是足够将听觉灵敏的丧尸引来了。   尖叫声的发源地与兔子窜出的方向一致。   陆眠心内猜测,这声音很可能是那只兔子在被天敌撕咬之际发出的绝望哀嚎。   早知这挨千刀的兔子会让沐辰陷入危险,他就应该抢先一步宰了它,绝不让它有嚎叫出声的可能!   此地不宜久留,司沐辰迅速抓住陆眠和七七,在山坡上飞速狂奔起来,好在是下坡路,逃起命来倒也很是顺利。   坡下到一半,身后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活像是贴着后背传来的,在这种漆黑一片的夜里,未知的恐惧是最致命的。   看不到背后的情景,心里越是会胡思乱想,陆眠咬咬牙,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十几个丧尸如离弦之箭般向他们冲来。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丧尸啊,还真是凶悍难制。   “他们就快追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七七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像抓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司沐辰,询问道。   司沐辰定了定心神,环视一圈后,视线定格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上,“你们觉得丧尸会爬树吗?”   陆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自然不知该怎么回答,遂静默不答。   “应该不会!”七七语速飞快道:“我看过很多丧尸片,里面的丧尸都不会爬树,我们要不要爬到树上试试?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它们追上,到时候也难逃一死!”   目前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三人快速跑向那棵古树,司沐辰一个助跑,借助交纵错杂的树干率先爬到树上,而后从背包里拿出两根手指粗细的绳索,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扔到树下。   “来不及了!你们两个一起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司沐辰的身量与陆眠相当,看起来却弱不禁风,对于对方一次性要拉两个人上树,陆眠表示有些担心。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他道了句得罪后,就把绳子在腰上缠了一圈,一把揽住七七的腰身。   担心司沐辰拉不动,陆眠想自己用绳子爬上去,无意间却发现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很强,就像是……他曾经经受过这样的训练一般。   这可不太妙。   他家沐辰喜欢的是柔柔弱弱的小白脸,要是暴露出他的能力,岂不是会分分钟被分手。   他立马停止手部发力,在上升到一定高度后,笨拙地用脚去蹬树干,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抱着七七爬到司沐辰所在的那根树干上。   与此同时,那群丧尸也循着动静来到树下,数十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上三人,伴随着隐匿在暗处的一声嚎叫,它们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纷纷聚拢在树干周围开始攀爬。   见它们只知抱着树干,手部和腿部却不发力,一直停滞不前,陆眠松下一口气,这才放开七七的腰身,时刻遵循人设地抱怨,“还好这些丧尸不会爬树,不然咱们都要命丧于此了,沐辰,我腰被绳子勒的好疼啊,肯定青了,回去你得给我好好揉揉。”   司沐辰同时负担两个人成年人的重量,此刻手臂已隐隐发麻,使不上半分力气,见向来娇气的陆眠在今晚吃了这么多苦,顿时心脏抽痛。   他嗯了一声,再一次给出保证,“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置身于危险中了。”   树下那群丧尸见爬不上来,逐渐停止了攀爬。   恰在此时,远处又传来一道嘶哑的吼叫声,静止的丧尸又一次躁动起来,离树干最近的一圈丧尸伏底身体,更外围一层的丧尸动作笨拙地踩踏在它们肩上,竟是要组成一个尸梯。   七七惊恐地捂住嘴,结结巴巴道:“它们……它们不是没有思想吗?怎么还会用这种方法爬树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陆眠却是对那两声吼叫格外在意,在他看来,这群丧尸的行动似乎都是在那两道叫声后变得不正常的,活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了思想一般。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上一把了,就算我们还能等,方拾也不能等了。”司沐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沉声道:“阿眠,你和七七先呆在树上,我去解决那些丧尸。”   以司沐辰的身手,对付七八只丧尸倒是绰绰有余,下面却是有十几只,一旦被它们的指甲抓伤皮肤,就会变成丧尸永远留在往生城里。   陆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瞪圆了一双眼睛,“不行!下面那么多丧尸,你一个人下去就是送死。”   对于唯二两个愿意同她外出找草药的人,七七是万分感激的,此刻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司沐辰以身涉险。   她将采来的药草小心妥善地安放到背包里,用力攥了攥木棍,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去引开丧尸。”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树干站起身,睥睨着树下一众丧尸,道:“你和陆眠本也不用出来这一趟,是我拖累了你们,等我引开丧尸,拜托你们最后再帮我一次,把我背包里的草药带回去,给方拾解毒。” 第005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5   这傻姑娘。   陆眠暗自嘀咕一句,曲起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横眉怒目道:“你故意的吧?”   七七疼的捂住额头,方才升起的勇气被这一下打散了七七八八,眨眨眼,不解道:“我做什么了?”   陆眠道:“原本别人就怀疑是我给方拾下的毒,你要是在给方拾找药的过程中有什么好歹,这不就坐实我杀人灭口的罪名了吗!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这番话乍然听起来很有道理,细想之下却总有几分强词夺理的感觉。   看着快要形成的尸梯,七七眉头轻皱,不想再陪着对方胡搅蛮缠,动作迅速地把背包塞进陆眠怀里,顺着绳索就滑了下去。   没料到这傻姑娘有如此胆识,陆眠忙把手伸出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转头去看司沐辰,那冤家更大胆,竟是连绳索都没用,直接跳下去的。   地面距离他所在的高度足有五米,见心上人做出这般危险的动作,他吓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待对方平安落地后,才把心揣回肚子里。   陆眠不愿让他二人孤军奋战,遂折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干,顺着绳索落到地面,用尖利的那头捅进一个丧尸的心脏处。   直觉告诉他,心脏一旦损坏,无论神仙妖魔,任其费尽心机也再无力回天。   可奇怪的是,即便被刺穿心脏,这具丧尸仍旧张牙舞爪、活蹦乱跳,难不成是他的认知有问题?   陆眠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那具丧尸距他已不过两米,张着血盆大口迅速朝他脖颈扑来,他抽出树干,正要往它脑袋上刺时,丧尸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退了有七八步远。   方才丧尸秩序分明地组成尸梯,已经足以说明往生城的丧尸在随着时间进化,过不了多久,它们的大脑就会与人类的大脑齐平,甚至……更胜一筹。   所以,这难保不是丧尸想出的阴谋诡计,只等他转头望向身后,就会被它撕咬成碎片。   另一边,司沐辰周围也聚拢着几个丧尸,可即便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仍能一心两用。   他一面诛杀丧尸,一面关注着陆眠那边的情况,见素来娇弱的小男友傻愣愣站在原地,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他连忙喝道:“阿眠,对付丧尸,只能爆头。”   闻言,陆眠握紧树干,向那具不断后退的丧尸逐步逼近。   丧尸被逼的步步后退,连身体都瑟瑟发抖起来,嗷呜叫了一声,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它身后之人是杀尸狂魔。   陆眠:……   这……是怎么一回事?   嗜血狂暴的丧尸见到他,为何是这种反应?   据接收的记忆来看,丧尸每每见到原主,都是巴不得吃之而后快的,这样看来,特殊的并非原主,而是他。   思索之际,另外两人已经合力把所有丧尸都解决了。   见陆眠仍呆愣在原地,便以为他是被丧尸吓到了。   司沐辰紧赶几步,扣着他肩膀将人牢牢锁进自己怀里,柔声道:“阿眠,别怕,丧尸已经被我和七七处理完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一同经历了生死,七七倒是对陆眠有些改观了。   在她看来,陆眠本性不坏,只是被家里人宠的骄纵了些,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比较讲义气的。   因此,她不忍见陆眠一直躲在司沐辰身后,一旦“凶尸出笼”副本结束,没杀一具丧尸的陆眠注定会被淘汰。   “陆眠,你不能太依赖司沐辰了,这个副本是按照猎杀丧尸的数量从高到底排序进行淘汰制的,你这样躲在司沐辰后面,一个丧尸也不杀,系统到时候第一个淘汰的就是你。”   司沐辰熟知小男友娇生惯养的本性,拍了拍他的后脑,宽慰道:“针对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对策,我可以把丧尸绑到你面前让你杀。”   这简直比原主的父母还要溺爱原主!   怪不得能在求生游戏这种凶险重重的地方把原主宠的比在和平安虞的现代社会还要作。   陆眠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又忍不住升腾出几分醋意,“那我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还会飞上天去给我摘下来?”   司沐辰微一颔首,“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只要你要,哪怕拼尽一切我都会为你取来的。”   两人越说越肉麻,七七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指了指腕上的手表,打断道:“你们两个还是等回去再亲热吧,就差不到二十分钟了,方拾还等着解毒呢,我们得赶快回去。”   三人一路上有惊无险地回到那栋房子,极其小心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聂呈率先将司沐辰拉进屋里,胳膊搭在他肩上,道:“沐辰,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司沐辰眉眼间蕴上一层暖意,道:“别担心,我没事。”   冷眼看着聂呈的虚伪作态,陆眠一阵恶心,那只搭在他心上人肩上的手臂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不由得踏步上前,像扔垃圾般甩开聂呈手臂,蹙眉不满道:“聂呈,虽然你跟我家沐辰两小无猜,但也请你注意一下分寸,我这个正牌男友还在这儿呢,你最起码也应该避避嫌,少动手动脚的。”   聂呈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用上所有自制力才没当场把这作死的陆眠掐死。   顾忌着司沐辰,他强自把怒意压下,再转向陆眠时,看不见丝毫怒容,只余一双眼睛闪着阴鸷的光。   求生游戏本就危险重重,行差踏错都会万劫不复,自遇见陆眠,司沐辰每每都担心自己会比陆眠先行一步,届时,手无缚鸡之力的陆眠又该如何在求生游戏里活下去?   好在,他还有个情同手足的兄弟,要是他不在了,也能把陆眠托付给兄弟。   眼见陆眠说话这般不客气,司沐辰心下无奈的同时,难得生出几分愁绪。   他在陆眠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对着聂呈一脸抱歉,“聂呈,阿眠被我宠坏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别跟他计较。”   聂呈眼中的阴冷一闪而逝,叹气道:“我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骄纵蛮横、到处闯祸,要是没有你,他怕是早死八百回了。”   陆眠听的心头火起,恨不能再骂他一遍,可想到骂完后他家沐辰又会跟聂呈道歉,也只能在心里无声谩骂。   早在踏进房间时,七七便拿着三人采摘的草药去了厨房,两人争执期间,草药也熬好了。   她端着药碗走进客厅,将方拾半扶半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把药全数灌进男人嘴里。   观察了半小时,毒素并未再发作,七七一直悬着的心揣回了肚子里,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点?”   方拾轻咳一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女孩脏兮兮的脸颊,道:“好多了,七七。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没给小情侣你侬我侬的机会,陆眠很没有眼力见地走过来,插嘴道:“十几具进化的丧尸,你说危不危险?”   人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她皮肤白皙,眉眼轮廓很是精致,一双杏眼楚楚可怜地看着陆眠,问道:“进化的丧尸是什么意思?”   陆眠答道:“沐辰说它们在逐渐生出智慧,再过不久,不仅力量会比人类强上十倍,脑子也会进化的比人类聪明。”   杏眼姑娘惊讶地捂住嘴,身体不由自主往陆眠的方向靠了靠,抬手握住他的手臂,道:“那我们以后的处境岂不是会越来越艰难。”   这番动作着实有些亲密,陆眠下意识看了司沐辰一眼,见对方连眼皮都未动,便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原主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了,既然决定要榜上司沐辰,那就别在外面招蜂引蝶,这不是故意破坏他在阿辰心里痴情专一的形象吗!   他微微用力,挣开杏眼姑娘的手,道:“应该是吧。”   两人这番话被方拾尽收耳底,再瞥见七七衣衫上的污泥时,心绪较最初已大不相同。   他心疼地摸了摸女孩微凉的面颊,道:“七七,你这样的性子,让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七七覆上他的手背,“那就好好活着,永远陪着我。”   方拾眸中闪过一抹挣扎,在看到臂弯里女孩泪眼婆娑的眼眸时,逐渐趋于平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活着,把你送到现实世界。”   这样才对嘛。   陆眠一面在心里感慨方木头总算开了窍,一面凑近司沐辰,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捏住对方的小拇指晃了晃,道:“沐辰,累坏了吧,要不要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儿?”   司沐辰并未作答,抬手碰了碰他的肚腹,一触即分,再抬眼时眸中多了几分担忧,“饿了一天多,你现在一定饿坏了吧。”   根据灌输进脑海里的信息来看,司沐辰爱原主如生命,吃喝都以原主为先,原主都沦落到一天多没进食,司沐辰最起码有两天之上的日子没吃饭。   想到这里,陆眠在司沐辰肚子上左右摸了摸,意料之中是一片凹陷。   这般触感,绝不仅仅是一天多没吃饭能造成的。   他下意识沉下脸,随即想到对方喜爱的是娇气柔弱小白脸类型,立马做了个撅嘴的动作,情绪转换的过快,导致语气特别生硬:“你实话告诉我,你几天没吃饭了?”   司沐辰眸色微闪,“也就跟你一样。” 第006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6   他这神色明显就是在撒谎!   陆眠暗自咬牙,竭力忍住把对方摁住打一顿屁股的冲动,道:“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未来两天我都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这个威胁显然很管用,司沐辰犹豫了一瞬,总算松口道:“三天。”   果然。   自从在求生游戏遇见原主,这个傻子就总是把自己的吃食让给原主,自己挨饿。   陆眠深吸一口气,堪堪把怒火压下,拉着司沐辰将人拽到厨房,探头一瞧,发现锅里还有点汤,勉强还能盛出两碗来。   那些人还算有良心,给他们留了一点。   “沐辰,咱们盛一碗出来,剩下的留给方拾和七七。”   司沐辰道了一声好,把盛放过毒鸡汤的木碗放进水池里洗干净,在锅里盛了一碗鸡汤后,递到陆眠面前,“抱歉,现在的情况只能让你喝这个,委屈你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会让你吃饱饭的。”   “先不提明天,你现在必须得吃点东西了。”陆眠单手接过木碗,将其凑到司沐辰唇边,见对方不吃,皱眉道:“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丧尸动动手指头都能弄死我,你要是一直不吃饭,在生死关头饿昏过去,谁来保护我?”   司沐辰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他早该知道的。   他之于陆眠,从来都是保命的工具,陆眠喜欢的是娇小玲珑、楚楚动人的女孩子,比如唐棠,也就是方才跟其搭话的杏眼姑娘。   当初之所以愿意同他交往,一方面是想在他的庇护下活命,另一方面则是想利用他逃出求生游戏。   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可今天陆眠不同于往常的亲昵态度还是让他生成一分不该有的妄念:会不会是他这段时间的珍宠保护起了作用,让陆眠对他产生了几分情愫?   现在看来,并不是。   司沐辰在心中自嘲,陆眠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把他当保命的工具。   这样想着,他接过碗,仰头喝了一半,仍旧留了一半鸡汤,“你把剩下的喝了,逃跑也是需要力气的。”   胃部的抽搐绞痛片刻未停,面前这碗黄橙橙的鸡汤又散发着浓郁芳香,陆眠喉结微动,顾念着明日的体力消耗,喝下了剩余的半碗鸡汤。   夜色沉沉,一众玩家早在与丧尸的拼杀搏斗中精疲力竭,彼此依偎着陷入沉眠。   注意到司沐辰眼下的青黑,陆眠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道:“沐辰,陪我睡会儿觉吧。”   司沐辰一面说好,一面轻车熟路地揽住陆眠肩膀,将人搂进怀里。   不知为何,陆眠对这个姿势有种天然的排斥,没等靠进对方怀里,就挣扎着直起身,抢在司沐辰开口前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并为自己的反常举动找了借口,“现如今需要休息的是你,你靠着我睡。”   司沐辰心中熨贴,不再持反对意见。   两具同样温热的身躯紧贴在一起,倒是驱散了一室寒凉。   不知过了多久,陆眠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极其清浅的脚步声,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下意识探向腰间,却是什么也没摸到。   看来,没穿进这具身躯前他习惯性把武器放在腰间。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保持着双目紧闭的姿态,凝神细听对方的脚步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是他所在的方向。   陆眠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聂呈。   这众玩家里,唯一与他有龃龉的只有聂呈。   聂呈莫不是想趁着夜深人静杀了他灭口?好不让他把毒杀司沐辰的计划捅出来?   这个念头甫一涌出,就被轻拍在身上的力道打断,与此同时,陆眠耳畔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轻柔嗓音,“陆眠,醒醒。”   这个声音……是杏眼姑娘的声音。   怕她再这么叫下去会吵醒司沐辰,陆眠揉了揉眼睛,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道:“怎么了?”   唐棠没好气道:“你跟我来厨房。”   看样子这女人和原主的关系还挺不一般。   陆眠边暗自思索,边轻手轻脚地扶着司沐辰靠在墙上,刚走出一步,他又不放心地退回来,脱了外衣盖在司沐辰身上,这才走去厨房。   唐棠并未开灯,是以厨房里一片漆黑,陆眠刚踏进厨房,怀里便扑进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   “陆眠,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毒死司沐辰,我就做你女朋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摔碗?明明只差一点,司沐辰就会中毒。”   唐棠在陆眠胸口处锤了一下,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还是说你喜欢上司沐辰了?”   陆眠整个身体都僵直的不行。   他实在没想到,杏眼姑娘和原主居然是这种关系。   回想起涌进脑海的陌生记忆,他低下头,看向杏眼姑娘的眼神里满是寒意。   那段陌生记忆显示,聂呈用女人和游戏奖励诱惑‘陆眠’下毒杀害司沐辰。   所谓的女人指的应该就是杏眼姑娘。   而游戏奖励……指的应该是能在求生游戏中途回归现实世界的奖励。   原主莫不是真的以为聂呈会把这份得来不易的奖励让给他?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无论怎么看都是司沐辰会这样做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吧?   还是说,原主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任务奖励,他是真心喜爱杏眼姑娘的?   为了杏眼姑娘,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杀死自己在求生游戏里唯一的庇护?   思索间,胸口又被锤了一下,陆眠回过神来,借着月色,杏眼姑娘那张满是怀疑和惊怒的娇美面容映入眼帘,“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司沐辰了吧?”   无论如何,原主和杏眼姑娘的关系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种关系一旦被司沐辰查出端倪,怕是只有两种结果。   一,司沐辰与他分手,自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二,司沐辰因爱生恨,杀了自己和杏眼姑娘这对“奸夫毒妇”,以此泄愤。   以上哪种结果都不是陆眠可以接受的,为今之计,只能先跟杏眼姑娘撇清关系,“没错,我喜欢上他了,只要想到他在游戏里千方百计的用生命来爱我、护我,我对他,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唐棠不可置信地瞪圆了一双杏眼,愤怒道:“那你把我唐棠当什么了?想撩就撩,不想撩了就一脚踢开,我告诉你,陆眠,没这么容易!”   “当初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也是你先跟我告白的,你得对我负责到底!”她紧紧攥住陆眠胸口的衣襟,贴在他耳侧道:“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就告诉司沐辰,你在那碗被打翻的鸡汤里下了毒,想毒死他,好跟我双宿双飞。”   陆眠用巧劲儿挣开她的手,语气很是镇定,“司沐辰对我如何这几日你看的清楚,为了我,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就这么确定他会相信你的话?”   唐棠微抬下巴,笃定道:“他当然会相信我,你别忘了,你跟我亲密时可是留有证据的。”   亲密?   哪种亲密?   是他想的那种亲密吗?   这个词汇太过暧昧,陆眠下意识想到了男欢女爱上,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玩家进入求生游戏不到半月,每日为了生存竭尽全力,司沐辰更是恨不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原主身边,原主和唐棠根本没时间做那档子事。   陆眠镇定下来,道:“什么证据?”   “聂呈撞见过咱俩亲密,他要是一股脑说出来,就由不得司沐辰不信了。”唐棠冷笑一声,眼睛越过厨房看向客厅,道:“毕竟,他和司沐辰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比你深的多。”   啧。   前半句倒还好,陆眠尚且能够接受,可说司沐辰和聂呈关系更亲密,他就不怎么乐意了。   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唐棠,似笑非笑道:“你大可以让聂呈去说,我正愁没机会告诉沐辰他逼迫我下毒的事情呢,就是不知道,沐辰会选择相信谁。”   男人那双黑眸不带丝毫温度,与其对上视线的那一霎那,犹如同丛林中的凶兽对视。   唐棠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又在想起陆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后,为自己惧怕他的心理感到愤怒。   “你别太得意,等司沐辰厌弃你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废物怎么在游戏里活下去!”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总算是把原主这朵烂桃花给解决了。   陆眠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信步走出厨房,放轻脚步行至司沐辰身旁,抱膝蹲下身。   屋内黑灯瞎火,按理说是看不清什么的,最多只能看见物体的一丝轮廓。   可单单是对方的面容轮廓,都能让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瞧。   愈是瞧,愈是心里欢喜,只觉得对方从头到脚完美至极,简直是往自己心坎儿里长的。   就这么瞧了有大半个时辰,眼皮越来越沉,他小小打了个哈欠,双眼噙着泪花,将脑袋轻靠在司沐辰肩上,伴随着身侧人的平稳呼吸,逐渐沉入梦乡。   陆眠是在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中清醒的,枕在司沐辰肩上睡了一夜,清醒时只觉颈骨酸疼。   他握住脖颈,指节用力在后颈上按了按,才把那股不适感按下去。   “是不是脖子疼?” 第007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7   身侧传来一道温和声线,陆眠循声望去,入目的是司沐辰满是担忧的眼眸。   心上人的关心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他脖颈也不觉得痛了,扑上前去挽住男人臂弯,连连点头,“痛死了。”   “沐辰,你明晚抱着我睡,好不好?”他满含撒娇意味地扯了扯司沐辰的袖子,道:“昨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有靠在你怀里,我才能睡的安心踏实。”   “好,我抱你睡。”   男人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见,长时间未曾修理的下巴争先恐后地冒出细细密密的胡茬。   司沐辰在陆眠下颌处摸了摸,有些扎手,却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的赏心悦目。   “今早天刚亮聂呈带人出去探查了周围环境,发现越往西北侧走,丧尸越多,丧尸王应该就在西北方。”   “途中我会尽可能多的让你击杀丧尸,等找到尸王,如果我能率先斩杀它,我会把回归现实的奖励给你。”   说到这里,他双手按住陆眠肩膀,眼角眉梢里满是隐忍,“你……你能不能等我一年,一年以内,我要是能逃出来,你就跟我在一起,要是逃不出来,你……你就忘了我吧。”   司沐辰所说的或许是原主的心之所向,却不是陆眠的。   可若就这么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太不符合原主人设,无端惹人生疑,是以他并未着急剖白内心,而是捧住司沐辰面庞,在对方右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你真好。”   虽然对陆眠的回答早有预料,司沐辰仍是难掩失望,下一秒就被面颊上的柔软触感吸引了全部心神,薄红从耳朵直扑到脖颈。   恰逢此时,七七同方拾齐步走来,见两人醒来就做这般亲密的动作,不由得相视一笑。   “你们两个快别亲亲我我了,我和方拾都没你们这么腻歪。”七七脑袋轻轻靠着方拾肩膀,指了指在屋内翻找东西的一众玩家,道:“哎,聂呈正领着人在这栋房子里收集物资呢,你们要不要也去找找看,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司沐辰思忖片刻,“也好。”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兵分两路。司沐辰在二楼收集一些防身武器和医疗用具,陆眠则是在一楼寻找手电筒类的日用品。   等陆眠走到楼下时,正巧赶上其他玩家在门口集合,一行人浩浩汤汤往西北的方向走去。   沿路遇到的丧尸数量并不多,往往还没靠近陆眠,就被司沐辰及其他玩家解决,再加上丧尸在白天行动迟缓,趁此时机,司沐辰将丧尸捆缚的无法活动,再由陆眠用利器将其爆头。   到了夜晚,一行人找了个屋子休息,陆眠拉着司沐辰率先坐在沙发上。   见对方额前碎发不偏不倚地戳着睫毛,忍不住想伸手扒开,却猛然发现自己左腕佩戴的手环屏幕有所改变,白色圆环上的符号从“0”变成了“25”。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忖良久,猜测道:屏幕上的符号是今天转变的,今天白天他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赶路,二是杀丧尸,在他看来,后者引发这种变化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若是前者,昨晚在他给方拾找寻草药时就该变了。所以,这个符号代表的会不会是击杀丧尸的数量?   “阿眠,让我看下你的手环。”司沐辰握住陆眠手臂,看了眼屏幕上的数字,总算是松下一口气,“往生城再过两天就会自动关闭,届时所有没过关的玩家都会跟着这座城消失,变成新的丧尸。”   “我们必须在两天内杀掉丧尸王,你现在杀了二十五个丧尸,排名仅此于七七,倒是不用再担心会被淘汰。”他松开那截手臂,转而牵起陆眠手掌,只见上面多出几个被硬物磨出的泛白水泡,其中一个水泡破了皮,流出鲜血和脓水。   果真如陆眠猜想的那般,手环上的两个符号代表的是击杀丧尸的数量。至于他为什么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数字,只有一个可能,他确实不是此方世界的人。   司沐辰沉默良久,道:“对不起。”   陆眠一怔,“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司沐辰捧住他手背,轻轻放在自己膝上,素来清润的声线有些低落,“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   这还能叫没保护好?今天可是有好几个被丧尸咬伤,最终变成丧尸,永远只能留在往生城的玩家的,跟他们相比,陆眠受的这点伤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要怪也只能怪原主这具身体太过娇气,不过是拿着棒球棍爆丧尸头,都能被磨出水泡。   “你知道就好。”碍于心上人喜欢做作的男人,陆眠并未将心中想法表露出来,而是微扬下巴,半是撒娇半是求安慰道:“我手都快疼死了,你快点给我上药,我有点想睡觉了。”   自进屋以来,聂呈一直倚墙而立,闻言,抬起眼皮,冷声嘲道:“没有沐辰,你早在第一个副本就死了,陆眠,你要是还有良心,早八百年就该看到沐辰身上为你受的伤了,他那伤至少比你严重五倍。”   聂呈这话说的还真是义愤填膺,若不是陆眠知道聂呈暗藏杀心,怕是会以为对方是真心实意为司沐辰好的。   自穿进这具身体,他全身心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定格在司沐辰身上,对方哪怕是擦破一丁点皮,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哪里会看不到对方白日里为他所受的伤?   之所以支使伤号为自己上药,完全是想借此机会给司沐辰的伤口上药。   现下被聂呈这一番抢白,无论他心中有多关心在乎心上人,在别人看来,都是司沐辰视他如珍宝,他却视司沐辰如草芥。   陆眠烦躁地啧了一声,抬眸向聂呈看去,正对上一双闪烁着细微恶意的眼眸。   想到昨夜与唐棠的交锋,他心下一沉,这两人莫不是放弃了威胁他的想法,转而另辟蹊径,想破坏他和司沐辰的感情?   没等陆眠酝酿好反驳的措辞,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碰了碰他的指尖,先一步宽慰道:“我没事,我那伤也就看着严重,实际上一点也不疼。”   司沐辰边说着,边站起身,在聂呈身侧站定,他也不开口,只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瞧。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不过三秒,聂呈便讨饶似的举起双手,冷硬的语气软和下来:   “沐辰,我也是关心你,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陆眠,这家伙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单是这些也就算了,他明知道你是他男朋友,还在游戏里四处撩拨小姑娘,简直是道德败坏!”   司沐辰眸色微黯,再开口时嗓音微微沙哑,“第一次见到阿眠那张脸时,我心脏狂跳,觉得自己找到了最为契合的灵魂伴侣,后来,这种感觉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那时候带着一群丧尸向咱们围拢过来,别说是你,我也被吓得心脏狂跳。”聂呈像是想到了什么,碰了碰他的肩膀,“哎兄弟,你这会不会是网上说的那什么吊桥……吊桥……”   司沐辰接道:“吊桥效应。”   “对!就是吊桥效应,你误把受到惊吓所产生的心脏狂跳当成了对陆眠的心动。”聂呈一拍大腿,断言道:“你根本就不喜欢陆眠!”   司沐辰摇头,苦笑道:“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就在昨天,在阿眠摔碗时,那种心脏狂跳的感觉又来了,甚至比初见更为强烈。在那之后,我每与他多接触一分,对他的喜爱就更深一分,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聂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想反驳又不知从何驳起,沉默半晌,问道:“喜欢一个人,会事事以他为先,陆眠如果真喜欢你,在你面前就不会跟唐棠暧昧不清。”   他拍了拍司沐辰的肩膀,“沐辰,你先自己想清楚,真的要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付出所有,包括你的生命?”   自打司沐辰向聂呈的方向走去时,陆眠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入在他二人身上。   见他们频频向自己这个方向看来,就猜到聂呈大概率在向心上人说他的坏话,单只是这些,他也是能忍的,下一秒,却见聂呈的手向心上人的肩上搭去。   他再无法压制心中怒火,噌地站起身,语气沉沉道:“别碰他!”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司沐辰抬起眼帘,就见陆眠微抿薄唇,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过来,用力拍开聂呈搭在他肩上的手。   男人这般作态,怕是只有吃醋这一个词可以解释。   但是……这可能吗?陆眠真的会为他吃醋吗?   对方明明一直把他当做保命的护身符,也一直仗着他的喜欢有恃无恐,哪怕他在对方面前受伤、甚至是死去,对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   可万一呢?万一就是吃醋呢?   司沐辰心中半是怀疑半是期许,歉意地看了聂呈一眼,打圆场道:“不好意思啊,聂呈,阿眠被我惯坏了,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包涵一下。”   也不知陆眠用了多大劲儿,聂呈被拍开的手掌一阵剧痛,连带着手臂都微微发麻。   他盯着陆眠,眸色阴沉,在司沐辰看过来时迅速变换神色,摆摆手,毫不在意道:“知道你在乎他,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见两人又有谈话的趋势,陆眠抓着司沐辰手臂,强拉硬拽着人来到窗边,控诉道:“只剩两天时间了,你还跟聂呈聊那么久,我这么大个人,就这么没吸引力吗?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了?” 第008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8   司沐辰哑然失笑,道:“阿眠,别闹,聂呈是我兄弟,你是我的爱人,这两者是不能被放在一起比较的。”   陆眠心中警铃大作,聂呈对司沐辰可是存了杀心的,若是到了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司沐辰心软不忍,对所谓的兄弟下不去手,结局只会有一个。   ——被聂呈残忍杀害。   他紧盯着司沐辰的双眸,试探性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跟聂呈掉进水里,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救谁?”   司沐辰从未想过自己动心的对象会是一个男人,在进入求生游戏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温温软软的女孩。   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思考过,未来若是被女朋友问到,“要是有一天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会选谁”,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当时想出的答案是:我会先救我妈,然后陪着你在河里死去。   现如今,当陆眠用与之相似的问题来问他时,他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在恋情里真心付出感情后,他才发现,这个问题很难有答案。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舍得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去;聂呈与他二十年的兄弟情义,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坦白道:“我不知道。”   陆眠紧接着又问道:“他要是想杀你,你会不会对他心软?”   司沐辰微微蹙眉,定定看了陆眠一会儿,语气很是疑惑,“阿眠,你今天是怎么了?总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陆眠道:“我就是好奇嘛,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司沐辰道:“他要是对我不利,我可能会心软,但他要是敢对你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凶尸出笼”这个副本的最后关头,司沐辰是有可能会对聂呈心软的。   聂呈此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缜密、心狠手辣,难保不会再次下手。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也就只剩一条路了。   陆眠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遮去了眸中沉思,他长臂一伸,搭住司沐辰的肩膀,道:“你再这么对我好下去,我真的要恃宠而骄了。”   司沐辰睨他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你这娇生的还少吗。   陆眠心道,那是原主生的,又不是我生的。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斜穿进透明的玻璃窗,照亮昏暗一夜的室内,一行人收拾妥当,继续向西北侧方向行去。   这个副本系统只给出七天时间,如今已过了五天,时间有些紧迫,是以,一众玩家并未在路途上耽搁时间。   愈是往西北侧走,丧尸愈多,玩家数量急剧下降,从几十人变为十几人,纷纷自顾不暇,就连素来镇定自若的聂呈都气息不稳、满身狼狈。   司大佬应该也差不多吧?众人这般想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到司沐辰身上,却见对方正紧攥着陆眠的手腕,将其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奇怪的是,他二人浑身干净如初,没添一道伤痕。   不仅如此,以他二人为中心,方圆一米内没有丧尸敢近身!   这丫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进入副本后丧尸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怎么现在却反常地不攻击司沐辰和陆眠了?   “沐辰,你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这些丧尸为什么不攻击你?”见此情状,聂呈眼里的妒色一闪而逝,一边屠杀丧尸,一边问道。   司沐辰自己都很是不解。   自进入第二个副本起,每每遇见丧尸,都免不了一番拼杀,今日却很是古怪,他和陆眠明明站在人群之中,丧尸却像是特意避开他们一般攻击其他玩家。   他拉着陆眠主动靠近,得到的也是避之不及的反应,好像很是惧怕他们。   但是……丧尸到底为什么会惧怕他们?   他们身上有什么是其他玩家没有的吗?   他思考良久,也没有得出答案,猛地听到聂呈发问,下意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同于他的一无所知,陆眠是有些思绪的。   犹记得给方拾采摘草药的那天晚上,有具丧尸一靠近他,就被逼的步步后退、瑟瑟发抖,一溜烟儿遁走,像是见到什么杀尸狂魔一般。   难不成……它们真正害怕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甚理解地蹙了蹙眉,可原主这具身体并无特别之处,在他没进入这具身体前,丧尸待原主并无任何不同,真正特殊的莫不是他的灵魂?   没夺舍这具身体前,他会不会是个道士?收服的鬼怪多了,连灵魂都沾染上了煞气,专克阴煞邪物,这才惹得丧尸恐惧?   自早上八点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一众玩家滴水未进,途中还多次与数不胜数的丧尸缠斗,早已精疲力尽,乍然发现司沐辰与陆眠二人不受丧尸侵扰,纷纷向那边聚拢。   推搡间,大病初愈的方拾不知被谁绊了一下,直挺挺向一具丧尸扑去。   七七眼疾手快地抓住方拾胳膊,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因着她娇小瘦弱,非但没拉动方拾,反而被男人带着一同将丧尸压在身下。   背脊上压着七七,凶尸的血盆大口离脖颈不过三十公分,从身下丧尸的瞳孔里看到身后有丧尸趁机想攻击背上的女孩,方拾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单手攥住身下丧尸的头发,匕首快而准地正中它的脑袋。   下一瞬,他强忍胃部疼痛,手臂向上弯曲,牢牢箍住七七腰身,带着女孩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身后丧尸的攻击。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方拾能很清晰听到背上女孩痛苦的闷哼声。   就着这个姿势,他从地上爬起,背着女孩向陆眠二人跑去。说来也奇怪,七七那声闷哼出口时,围拢过来的丧尸行动有一秒的停滞,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今日发生的怪事太多,这一微小变化也就无人在意,只除了一直在观察四周的陆眠。   “七七,你是不是被伤到了?”待挤到人群中,见那群丧尸因忌讳司沐辰二人不敢再前进一步,方拾这才开口问道。   不确定丧尸惧怕司沐辰二人的范围是多少,一众玩家都摩肩擦踵的,七七的后背正贴着一人胸膛,那人每移动一分,衣料都会摩擦到她后背的伤口。   她轻嘶一声,后背粘稠的濡湿感格外强烈,但为了不让方拾担心,便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方拾,你快放我下来吧,你的身体本来就没恢复好,再背着我,很快就会撑不下去的。”   方拾虽然很想就这么背着自己心尖上的女孩,却也知晓七七所言非虚,只得轻柔地将其放到地面上,也有利于查看伤口。   眼见聚拢过来的玩家越来越多,司沐辰担心一向骄纵的陆眠嫌拥挤而大发脾气,遂环抱住男人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道:“阿眠,你先忍耐一下,等这波丧尸潮过去就好了。”   陆眠不甚情愿地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道:“真是一群废物,到哪都要靠我家沐辰。”   见到丧尸对司沐辰和陆眠避之不及的态度后,玩家下意识忽略了后者,觉得真正让凶尸害怕恐惧的是司沐辰。   毕竟,陆眠只是个娇气软弱的小白脸,而司大佬的武力值有多高有目共睹。   此刻小白脸靠着有司沐辰的宠爱,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冷嘲热讽,大多数玩家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陆眠,你也该收收你这破性子了,要不是靠着司沐辰庇护,你也活不到现在,你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唐棠见不得陆眠得意的嘴脸,扬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积怨已久的玩家纷纷附和道:   “就是!你不也一样靠着司大佬才活下来的吗?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我们杀的每一只丧尸都是我们凭本事杀的,你要真有种,就别事事都靠司沐辰,凭自己的努力活下去啊!”   “说我们是废物,依我看,你这个四体不勤、好吃懒做的才是废物!”   “就算我靠着沐辰的庇护才能活命,那又怎么样?这也是我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陆眠攀着司沐辰肩膀,神色颇有几分骄傲,“我长得好看,沐辰就喜欢我这张脸,你们要是真有本事,也让沐辰喜欢你们啊?”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扫视一圈,道:“你们就是嫉妒我得了沐辰欢心,羡慕我凭着一张脸就能让沐辰在危机四伏的游戏里为我保驾护航。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爹娘不争气,把你们一个个生的歪瓜裂枣,一个比我好看的都没有。”   七七和陆眠一同出生入死过,比任何人都清楚男人本性不坏。担心他再这么说下去会引起公愤,她小声劝解道:“陆眠,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看着被众人包围在中央的两人,方拾眼神复杂难辨,其中还夹杂着愧疚和纠结,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附和七七,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阿眠,这次……是你有些过分了……”身处焦点中心,司沐辰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恶意,本想在口头上训斥陆眠几句,再让对方冲所有人道个歉。   他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含委屈的清俊面容,余下的训斥就再说不出口了。 第009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09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话风一转,又道:“咱们也不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停滞不前,只剩一天时间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丧尸王。”   聂呈附和道:“沐辰说的没错,咱们原地休息一下,再继续走。”   七七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我好像知道那些丧尸为什么会不敢靠近司沐辰和陆眠了。”   司沐辰道:“为什么?”   “按照咱们昨晚的猜想,这些丧尸已经升级成有灵智的丧尸了,既然是有灵智的生物,生物最基本的欢喜和恐惧肯定也有。”七七道:“司沐辰的武力值有多高我们大家有目共睹,那些丧尸肯定是被司沐辰打怕了,所以才不敢近他身的。”   经由七七这么一分析,众人恍然大悟。对哦,我们可以害怕丧尸,那有灵智的丧尸当然也会害怕司大佬,这没毛病!   众人在原地修整一番,依据丧尸害怕司沐辰的这一特性,想出了一个能快速前进的法子。玩家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飞奔跑到司沐辰身侧,借助司沐辰“凶尸勿近”的光环保全自己。   下午五点,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五米宽的地下洞穴。洞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很难看得到底。   李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嗓音颤抖道:“这么黑,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司沐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洞穴,分析道:“丧尸只有在黑夜里才能发挥出自身的全部能力,现在连普通丧尸都生出了灵智,丧尸王的智力怕是要和人类旗鼓相当,这个洞穴看着约莫有三十米宽,绝不单单是动物能造成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丧尸王早知道咱们会来寻它,特意寻得这暗无天日的洞穴,等着咱们自投罗网。”他道:“这样一来,只要进入洞穴,等待我们的就是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行动敏捷的丧尸。”   这番言论有理有据。   丧尸王的聪慧出乎众人意料,不少玩家都面露颓色,颇有几分等死的萎靡感。   “夜晚丧尸的行动比人类都灵敏,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啊,我……我宁愿在地上多活一天,也不要今晚就死在地下!”   “会不会是弄错了啊,丧尸王怎么看也不像在里面……”   “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一把了,要是能杀了丧尸王,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杀不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短短十分钟,看似团结的玩家就分立成三种派系。   第一种是听天由命型,想规避所有危险,留在洞穴外等死;   第二种是抱有怀疑型,觉得司沐辰判断有误,认为丧尸王不在洞穴里,不愿冒险的;   第三种是与天搏命型,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丧尸王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司沐辰并未将其他人的言论放在心里,只将陆眠往聂呈那边推了推,嘱咐道:“聂呈,安全起见,我先下去探查一下,麻烦你看护一下阿眠,我马上回来。”   聂呈上前一步,担忧道:“你一个人怎么能行?还是我陪你……”   “我才不要跟他一块呢!”陆眠打断聂呈假惺惺的言论,反手将司沐辰的手臂牢牢抱在怀里,道:“沐辰,除了你,又有谁能做到在危险时刻对我以身相护?你真的放心把我交到别人手里?”   司沐辰犹豫道:“可是……跟着我太危险了。”   “你这么厉害,连丧尸都不敢近身,我待在你身边比待在哪里都要安全一百倍!”陆眠两根手指夹住他衣袖晃了晃,撒娇道:“只要你寸步不离开我,我肯定不会出事。”   见对方神色松动,他立马又加了一层火,“你仔细想想,聂呈不仅武功没你好,也没有驱散丧尸的能力,万一遇到危险,他丢下我唔……”   男人说这番话时毫无避讳,所有玩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见聂呈脸色越发难看,司沐辰连忙捂住陆眠的唇,防止这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陆眠算是把聂呈得罪了个彻底。   司沐辰思忖片刻,最终决定将其带在身侧,这倒不是不信任聂呈,而是害怕自己不在,这小祖宗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聂呈会忍不住拿其喂丧尸。   “聂呈,抱歉啊,是我把阿眠惯坏了。”他羞愧地低下头,莫名觉得脸热,毕竟是自己先开口托付好兄弟的,如今又因心上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想法,实在是不该。   聂呈倒是无甚反应,“咱们兄弟间的,生生死死都经历过,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自小到大,聂呈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从不屑于弯弯绕绕,听他这样说,司沐辰放下心来,从背包里拿出绳索,一头系在不远处的古树上,一头绑着石头向地洞坠去。   约莫下了有六七米,石头才落到实处,这也就意味着地洞有六七米深。   动身前,司沐辰没忍住,再次确认道:“阿眠,你真的要跟我一起下去?”   陆眠身体向前倾斜,凑到司沐辰耳边,悄声说道:“除了你,我可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你要是把我留在这儿,他们非把我抽筋扒皮不可,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说我被丧尸吃了,你就算再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司沐辰疑惑道:“你就不怕死在下面?”   陆眠亲亲密密地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有你在嘛,我安心的很。”   司沐辰听的心下怦然。   年少时,他曾看过一本大男主成长型的小说,书中男主有一个过命的兄弟,每次男主遇到危险,他兄弟都会及时救下他的小命。   后来他二人因为某些原因许多年未曾相见,男主单是对着他兄弟的画像都能感到一阵心安。   他曾在这本书的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话:身边危机四伏、暗杀不断的你看着他的画像都能感到安心,你不是爱他是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断章取义,司沐辰还是忍不住想:从陆眠摔了那碗鸡汤起,无论自己去多危险的地方,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这是不是也说明只有自己能让他安心、也只有自己能得他信任?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想到这里,司沐辰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冲对方张开一条手臂,“你臂力不够,我抱你下去吧。”   能与心上人亲密接触,陆眠自是求之不得,忙不迭扑进司沐辰怀里,双手死死环抱住他的腰身。   待两人平安无虞地踩在洞穴的地面上,司沐辰只觉胳膊一阵泛酸。他一手牵着陆眠,一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地甩了两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觉会更加灵敏,听着耳边的破风声,陆眠强忍着笑,决定不戳穿男人的自尊心,自顾自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照向洞穴前方。   待看清前方的景象后,他只觉头皮发麻。   两人高的通道一直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地面上累积着一层又一层的白骨,被手电筒的光线一照,散发着熠熠寒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陆眠只觉一股森凉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这里的尸骨拼凑起来,最起码有几千人,而逃生游戏的玩家数量远远没有这么多。   所以……这劳什子游戏早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在某个地方运行了,这些玩家都是进入洞穴后被丧尸残忍分食的?   陆眠抱紧司沐辰的胳膊,萧瑟着往他那儿靠了靠,结结巴巴道:“沐辰……这里这么多白骨……”   司沐辰面色微沉,显然与陆眠想到一块儿了,“这么多尸骨横陈在这里,说明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往深处去就死了,这附近一定有比丧尸还要可怕的未知生物……”   他警惕地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周围静的可怕,一时间只能听到他二人的呼吸声。   陆眠心下警惕,面上却很是放松,踩着一地碎骨拽着司沐辰往前走,“怕什么?沐辰你这么厉害,指不定连丧尸王都害怕你,它要是敢来,你就杀了它!”   “我们对丧尸不敢靠近我的原因一无所知,还是小心点好。”见他不以为意,司沐辰无奈地叹了口气,紧跟在陆眠身侧,柔声道:“万一那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行差踏错一步,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陆眠这才有所收敛,却仍嘴硬道:“不会的!你那种能力肯定什么时候都有用!”   两人齐步向前,鞋底踩碎骨骼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走了约莫有七八分钟,陆眠脚步一顿,移开鞋底,映入眼帘的是一枚银光熠熠的环形物,正套在一节森森指骨上。   这枚环状物,他曾见过。   他亲眼见过它曾套在某个人的手指上。   陆眠蹲下身,将其从那截指骨上取下。   两人离的极近,司沐辰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待看清那枚泛着银光的环状物后,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诧异道:“这……这不是……”   像是知道他要表达什么,陆眠肯定地嗯了一声。   司沐辰沉思片刻,道:“这款戒指的样式虽然不怎么常见,但也不怎么少见,这人应该是跟七七戴了同一款戒指了。” 第010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0   原来这东西叫戒指。   陆眠暗自嘀咕了一句,问道:“这戒指会不会还有别的用途啊?”   司沐辰道:“除了用来求婚,我想不到它别的用途。”   不对。   向旁人求亲所用的分明不是戒指,而是……而是要亲自打磨一对同心佩,心悦之人若是收下,就代表他愿意结亲。   这个认知并非是强塞进脑海的,更像是与生俱来的。   此刻,陆眠更加确信自己夺舍了这具身体。   夺舍,顾名思义,是指修为高的人通过某种能力获得一个人的肉身。   通常情况下,都是在自己肉身不能用的前提下与献出肉身的原主达成协议才会进行夺舍的,未经原主同意就夺舍的那叫邪修,是为世人所不耻的。   难不成……另一方世界的他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见他久久不言,司沐辰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阿眠,可是这戒指有问题?”   陆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随手将戒指装进口袋,目光望向前方,道:“没有,我就是想不通,为何咱们走了这么久,洞穴里却毫无动静,你说会不会是丧尸王设下了什么埋伏,就等着你我入局呢?”   司沐辰轻笑一声,道:“要是能跟你死在一起,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听他说到死这个字,陆眠没来由地心口一窒,素来含着七分笑意的眼眸冷凝下来,定定道:“你不会死,我要你跟我一起活着。”   司沐辰深深看他一眼,道:“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就跟我结婚,好吗?”   陆眠正想点头答应,冷不防却听到一声野兽的嘶鸣声,那声音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较远,传入耳中略微有些失真,伴随而来的,是丧尸如同附和般的嘶吼声。   他举起手电,往更深的谷道照去,“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还是去声音的发源地看看?”   司沐辰道:“现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还是抓紧时间找丧尸王为好。”   打定主意后,两人再次踩着累累尸骨向前方缓慢移动,待走到一处分岔路口时,陆眠偏头问道:“我们走哪条路啊?”   司沐辰道:“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陆眠挑眉道:“赌什么?”   司沐辰道:“赌咱们两个的命。”   “这里有两条岔路,一条路干干净净,好似被人特意打理过,另一条路被鲜血铺就,满是白骨,很明显,洞里的东西在告诉我们这其中一条是生路,另一条是死路。”   他紧盯着那条满是尸骨的岔路,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我运气一向很好,买彩票几乎次次都中奖,阿眠,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赌我能带着你选中生路。”   陆眠笑道:“那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都交在你手里了。”   司沐辰道:“放心交给我,保证把你平平安安地带上去。”   越是往深处走,周围的环境越是静的可怕,前方很快豁然开朗。   正前方,一颗古树拨地而起,一团五米高的肉瘤犹如蜘蛛结丝一般牢牢盘桓在树干上,从它身上延伸出无数条暗红色树枝,每一条树枝像输液管般插进一个丧尸的头颅里。   放眼望去,这里密密麻麻都是丧尸和纵横错杂的暗红色树枝。   陆眠被这番景象恶心的不轻,忙不迭把视线转移到司沐辰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上,这才把反胃感堪堪压下,之后,他就再不肯把眼睛往别的地方看了。   身侧那道直勾勾的目光不容忽视,司沐辰被看的耳尖微红,强忍羞涩拉着陆眠向肉瘤靠近。   近看之下他才发现,这颗肉瘤不是死物,像是有呼吸般一起一伏,肉瘤表面还有诡异阴邪的凹凸符文,呼气时符文尽数展开,吸气时符文缩成一团。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树枝里的暗红色在一点点加深。   司沐辰凑近陆眠,低声在他耳边道:“看样子丧尸之所以会生出灵智,都是这肉瘤一点点供给的,没准它就是丧尸王。它们现在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现在或许是击杀丧尸王的最好时机。”   陆眠道:“那你快去杀了它。”   “你去。”司沐辰将匕首塞进陆眠手里,眉眼间满是留恋和不舍,“阿眠,只要你杀了丧尸王,就能直接回到现实世界,不用害怕有危险,我就在你身后,会护着你的。”   陆眠才不想独自回到现实世界,对于司沐辰递来的匕首,自然不肯去接。   两人僵持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之而来的,还有压低嗓音的交谈。   “你确定司沐辰他们会选这条路吗?一路走来,踩着这么多人骨,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因为害怕,七七嗓音发颤,单是听声音都可以想象得到她的恐惧。   聂呈的情绪相较来说还算平稳,“我了解沐辰,他习惯性会选高难度的副本,打游戏是这样,闯关应该也会这样。”   他大大咧咧惯了,并未刻意压低音量,一行人距陆眠所在之地不超过一百米,声音透过幽暗洞穴传来非但不显飘渺,反而更浑厚深邃。   树干上的肉瘤颤了颤身体,横亘在表面的符文舒展开来,周围的丧尸似是感受到了它的变化,纷纷躁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挣断树枝,扑上前来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司沐辰下意识想出声提醒,陆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掌贴在他唇上,带他走到树干后面,确保遮住身形后才道:“沐辰,你先别出声,咱们观察一下情况再。”   与嘴唇相贴的手掌温热异常,司沐辰耳尖蔓延上一抹红,虽不知男人这般异常是为何,他还是依言同对方蹲在古树后,默默看着洞口的位置。   陆眠有种直觉,现在绝对是个杀人灭口的大好时机。   投毒一事虽已成为过去,却有不少知道内情之人,算上事件谋划人聂呈,一共有四人,另外三人分别是原主、方拾和唐棠。   聂呈虽然已经确认他倒戈叛变,可由于他坦言自己对司沐辰动了真心,聂呈断定他不敢主动跟司沐辰提起投毒之事,再加上他一直与司沐辰形影不离,这才没敢对他动手。   唐棠一直是聂呈那边的人,并无灭口的必要。   而方拾……方拾却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他不知是为了什么伙同聂呈毒杀司沐辰,却在中毒后被司沐辰所救,再加上七七这两日与司沐辰的关系越发亲近,聂呈拿不准他会在何时向司沐辰告密所有计划,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不远处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看到正前方的景象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唐棠后退一步,叫道:“这……这什么鬼东西?也太恶心了吧!”   肉瘤细微颤动了一下,被树枝连着的丧尸有所感应,纷纷躁动,像是下一秒就会苏醒。   “嘘,别说话!”七七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见那群丧尸伴随着寂静又重新睡去,方才悄声道,“这些丧尸好像能听到声音,只要我们不发出动静,就不会惊醒它们。”   聂呈面上浮出一抹狂喜,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让他把目光凝滞在肉瘤身上。   那些流动着暗红液体的树枝插在丧尸身上,看似是肉瘤在汲取丧尸群呈交的养分,在他看来,却是肉瘤在供给丧尸群进阶所需的养分。   毫无疑问,这就是系统所指的丧尸王。   以防打草惊蛇,他并未说出心中所想,余光却看见方拾拽了拽七七的衣摆,悄声在她耳边低语些什么,不多时,两人面上皆是喜色。   聂呈心下警惕,不动声色地从腰侧抽出匕首,坠在二人身后一齐靠近肉瘤,正当方拾弯下腰时,他突然发难,揪住男人头发用匕首向对方脖颈狠狠插去。   余光瞥见这一幕,七七惊呼一声,下意识伸出手臂格挡,吹可断发的匕首瞬间穿透血肉。   鲜红刺眼的血迹喷溅在方拾脸上,由温热变得冰凉。   照理说,七七方才那声惊呼足以惊醒丧尸,可周围的丧尸却像是被定格了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陆眠的错觉,方才七七受伤的那一瞬他好像看到她腕上的手环闪烁着变成一堆乱码。   等他想细看时,一切又恢复如常,那堆乱码像是从未出现。   七七身上的异常太多,陆眠暂时按捺下心中好奇,贴在司沐辰耳畔悄声道:“沐辰,你知道聂呈为什么会对方拾痛下杀手吗?”   司沐辰眸中尚存着疑惑和不解,问道:“为什么?”   对于原主龌龊的心思,陆眠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将一切坦白。   就算他现在不说,秉性暴露的聂呈也会将一切公之于众,与其让司沐辰在其他人嘴里听到“添油加醋”的真相,不如他提前剖白。   剖白前,心中的犹豫和迟疑促使他开口问道:“沐辰,无论我做过什么,你……你是不是都会原谅我?”   司沐辰道:“你先说你做了什么。”   见他不答反问,陆眠便知这次轻易糊弄不过去,咬牙将原主的龌龊行径透露了七八分,“最开始同你交往,是为了求你庇护,到了这个副本,聂呈带着唐棠找上我,说……说只要我配合他下毒杀你,不仅会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会让唐棠做我女朋友。” 第011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1   司沐辰很想说服自己,阿眠所言全是虚话。   可他清楚知道并不是。   回想起方拾中毒那晚在厨房看到的场景,他眸色微沉,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明明早就有所察觉,阿眠喜欢的是娇软明媚的女人,而不是硬邦邦的大男人。为何他仍是执迷不悟、心存希冀?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两人相对而立,陆眠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忙举手表决心,“我也是在你即将喝下毒鸡汤时才发现,我心中真正喜爱的是你,我对你下不去手,所以、所以我才会打翻鸡汤。”   司沐辰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   先不论一个人的性取向怎会在短短几日内改变,单就是前几日还厌他至极的人蓦然转变心意爱他如命就不甚可信。   可笑的是,他居然差点就信了这份满是谎言的爱意。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微颤。   那副失落姿态把陆眠看得心脏抽疼,急切地握住司沐辰纤瘦的手腕,举天发誓道:“陆眠混蛋,配不上你的喜欢,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爱你的,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就教我断子绝孙、不得好唔……”   誓言若真灵验,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司沐辰从不相信誓言,可在听到心上人发的毒誓后,却没来由的心里一紧,心脏传来一瞬针扎般的痛意。   也就没注意到对方话语里将“陆眠”和“我”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主体。   他捏住陆眠喋喋不休的唇,严肃道:“不要胡说。”   毒誓都不舍得让自己发,看来还是在乎。   陆眠心里一松,保持着撅嘴姿势道:“聂呈之所以想杀你,是因为你比他强很多,他害怕最终获得奖励、半途退出逃生游戏的人是你,才先下手为强的。”   对于心上人所言,司沐辰半信半疑。   毕竟聂呈同他是总角之交、情同手足,他不能凭着三言两语就心生怀疑。   可方才聂呈毫无缘由对方拾痛下杀手的姿态又令他心生疑虑,便又将视线转向肉瘤那边。   三人虽然在窝里斗,却都默契地将动作放的一轻再轻,生怕惊动周围成百上千的丧尸。   “聂呈,你疯了吗?”七七捂着渗血的手臂,强忍痛楚,不可置信道:“方拾又没得罪你,你做什么要杀他!?”   聂呈将沾满鲜血的匕首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抬起眼皮,没头没脑道:“我和沐辰从小一起长大,他一向好运,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他也一定能平安无事。”   七七蹙眉道:“你杀方拾关司沐辰什么事?”   方拾低垂下头,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即将被戳穿丑陋的心思,积压在胸腔的负罪感在这一刻到达顶峰,曾对司沐辰做过的恶事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聂呈抢先一步道出。   “方拾没告诉你吗?”聂呈哼笑一声,黑眸中隐匿的阴鸷在这一刻尽数显出,“要怪就只能怪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方拾道:“所以你现在是想杀人灭口了?”   聂呈挑起唇角,并未再多言,握着匕首向方拾刺去,招招狠辣,端的是一击毙命的心思。   一旁的七七听的云里雾里,直觉告诉她,聂呈之所以想杀方拾与司沐辰有关。   然而现在并非询问的好时机,她也只得压下心中疑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方拾拼命往出口的方向跑。   刚跨出几步,方拾停住身形,手臂微微用力,将七七拉到自己怀里,极近克制又缱绻万分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孩的肩膀,一触即分。   “没有时间了,我来拖住聂呈,你去把丧尸王杀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女孩,又继续道:“七七,出去以后就忘了我吧。”   话音刚落,他猛地向聂呈扑去,两人在丧尸堆扭打起来,既要控制分寸不闹出大动静,又要在力气格斗上压制对方。   聂呈常年在健身房锻炼,一身肌肉,没一会儿方拾就渐露颓败之色。   为了拖延时间,他不满地叫嚣道:“司沐辰的事我分明守口如瓶,聂呈,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我痛下杀手?”   聂呈与方拾的交锋,一直在提及自己,阿眠所说难不成都是真的?司沐辰身体前倾,聚精会神地等着聂呈的回答。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聂呈仍旧保持缄默,不发一言,一刀比一刀凌厉,不多时,方拾身上就多出几道鲜红刀口。   七七咬紧下唇,不再犹豫,抓着剪刀快步走向肉瘤,行至半途,被唐棠挡住前路。   唐棠食指绕上耳边碎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七七,神情虽然妩媚,笑意却不达眼底,“七七,你想做什么?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啊?”   她这神情委实算不上友好,七七抿了抿唇,呵斥道:“让开!”   “你这么凶干嘛,我就是挡了你的路你都能这么凶,要是让你知道方拾主动喝下那碗有毒的鸡汤一心求死,你是不是要活撕了他啊。”唐棠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道。   七七骤然握紧双手,肌肉过于绷直,鲜血汩汩从臂弯滴在地面,汇集成一小滩血泊,“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唐棠嗤笑一声,道:“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要吃那碗毒鸡汤?还吃的那么狼吞虎咽。”   这些问题也是陆眠一直以来不解的。   他想不明白,怎会有人放心把自己爱人的性命托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会为了利益互相残杀。   方拾连寻死的决心都有,怎么就没有带着爱人从求生游戏闯出去的决心呢?   两个女人对峙期间,两个男人那儿已经演变成聂呈单方面压着方拾打的局面。   方拾腹部中了一刀,后背也有多处划伤,失血过多,再加上长时间没吃饱饭,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反抗。   眼见聂呈揪着方拾头发,要一刀抹了他脖子,司沐辰再蹲不住,道:“不能再拖了,阿眠,你在这里藏好,我不叫你,你就不要出来,我去救方拾。”   陆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道:“我跟你一起去。”   时间太过紧迫,容不得司沐辰耽搁,他拉着陆眠从树干后走出,屏住气息迅速跑到聂呈身后。   还未动手,就见素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青年举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砖头,又快又准地砸在聂呈后脑。   扑通一声,聂呈歪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从后脑的伤处流出。   方拾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成想会峰回路转。   他仰躺在地傻愣愣地看着举着石头的陆眠,视线扫到一旁的司沐辰时闪了闪,羞愧地低下了头。   三人弄出的动静不小,七七顾不得唐棠所言何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方拾身侧蹲下,手掌轻抚上对方面颊,语气里满是心疼,“疼吗?”   “不疼。”方拾借助七七的搀扶站起身,柔声说道:“为你,即便是付出我的生命也值得。”   七七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连线似的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胡乱用手背擦了擦。   “别哭。”方拾急的手足无措,只觉身体的疼痛相比较看到七七流泪时心里的疼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将两人黏黏糊糊的互动尽收眼底,陆眠觑了一旁的司沐辰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唐棠正在不着痕迹地接近肉瘤。   她既然这么想活,让她杀了丧尸王也好。   这样,沐辰就不会一直惦记着把他送回现实世界,他也能继续在逃生游戏里保护沐辰,简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却不曾想,即便他不主动开口,唐棠那边还是出了事故。   她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刀,用力扎向肉瘤,像是感知到了危险,肉瘤剧烈颤动,插在丧尸身上的树枝迅速收回,一层一层地裹缠在肉瘤身上,仿若一层刀枪不入的盔甲。   没了养料供给,洞穴中的丧尸从沉眠中苏醒,嗅闻到空气中的活人气息,像是疯了一般向活人聚拢。   唐棠处于丧尸的包围圈里,即便想逃走也毫无机会。   她强自镇定下来,思索道:只要杀了丧尸王,这个副本就能结束,她也能获得游戏奖励,直接回到现实世界。   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她握紧刀柄,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用力扎向肉瘤,只听砰的一声,肉瘤毫发无损,刀却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唐棠知道,她没有机会了。   司沐辰是最先感受到异样的,尽管聂呈曾指使陆眠给他下毒,他却仍抛不下二十年的兄弟情,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聂呈遇险。   他迅速上前,将昏厥的聂呈从地上架起,又退回至陆眠身旁,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见识过肉瘤的刀枪不入,一行人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诛杀丧尸王的方法,只能听从司沐辰的话先暂时撤退。   唐棠被上百个丧尸包围,余光瞥到司沐辰将陆眠护的小心翼翼、密不透风,一种浓烈的不甘充斥了五脏六腑。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比陆眠差在哪里,凭什么受到司沐辰青睐的是陆眠!凭什么死在丧尸堆里的是自己!   既然她注定要丧生尸口,那陆眠也别想好过!   “阿眠!别抛下我一个人,我害怕!”她冲陆眠伸出手臂,艳丽面容挂着一行涟涟泪水,语气里满是无助,“别走,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陆眠脚步一顿,下意识去看司沐辰此刻的表情,却因洞穴太过黑暗,只能看到对方精致的面部轮廓。   最近的一个丧尸离唐棠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正张着血盆大口扑来。   她见司沐辰对此毫无反应,索性放开了说:“阿眠,我爱你,即便到了下面,我和孩子也会一直等你的。” 第012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2   艹,这女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真要让她这么死了,自己的清白怕是一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眼见司沐辰的薄唇几乎要抿成一线,陆眠恨不能用药把她毒哑,冷声道:“闭嘴!”   与此同时,周围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竟不约而同地合上嘴,离唐棠最近的那具丧尸一把将其扑在身下,也并未同往常一样撕咬她。   众人皆被这一幕震得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丧尸害怕的不是司沐辰吗?为什么陆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它们唯命是从?   难不成……难不成最开始他们的猜测就错了?丧尸真正害怕的其实是陆眠?   可陆眠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废物小白脸,哪里有值得丧尸惧怕的?   下一秒,他们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只见陆眠紧紧挽着司沐辰胳膊,满脸的盛气凌人,对唐棠道:“我跟你清清白白,最亲密的动作也仅限于拥抱,哪里能弄出孩子来?”   “唐棠,你最好诚实一点。”   他微抬下巴,指了指一直聚拢在唐棠身边不敢靠近他们分毫的丧尸,道:“这群丧尸害怕我家沐辰,连带着也听我的话,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小心我让他们把你撕成碎片。”   唐棠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了。   听到这番话,一行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丧尸之所以对陆眠言听计从是因为陆眠是司沐辰的爱人,从根本意义上也可以称得上是怕屋及乌。   短短几日,它们的脑力竟发展的这般之快,已经能从人类的相处方式判断出人类的关系了。   还好这群丧尸都畏惧司沐辰,不然今天他们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沐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本能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可看着众人笃定的模样,也只得压下心中犹疑,试探地对那些仍张牙舞爪的丧尸道:“不许动。”   陆眠知道,丧尸只听自己的话,这次怕是要暴露自己的能力了。   可方才他刚和司沐辰坦白原主的罪行,要是再让对方知道自己丧失了小白脸的唯一优势,指定会被抛弃。   秉承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心理,他悄声对那些丧尸道:“听沐辰的话,不许动弹!”   那群丧尸好似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立马站定身形,一动不动。   “大佬,你这嘴是开了光吧。”七七既震惊又崇拜地看着司沐辰,很是艳羡。   唐棠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丧尸,几步跑到司沐辰身侧,俨然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   即便得知自己有命令丧尸的能力,司沐辰的神色依然平静。   他定定地看着唐棠,目光从对方精致艳丽的面容移到平坦的腹部,轻声问道:“你……你真有了阿眠的孩子?”   唐棠稍作犹豫,头脑飞速运转。   司沐辰对陆眠的在意程度所有人有目共睹,要是自己真坏了陆眠的孩子,说不定……他会为了陆眠保护自己。   可是……回想起七七有条不紊为方拾解毒的场景,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七七在进入求生游戏前很可能是学医的,一探脉象就能得知是否怀孕,她的谎言一戳就破。   “没有,我那是……骗你们的。”她嗫嚅片刻,解释道:“我要是什么也不说,你们肯定不会救我,但我要是说我怀了陆眠的孩子,你们有可能还会救我一命。”   陆眠适时攥紧司沐辰的手腕,指天指地表忠心:“沐辰,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最逾矩的行为也就只是拥抱,陆眠真心喜爱的人或许从前不是你。”   他停顿片刻,一字一句、无比真挚道:“但我真心喜爱的人现在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   司沐辰垂下眼,心中并未有丝毫得偿所愿的欣喜。   他很清楚,陆眠之所以和唐棠撇清关系,只是想继续利用自己。   但可悲的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庆幸自己有这个能力,让陆眠只想利用自己,而非别人。   因此,他郑重承诺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个反应跟陆眠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里,一直痴恋原主的司沐辰在听到他的告白后不说在大庭广众下亲他一口,也该是互诉衷肠吧。   怎么突然就……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陆眠呆愣愣地看着司沐辰,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你们两个要腻歪也不要在丧尸堆里腻歪,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丧尸王解决掉。”七七抬起手掌在两人中间挥了挥,打岔道。   唐棠接道:“对啊,咱们动作可得快点,不然七天时间一到,咱们就都得留在往生城里,变成丧尸。”   唐棠所言,不无道理。   司沐辰将聂呈扶靠至墙边,缓步向肉瘤靠近,一行人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   穿过丧尸群,行至古树旁,只见那团巨大肉瘤被层层叠叠的树干包裹得密不透风。   思及唐棠方才用刀攻击却连一点伤痕都未曾留下,方拾蹙了蹙眉,道:“这些包裹它的枝干应是刀枪不入的,我们要怎么杀它?”   陆眠很是不屑一顾,朗声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沐辰最最心爱的男人,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自己把保护层去掉。”   在此之前,虽然那些普通丧尸无一例外地因为司沐辰而惧怕陆眠,但没人敢担保丧尸王也会如此,一众人心生期待的同时又提着一口气。   下一秒,那肉瘤像是能听懂人话般颤巍巍地将枝干一层层剥离开,露出坑坑洼洼的身体。   “居然真的可以……”唐棠双眼放光地看着司沐辰,惊喜道:“有你在,咱们在求生游戏里岂不是能横着走了!司沐辰,你要不要也考虑考虑我?”   司沐辰有些意外,问道:“考虑什么?”   唐棠看了陆眠一眼,极力推销自己,“我也可以当你的情人。”   “你看,我长的也算不错,性格也比较柔顺,最最重要的是,我比陆眠专一!他一面享受着你的保护,一面又沾风惹草,连小白脸应尽的义务都尽不到。”   她指尖在鬓角的发丝上绕了绕,道:“只要你能带着我回到现实世界,我保证对你一心一意,你说一,我不做二。”   陆眠登时站不住了。   哪有人在正主面前挖墙脚的?   虽然知道司沐辰不会答应唐棠,但他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些危机感,下意识抱紧身侧之人的手臂。   “我不会考虑的。”司沐辰斩钉截铁道:“这辈子我认准了阿眠,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上别的任何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低哑声线,“即便陆眠下毒杀你,你也依旧认准了他,是吗?”   众人顺着发声地看去,却见聂呈不知何时已从昏迷中苏醒,此刻正斜靠着洞壁,也不知听了多久。   陆眠早已把原主做的龌龊事尽数告知司沐辰,依照对方仍将他捧在手心呵护的表现来看,对方爱原主胜过自己的生命。   这既让他嫉妒,又让他在此刻松了口气。   起码,沐辰不会因为原主做的恶事迁怒到无辜的他身上,只要沐辰还肯理他,陆眠有自信让对方将对原主的感情尽数转移到他身上。   司沐辰并未反驳,道:“没错。”   聂呈摸上发疼的后脑,手掌染了一层血迹。   “在你看来,陆眠是不是比任何人都重要?”他面色阴了阴,缓步走至司沐辰身侧,嘲讽道:“毒是他亲手下的,对他你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我不过是在口头上指使了他一句,你就给我头上开了瓢。”   说到这里,他眸中划过一抹厉色,“说到底,你就是从没拿我当过兄弟。”   七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是聂呈指使陆眠给司沐辰下毒的,怎么到了聂呈嘴里,他自己倒成了受害者?   居然还有脸责怪司沐辰没拿他当兄弟,他难道就拿司沐辰当兄弟了?   哪有兄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她挡在司沐辰身前,用力推了聂呈一把,扬声靠着自己的猜测质问道:“聂呈,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的?”   “毒虽然是陆眠下的,但他在最后关头打翻鸡汤,足以说明他并不想置司沐辰于死地,你呢?你别忘了,陆眠之所以有这样恶毒的念头,可都是你指使的!”   七七缓了口气,又继续道:“你可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司沐辰命的,现在看他有命令丧尸的能力,又想打感情牌认回这个兄弟的,你怎么就这么会算计啊?!”   聂呈攥紧双拳,强忍着脾气才没给她一拳。   眼见司沐辰垂下眼帘不再看自己,便知他将话听进了心里。   “沐辰,你真要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放弃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   “我跟你之间的事先按下不提,现在当务之急是杀丧尸王。”司沐辰环视一圈,冷静道:“这些丧尸是听我的命令才静止不动的,所以,杀丧尸王也应该是由我来,你们有意见吗?”   方拾和七七毫无意见。   唐棠和聂呈却是颇有微词,碍于司沐辰逆天的能力,也并未多说什么。   司沐辰强硬地将匕首塞进陆眠手里,又道:“阿眠是我男朋友,我和他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他的,我杀丧尸王和他杀丧尸王没有分别。”   此言一出,唐棠率先反对道:“这可不行,大家都是拼着一条命下洞的,都想杀了丧尸王回到现实世界,你既然不想杀丧尸王,就把这个机会让出来,不能因为陆眠是你男朋友就搞特殊对待吧。”   陆眠扬了扬下巴,不屑道:“谁稀罕搞特殊待遇。” 第013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3   怕他反悔,唐棠忙不迭道:“既然司沐辰不杀丧尸王,那咱们五个就公平竞争,谁赢了,谁就去杀丧尸王,怎么样?”   一直以来,方拾都对自己曾参与到聂呈的毒杀计划而愧疚难安。   这种情感在得知司沐辰不顾自身安危陪七七去寻解毒草药时到达了顶峰。   见此情状,他摇头道:“我倒觉得司沐辰的话更有道理一些,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死在丧尸堆里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七七同仇敌忾道:“就是!是司沐辰控制丧尸王撤掉防护的,他想把杀丧尸王的机会让给谁,那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聂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那就让陆眠去杀,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废物能不能下得去手。”   眼见聂呈发话,唐棠即便有再多不甘,也只能生生压下来。   争执骤停,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陆眠身上。   陆眠被盯得头皮发麻,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   他并不想在中途离开求生游戏,独留司沐辰一人在此挣扎倾轧。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即便他杀了丧尸王,也能选择是否接受任务奖励?   可事关司沐辰,任何不确定因素都要遏制于未然,即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与其分隔两地,他也赌不起。   陆眠一面握紧匕首,一面靠近肉瘤。   在他想发布暴卝乱命令混淆视听时,变故突生,身后聂呈突然暴起,扼住他的喉咙将利器悬在他颈上。   “你们最好别动,我这匕首可是不长眼的。”说这话时,聂呈故意抖了抖手腕,泛着寒光的刀锋在那截修长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淡血痕。   对于聂呈做的恶事,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司沐辰上前一步,喝道:“聂呈,放开阿眠。”   聂呈神色自若道:“要我放开他也可以,我要你亲口答应我,把杀丧尸王的机会让给我。”   司沐辰没有半分犹豫,道:“我答应你。”   其他人不了解司沐辰,聂呈却很是了解。   虽然知道对方一诺重千金,但为了防止再出纰漏,他并未在第一时间放开陆眠,而是握着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尖扎向肉瘤。   匕首甫一刺进肉里,肉瘤疼的剧烈颤抖,表皮喷发出一股稀薄似雾的液体,尽数溅到聂呈周身。   不过一瞬,聂呈被喷溅到的皮肤迅速腐烂。   他痛的连连惨叫,忙不迭将陆眠推到身前,自己扭头冲司沐辰伸出一只手,哀求道:“沐辰,救我……”   话音未落,液体迅速挥发,他被腐蚀的只剩一副骨架。   没有血肉支撑,啪嗒一声,他的骨头散落一地。   奇怪的是,被聂呈推出的陆眠却毫发无损。   他刚靠近肉瘤,肉瘤就停止喷射,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活生生的血肉毫无征兆地变成白森森的骨架,视觉冲击太大,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捂着嘴在一边狂吐不止。   司沐辰心有余悸地快步上前,将呆愣在骨架旁的陆眠一把拽进怀里,嗓音发颤道:“阿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乍然被心上人拥进怀里,周身萦绕着温热体温。   陆眠心生贪恋的同时,忍不住用双臂紧紧环住对方腰身,语气满是惶恐:“我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沐辰,要是变成一堆白骨的是我,你会怎么样啊?”   若是之前,司沐辰会难过伤心,却绝不会有殉葬的念头。   可在陆眠打翻那碗鸡汤后,听着自己极速跃动的心跳声,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那以后,他愿意为陆眠生,愿意为陆眠死。   如果陆眠愿意,他甚至愿意为陆眠付出一切,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我会跟你一起变成白骨,与你相融。”   对于两人时不时秀恩爱的行为众人早已习惯,并未过多在意。   七七蹲下身,细细端详聂呈森白的骨头,道:“那些液体难不成有绑定功能?谁杀了丧尸王,谁就会被腐蚀掉血肉?”   唐棠被吓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道:“可是系统不是说,谁杀了丧尸王,谁就能得到游戏奖励,回到现实世界吗?为什么聂呈……”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叮的一声,众人手环上不约而同出现一条由系统发布的红色信息:   玩家聂呈成功击杀丧尸王,任务奖励发放中,请注意查收~   随后,陆眠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白骨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方拾倒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道:“所以……是聂呈的骸骨回到了现实世界?”   “系统只说杀了丧尸王的玩家能回归现实,却没说回归现实的是活着的玩家还是死了的玩家。”   司沐辰眸中泛起一抹冷光,道:“在上一个副本里,系统并未说过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所以我们才会默认系统的话是绝对正确的。”   七七蹙眉道:“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完全听系统的,不然就会落得像聂呈一样的下场。”   在聂呈的骸骨尽数消失后,手环又接连弹出几条消息。   其中包含着通关第二个副本的人数、未通关第二个副本的人数,以及即将进入副本三“恶灵降世”的通知。   在场之人,都出现在了通关人数里。   没等再说些什么,陆眠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是一间洁净、雅致的房间,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三米宽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   那人二十左右的年纪,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很是惹眼。   许是入睡前忘了关窗,明亮而温暖的阳光自窗缝斜斜照进室内。   陆眠被光线刺得不堪其扰,忍不住用手背挡在脸上,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浅的敲门声。   男孩稚嫩的嗓音怯生生道:“爸爸,今天三年级开学,要去学校报到,您不能再睡下去了,我会迟到的。”   陆眠迷迷糊糊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些事情:   半个月前他跟妻子离婚,孩子被法院判给了他,今天是三年级开学,孩子需要在家长陪同下去学校报到。   以往都是他妻子领孩子去学校报到的,如今离了婚,自然得他亲自去送了。   “橙橙,你先把需要的东西收拾好,我洗脸刷牙后就带你去报到。”陆眠从床上坐起身,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陆橙应了一声,乖乖跑去收拾自己的书包。   循着脑海中的记忆,陆眠摸索到卫生间,挤出牙膏往嘴里塞。   刚刷了一下牙,口腔就被辛辣刺激的味道所占据,他下意识将嘴里的牙膏吐出,又顿觉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   牙膏本来就是这个味道,有什么好往外吐的?   莫不是他睡了一觉,连带着人都变得矫情了?   时间紧迫,陆眠没再过多去探究自己的奇怪,胡乱洗漱一下,便换好衣服带着陆橙向学校赶去。   刚在学校附近停好车,甫一抬头,隔着一条马路,一个身段高而修长,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的男人映入眼帘。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身影,能明显感觉到心脏的剧烈跃动,震得整个胸腔都隐隐发烫。   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钟情对象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陆眠捂住心脏,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就觉得袖子被人拽了拽。   男孩一脸兴奋地指着他钟情对象牵着的小女孩,道:“爸爸,那就是我跟你说的司小曼,是我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   经由儿子提醒,他这才注意到心上人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   对方显然跟他一样,也是送孩子来学校报到的。   陆眠心脏发赌,试探着问道:“小曼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家庭?比如……她的爸爸和妈妈?”   陆橙脸上露出一抹忧伤,“小曼的妈妈离开她了,虽然她爸爸每天接送她上下学,但我知道,小曼心里更想让妈妈来接她。”   虽然很不道德,但陆眠在听到这段话时心情是雀跃的。   他也离婚了?   那自己是不是能追求他?   “橙橙,你想不想去找小曼?你们刚好可以一块去报到。”   陆橙眼里满是期待,“可以吗?”   陆眠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道:“当然可以,爸爸也很喜欢小曼,那个小姑娘一看就很讨人喜欢。”   得了允许,男孩连书包都没拿,飞似的跑向司小曼,招手道:“小曼!我们一起去报到吧!”   见到好朋友,司小曼很是惊喜,道:“好呀!”   车里的陆眠支起身子,在副驾驶的镜子上照了又照,确保挑不出错处后才施施然下车。   来到陆橙身边,他强压着心里的悸动冲男人伸出手,道:   “你好,我叫陆眠,今年二十二岁,是万泽集团的董事长,不抽烟,不喝酒,无病史,无任何不良嗜好,我名下有三处房产,两辆车,一家公司,还有我儿子陆橙,目前是离异状态。”   陆橙困惑地抬起头。   印象中老爸自我介绍的时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眠并未理会儿子的视线,只一错不错地看着对面之人。   却见那人脸上即将展露的欣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疑惑。   他下意识低头,扫过全身也没发现不妥之处,不由得有些心慌。   怎么了?   难不成是嫌弃自己离异带娃?   可陆橙说到底也是他亲生儿子,不能说丢就丢。   大不了……大不了等他俩同居后,他给陆橙找个顾家阿姨,让他单独在另一套房子里住。 第014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4   清亮悦耳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钟情对象回握住他的手,语气轻缓道:“你好,我叫司沐辰,很高兴认识你。”   简单认识后,陆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孩子妈妈是没空来送孩子报到吗?”   他眼中的陌生太过真实,不像演的。   司沐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暂时将困惑压在心底,依言回道:“我跟孩子妈离婚两年,她已经有新的家庭了。”   陆眠心里一喜,继续打探道:“她都再婚了,你就不打算给孩子再找个妈?”   对于两个刚认识的人来说,他这话问的冒犯至极,几乎是刚说完,就后悔了。   他怕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司沐辰却并未流露出丝毫不适,只笑着解释,“没遇到心动的,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陆眠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觉衣摆被拽了几下。   低头看去,陆橙仰着张白净的小脸,指着学校大门,道:“爸爸,再不进去,就要迟到了。”   看出陆眠还有话想对他说,司沐辰一把将司小曼抱进怀里,体贴道:“孩子报到要紧,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一会儿可以去吃个午餐,边吃边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眠忙不迭答应下来,学着对方将儿子从地上抱起,一同向学校走去。   刚走进班级,人群中一对年轻男女兴奋地冲他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陆眠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和自己身边的司沐辰打招呼。   这也正常,司沐辰与妻子离异两年,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久而久之,自然会跟学生家长熟络。   “你们怎么才来啊,一点都没把孩子放在心上,还好你们没法要孩子,不然祖国的小花朵就要被毁在你们两个当爹的手上了。”七七一边说着,一边冲两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陆眠听得莫名,什么叫自己和司沐辰没法要孩子?   他们两个要是没有生育功能,陆橙和司小曼又是从哪里来的?   另外,他和这女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就表现得这么自来熟?一上来就胡说八道。   陆眠抿了抿唇,严肃道:“这位小姐,小曼和橙橙还在这儿呢,请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   七七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本能去看司沐辰。   却见对方满脸无奈地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多玩家、为何独独陆眠会失去记忆。   眼下人多眼杂,她也不能当着原住民的面直截了当地告诉陆眠:这里一切都是虚构的,你只是求生游戏的玩家,并非是孩子亲爸。   “是我不好,不该乱开玩笑。”想到这里,她迅速转变态度,客气而疏离地解释自己方才的唐突,“我跟司沐辰太久没见,一时忘形,你千万别介意。”   陆眠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眼前这对男女还是心上人的好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大方摆手道:“无妨,我也有些偏激。”   七七和方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司沐辰挑了挑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沐辰用眼神示意: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阿眠失忆了。   虽然没完全了解对方眼神所表示的含义,可单是陆眠呈现出的失忆状态都足够七七震惊了。   不。   不止是失忆。   陆眠更像是被系统抹去全部记忆,又植入副本三里NPC离异带娃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打扮干练的中年女性自教室前门而入。   看着闹哄哄的教室,她用手指敲了敲黑板,待气氛安静后,道:“家长们带着孩子到我这儿报完名,就能自行离开了。”   多数家长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拉着孩子一窝蜂涌向讲台。   见此情状,陆眠忙一手抱一个小孩,向前挤去。   在司沐辰看来,他家阿眠素来柔弱,做不得重活累活,遂上前几步,伸手想将两个孩子接到自己怀里。   却不曾想,失忆后的陆眠自发将自己放到照顾人的一方。   他侧身避开司沐辰伸来的手,语气温柔道:“你去坐一会儿,等给小曼和橙橙报完到,我请你吃饭。”   这般性子,倒是与陆眠平日的表现大相径庭。   司沐辰觉察出些许异样,定定看了男人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回七七身旁。   自老师开口到现在,这二人并未有任何动作,只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原地。   他便明白过来,七七和方拾是单独有话对自己说。   果不其然,刚站定身形,七七就凑到他耳畔,小声问道:   “司沐辰,他真的是陆眠吗?会不会是咱们搞错了?他应该是这个副本的npc,只是碰巧和陆眠同名罢了,毕竟,他和陆眠的性格截然不同。”   方拾附和道:“对啊,你可得看准点,万一他是普通npc,咱们就不能随意透露自己的玩家身份,否则会被系统直接抹杀的。”   这个副本是“恶灵降世”。   以学校为中心,系统会给玩家安排不同的身份。   一月之内,玩家需要找出潜藏在身边的恶灵,并将其驯服。   待玩家将恶灵驯服后,可用恶灵去攻击其他玩家,也可用恶灵保护自己。   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才能逃出求生游戏。   在此期间,若有玩家向npc透露有关求生游戏的丝毫内容,无论是npc还是玩家都会被系统当成病毒进行抹杀。   是以,方才陆眠向司沐辰自我介绍时,他并未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疑惑,而是不动声色地回了句自我介绍。   本以为对方有难言之隐,打算寻个僻静之地再行询问,可七七的一番话,却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心思。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阿眠询问和坦白!   尤其不能告诉对方关于求生游戏的事。   根据第二个副本来看,系统给出的规则并不完全正确,玩家在做出选择时需要留十二分心。   这个副本的规则之一是“不能向npc透露丝毫有关求生游戏的内容”。   而陆眠如今记忆全失,被系统强行塞入npc的记忆,这样一来,陆眠到底是玩家身份还是npc身份,只能由系统决定。   “虽然现在的阿眠和之前的阿眠有些不同,但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我爱的那个人。”打定主意后,司沐辰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异常笃定道:“因为只有见到他,我才会心跳加速。”   恋人之间真的会有这种心灵感应吗?   七七眼睛睁大了些,好奇道:“所以在前两个副本里,你之所以对陆眠那样好,是因为只有他能让你心跳加速?”   司沐辰道:“有这个原因。”   七七又道:“你觉得隐藏在我们身边的恶灵是谁?”   司沐辰摇头道:“现在还不得而知,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拾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道:“咱们先加个微信吧,一旦发现异常,也能及时商量对策。”   恰在此时,陆眠领着两个孩子回来,瞥见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几步冲上前来。   他直愣愣盯着司沐辰伸向裤兜的手,语气很是期待,“你们是要加好友还是加群聊?应该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对于不知是玩家还是npc的陆眠,方拾表示:非常介意。   七七倒是反应迅速,接道:“我们和司沐辰是老同学,毕业后他换了手机号,也就失了联系,现在好不容易重新遇上,就想拉个群聊,下次同学聚会也方便联系。”   陆眠胡乱点点头,并未注意她说了什么,只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所以,能多加我一个吗?”   他视线所看的方向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场之人都不是不通风月的木头,自然能看出他的司马昭之心。   有了这个发现,七七更加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陆眠。   毕竟,陆眠喜欢勾搭的从来都是长相明艳、身材窈窕的美女。   对于司沐辰,可从未这般殷勤过。   司沐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道:“当然可以。”   陆眠心中雀跃,利落地加进群聊,期期艾艾道:“我已经给两个小孩报完到了,你中午有空吗?要不要跟我去吃个饭?”   在领司小曼和陆橙之前不是已经敲定好一起吃饭了吗?怎么又问了一遍?   司沐辰的疑惑在扫到对方通红的耳尖时有了答案。   他不露声色地扬了扬唇,道:“好啊,这次我请客。”   陆眠道:“这怎么能行?我是万泽集团的董事长,我有很多很多钱,你就是每天吃几十万的饭我都是养得起的!”   真正的阿眠原来是这样的率真性子,还真是意外的可爱啊。   司沐辰笑的很是温和,道:“这次我请客,下次你再请回来,朋友之间,本来就是有来有往的。”   还有下次?陆眠忙不迭答应下来,“那行,下次我请。”   两人一边旁若无人地聊天,一边向学校外面走去,被彻底忽略的七七和方拾对视一眼,皆有些踌躇。   七七犹豫道:“这个副本虽然现在还没有表露出危险,但既然放在最后,绝对会比前两个副本还要恐怖,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啊?”   方拾道:“不着急,这是最后一个副本了,最终活着的只能有一个,我们还是让司沐辰好好跟心上人吃一顿饭吧。”   七七疑惑道:“你就那么确定这个陆眠就是我们认识的陆眠?”   “无论他是不是,只要司沐辰喜欢,那他就是陆眠。”方拾岔开话题道:“这个副本的名字是恶灵降世,恶灵大都是晚上出现,我们先养精蓄锐,等晚上再去找司沐辰。”   七七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015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5   开学第一天,校门口人来人往,别说是汽车,就连电动车都无法挪动分毫。   烈日似火,高悬在空中,炙烤的大地像蒸笼一样,就这么几步路,陆眠后背都覆了一层薄汗。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觑了眼身侧之人,见对方白净的皮肤上同样坠了几滴汗珠。   “沐……沐辰,天气实在太热了,一直等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把车放这儿,我们走几步路打车去吃饭?”   司沐辰并无意见,“听你的,我来打车吧。”   陆眠眼疾手快地握住他手腕,笑得眉眼弯弯,“我来吧,你都请我吃饭了,怎么着我也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两人相触之地陡然升温,司沐辰不甚自在地缩了缩手指,面颊烫的厉害。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应,陆眠纳闷地收回手,心里惴惴:是我的心思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我的行为太唐突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他注意到男人微红的面颊,下意识在对方额头上探了探,又是迟疑又是焦急道:“你是不是中暑了!?”   司沐辰:!   “不是!”他被摸的面颊越发滚烫,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因为害羞才脸红的,憋了半天,也只是反驳道:“我没中暑!”   陆眠用手背贴了贴他快能煮熟鸡蛋的面颊,蹙眉道:“别逞强,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中暑可不是小事,要及时吃药才会好的!”   司沐辰有些无措。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陆眠是这般固执己见的人啊。   非但不听他解释,还自顾自打了车,不容置喙地将他拉到车上。   车内空间还算宽敞,即便坐两个男人也并不拥挤。   等了有五分钟,司沐辰探了探额头,确定那处皮肤的温度已降至正常状态,才开口道:“陆眠,我真的没有中暑,不信你摸摸?”   陆眠伸手一探,像是早有预料,轻飘飘瞥了眼正吹着冷气的车载空调,“你的暑气是被冷气强行压下的,一旦出了车门,就又会难受了,到时候要是直接晕厥,你是想让我把你背到医院还是抱到医院?”   两次解释皆被驳斥回来,司沐辰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陆眠,他向来百依百顺,一句话也舍不得反驳。左右现在无事,倒不如陪他去趟医院。   只要能让对方安心,别说只是去医院,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因着陆眠的催促,汽车开的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口。   甫一停车,他就火急火燎地拉着司沐辰去内科挂号。等了大约有十几分钟,机器总算叫到号,两人一同进入会诊室。   “医生,我朋友中暑,脸蛋烫的能煮鸡蛋,你看是给开点药吃还是直接输液?”陆眠一边将司沐辰按坐在凳子上,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道。   见到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医生握着笔的手不可自抑地颤了一下,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   他给司沐辰简单测了温,正想说您这位朋友体温正常、并未中暑,话未出口,就眼睁睁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由三十六摄氏度变为三十九摄氏度!   系统只说这位是不可得罪的可怕人物,可没说这位能凭自己的心意和喜好随意更改求生游戏的设定啊!   医生心里掀起一层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表露声色,只老实道:“患者体温超过三十八摄氏度,并伴有面色潮红、皮肤灼热的症状,是轻微中暑,需要补液,同时还要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留观和监护检查。”   听到这个结果,陆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司沐辰脸上掐了一把,道:“还说没中暑呢,都严重的要住院了,还好我没听你的。”   司沐辰却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怪异。   他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并未觉得有发热迹象,又不信邪地拿体温枪测了一下:三十九摄氏度。   他莫不是真的中暑了?   是体温太烫才导致摸什么都是正常温度?   可中暑该有的四肢无力、头晕耳鸣的症状他通通没有,这样也算是中暑吗?   他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却见医生停顿两秒,一本正经道:“可能是你已经被晒得晕头转向,这才在心理上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没事,要是再拖延一会儿,你就会被直接晒到昏迷了。”   听到“昏迷”二字,陆眠心里一阵发紧。   看来他这心上人的身体还挺弱的,只是在烈日下站了一会儿就能中暑到昏迷。   以后他一定会将其捧在手心里呵护!绝不让其吃苦劳累!   司沐辰则是半信半疑,接过医生开的单子,在陆眠的陪同下来到住院科室,缴了一系列费用后,自有护士给他补液。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点?”待护士走后,陆眠坐在床边,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关切道。   司沐辰心里半是甜蜜半是无奈,道:“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既不头晕也不耳鸣。”   掌心所感受的温度虽然温热,却并不滚烫。   陆眠这才舒下心,有空絮叨,“你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逞强了,万一晕倒在偏僻的小巷子里,你长这么好看,还不得被劫色啊。”   这是司沐辰第一次在陆眠口中听到夸奖自己容貌的话。   “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   陆眠有些不敢置信,“你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没人夸过你长得帅?”   司沐辰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你没夸过……”   “你”字发音太浅,陆眠只能听到后面三个字。   他身体忍不住前倾,对着那张帅脸仔细打量,纳闷道:“没道理啊,要我遇到这么帅的人,肯定把他夸出一朵花来,怎么可能忍住不说的?”   眼见对方情绪愈发低落,他忙不迭出言安慰:“肯定是他们没眼光!你这张脸帅的炸裂苍穹,要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勾的……咳咳……”   要了命了。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白。   他和司沐辰今天刚认识,连对方的家庭情况、性格取向都没弄清楚,若是贸然表白,很有可能会被司沐辰当成神经病、登徒子。   陆眠轻咳两声,改口道:“还以为你是明星,特意来学校取景拍戏呢。”   对于他的未尽之言,司沐辰虽然好奇,却并未刨根问底,只浅笑着回道:“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同样的感觉。”   叮咚——   一道电话铃声打断了惬意的气氛。   陆眠今天其实还有工作要忙,为了送陆橙去学校报到,这才把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催命似的催促,他这才想起来,中午还应该去见一个客户。   与心上人独处的机会难得,他内心拒绝工作,不假思索地让秘书替他去和客户谈合作。   见他打完电话,司沐辰坐直身体,道:“怎么了?是有事要忙吗?”   陆眠摇了摇头,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   方才不是还跟电话那头说把行程往后推吗?   看来是不方便对自己说的,司沐辰压下心中失落,道:“陆眠,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左手?”   陆眠依言伸出左手。   司沐辰卷起他的袖子,却见那截白皙手腕上空空如也,并未佩戴黑色手环。   看来他们猜的没错,系统已将陆眠抹去现世全部记忆,由玩家身份转变为npc身份。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陆眠不参与第三个副本,也能在游戏结束后平安无事地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全盘否定了。   系统狡诈,也可能会在游戏结束后,让陆眠以npc身份永远留在第三个副本。   司沐辰不能拿陆眠的安全作赌,便开始为其思考起后路来。   眼见对方盯着自己的手腕迟迟不挪开视线,陆眠左右翻转手臂,只能在白皙皮肤上看到青色脉络,疑惑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司沐辰回过神来,道:“没有问题,我就是有点好奇。”   陆眠道:“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手腕细不细,能不能被我一只手拢住。”司沐辰张开五指,攥住那截腕骨,在手里颠了几下,自问自答道:“现在看来,我一只手刚好能握住。”   陆眠学着他的动作,也将司沐辰的手腕攥进掌心,心道:他这手腕比我还要细一些,想来是平日里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对了,你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要在医院静养吗?下午我去接小曼和橙橙放学吧,先在医院陪他们吃完饭,我再把他们送回我家,好吗?”   记挂着系统提到的恶灵,司沐辰担心陆眠独自行动会遇到危险,遂提议道:“还是我跟你一块去吧,我的暑气已经退下去了,不用住院。”   陆眠却并不赞同,“病人要遵循医嘱,别担心,接到孩子,我马上就回来,绝不在外面逗留。”   等他将两个孩子接到医院已是黄昏,吃完晚饭,时间指向七点。   因着系统所说的恶灵,司沐辰并不想让两个孩子留在医院担惊受怕,本想让陆眠送他们回家,转念又想到陆眠疑似玩家的身份,担心他前脚刚送孩子到家,后脚就遇到恶灵。   辗转半晌,司沐辰拉住陆眠手臂,道:“小曼认床,要不还是让两个孩子去我家睡觉吧?” 第016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6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的司小曼猛地抬头,几步扑到床边,还未出声泪珠便落了满脸,“我不要回家,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爸爸在哪我就在哪!”   陆橙紧随其后,两条短臂死死抱住陆眠大腿,哭的稀里哗啦,“哇——我也要跟爸爸在一起!”   此刻已是傍晚,医院静悄悄的。   一个孩子的哭声已经足够尖锐吵闹,更遑论是两个孩子的哭声。   陆眠不胜其扰地蹙了蹙眉,两指迅速捏住陆橙上下唇,将他的面容捏成鸭子状,半是威胁半是诱哄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学小姑娘家哭哭啼啼,橙橙,你要是再哭,我就不给你买最新款的蜘蛛侠了!”   陆橙逐渐收住哭声,抽噎道:“爸爸,我…我是男子汉,我再也不哭了。”   陆眠拍了拍他的头,道:“这才乖嘛。”   可面对心上人的女儿,他却不敢随意开口。   一是怕给小姑娘留下坏印象。   二是跟小姑娘不熟悉,对她的喜好习惯一概不知,委实不知该如何去哄。   好在司沐辰没有让他为难太久,在小姑娘脑袋上拍了两下,温声哄道:“曼曼,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在医院会睡不好觉的,听爸爸的话,让叔叔送你回家睡觉。”   司小曼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摇头道:“在爸爸身边我才睡得着,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司沐辰从未跟孩子接触过,不知该如何是好,眸中闪过一丝为难。   单从女孩对司沐辰的依赖程度便知,这对父女在日常生活中必然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关系,然而司沐辰所表现出的却是对孩子的撒娇耍赖手足无措。   陆眠本能觉出些不对劲来,可因为对方是他难得动心的人,便下意识忽略这点不对,劝道:“要不就让孩子们呆在这里吧,反正也有空余的床位。”   司沐辰犹豫道:“可是……”   他不能直接将恶灵的事告诉陆眠,又担心将孩子留在身边会吓坏他们。   尽管这两个孩子是npc,他还是不忍心让它们直面恶灵。   看出司沐辰有所顾虑,陆眠却只以为对方是担心女儿晚上睡不好觉。   他轻呼出一口气,轻车熟路地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道:“别担心,我今晚守在你们身边,保证让两个小家伙睡个好觉。”   司沐辰垂下眼,在心里腹议:不止他们,今晚怕是连你都睡不好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午夜十二点,司沐辰都毫无睡意。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偏头看去,只见陆眠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睡的很是香甜。   在司小曼身侧,陆橙抱着她胖乎乎的胳膊,白净稚嫩的面颊泛着熟睡的晕红。   他正要收回视线,恰在此时,陆眠迷迷糊糊睁开眼,两人猝不及防间对视了一瞬。   陆眠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睡不着吗?”   司沐辰随意找了个借口,道:“对,我有点认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陆眠道:“不是,是我想上厕所。”   司沐辰关切道:“用不用我陪你去?”   哪有人大半夜上厕所,要心上人陪同的?   陆眠连忙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休息。”   司沐辰不放心道:“那你快去快回。”   陆眠撑起身,放轻动作,脚刚够上鞋子,身侧的陆橙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自床上坐起,冲他所在的方向张开双臂,道:“爸爸,我也想上厕所。”   陆眠愣怔一瞬,细致地为男孩穿上鞋子,将他从床上抱起,向医院的厕所走去。   因是深夜,偌大的医院静悄悄的。   虽有灯光照亮走廊,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煞之气。   一阵阴风袭来,陆眠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轻啧一声,暗道这医院果真是财大气粗,半夜也要把空调开得这般低。   “橙橙,一会儿我要是没上完,你就在厕所门口等我,别乱跑。”他搓了搓手臂,轻声嘱咐道。   陆橙笑眯眯道:“放心吧,爸爸,我会乖乖等你出来的!”   行至厕所,陆眠放下陆橙,亲眼见他走进厕所隔间,这才专心解决起自己的事来。   解决到半途,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呜咽,间还夹杂着吧唧声响,像是将儿时所玩的放水里会变大的水宝宝捏碎的声响。   啪嗒。   一滴液体滴落在陆眠肩上。   他侧过脸,肩上的白色布料被晕染成暗红色,透露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陆眠眉心微蹙,循着声音来源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淤青的稚嫩面颊。   那小童的左眼被腕口大的血洞所取代,正汩汩流着鲜血,左手握着一团碎肉,根据轮廓依稀能辨出那团碎肉曾是一圆形物什。   将两者联系起来,不难猜出他捏碎的是眼球!   艳红血迹仍在顺着小童面颊往下滴落,遮盖住他的容貌。   陆眠侧了侧身体,完美让身体避开血迹,道:“小孩,你家大人呢?怎么不看着你啊?这眼珠子哪能随便扣下来啊,血呼啦哧的,也不怕吓到别人。”   似是没想到男人会这般镇定自若,小童皱了皱眉,将碎肉一股脑塞进嘴里,声线幽怨而凄厉,“爸爸……救我……我死得……”   这声爸爸甫一入耳,陆眠尿意都被生生逼退。   他简单收拾妥当,长手一伸,将趴在厕所隔板上的小童提溜到眼前,细细打量一番,才在那张青色面孔上辨出些许熟悉感,不由得大感吃惊。   “不就是上趟厕所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我平时也没给你缺斤短两,你要是饿了就跟我说啊,吃自己眼珠子干嘛?”   被拎住后颈,衣领深陷在脖颈处,勒得陆橙喘不过气来。   明明厉鬼是最不需要呼吸的。   他心中大骇,总算是将系统所说的话放进了心里。   ——陆眠此人是求生游戏里最大的变数,轻易招惹不得。   他不该看陆眠待人处事温柔和蔼,就不把他放在心里。   更不该在半夜变成鬼样恐吓陆眠,要早知道会偷鸡不成反噬把米,他就去跑去吓司沐辰了!   “爸爸,我……我不敢了……咳咳……”因为缺氧,一段话他说的断断续续,连声音都是微弱的。   陆眠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你瞧瞧你,脸上这么大一个血洞,以后有哪个小姑娘能看得上你?”   陆橙胡乱扯着脖颈前的衣领,艰涩道:“我……喘不上气了……爸爸……”   陆眠如梦初醒,忙将陆橙放到地上,问道:“不就上个厕所吗?你这是怎么弄的?”   陆橙不敢再放肆,扯谎道:“我刚刚……眼睛有点痒,不小心把眼珠子挠出来了。”   陆眠疑惑道:“那你这脸又是怎么一回事?青的这么厉害。”   陆橙踌躇半晌,总算找了个理由,“我刚刚摔了一跤,脸磕马桶上了。”   这倒霉孩子。   陆眠暗叹一声,抱着孩子火急火燎去急诊挂号,巧合的是,遇到的仍旧是白天那个医生。   “哪里不舒……”待看清陆眠怀中孩童模样后,医生的话语戛然而止。   看着陆橙脸上不停渗血的血洞,他沉默良久,道:“这……您给打的?”   陆眠连忙否认,“医生你说话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我这样的正经人,怎么会打孩子?”   陆橙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小声辩解道:“是我自己弄的。”   这幅噤若寒蝉的模样,更让医生认定是陆眠下得手。   “半夜上厕所,这小子不小心磕到马桶上,这才把脸磕青了。”陆眠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然后,他又觉得眼睛痒,硬生生把眼珠子挠掉了,像他这种情况眼珠子还能安上吗?”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医生却不敢违逆陆眠,只得顺着他的话问道:“眼睛现在在哪?要是保存完好的话,还是有希望安上的。”   陆眠道:“他吃进肚子里了。”   怕医生不相信,他还指了指陆橙沾着碎肉的嘴唇。   这哪里是不能得罪的可怕人物?   这分明是个不能得罪的恶魔!   哪有人把别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还得让别人整个吃下去的!   医生咽了口吐沫,身子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碍于心中的惧怕,也只是抖着嗓音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啊,现在医疗也很发达了,孩子伤养好,戴个假眼珠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听到有解决方案,陆眠松了口气。   医生一边在电脑上开单据,一边道:“你家孩子需要先做个清创缝合手术,再住院观察观察情况。”   陆眠拿起收费单据,将陆橙往医生的方向推了推,道:“医生你先给他做手术,我去缴费。”   陆眠缴完费,拿着单子来到诊疗室外,将其交给守在那里的护士,在得知手术时长为半小时后,他回到了病房区。   离开病房前,他同司沐辰说的是去上厕所,到如今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男人该是等着急了吧。   来到病房门口,他刚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一声闷哼。   陆眠心里一紧,忙一脚踹开病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司沐辰瘫软在墙角,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仿若刚经历窒息般急促喘息。   透过他的指缝,能清晰看到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布满乌青的手掌印。   司小曼则是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不住地发出呜咽的尖叫。 第017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7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陆眠第一时间赶到司沐辰身边,扶着他的肩膀问道。   司沐辰缓了一会儿,视线在鼓起来的被子上停留两秒,方道:“没事。”   陆眠强忍着怒气,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截满是淤青的脖颈,语气沉沉:   “怎么会没事?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刚才差点就要被掐死了!你看看你脖子上的手印,都掐出淤痕了!这怎么能叫没事!”   他周身所散发的气势太过凛冽迫人,压迫得司小曼牙关打颤、抖如筛糠,心中对系统所言深信不疑。   陆眠是危险人物,轻易招惹不得!   只要陆眠的玩家身份没有确认,司沐辰就不能告知他丝毫有关恶灵的消息。   “真的没事。刚刚小曼做噩梦,一直哭个不停,我本来想把她抱到我床上,没想到她突然掐住我脖子,死活都不放手。”   陆眠听得将信将疑。   那截脖颈上的手印大小确实是属于孩童的。   理智告诉陆眠,小孩的手压根没力气掐出那样的青痕。   可说出这话的人是司沐辰,陆眠相信的毫不犹豫,暗道这小孩手劲儿可真大。   “呜呜,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小曼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泪花点点地看着两人。   盯着女孩那双浸满泪水的大眼睛,司沐辰眸色微暗,并未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而是搭上身侧人的手腕,关切道:   “你刚刚不是说去上厕所吗?怎么去了那么久?陆橙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将这对父女的相处看在眼里,陆眠心中升起一丝怪异感。   在他看来,司沐辰能每日风雨无阻地接送司小曼上下学,就足以说明对方是真心疼爱女儿。   又怎会在女孩恐惧害怕、泪眼婆娑时对其不闻不问,转而关心起初次见面的自己?   他可没自恋到认为司沐辰同样对他一见钟情,相处不过一日,就对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甚至将他看得比女儿还重要。   虽然觉得不对劲,可一时半会,陆眠也想不通是原因,索性将其暂时压在心里。   “橙橙刚刚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脸磕到马桶上,现在在诊疗室做缝合手术呢。”   经过青手印一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司沐辰独自留在病房,遂试探地问道:“怕你担心,我就想着先回来跟你说一声,说完还得去手术室外面等着,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司沐辰答应的毫不迟疑。   陆眠看向司小曼,问道:“那她怎么办?”   司沐辰垂下眼帘,“小曼明天还要上学,把她留在这里睡觉吧。”   碍于陆眠的威慑力,司小曼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躺在病床上,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   病房与诊疗室相隔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诊疗室的黑色屏幕上显示着“手术中”这几个红色大字。   念及陆眠记忆全失,又将陆橙当做亲生儿子,害怕他担心焦急,司沐辰将手搭在他肩上,温声道:“陆眠,放心吧,橙橙肯定会没事的。”   医生已给出解决方案,对于儿子的伤陆眠倒是不甚担心。   “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见他神色自若,司沐辰逐渐放下心来,怀揣着心中疑问,道:“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离开病房后,我抱着橙橙去了厕所,让他上完厕所在门口等我。”陆眠摸了摸下巴,道:“上到一半,头顶上方传来哭声,一滴血滴在我肩膀上,我循着声音抬头,就见橙橙扒着厕所隔板,小脸青的骇人。”   他停顿片刻,用胳膊撞了撞司沐辰的胳膊,突然问道:“哎,你胆子大不大?”   正听到关键时刻,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打断,司沐辰困惑地眨了眨眼,回道:“我觉得挺大的,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陆眠道:“接下来有点血腥,怕你听了晚上做噩梦。”   司沐辰道:“不会,你继续说。”   陆眠方才继续道:“橙橙不仅脸色乌青,左眼也不翼而飞,只余一个血淋淋的血洞。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把眼珠子塞嘴里嚼碎了。”   果然。   陆橙同司小曼一样,都是第三个副本的恶灵。   “滴——”   司沐辰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低头看去,只见黑色手环显示一行小字:   恭喜玩家成功找出潜藏在身边的恶灵,任务完成度30%。   看完这行小字,他眯了眯眼眸,暗道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他只想到若陆眠不算在玩家里,贸然告诉他关于求生游戏的规则会害其被系统抹杀。   却不曾想到,第三个副本是依据任务的完成度来筛选胜者。   玩家进入副本,系统发布了如下规则:   以学校为中心,系统会给玩家安排不同的身份。   一月之内,玩家需要根据系统给出的线索找出潜藏在身边的恶灵,并将其驯服。   待玩家将恶灵驯服后,可用恶灵去攻击其他玩家,也可用恶灵保护自己。   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才能逃出求生游戏。   这段话里,应是有三个完成进度:   一是玩家需要找出潜藏在身边的恶灵;   二是玩家需要将恶灵驯服;   三是玩家需要活到最后。   也就是说,这三个任务的完成进度对应的分别应是30%、30%和40%。   即便他对求生游戏的事情缄口不言,陆眠也可能会因没有完成任务而被系统抹杀。   打从一开始,迎接陆眠的就是死局。   司沐辰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一种几欲毁天灭地的情绪充盈内心,对求生游戏的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沐辰,你觉不觉得今天晚上有点奇怪,无论是我家橙橙,还是你家小曼,都有点不太对劲。”陆眠皱了皱眉,道:“跟中了邪一样,这医院肯定死过不少人,阴气太重了。”   话音落地,却并未听到任何回答。   他不由得凑近司沐辰,俯下身来,对方仍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眨不眨盯着手腕上的手环看。   他不喜欢被心上人忽视的感觉,遂扯了扯司沐辰的袖子,道:“沐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司沐辰回过神来,道:“不好意思,我想东西想入神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眠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   司沐辰不答反问道:“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实不相瞒,在刚见到司沐辰这张脸时,陆眠确实怀疑过对方是蛊惑人心的魅妖,亦或是勾人心魂的艳鬼。   否则,怎么解释素来直男的他对一个男人一见倾心?   他紧盯着司沐辰的眼睛,玩笑道:“不信,从出生到现在我连个鬼影都没看到过,要是真的有鬼,我长得这么英俊帅气,怎么就没有艳鬼来勾我的魂。”   男人的眼神灼热而专注,司沐辰被看的心脏怦然,下意识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两人手机在同一时间发出声响。   陆眠拿出手机,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却被屏幕上的“救命”二字吸引了视线。   这个群聊里面不止有司沐辰,还有今天上午遇到的另外两名学生家长。   一男一女,举止亲密,仿若夫妻。   他迅速点进群聊,发现求救消息是一个昵称叫方拾的微信号发的。   没等陆眠继续往下细想,司沐辰猛地拉住他手腕,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去,模样很是急切,“遭了!方拾他们有危险!阿眠,我们得去救他们!”   陆眠有些不解,“遇到危险找警察不就好了,干嘛要在群里发消息?还让你去救他,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司沐辰苦笑道:“找警察没用,现在只有我们能救他们。”   陆眠还有些犹豫,“那橙橙和小曼怎么办?就把他们丢在这里?这能行吗?”   司沐辰停下脚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阿眠,你相信我吗?”   虽然只认识了一天,可对上男人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陆眠还是毫不迟疑道:“我信。”   司沐辰道:“那就跟我走,陆橙和司小曼不会有事的。”   “好,你等我打个电话,我让秘书过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咱们走的也放心。”   给秘书打完电话,陆眠回过头,最后看了诊疗室一眼,头也不回地跟着司沐辰离开了医院。   待坐到出租车上,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司沐辰叫的是阿眠,而非客气循礼的陆眠。   这个发现让他心口犹如炸了火花一般,灼热发烫的厉害。   车内凉风很好缓解了这份热意,陆眠侧头,瞧着心上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怎么看怎么欢喜。   这感觉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只想整日整夜抱着不撒手。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   若不是在第二个副本里习惯了陆眠这样的目光,司沐辰怕是会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   行车路上太过无聊,趁此时机,陆眠开始打听起司沐辰的过去,“你跟那个叫方拾的关系很好吗?一见他发救命,连宝贝女儿都顾不上,也不管真假,拦了车就要去救他。” 第018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8   司沐辰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回道:“相比而言,我跟他关系还算不错。”   相比而言?   跟谁相比?   陆眠试探地问道:“是跟你其他同学相比?”   回想起七七和方拾胡诌的话,司沐辰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表示了赞同。   陆眠道:“咱们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她跟方拾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他俩各自带了一个小孩,关系还挺亲密的,不像是普通朋友关系。”   司沐辰道:“他们两个同咱们两个一样,都离过婚,后来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旧情复燃,现在是情侣关系。”   陆眠又道:“那你呢?”   司沐辰道:“我什么?”   陆眠支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你长这么帅,上学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应该谈了很多次恋爱吧?怎么就没死灰复燃一下呀?”   司沐辰纠正道:“没有很多次,我只谈了一次恋爱。”   这也就意味着,司沐辰和他前妻是从校园走到婚纱的。   说实话,这个认知让陆眠有些挫败。   若司沐辰的前妻不好,司沐辰就不会只跟她谈过恋爱,也不会离异这么多年,仍旧形单影只,对她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他是对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动了心。   这段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   交谈间,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两人付款下车,总算到了方拾发的位置。   微信群聊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十几分钟前。   方拾是在三十分钟前发送位置的,行至半路,司沐辰不甚放心,又给他发了一条询问他平安与否的消息。   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群里没有任何新消息。   司沐辰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拉住陆眠手腕,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楼上。   二楼有两户人家,一户房门紧闭,一户门扉大敞。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房门洞开的那户人家迈开步子,还未踏进去,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乍然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气,陆眠本以为自己会恐惧。   却不曾想,他心里很是平静,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闻惯了这种气味一般。   屋内并未开灯,更显得这里阴气森森。   甫一踏进房门,陆眠脚下传来异常黏腻的触感,像是踏进了一小滩湖泊里。   他摸索着打开灯,灯光照亮时,屋内场景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客厅的地板和墙上布满了艳红的血迹。   离玄关处不远的地方,方拾躺在七七怀里,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血液汩汩流出,汇成一小滩血泊,一直蜿蜒到他们脚下。   七七身上虽未有明显伤口,却双目紧闭地倚靠在墙上,不知生死。   司沐辰几步走到七七身侧,率先探了方拾的气息。   陆眠紧随其后,单单看着方拾青白的面容,就猜到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司沐辰一言不发收回手,转而去探七七鼻息,感受到手下的微弱气息,他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她,“七七,醒醒。”   七七毫无反应。   这么温柔的喊法,叫得醒人才怪。   陆眠蹲在司沐辰身侧,拍了拍七七的脸颊。   见其仍旧没有丝毫动静,他伸出两指,捏住她的鼻子,手动阻绝呼吸。   长久的憋气让七七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悠悠转醒过来。   “七七,你们是遇到什么了吗?方拾……怎么会变成这样?”女孩的面容太过苍白死气,虽然有些不忍心,司沐辰还是残忍地问出了口。   毕竟,他们不能让方拾死得不明不白。   此言一出,七七强压在眼底的泪水登时夺眶而出。   她用力攥住陆眠手臂,晶莹剔透的泪珠接连不断从眼眶滚落,不一会儿就落了满脸。   泪水汹涌,她却哭的悄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七七总算止了哭势,眼眶红肿地放开陆眠被握发青的手腕,转而看向一旁的司沐辰,眼角眉梢里满是恳求,“司沐辰,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忙?”   司沐辰道:“什么忙?”   七七道:“帮我报仇。”   陆眠当即替司沐辰拒绝道:“沐辰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帮你报仇?要报仇你可以去找警察,他们抓犯人在行。”   司沐辰叹道:“阿眠,找警察没用,这个世界的警察不管这些的。”   陆眠很想问为什么。   可看着心上人和七七同样严肃的面容,心里清楚他们所言非虚,那句问话自然也就问不出口了。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无论是陆橙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吃掉,还是司小曼做噩梦把司沐辰的脖颈掐出青痕,可能都与此事有关。   是以,他话锋一转,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总得先告诉我们是谁把方拾害成这样的。”   七七看向微微敞开的卧房,秀美面庞因为莫大的恨意微微扭曲。   她小心翼翼地将方拾的尸体扶靠在墙角,而后猛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卧房门口,提脚踹了进去。   司沐辰拉着陆眠紧随其后。   三人进到房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背对着他们坐在洞开的窗扉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两条细腿。   听到动静,他扭过头来,先是充满忌惮地看了陆眠一眼。   而后将视线定格在七七身上,声音满是稚气,却带着浓重的恶意,“自始至终,你的命都不属于你。”   话音刚落,他便从窗台纵身跃下,摔得血肉模糊。   即便肉身死去,恶灵也不会消散。   没能为方拾报仇,七七当即崩溃地跌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两人都没有哄女孩的经验,是以,皆愣怔地站在原地,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直到七七哭的喉咙沙哑,司沐辰才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安慰道:“七七,别哭了,方拾不会想见到你这样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七七哭声渐止,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极其漠然,“他为什么说我的命不属于我?”   这个问题,同样也在困扰着司沐辰。   七七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例如,当初他和陆眠曾在丧尸王巢穴里见到的那具尸骨为何会戴着同七七一样的戒指,以及为什么七七受伤次次会撞上手环出现乱码?   这是巧合还是……   七七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恨声道:“我倒要看看,我命到底由不由我!”   女孩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   尽管陆眠已经第一时间靠近她,却还是抓了个空,让她跑去了厨房。   “她是要……”来不及多说,陆眠紧随其后,就见七七正拿着一把水果刀要往自己手腕上划。   方拾这一条人命都够警察盘问他们半天了,要是再加一条,那还得了!   他抢上前去,一把握住刀锋,掌心被锋利的刀刃割破,汩汩流出鲜血,“七七是吧,你先等等。”   七七泣道:“还等什么?方拾已经死了,就算我能出去,也永远见不到他了!我还不如现在就随他去了,起码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让他不那么孤单。”   司沐辰落后几步,刚踏进厨房便听到七七的声声哭诉,不忍地劝道:“七七,据我所知,方拾在现实生活中有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奶,你如果就这么随他去了,你让方拾在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此言一出,七七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动一瞬。   趁此时机,陆眠一把将刀夺过。   他心里清楚,司沐辰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想让七七接过照顾方拾奶奶的责任。   而是想让她不轻言放弃生命,靠着一个念头活下去。   七七愣了许久,哽咽道:“我想我知道……方拾为什么会帮助聂呈毒害你了。”   嗯?   聂呈是谁?   方拾又为什么要毒害司沐辰?   无端害人性命,他们就不怕坐牢吗!   乍然听到有关司沐辰的过去,陆眠聚精会神地盯着七七,耳朵竖的老高。   司沐辰顺着她问道:“为什么?”   七七缓步出了厨房,待行至方拾身前,跪坐在地,将那具冰冷刺骨的尸体揽抱进怀,轻声道:“是为了他奶奶,也是为了我。”   陆眠不解道:“什么意思?”   “我一直知道他有个待他极好的奶奶,却不知道他是个孤儿。”七七道:“他跟我说过,他在现实里是做游戏编程的,对各款游戏的规则都有所涉猎,早在进入这里开始时,他怕是就已经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有司沐辰和聂呈珠玉在前,方拾心里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机会活到最后。   所以,他同老天作了一个赌。   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赌聂呈能活到最后。   而聂呈能回馈给他的无非是一个庇护,逃生游戏内尽可能地庇护七七,逃生游戏外庇护孤身一人的奶奶。   没了司沐辰,以聂呈的能力,方拾相信聂呈简简单单就能击败其他玩家,回归现实世界。   七七捂着脸,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在方拾脸上。   她恨恨地攥住他肩上的衣服,道:“你想好了所有人的结局,怎么就没想过我?方拾,你这个混蛋!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第019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19   陆眠感觉很是莫名其妙。   前一句不是还在说方拾毒害司沐辰吗?后一句却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这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她自顾自抛下一道惊雷,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徒留别人满腹疑虑。   顾念着求生游戏的规则,司沐辰并未当着陆眠的面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他支开陆眠后,在女孩肩膀上拍了拍,道:“七七,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七垂下眼帘,娓娓道来。   在学校分道扬镳后,她和方拾约会到五点,去幼儿园接回两个孩子,便打算领着他们去找司沐辰。   不巧的是,七七孩子在学校被同学推进污水池里,浑身都是污渍。   他们两个商量着,索性天色尚早,可以先把两个孩子带回到方拾家,给七七孩子清洗一下。   洗到半途,屋里突然停电,方拾让她去找照明工具,等她拿着手电筒打开浴室,就见一股无形之力将方拾自浴室拖到客厅,地板上满是拖拽的血迹。   七七儿子则笑盈盈站在浴室门口,眸色血红。   她当即明白过来,系统所说的恶灵是这个白日里天真无邪的孩子。   恶灵并不着急杀方拾,招猫逗狗似的将他又是拖又是摔,弄得满屋子都是血痕。   她想救方拾,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祈求恶灵。   恶灵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她替方拾去死,要么方拾替她去死。   她毫不犹豫选了前者,方拾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给她,毫不置喙选了后者。   然后,方拾受尽折磨死去,她背负着心爱之人的性命活了下来。   司沐辰看了眼在卧室安抚方拾孩子的陆眠,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活着走出求生游戏,我要带着方拾的骨灰去见奶奶。”说到这里,七七眸中闪过一抹浓重恨意,道:“我还要给方拾报仇!”   司沐辰稍稍松了口气。   有活着的念头就好,他最怕的,还是七七因方拾之死万念俱灰。   七七抬眸道:“司沐辰,不如我们合作吧?”   司沐辰道:“你想做什么?”   “求生游戏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你想和陆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对吧?”   无需他回答,七七继续道:“只要我们毁了系统,这些就都可以实现,你能在现实世界里和陆眠再续前缘,我也能帮方拾报仇,带着他的骨灰去找奶奶。”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司沐辰没有理由拒绝。   这厢的陆眠被两人赶羊似的赶到偏房卧室,看着缩在被窝里睡得小脸泛红的男孩,他揉了揉自己因为熬夜而干涩发红的眼睛,嘀咕道:   这小屁孩睡得这么香,有什么好看顾的?   怎么看都是半宿没睡的自己更需要看顾。   左右无事,他开始梳理思考起自己听到的消息。   首先,聂呈是谁?和司沐辰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让方拾毒害司沐辰?   其次,七七儿子为什么杀害方拾,又为什么要在跳楼自杀前对七七说你的命不属于你?   另外,那孩子摔下去时闹出的动静不小,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报案?   最后,七七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早在进入这里开始,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要走去哪里?   这些问题如丝线般缠绕着陆眠,愈是想,愈是绕,纠纠缠缠的,搅得他心乱如麻。   恰在这时,司沐辰推门而入,看着陆眠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凑近过去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眠将问题一股脑问出。   司沐辰沉默片刻,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未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陆眠眨眨眼,只当对方是在敷衍了事,不由得心口闷疼。   什么呀,跟那个七七就能知无不言,到我这儿就是以后再说了。   哪有这样区别对待的!   朦胧清透的月色斜撒在陆眠脸上,绷直的嘴唇就这么落入司沐辰眼里。   男人那双唇生的上薄下厚,本该是极其薄情的面相,因着那双总是噙着三分笑意的多情眸,令陆眠用这张脸看人时,总能看的人面红心热,直羞得不敢再逼视。   司沐辰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与陆眠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能清晰感觉到他对陆眠的感情正在逐渐失控。   时至今日,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陆眠此人,连同名字,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在他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即便剜心剔骨,也再难消除。   司沐辰呼出一口浊气,道:“阿眠,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听到司沐辰的声音时,那一瞬的伤感转瞬即逝,陆眠乖乖跟着他来到门外,道:“什么事啊?”   司沐辰道:“七七刚痛失所爱,又要照顾方拾的孩子,我怕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就邀请她去我家暂住。”   陆眠惊道:“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处一室?”   司沐辰早已想好说辞,面色如常道:“所以,我想请你也去我家暂住,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两男一女共处一室,这比孤男寡女更容易被人说闲话吧?   陆眠蹙了蹙眉,企图打消他的想法,“我们这么多人,你家够睡吗?”   司沐辰道:“在客厅铺上被子,多少人都睡得下。”   陆眠这下不止是震惊,更是恼火,“你还想跟她同床共枕!?”   司沐辰垂下眼,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七七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   这确实是个问题。   被人看着,七七都能冲进厨房割腕自杀。   要是没人,不出半个小时,怕是就会听到她的死讯。   陆眠强自压下心中的妒火,斩钉截铁道:“那我要睡在中间!”   司沐辰道:“好,你睡中间。”   谈完正事,陆眠不期然又想到两人在车上的谈话,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紧张。   “司沐辰,你先前说的,只谈过一次恋爱,是跟谁谈的?那个人是……”   他上前一步,抓握住司沐辰手臂,因为过于紧绷,嗓音放的很轻,“那个人,是你前妻吗?”   “不是。”   司沐辰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我的性取向是男。”   陆眠:“!!!”   直到坐在车上,陆眠还是没能缓过神。   他偏过头时,司沐辰正温声细语地同七七说话,昏黄车灯照在那张清淡俊雅的面容上,惹得他耳根发热、心脏狂跳。   原本他一直担心司沐辰是个深爱前妻的直男,觉得自己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是徒劳无功的。   但现在……司沐辰喜欢男人,还邀请他去家里暂住,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了?   七七余光瞥到发呆的陆眠,似是想到了什么,嘱咐道:“陆眠,到了司沐辰家里,你要尽可能少跟你儿子接触,更不要跟他独处。如果一定要跟他接触,必须要在司沐辰的陪同下。”   对于七七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怪话,陆眠已经见怪不怪,只胡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四人来到医院,从黑眼圈浓重的秘书那儿接上陆橙和司小曼,一同前往司沐辰居住的小区。   小区的地理位置偏僻,大都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好在客厅足够宽敞,三个大人忙前忙后,总算把被子铺了一地。   “橙橙。”陆眠瘫在沙发上,用脚踢了踢陆橙小腿,使唤儿子使唤得心安理得,“去给爸爸倒杯水来。”   经过厕所一事,面对陆眠,陆橙心中又是惊慌又是畏惧,忙不迭倒了杯水,双手递上。   陆眠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道:“乖儿子,给你司叔叔和七阿姨也倒杯水。”   “不用给我倒,我不渴。”   七七同司沐辰交换过信息,知道潜藏在每个玩家身边的恶灵是副本里玩家的孩子。   心爱之人被恶灵凌虐致死,对于恶灵,她恨之入骨,自然不肯喝他倒的水。   没等陆眠接过水杯,司沐辰快步走到沙发旁,往他手里塞了瓶冰镇矿泉水,道:“天热,喝这个,解渴。”   陆橙收回手,阴毒地看着司沐辰,裸露在外的那只眼迅速闪过一抹红光。   他呲了呲牙,正回忆着折磨人的一百种方法,后脑勺却突然挨了一掌。   回过头,就见素来噙着三分笑意的陆眠此刻眸色森冷地盯着他,面上透着凛冽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勾起唇角,淡淡道:“臭小子,怎么看人呢?沐辰和我同龄,好歹是你长辈,你瞪他做什么?”   一股无形的威压猛然罩向陆橙,迫得他脸色煞白、心神惊惧,连头皮都几欲炸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道:“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瞪叔叔了。”   方才那一瞬的反应好似只是本能,连陆眠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   见男孩因自己一句话而下跪求饶的恐惧模样,他挑了挑眉,语气很是惊讶,“从小到大我都没动过你一根手指,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是你爸,我还能吃了你啊?” 第020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0   陆橙面无人色地摇头道:“我没有害怕爸爸,我就是……眼睛有点疼。”   闻言,陆眠推了推他肩膀,语气颇为关切,“眼睛疼就快去躺着休息,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陆橙毫不违抗,乖乖躺在地铺上,那张青白面皮显得格外乖巧。   看着这一幕,司沐辰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在吹嘘他有让丧尸、恶灵惧怕的能力,在被司小曼掐住脖颈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经历过一次窒息后,他才突觉自己陷进了先入为主的观念里。   他压根没有让丧尸惧怕的能力,真正让丧尸和恶灵惧怕的另有其人。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人竟是一直躲在他身后、被其他人认为是混吃等死小白脸的陆眠!   在司沐辰的认知里,是他对陆眠一见倾心、情根深种,陆眠则是为求得庇护才同他在一起。   可若是陆眠足以在求生游戏自保,这个说法就完全不成立。   所以,陆眠到底为什么会同他在一起?   陆眠喝了几口矿泉水,凉意自喉管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仰躺在沙发上,自下而上去看司沐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角度本身就有点仰视的意味,他总觉得对方有些遥不可及。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把司沐辰牢牢攥在手中,让其不能逃离,也无法逃离。   这般想着,他拽住司沐辰手腕,微一用力,将其拽到自己身上。   身体骤然失重,司沐辰重重摔在陆眠身上,下意识想支起身体。   谁料他刚动了一下,身下那人闷哼一声,像是被碰到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嘶……”肩膀被司沐辰的手肘磕到,陆眠疼得面色都扭曲了一瞬。   他强忍痛楚,正要扶起对方,却觉两腿之间猛然一重,一只白皙手掌正正压在上面。   偏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觉,急着借力支起身体。   陆眠轻轻抽着气,隐忍道:“别动……”   感受到掌心的不同寻常,司沐辰不敢再动,一时间,耳尖像充了血般红。   很快,这抹红从耳尖蔓延而下,直扑到脖颈。   定住不动后,手下事物的存在感愈发明显。   司沐辰忍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收回来,手忙脚乱从陆眠身上下来,结结巴巴道:“你为什么突然拽我……”   陆眠尴尬地用抱枕捂住下身,热得耳朵通红,“我……”   客厅里不止有女人,更有孩子。   他自认脸皮较薄,做不到在这些人面前大喇喇展示自己对司沐辰的心思,便捂紧枕头,瘫在沙发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踌躇半晌,他呐呐道:“你累了一天,我想让你也躺下来歇歇。”   七七将两人的暧昧看在眼里,昔日与方拾的甜蜜涌入脑中,心中愈发酸楚。   她默默躺上最左侧的地铺,闭上了双眼。只有枕头上不断扩大的湿痕昭示着她心里的不平静。   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五日,以学校为中心,出事的人越来越多。   死的有大人,也有小孩,他们的死法多种多样,甚至可以说是千奇百怪。   有在水池里洗脸溺死的。   有在浴缸里洗澡被电死的。   更有三更半夜被吊死在电梯里的。   引得人心惶惶,可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多起命案,警局那边却毫无动静,平静的像是对这些命案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和陆眠认知里的世界有所出入,一股怪异的违和感盘桓在心里,经久不息。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会倾尽一切保护司沐辰,任何人都别想伤其分毫!   为了防止被隐匿在暗处的凶手害命,这五日里,他们三人形影不离。   陆眠一边对七七强插进小情侣约会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一边又认为这是最好的保命方式,情感极其复杂。   第六日下午,他们走在人潮汹涌的菜市场,购买今晚的食物。   看着鸡笼里活蹦乱跳的小鸡,七七突然顿住,轻声道:“我想吃黄焖鸡。”   陆眠在鸡笼旁蹲下,认真挑选,指着一只通体发黑的鸡,斩钉截铁道:“就要这只吧,它最肥,动得也最欢,吃起来肯定美味。”   司沐辰在陆眠身侧蹲下,三两下打开鸡笼,从五彩斑斓的小鸡里捏住那只黑鸡脖颈。   刚要将它掏出鸡笼,一只通体发灰的蜘蛛循着黑鸡的脚一路攀到背部,在距离他手掌不过五厘米的地方突然一跃而起。   陆眠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皙手背要遭殃,心里一紧,下意识伸手,想抓住那只灰蜘蛛。   司沐辰自腰侧抽出匕首,手腕翻转间,刀刃准确无误地穿刺了蜘蛛的身体。   藏青色蛛血顺着匕首向下滴落,他抬起左臂,细细观察了一番,道:“这是……冰蛛,毒性很强,被它咬上一口,不出十五分钟必死。”   陆眠反应奇快,三两下把欲要逃跑的摊主制服在地,却瞥见他手腕上戴着同司沐辰和七七一样的黑色手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毒害我们?”   摊主清瘦的脸被地面挤得变形,黑眸中满是怨毒,不甘心道:“你他妈放开我!我得活下去!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我得……去见她们……”   又是外面……   这个外面到底指的到底是什么?   陆眠出神地看着那只黑色手环,“你说的外面是指什么?”   碍于求生游戏的规则,摊主闭口不言。   七七一把抢过司沐辰手中的匕首,迅速抹上摊主脖颈。   藏青色蛛血随着刀刃一寸寸深入,融进光滑平整的切口里,使摊主颈间的血液混成一种透着冷感的紫。   血液一股股的向外涌出,不多时就汇聚成一滩血泊,蛛血里蕴含的毒素浸进切口,淌出的血液由鲜红变得发黑。   摊主死死捂住脖颈,喉咙不断发出“嗬”“嗬”的犹如风箱漏气的声响,兀自抽搐了一会儿,再没了声响。   周围路人经过他们时目不斜视,自顾自买菜付钱,对此视而不见。   陆眠虽有些讶异,却没有太大反应。   在他看来,一切对司沐辰有危害的事物都应该提前剔除,更别说是用毒蜘蛛来杀害司沐辰的人。   即便七七不出手,他也会让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七七定定看着那具尸体,沉声道:“司沐辰,杀伐要开始了。”   司沐辰眼眸晦涩,“早在第一起凶杀案发生时就开始了,只不过现在才轮到我们。”   七七道:“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死的只会是我们。”   两人的对话逐字拆开陆眠都能听懂,放在一块却听得很是困惑。   他抓住司沐辰的手腕,大惑不解:“你们的意思是,凶手下一个目标会是咱们?”   司沐辰道:“你可以这么想。总之未来几天,我们一定要小心,阿眠,不要轻信别人,谁都可能是凶手,包括家里那三个孩子。”   三人并未再管地上的尸体,提着黑鸡溜溜达达回了家。   今天是星期天,三个孩子凑在客厅里玩游戏,听到开门声,陆橙和司小曼一溜烟窜到门口,扑进各自家长怀里。   对于求生游戏里方拾的孩子,七七表现的异常冷漠。   她提着黑鸡去了厨房,询问道:“谁来帮我把鸡剁一下?”   司沐辰不着痕迹拂开司小曼的胳膊,道:“还是我来剁吧。”   七七扬声道:“这次让陆眠来,一个大男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天游手好闲的,怎么?你还能养他一辈子不成?”   司沐辰反问:“不行吗?”   七七道:“我才不管你要养他多久,我今天就是想吃陆眠剁的鸡,你就给个准话,让不让他剁?”   司沐辰自是不舍让陆眠劳累,本想出言拒绝,却觉手指被人捏了一下。   “还是我去剁吧。”陆眠拍了拍胳膊,道:“我是健身房的常客,剁一只鸡而已,小意思。”   司沐辰这才松口。   跟着七七来到厨房,陆眠将黑鸡压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鸡头和鸡身一分为二。   “陆眠,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眠动作一顿,回道:“有。”   七七将切好的鸡块放进水池里冲洗,道:“你就不好奇司沐辰心里的人是谁吗?”   陆眠道:“你知道?”   七七道:“我看出来的。”   陆眠抿了抿唇,道:“你觉得那人是谁?”   “你。”   七七定定看着他,语气很是真挚,“从始至终,司沐辰喜欢的人都是你。”   “陆眠,杀伐已经开始,你再不和司沐辰说清心意,就没有时间了。”   吃晚饭时,任谁都能看出陆眠的心不在焉。   司沐辰几次三番想询问,在七七的眼神示意下终究没问出口,一顿饭在死寂的沉默中度过。   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因着七七白日的话,陆眠思绪纷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夜色暗沉,浓重不见底的黑将司沐辰白皙清俊的面容遮盖了九成,只留一成高低起伏的轮廓线。   他痴痴瞧着那层轮廓,眉眼中的纠结和烦躁几乎要凝为实质。   司沐辰是说过喜欢男人,但他没说喜欢的人是我。   可七七是他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她也没理由骗我。   所以,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怕我是直男才不敢说! 第021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1   打定主意后,陆眠放轻呼吸,微微支起身体,对着那双红润柔软的唇越凑越近,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他被勾的心痒难耐,没忍住在对方细软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而后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面红耳赤地退开。   兀自平复了会儿,正当他想叫醒心上人畅聊终身大事时,司沐辰猛然将他扑在身下,嗓音压的极低,“别动,也别出声。”   偷亲被抓包,陆眠慌得心脏狂跳,紧接着,独属于司沐辰的清润嗓音让他稳定了心神。   他侧耳去听,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树上不停攀爬。   难不成这就是七七所说的杀伐?   “阿眠,把七七叫醒,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陆眠不着痕迹地挪到旁边,拍了拍七七的胳膊,悄声道:“七七,不要出声,有人来了,在窗外的树上。”   三人并未叫醒孩子,迅速隐匿在适合偷袭的地方。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客厅的窗户自外而内被打开,一个身形魁梧的黑影蹑手蹑脚地跳进客厅。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脸色青紫的女童。   那女童衣衫残破,腹部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坠着几根打结的肠子。   随着飘进来的动作在血洞外摇摇晃晃、欲坠不坠,可谓是极其凄惨。   陆眠很是震惊,这女孩居然是飘着进来的!而不是走着进来的!   所以,他们这是撞鬼了?   魁梧男人在原地观察了会儿,并未发觉什么异常,指了指卧室,命令道:“小鬼,你进去把里面的人都杀了。”   女童默不作声地穿墙而过,不出三秒,钻出个透明脑袋,“卧室里没人。”   没人?   怎么会没人?   魁梧男人领着同伙从下午四点蹲守到现在,可以说,这栋房子的四面八方都在他的监视下,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去。   那三人总不会是凭空消失的吧?   他皱了皱眉,不信邪地打开卧室门,果真如女童所说,里面空无一人。   “妈的!算他们跑得快!”魁梧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声,刚打开客厅灯,脖颈蓦地传来一股刺痛。   一柄冰冷锋利的匕首横亘在他颈侧,被窗外的月光一照,泛着刺骨的冷光。   身形颀长、匀称有力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魁梧男人身后,一手握着锋利的刀刃,一手攥着他脑后的头发,声音虽温和,却透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凉意,“你是在找我吗?”   命脉被人扼住,魁梧男人举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司沐辰手上用力,锋利刀刃愈发深入脖颈那层皮肤,“老实回答,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同伙?”   魁梧男人忍痛道:“我自己来的。”   司沐辰又道:“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在菜市场的时候。”魁梧男人转了转眼珠,主动解释道:“今天下午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下手也干脆狠辣,这绝非是这个世界的npc所能做到的,不止是我,很多玩家都盯上你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女童使了个眼色。   女童缩在墙里,眸中闪过一抹凶光,头发和指甲飞速变长。   她冲着司沐辰呲了呲牙,猛一甩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直冲司沐辰而去。   那头发层层叠叠地纠缠在一起,混着腥臭黏腻的血液,碰上一下怕是都会让人恶心到呕吐。   仍隐藏在黑暗里的陆眠当即站不住,迅速从司沐辰身后窜出,拽住迅疾而来的长发。   用力一拉,女童被他硬生生从墙里扯出,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最终被拽至魁梧男人脚边。   魁梧男人面色大变,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毫不费力地控制恶灵?”   三小只被魁梧男人骂人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窝在地铺里,听闻此言,都不约而同清醒过来,心里腹议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天杀的陆眠是求生游戏的bug。   没看到系统都要把陆眠记忆清空才敢把他投放进求生游戏吗!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腹议完,看着女童的凄惨模样,不知为何,他们心中诡异升起一丝平衡感。   原来还真有跟他们一样的蠢鬼。   明明系统都千叮咛、万嘱咐,在明面上告诉他们陆眠是个变数,他们偏要不知死活去挑衅,最终毫不意外地被按在地上碾压。   陆眠嫌恶地甩开手中湿淋淋的头发,拿纸巾擦了擦手掌,不解道:“这算控制?我手里抓了她的头发,她肯定得被我拖过来,我要是真能控制她,那我现在就命令她别动,你看她动不动。”   女童就在脚边,魁梧男人看得分明,几乎是陆眠刚说完别动,她就像是被定住一般,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拥有这般的逆天能力,这人简直能在求生游戏里横着走!   魁梧男人总算维持不住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双腿直发软。   他惊慌失措地求饶道:“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都要靠我养活,我必须得活着出去!我不能留在这里!”   “你刚刚要杀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七七把玩着匕首,从厨房走出,冷声道:“杀戮和死亡是这里的常态,我们今天放走你,说不定明天死的就是我们,这么冒险的蠢事我们三个可从来不做。”   配合着七七的话,司沐辰手腕愈发用力,魁梧男人脖颈里的血液流失得愈发迅速。   失血过多让魁梧男人眼前发黑,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紧紧握住横在颈间的手腕,扬声道:   “今晚来的不只有我一个!你们如果就这么杀了我,外面那群人很快就会冲进来,就算你有操控恶灵的能力,双拳难敌四手,赢得未必就是你们!”   司沐辰道:“外面有多少人?”   魁梧男人闭嘴不言。   司沐辰道:“你要是说了,我们可以不杀你。”   这句话让魁梧男人定了心,这才娓娓道:“十个人。”   第三个副本同前两个副本有着很大区别。   区别在于前两个副本是根据所杀猎物的积分顺序来决定玩家生死的。   而第三个副本则是更直观的弱肉强食,谁在杀了所有人后还能活着,谁就是赢家。   在这种情况下,这群人竟还能结成十人之多的联盟,究其原因,实在是耐人寻味。   “现在跟他们说,你没有抓到我们,让他们进来。”司沐辰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干脆利落地松开魁梧男人。   “我劝你别想着倒戈,如你所见,我家阿眠能操控恶灵,就算外面人再多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弄死你,”   魁梧男人忙不迭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倒戈的!”   三人领着醒来的孩子躲藏在暗处,魁梧男人清清嗓子,喉咙发出一声嘶哑鸟鸣。   屋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房门咔嗒一声被人从外面撬开,前前后后进了有五个人,领头的是个容颜姣好的女人。   她是从第二个副本离开后就销声匿迹的唐棠。   此刻她手里握着把枪,甫一见到魁梧男人,便问道:“冯浩,他们人呢?”   冯浩用毛巾捂着脖颈上的伤口,面色难看道:“没抓住,让他们跑了,还差点被他们割了脖子,妈的,别让老子再看见他们!”   “跑了?”唐棠蹙眉道:“我和坤哥一直在外面守着,没看到有人出来。”   其他四人纷纷附和。   冯浩有些心虚,随即挺了挺胸膛,反问道:“那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说对他们每个人都很熟悉吗?为什么没说他们中有人能控制厉鬼?”   一人惊叫道:“什么?他们能控制厉鬼?!”   “我怎么知道司沐辰还能控制厉鬼啊。”唐棠无辜道:“当初在第二个副本,他只是能让丧尸不敢近身,根本就没有控制操纵的能力!”   提到上个副本,陆眠那张俊逸面容不期然浮现在脑海,她恨恨地咬了咬牙,“陆眠还真是榜上了一个好靠山!”   不对。   冯浩方才曾亲耳听见挟持他的男人说我家阿眠能操纵恶灵,所以,能控制恶鬼的人根本就不是司沐辰。   听了冯浩的话,唐棠面上的嫉恨愈发浓重,“你说的那个陆眠就是个榜上司沐辰的小白脸,因为司沐辰喜欢他,上个副本就没有丧尸敢靠近他,没想到,这个副本他竟然还能控制恶灵。”   那女人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他是榜上司沐辰的小白脸?   还说上个副本是丧尸,这个副本是恶灵,哪有什么上个副本?他明明从未遇到过丧尸!   百思不得其解下,陆眠偏过头,觑了司沐辰一眼,见对方面色如常,焦躁不安的心骤然安定了下来。   司沐辰和七七之所以放任陆眠“失忆”,是不知道该把他归到玩家身份还是npc身份,怕贸然把一切说出口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陆眠。   现如今,唐棠透露这么多有关求生游戏的事,她和陆眠却毫发无损,足以说明陆眠是玩家身份。 第022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2   这般想着,司沐辰握住他的手掌,悄声道:“等应付完他们,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陆眠无声点头。   与他们这边的平静不同,客厅那头像是炸开了锅。   要知道,五十个玩家里最多只有一个能驯服恶灵的,他们这群人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可那司沐辰竟是能随意操控恶灵,有这般逆天的能力,这人简直能在求生游戏里横着走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被司沐辰真心喜爱的人能拥有同他一样的能力。   换成是他们,他们也愿意费尽心思榜上司沐辰!就算他长得丑如夜叉、青面獠牙,为了活命,他们也会忍辱负重的!   唐棠对他们的感慨充耳不闻,只掏出手机跟对面说了几句话,没一会,零零散散又走进五人。   领头之人剃着板板正正的寸头,眉眼轮廓深邃清晰,本身是极其帅气的长相,却因身上浓重刻骨的戾气反而让人忽视了他的相貌。   他嘴里叼了根烟,闲庭散步般走进客厅,问道:“唐棠,你说他们跑了?”   唐棠指着冯浩,道:“坤哥,是冯浩说的,我们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   吴淦坤轻吐出一口烟圈,“既然屋里没人,你们还杵这儿干嘛?”   唐棠不甘心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吴淦坤笑道:“哪这么容易?他们既然这么能跑,费点时间再抓回来就是了,不听话的老鼠就应该慢慢捉,才有乐趣。”   话音刚落,他施施然转身离去,徒留身后那些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坠在他身后,离开了这栋房子。   屋子恢复平静,陆眠凑近司沐辰,道:“他们都走了,现在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   司沐辰并未完全放松,“先等等,阿眠,你和七七先在这儿呆着,我出去看看。”   陆眠紧紧拉住他的手腕,“要去也应该是我去才对,我能控制恶鬼,他们伤不到我的。”   七七很是意外,“陆眠,没想到你失个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这要放在以前,你肯定巴不得司沐辰能冲在你前面,现在倒是懂得心疼人了。”   “你说的那个陆眠肯定不是我!”陆眠想也没想反驳道:“我绝对不会让我心爱之人挡在我前面的。”   “你之前可不喜欢司沐辰,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寻求庇护,还仗着司沐辰宠爱你,在前两个副本沾花惹草。”   她冲着屋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刚刚那个领头的女人也是你惹得烂桃花,她叫唐棠,不仅跟你有过肌肤之亲,还曾说怀了你的孩子。”   这些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陆眠很了解自己的审美,他能对司沐辰一见钟情一次,就能一见钟情一百次。   在此之前,若他真的还经历了两个副本,对于司沐辰,他只会爱到骨子里。   怎么会让司沐辰挡在他身前,承担一切危险?   又怎么会在和司沐辰恋爱期间沾花惹草,和别人有肌肤之亲!   “你在胡说八道。”陆眠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逐一反驳道:“照方才那个女人所说,我之所以有操纵恶鬼的能力是因为司沐辰在乎我,这就表明即便我不跟他在一起,也能获得这种能力,那我为什么要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说她怀了我的孩子,那个女人肚腹平平,哪里有怀孕的样子?”   司沐辰垂下眼,道:“七七说的都是真的。”   陆眠喃喃道:“怎么会……”   “陆眠,你确实不是同性恋,自然也不会喜欢上我,但有一点七七没说完整,唐棠是说过怀了你的孩子。”   司沐辰抬起眼,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她之所以撒谎是为了让我们救她,她以为我这么爱你,会愿意为了你的孩子救她一命。”   “沐辰,你真的能确定我就是你口中的陆眠吗?”陆眠听得心口发烫,却仍存着一丝理智,低声道:   “我没有另外两个副本的记忆,也根本不认识你和七七;唯一存在我脑子里的记忆是我跟我前妻大学相恋,毕业后她答应了我的求婚,结婚三年生下陆橙,直到半个月前因为感情不合她和我离婚了。”   “我不会认错你。”司沐辰拉起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柔声道:“这颗心脏,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才会跳的猛烈。”   手掌下的心跳声强劲有力,陆眠兀自感受了一会儿,猛然揽住司沐辰腰身,将其牢牢扣在怀里,低喃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的眸色像是洒了一层厚厚的灰,雾蒙蒙的看不分明,唯有黑如点漆的深色眼瞳中,满是滔天的占有欲。   即便你是错认,我也决不会放手。   这厢两人在你侬我侬,七七好奇道:“我还有个问题,唐棠要是没改口,你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孩子救她?”   司沐辰斩钉截铁道:“会。”   七七暗自嘀咕:一个大男人,恋爱脑成这样,果然是没救了。   交谈中的时间转瞬即逝,在此期间,外面毫无动静。   陆眠率先从黑暗中走出,来到灯火通明的客厅,扶着沙发刚要坐下,却瞥到沙发上弹落的细碎烟灰。   嫌恶地把烟灰挥落,他斜靠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司沐辰,“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司沐辰正要回答,被一道踹门声打断。   “我倒是更喜欢唐棠口中以前的你。”   去而复返的吴淦坤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皎洁月光渡在他左半张脸上,使其面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在漆黑的夜色下更显阴翳诡谲。   他唇瓣开合间,洁白牙齿和鲜红软舌交替从口腔探出,愈发显得鬼气森森,“你跟着司沐辰是为了活命,你能榜他,也能榜我,你要是跟了我,我不仅能护你安全无虞,还能让你活到最后。”   闻言,站在吴淦坤身后的众人面色扭曲,看着陆眠的神情极其复杂。   陆眠上辈子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榜上能力特殊的司沐辰也就罢了,怎么连吴淦坤也沦陷在他西装裤下了!   要知道这两个大佬不论是榜上哪一个,都能在求生游戏里横着走啊!   陆眠全部的心动都给了司沐辰,对于觊觎自己的吴淦坤自然不会和颜悦色,“在我看来,失忆前的我和失忆后的我根本就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你喜欢的只是你想像中的我,而不是真正的我,这样的喜欢太廉价了,我不稀罕。”   吴淦坤有些不屑,“做人不要太自恋,我对你充其量就是有些兴趣,想要我的喜欢,你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陆眠扣住司沐辰掌心,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他十指相扣,道:“这话该我说才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别再死缠烂打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对你留有情面了。”吴淦坤冲身后之人扬了扬下巴,命令道:“除了陆眠,把其他人都杀了。”   他身后的九人鱼贯而入,直冲三人而来。   司沐辰将陆眠和七七护在身后,正面迎上他们的攻击。   他虽生于豪门,却因常年遭受刺杀被磨练出好身手,即便同时应对九人,也不落下风。   早在听到七七说,自己是个只知道躲在司沐辰身后的窝囊废时,陆眠就已经恨透了以前的自己。   此刻见心爱之人一昧冲在前面,心中自责更甚。   他不想做被人保护的窝囊废,他想成为保护别人的人!   陆眠冷眼瞧着攻击司沐辰的那些人,毫不掩饰心中的冷酷和杀意,冲着蜷缩在角落的三个小孩道:“全灭不留。”   此言甫一入耳,先前还龟缩在角落的三只小鬼顿时变换形貌。   陆橙面色青白,完好的那只眼睛连眼白都变得漆黑,恶意满满地呲了呲牙,露出如鲨鱼般参差尖利的獠牙。   司小曼的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披肩头发迅速生长,没一会儿就曳了一地。   方拾儿子则是双眼乌青,脸上的皮肤呈现龟裂状态,指甲变得有半米长,顶端尖锐锋利,泛着熠熠寒光。   所有人都被这超自然一幕吓得双腿发软,直到此刻,他们才切实体会到陆眠因司沐辰而拥有的能力有多可怕!   他们争先恐后地往门外退,却被潮湿黏腻的长发死死缠住,拖向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原本温馨平和的屋子瞬间被血色弥漫。   眼前的景象太过血腥,唐棠看得心有余悸,被吓得躲在吴淦坤身后,瑟瑟发抖道:“坤……坤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淦坤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会反抗的猎物抓起来才更有趣。”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目光穿过陆眠和司沐辰,直直看向被两人护在身后的七七。   察觉到不对劲,陆眠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色。   只见一只幼鬼不声不响飘在七七身后,锋利的指甲正对着七七的心脏,在他们视线看过来的那一瞬穿胸而过,取出一颗还在不断跳动着的血淋淋的心脏。 第023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3   七七动作迟缓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空出一个圆洞的胸腔,看着不断喷溅的血迹,心中涌现出一股浓重的不甘心。   她不想去死。   她还没毁了求生游戏为方拾报仇。   方拾的奶奶还在现实世界孤苦无依。   她还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是现在去死!   “我……”七七动了动喉咙,艰涩地吐出一个字,血液自胃部不断向上涌出,尽数卡在喉管里。   她吃力地呛咳一声,不受控地向地上倒去。   这一幕的冲击太过剧烈,司沐辰迅速转身,手臂颤抖地将七七拥进怀里,脱下外衣死死按在她伤口处,“先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吴淦坤一边躲避厉鬼的攻击,一边道:“别白费力气了,失去心脏,就算到了医院也救不活她。”   虽然和七七相处不久,但陆眠是真心拿七七当朋友的。   见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司沐辰怀里,身下汇聚一滩血泊,他沉下脸,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厉声喝道:“你闭嘴!”   吴淦坤啧了一声,道:“这么凶干嘛,说到底,这女人的死你也有一份责任,你要是早点从了我,我自然会对你的朋友以礼相待,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痛下杀手?”   脱离了温热躯体,幼童手中血淋淋的心脏逐渐停止跳动。   连同女孩也在怀里逐渐失去生息,身体由温热柔软变得冰凉刺骨,直冻进司沐辰心里。   轻轻将七七平放在地,他拔出腰间匕首,看向吴淦坤时,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他疾步向前,手中尖刀次次对准对方心脏。   吴淦坤似是也学过拳脚功夫,次次精准避开攻击的同时,还能在司沐辰身上留下些伤痕。   两人打斗的动作幅度太大,好几次都差点波及到唐棠,吓得她一边尖叫,一边连连后退,不多时,退到了门口的位置。   眼见司沐辰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陆眠逐渐焦躁起来。   他不明白。   司沐辰明明有控制恶灵的能力,为什么不用?反而要和吴淦坤赤手空拳搏斗,平白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吴淦坤躲过一记肘击,假笑道:“唐棠说陆眠能操纵恶灵是因为你,按理说,你的能力该比他强才对,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操纵恶灵?你该不会是……”   他刻意停顿片刻,微微歪头,“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吧?”   趁此时机,司沐辰猛地攥住吴淦坤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将其打的鼻血横流,冷冷道:“我从没说过我能操纵恶灵,那些不过是别人武断的揣测。”   吴淦坤吃力地攥住司沐辰手腕,用手背擦去鼻血,嗤笑出声:“果然是这样。”   唐棠诧异道:“这不可能!”   “陆眠连丧尸都不敢杀,就是个窝囊废!能操纵恶灵的怎么会是他!”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一双杏眼死死盯着陆眠,口中喃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眠没有过多理会她,在听到司沐辰那句话时,他心中的疑惑才彻底解开,随之而来的,是涌不完的惊惧。   他一直以为司沐辰也能操纵丧尸,完全有能力自保,这才放心大胆地不参与其中。   现如今,眼睁睁看着刀锋险些划过司沐辰脖颈,他被吓的冷汗直冒,心脏也因为紧张不堪重负地剧烈跳动。   “偷什么懒?”陆眠轻飘飘扫了眼不知何时停下攻击的三只小鬼,冷喝一声,“全灭不留是什么意思,用不用我亲自教教你们?”   那轻飘飘的一瞥仿若有着莫大的压迫感,使人如堕寒冰。   三只小鬼噤若寒蝉地萧瑟着,争先恐后地冲仅剩的吴淦坤和唐棠扑去。   黏腻潮湿的长发扑面而来,充斥在搏斗的两人周围。   利爪和獠牙也在见缝插针地往身上招呼,吴淦坤狼狈避开这些攻击,扯着唐棠的胳膊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一句拖着长长音节的话:“陆眠,来这么一遭,我对你更感兴趣了,三天后,我会在云溪大厦等你,要记得来啊,我有惊喜要送给你。”   他们的逃跑速度很快,转瞬就没了踪影。   陆眠低声骂了一句,连忙来到司沐辰身旁。   男人身上肉眼可见的伤痕数不胜数,他有心去扶,却无从下手。   司沐辰摆摆手,道:“不用管我,我们先把七七安葬了吧。”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巨大的落差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心脏抽痛,很是低落。   陆眠沉默片刻,“我们把七七和方拾安葬在一起吧。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形影不离,死后肯定也想合葬在一副棺椁里。”   七七带着方拾孩子搬来司沐辰家的第二天,就返回死亡现场,把方拾的尸体焚烧成灰,大部分装进骨灰坛埋在楼下的常青树下,小部分装进项链的小瓶子里,贴身带着。   两人花费大量时间去店铺购买纸钱和棺材,又在常青树下挖出方拾的骨灰坛,将其和七七的尸体一齐放进去,这才将棺材推进刚挖好的深坑里。   “方拾,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阿眠活着离开求生游戏,到时候我会找到你奶奶,养活她后半辈子。”司沐辰点燃一张火纸,轻声承诺道。   陆眠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沐辰,我也会尽我最大努力带着你离开这里的。”   办完身后事,两人回到家里,陆眠率先去卧室拿医药箱,尽可能避开伤痕为司沐辰上药。   方才的打斗,司沐辰和吴淦坤都没有留手,卯足了劲儿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是以,司沐辰身上的致命伤有很多。   割破的衣服有些浸在血肉里,陆眠不敢帮他脱下衣服,害怕加重伤势,只能拿着剪刀一点点把衣服剪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等把司沐辰上身衣服全部剪下,陆眠紧张地出了层薄汗,刚往对方身上瞄了一眼,就忙不迭低下头,像是被火蛇燎到了眼睛。   原因无他,实在是此刻的司沐辰太过诱人。   男人的身体线条优美流畅,肌肉轮廓分明,却并不夸张,从颈部延伸到腰部的线条质感强烈,格外吸人眼球。   看上一眼就足以让陆眠心脏怦然、欲望四窜。   他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干涩发痒,只想喝些水来缓解一下饥渴。   恰在此时,司沐辰抬起头来。   身上的疼痛太过剧烈,他忍不住咬紧下唇,那抹粉色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同时,泛着一层莹润水光。   这对于喉咙干渴的陆眠来说,无异于是在沙漠中见到了澄澈透亮的泉水。   他像是被蛊惑住心神,不受控地贴近过去,在即将触上那抹水色时,骤然清醒,反手给了自己一掌。   七七尸骨未寒,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不想着怎么逃离这破地方,反倒是对受伤的心上人起了色心,实在是混蛋到了极点。   司沐辰被吓了一跳,忙捉住他手腕,“你作甚么打自己?”   陆眠根本不敢直视司沐辰,双眼聚焦在他纤细的发梢上,胡诌道:“一晚上没睡,我太困了,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司沐辰道:“伤口我自己能处理,你快去睡吧。”   “不行,没处理好你的伤,我怎么放心去睡?”陆眠拿消过毒的毛巾处理伤口上干涸的血迹,动作放的很轻,“等把伤口处理好,你陪我睡个回笼觉。”   司沐辰无声地弯了弯唇。   处理完所有伤口,陆眠牵着司沐辰的手把人往卧室领,刚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心上人。   “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司沐辰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什么问题?”   陆眠复又重复一遍,“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司沐辰脱口而出道:“我……我喜欢以前的你,也喜欢现在的你。”   “阿眠,从第二个副本开始,从你打翻我手里的鸡汤起,我就已经认定你了。”他低头,组织了一下措辞,“越是和你相处,我对你的喜欢就越浓厚,时至今日,从未消弭过分毫。”   这算什么回答啊。   陆眠闷闷不乐地抿了抿唇,随即安慰自己道:最起码司沐辰也喜欢现在的自己,而不是只喜欢以前的。   第二天夜里,陆眠迷迷糊糊间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经历过昨夜的偷袭,他瞬间清醒过来,叫醒了身侧的司沐辰。   两人穿戴整齐,小心翼翼下了楼,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身影。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猛然发现楼下多出一个大坑,被他们亲手掩埋的金丝楠木棺竟从坑里露了出来,漆黑的棺身大喇喇暴露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陆眠和司沐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不约而同地进屋找工具。   生前若是惨死,尸体吸收月光,是会尸化变异成僵尸的!   拿了两根撬棍,两人动作利索地撬开棺材,却被里面的景象震得当场愣在原地。   漆黑如墨的金丝楠木棺里,躺着一坛一尸。   左侧那坛骨灰一如昨夜,保存完好。   右侧那具尸体皮肉已被腐蚀殆尽,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骨架的右手骨节上戴着一枚泛着银光的环状物。   嗅闻着空气中弥散的腐臭味,陆眠心中满是惊骇。   怎么会这样?   为何七七的尸体能在短短一日内腐化得只剩一具白骨?   这不符合科学。 第024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4   司沐辰有些讶异的同时,还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在“凶尸出笼”副本里,他曾和陆眠一起进入尸王的地下巢穴。   其中就有一具骸骨的指节上套着一枚银色戒指,无论是款式还是尺寸都同这枚一模一样。   另外,每当七七受伤,系统所发手环都会出现乱码情况,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他走至棺材旁,取下白骨上套着的戒指,把注意到的疑点尽数讲给陆眠听。   陆眠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七七会不会跟这个游戏有关?沐辰,你知道她在进入游戏前的经历吗?”   司沐辰道:“我简单知道一些。她跟你现在的情况有些相似,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求生游戏的,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方拾。”   陆眠道:“我们这种情况应该不多见吧?”   司沐辰把戒指收进口袋,答道:“非常少见,我遇见的玩家里,只有你们两个有这种失忆的情况。”   两人合拢棺材,重新盖上土壤,这才回到房子里。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眠径直走进客卧,推醒三只小鬼,询问他们是否有人动过棺材,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这也就意味着七七的尸体没有借助任何外力,一天之内从血肉转变成骸骨。   发生在七七身上的事情扑朔迷离,一时半刻调察不清,两人只能先将心中疑惑暂时压下,专心致志去寻找一起逃离求生游戏的办法。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陆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副本里,搏斗、杀戮和失踪好似都是合理的。   是以,npc的反应很是平淡,而与之相反的,则是玩家的噤若寒蝉。   这样一来,两拨人就很好区分了。   随着失踪人数越来越多,时间很快来到第四天,也就是与吴淦坤约在云溪大厦的那天。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凉意,不远处的乌云一层一层占据着天空,越压越低。   陆眠趴在房顶,用望远镜遥遥望向云溪大厦。   云溪大厦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被捆缚着四肢,屈膝跪在地上,摆成一个异常标准圆润的爱心形状。   吴淦坤双腿交叠地坐在高台上,指尖夹着一支忽明忽暗的香烟,懒洋洋地看着下方。   一击杀死七七的幼童匍匐在他脚边,正亲昵又讨好地用青紫面颊蹭了蹭他的裤腿。   见陆眠看了半天没反应,司沐辰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阿眠,情况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陆眠放下望远镜,道:“云溪大厦的广场上跪满了被捆住四肢的人,在场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吴淦坤和被他驯服的恶灵。”   他思忖片刻,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不会是把所有玩家都抓来了吧?”   司沐辰也用望远镜看了看情况,蹙眉道:“应该是,经过前两个副本的筛选,这个副本的玩家不会超过三百人,看样子是都在广场上了。”   陆眠不解道:“可他是怎么确认自己抓到的是玩家而不是npc的?”   司沐辰道:“求生游戏里有条规则,玩家不能向npc透露丝毫有关求生游戏的内容,否则,无论是玩家还是npc,都会被系统当成病毒抹杀。”   陆眠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用玩家当试验品把npc全筛选出去了?”   司沐辰舔了舔唇,道:“应该是这样。”   随着这个细微动作,陆眠的视线不受控地移到司沐辰唇上。   那双唇柔软红润,细碎咬痕在上面清晰可见,红艳艳的舌尖从唇上扫过,为其镀了一层盈盈水光。   看起来惑人至极。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上面的齿痕,恍惚间思绪回到了昨夜。   昨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司沐辰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他询问缘由,对方也不说话,只死死抱住他脖颈,将额头抵在他锁骨的位置。   随后,对方猛地亲向他嘴唇,吻得又凶又急。   他本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激得心脏狂跳,察觉到司沐辰的焦躁不安后,便轻拍着对方肩膀,动作温柔地回吮着对方的唇。   回想起昨夜的缠绵悱恻,陆眠心口燥热,忍不住想凑上去再品尝一番。   刚蹭到司沐辰肩膀,就被紧紧抓握住手掌。   “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闻言,陆眠敛下不合时宜的心思,执起他手掌在面颊上蹭了蹭,道:“嗯,我信你。”   两人牵着手来到云溪大厦,直面坐在上首的吴淦坤。   “我从凌晨五点就在这儿等你了。”吴淦坤弹了弹烟灰,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陆眠,哑声说道。   陆眠不答,兀自指了指广场上由人头堆砌而成的黑心,颇为嫌弃地反问道:“这不会就是你要送我的惊喜吧?”   吴淦坤歪头道:“怎么?你不喜欢?”   他从腰侧抽出一柄长刀,指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玩家,刀尖在那名玩家的脖颈上暧昧摩挲着,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   “我可是废了好些功夫,才把这些疑似玩家的都抓了过来,你要是同意能跟我出去约个会,这些人随便你杀。”   “要是你当我老婆,我就把这个世界的人全都杀了,独留你跟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挑起一侧唇角,玩味地笑了笑,道:“怎么样?这个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听闻此言,底下那群被捆缚住四肢的人皆有些惊慌。   他们或期待或祈求地看着陆眠,都希望这个被疯子放在心里的人能出言留自己一命。   其中一小部分则是满脸的绝望和愤怒,他们是在第二副本依靠司沐辰庇护才活下来的玩家,那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他们了解陆眠。   在他们看来,陆眠此人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为了活命不择手段。   先前有司沐辰的庇护,他就恃宠而骄、颐指气使,恨不能把司沐辰身上的价值榨干。   现如今,竟又这般幸运地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看上,他肯定会踹了司沐辰,转而答应疯子的求爱,把在场之人屠杀殆尽!   司沐辰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透着一丝紧张。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磨合,他虽然毫不怀疑陆眠的真心,可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他不敢保证,在对方心里,究竟是名曰喜欢的情感更重要,还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一点都不划算。”陆眠完全没有跟他虚以委蛇的兴趣,直截了当拒绝道:“我没兴趣杀人,也没兴趣当你老婆。”   吴淦坤脸上再无笑意,用刀尖指了指司沐辰,沉声道:“是因为他吗?”   陆眠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算没有沐辰,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我看中的是感觉,不是能力的高低强弱。”   他牢牢抓住司沐辰的手掌,道:“就算沐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每见到他一次,就会怦然心动一次,这跟他的皮囊好坏无关,我爱的只是他的灵魂。”   吴淦坤冷声说道:“是你自己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陆眠,别以为你有操纵恶灵的能力就能在这个副本里肆意妄为,真刀实枪打起来,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刚落,他施施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提刀自高台上一跃而下。   司沐辰将陆眠挡在身后,直视着吴淦坤,“再加上一个我呢?”   两人在三天前交过手,对彼此的身手都有所了解。   打斗那天,不止司沐辰身上有多处伤口,吴淦坤也不遑多让,他身上的致命伤甚至更多更重。   司沐辰出身豪门世家,功夫是司爷爷请专业人士教的,一招一式都很讲究。   与其不同的是,吴淦坤出生在普通家庭,父亲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他是在拳头和血腥里长大的,打架靠得是不要命和耍阴招。   两人对招,吃亏的自然是吴淦坤。   他面色难看了一瞬,如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司沐辰,不知想到了什么,轻飘飘扫了眼被捆缚着的人群。   “没错,我是动不了你们。”   那些在第二个副本曾被司沐辰庇护的玩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那个素来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小白脸怎么可能会有那样逆天的能力!   一众人面面相觑,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是我听错了吗?那个小白脸怎么可能会有操纵恶灵的能力!?”   “你们还记得上个副本吗?陆眠是占了司大佬的光才没有被丧尸攻击,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我觉得是,有这种能力的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小白脸!一定是司沐辰!他在上个副本就救了我们,这次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绝望等死的人瞬间燃起无尽的希望。   他们虽然跟司沐辰相处时间不久,却都能看出,司沐辰心地善良,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别人。   现如今,司沐辰不仅有高强的武力值,更有控鬼这样逆天的能力,他们坚信,他一定能打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解救他们!   吴淦坤话风一转,动作迅速地抹了身侧之人脖子,笑容里满是恶意,“这些人,我倒是能动动的。”   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   周围先是死寂了一瞬,而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以那名死去的玩家为中心,周围人拼了命往后退,生怕被疯子注意到自己。   一眼望去,云溪大厦的广场,尽是弓着身子不住蠕动的人。   陆眠冷眼看着,道:“这个游戏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只要你动不了我和沐辰,你就算杀再多人,也是徒劳无功的。”   “怎么会徒劳无功?我可是听说过你身边这位的大名,热爱在杀戮游戏里救人,可真是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吴淦坤边说着,边抓住一个玩家的衣领,沾染血迹的长刀驾在他颈侧,道:“这位活菩萨,你要不要救救他?亦或是……救救他们?”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名玩家就满含希冀地看着司沐辰,声嘶力竭哀求道:“司先生,求你救救我!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我……我还有很多很多钱,我可以都给你!”   司沐辰有些不忍,“你要什么?”   吴淦坤道:“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把陆眠让给我,我就放了这些人。一条命换二百三十条命,司沐辰,你稳赚不赔。” 第025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5   司沐辰拒绝得毫不犹豫,“不可能。”   听到这声斩钉截铁的拒绝,那群玩家再沉不住气,纷纷道:   “陆眠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难道比我们这么多条人命还重要吗?”   “你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见死不救?”   “你不能这么自私!我们这么多条人命,难不成还抵不过你爱人的一条命?”   “司沐辰,我本来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居然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你这样见死不救,跟那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辱骂声不绝于耳,陆眠听得眸色渐冷。   他拉住司沐辰手腕,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只扔下一句冷淡至极的话。   “我对这些人的生死不感兴趣,你要杀就杀。”   此言一出,叫骂声和哀求声愈发高昂。   吴淦坤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瞬间凝滞,握着长刀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他犹不信邪,一刀抹了身前玩家的脖子。   刀锋割断脖颈的声音异常刺耳凛人,那两人却是连脚步都未有片刻停顿,格外坚定地离开了云溪大厦。   看着两人背影,吴淦坤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强自压下心中的憋屈和怒火。   他走到那几个曾被司沐辰庇护的玩家身前,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是说司沐辰是个任劳任怨的圣父吗?为什么跟你们说的不一样?”   那几人惊慌失措地在地上蠕动,道: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之前只要一有危险,司沐辰就会冲在我们前面!”   吴淦坤不想再听废话,手起刀落间,地上又多了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   这些人可真没用,不能提供一点有实质性的帮助也就算了,给出的情报也错的离谱。   在他看来,能操纵恶灵的陆眠自身很有能力,却不喜欢把能力展现在自己身上,上赶着寻求别人的保护,显然是热衷于做小白脸的。   他本以为自己给出的排场够大,足以满足陆眠做小白脸的虚荣心,哪成想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为了把陆眠拉拢到他这边,吴淦坤甚至还做了两手打算。   在被抓的这几个玩家口中听到司沐辰是个乐于助人的超级大圣父,又一个计划破土而出,他要让司沐辰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救百人抛弃陆眠。   这样,陆眠就能投进他的怀抱。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没想到陆眠和司沐辰没一个入局的!气得他又杀了好些人以平复心中怒火。   天气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陆眠拉着司沐辰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在这样的天气影响下,心中只觉焦炙。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对方,问道:“如果吴淦坤的要求不是让你我分开,而是让你伤害自己,你是不是就会答应?”   司沐辰垂下眼,“家训,在能力范围内,不能见死不救。”   陆眠眨了眨眼,一颗心蓦地平静下来,“这就是你在前两个副本不断救人、庇护玩家的原因?”   司沐辰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呢喃:“阿眠,以前我没有追求,只想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现在有了你,我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带你活着逃出求生游戏,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青年的怀抱宽大温暖,陆眠隐约还能嗅到一丝冷香。   他单手搂住司沐辰劲瘦的腰身,忍不住将头更深地埋进对方肩膀,汲取那股幽冷的清香。   正在这时,云溪大厦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阵风原地卷起,越卷越大,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吸进风潮,吞噬殆尽。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云溪大厦被火光席卷弥漫,燃起滚滚浓烟,黑烟被卷进风暴,萦绕在上空,经久不散。   又是起火,又是风暴。   这么大动静,吴淦坤一个人根本弄不出来。   陆眠同司沐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云溪大厦跑去。   风暴的吸力很大,所过之地,无论是汽车还是高楼都被吸得拔地而起。   冲天火光在风暴的干扰下左右摇曳,连带着被烧焦到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如跳动的烛火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   两人赶到云溪大厦广场,只见那群被捆缚四肢的玩家人数急剧锐减,只余下不到十人。   广场空无一具尸体,只有地面上的艳红血迹昭示着方才发生的大屠杀。   余下玩家紧紧缩在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的大坑里,压低身体趴伏在坑面上。   吴淦坤则是躲在一栋相对坚固的房子里,素来阴鸷的脸上布满惊慌失措。   这般大的风力不是肉体凡胎能与之对抗的。   司沐辰拉着陆眠跑进一栋底楼,找了根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腕上,一头系在他腕上,防止两人被风暴吹散。   “滴”的一声,消失已久的手环复又出现在陆眠腕上,一行白色小字浮现出来:   【现存玩家人数为十一。   发现一名新玩家,现存玩家人数为十二。   触发隐藏任务:风祭。   请现存玩家找出这名新玩家,献祭给风神,以此平息风神的怒火。   时限:24H。】   代表玩家身份的手环是方才出现在陆眠腕上,系统说的新玩家是谁、要献祭给风神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个隐藏任务既然规定了时限,那就意味着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会受到惩罚,根据此刻的风暴就能预料出届时的惩罚会有多绝望残酷。   可说司沐辰冷酷也好,自私也罢,就算拉上所有人一起去死,他也决不会献祭陆眠,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把陆眠献祭给风神。   “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陆眠神色自若。   他在第二个副本能控制丧尸,在第三个副本能控制恶灵,说不定也能控制风暴。   想到这里,他直勾勾盯着半空中的巨大风潮,沉声命令道:“风平。”   风暴仍旧席卷在半空,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陆眠此举只是尝试,即便没成功心中也并未有太大落差,还有心情调侃自己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趴伏在深坑里的玩家全力抵御风暴,忽听腕间传来一道声响,纷纷看向手环,映入眼帘的便是系统发布的隐藏任务。   风声呼啸间,众位玩家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讨论道:   “什么新玩家?这游戏中途还能进新人?”   “这么大风,什么也不说清楚,我们去哪找这个新玩家啊?”   沉默过后,一男声颤巍巍问道:“找到人,怎么献祭啊?”   有人接道:“还能怎么献祭?给他穿上新娘子的衣服,让他嫁给风神,不就好了。”   “这又是风又是火的,上哪去找新娘衣服?还不如干脆一点,把那个新玩家杀了,尸体扔进风暴里,这也能算是献祭吧。”   众人争论不休之际,躲在高楼里的吴淦坤也收到了系统消息。   他记忆力很好,清楚知道躲在深坑里的玩家有八个人,加上离开的司沐辰和陆眠是十个人,算上他也只有十一个人。   那第十二个人就是系统所说,新出现的玩家。   既然要把新玩家献祭给风神,这也就意味着新玩家在云溪大厦附近!   他费力地站直身体,向下环视眺望,试图用肉眼搜寻。   却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推移,风暴越来越大,似是要把全世界都拉进这声势浩大、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潮里,陆眠两人所在的底楼也被吹得摇摇欲坠。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看着司沐辰被吹起的凌乱短发,陆眠心里清楚,再这么耽搁下去,不管是司沐辰,还是他自己,都会被卷进风里。   他倒是不怕死,却怕心上人会死。   尽管司沐辰曾同他说过无数次同生共死的话,他还是无法接受死亡这个词语用在司沐辰身上,单是想想,他就觉得心脏灼痛、几欲发疯!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摆不脱,甩不掉。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让司沐辰活到最后。   “风特来越大了,我们会不会被吹走?”陆眠佯装害怕地往司沐辰的方向贴了贴,问道。   随着时间流逝,风暴越来越大,不出二十四小时,不光他们,就连这个世界怕是都会被摧毁在风暴之下。   司沐辰心里清楚,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他陪着陆眠献祭风神,让余下玩家和这个副本的npc能存活。   可他不愿这样做。   他做不到牺牲爱人的性命去保全别人。   他的爱人有自主选择生死的权利。   “阿眠,你想活着吗?”   陆眠环抱住司沐辰腰身,面颊在那截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蹭了蹭,语气很是缱绻,“想,这些日子,我虽然对你又亲又抱,却没能真正跟你睡上一次,我真是怎么想怎么亏。”   他不着痕迹解开系在腕上的绳子,动作迅速地用它捆缚住司沐辰的双手。   对于陆眠,司沐辰从未有防备之心,轻易被捆了个结实。   对方捆人的动作很有技巧,他尝试挣了几下,反倒被束得越来越紧。   眼看那截莹白如玉的腕子被勒出红痕,陆眠忙出言阻止道:“没用的,你挣不开的。”   司沐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恐慌,涩声道:“你想做什么?”   陆眠一言不发,将绑缚着司沐辰双手的绳子绑在沙发上,怕对方挣脱太快,还打了数十个死结。   他抽出对方腰侧的匕首,扎进沙发的另一侧,道:“司沐辰,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匕首并未离司沐辰太远,却也不是能轻易够到的距离,失去浑身上下唯一能割断绳索的利刃,他也并未坐以待毙。   他像挣命一般去拉陆眠,浑然不顾腕上被磨出的血淋淋伤痕,“陆眠!你做什么?我早就做好了跟你同生共死的打算,你要是敢去求死,我绝不会独活的!”   陆眠看得眸色渐沉,上前一步将人拥进怀里,阻止他过于疯狂的挣扎,“你相信我吗?”   司沐辰迟疑地点了点头,又用力摇头。   陆眠叹了口气,吻了吻他额头,道:“不是去求死,我有种直觉,求生游戏所创造的任何东西都伤害不到我,就算我去献祭,那个风神也没胆子要我的命。”   司沐辰逐渐停下挣扎,“真的?”   陆眠缓下声音,问道:“当然是真的,你仔细想想,来到这里,你有见到我受伤吗?”   司沐辰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既然你不是去求死,为什么要绑着我?”   谈话间,风潮越来越猛烈,窗户被刮得挣脱固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隐隐震颤。   这个房子坚持不了多久。   陆眠没再回答,温柔而坚定地将人推出自己怀抱,转身向门口跑去。   甫一打开门,一块门板迎面而来,若不是他躲得快,怕是会被砸出伤来。   风潮越压越低,快速向地面逼近,趴伏在深坑里的玩家臂力不强、体重过轻的,已经被卷进风里生死不知。   他扶着门框,冷眼看着这一切。   在即将踏出门前陆眠没忍住回头看了司沐辰一眼。   他笑意浅浅,瞳仁中充斥着惊艳墨色,带着令人沉沦的淡淡涟漪,道:“沐辰,等我回来。”   那个挺拔背影在风潮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司沐辰心中一紧,不假思索地再次尝试去够那柄匕首。   手腕在拉拽撕扯中磨出血,仿佛要断掉一样,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发了疯地去够。   不多时,血液将绳索浸得殷红,白皙手掌被勒得充血发紫,他咬牙忍耐,总算够到了那柄匕首。   干脆利落地割断束缚,司沐辰冲向门外,映入眼帘的是被吹在半空中的陆眠。   那人被卷在风潮里,前后左右都是地面上被刮飞的杂物。   风潮的破坏力巨大,吸力也很强,正卷着对方要往风眼里钻。   他用力攥了攥手掌,松开抓着门框的手,任由强劲的风潮吞噬自己。   趴伏在深坑里的李宏正四处寻找那名突然出现的新玩家,不经意往西边的方向一瞥,看到一扇门被推开。   一身形修长、肤色白皙的男人踏出门,扭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被卷进了风暴。   他轻嘶一声,只觉心底发凉。   躲避在屋里的人都保不住命,他们这些趴在坑里的,下场只会更惨。   没等李宏再往下细想,身侧的中年玩家像是发现了什么,指了指上空,不确定道:“咦,那个被刮走的人看着好眼熟啊,是不是之前不管咱们死活的陆眠?”   “是他!还真是恶人有恶报啊!他刚刚要是救了咱们,说不定不会这么快被风刮跑。”   “谁让那个混蛋只把他爱人的命当命,不把我们的命当命,现在这样,真是活该!”   夹在这群义愤填膺的玩家里,李宏心里挣扎一下,弱弱开口道:“我看陆眠更像是主动被风刮走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群玩家纷纷怒目圆睁,七嘴八舌道:“你少胡说八道!像陆眠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寻死?”   “没错!他又不是新玩家,献祭也用不着他!”   “李宏,你是不是忘了刚刚陆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了!你居然还帮他说话!”   在群情激奋的声讨中,李宏呐呐闭上嘴。   他将视线投向上空,却见那个被卷进风中的人影并未像预料之中被刮得七零八落,反而很是镇定自若。   这副模样,没来由让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看过的修真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在渡劫时也是面不改色地在空中承受暴烈的晋升雷击。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如献身般将自己献祭给风潮。   除了陆眠,没人有这般逆天的能力。   李宏本以为这人会在风潮里九死一生,却没想到那人刚被卷进风里,像是受到了风神庇护,并未被刮进风眼里,而是同陆眠一样悬在半空,衣衫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群玩家很快也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纷纷惊诧起来。   “他们两个为什么能定在空中,除了控制恶灵,陆眠难不成还能控制风?”   “凭什么啊?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哪来的脸啊?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在我身上啊!”   言语操纵不了飓风,陆眠本以为自己这次就算死不了,也会被刮得撞出内伤。   等被风潮托上天,他才发现即便是风,也在惧怕他。   在风潮里,他不仅行动自如,更能控制被吹得乱飞的杂物。   怕再耽搁下去飓风会越卷越大,灭掉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玩家。   陆眠控制着身体向风眼飞去,心脏却在这时骤然一缩,本能往那栋房子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司沐辰的视死如归。   这么大的风暴,他怎么敢的!   自己明明向他保证过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再等一等!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有个什么差错,安然无恙的自己该如何面对?   强盛的火气自心口一路向上,直烧到头顶,陆眠紧了紧下颌,在司沐辰松开支撑物时,小心翼翼控制着对方的身体向自己这边飞来。   “沐辰,你是不是忘了我说什么了?为什么不在屋里待着?”他紧绷着脸,攥住对方手腕,沉声问道。   司沐辰是真的没有想到,陆眠不仅能控鬼,也能控风。   他悬停在心上人对面,一抬手,就能触摸到对方。   困在屋里担惊受怕许久,本以为此生都无望再见,哪成想峰回路转。   紧盯着对面那张俊逸脸庞,他再压抑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勾住陆眠脖颈,又凶又急地亲了上去。   唇上的触感温热柔软,陆眠兴师问罪的动作一顿,热切奔放地回应了过去。   周围狂风阵阵,风潮里的两人紧紧相拥,呼吸交织在一起,犹如两个迷失的灵魂终于找到归宿。   靠近的距离让他们能够深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的节奏。   这个吻漫长而缠绵,分开时,陆眠呼吸沉沉。   他用手掌轻抚司沐辰微凉的面颊,语气软了下来:“到底为什么要出来?”   司沐辰舔了舔红肿的下唇,哑声道:“比起躲避危险,我更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应对危险,阿眠,答应我,别再把我丢下了。”   没人知道,陆眠在看到飞奔出来的司沐辰时有多暴跳如雷。   他虽为司沐辰陪他赴死的行为感到欢喜,更多的却是为对方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瞋目切齿,矛盾的厉害。   他恨不能挑断司沐辰的手筋脚筋,拿条链子拴在床上,最好每日再喂点让人四肢无力的药,让对方除了自己身边,寸步难行。   身前那张脸面如冠玉,鸦黑的睫羽纤长浓密,眼睛纯澈黑亮。   被这样一双眼眸翘首以待地看着,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就被陆眠立马压下。   他微俯下身,在司沐辰唇上一触即分,“你就是算准了我会对你心软吧。”   司沐辰道:“不止你对我心软,我同样也对你心软。”   陆眠拇指在他红肿唇瓣上蹭了蹭,眸色沉沉道:“只有献祭我才能平息风潮,沐辰,你愿意陪我去献祭吗?”   司沐辰声音轻缓,却咬字清晰道:“愿意。”   两人被风托举着,往风眼的位置深入,愈是往里进,愈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吸力。   陆眠松开司沐辰腰身,去牵对方手腕,手掌隔着衣衫刚触上那截腕骨,就发觉对方身子一颤。   他动作一滞,本能卷起那层衣袖,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满是勒痕的手腕。   司沐辰皮肤白皙,一丁点伤痕覆在上面都很明显。方才挣扎得太过疯狂,绳索几次三番勒进肉里,弄得血肉外翻,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陆眠看得心头一痛,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道心上人这般倔强,宁愿拼着手腕废掉的风险也要陪他赴死,他不会用绳索捆缚对方,直接打晕,一了百了多好。   “疼吗?”   司沐辰摇头道:“不疼。”   陆眠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这样的伤痕怎么可能不疼?   他低下头,在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腕上落下轻柔一吻,低声道:“等解决好这些事,我给你上药。”   谈话间,风眼的位置近在咫尺。   那里是一处灰蒙蒙的漩涡,看不到尽头。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未知是一种恐惧。   陆眠心中却毫不畏惧,牵着人走了进去,漩涡里闪起一道白光,刺得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换了一番场景。   被飓风刮得凌乱残破的小巷里,碎屑和垃圾随处可见,死而复生的女孩被两三个玩家按在地上。   一个女玩家用力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旁边的男玩家抱着一人高的白色婚纱,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   “你们能不能快点脱!风越吹越大了,再不把她献祭给风神,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我已经很用劲了,是这丫头的衣服不好撕!”女玩家手上动作不停,撕扯得更加大力,不多时,七七的肩膀裸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   李宏几次三番想冲过去解救七七,被其他玩家阻止,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嘲讽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就算要换衣服,找女生帮小姑娘换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杵在旁边看?你们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拿着婚纱的男玩家嗤笑一声,看不惯他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为,“这小妞力气挺大,要是只留个女人在这儿,一不小心让她跑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其他玩家附和道:“就是,她一跑,我们大家都得玩儿完!我们当然得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陆眠和司沐辰被风潮传送到这里时,听到得就是这样一句话。   虽然惊诧于七七的死而复生,但现在明显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   保证七七的安全才是首要任务。   司沐辰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那群玩家打倒,脱下外衣盖在七七身上,关切道:“七七,你没事吧?”   七七惊魂未定地摇头。   陆眠自上而下地打量她一番,发现她浑身上下毫无死气,面色白皙,脸色比生前更显红润,犹似活人。   他心中惊诧的同时,不由得蹲在她身侧,借着搀扶的动作摸了摸她的手。   触手可及的温热。七七还是活人。   这怎么可能?   那天晚上是他和司沐辰一起把人掩埋在方拾身边的,七七死亡与否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可现在被他搀扶的女孩,确实是活人无疑。   那群玩家踉踉跄跄站起身,各个怒火中烧,在看清司沐辰和陆眠那两张脸时,心中的愤怒被莫大的惊恐席卷一空。   方才他们亲眼看见这两人被卷进飓风里,如今却是毫发无伤地站在地面上,实在不符合常理!   要不是建国以后不能成精,他们真的会以为这两人是妖怪了!   男玩家将婚纱扔在地上,上前一步,不服气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陆眠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又凭什么猥亵七七?”   扒衣服的女玩家双手抱胸,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我们只是想让她把婚纱换上,她自己死活不换,我才动手帮她的,再者说,我们两个都是女人,看一下怎么了?哪里就算得上是猥亵了?”   司沐辰将两人护在身后,纠正道:“看别人身体前经过对方同意,这才算不上猥亵,可你们呢?你们有谁询问过七七的意见?”   那群玩家一心记挂着特殊任务,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不休,不约而同冲三人扑去,想强行让七七献祭。   李宏猛地挡在中间,阻止道:“你们先等等!听听看,风声是不是小了很多?”   玩家们停下动作,侧耳细听。   果然如李宏所说风潮在逐渐平息!   又是一道熟悉的“滴”声,陆眠看向手环,系统又发来一条消息:   【现存玩家人数为八。   隐藏任务:风祭。   请现存玩家找出这名新玩家,献祭给风神,以此平息风神的怒火。   时限:24H。   状态:已完成。】   看见这条消息,玩家们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已完成?   怎么会是已完成?   这名叫七七的新玩家明明没有被他们献祭给风神,隐藏任务为什么会显示已完成?   进过风潮的除了那些死尸,就只有陆眠和司沐辰这两个活人。   七七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可能是新玩家?咱们明明是在同一时间进入这个副本的。”   “你也知道,我刚进副本,就被系统弄失忆了,连代表着玩家身份的手环也消失不见。”陆眠抬了抬手臂,露出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解释道:“就在刚才,手环突然出现,系统紧随其后发布了那个隐藏任务。”   七七了然道:“所以,手环一出现,你就又被系统判定成新出现的玩家了?”   陆眠道:“是这样的。”   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站在他们旁边的玩家却能很轻易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底。   第一反应皆是不可置信。   在余下的玩家看来,陆眠和司沐辰自私凉薄,明明只需要牺牲司沐辰一人,就能让两百多人活命,可他们就是不愿。   难道上百条人命都抵不上司沐辰一条命吗!   听了这段对话,玩家们惊觉陆眠才是系统所说的新玩家,难不成真像李宏说的,陆眠是主动被风刮走的?   他是要献祭自己,来给他们活路?   想到这里,那群玩家只觉脸红。   七七衣衫被撕得残破不堪,即便披着司沐辰的外衣,白皙肌肤还是遮挡不住,两人带着她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暂作休息。   三人坐在沙发上,开始交换信息。   司沐辰问道:“七七,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复活了?”   七七脸上笑意变淡,沉默片刻,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   七七死后,本以为自己能在阴曹地府和方拾团聚,却进入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空间传出一道机械男声,自称是求生游戏的系统。   她不明白自己死后为何能见到系统,系统告诉她,她是系统之心,是支撑求生游戏运转的关键。   所以,在她受伤时,系统会短暂失灵和崩溃。   因为求生游戏吞噬容纳了太多生灵,系统自身修复能力很强。   系统之心自然也不遑多让,七七就算被杀死,也能复活。   听到这里,陆眠眸中划过一抹沉思,“也就是说,只要求生游戏的系统还存在,你就算被杀死一百次,也能无限复活?”   七七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她的爱人是被求生游戏所创造的恶灵所杀,她现在却成了维系求生游戏运转的系统之心。   知道这个消息前,她恨透了求生游戏。   现如今,她也恨透了自己!   复活后,她尝试过自杀,经历无数次复活后,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着七七不好的脸色,司沐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在第二个副本时,我和阿眠进入尸王巢穴,在一个幽暗的通道里,发现数百具人骨,其中一具人骨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七七,那枚戒指无论是模样还是大小,都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就连戴得位置也分毫不差。”   “你的意思是,我曾经死过一次,在第二个副本的尸王巢穴里。”七七很聪慧,微一思索就猜到司沐辰的话中之意,“但这次我的第一次死亡时间是在第三个副本,这也就意味着……求生游戏应该毁灭过至少一次。”   陆眠笃定道:“求生游戏拉入这么多玩家,唯一目的是让我们在副本里自相残杀,而七七作为系统之心,能一次次复活,有这样一个buff,活到最后的肯定是七七。”   七七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摸了摸脸上被打出的指痕,道:“不会是我。”   司沐辰有些疑惑,“为什么?”   七七道:“复活以来,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逐渐虚弱,不然凭我的体力,不会被那几个玩家按在地上欺负。”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她能无限复活,身体也会在复活过程中越来越虚弱,直至再无弱可虚、无活可复。   届时,系统会回收她,让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系统之心。   两人谈话间,陆眠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系统为什么要把上千名玩家拉进求生游戏,制定规则让他们自相残杀?   又为什么让最后活着的那名玩家走出求生游戏?   按照七七所说,系统是想让她在死亡复活的循环里日趋虚弱,回收她这颗系统之心。   可陆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系统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   若想回收系统之心,它大可以拉进上百人,把七七设定成反派,让玩家在彻底杀死七七后才算通关。   而它拉进上千名玩家的行为,实在有些大费周章。   杀鸡根本用不着牛刀。   陆眠蹙了蹙眉,问道:“七七,系统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或者……你有没有发现别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七七想了想,道:“有,它说求生游戏之所以存在,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系统想要复活的,是一个失去心脏的人。   人类失去心脏,本会必死无疑,但有一禁术能逆天改命。   此禁术需要以修真世界的还心草为容器,每日取一滴心头血与其淬炼,七七四十九天后,能炼出一颗死心。   激活这颗死心,需要吞噬上万人的灵魂,淬炼出最纯净的魂力,注入到死心中,才能让新生心脏万无一失地与身体融合,从而达到死而复生的目的。   这番话甫一入耳,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陆眠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看过,或是听过。   可任凭他如何思索,也没能想起一星半点来。   七七苦笑一声,道:“系统最是狡诈,根据聂呈那件事就能看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求生游戏。”   陆眠听得眸色微沉,问道:“七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七七看向司沐辰,眸中恨意滔天,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司沐辰,我们继续合作吧,只要摧毁系统,你和陆眠就能一起逃出求生游戏,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司沐辰垂下眼,道:“你也会死的。”   “我不怕死!只要能给方拾报仇,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七七道:“就是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们。”   陆眠道:“什么事?”   七七道:“出去后,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方拾的奶奶,有空多去陪陪她。”   出身豪门的司沐辰并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算七七不开口,他也打算在离开求生游戏后雇人寻找方拾的奶奶,并出钱赡养她后半辈子。   这样一番商讨,夜色逐渐浓稠,朦胧月光轻洒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眼见司沐辰和七七还在讨论如何摧毁系统,陆眠再按捺不住心中担忧,噌一下站起身,在屋里四处翻找医药箱。   提着医药箱,他几步来到客厅,贴着司沐辰坐下,小心翼翼揭开粘连在伤口上的袖子。   见不得心上人自责,司沐辰宽慰道:“小伤,真的不碍事。”   这确实是实话。   以前的他没少经历刺杀绑架,受伤是常态,跟以前受的伤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陆眠看着那截隐隐露出白骨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很碍事。”   他将酒精倒在棉签上,一点点为司沐辰清理伤口上干涸的血迹。   简单的清理工作,他做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像是生怕弄痛对方,“我就是见不得你受伤。”   青年的情话太过直白,司沐辰听得耳尖发红,不甚自在地抿了抿唇。   七七坐在两人对面,能清晰看到陆眠眼中的心疼和动作的温柔,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次失忆是好事。   进入第三个副本前,任谁都能看出陆眠的虚情假意。   他之所以和司沐辰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一旦离开求生游戏,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司沐辰。   失去记忆后,不再有时时丧命的紧迫感。   再次遇见司沐辰,陆眠用的是平常心,没有利用、没有谎言,他是真心喜爱上司沐辰的。   她再也不用担心,司沐辰会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了。   处理完伤口,陆眠用绷带将司沐辰手腕一圈圈缠起,末了还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很是可爱。   三人在这栋房子里住了一晚,隔日一大早换了栋更隐蔽的住处。   昨夜系统提示,又死去了三名玩家,剩余玩家人数为五。   接下来的仗只会越来越难打,为了活命,其他两位玩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人。   他们虽然不怕被其他玩家找上门,但现在的共同目标是摧毁系统,不想徒增麻烦,便每日都窝在家里思索着如何摧毁求生游戏的系统。   陆眠心里有种直觉,只要他们找到那颗死心,并将其摧毁,没了死心做支撑,求生游戏会崩坏,系统也会被摧毁。   作为系统之心的七七,也会不存于世。   他将这个想法简单跟其他两人说了,七七早已将生死抛之脑后,三人当即便去寻找那颗死心。   陆眠一边拿装备,一边猜测道:“复活所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七七复活的地方就是系统淬炼魂力的地方?也是放着死心的地方?”   七七道:“我觉得有很大可能。”   虽然觉得这个猜测无凭无据,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司沐辰不止拿了武器,也拿了些买来的炸弹。   收拾妥当后,三人向七七复活的地方找去。   据七七回忆,她复活的地方离云溪大厦不远,是一个巨型化工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越是靠近化工厂,七七的脚步越慢。   走到门口时,她连身子都瘫软下来,背部倚靠着门框,呼吸很是沉重。   司沐辰担心道:“怎么了?”   七七道:“我也不知道,刚在化工厂复活时我也是浑身瘫软,提不起一点力气,我怀疑,这里面可能放着影响我的东西。”   她这幅疲软无力的模样,再多走一步怕是会跌倒。   司沐辰在她身前蹲下,拍了拍自己后背,“上来,我背你吧。”   七七下意识看了陆眠一眼,见他并无不虞,也不扭捏,当即趴了上去。   陆眠走在前面,用力推开化工厂的门,根据七七的指引向里面走去。   刚走进一个空旷房间,隔壁传来两道男声。   “别白费力气了,李宏,我杀你轻而易举。”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陆眠眸色微冷,凑近墙上的小洞,看向隔壁。   隔壁房间空阔,李宏被一根绳索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都是鞭痕,血淋淋往下淌着血。   他脚下放着一个不锈钢大桶,桶里液体冒着若隐若现的白烟,血液滴进里面发出噗滋噗滋的腐蚀声。   吴淦坤坐在旋转椅上,姿态闲适。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沾满血迹的长鞭,视线阴冷如毒蛇,看得人心里发怵。   “你都找不到陆眠他们的位置,我又怎么会知道?吴淦坤,你要杀就杀吧,只求给我个痛快。”   吴淦坤站起身,慢悠悠解开那根绑着李宏手腕的绳索,一点点把人往下放,语气里满是恶意,“不行,要是给你痛快,我就不痛快了。”   “进到这个破游戏,不是杀动物、杀丧尸,就是杀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撇了撇嘴,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人,他居然不接受我的表白!”   他似是询问似是苦恼道:“我有这么差劲吗?”   随着身体的下降,李宏能明显感受到脚底的炽热灼烧。   已经落到这个疯子手里,即便求饶也会被百般折磨,倒不如随心所欲。   想通这点后,他忍痛嘲讽道:“司沐辰不仅能为了陆眠涉足险境,更能为了陆眠去死,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疯子,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 第026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6   吴淦坤脸色扭曲了一瞬,一鞭子抽在李宏身上,道:“我最起码能让陆眠活到最后,那个心慈手软、善良过头的司沐辰,只会害了他!”   新伤叠加旧伤,李宏面露痛色,惨叫出声。   吴淦坤犹不解气,将绳子松了又松,想让他的双腿浸入化学液体里。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传入耳中,“只要能跟司沐辰在一起,就算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屋内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陆眠长身玉立,右手紧紧握着司沐辰左手,眼眸漆黑如墨,看向他们时淬满冷意,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他很厉害,要是没有他保护我,我早就死在第一个副本了。”   “他不会害我,只会救我。”   蓦然在化工厂看到陆眠,吴淦坤原本烦躁的心情骤然变得愉悦。   可在听到对方说出的话后,他表情阴沉,素来带着假笑的眼睛冷冰冰看着陆眠,质问道:“你既能操纵恶灵,又能让丧尸臣服惧怕,哪里需要被司沐辰救?”   陆眠实在不明白,吴淦坤到底看中他哪里了?为何一直要纠缠不休?   “无论你信还是不信,当初的我并没有觉醒这种能力,当然需要被救。”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与司沐辰十指相扣,道:“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没有沐辰,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吴淦坤,你死心吧。”   在吴淦坤看来,陆眠完全是在撒谎。   一句轻飘飘的命令就能让丧尸、恶灵听从,能力怎么可能还需要觉醒?   多半是陆眠爱当小白脸,这才在求生游戏里装娇气柔弱。   另外,性取向的变化是需要过程的。   如果陆眠最初不喜欢男人,根本不会在第一个副本和司沐辰在一起,而是需要时间去反复纠结自己的性取向变化是好是坏。   接连被拒绝三次,吴淦坤气得面色发青,眼神也开始发冷,“原本觉得你有趣,现在看来,你跟其他人没什么分别,陆眠,我不会再对你留手了。”   话音刚落,他松开手,绳索滑下房梁,极速向下坠去。   李宏只觉身体一沉,整只脚都浸进化学液体,灼烧剧痛袭来,痛得他面色扭曲,几欲想死。   想到自己即将被腐蚀得不成人形,他心里一阵惶恐,可比起落到吴淦坤那个疯子手里,这个死法算是痛快的了。   有了对比,他骤然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默默等死。   不锈钢桶里盛放的是有腐蚀功能的化学液体,人被丢进去,不止血肉,连骨头都能被腐蚀殆尽。   陆眠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做不到对杀人熟视无睹。   正要上前,怀里被推进一个柔软物体,他下意识将人揽进怀里,一道白影迅速从他身边掠过,只留下一道嘱托,“阿眠,照顾好七七,我去救人。”   司沐辰握着匕首袭向吴淦坤脖颈。   吴淦坤连连后退,堪堪避过致命伤,脖颈却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划痕,沁出些许殷红血迹。   趁此时机,司沐辰一把攥住绳索,阻止李宏不断下坠的动作。   他一面向上拉绳索,一面躲避吴淦坤的攻击,一心二用下,左支右绌,瞥见李宏还定在空中左右摇晃,悄声道:“李宏,你晃动幅度再大点,尽量把身体晃到木桶范围外!”   绳索蓦然定住,被吊在半空的李宏双脚痛到麻木,用尽全力蜷缩起双腿,不肯再触到那腐蚀性极强的化学液体。   闻言,求生本能让他生出一股蛮力,像荡秋千一样左右摇晃,摆动幅度越来越大,不过十几下,身体就被晃出了桶外。   司沐辰看准时机,匕首飞出,刀锋又稳又准地割断绳索,李宏呈抛物线状重重摔在地面上。   没了拖累,他不再束手束脚,专心致志同吴淦坤缠斗起来。   两人动作凌厉快速,招招狠辣致命。   七七瘫靠在墙角,心里不免为司沐辰捏了把汗。   方才他顾及着李宏,身体只能在绳索周围活动,对于吴淦坤的攻击,大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则咬牙受了。   现如今他身上新添不少刀伤,血液汩汩流出,染红整件白衣,因着失血过头,连带着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反观吴淦坤,常年与小混混打斗,擅长偷袭和躲避,对上失血过多、头脑嗡鸣的司沐辰,只是受了许多小伤,面色却如常。   越是观察,越是担忧。   她艰难撑起身体想加入战局,刚踏出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陆眠站在原地,眼看心上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心急如焚的同时,恨不能提刀活剐了吴淦坤。   每次遇见这疯子,司沐辰总会受伤,手腕上的伤才刚养好没几天,就又添这么多新伤。   这疯子简直是个祸害!专门逮着他和司沐辰害!   “瞧瞧你这丧家之犬的样子,司沐辰,你还敢说你能保护陆眠吗?”吴淦坤笑意盈盈地又在司沐辰身上留下一刀,语气嘲讽道。   司沐辰捂住右臂伤口,呼吸微乱,“我有什么不敢的?”   “就凭你马上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你死之后,我会带着陆眠逃出这破游戏。”匕首血迹斑斑,吴淦坤随意擦在衣服上,笑容得意道:“他一没有钱,二没有权,还不是只能乖乖任我施为。”   司沐辰听得心头火起,面上却越发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   面颊伤口不停渗血,黏糊糊的液体沾染在周围皮肤上,微微有些发痒。   他缓慢擦去血渍,紧握长刀再次迎了上去。   吴淦坤不屑地勾了勾唇。   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还在心里思索若是等会儿活捉了司沐辰,定要当着陆眠的面狠狠折辱对方!   再次对招,他却发现司沐辰一改方才的左支右拙,越战越勇。   不过十招,他只觉腹部一痛,低头看去,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刀直穿他腹腔。   司沐辰死死压住吴淦坤肩膀,长刀又往前捅了些许,面无表情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干脆利索地抽出长剑,看也不看倒在血泊里的吴淦坤,转身走向陆眠。   “沐辰,你受了好多伤。”陆眠心疼地摸上司沐辰脸颊的伤口,心脏像是被放进烈火里炙烤,恨不能以身相代。   司沐辰覆上他手背,安抚道:“没事,都是小伤。”   陆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都是司沐辰宠他、护他、迁就他,他好像从未为对方做过什么。   他强压下心里酸涩,从背包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小心翼翼为司沐辰处理伤口。   李宏的脚被化学液体腐蚀,无法站立,只能用手爬到陆眠身侧,唯唯诺诺地询问道:“两位,伤药要是能剩下,能不能分我一点?”   司沐辰身上只剩腰侧位置没上药,余下的伤药分量充足,分给别人也是够的。   包扎结束,陆眠大方地把伤药和绷带推到李宏手边,道:“沐辰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这些药你都用了也没关系。”   李宏连连道谢。   正在这时,瘫靠在墙角的七七身体颤抖,发出一道痛苦闷哼。   陆眠迅速赶过去,在七七身侧蹲下,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   七七面色惨白如纸,额间满是冷汗。   她分明浑身无力,却痛得双拳紧握,用力到掌心都被掐出凹陷指痕。   在场四人,只有七七头痛欲裂,说明这个化工厂对她影响巨大,那颗死心和数以万计的魂力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陆眠扶起她,问道:“你试着感应一下,看能不能感应到位置。”   七七闭上眼睛,虚弱道:“我试试。”   须臾,她睁眼双眼,眸色微微发亮,指了指西面,“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正在给伤口抹药的李宏听得云里雾里,眼见三人要离开,忙用绷带胡乱把脚包扎好,插嘴道:“你们要去哪?能不能带上我?”   司沐辰思忖片刻,道:“我们要去找系统,你伤在脚上,还是去化工厂外面呆着吧,不然出了事我怕你来不及逃跑。”   李宏不再强求,道:“那你们小心点。”   化工厂对七七的影响太大,方才只是四肢瘫软,现在连动一下身体都难。   眼见司沐辰蹲下身,想背起七七,怕心上人蹭到伤口,陆眠忙将女孩打横抱进怀里,“沐辰,你后背都是伤,还是我来抱着七七吧。”   担心得不到同意,他还当着对方的面把女孩往上颠了颠,道:“你别担心,我力气很大,抱两个她都不是问题。”   司沐辰看得心里发赌。   他宁愿把伤口蹭得流血,也不愿陆眠触碰别人。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低低道:“你都没这么抱过我。”   陆眠顿时眉眼飞扬,“吃醋了?”   司沐辰颔首,坦诚道:“对,就是吃醋了。”   陆眠语气温柔道:“等出去了,你想让我怎么抱,我就怎么抱。”   七七:“……”   明明两人离得并不近,七七却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比电灯泡还要亮。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要腻歪能不能等出去了再腻歪,我还夹在你俩中间呢!”   越是往西,七七的反应越强烈,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尽头立着一道五米高的铁门。   铁门上没有门锁,印着诡异复古的凹凸纹路,覆在上面的黑色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光秃秃的,看起来既呆板,又破旧。   司沐辰用力一推,铁门岿然不动。   “奇怪,门没上锁,我力气也不算小,就算推不开门,也能让门移动点距离吧,怎么会纹丝不动?”   闻言,陆眠把七七放靠在墙角,手掌刚触上铁门,只听吱呀一声,两扇门无风自动,缓慢而有节奏地向两边打开。   门内白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眼睛适应强光,陆眠睁开眼,只见铁门内白茫茫一片,正中悬空漂浮着一个红球。   红球内流动着细碎白光,如小飞虫般在球体里横冲直撞,带出一串串璀璨流光,惑人心神。   害怕里面会有危险,他让司沐辰守在门外。   不仅能方便照顾七七,若是铁门内有危险,留一人在外面也能随机应变。   听了这个想法,司沐辰将带来的武器尽数装配在陆眠身上。   虽然不愿让对方独自去门里涉险,可就目前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他若是跟着陆眠进去,七七独自呆在门外,系统可能会选择在这时候融合系统之心,加速推进七七死亡复活的进程。   他们三个若是都进去,这扇铁门一旦关闭,再不打开,没有食物补充能量,就只能在里面等死。   “阿眠,我在外面等你。”   陆眠捧住司沐辰面颊,倾身在他唇上吮了又吮,声线温柔,“好好保护自己,我马上回来。”   分开时,两人不止唇色变深,连面颊都透着一层薄红。   将背包挎在肩上,陆眠大步向前,刚跨进去,两扇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砰”得一声,重重关上。   预料中的情况在眼前上演,司沐辰本以为自己会惊慌失措,可他非但不觉得慌张,反而冷静的可怕。   他回到七七身侧,席地而坐。一双如寒潭般深邃的双眸,定定注视着那扇厚重铁门,眸底一片风平浪静,只偶尔掠过一缕幽沉的微光。   “七七。”   听到这声呼唤,七七转过头,险些被面前人吓了一跳。   司沐辰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在面对陆眠时,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宠溺的模样,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凛然。   抬眼看她时,漆黑如墨的眸中倒映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阴郁异常。   面对这样的司沐辰,七七莫名有些惊惧,一颗心跳得厉害,“怎么了?”   “五天内,阿眠要是不出来,你就离开这个化工厂吧。”司沐辰道:“最难缠的吴淦坤已经死了,玩家中只剩下一个李宏,不成气候,只要你杀了他,就能离开求生游戏。” 第027章 作天作地小白脸27(完)   这扇门,除了陆眠,没人能打开。   铁门里一无食物、二无水源,活人进去撑不过五天,若陆眠一直不出来,司沐辰只会陪他赴死。   七七心情沉重,劝慰道:“别这么悲观,陆眠那么厉害,肯定能出来。”   司沐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外两人聊了什么陆眠不得而知,他越过两扇铁门,刚踏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与此同时,悬浮在半空的红球骤然炸开一道红白相间的光,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球体凭空出现,立在圆球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眠。   “陆眠,你想要什么?”   眼前的球体温软无害,陆眠却能感受到对方体内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巨大能量。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指了指门的方向,“我要的很简单,让我们出去。”   “我可以放你和司沐辰出去,但是七七不行。”白球晃了晃身上的绒毛,道:“她是主人给我设置的心脏,我需要回收她,才能变得完整。”   陆眠笑容隐去,很是不解,“就算没有心脏,你照样活蹦乱跳,还能抓人进求生游戏,你对心脏这么执着干吗?”   系统一板一眼道:“这是主人的规定,系统之心必须留在系统里。只有跟她融合,我才能塑造出一颗死心。”   陆眠耸耸肩,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系统气得浑身发抖。   最开始,它拉进上千名玩家,于它而言,陆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虫,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不足为惧。   自从陆眠打翻那碗鸡汤起,一切都变了。   他的灵魂由弱小不堪变得强大无匹,灵魂释放出的威压让凶尸出笼副本里的所有丧尸都惧怕他。   这种情况实在是前所未有。   系统猜测这个强大灵魂夺舍了陆眠。   他很有可能来自于高等世界,就例如它主人所在的修真世界。   更值得一提的是陆眠灵魂散发的气息很熟悉,与主人的灵魂很相近。   可它主人正发疯似的在想法子复活爱人,怎会有时间来这个小世界?   而且它观察许久,也不见陆眠修炼,便认定他不是修真世界的修仙者。   他所在的世界可能比修仙世界还要高等。   担心陆眠会搅乱计划,刚到恶灵降世副本,它就用主人留下的秘法抹去他的记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它甚至花费大量能量,给他植入npc记忆。   却没想到,这老怪物居然这么恋爱脑!   上个副本对司沐辰心生好感就算了,这个副本它连性取向都给他改了,居然还能对司沐辰一见钟情。   该有的纠结犹豫通通没有,上来就穷追猛打,像是生怕老婆会跑。   现在更是带司沐辰直捣它的老巢,它都同意放他们出去,陆眠居然还想带它的心出去,实在是欺人太甚!   怒火中烧下,系统再不压抑,红球内的细碎白光一股脑窜出球体,直朝陆眠扑去。   就算拼着新采集的魂力不要,它也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魂尝到难以磨灭的教训!   岂料,那些魂力甫一见到陆眠,纷纷缩在原地不敢上前。   系统气呼呼给了魂力一爪,以示威胁,那些细碎白光逐渐凝结成巨型光束,颤颤巍巍地向陆眠飘去。   在离陆眠不到半米位置,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不受控地往他体内钻去,余下的魂力见状,手忙脚乱想往回缩,却被一股吸力尽数吸进他身体里。   这些魂力被淬炼得纯净无瑕,于修士而言是大补之物。   可因为吸收凡人灵魂所萃取的魂力乃逆天之举,许多修士刚吸收,就会被撑得爆体而亡。   见陆眠尽数吸收魂力后,也没降下天罚,系统总算是怕了。   没心就没心吧。   就算没心,这么多年下来,它也还是活蹦乱跳的。   心也不能当饭吃。   暗自默念许久,系统强自压下怒火,心不甘情不愿道:“我现在就放你们三个出去。”   白光涌入体内,陆眠的灵魂瞬息得到充盈。   乍然听到系统的话,他愣怔一瞬,本能觉得系统态度的转变和涌进他身体的白光有关。   陆眠闭上眼,细细感受一番,竟然误打误撞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他的灵魂透明无色,腹部聚着一大团白光。   这些白光应该是方才被吸进他身体里的白色光束,也就是系统收集淬炼的魂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魂力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改主意了。”他睁开双眼,定定看着那团毛茸茸的白球,道:“你能把我们送出去,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再拉进来,要我说,还是彻底毁了你更保险一点。”   毁字甫一脱口,他心头猛地一窒,有种说不出的心悸感。   潜意识在警告他,放弃这个危险想法,否则他一定会悔不当初。   系统简直要被陆眠折磨疯了。   最近这段时间,它算是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早在发现陆眠的异常时,系统就尝试过送他离开求生游戏。   可陆眠一心黏着司沐辰,丝毫想离开的心思都没有,只要他不愿意,它就没法送他离开。   早知今日,就算给它再多的纯粹魂力它也不乐意把他拉进来!   “我可以发心魔咒!违背誓言就神魂俱灭!”系统要不是没手,都想做出指天指地发誓的标准姿势了。   陆眠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顺从内心,放系统一马,“那你发。”   系统憋屈地发了心魔誓,言明自己会放三人出去,以后也不会再拉三人进来。   陆眠这才满意,推开铁门,一眼便看到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司沐辰。   他弯了弯眉眼,悄无声息靠近过去,一手勾住后颈,一手抄起膝弯,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身体蓦然悬空,司沐辰下意识抽出腰侧长刀,待看清来人是谁,很是惊喜,“阿眠,你总算出来了,有没有受伤?”   陆眠摇头道:“没受伤,我们能出去了。”   七七诧异道:“你找到那颗死心了?”   陆眠又是摇头,“没找到。”   “系统好像很忌讳我,刚进去,它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让它把咱们送出去,它却只答应送我和沐辰。”   “我不同意,它就用能量攻击我,可那些能量非但没伤到我,还被我的身体吸收,它不敢再对付我,就答应送咱们三个出去。”   他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我身上有让它惧怕的东西……”   话音未落,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三个黑色手环。   眨眼间,古朴厚重的化工厂变成古典奢华的卧室。   陆眠环视一圈,一眼望见的是极其奢华的浅蓝色大床,目测有五米宽,躺上面起码能滚十圈。   床头横挂一幅油画,少女手背支着下颌,美妙的眼睛微微下垂,在壁炉旁沉思。   乍然见到熟悉陈设,司沐辰缩在陆眠怀里,眨了眨眼,迟疑道:“我们这是……出来了?七七呢?怎么不见她?”   “怪我,我没拉住七七,她应该是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了。”陆眠奇道:“咱们这是落进别人的卧室里了?”   司沐辰道:“不是别人的,是我的卧室。”   此言一出,陆眠顿时来了兴趣,抱着人在屋里左看看、右摸摸,像是对心上人以前的生活很感兴趣。   可惜这间卧室每天都有人打扫清洁,根本看不出生活痕迹。   从求生游戏出来,他逐渐恢复了被系统抹去的记忆,想起原主的家庭情况,半是调戏、半是玩笑道:“沐辰,你家看起来很有钱,我……我一穷二白的,你爸妈会不会嫌弃我啊?”   司沐辰想也没想,“不会。”   陆眠好奇道:“为什么不会?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消失了两个月,回来却带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你家人就算不反对,也会嫌弃吧。”   不会嫌弃。   在没遇到陆眠前,司沐辰甚至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打算,要是爷爷知道他谈了男朋友,怕是会高兴地拉着陆眠聊上一整天。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抬手勾住男人脖颈,吻上了对方嘴角。   唇瓣相贴间,他语气暧昧道:“要是怕他们棒打鸳鸯,我们先生米煮成熟饭。”   唇上的触感柔软细嫩,陆眠眼眸微阖,睫毛簌簌颤动,鼻尖萦绕着清爽凌冽的松木香,以及淡淡药香。   他将司沐辰轻放在床上,漆黑眼眸蕴上炙热欲望,半跪着把人压在自己和床榻之间,“没失忆前我就想这么做,可那时候你身边跟着上百名玩家,我只能忍着。”   身下之人的嘴唇还印着细微齿痕,陆眠看得呼吸渐乱,心之所动下,情不自禁吻上去,浅啄轻尝。   他的吻,每落一处,都会绽出一朵殷红花晕。   “失忆后,我对你一见钟情,怕你喜欢女人,才想着留在你身边温水煮青蛙,沐辰,我很高兴,你也喜欢我。”   时值盛夏,庭院里芳草萋萋,入目皆是绿植,青草绿叶的芳香无声飘荡。   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身体坐在石凳上,膝上放着一本相册,指尖在相册里俊逸青年的脸上抚了又抚,眉心凝着一抹忧愁。   “老钟,还是没有少爷的消息吗?”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一脸富态,穿着一身得体西装,听到老人的问话,照例摇了摇头,轻车熟路答道:“警局那儿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爷是在睡觉时凭空消失的,没有遭遇绑架刺杀,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司延卿叹了口气,心中的担忧只增不减。   从孙子司沐辰失踪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不仅警察在大张旗鼓寻找,他也发布了寻人启事,奖励高达一千亿,消息一经发出,无数网友加入寻人队伍。   可直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钟,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孙子了?”他疲惫地合上相册,有气无力道:“我已经八十有五了,还能再等几个月?”   自从少爷失踪,老爷子每天都会在花园里坐上一天,着实令人心疼。   “老爷你平日里又是捐款,又是做慈善,像你这样的大善人,一定能长命百岁,有你的庇护,少爷也一定会吉人天相。”   老钟在心里叹口气,提议道:“咱们要不再去少爷房间看看,说不准什么时候少爷就又回来了。”   这话虽然不现实,听进耳中却舒心。   司延卿抱紧相册,浑浊的眸中闪过一抹期待,在老钟的搀扶下向司沐辰的房间走去。   两人刚到走廊,听到房间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听出其中一道声音是自家少爷,老钟心里一喜,不假思索地打开房门,喊道:“少爷,你总算回来……”   待看清房间里的情形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什么?   他印象里冷静睿智、沉稳和煦的小少爷衣衫半解,胸膛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隐隐透着血渍,正被一个男人攥着手腕压在身下亲吻。   司延卿落后一步,见老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又是焦急又是担忧,越过他向里面走。   刚走没两步,他颤巍巍停下,嘴张了又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与男朋友耳鬓厮磨的画面被长辈看到,司沐辰心里很是羞耻,手忙脚乱拉好衣服,揪了揪陆眠,耳尖通红道:“快起来,这是我爷爷和钟叔。”   陆眠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格外冷静。   他翻身下床,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冲司延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爷爷您好,我叫陆眠,是沐辰的男朋友。”   司延卿绷着一张脸,不知该做何反应。   阿辰这些年洁身自好、不问情爱,没有半点想谈恋爱的心思,他早就做好孙子会单身一辈子的打算,也就没去学习如何与孙媳相处。   现在孙婿站在面前,不仅嘴甜地喊他爷爷,还满脸含笑地跟他打招呼,他对自己当初草率的决定无比后悔。   阿辰才二十多岁,正是年少轻狂、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他干嘛这么相信孙子说不会结婚的话!   司延卿挤出一抹笑,握上陆眠的手,道:“我在迎春苑里有一套房,等有时间了,让阿辰带你去过户。”   刚见家长就被送一套房的陆眠:“……”   他打蛇上棍道:“谢谢爷爷!我本来还担心您会不喜欢我呢,现在看来,你果然就像沐辰说得一样和蔼可亲。”   听见孙子夸自己,司延卿顿时喜笑颜开,“阿辰真这么说的?”   “那当然了!”陆眠把司沐辰往前一推,道:“不信你问沐辰。”   司沐辰并未向陆眠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花言巧语信手拈来。   他看得愣神时,被推到两人中间,配合道:“爷爷,我确实跟阿眠这么说过。”   简单说了几句后,司沐辰将这两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重点描述了求生游戏的副本有多么危险,以及陆眠只身与系统搏斗,最后带着他逃出求生游戏的经历。   一段话讲下来,司延卿对陆眠更加喜爱。   他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两下,笑得愈发和蔼,“我在聚胜庄那儿还有一套房子,离这里不远,开车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你也去过个户吧。”   短短几分钟得了两处房产的陆眠笑眯眯的,将老爷子哄的越发高兴。   口干舌燥地把老人送走,这才注意到窗外暮色沉沉,他走到桌边,灌下一杯茶水,驱散喉咙的干涩。   “沐辰,明天陪我去看看我爸妈吧,顺便也找找七七。”   司沐辰坐在床边,嗯了一声。   陆眠本能觉得不对,在司沐辰身侧坐下,这才看清他脸上闷闷不乐的表情,“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司沐辰道:“你。”   天地良心,打从求生游戏出来,陆眠就一直在装乖卖巧地讨老爷子欢心,哪有时间去招惹对方?   他自身后环抱着司沐辰,将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直呼冤枉。   司沐辰道:“你都没这么哄过我。”   “那我现在哄哄你。”   回应他的是陆眠的亲吻,男人的唇齿从后颈挪移到耳际,轻舔慢咬,再一寸寸向下,意图将他全身都沾染上暧昧气息。   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   闹的太厉害,司沐辰没能爬得起床,在床上养了一天。   耽搁一日,两人第三天才去见陆眠的父母。   这对夫妻很宠爱孩子,即便知道陆眠的性取向是男,也并未大发雷霆,反而很热情地邀请司沐辰在家里多住几日。   后来,在两家人的一致催促下,两人去国外结婚领证,也打听到了七七的消息。   她刚从求生游戏出来,就戴着方拾的骨灰几番打听,于半个月后找到了方拾奶奶。   面对方奶奶的询问,她撒谎说自己是方拾交往五年的女朋友,方拾为救她而死,她会替方拾照顾方奶奶一辈子。   得知孙子已死,方奶奶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即晕死过去。   后来,在七七的悉心照顾和时时陪伴下,方奶奶慢慢走出悲伤,将七七看作自己的亲孙女,甚至还劝她趁着年轻,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别吊死在方拾身上。   七七只是笑而不答。   她这颗心已经随着方拾死去,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人心动了。   而且,作为系统之心的她,若是在现实世界中老死,身体和灵魂还是会回到求生游戏,到时候,她就能无牵无挂地为方拾报仇了。 第028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1   正红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李府”两个大字,细雨绵绵,雨水顺着屋檐珠串般滴落,打湿了地面。   房檐下,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满脸堆笑地看着身穿道士服的俊逸男人,恳切道:“陆道长,短短三日,那恶鬼已经杀了八个下人,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你务必要收了他,钱不是问题。”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陆道长回应。   李老爷心里惴惴,两只胖乎乎的手抓住男人衣袖,语气很是焦急,“陆道长,怎的不说话?莫不是那恶鬼太厉害,你拿不下?”   看着面前颇为富态的男人,陆道长细长的桃花眼闪过一丝迷茫。   他失忆了。   他的大脑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认识对面那对衣衫华贵的男女,只能听到那个浑身富态的男人让他抓鬼,还要给他钱。   扫到身上穿的道士服,他暗自沉思,自己莫不是个捉鬼的道士?   见道长仍不说话,只呆呆站在原地,李夫人也有些着急,“陆道长可是有何顾虑?”   陆眠回过神来,道:“抱歉,刚刚走神了,二位之前说的可否再说一遍?”   得知他在交谈中出神,李老爷并无不满,将前因后果又细细说了一遍。   一个月前,李老爷夫妇所在的县城遭受洪灾,不得已搬来扶风县,几经辗转,耗费巨资买下一座府邸,却没想到买到了凶宅。   入住一周,风平浪静。   一周后,李少爷在池塘边作画,见到一具被湖水泡到肿胀泛白的尸体,被吓得昏厥过去,三天后才悠悠转醒。   醒来神思不属,挣扎着要往外跑,说屋里飘着一个面目丑陋、青面獠牙的丑陋男鬼。   李老爷夫妇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李少爷是被尸体吓得失智,才会胡说八道,兴许过段日子就会恢复正常。   谁料,隔天又出了一桩命案。   伺候李少爷的丫鬟吊死在房梁上,面色青紫,舌头坠得与脖子齐平,死状极其可怖。   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李老爷夫妇不再心存侥幸,亲自去宝林寺请了和尚法师。   又是念经、又是超度。   只持续了半柱香,那些和尚法师噤若寒蝉地停止超度仪式,一个个溜得飞快。   李老爷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和尚询问原因,只得到这么一句劝告,“这恶鬼死状凄惨、怨气深厚,不是常人能降得住的,李老爷,听我一句劝,你和夫人还是快快搬走为好,否则,大祸将至啊!”   这座府邸是李老爷斥巨资买的,让他就这么离开,着实不甘心,听说扶风县的陆道长捉鬼手段了得,便打算最后再尝试一把。   能捉到鬼最好,要是仍捉不到,他就把宅子贱卖,带着妻儿去别的县城生活。   说完前因后果,李老爷泪眼汪汪看着陆眠,情到深处,还捧住他一只手,哽咽道:“陆道长,你法力深厚,一定要帮帮我,这栋宅子花了我不少银子,我实在舍不得贱卖。”   陆眠是突然失忆的,并不清楚自己捉鬼的本事如何。   刚想拒绝,李夫人插话道:“陆道长既然收了钱,肯定是对这次的捉鬼任务有信心,夫君,我们还是别打扰道长了,让他好好准备。”   陆眠下意识摸了摸腰侧,果然摸到一袋鼓鼓囊囊的银钱。   他很了解自己。   若是没有把握的事,决不会贸然答应。   既然失忆前他收下这对夫妇的银钱,说明他对这次的捉鬼任务十拿九稳,根本无须担心。   这般想着,陆眠冲二人拱手,信心十足地保证道:“二位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争取早日捉到恶鬼。”   “那就麻烦道长了。”李老爷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呵呵问道:“陆道长,你捉鬼都需要什么?我现在让人去采购。”   陆眠摆摆手,“有需要我自己去买,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失去记忆,他并不知道自己捉鬼时需要什么,便打算去自己的住处找找线索。   还未等他主动去问,一模样清秀的小厮主动凑上来,悄声询问道:“公子,这次的恶鬼你有把握吗?我听李府的下人说,这恶鬼丑如夜叉、青面獠牙,手上沾了几十条人命!就连宝林寺的高僧都束手无策。”   这小厮并未穿着李府下人的统一服饰,而是一身常服,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是亲昵,想来是自己带来的小厮。   陆眠并未透露失忆一事,而是旁推侧敲地从他口中打探信息。   这才得知,这小厮名叫常青,刚满十六岁,父亲身患重病,常年卧床不起,母亲双腿残疾,家里的所有担子都堆在他一人身上。   他原本跟着叔叔一起上工,帮人盖房,也能养活一家人。   一次意外,常青被木头砸断两根手指,叔叔便不肯再带他。   看到陆府招下人,薪资中上,万不得已下,他只能去陆府应聘,这才做了陆眠的贴身小厮。   常青跟着陆眠的时间说短也不算短,足足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听府里其他下人说,陆眠祖上是名震一方的道士,擅长捉鬼,凭着这门手艺富甲一方。   富裕资产一代代传下来,等传到他们少爷手里时,足够陆眠十辈子吃穿不愁,陆眠也学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捉鬼之术,很是受人推崇。   听到这里,陆眠放下心来,半是感兴趣半是试探道:“常青,你觉得我捉鬼的本事如何?”   常青诚实地摇了摇头,“公子,我不知道。您这三个月没接到任何任务,我没有见过你捉鬼,这才跟来李府,总算能长长见识了。”   见再问不出别的,陆眠打发常青去歇息。理由是白天要有充足的睡眠,晚上才有精力去捉鬼。   他回到屋里,四处翻找起来。   发现屋里不止有黄色符纸,还摆着一盆腥臭的血,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便越发觉得自己有捉鬼的真本事,只不过现在失忆了,才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这般想着,他开始翻找带来的书籍,果然找到好几本捉鬼的道术。   陆眠随手拿了其中一本翻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记忆超绝,几乎能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他又把另外几本捉鬼书籍看完,试着用乌红朱砂在空白黄纸上画复杂的符咒,竟能一笔成型,他越发觉得失忆前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道士。   平日里这得画多少张符咒,才能让他在失忆后凭着手感一笔画成!   学会捉鬼的本事,陆眠再无顾虑,接连画了几百张符咒,还布下一个灭鬼阵法,等待夜幕降临。   夜色沉沉,月光幽幽。   陆眠怀里揣了几百张符纸,拎着一桶黑狗血在众人瞩目下前往李少爷的房间。   现如今,府里大部分下人走的走、散的散,萧瑟的厉害,毫无人气不说,不知是不是被府里闹鬼的气氛影响着,还真有几分阴气森森的感觉。   陆眠踏上台阶,惊讶地发现李少爷那间房亮着微弱的烛光,   据他所知,自从府里开始闹鬼,李老爷夫妇就把李少爷接到自己房间住,现如今这间房里并未有人居住,又是谁在点灯?   十有八九是府里说的青面獠牙、丑如夜叉的恶鬼!   陆眠拎着黑狗血,径直推开门。   周遭寂静无声,这就导致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格外醒耳。   他向灯光燃起的方向看去,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个清瘦颀长的背影。   那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铺在背上,正对着一面镜子梳头。   透过那张昏黄镜面,陆眠看到一张清俊迤逦的面容,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眼睫浓密纤长,好看的不像真人。   心脏跳的像是要跳出胸腔。   他呆愣愣捂住胸口,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   那人听到动静,扭过头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好奇地看着陆眠,问道:“你是谁啊?”   会心一击。   陆眠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将黑狗血放在地上,语气下意识温柔起来,“我叫陆眠,是这户人家请来捉鬼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父亲母亲请来捉鬼的?”   那人不好意思地揪了揪手边的头发,红着张脸道:“我叫阿辰,这里是我的房间,是母亲说晚上对着镜子梳头,头发会变得又黑又亮,我才这么做的。”   这人称呼李老爷夫妇为父亲母亲?   他莫不是那个被吓到失智的李家少爷?   可常青不是说李少爷去李老爷夫妇房里住了?为何会在半夜来这里梳头?   虽然心中诸多疑问,陆眠却并未多问,只担心地瞧着对方惨白的脸,问道:“你身体可有不适?是不是被吓到了?”   阿辰乖巧又懵懂地摇了摇头,“我身体并无不适,也没有被吓到。”   陆眠这才放下心,静静看着他梳头。   阿辰的头发本就乌黑顺滑,梳起来毫不费力。   他把头发全部梳顺,捧起一缕给陆眠看,语气欢悦道:“道长哥哥,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变黑变亮了吗?”   青年肤色白皙,掌心的位置更是莹润,鸦黑长发铺在上面,两种极致的颜色相撞,无端撞出些迤逦惹眼来。   陆眠看得喉结微动,极力克制住想将其握住的冲动,柔声道:“你这头发本来就乌黑亮丽,根本无需再变。”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微微蹙眉,莫名有些心头火起。   这李夫人是怎么回事?   明知这间屋子闹鬼,还骗阿辰说半夜对镜梳头能让头发变得黑亮,这不是诚心想把阿辰往死路上引吗!   亏的常青还信誓旦旦说李老爷夫妇将李少爷护得如珠如宝,就差没时时刻刻揣进口袋里,走哪带哪了! 第029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2   司沐辰被夸得耳尖泛红,羞涩地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期期艾艾道:“真的吗?”   看着这双澄澈如水的眼眸,陆眠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脸上也不受控地带了一抹笑,“当然是真的。”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青年颊边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嘱咐道:“阿辰,半夜不要来这里梳头,这里有吃人的恶鬼,一不小心会有生命危险的。”   司沐辰重重点头,保证道:“我听道长哥哥的!”   这幅模样委实乖巧,陆眠看得眼热,心中喜爱更甚,有心想再攀谈几句,奈何今夜任务在身,只能忍痛将小少爷先送回李老爷夫妇身边。   至于今后该如何与小少爷发展感情,索性时间还长,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里太危险了,走,我带你出去。”   司沐辰刚要随陆眠离开,角落突然传出一道娇滴滴的笑声。   “这才呆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道长哥哥作甚急着要走?再多留一会儿,同奴家说说话吧。”   洞开的木窗旁,渐渐凝实一道红影。   那女鬼身穿一件破烂红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烈焰焚烧的疤痕,被幽冷的月光一照,能将盘桓在上面不断蠕动的蛆虫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脸的冲击力太大,司沐辰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连忙扑向陆眠,将脸埋进对方温暖宽阔的怀里,修长白皙的指节紧紧攥着对方胸前衣襟,颤着嗓音道:“道长哥哥,有鬼!”   温香软玉扑入怀中,陆眠心神激荡,下意识搂住对方纤细的腰身,“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陆眠虽穿着一身道袍,女鬼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以为他是在装腔作势。   毕竟,有真本事的道士大都会带着本命法器,不会像他这样只端着一盆黑狗血。   “这位道长哥哥,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女鬼猛然飘到陆眠身前,一双杏眼闪烁着诡异红光,瞬间将他拉到幻境里。   清冷肃然的房间转眼挂满垂曳在地的红纱,微风吹过,将圆形大床包裹在层层叠叠的薄纱里,很是暧昧。   透过朦朦胧胧的红纱,身穿道服的俊逸男人坐在床上,一个长相妩媚、身材窈窕的女鬼站在床侧,柔弱无骨地向他扑去。   她衣衫半解,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柔嫩,很是诱人。   “道长哥哥,奴家好看吗?”   陆眠视若无物,未及女鬼近身便一把掐住她脖颈,冷冷道:“你好不好看,与我何干?”   覆在脖颈上的手掌一寸寸收紧,女鬼被掐得面色发青,虽用不着气管呼吸,魂体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她眼眸含着一汪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陆眠,艰涩道:“道长哥哥,你怎么这般粗鲁,掐得奴家好痛哦。”   陆眠手上愈发用力,“你最好别这么叫我。”   女鬼嘴角扯出一抹惑人心神的笑,纤纤手指摸上陆眠俊俏的侧脸,半是赌气半是撒娇道:“道长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啊,那个叫阿辰的小公子能叫你道长哥哥,凭什么奴家不能?”   “他是我心上之人,自然跟你不同。”陆眠用右手牢牢攥住女鬼手腕,不让她近身分毫。   这臭道士油盐不进,女鬼实在有些气结。   她是吸取男人精气的恶鬼。   早在拉陆眠进幻境前,她就在幻境里布满了催情致幻的暗物质,按道理来说,对方早该急不可耐地扑过来。   拖延这么久,这臭道士仍旧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别说动情,就连脸都没红一下,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因为不举才不受美色卝诱惑了。   女鬼深吸一口气,眨眼间便由千娇百媚的女子变成清俊迤逦的男子模样。   她自下而上地用清凌凌的凤眸看着陆眠,我见犹怜,“道长哥哥,现在呢?我和他有何不同?”   陆眠仍是冷淡道:“我喜欢的是他的灵魂,而不是一张空有皮囊的脸。”   话音刚落,他燃起一道黄符,迅速打在女鬼身上,幻境瞬间破灭。   意识刚回归现实,发觉有人在拉扯自己衣袖,陆眠低下头,就见小少爷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凤眼经由泪水打湿,变得微微红肿,嘴里还在不停呼唤着道长哥哥。   他看得心口发疼,小心翼翼用指尖摸了摸对方透着薄红的眼尾,道:“莫哭,我在。”   司沐辰转忧为喜,激动之下,一把搂住陆眠脖颈,“那个女鬼消失之后,你就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我还以为你被她勾了魂呢。道长哥哥,还好你没事!”   陆眠轻车熟路地将人抱进怀里,道:“别怕,她勾不了我的魂。”   倒是你。   你若是变成吸人精气的艳鬼,毋庸你勾,我的魂怕是会主动跟着你走,精气也随便你吸。   司沐辰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许是天色将明,一缕阳光透过窗缝斜射进屋里,在地面映出斑驳光影。   “天总算亮了。”陆眠不舍地将人推出怀抱,指了指外面,道:“阿辰,忙活一晚,你肯定饿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用膳?”   “不要。”窗外阳光明亮温暖,司沐辰眸中闪过一抹畏惧,后退一步,道:“道长哥哥,你自己去用膳吧,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青年肤色白皙胜雪,眼下的乌青坠在上面格外明显。   陆眠看在眼里,暗怪自己粗心大意。   常青明明早说过李少爷身体不好,受到惊吓后更是弱不禁风,吹会儿凉风都会引发高热。   昨天夜里,小少爷却跟着自己熬了一夜,肯定会觉得身体不适!   左右已经收服那只青面獠牙的恶鬼,留小少爷在这里睡觉也无甚大碍。   他摸了摸对方脑袋,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离开前,陆眠将昨天没用到的灭鬼阵法布在司沐辰周身。   只要有厉鬼妄图靠近,都会被灭鬼阵法顷刻绞杀、化作齑粉。   眼看天色将明,闹鬼的西厢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陆道长已经遇害。   李老爷夫妇担心的一夜没睡,白日见陆眠答应的那么干脆,还以为这个声名远扬的陆道长真能降鬼。   如今看来……那恶鬼果然如宝林寺高僧所言,死状凄惨、怨气深厚,不是常人能降得住的。   李夫人绞着手中帕子,面带愁容道:“夫君,这宅子不能再住人了,咱们今天带上子明,搬到别处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李老爷重重叹了口气,脊背弯了下去。   李夫人顺了顺他的胸口,柔声道:“这次再买宅子,咱们先打听清楚,肯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夫妻俩正商量着后续发展,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夫人,陆道长安然无恙出来了!还收服了那只恶鬼!”   李老爷喜形于色,抢出门去,一眼便看到立在门外,连衣角都没乱的陆眠,“陆道长,昨夜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西厢房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遇到的是一个吸人精气的女鬼。”陆眠简单说道:“她脸上布满被烈焰焚烧的痕迹,把我拉进环境,想吸我的精气,我便在幻境里解决了她,这才没闹出什么动静。”   当初李少爷撞鬼,并未看清那鬼是男是女,只知道恶鬼脸上有烧伤痕迹,看着异常丑陋。   此刻听到陆眠说女鬼脸上有烈焰焚烧的痕迹,李老爷夫妇当即信了九成,对着他就是一顿夸赞。   陆眠笑着应下,将怀里一百多个符咒交给李老爷,道:“为了保险起见,麻烦你把这些符咒分发下去,确保府里每个人都戴在身上,若是这几天都无事发生,这次的任务就算结了。”   李老爷接过,连连道谢。   陆眠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对这声道谢受之有愧。   他之所以没把昨夜遇到李少爷的事如实相告,是因为他对李少爷一见钟情,想继续和阿辰培养感情,让阿辰做他的小媳妇儿。   往后少不得要在李老爷夫妇眼皮子底下勾搭他们宝贝儿子,当然要先给点好处,这样他拐起人来才不至于心虚气短。   告别了李老爷夫妇,陆眠直奔药铺。   小少爷体弱多病,他得多赚点钱,才能多买点补气血的药材给小少爷补身体。   有了这个思量,他瞬间决定,等结束李府这个任务,他要去接更多的捉鬼任务,这样才能养得起阿辰!   西厢房里,本该躺在床上就寝的司沐辰倚靠着墙壁,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黑暗。   他如往常一样接收另一个人格的记忆。   待在记忆里看到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后,他用手捂住脸,低低笑了一声。   抬起头时,深邃眼眸泛着血色,像极了隐匿在丛林中狩猎的野狼,散发着深渊一般的危险。   “呵……陆……眠……”   他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嗓音低沉幽怖,令人不寒而栗。   自变成厉鬼以来,司沐辰的灵魂被困在这间屋子,不得踏出一步,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那张脸。   谁曾想,这负心薄幸的男人在放火烧死他全家二十七口人后,竟还有胆子登门。   甚至再见到他这张脸时,仍旧表现的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实在是城府颇深。   可笑的是,即便被男人如此背叛,再次见到陆眠那张脸,他仍旧心动的厉害,甚至……比从前更甚。 第030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3   他抬起手,指尖抚上被烈火灼烧的脸,感受着坑坑洼洼的触感,思绪回到一年前。   司沐辰出生于商户之家,父母老来得子,对他很是宠爱,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在所有人溺爱下,他被养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无忧无虑长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那年,他去庙里上香,途中遭遇劫匪,被路过的道士所救。   回到家后,救命恩人几次三番入梦,入得还是旖旎春梦,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那道士动了心。   察觉自己的心思后,他派人去调查救命恩人,得到的结果是那道士名叫陆眠,八岁时,父母在一次捉鬼任务中不幸身陨,偌大的家业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霸占。   再加上当时的陆眠年岁尚小,道术只学了皮毛,连最基本的画符都画不好,这么多年过得很是拮据。   得知救命恩人的遭遇,司沐辰很是心疼,假借报恩的名义蓄意接近。   最开始,陆眠并未把他放在心上,只当普通朋友看待相处,在得知他是城中首富司员外的儿子后,对方的态度才逐渐改变。   与陆眠互通心意后,他迫不及待地将男人带回家,介绍给父母认识。   司老爷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地指责陆眠作为男人,不该用美色勾引他不谙世事的宝贝儿子。   陆眠还未反驳,他便急不可耐地拿刀抵着脖子,硬是逼着司父司母认可了这段感情。   成亲后,两人一直未能行房。   对此,陆眠找的借口是,修道之人,不能破色戒,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不爱男色吧。   成婚一年,司父司母的态度逐渐软化,甚至还将家中店铺全权交给陆眠打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场大火将一切都毁了个干净。   陆眠在全府人食物中下迷药,而后放了一把大火,让司府上下二十七口人死在了睡梦里。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司沐辰对陆眠恨之入骨,被困在西厢房的这段日子,他为对方想了无数种死法。   然而,只是骤然在另一个人格的记忆里见到那张脸,先前的想法就被毫不犹豫地抛除。   再一次见到陆眠,他的满腔仇恨竟被突如其来的心悦和钟情所充斥,比之初见陆眠时要强烈千百倍。   他……舍不得让陆眠死了。   多可笑啊,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杀了他全家,他居然还是下不去死手。   视线不经意扫到窗边的一抹红纱,司沐辰像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森寒地看向窗边,扬手一挥,一抹几欲消散的红影渐渐凝实身形。   他隔空掐住女鬼脖颈,猩红眸中闪过一抹滔天杀意,“你和那个人,在幻境里都做了什么?”   昨夜被符纸打得几近形神俱灭,难以聚魂,女鬼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却不曾想,司沐辰只是简单挥挥手,就能助她重新凝聚魂魄。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恶鬼趁其变换人格时,意图吞噬司沐辰。   她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又在对方满含杀意的视线里心惊肉跳,扬声求饶道:“求大人饶命!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要是早知道你这般厉害,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司沐辰不耐地收紧手掌,又问了一遍,“在幻境里,你和那个人做了什么?”   窒息感扑面而来,女鬼忙道:“什么都没做!”   “我原本是想吸他精气,可他在幻境里吸入不少催情致幻的暗物质,仍旧没有丝毫动情的迹象。”说到这里,她恨的咬了咬牙,扬声道:“我怀疑他可能不举!”   听到最后一句,司沐辰嘴角勾起弧度,眼神却越发沉郁。   女鬼猜不出他的心思,也怕好不容易凝聚的魂体被再一次打散,呐呐道:“当时我叫他道长哥哥,他还不许我叫。”   司沐辰眸色微动。   他记得,另一个人格叫的也是道长哥哥。   “他为何不许你叫道长哥哥?”   觑见他神色松动,女鬼忙复述当时的场景,“我气不过,就说他有两幅面孔,大人你都能叫他道长哥哥,凭什么我不能,他说你是他心上之人。”   她阅人无数,在短暂相处中已经看出眼前这位大人对那个臭道士有别样心思,回想起自己勾引人的手段,越往下说,嗓音越是轻浅。   “我变成你的模样勾他,他却说他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一张空有皮囊的脸。”   怎么可能?   一股说不出的酸痛,从司沐辰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咽喉。   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而刺痛。   若是没经历那场大火,他怕是也会轻易相信陆眠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可现在他只觉得对方不怀好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捅自己一刀。   “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司沐辰强压下纷乱思绪,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勾勾手指,女鬼被一股无形之力带到他面前,双膝跪地。   “你特意趁我另一个人格出现时找上门来,应是算准了他柔弱无力、难以反抗,想借此时机吃掉我的魂魄,好壮大自身。”   他用魂力凝聚一把泛着黑气的匕首,精准无误刺穿女鬼的心脏,冷冷道:“按理说我应该吞掉你的魂魄才算是以牙还牙,但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个痛快吧。”   抽出匕首时,女鬼的身影渐渐虚化,直至消失不见,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起伏。   在府外疯狂采购的陆眠对此一无所知,他用李老爷夫妇给的报酬在药店买了许多补气养血的药材,大包小包回了李府。   见自家少爷买了这么多珍贵药材,常青有些震惊,还以为陆眠是在昨夜捉鬼时受了重伤,当即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陆眠将药材放到桌上,道:“没有,只是我见李少爷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想来是从小体弱,我就想买点药材给他补补身体。”   常青听得一头雾水。   昨夜李老爷夫妇生怕出什么意外,让李少爷睡在他们房间,还派了许多小厮守在门外,他家公子是什么时候见到李少爷的?   回想起陆眠在天蒙蒙亮时曾去和李老爷夫妇汇报捉鬼情况,他猜测他家公子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李少爷的。   但……就算李少爷体弱多病,他家公子又是以什么身份去为其买药材补身体的?   这些药材还各个价格不菲,都抵得上府里三个月的开销了!   像是看出常青的想法,陆眠凑近过去,悄声说道:“我对那李公子一见倾心,当然得养好他的身体,才能跟他长长久久的。”   常青震惊地睁大眼,刚想说话,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据他所知,那李公子今年二十有三,不仅娶了城南的方氏千金为妻,还纳了三房妾室,苦于体弱多病,一直膝下无子,为此李老爷夫妇没少操心。   若是李公子跟他家公子看对眼,那就不是膝下无子这么简单了,是直接绝后啊!   “公……公子,就非那李少爷不可吗?”   陆眠斩钉截铁道:“非他不可。”   常青举起手,四指并拢地保证道:“公子今日之言,常青决不会向外吐露分毫,以后也会尽全力为你接近李公子创造机会的!”   陆眠坐下身,喝了口清茶,道:“无需你创造机会,明晚我会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问,你就说我昨夜受了点伤,要在房里好好养着。”   常青一一应下。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陆眠一大早拎着药材跑去厨房,向管事的借了厨房的使用权,说要亲自熬粥吃。   管事连连答应,态度很是热情。   李府下人从李老爷夫妇口中得知恶鬼已被陆眠除去,昨天中午府里又给每个人发了一纸黄符,嘱咐说要随身携带。   下人们戴上符咒后,昨夜果然风平浪静,再无人被害。   性命得到保障,全府上下都很感激陆眠。   “陆道长,我来帮你烧火吧。”   “陆道长,我力气大,我去帮你提桶水。”   “陆道长,我做粥手艺最好,我们少爷挑食挑的厉害,都能吃两大碗我做的粥,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陆眠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只留下了做粥好吃的陈妈。   陆眠在做饭上很是天赋异禀,只是看陈妈做了一遍,就记清了用料步骤。   轮到自己做时,不止复刻了粥膳的美味,更是将药材发挥到最大功效。   听闻李家少爷近几日因闹鬼之事被吓得缠绵病榻、食欲不振。   虽然明知道以李老爷夫妇的溺爱程度,郎中和药材必不会断,但他还是想为心上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况且,陈妈也说李少爷挑食,独爱吃她做的粥。现如今自己学了这门手艺,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小少爷挑食厌食的问题了。   太阳落山,明霞的余光染红半边天。   陆眠在厨房做了份粥膳,一路端去西厢房,敲门道:“阿辰,你还在吗?我端了粥膳过来,你要不要用些?”   司沐辰自房内显出身形,红眸隐藏在墙边的暗影里,无声而阴沉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犹如蛰伏待机的饿狼,透着一股阴鸷之色。 第031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4   自解决女鬼,他只要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陆眠那张浅笑晏晏的清俊面庞。   即便刻意用滔天恨意压下,还是毫无作用。   他想陆眠想得快发疯了!   盯着窗纱显出的人影,他的眉眼冷了几分,眸中满是病态的偏执。   死亡何其简单?   他偏要让陆眠长长久久地活着!   他要挑断陆眠的手筋脚筋,将其用纯金的链子锁在榻上,还会治好对方的不举之症,日日夜夜采补对方的精气。   司沐辰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神色越发凉薄起来。   他走至门口,正要打开房门,却瞬间没了意识。   等了好半晌,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陆眠皱了皱眉,正要有所动作,就见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张白皙迤逦的面容探出。   待看清屋外所站之人是谁,那人眉眼都蕴上喜色,欢呼一声,连扑带跳地投进陆眠怀抱。   “道长哥哥,你总算来了!阿辰好想你!”   古代虽没有男男大防,两人又只见过一面,陆眠虽对司沐辰心中有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这般大胆率真,没有丝毫防备。   手中粥膳刚从锅里盛出,还冒着氤氲热气,担心会烫伤小少爷,他迅速将托盘移到左手。   下一秒,怀里便多出一具冰凉入骨的身体。   “慢点慢点,小心别烫到。”他右手扶上司沐辰腰身,感受到掌心的透骨凉意,当即拉着对方进屋。   陆眠将粥膳放到桌上,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实外衫披在小少爷身上,忍不住絮叨:“下次出门记得添件衣服,夜里寒凉,你身体本就体弱,浸了寒气可如何是好?”   司沐辰仰着一张素白的脸,眼也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陆眠瞧,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陆眠给他系上披风的绑带,退开两步,见其仍未移开视线,不由得好笑道:“盯着我作甚?”   司沐辰道:“道长哥哥好看。”   陆眠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触手可及的温凉滑腻,如丝绸一般,“你也很好看。”   两人挨得太紧,随着陆眠的靠近,司沐辰能清晰嗅到一股清冽冷香,不由得脸上发烫,视线左右游移间,扫到桌上的粥膳。   他慌乱凑过去,欲盖弥彰地问道:“道长哥哥,这是给我带的?”   小少爷的反应和心跳声太过明显,陆眠勾了勾唇,道:“是我亲手做的。听闻你这段时日食欲不振,我便跟着陈妈学了做粥的手艺,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鬼魂是不能吃东西的。   桌上那碗粥膳色香味俱全,单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味道来。   司沐辰馋得咽了咽口水,很想让陆眠在粥里插上三炷香以便自己享用。   可他也曾听其他好心鬼魂说,人类对鬼魂的惧怕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立在他身边的男人还是个嫉恶如仇的道士。   若是被其知道自己的鬼魂身份,肯定会把自己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预想到那个结局,司沐辰的身体情不自禁萧瑟一下。   害怕陆眠生疑,即便不能吃食物,他还是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粥膳,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温热的粥膳经过喉管,一路流向胃部,带来灼烧和剧痛。   他只喝了一勺,就觉腹痛难忍,体内的鬼气也开始向外逸散,没一会儿功夫,面色惨白了不止一个度。   怕再喝一口自己立时会灰飞烟灭,司沐辰暗自用鬼气将平坦的肚腹变鼓,而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眠,道:“道长哥哥,我今晚吃的饭有些多,实在吃不下了。”   陆眠很是诧异,“一口都吃不下了?”   司沐辰额上满是冷汗,忙不迭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像是在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你摸摸,是不是很鼓。”   掌下肚腹圆润鼓胀,再往里塞一点食物怕是会撑破皮。   陆眠疑惑于小少爷的身体状况为何与下人们所言不符,转念想起自己昨夜在司沐辰周身设下的阵法,那点疑惑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鬼物缠身,小少爷的食欲自然就好起来了,是他关心则乱。   “吃不下就别吃了,撑坏了会难受的。”他一面说着,一面端起粥,三下五除二喝完,便打算与心上人好好培养感情。   “阿辰,昨夜睡得可好?”   司沐辰强忍腹痛,扬起一抹笑容,在烛火映衬下眼眸显得亮晶晶的,“以前入夜总有许多鬼想吃我,昨天却一个都没有!道长哥哥,我从没睡得这么香过,一定是因为你在庇护我!”   被他的快乐情绪所感染,陆眠轻笑出声,“不止昨夜,以后每一个夜晚都不会有鬼再伤害你了。”   司沐辰惊喜道:“真的?”   陆眠摸了摸他细软的面颊,道:“我永远不会骗你。”   司沐辰像猫似的用脸蹭了蹭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透露着乖顺柔软,配上那副容貌迤逦的五官,犹如黑夜里勾魂夺魄的艳鬼。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又出人命了!快来个人去禀报老爷和夫人!别忘了把陆道长也叫来!”   没一会儿,李老爷夫妇急匆匆赶来,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吊着一个小厮。   小厮的脖颈被麻绳死死勒着,面色发青,舌头坠在外面,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痕,血肉外翻,肚腹被不知名利器破开,肠子混着鲜红血液流了一地,很是恐怖。   李老爷被吓得面无人色,接连后退几步,“这是怎么回事?”   最早发现凶杀现场的丫鬟上前,哆哆嗦嗦道:“回禀老爷,奴婢起来如厕,迷迷糊糊间觉得树上挂了什么东西,就扭头看了看,发现有人上吊,这才让人去禀告你的。”   “这哪里是上吊?分明是又闹起鬼来了!”李夫人手指颤抖地指着上吊的小厮,惊惧道:“陆道长呢?他不是已经收服那恶鬼了吗!为何还会闹鬼?”   前去叫陆眠的丫鬟在这时赶来,身后跟着满脸困意、不停打哈欠的常青。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她咬了咬下唇,道:“奴婢去厢房请陆道长,被陆道长的小厮常青拦住,说他家公子昨夜受了伤,要在房里静养。”   “可今夜实在非同寻常,奴婢便大着胆子要见陆道长一面,常青却推三阻四、含糊其辞,奴婢心觉不对,就让武一、武二破门而入,陆道长并未在房里。”   此言一出,众人看着常青的神色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昨日陆眠刚说收服了恶鬼,今夜就又出了一桩命案,紧接着陆眠消失不见,实在不能怪他们多想。   李老爷紧盯着常青,问道:“你为何要撒谎说陆道长在房里?”   面对李老爷的质问,常青紧张得直冒冷汗。   他家公子胆大包天,患上断袖之癖也就算了。   可偏偏断的是雇主家的小少爷,晚上更是偷偷摸摸去撩拨招惹雇主的宝贝儿子。   现在雇主站在他面前质问他家公子为何不在房里,他总不能直说我家公子之所以不在房里是跑去勾搭你儿子了吧?   他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   看着常青吞吞吐吐的模样,李老爷心中怀疑更甚,正要让下人将其捆住逼问,就听到一声颇为熟悉的嗓音。   “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循声望去,只见陆眠端着一只瓷碗,闲庭散步般向这边靠近,脸上满是惊讶不解。   常青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几步扑过去,抓住陆眠的衣袖,急声道:“公子,李府又闹鬼了,你看!又有人吊死在树上了!”   顺着常青手指的方向,陆眠将梧桐树下小厮的惨状尽收眼底。   这样开膛破肚的死状,除了恶鬼索命,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杀。   他一面在心底思索,一面冲李老爷夫妇扬了扬手中的瓷碗,解释道:“我饭量大,晚饭没吃饱,就去厨房煮了点粥喝。是我让常青说谎的,怕你和夫人知道了会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虽然觉得这番说辞不甚可信,在看到陆眠确实端着瓷碗,碗中粘了一圈粥膳时,李老爷压下心中怀疑,情真意切道:   “是我们请陆道长来府上捉鬼的,又怎会嫌弃你饭量大?若是没吃饱饭,大可吩咐厨房再做些吃食,也不花费什么功夫,倒让我们平白亏待道长这么多天。”   陆眠冲他们笑了笑,道:“我都记下了,多谢您和夫人的热情款待。”   待应付完李老爷夫妇,他径直走向梧桐树,命人将尸体脖颈上的束缚解开,平放在地。   刚放下尸体,两个小厮里较年纪的那个像是被眼前场景恶心到,迅速跑到一棵梧桐树下,昏天黑地吐了起来。   陆眠面不改色蹲下身,在尸体上细细翻找,手掌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红艳艳的血迹。   李老爷看得五官挤成一团,颤颤巍巍道:“陆道长,你这是在干嘛?”   陆眠自上而下翻了一遍,站起身道:“他身上并未戴着我给的符纸,很有可能是被厉鬼害死的。”   自收到陆眠给出的符纸起,李老爷就吩咐管家,将其分发到府里每个人手里,并且要求他们寸步不离戴在身上。   此刻听到死者身上并未佩戴符纸,当即召来管家,询问原因。   管家也觉得很冤枉,符纸分明是他亲手分发到每个人手里的,绝对不会出现漏发的情况。   他迅速聚集府中下人,挨个核对人数,发现少了一名小厮。   那小厮名叫王二,是跟在李少爷身边伺候的随从,平日里仗着自己姐姐是李少爷得宠的妾室,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得罪了许多人。   王二之所以没戴符纸,是因为有人伺机报复,那人趁他熟睡偷走符纸。   他迷迷糊糊起来方便,没有符纸庇护,这才被恶鬼钻了空子,害了性命。   管家后面说了什么,陆眠丝毫没有听进去,他心中只被一个念头所充斥。   王二的姐姐是李少爷的妾室。   阿辰这般小的年纪,竟纳了妾室?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管家,喃喃道:“你家少爷是只纳了一个妾室?还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管家接道:“自然不止,我家少爷娶了方家小姐为妻,纳了三房妾室。前不久,夫人又看上了卖豆腐的老李家二女儿,本想寻个时间纳她进府,谁知府里闹鬼,这才耽搁了下来。” 第032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5   陆眠绷着一张脸,咬紧了牙关。   一妻三妾,竟还要再纳一房妾室,阿辰体弱多病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与担忧一同升起的是滔天妒火,他这些年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为未来媳妇守身如玉。   结果,换来的却是他媳妇沾花惹草,招惹一堆莺莺燕燕!   “你家少爷就没反对过吗?”   见陆眠面色铁青,李老爷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在担忧如何消灭厉鬼,便道:“我儿怎会反对?他房里女人一直无所出,我家夫人担心李家绝后,找了道士算命,那道士算出我儿和老李家的二女儿八字相合,定能生出子嗣。”   放屁!   你儿子娶四个女人进门都生不出孩子,肯定是你儿子身体有问题,关八字什么关系?   陆眠心里呕得要死,连带着面上也格外阴沉,“我方才也帮贵府少爷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李公子体虚羸弱,命中有个桃花劫,最好两年之内不近女色,否则大罗神仙难救。”   闻听此言,李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李老爷再顾不得闹鬼一事,紧紧抓住陆眠手臂,道:“陆道长,可有解决之法?”   陆眠斩钉截铁道:“桃花劫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除了不近女色,再无其他解决办法。”   昨夜之所以无事发生,想来是因为府上人都戴着陆眠给的符纸。   今夜之所以又出命案,则是因为死去的那名小厮没有佩戴护身符纸。   李老爷之前还对陆眠的本事将信将疑,经过此事,再不敢小瞧陆眠,当即对其所算的卦象深信不疑。   他搀扶着悠悠转醒的李夫人,彻底歇了给儿子纳妾的心思。   不仅是不能纳妾,两年之内,绝对不能让任何女子靠近他家子明!子明的正妻方氏也不例外!   他面色坚定地吩咐道:“你们都要牢记陆道长今日所言,出门在外,不许让任何女子靠近你们家少爷。”   管家大着胆子询问:“那少夫人呢?”   “少夫人也不行!”李老爷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对了,这两天把跟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换成小厮。”   管家连连答应。   胡说八道的陆眠毫不心虚,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记得,两年之内都不能换回来啊!”   虽然失落未来两年都没法抱孙子,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住害人性命的恶鬼。   李老爷看向陆眠,本能求助道:“陆道长,你不是说已经收服满脸烧伤的恶鬼了吗?怎么还会闹出人命?难不成还有其他漏网之鱼?”   提前隔绝小少爷未来的莺莺燕燕,陆眠糟糕的心情有所好转,此刻也有多余心思去处理其他事。   他不疾不徐道:“李老爷,麻烦你让人备些拜神用的香灰,洒在府里每个角落,届时我们就能知道府中藏了多少恶鬼。”   李老爷当即吩咐下去,不多时,下人们拎着十几个篮子,去各个院子里洒香灰。   两个丫鬟正要去洒西厢房,陆眠拦住她们的去路,从其中一个丫鬟手里接过一篮香灰,道:“我去洒西厢房。”   对上她们疑惑的视线,他的谎话张口就来:“最初是从西厢房开始闹鬼的,那里的阴气最盛,相对棘手,我怕你们处理不好,还是我去洒吧。”   两个丫鬟道过谢后,去其他地方撒香灰。   陆眠之所以这样说,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他现在还没把小少爷拐到手,不想被人发现自己与小少爷半夜私会,提前被李老爷夫妇棒打鸳鸯。   其二是他想去兴师问罪,小少爷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却如此重欲,娶妻也就罢了,居然还纳了三房妾室,可谓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得让小少爷知道,不需要别的女人,他一个人就能顶五个!保准让对方天天下不来床!   西厢房未点烛火,屋内一片黑暗,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陆眠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嘶哑男声,“你身上可都是好东西,与其便宜了别的鬼,倒不如便宜我,最起码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紧随其后的是司沐辰略有些害怕的嗓音,“你要是敢碰我,道长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男鬼发出讥诮的笑声,道:“你那道长哥哥正忙着抓杀人的恶鬼呢,哪有空管你的死活,况且,他要是知道你是……”   单单听着司沐辰的声音,陆眠都能想象到小少爷此刻的表情会有多恐慌惧怕,偏偏那不知死活的男鬼还在变本加厉地说着威胁恐吓的话。   一腔怒火在胸中燃起,他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抬脚踹开房门,似笑非笑道:“知道他是什么?”   男鬼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过是看现在的司沐辰单纯好骗,才想在吞噬前吓唬吓唬对方,谁成想,这些话竟被对方的道士姘头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能以一己之力斩杀艳鬼,陆眠绝对能称得上一句道法高超,自然能轻易看出司沐辰的厉鬼身份。   之所以迟迟不戳破,不过是看上容颜迤逦、善良纯真的司沐辰,掩耳盗铃罢了。   毕竟,这些臭道士最是冠冕堂皇。   若是司沐辰身份被戳穿,陆眠定然会履行道士职责,斩草除根!   陆眠根本没想去听男鬼的回答,话音未落便急切地去看心上人情况。   却见素来带着几分甜笑的司沐辰缩在墙角,纤细双臂紧紧环住自己身体,面色惨白如纸,眼眸中盈满晶莹剔透的泪珠。   只一眼,他看得连心尖都是疼的。   紧随而来的是无可抑制的愤怒,陆眠不想再浪费时间,数十道黄符飞出,精准无误地打在男鬼周身。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恶鬼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灰飞烟灭了。   “阿辰,别怕,我来了。”   司沐辰呜咽着扑进他怀里,“道长哥哥,好多鬼都要吃我,我好害怕。”   陆眠顺势环住司沐辰的腰身,声线温柔道:“有我在呢。”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没有鬼能伤害你。”对上小少爷满是困惑的眼神,他轻笑一声,道:“我在你周围布下了灭鬼阵法,一尺之内,再厉害的鬼物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司沐辰这才破涕而笑,好奇地用手掌在周围探了探,并未摸到什么阵法。   陆眠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阵法没被阴煞鬼物触发,你自然看不见也摸不到。”   继续哄了几句,见小少爷的情绪逐渐平稳,他这才收起脸上的温柔宠溺,面上透着克制的冷淡和疏离,眸底却有错杂的情绪翻涌,沉声道:“阿辰,现在我们来聊聊另一件事,你很有可能是没有生育能力。”   司沐辰眨了眨眼,“什么?”   陆眠知道这个朝代以男子为尊,男方若是有隐疾,三年之内无所出,都会把责任推到妻妾身上,再继续为子嗣纳妾,这是正常无比的。   可他对司沐辰一见倾心,越是相处,就越是无法放手。   既已决定同对方相伴一生,未来的莺莺燕燕就该掐灭在摇篮里。   他道:“你房里有一妻三妾,却仍未生出一儿半女,这足以说明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阿辰,你可能是有生育障碍,无论换多少个女人都无济于事。”   男人那模样就差把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给写在脸上,司沐辰听得一头雾水。   以前的记忆他通通没有,只记得自苏醒起便一直是鬼身,从未与女鬼亲热过,难不成……道长哥哥是把自己认作了旁人?   思及这间西厢房是李少爷的,且李少爷房里刚好有一妻三妾,害怕暴露鬼魂身份的司沐辰咬牙应了下来。   他不愿在陆眠心里留下好色形象,遂举起手指天指地发誓:“道长哥哥,我以后绝对会洁身自好,再不近女色。”   陆眠本意是想让小少爷接受不能生育的现实,打消其纳妾的心思,哪成想还能得此承诺,眼眸里染上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道:“当真?”   司沐辰毫不迟疑道:“我可以向你发誓,今生今世,都会……”   陆眠一把捏住他腮帮子,“你无需发誓。”   若是小少爷不遵守约定,他便去跟李老爷说你儿子命犯桃花劫,此生都不益近女色,反之,必死无疑。   腮帮子被捏着,吐字不清,司沐辰仍旧认认真真地用含糊声音发了毒誓:“今生今世,我都会守身如玉、不近女色,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陆眠听得心生欢喜,没忍住在他温凉如玉的乌发上落下一吻。   对于鬼魂而言,无论是嗅觉还是触觉都很是敏感。   喷洒在发丝上的气息灼热滚烫,还带着一丝痒意,惹得司沐辰悄悄红了耳根。   “道长哥哥,外面发生了何事?”   陆眠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眼见司沐辰眸中清凌凌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不由得有些失落。   他原本以为能再享受一番温香软玉入怀的感觉,哪成想素来胆小爱哭的小少爷在听了那么血腥的场景后面色如常,毫无一丝害怕之情。   他纳闷地抿了抿唇,“你家里又死人了,你不害怕吗?” 第033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6   司沐辰无比信赖地看着陆眠,纯澈如鹿的眸中凝满了依赖,“只要道长哥哥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况且,我周围有你布下的阵法,根本无需担心有鬼伤我。”   陆眠倒是有些后悔跟司沐辰说这些事。   原本还能趁着心上人害怕,借安慰之名与其搂搂抱抱,现在倒好,什么福利都没了。   该算的帐已经算完,还让小少爷发了不近女色的誓言,他心情不错,便让对方乖乖呆在屋里,他出去办点事。   西厢房院落不大,一篮香灰只洒了三分之一。   陆眠提着余下三分之二的香灰往回赶,还未走到凶案现场,就见李老爷正心急火燎地在尸体旁左右踱步,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急躁。   甫一见他回来,当即迎上前来,道:“陆道长,你可算回来了,见不到你,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生怕恶鬼趁你不在找过来,到时,我们这些人可就要遭殃了。”   陆眠道:“戴好护身符纸,就不会有事。”   “那就好,我随时戴着呢。”   李老爷隔着衣襟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黄符,暗暗想道:陆眠给的符咒还剩三十多张,等过了今晚,他就命人去给子明房里贴满符纸,这样,子明就再不会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洒香灰的丫鬟小厮陆陆续续回来。   陆眠支起一个简易祭坛,将三支香插进香炉。   他咬破手指,在空白黄符画上复杂符咒,用火点燃后,徐徐燃起的白烟逐渐变为黑红雾气,向四面八方弥漫。   迎着众人疑惑的神色,他淡淡解释道:“这是道家的追踪术,烟气向何处弥漫,就代表何处有鬼,弥漫的烟气越多,说明鬼力越强,越不好对付。”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循着烟雾飘散的方向看去。   黑红烟雾飘飘荡荡弥漫,向各个院落钻去,看来李府到处都藏匿着鬼魂。   其中,向西厢房飘去的烟雾最惹人注目,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相比其他院落手指粗细的烟雾,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回想起陆眠对于追踪术的解释,在场之人不约而同脸色煞白。   那个潜藏在西厢房的恶鬼最起码是个鬼中之王!   怪不得道长要亲自去洒香灰,若是让他们去,指定有去无回!   “陆道长,这……”李夫人被吓得魂消胆丧,哆哆嗦嗦道:“府中怎会有这么多鬼?我和老爷不会是买到凶宅了吧?”   陆眠根据近来所看的道书回道:“除了西厢房的鬼魂,其他鬼魂的鬼力不强,怨气却很深厚,应该是五年内横死的,李老爷,你可以去查查这座宅子的上任主人是谁,遭遇了何种变故,了解过真相,再化解他们的怨气,应该能事半功倍。”   李老爷忙不迭道:“我明天就派人去查。”   李夫人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犹豫道:“陆道长,西厢房的厉鬼你有把握制服吗?”   陆眠实话实说道:“我并未跟那厉鬼交过手,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此言一出,李夫人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陆眠不想让心上人的娘亲劳心,遂补充道:“不过最起码我能保证你们一家三口的安全。”   李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陆眠不俗的容貌,思及表妹家的女儿还未定亲,心里一动,起了说媒的心思,“陆道长,你家中可有婚配啊?”   没料到李夫人会聊这个话题,陆眠怔了怔,道:“并无。”   李夫人面色一喜,道:“我表妹家有一姑娘,年方十八,生的跟个天仙似的,性子也温软,陆道长你仪表堂堂,道法高深,和她很是相配呢。”   女人此刻的面容和蔼可亲,陆眠很想问上一句,若您觉得我一表人才,不如把您儿子许配给我,我定会对阿辰一心一意、矢志不渝,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怕刚问出口会被扫地出府,他忍了又忍,才道:“不劳夫人费心,我……修道之人不能破色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夫人难掩失落道:“倒是可惜了你这般出挑的相貌。”   烟雾消散后,李老爷命下人将小厮的尸体好生安葬,方携李夫人回去睡回笼觉。   翌日,天刚蒙蒙亮,李府下人出门打探消息,一直到晌午才回到府中,甚至等不及坐下歇歇,就去见了李老爷夫妇,将打探到的消息尽数说出。   原来这李府之前曾叫司府,是扶风县中的首富,手下有几百间铺子。   司老爷夫妇虽然矜贫救厄,四十多岁却膝下无子,一直为人诟病。   上天感念其乐善好施,让他们晚来得子。   司少爷是在全府人千娇百宠中长大的,纯真善良,性格温婉,很得长辈疼爱。   小少爷情犊初开之际,遭遇劫匪,被路过的道长所救,自此便入了心、动了情。   巧合的是,那道士同样对司少爷怀有私情,两人情定终身,在司老爷夫妇的见证下结拜成亲。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一年后却突遭变故,一场大火席卷司府,司府二十七口人无一幸免,那名道士也不知所踪。   听完下人讲述,李老爷面上满是同情,道:“二十七口人葬身火海,果然是惨案,怨不得府里有这么多亡魂。”   陆眠却蹙了蹙眉。   一般而言,火灾乃是天灾,而非人祸。   纵然死去之人有再多不甘,也没有足够的怨气变成厉鬼,而李府却到处充斥着怨气深重的鬼魂。   况且,一旦发生火灾,引起的动静必然不小,司府二十七口人缘何无人发觉,也无人逃跑,反而被活生生烧死?   他心里隐隐有种猜测,司府的灭门惨案绝不仅仅是因为那场大火,而是跟那个不知所踪的道士有关。   李夫人沉思片刻,提议道:“陆道长,横死之人心有不甘,能不能给他们做一场法事?说不定他们就肯走了。”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陆眠喝了口茶,沉声道:“司府二十七口人皆葬身火海,无一幸免,那个道士为何能幸免于难,并在火灾后不知所踪?”   “再者,宅子里若是起火,守夜的小厮怎会发现不了?就算火势刚起时无人发现,等火势渐大,总有人能发现,可司府上下二十七口人无一人出府躲避火势,反而像是无知无觉地等着大火来烧。”   闻言,李老爷夫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陆眠放下茶盏,问道:“可有打探到那个道士的名字?”   下人道:“说来也巧,那道士和陆道长一个姓,叫陆初瞑。”   陆眠听得心里一动,初瞑二字倒是与他名字里的眠字遥相对应,应是那道士的表字。   等回了陆府,他得去问问自己的表字是什么,好告诉小少爷。   他收敛起多余的心思,将思绪定格在那不知所踪的道士身上,道:“李老爷,李夫人,你们不如让人去查查那个叫陆初瞑的道士现在何处,超度厉鬼的关键应该在他身上。”   李老爷苦恼道:“天大地大的,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能从哪里查起啊?”   陆眠思索片刻,道:“若你信得过我,就从司府那几百间铺子入手,查查它们现在被何人掌握,其中转让经手过几次,都到过哪些人手里。”   经过昨夜的追踪术,李老爷夫妇对陆眠的本事深信不疑,哪里会不信他?   当即冲下人挥手道:“就按陆道长所言去查,切记,一定要事无巨细的查。”   下人领命,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急急忙忙出了府。   面对心上人父母,陆眠少不得要表达一番自己对阿辰的担心,日后好往陆府拐人,“昨夜府里又闹出了命案,李公子可有大碍?”   李夫人含笑道:“多亏道长给的符咒,犬子并无大碍。”   观其眉眼舒展,并无一丝勉强。   陆眠放下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双手奉上,道:“听闻李公子打从娘胎出来就先天不足,这是我偶然得来的药方,补气养血,治疗弱症有奇效。”   李老爷夫妇惊讶之余,不由得面面相觑。   儿子先天不足,他们夫妇千方百计搜集药方,药熬了千百副,却丝毫没有效果,弱症已然成了他们夫妇俩的心病。   陆眠本是他们请来捉鬼的,理应拿钱办事。   他倒好,活像个冤大头,不仅尽心尽力帮他们捉鬼,还费心去找治疗弱症的药方,实在是热情的过了头。   子明若不是男儿身,他们都要怀疑陆眠是想做李府的上门女婿了。   李老爷颤巍巍地接过檀木盒,道:“道长,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李家帮忙?”   陆眠装傻道:“没有啊。”   李老爷深吸一口气,承诺道:“道长往后若有事,尽可以来李府,若是能帮得上忙,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陆眠并未立刻作答,只拱手道:“那往后就请李老爷多多担待了。”   李老爷很想问一句需要担待什么,可看着对方三缄其口的模样,到底没能问出来。   忙活一夜,陆眠又困又累,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可因为心里记挂着胆小爱哭的小少爷,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仍是和前几次一样房门紧闭,门外莫说是粗使的丫鬟婆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因着昨夜的追踪术,李府上上下下都不敢靠近西厢房,倒是省了陆眠跟人解释。   之前他还能说服自己,或许是因为李老爷夫妇心善,这才没让下人守夜。   可如今青天白日,备受宠爱的李府少爷门前,为何会空无一人,身旁也无人服侍?   怀揣着这个疑问,陆眠敲响房门,道:“阿辰,昨夜睡得可好?”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不多时,房门自内打开,探出一张清俊迤逦的面容。   那人一见到陆眠,立刻绽出一抹笑容,揉了揉眼睛道:“道长哥哥,你事情都办完了?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就一直没敢睡觉。”   陆眠将人拉进屋里,心疼道:“你想睡就睡,根本无需等我,你若是不见了,我自会去找你,又哪里需要你连觉都不睡巴巴等我?”   因着陆眠昨夜离开前说的是出去办点事,让司沐辰乖乖呆在屋里,他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忙完事情会赶回来,这才不敢轻易睡去。   他虽然是鬼魂,却患了一种怪病,每次沉睡的时间格外漫长,少则一两日,多则半个月,每次苏醒都很疲惫,像是有人趁他睡着用他的身体去做了什么坏事。   他乖乖嗯了一声,道:“下次不会了。”   “乖。”陆眠抚了抚司沐辰温凉细滑的头发,问出自己的疑问,“你既是李老爷夫妇的独子,身旁为何无人服侍?院子里也没有丫鬟侍从。” 第034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7   司沐辰心下一紧,怕被男人发现自己的鬼魂身份,忙结结巴巴撒谎道:“一是我不喜欢旁人近身,每每呆在房中,都会让下人不必管我,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   说完以后,他兀自害羞片刻,又呐呐道:“二则是我……我想和道长哥哥你单独相处,不想被其他人打扰,这才没让他们近身伺候。”   这番话说的暧昧不明。   陆眠一颗心像是被羽毛搔过,酥酥软软的,直想拉住司沐辰的手,向其剖白自己的心意,这个念头只出现一瞬,就被他强行压下。   小少爷被养护的天真无邪,小小年纪就被父母安排着娶了妻妾,怕是不知道何为爱情,要是他贸然吐露心声,把人吓走可如何是好。   他敛下眸中汹涌的情思,克制地拍了拍司沐辰的脑袋,道:“你素来身体不好,还是得有人守着你,我才能放心。”   司沐辰道:“我身上有你布下的阵法,没有妖怪能伤害我!”   “那也不行。”陆眠仍是不放心,自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道:“这张符纸是我用精血所画,不仅能驱邪避鬼,更有召神之能,一旦遇到危险,就用火点燃,可救你一次命。”   符纸对于鬼魂来说,最是致命。   看着那张静静躺在男人掌心的黄符,司沐辰怕得眼睫微颤,眼眸都蕴了几分泪意,生怕自己碰到符纸会灰飞魄散。   可这张符纸是陆眠拿心头血画的,他不舍得拒绝这份心意,强忍着害怕去拿。   指尖甫一触到符纸,灼热剧痛像千万细针扎进骨髓。   他疼得面容煞白、浑身发颤,却仍旧不肯松手,紧紧攥着那道符纸,仿佛是在攥着自己的命。   他扬起一抹欢喜的笑容,软软道:“谢谢道长哥哥,我很喜欢。”   见心上人这般喜欢自己制作的符,陆眠心里发甜,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威力巨大的黄符,“我还有许多符,都给你!”   司沐辰身体一僵,吞吞吐吐地拒绝:“我只要一张符就够了,有……有道长哥哥在,不会有鬼能伤得到我的!”   自小少爷知道身上有阵法相护起,陆眠就少了温香软玉入怀的福利,要是再给这么多符纸,以后岂不是连近身都难?   他略一思索,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不再强送符纸,转而打起另外的主意。   “阿辰,我听府里下人说,三日后是花灯节,你愿意……陪我去逛逛吗?”   司沐辰随时都会毫无意识地昏睡过去,此刻答应下来,万一失约于道长哥哥,他定然会在清醒后呕死的。   况且……他自醒来就不能踏出这间屋子。   因此,颇有些为难:“我没怎么出过门,要不你让下人陪你去逛逛?”   陆眠牢牢握住他的手,道:“不行,我只想让你陪我逛,而且那天我有话对你说。”   司沐辰道:“道长哥哥,现在说不行吗?”   陆眠想了想,一脸严肃道:“我要跟你说的事很重要,一定要那天说才行。”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司沐辰咬咬牙,到底不忍心拒绝,又因为无法赴约的缘故很是为难,道:“不出意外,我会去赴约,但是……”   停顿片刻后,他沉下嗓音道:“道长哥哥,若是我没能遵守约定,你不必等我,自去逛灯会,重要的话之后说也是可以的。”   陆眠这才松口,“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的巳时,我在城南的鲜花巷口等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被他的欢畅情绪感染,司沐辰也扬起一抹笑来,再次叮嘱道:“如果我没能准时赴约,你千万不要等我。”   这次,陆眠陪着司沐辰呆到午时,才回自己房间。   刚一踏进房门,常青急急忙忙迎上前,道:“公子,你又去找李少爷了?你们昨晚才见了一面,今天又见,见面的次数这般频繁,就不怕被李老爷发现吗?”   陆眠不以为然道:“我很小心。”   言外之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发现。   常青呼出一口气,为杯子斟满茶水,道:“公子喝点茶吧,和李少爷聊了一上午,肯定口渴的厉害。”   陆眠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一口,吩咐道:“下午你去买五六块巴掌大的玉来,要成色好的、没被雕刻过的。”   常青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买玉来作甚?”   陆眠勾唇,“求亲用的。”   常青办事很妥帖,下午出府,晚膳前带回六块成色极好的玉石,触手温凉滑腻。   随后两天,陆眠窝在房间,比照着雕琢玉石的书籍,一点点雕刻打磨。   他原本以为,像这种精细活计,起码会失败两三次。   哪成想,他不仅过目不忘,连雕刻这种手艺活也做得完美无瑕、一次就成,倒是让其他五块玉石毫无用武之地。   花灯节如约而至,街巷挂满各式各样的精致灯笼,在小巷里发出明亮光芒,指引有情人前来相会。   摆摊小贩脸上洋溢着喜悦笑容,满眼热忱地看着来往的公子小姐,卖力吆喝着,铆足了劲想在今晚把花灯卖完。   一袭青衫的貌美姑娘立在摊前细细端详,正要拿起一盏雪白可爱的兔子灯时,衣袖被身侧的红衫姑娘拉了拉,“婷儿,你快瞧那位公子手里的兔儿灯,是不是比这个摊子的精致多了?”   方婷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俊逸公子长身玉立地站在鲜花巷口,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盏兔子灯,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那盏兔子灯虽也是纸糊的,纸身却沾满雪白柔软的毛发,看起来毛茸茸、圆滚滚的,放在兔子堆里足够以假乱真。   方婷最是喜爱兔子,看到那位公子手中提着的兔子灯,有些爱屋及乌,迈着小碎步上前,大着胆子问:“不知公子手里的兔儿灯是何处买的?可否方便告知小女子?”   骤然被人搭话,陆眠本能后退两步,道:“这花灯是我亲手所做,旁的地方没有卖的。”   方婷垂下眼,有些失望。   见状,跟在她身后的红杉姑娘上前一步,解下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道:“我能跟你买下来吗?”   “不能。”陆眠将花灯背在身后,道:“这是我熬夜做出来要送给心上人的,要是卖给你们,他一气之下不答应我的求爱,那我可就亏大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婷即便有心,也不好再开口讨要。   她轻轻扯了扯红杉姑娘的衣袖,悄声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敏敏,算了吧。”   司徒敏敏这才收回荷包,正欲转身之际,却嗅闻到陆眠身上不同寻常的熟悉气息,下意识去瞧挂在腰间的环佩,果然见其闪着红光。   她腰间环佩是师兄亲手炼成的法器,能辨别妖物鬼怪。   若闪着黑光,代表附近有妖魔鬼怪;若闪着红光,则代表被冤鬼缠身。   “本姑娘观你印堂发黑,不出三天,必有血光之灾,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危及性命。”   掐指算完,她指了指陆眠手里的兔子灯,道:“算你小子好运,我会点茅山道术,只要你把兔子灯卖给我家姐姐,本姑娘就替你消灾。这笔买卖可是很划算的,怎么样?公子做是不做?”   这老掉牙的话术,小姑娘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陆眠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司徒敏敏,见对方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与道术相关的事物,下意识觉得对方是想要兔子灯才胡说八道的。   他礼貌拱拱手,道:“在下不才,也会点微末道术,足以替自己消灾解厄,就不劳二位姑娘费心了。”   “出了事可别后悔!”司徒敏敏本是好心,见陆眠这般软硬不吃,冷哼一声,拉起方婷便走。   陆眠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提着花灯继续在鲜花巷口等待,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却始终不见那抹肃静白衫。   从辰时等到午时,他握着兔子灯的手紧了紧,一面猜测小少爷爽约的原因,一面提步回府。   一踏进府里,就被等在门口的常青急急忙忙拉到一旁,道:“公子,李老爷刚刚派下人传消息来,说是查到一点消息,果然如你所料,司府那几百间铺子经手过一名叫陆初瞑的男子之手。”   陆眠并不意外,只问道:“可有查到陆初瞑现在何处?”   常青道:“现在只能查到他仍在扶风县中,具体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陆眠摆摆手,道:“你让李老爷继续查下去,务必要找到陆初瞑。”   常青应下。   心中记挂着小少爷,陆眠打发他离开,正要去西厢房找人,却听见身后传来常青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公子,我听李府下人说,李少爷用了药后,身子稍微有点起色,不顾李老爷劝阻,上午在西厢房整理自己的书册。”   闻言,陆眠很是不解,小少爷不像是为了整理书册而爽约的人。   时候尚早,他并未回房,径自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李子明站在窗边,如常青所言,正在整理书册。   自吃了从陆道长那儿得来的药方后,他的身体逐渐好转,不过几日,就能做到下地行走。   之前缠绵病榻,曾听书童说西厢房潮气很大,不少书册发霉毁坏。   如今身子大好,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整理发霉的书册,好寻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拿出去晒上一晒。   他正挑得入神,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循声看去,紧闭的门外立着一道黑影。   那人似是怀揣着踌躇心情,既不敲门,也不言语。   李子明心下好奇,放下手中书册,几步走到门前。   他正要开门,却听到一声清亮悦耳的男音,“先别开门,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人兀自沉默片刻,方才压着嗓音说道:“我在鲜花巷口站了两个时辰,一边忐忑你会不会赴约,一边又在心里思索,若是你赴约,我该用什么话作为开场白,才不会在你面前显得轻浮突兀。”   李子明听得一头雾水。   正要询问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却听那人用略带羞涩的声音继续道:“后来转念一想,你府上有一妻三妾,比我先通人事,说不定早看出我对你的心思了。” 第035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8   乍闻此言,李子明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涌上一股恶寒。   他喜爱的从来都是丰腴柔媚的美娇娘,而不是同他一样的男人!   他张了张嘴,正想婉言拒绝,背后却感受到一股入骨浸髓的凉意。   李子明僵直着身体,转过身,床榻上蓦然出现一道黑影。   那人一袭黑衣,长发如墨,五官生得格外精致,脸上却布满坑坑洼洼的伤痕,极其可怖。   此刻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血红与戾气交织着在其眸中翻涌。   只一眼,李子明被吓得双腿发软,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一声尖叫涌上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司沐辰抬起手,丝丝缕缕的鬼气将李子明拖至床前。   眼前这张脸白皙清秀,经受一番惊吓,面上满是害怕惊惧,更显得可怜兮兮,难怪招人喜爱。   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他黑色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谭,冷的可怕,“李公子,你可听清门外之人说的话了?”   李子明被掐着喉咙,呼吸不上空气,白皙的脸涨成猪肝色,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发觉自己说不出话后,艰涩地点了点头。   司沐辰冷道:“你要接受他的心意吗?”   当然是不接受!   李子明毫不犹豫地摇头。   司沐辰挥手,撤去纠缠在李子明颈间的漆黑鬼气,冰凉入骨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姑且算你乖觉。”   李子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屋里传出动静。   陆眠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虽然是个道士,家中资产却颇丰,就算没有你父母,我也能养得起你,决不会让你吃苦受累,这段时日我亲手打磨雕琢了一对同心佩,你……你可愿收下其中一个?”   听着这番剖心之言,司沐辰掀起一侧唇角,眼角眉梢满是嘲意。   要知道,陆眠之所以资产颇丰,是因为他烧死司府上下二十七口人,将司府财产据为己有。   现如今,这负心薄幸的男人不仅堂而皇之站在自己面前,还恬不知耻地用司府银钱勾搭李家公子,实在是欺鬼太甚!   司沐辰面色阴沉,嗓音却伪装的和另一个人格一般无二:“道长哥哥,你不进房来送,我又该如何收下?”   言下之意,便是接受这份心意!   陆眠心下一喜,推门而入,还未看清屋里景象,脖颈就被一双寒凉的手臂环上,阴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陆郎,我终于又等到你了。”   他侧身看去,一张能称得上是触目惊心的脸依偎在他肩上,若不是在其身上感受到小少爷的气息,他的拳头早就挥出去了。   三天前的阿辰明明还是一副清俊迤逦的小公子模样,现在却顶着满脸烧伤的痕迹,实在有些奇怪,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眼前这张脸遍布沟壑,单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它的主人曾遭受过烈焰所焚的伤害。   陆眠看得心口生疼,强压着怒意问道:“谁伤得你?”   司沐辰眸色暗沉,道:“伤我最深的人,不是一直都是你吗?”   陆眠急声道:“我何时伤你了?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   司沐辰冷声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了,陆眠,我曾在心里想过你的一万种死法,现在却觉得,就这么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   陆眠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怎么就值得死一万次了?   “阿辰,我何曾对你花言巧语过?自相识起,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若你单单因为这个,就在心底判我一万次死刑,那我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很是低落,“只要能泄愤,你想怎么杀我都行,我绝不还手。”   “事到如今,你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陆眠,你做的那些恶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司沐辰死死掐住陆眠脖颈,阴沉道:“但是,我不会杀你,我已经找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了。”   陆眠蹙眉,“我装什么糊涂了?”   不愿再听其狡辩,司沐辰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广袖一挥,黑红鬼气直扑男人门面。   浓烈的眩晕感扑面而来,陆眠脚底发软,身体也摇摇欲坠。   即将失去意识时,隐约感觉自己栽进一个冰凉入骨的怀抱。   缩在床边瑟瑟发抖的李子明看完全程,心情很是复杂。   在他看来,今日这出,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凭借方才听到的对话,能大致猜出陆眠是个惯爱花言巧语的浪荡子,招惹形容可怖的厉鬼还不够,甚至还痴心妄想地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想将他也变成入幕之宾。   如今东窗事发,脚踏两条船被抓了现行不说,还害得他被厉鬼无故迁怒,着实可恨!   正暗自恼怒时,被厉鬼冷冰冰的眼神一扫,李子明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   “鬼公子,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姓陆的!以前连面都没见过,谁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居然……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我后院瞧瞧,能近身伺候我的全是女人!”   司沐辰充耳不闻,只动作小心地将陆眠平放在榻上。   持有另一人格的记忆,他自然知道陆眠之所以向李子明表明心迹,是因为把他的另一个人格看做成李府少爷,这才闹了这一出乌龙。   可那又如何?   他这人心胸狭窄,向来睚眦必报,本该属于他的剖白,被冠上另一个不相干人的名字,他实在做不到不迁怒。   司沐辰扬手一挥,毫不手软地将李子明弄晕,用绳索将其牢牢捆在床边,做完这些,阴鸷的视线又放回到陆眠身上。   “陆初瞑,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傻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寒声道:“你欠我的,欠我们陆家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清风从窗棂间隙划过,浮动床上悬着的浅青色帐幔。   天色灰蒙蒙的,昏暗日光透过层层窗纱,照亮床榻上的光景。   陆眠无知无觉躺在床上,四肢各被一条银光熠熠的链子拴着,脖颈也缠着一圈黑红鬼气,两相对比下,衬得脖颈处的皮肤越发白皙薄弱,一碰就碎。   他鸦黑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最先入目的是浅青色帐幔,而后才是从床尾连接到腕上的锁链。   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他明明在同阿辰表明心迹,却被心上人百般误会,正要刨根问底时,却只看到一股黑红雾气,下一秒意识全失。   现在为何会被锁住四肢,限制自由?   难道……这就是阿辰所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想到这里,陆眠左右环视,却并未在房间里发现司沐辰的身影,只看到靠近床榻的地上躺着个被绳索捆缚的陌生男子。   “在找我吗?”   熟悉至极的阴冷嗓音自身侧传来,陆眠偏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张沟壑遍布的面容,直看得他心口抽疼,忍不住抚上去,“你还没回答我,你脸上是何人所伤?”   司沐辰身体后倾,挡住他伸来的手,道:“这该问你。”   陆眠蹙眉道:“问我?我要是知道是谁干的,早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还来问你干嘛?”   “事到如今,还来装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好啊,你要是真想知道答案,先把自己碎尸万段了,我再告诉你是何人伤我。”   陆眠实在想不通,仅仅过了三日,阿辰的性格为何会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他的态度也全然不似平日里的亲近依恋,反而敌对仇视?   这三天,他整日窝在房间,一刻不停地雕琢玉佩、做兔子灯,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着心上人冷若冰霜的模样,心烦意乱间他抿了抿唇,打着商量道:“我之所以要知道是何人伤你,是想替你报复回来,能不能把千刀万剐先放后面,等我替你报了仇,再……”   早料到男人会推辞,司沐辰并未感到失望,只不耐烦地出声打断道:“你既不愿,这个问题就休要再提。”   眼见陆眠启唇,似是又要花言巧语。   他一把捏住对方下巴,用了七分力,没一会儿那块皮肤便因气血不通而显出青痕。   没来由的,他心情好了一些,更多暴虐残忍的想法在心中跃跃欲试,在看到陆眠忍痛的表情后强自压下。   见心上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陆眠识趣地不再追问,似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身上,却并未摸到玉佩,问道:“那就换一个问题,我的玉佩呢?”   司沐辰紧了紧袖子,道:“扔了。”   陆眠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有些好笑,故意道:“真扔了?那对玉佩可是我熬夜雕刻出来的,非心上人不送,阿辰,你把它扔哪了?我去捡回来。”   “我扔在外面的荷花池里,你若想要,自己下水去捞。”司沐辰指了指窗外的池塘,很是恼怒。   明明早已看清这人负心薄幸、心狠手辣的真面目,却仍偷偷藏起对方送给心上人的玉佩,实在是自甘下贱!   可……那对玉佩莫名合他眼缘,真让他毁掉,还真下不去手。   陆眠动了动手臂,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无辜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捞?”   司沐辰掀起一侧唇角,道:“那用不用我帮你把这些碍事的四肢砍了?” 第036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9   陆眠:……   阿辰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他四肢过不去了?不是想把他碎尸万段,就是想把他四肢砍了。   “不用,玉佩本身也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扔了就扔了吧,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司沐辰不答反问,“你的什么心意?”   “自然是我对你的心意。”陆眠墨色眸子里流动着星光,温柔似水,用着缱绻而绵长的嗓音道:“阿辰,那晚夜色很沉,我推开门,透过昏黄镜面看到你,便觉心脏狂跳,从那以后,凡是你在的地方,我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跟随你。”   他拉起小少爷手掌放在胸口的位置,表情坚定而认真,“我……我向你发誓,终其一生都会对你好,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司沐辰眸光晦涩道:“我若是不愿呢?”   自收下那张用陆眠精血所画的符咒,阿辰日日戴在身上,浑然不顾黄符对魂体的伤害。   阿辰手掌只在接过符纸时与其接触过几秒,直到现在也灼痛难忍,更遑论长期与符纸接触的腰侧。   司沐辰清醒过来时,整个腰身都乌紫泛黑,黑红鬼气也在不停逸散,几近是魂飞魄散的状态。   若是他没能及时清醒过来,这具魂体早在昨天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是以,他在心中认定陆眠不安好心。   陆眠斩钉截铁道:“那我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司沐辰定定看了男人许久,愈发坚定心中所想。   陆眠最引以为傲的不是道术吗?   修道之人不能破色戒,他要让陆眠长长久久地活着,日日夜夜采补对方精气,让其道术再不能施展半分。   他凑近过去,双臂环上陆眠脖颈,“我要是一直不明白呢?”   这般投怀送抱的姿态,无需再多说什么,陆眠也能明白司沐辰的情意。   可既然心上人有说闹的心思,他也配合地哄道:“那也无妨,反正我这辈子,只会守着你。”   司沐辰眸中满是冷色。   陆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辈子都只会守着我。   如今你为人,我为鬼,人鬼终究殊途,既如此,我便只能想法子让你也变成鬼,好与我做一对鬼鸳鸯。   李子明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交谈声,搅扰得连觉都睡不好,他不胜其烦地想抓着枕头扔过去,却发现自己双手动弹不得。   他猛然睁开眼,这才想起晕厥前发生的事来。   眼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被发现脚踏两只船后仍能在床榻上同厉鬼卿卿我我,他什么也没做,反而被捆住全身,在地上躺了一夜。   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因为司沐辰也是被欺骗感情的受害鬼,李子明做不到迁怒,便把一切都怪罪到陆眠头上。   若不是姓陆的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向他表白,他根本就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越是想越是气愤,看着陆眠志得意满的嘴脸,李子明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的交谈声。   “少夫人,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少爷身子大好,出门会友去了。”   他认得这个声音,这是他妻子的贴身丫鬟春桃的声音。   李少夫人指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幽幽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夫君身体不好,出门前都会跟管家报备一声的,昨晚一夜未归,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我如何能不担心?”   妻子近在咫尺的温婉声音在此刻犹如天籁,李子明听得精神一震,忙扯着嗓子呼喊道:“妍妍,我在这里,你快去找爹娘来救我。”   你侬我侬的氛围被打断,司沐辰并不慌张,面不改色地自陆眠怀里退出,好整以暇地看戏。   昨夜,西厢房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丫鬟小厮,都是来寻李府少爷的。   不想被人打扰清静,他在陆眠和李子明身上施了鬼术,隐匿他们的身形,这些人自然是无功而返。   却没想到,李少夫人倒是对李子明感情甚笃,浑然不怕西厢房闹鬼,带着丫鬟便来寻人。   春桃对李子明的呼救声恍若未闻,放软声音劝慰道:“少夫人,下人们昨夜已经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少爷要真在府里,何至于到现在都没被翻出来?你就听奴婢一句劝,放宽心,去睡一觉吧。”   “好丫头,陆道长生死未卜,爹娘已经派人去请了司徒家的人。”李少夫人拉住春桃的手,道:“等他们找到夫君,我再休息也无妨,不然总觉得心里惴惴,放心不下。”   失忆的这段日子,陆眠或多或少打听到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她们口中的司徒家。   司徒家为道士世家,是符箓道派之首。   祖天师司徒明月一手符箓画得出神入化,灭鬼无数,被尊为道教的三大天师之一,在历朝历代都有着很大影响。   司徒家后代同样不容小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年少成名、天资卓越的大弟子司徒俞。   他所画的符箓不仅能驱除恶鬼,更能招福避祸,可谓是一符难求。   李家若是把他请来,藏匿在府里的鬼凶多吉少,他的心上人只怕也会……   “阿辰,你先放开我,司徒家的人不是你能对付的。”陆眠挣了挣手腕,带动链子哗哗作响,“即便你能用鬼遮眼隐藏我们的身体和声音,但司徒家纵横道家百年,怎会破不了你这点小把戏?”   司沐辰勾起他下巴,道:“我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把你放了,下一秒你怕是就会联合司徒家的人来杀我。”   凭借昨日到今日的相处,陆眠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   往日里所见的阿辰天真无邪、性子温软,对他怀有情谊、百依百顺;   而这两日所见的阿辰冷漠偏执、暴虐无情,对他恨之入骨、冷嘲热讽,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确信阿辰的灵魂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他怕是会以为对方被别的孤魂野鬼夺舍了。   种种迹象只能表示一个可能,司沐辰很可能得了一种怪病,体内有两个人格。   他这两种人格是独立的个体,能在同一具身体里共存。   陆眠倒也不急着去辩解,只笑着回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杀你?你我无冤无仇的,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司沐辰暗暗咬牙,哪里是无冤无仇,该是血海深仇才对!   “像你这样负心薄幸、狼心狗肺的人,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他自嘲一笑,收敛外露的情绪,紧了紧掐着陆眠下颌的手指,道:“要想让我放了你,也简单,我要你在我身卝下婉转承欢。”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这句话哪里是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说的?   陆眠下意识瞥了李子明一眼,耳尖发红,“是…现在就要?那档子事好歹要避着人才能做吧。”   他居然真的愿意在自己身下承欢?   司沐辰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时,蓦然生出几分可笑的希冀,他愿意同我有肌肤之亲,是不是代表着他对我真的有几分喜爱之情?   “我自有法子让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陆眠对这种事并不抗拒,少了顾虑,自然满心欢喜。   他一把将司沐辰扑在床上,薄唇循着明显的锁骨咬下,啃出浅浅密密的牙印。   位置骤然颠倒,司沐辰下意识想支起身体,却被咬了个猝不及防,仓惶间泄出一声闷哼。   李子明本震惊于人鬼之间能做夫妻之事,还有些担心陆眠会像话本里的书生一样被采补至虚,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暧昧哼吟。   他心下好奇,伸长脖子往床榻上看,视线被影影绰绰的帐幔所挡,只能看到两道交叠的身影。   注意到床下的细微动静,司沐辰眸色微冷,扬手挥出一道鬼气,将李子明弄晕。   察觉到心上人不专心,陆眠用力扣住他掌心,吻得愈加深入。   鬼魂本不需要呼吸,司沐辰被男人牢牢压在身下,周身充斥着对方的火热体温和清淡气息,竟莫名生出几分呼吸不畅的错觉,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渐渐失去了意识。   陆眠也有些气息不稳,支起身体稍稍离开那双软唇。   甫一睁眼,发现身下那张被烈火焚烧的脸沟壑尽消,一如初见时清俊迤逦、惑人心神。   对方仰躺在榻上,乌黑长发铺在床上,纯澈水润的眸中满是茫然,他定了定心神,试探地唤道:“阿辰?”   司沐辰直愣愣看着陆眠,变得很是欢喜,“道长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自己常待的西厢房,自问自答道:“是不是花灯节到了,你没在鲜花巷口等到我,这才来找我的?”   看来,阿辰这两个人格的记忆并不互通。   陆眠亲昵地用手背蹭了蹭他的面颊,顺势而为道:“我在鲜花巷等了你两个时辰,为什么没去赴约?”   司沐辰实话实说:“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陆眠直起身体,道:“既然醒了,那我们现在出去逛逛吧?”   自司沐辰记事以来,就一直待在西厢房,无法向外踏出一步。   先前道长哥哥约他出门,他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西厢房,又不想暴露鬼魂身份,这才勉强应承下来。   随后两日,他一直在思索如何离开西厢房,却始终毫无头绪。   此刻被陆眠重新提起,司沐辰咬了咬红肿不堪的下唇,吞吞吐吐道:“道长哥哥,我……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我可能是被人下了咒术,离不开这间屋子。”   陆眠身形微顿。   书中记载过这类情况,人在满腹怨念下死去,必然不得超生,灵魂会被困在尸体旁,何处都去不得。   看来,阿辰的尸体,很有可能在西厢房的地下埋着。   他侧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符纸,道:“我刚好知道破解之法。”   伴随着拿符的动作,陆眠腕上的锁链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司沐辰循着声音看去,脸上的心虚渐渐褪去,转而变成异常惊怒,“是谁?谁锁的你?” 第037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0   “是我自己绑着玩的。”陆眠不欲让其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双手握住锁链,用力一拽,铮的一声,那条链子应声而断。   他咬破指尖,给空白符纸画上复杂纹路,嘱咐道:“乖乖躺着别动。”   司沐辰听话地一动不动。   陆眠翻身下床,将符纸贴在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符纸无火自燃,他转过身,向床榻上的鬼魂伸出手,道:“阿辰,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会再有任何事能限制阻碍你。”   司沐辰抚上心口,能明显感受到掌心下的心脏砰砰作响。   他搭上陆眠手掌,顺着力道重重扑进对方怀里,欢喜道:“谢谢道长哥哥!”   两人相携着走到门口,刚推开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把他都带上了,总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等死吧!”   陆眠脚步不停,“你爹娘请了司徒家的人,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找到你的。”   李子明昨夜在地上躺了一夜,寒气入体,将养好的身体再度变得虚弱。   他低低咳嗽一声,道:“我娘说,府里到处都是恶鬼,你给我的符纸被他全部毁了,没有护身之物,我根本等不到司徒家的人来救我,道长,你就发发善心,把我也带走吧。”   陆眠无奈上前,将捆缚李子明的绳索解开,道:“你既如此坚持,那就跟上吧。”   李子明活动手臂,跟在两人身后离开西厢房。   经过闹鬼事件,府里下人死的死、走的走,留下的并不多,两人一鬼躲在后院花丛中,小心翼翼避着人,倒也相安无事。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几个少年的谈论声。   陆眠探头去看,小路上站着三五个服饰统一的少年,皆着蓝衣,衣摆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与头上簪着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内里是白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气质高雅。   他们面前的平地上有一个红色符阵,圆圈周围贴着数十道黄符,纹路以鲜血绘制,很是高深莫测。   其中一个圆脸少年鼓着腮帮子,冲着师兄弟们小声抱怨道:“大师兄让我们在李府各个院子布置阵法,他和敏师姐倒好,能陪着李老爷用晚膳,我也好饿啊,想吃敏师姐做的桂花粥。”   他身侧长相温雅的少年道:“李府冤魂太多,必是要先问清前因后果,他们哪里能吃好饭?怕是只顾着跟人说话了。”   圆脸少年疑道:“说来倒也奇怪,这李老爷不过是个普通商户,哪来的面子来请咱们司徒家除鬼?之前有个京府通判的陈大人求上门来,不也被打发出去了吗?”   另有一长相风流的少年打着折扇,悠悠道:“洛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敏师姐有个金兰姐妹叫方婷,方姑娘的姐姐是府里的李少夫人。”   司徒家颇负盛名,陆眠本也奇怪身为商人的李老爷竟能请来司徒家被奉为天骄的大师兄司徒俞,听了这番解释,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李子明担惊受怕一夜,此刻见父母果真为他请来司徒家的人,心里又是熨贴又是担忧。   在他看来,司沐辰虽表面做出一副蛮横凶恶的模样,却只是色厉内荏,并未伤害任何人。   司徒家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除鬼,误伤到司沐辰可如何是好?   他凑近陆眠,压低嗓音道:“道长,咱们还是出府躲躲吧,你带着一只鬼,万一撞上司徒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眠摇头道:“还不到时候,有些事情总要搞清楚才行。”   两人特意压着声音,司沐辰只能模糊听到一些字句,心下好奇之余,将脑袋凑到陆眠肩上,连同耳朵也竖了起来。   陆眠心里好笑,使坏地用两只手去捂司沐辰耳朵。   听不到一点声音不说,耳朵还被两只带着薄茧的手肆意揉搓,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司沐辰扭着身体想将耳朵从男人手里抢回,却始终没能成功,反倒把自己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道长哥哥,我不偷听就是了,你快放开我。”   一人一鬼异常亲昵的玩闹姿态,让一旁的李子明看得眼热。   他是家中独子,自小没有玩伴,一直期盼父母能生个弟弟妹妹,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年。   成家后,他又把希望放在妻子身上,千求万盼着妍妍能生出个一儿半女,却始终无法得以实现。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他能敏锐察觉到此刻的阿辰性子温软、天真烂漫,与初次相见的阿辰判若两人。   虽然心里疑惑,却并不妨碍他对这个阿辰生出喜爱之情。   是以,盯着陆眠不安分的爪子,他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大着胆子在司沐辰脑袋上摸了一把,下一秒,迎来了陆眠的死亡凝视。   陆眠笑的很是和善,问道:“李公子,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男男授受不亲。”   李子明忙不迭收回手,嘴硬道:“我只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况且阿辰是唔……”鬼,我长这么大,就没听有人说过人鬼授受不亲这句话。   像是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陆眠眼疾手快地捂住李子明的嘴,不想让他喊破阿辰苦心隐藏的厉鬼身份,吓唬道:“你声音小点,别把他们引过来了。”   李子明点点头,做出一个闭嘴的姿势。   与此同时,小路上那几个少年渐渐止住话头,如陆眠所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直直朝三人的方向看来。   陆眠心下一惊,下意识屏息凝神,心里想道:自己同李子明交谈时特意压低声音,动作也放的很轻,连花枝都未曾摇动,这几个少年却能察觉出端倪,司徒家果然名不虚传,教养出的道士各个都非泛泛之辈。   司沐辰也有些紧张,用气音道:“道长哥哥,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少年整齐划一地向着花丛方向走来。   眼看只有十步之遥,李子明率先沉不住气,刚要站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嗓音:“任务做得如何?”   那几个少年态度恭敬道:“大师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陆眠微微侧身,向身后看去,曲径通幽的小路上,一蓝衣青年负手而立,眉眼如刀雕斧琢般,生得俊美无涛,腰侧挂着一柄长剑,端得是风姿凛然。   青年身侧立着一红杉姑娘,生得五官明艳,容貌绝色,竟是那日在花灯节向他讨买兔子灯不成、反说他有血光之灾的姑娘。   她既能同司徒俞站在一处,绝非等闲之辈。   她在花灯节那日所言难不成都是真的?   陆眠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印堂,想起阿辰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格,他觉得红衫姑娘的话有一定道理。   见这群师弟成竹在胸的模样,司徒俞不再多言,侧身看向身侧的红杉姑娘,道:“敏敏,去检查一下。”   司徒敏敏走到那几个少年身前,细细检查符阵,冲司徒俞道:“师兄,一切就绪。”   此言一出,有小厮背着裹尸袋上前,将王二的尸体平放在地。   司徒俞蹲下身,割下王二一缕头发,将其夹在一张黄符里,口中念念有词,“仇怨向何诉,拨雾寻道来,去!”   话音刚落,黄符无风自燃,空气中弥散着头发烧焦的气味,燃烧的黄符发出阵阵黑烟,向西厢房的方向飘去。   见状,司徒敏敏将自己在李府探听到的消息尽数说出,“师兄,那个方向是西厢房,原是李公子的卧房,我听府上下人说,西厢房是最先闹起鬼来的。”   司徒俞惯性捧场道:“怎么闹起来的?”   司徒敏敏道:“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妍妍被李公子的咳声吵醒,正想起来给他倒水喝,猝不及防间跟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对视,当即尖叫出声。”   “李公子被吓得坐起身,趴在他肩头的鬼也跟着坐起,妍妍怕的要死,仍旧壮着胆子拿枕头狠砸过去,结果没砸中那只鬼,反倒把李公子砸昏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神色很是不满,“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妍妍是失心疯,把她关在西厢房,不许李公子靠近她分毫,现在闹出人命,倒要靠着妍妍的关系来请司徒家。”   司徒俞缓声道:“李家人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对于未知生物,自然不会轻易接受。”   司徒敏敏冷哼一声,道:“那李子明呢?别人可以觉得妍妍是失心疯,他作为妍妍的夫君,怎么能跟外人是一个态度?”   对于她的不满,司徒俞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把视线投向被黑烟笼罩的西厢房。   听着小路那头的对话,李子明羞愧难当。   想起妍妍今早不顾自身安危来西厢房寻他的行为,再对比众人疏远妍妍时,自己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   他下定决心,此后要加倍对妍妍好,再不让她遭受丝毫委屈。   小路那头不再做声,司沐辰探出脑袋,看着王二盖着白布的尸体,好奇道:“道长哥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烧死人的头发?”   李子明先一步说道:“这个很有名的,是司徒家追踪厉鬼的道术,以死者的头发为煤,弄出死者与杀害死者的恶鬼之间的连接,靠着那些黑烟,就能找到恶鬼的藏身之所。”   他看向陆眠,眼中满是崇拜,“我听我爹说,你的道长哥哥不需要任何媒介,仅用香灰就能找出宅子里的所有鬼,这可比司徒家厉害多了。”   司沐辰扬起下巴,与有荣焉,“道长哥哥自然是最厉害的!”   陆眠被夸得脸热,道:“我就是个半吊子,道术都是现学现卖的,比不上司徒家。”   三人谈话间,司徒俞带领师弟师妹向西厢房的位置走去。   “道长,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李子明看向司沐辰,犹豫着说道:“一旦被发现行踪,那群道士肯定不会伤害我们,可阿辰……”   陆眠思忖片刻,觉得他言之有理。   “阿辰,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和李公子去去就回。”   鬼魂本身就对道士怀有畏惧之心,若非没有陆眠陪伴身侧,早在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司沐辰就躲得远远的了。   听闻此言,他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道:“道长哥哥,你们要早点回来。”   临走前,陆眠摘下一朵芍药花,用符纸包裹,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红光闪过,娇媚艳丽的芍药变成一柄通体纯白、伞身勾勒花纹的油纸伞,他将伞柄塞进司沐辰手里,叮嘱道:“这把伞你一定要随身携带,遇到危险,就撑开它,它会保护你的。”   嘱咐完,两人轻手轻脚跟在那群道士身后,一路上躲躲藏藏,倒是有惊无险地跟到了西厢房外。 第038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1   跟随黑烟行至西厢房,烟气逐渐逸散,直至消失不见。   司徒俞率先停下脚步,眸色晦朔地盯着大开的屋门。   屋内静悄悄的,欧阳家一众师兄弟手持桃木剑,四散开来,配合默契地从四面八方将西厢房包围。   司徒俞踏进房里,阴森森的鬼气扑面而来。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桃木剑刃上,继续向前行进。   西厢房布局简单,靠近墙角的位置摆着一张木床,被层层叠叠的帐幔遮住,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窗边放着一张书桌,桌上还有几本发霉的书籍,床尾正对的方向竖着一人高的书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书本。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物件。   追踪术所指的地方分明是西厢房,这里为何会毫无异常?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木床帐幔微微晃动了一下。   司徒俞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猛地掀开床幔,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似是被吓到一般,紧紧蜷缩在墙角,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帐幔,驱散黑暗,得以让他看清缩在墙角的那张脸。   那张脸白皙光洁,弯弯的柳叶眉,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微微颤动。   “这位夫人,你别怕,我不是鬼。”司徒俞边说着,边连退几步,冲门外喊道:“敏敏,你进来一下。”   对于西厢房内的动静,司徒敏敏用了十二分心。   乍然听到这声呼喊,她疾步走进房里,还没来得及向师兄询问,猝不及防间先与一双桃花眼对视,“妍…妍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幽暗恐怖的环境脱离,见到熟悉亲切的妹妹密友,方妍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恐惧,扑进司徒敏敏怀里,嗓音发颤道:“夫君一夜未归,我担心他出事,这才来西厢房碰碰运气。”   司徒俞蹙眉道:“既是来找人的,你为何要躲在床上?”   “我在房里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夫君,正要离开,无意间看到床上有一枚同心佩。”   方妍愈发用力地将脑袋埋在司徒敏敏腹部,拿出一枚白玉佩,解释道:“我从没在夫君那儿见过这枚玉佩,觉得奇怪,想拿起来细细观察,这才没能在你们来之前离开。”   听闻此言,躲在窗外梧桐树后的陆眠探出脑袋,正巧看到那枚同心佩,一时有些懊恼,“这枚玉佩和阿辰那枚是一对,没想到居然落在床上了。”   李子明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劝慰道:“道长,等闹鬼的事解决,我会帮你从妍妍手里要过来的。”   陆眠道:“李公子,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谈话间,司徒俞从方妍手里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将其递还给她,“这就是枚普通玉佩,可能是李公子新买的,不小心落在床上了。”   方妍离开床榻,双手紧紧握着玉佩,似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敏敏,你们为何来此?是不是因为夫君的失踪和这间屋子有关?”   司徒敏敏如实相告:“李公子失踪的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线索,师兄只能把突破点放在惨死的王二身上,借助追踪术查出了害死王二的罪魁祸首在西厢房,这才领着师弟们来捉鬼。”   “我来这么久没有看到任何鬼怪。”方妍咬着下唇环顾四周,身体颤抖道:“它现在是不是隐藏在我们周围?”   司徒俞从腰侧锦囊掏出两片叶子,在眼皮贴了三秒,再睁开眼时,原本黝黑的瞳孔变得微微发绿。   他扫视一圈,神色更加紧绷,道:“这间屋子里没有鬼。”   怎么可能?   即便陆眠是个半吊子道士,也能从道书里知道欧阳家的追踪术有多么惊才绝艳,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既然追踪术指到西厢房,说明虐杀王二的恶鬼必定藏在这间屋子里。   或许只是施了障眼法,这才没被司徒俞发现。   为了尽快找到那只恶鬼,陆眠微微蹙眉,掏出怀里的铜镜,向屋内照去。   这面镜子是陆家世代相传的传家宝,无论多强大的厉鬼,隐匿能力厉害与否,都会在这面镜子里显出原型。   他变换角度照了半天,镜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鬼影。   这间屋子里真的有鬼吗?欧阳家的道术莫不是没有书中写得那般神乎其神?   陆眠收回铜镜,暗自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就带上阿辰了,他们这些大家族教养出来的道士跟我这个失忆半吊子道士也没好到哪去,根本不可能越过我伤害阿辰。   觉得匪夷所思的不止有陆眠,屋内那对师兄妹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为是柳叶出了岔子,司徒俞将其扔下,又从锦囊里掏出两片,重复方才的操作,却依旧没能看到鬼魂。   他神色逐渐凝重,将守在西厢房外的师弟们召进屋里,道:“洛师弟,你们都试试看,能不能看到屋里的鬼魂?”   几个少年各显神通,一盏茶后,陆陆续续摇头。   司徒家的追踪术从未出错,既然将他们引来西厢房,说明杀害王二的凶手就在此地。   可屋里除了方妍外,再无任何生灵。   司徒敏敏不可置信地皱眉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俞清冽的目光在方妍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移到落满灰尘的地面上,“师父曾说,鬼魂吸食过多阳气,能把自身阴气冲散,得以隐匿身形,道士即便用柳叶擦眼,也看不到它。”   “从李府闹鬼开始,这恶鬼陆陆续续杀了不下十个人,想必早已吸够了阳气。”他将桃木剑收入鞘中,声音凝重:“凭我们现在的能力,是看不到他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回去求助师父吗?”洛云有些苦恼。   司徒俞道:“用不着麻烦师父他老人家,我有一个破解之法,只是需要你们帮忙。”   司徒敏敏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曾在藏书阁里翻到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着各类鬼物的招式技能,以及破解之法。”   司徒俞环视一圈,从西厢房跨出,将三日前撒的香灰拢成一个小土堆,抓在掌心,道:   “要想破解恶鬼的隐匿术法,需要在床榻正对着的方向洒下一捧香灰,以香灰为中心,再由七名道士围拢成一个圆环,以七人之力去除这间屋子里的阳气,届时,恶鬼自然会显出身形。”   听着屋内的谈论声,陆眠戳了戳李子明胳膊,“李公子,你家和司徒家关系如何?”   “不如何。”李子明耸了耸肩,道:“欧阳家自诩为符箓道派之首,很看不上我们这类普通人,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家妍妍有个妹妹叫方婷,她和司徒家家主的女儿司徒敏敏是金兰姐妹,即便有这个关系,我们两家也从未有过交际。”   说完,他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陆眠偏过头,眉梢微微吊起,道:“我对他们家藏书阁挺感兴趣的,原本还想借着你的关系去欧阳家借鉴一番,现在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眼前这张脸白皙俊朗,鼻梁高而挺拔,眉梢吊起时,桃花眼被微微放大,将青年魅惑的气质削平,平添几分温润。   有那么一瞬,李子明觉得自己在陆眠身上看到了方妍的影子。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喃喃道:“道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跟妍妍长得还挺像。”   陆眠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说我长得女气?”   对方所表露的气息太过凛然,李子明缩了缩脖子,飞快摇头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和我家妍妍在某个特定角度很像,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这和没解释有什么区别?   陆眠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西厢房内的道士们咬破手指,以香灰为中心,在地上绘制出七个同样的复杂纹路。   待最后一个道士勾完最后一笔,屋内顿时阴风大作。   这阵风来的太强,西厢房里的物件被吹得东倒西歪,眼看着书架即将砸在司徒敏敏身上,洛云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带着众人躲到司徒俞身后。   “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司徒敏敏呼吸急促,轻声问道。   司徒俞眉目冷峻,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黄符,用火将其烧成灰后,吹出一口气,符纸灰烬四散在房间里。   他扬了扬唇,道:“何方恶鬼,速速现形。”   话音刚落,方才还空阔凌乱的房间瞬间出现十几只鬼,各个青面獠牙,面部坑坑洼洼,满是烈火焚烧的痕迹。   他们刚一现身,目光正对上侧着身子的方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窝蜂朝她涌去,活像要生吃了她。   在此之前,方妍久居深闺,平日里见到的最出格的东西也只是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在李子明肩上见到的鬼影,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群鬼。   即便她胆子再大,也有些承受不住。   她接连后退,却被书架的一角绊倒,臀部重重摔在地面,隐隐作痛。方妍胡乱揪住身侧道士的衣角,道:“道长,救救我……”   站在她身侧的道士是司徒俞。   他倾身将方妍扶起,护在身后,清冷无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群恶鬼,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只鬼脸上。   在这群丑陋可怖的鬼魂中,一只鬼格格不入。   他的面容清俊迤逦,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恍若谪仙。 第039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2   木窗大开,即便西厢房内阴气四溢,也能凭借日光将屋内情况尽收眼底。   在看清那张混在诸多青面獠牙的恶鬼中,显得愈发俊美的熟悉面容,陆眠和李子明如遭雷击。   阿辰不是在后花园乖乖呆着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他们过多反应,司徒俞迅速抽出桃木剑,咬破指尖,用鲜血把一张符纸贴在剑尖上,伴随着一句符咒,黄色符纸由一张变成数百张悬在空中,形成一张符网,向那群鬼魂罩去。   甫一接触符网,那群鬼魂仿若被火舌燎到一般,尖叫着向后倒去。   不知是符纸威力太大,还是他们鬼力太弱,不过一息,那些鬼魂逐渐变得透明。   司沐辰此前被陆眠送的符纸伤到魂体,灵魂本就虚弱,被符网一罩,伤上加伤,魂体甚至要比其他鬼魂还要透明,几近于消散。   陆眠看得心里发紧,几步跃进房间,祭出腰侧长剑,三下五除二劈开符网。   骤然脱困,身受重伤的魂体不敢再多呆一秒,逃似的飘出西厢房。唯有被伤到无法动弹的司沐辰瘫软在地,劫后余生地喘息着。   司徒俞花费一番功夫才将恶鬼困住,骤然被人破坏,表情冷峻地上下打量陆眠,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挠我捉鬼?”   陆眠并未过多理会,只动作小心地扶起司沐辰,细细观察鬼魂模样。   见对方魂体越发透明,甚至有鬼气向外溢出,他心脏一阵抽疼,焦急道:“阿辰,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魂魄凝实?”   一直以来,在司沐辰心中,陆眠根本不知道他的鬼魂身份,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把他认成李少爷。   他的鬼魂身份一旦暴露,陆眠必定会毫不留情杀了他。   方才他被稀里糊涂地召唤过来,面对杀机重重的符网没有感到害怕。   现在被道长哥哥拉进怀里,言辞温柔、动作珍宠,他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像是在自惭形秽。   道长哥哥对他这般好,他却隐瞒身份,用欺骗的方式得到本不属于他的关心宠溺,实在是个道德败坏的坏鬼!   司沐辰向后缩了缩身体,半透明双手捂住脸,道:“我不是阿辰,你……你认错人了。”   陆眠步步紧逼,将鬼魂牢牢锁进怀里,“我没有认错人。”   他一字一句,分外认真道:“我叫的一直是阿辰,喜欢的也一直是阿辰,不管他是李家少爷,还是孤魂野鬼,我要的只是阿辰,无关其他。”   听到孤魂野鬼四个字,司沐辰抖了抖身子,猛然抬头,“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鬼。”陆眠打断道:“早在昨晚,我就知道你是鬼了。”   骄傲如司徒俞,还是第一次被彻底无视。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想让坏人好事的陆眠吃点教训,就见一个长相俊俏的男人笨手笨脚从窗户爬进来,扑过来抱住他大腿,道:   “司徒道长,你不能杀阿辰,阿辰天真善良、不谙世事,是个货真价实的好鬼!”   司徒俞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李子明道:“我叫李子明,我爹娘应该跟你说过我。”   不止说过,更是请求他们务必要毫发无伤地带回李子明。   今早刚答应过李老爷夫妇,司徒俞并不想半途而废,竭力忍住想揍对方一顿的冲动,沉声道:“你这样的大少爷懂什么?鬼从来都只想着害人,哪有什么好鬼?不过是伪装得好罢了。”   李子明辩道:“那是你没跟他接触过!你要是跟他接触了……”   洛云道:“人鬼殊途,我们不需要跟他们接触!”   三人围绕着鬼魂的好坏争论不休时,陆眠轻柔拉下司沐辰捂在脸上的手,道:“现在能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的魂魄凝实?”   司沐辰犹豫片刻,道:“我需要你的精气。”   陆眠微微低头,环住他的腰身,道:“来吧,多吸点。”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醇香精气绕在鼻间,只要微微抬头,就能收入囊中。   司沐辰犹豫着向前凑,又在即将吻上陆眠时不住向后退,“不行,失去精气会让你变得虚弱,我不能……”   陆眠道:“你能。”   话音刚落,他不给鬼魂反应时间,勾着那截腰身往自己怀里拉,与此同时,俯身吻上那双半透明软唇。   嘴唇相触的刹那,精气尽数涌向司沐辰口中。   他手掌搭在陆眠肩头,本想推拒,却因呼吸交缠渐渐失了全部气力,若是没有那只扶在他腰上的手,怕是会瘫软在地。   “唔……够了……道长哥哥……”   破碎的嗓音让陆眠稍稍恢复些冷静,却仍旧不肯放开司沐辰,不肯中断渡精气。   正细心安慰方妍的司徒敏敏无意间偏头,看到这一幕,似是发现了什么证据,拽了拽司徒俞的衣袖,道:“师兄,你快看,那只小鬼在吸俏道士的精气。”   司徒俞矜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子明去看,“我早说了,鬼从来只害人,你瞧,他是不是正在吸人精气?”   李子明有些不服:“那是道长主动让阿辰吸的!”   “那是因为他被鬼魅惑了。那只鬼要是面貌丑陋,那道士一定不会爱上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被吸精气?”司徒俞冷笑一声,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只鬼生的一副好相貌。”   这番话李子明并不认同。   他见过阿辰真实的样貌,能称得上一句面目全非,白净面颊上满是坑坑洼洼的烧痕,比起刚刚逃跑的鬼有过之而无不及,初见时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对着这样一张脸,陆眠却能柔情满满,他敢用人品做赌,道长绝对不是见色起意之人。   “司徒道长,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李子明抬头,直视司徒俞的双眼,道:“即便阿辰青面獠牙、丑如夜叉,道长也会如珠如宝地爱他。”   司徒俞淡淡道:“无聊。”   “你是不是不敢跟我赌?怕自己会输?”李子明道。   司徒敏敏将方妍扶到洛云身侧,上前几步,挽住司徒俞胳膊,很不服气,“我师兄就没什么不敢赌的,世上的男人大都只爱好颜色,女人容颜一旦不复,他们变心的比谁都快。”   她用挑剔而厌恶的目光扫了一眼拥吻的一人一鬼,道:“这句话套用在人鬼之恋上也是一样的,那只鬼要是没有这样惊艳的相貌,俏道士绝对不会对鬼魂动心!”   李子明道:“这么说,你们是答应跟我赌了?”   自陆眠吻上司沐辰起,司徒俞的目光一直没从他俩身上挪开过。   司徒家是道士世家,向来嫉鬼如仇,认为游荡在世间的鬼魂怨气太深,只会作恶,这种观念一代代传承下来。   到了司徒家现任家主司徒南这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凡遇到鬼魂,被师父耳濡目染的司徒俞一向错杀,从不放过。   看着眼前人鬼相恋的戏码,他微微抿唇,冷声道:“这种赌约无聊透顶,毫无意义。”   回答完李子明,他抽出缠在腰间的利剑,直指陆眠,“你好歹是个道士,应该知道人鬼殊途,为何明知故犯地跟这妖孽厮混?”   陆眠对此充耳不闻,在看到怀中鬼魂的身体逐渐由透明变得凝实,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他偏过头,不答反问道:“司徒道长,阿辰虽然是鬼,却从未伤人,你为何要叫他妖孽?”   司徒俞道:“人死如灯灭,鬼魂都会跟着鬼差去往阴间,像他这种强留于世、怨气深重的鬼不叫妖孽叫什么?”   “人有好坏之分,鬼也有好坏之分。”李子明插嘴道:“坏鬼才是妖孽,阿辰这样既乖巧又听话的好鬼才不是妖孽呢!”   司徒敏敏反驳道:“李少爷,你跟他才认识几天?怎么知道他是好鬼的?说不定他只有在你们面前才表现的乖巧听话,一旦离开你们的视线,就会变得嗜杀成性。”   “就是!这只鬼怨气深厚,之所以强留于世,是想报仇。”洛云帮腔道:“只有化解怨气,鬼魂才能投胎转世,就算他现在没伤过人,以后也会为了报仇而杀人的。”   陆眠面色渐冷,道:“你们简直是不可理喻,别人没做过的事,你们偏要强行扣在别人身上。要是我以你们未来会杀人为借口,现在先杀了你们,你们自己觉得公平吗?”   显然,司徒家只教过弟子鬼生性本恶的观念,并未认真解释过这种观念的来源。   这番有理有据的话骤然入耳,在场的道士怔愣一瞬,纷纷无言。   两三秒钟过去,司徒敏敏猛地夺过师兄的长剑,向陆眠的方向砍去,“你在妖言惑众!我爹说过,对鬼物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些鬼各个装的善良无辜,下一秒就会向你捅刀!”   陆眠环着司沐辰避开这一剑,道:“司徒姑娘,你冷静一点,我并不想伤你。”   “说得像是你能伤到我一样,本姑娘自幼习武,打遍天下无敌手。”司徒敏敏对他的劝告充耳不闻,仍旧步步紧逼。 第040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3   对陆眠来说,司沐辰凌驾于万物之上。   虽然并不想和女人动手,可若是以心爱鬼魂的性命作为前提,他不介意放弃自己的坚持。   即便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也在所不惜。   “既然我们同为道士,何不以道门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将司沐辰护在身后,试探着提议道。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陆眠算得上身形高大。   然而,在对比司徒家师兄弟的情况下,他的身材并不魁梧,透着一股修长而清瘦的韧感,像竹子般单薄挺拔。   往常在家里,司徒敏敏单手能打五个魁梧师弟。   见惯了肌肉猛男,乍然对上这样脆弱的对手,她莫名生出一种胜之不武的情绪。   “就按你说的来,俏道士,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司徒家颇负盛名,陆眠早想领教一番,伸出一只手,对她说道:“请。”   司徒敏敏并未同他客气,迅速摆了个简易法坛,道:“咱们道士斗法,法坛升得越高,赢得几率就越大,现在条件有限,咱们不设高度,凭真本事来斗一场吧。”   陆眠同样架起一个法坛,道:“司徒姑娘,开始吧。”   两人法坛上都摆着一对红烛,一叠黄符,一只装满香灰的碗,中间插着三根长香。   司徒敏敏率先咬破指尖,鲜血滴在桃木剑尖上。   她用剑尖沾上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咒语的加持,符纸逐渐变成红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眠的方向飞去。   道家斗法向来拼得是见多识广的能力,谁会的道术越多,会解的咒术越多,越是能在比拼中活下去。   失忆以来,陆眠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司沐辰身上,但也没落下对道术的学习。   或许是因为失忆前的他本就天资卓越,让他即使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也能迅速上手,对看过的道书过目不忘。   司徒敏敏所用的符纸是千斤坠,一旦被其贴在身上,贴符的部位会像被重物压着一般,物体的重量由施咒者的道术高深决定。   破解之法倒也简单,只需用糯米将其打落在地,千斤坠符纸会彻底失效报废。   然而,西厢房是李子明夫妇的卧房,房间里的杂物只有读书人用的笔墨纸砚和书籍,根本找不出一粒糯米。   司徒敏敏之所以用这招,可能有这个原因。   陆眠并不慌张,用沾着朱砂的毛笔在空白符纸上画了一个复杂纹路,烛火焚烧后,符灰落在法坛上。   他抓起一把符灰,在掌心碾碎,白皙肤色瞬间被黑灰掩盖。   在千斤坠符纸即将贴在身上时,他迅速用沾满符灰的掌心抓住那张黄符,随意抓揉几下,松开手时,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失去了全部法力。   “这……”洛云看得目瞪口呆,询问一旁的司徒俞,“大师兄,不是说只有糯米才能破咒吗?为什么他能用符破咒?”   符纸大都是用来攻击敌人的,道界从未出现过以符破符的道士,陆眠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第一人。   司徒俞也有些吃惊于陆眠在道术上的天赋,沉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能以符破符的,这道士没这么简单,敏敏斗不过他的。”   担心师妹会受伤,他上前几步,站在两个法坛中间,冲陆眠拱手:“我师妹技不如人,这位道友,要是不介意,能否换我来与你斗法?”   司徒家大弟子的本事,司沐辰领教过。闻言,有些担忧地揪住陆眠衣角。   陆眠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别担心,我会赢的。”   得到首肯,司徒俞走到师妹身侧,温声道:“敏敏,你去歇会儿,让我来会会他。”   司徒敏敏咬着下唇,有些不悦,“我怎么就技不如人了?师兄,依我看,那俏道士也没什么厉害之处。”   司徒俞强硬地从她手里抽出桃木剑,严肃道:“别任性,你见过有哪个道士有以符破符的本事?”   此言入耳,司徒敏敏动作一滞。   在她的认知里,从古至今确实没有人能以符破符,连她最崇拜的父亲也不能,足以看出陆眠的厉害程度。   现在的她,确实没有和陆眠斗法的本事。   “那你小心点。”她沉默片刻,嘱咐道。   司徒俞扬起唇,难得露出一个温和笑容,道:“放心。”   他将师妹推离法坛,而后将视线移到陆眠身上。   对面道士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肤色白皙,容貌俊美,若是没穿那身亮眼的道士服,怕是会被人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与这样强大的对手斗法,司徒俞心里紧张的同时,还有些跃跃欲试。   失忆的陆眠从未跟道士斗过法,虽然心里惴惴,面上却不动声色,“司徒道长,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司徒俞客气道:“刚刚斗法你让了敏敏,这次我让你,道友,你请吧。”   陆眠也不客气,重新画了几张符纸,分别贴在西厢房四个墙角,又把香灰洒在黄符上,四条香灰线延伸到正中央,组成一个小圆。   做完这些,他回到法坛,点燃三根长香。   灰蓝色的香烟袅袅娜娜,缓缓而上,没一会儿就把整间屋子熏得烟雾缭绕。   李子明捂住鼻子,呛咳一声,道:“道长,你在干什么?是想把屋子点了,好烧死我们吗?”   喉管被香烟堵塞,司徒俞也被熏得难受,刚想质问陆眠,眼前的烟雾逐渐弥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陌生场景。   繁华林立的楼盘,挺直地耸入蔚蓝的天空中,整座建筑从上到下都铺满了碧蓝色的钢化玻璃,两根巨大的避雷针高高伫立在顶层上。   这番景象太过陌生,也太过壮观。   骤然来到此地的司徒俞顾不得斗法,戒备地抽出长剑,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冷声质问道:“道友,这是何地?你把我们带到了何处?”   李子明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危险,这才松下一口气,几步跑到陆眠身侧,悄声问道:“是啊,道长,你这是把咱们带到哪里了?这地方好奇怪啊。”   陆眠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司徒敏敏皱眉道:“你不知道?俏道士,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何处?”   “我真的不知道。”陆眠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坦白道:“实不相瞒,在接下李府捉鬼任务的那天,我发现自己失去了全部记忆,道术都是在几天前重新学的,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何地。”   司徒俞听得神色微动。   如果陆眠所言非虚,那就说明学了几天道术的陆眠远远胜过学了十几年道术的他们。   他自小被称为天之骄子,却比不上只学几天道术的陆眠。   向来自负的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自卑这种情绪。   “你刚刚用得什么道术?是怎么把我们从西厢房带到这里的?”接收到其他师弟的暗示,洛云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陆眠道:“我布下的是幻境符阵,能从我潜意识里随机抽取一个危险环境,把在场之人都拉进去。”   听了这番解释,司徒敏敏撩起肩上头发,觉得奇怪,“这地方怪是怪了点,好像没什么危险的。”   一直躲在陆眠身后的司沐辰动了动耳朵,似是感受到了危险,害怕而紧张地抱住他的胳膊,扬声道:“快跑!它们来了!”   李子明疑惑道:“谁来了?”   没等一群人有所行动,不远处乌泱泱冲过来一群人,各个黑得像碳烤的面包,浑身腐烂,只有像皮一样的表面,里面的肌肉、血管、骨头清晰可见。   它们大都缺胳膊少腿,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奔跑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离他们不过三米。   “这些是什么怪物?”洛云护着方妍和一众师弟连连后退,嗓音发颤道。   陆眠并未回答他,迅速带领众人躲进一间屋子,熟练地锁好门。   那群人疯了似的向他们冲来,不断用身体撞上钢化玻璃。   每撞一下,李子明就不自觉颤抖一下。   那块碧蓝色的透明板子看起来太过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撞碎。   “道长哥哥,你知道外面那群东西是什么吗?”司沐辰探头扫了一眼,将脑袋死死埋进陆眠腹部,害怕地问道。   陆眠盯着那群非人生物,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思索半天,也没能想起些什么,遂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察觉到鬼魂微微发颤的身体,他放缓语气,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司沐辰摸了摸他后颈,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必须得想!”司徒敏敏有些惊魂未定,说道:“我们根本没见过这些怪物,也不了解它们,俏道士,在场之人只有你在失忆前见过,你想起来一切,我们才可能了解到它们的弱点。”   钢化玻璃外非人生物的撞击动作越来越激烈,不多时,玻璃上裂开几道缝隙,伴随着撞击声,裂缝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李子明惊慌地躲在陆眠身后,“道长,敏敏姑娘说得对,你得赶快想起来啊。” 第041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4   陆眠何尝不想忆起失去的记忆,然而,越是奋力回想,越是头脑空白。   那团记忆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覆盖,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每每想掀开那层薄纱,就会发现纱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块巨石替代,拼尽全力也挪动不了分毫。   他揉了揉额角,无奈道:“李公子,我真的想不起来。”   恰在此时,街道出现一名年轻女子,钢化玻璃外的丧尸群不约而同地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年轻女子穿着露出手臂的黑色上衣,下身是浅蓝色的修身长裤,怪异搭配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在场之人从未见过如此暴露的装束,各个面红耳赤。   方妍羞得捂住双眼,喃喃道:“这女子披头散发,衣着也如此暴露,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司徒俞强行将羞涩压下,恢复成平常冷若冰霜的姿态。   透过透明玻璃,他直视前方,亲眼看着年轻女子被上百个丧尸扑倒,等它们散开时,地上只余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它们……吃人?”李子明震惊地张大嘴,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道长,我们是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们不会交代在这儿。”说到这里,陆眠顿了一下,看向司徒俞,道:“司徒道长可就不一定了。”   司徒敏敏挡在师兄身前,瞪着陆眠,“臭道士,你什么意思?”   伴随着她的质问,其余道士像是要给师姐撑腰,纷纷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在西厢房与我斗法的是司徒道长,我的符阵为他而设,幻境攻击的也只会是他。”陆眠道:“不止你们,连同我自己都是被符阵拉进来的旁观者,幻境里的任何东西都伤不到我们。”   司徒敏敏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给师兄任何帮助,还得看着他是如何破阵的?”   陆眠表示认同。   洛云低低咒骂一声,控诉道:“一旦大师兄斗败,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那群怪物啃食他的身体,臭道士,你到底是在哪里学的符阵,太恶毒了吧。”   “这是在我家道书上学的。”陆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因为急着给阿辰做礼物,我还没来得及学破解之法。”   司徒敏敏气得身体发颤,猛地揪住陆眠领口,喝道:“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道士在施展道术前,一定要确保自己将其破解之法吃卝精吃透,一旦发生意外,就还来得及施救。”   她眸中凝出一抹水汽,神情很是怨愤,“臭道士,师兄要是有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四下无言,气氛逐渐凝重。   看着两人对峙的动作,司沐辰还以为司徒敏敏在欺负陆眠,忙去拽她的手腕。   发现拉扯不动,他用力拍打着她手背,将白皙皮肤弄得泛红,气呼呼道:“姐姐,你不许欺负道长哥哥!快松手!松手!你要把道长哥哥弄得呼吸困难了!”   司徒敏敏本就怒火中烧,被鬼魂这么一闹腾,更觉怒不可遏,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冷冷道:“有你这个小鬼说话的份吗?要不是因为你,师兄怎么会和人斗法?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师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你的道长哥哥都跑不了!”   由于常年习武,她力气本就比平常男子要大,再加上司沐辰魂体受伤,这一推,竟是直接把鬼魂推的摔倒在地,额角磕在桌腿上,顿时青紫一片。   陆眠面色大变,把司沐辰从地上扶起,心疼道:“阿辰,你没事吧?”   司沐辰摸了摸鼓起的额角,眸中满是犹疑,不明白身为魂体的自己为何会被普通桌椅碰伤。   听到陆眠关切的询问,他回道:“道长哥哥,我没事。”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李子明早已把司沐辰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见司徒敏敏这般跋扈地欺负鬼魂,只觉怒不可遏,他把女孩推的后退一步,道:“这关阿辰什么事?”   “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先伤害善良无辜的阿辰,道长把阿辰捧在心尖上,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他用责怪的语气,嘟囔道:“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司徒敏敏气急败坏地吼道:“他那是装的!李子明,你用你黄豆大的脑子好好想想,你见过有哪只鬼能被桌子碰伤?”   李子明嘴硬道:“你都能被桌子碰伤,阿辰怎么就不能了?”   司徒敏敏道:“我跟他能一样吗?他是鬼,我是人,只要鬼物不想,它们就碰不到任何物体!”   李子明还想再说些什么,陆眠打断道:“你们别吵了,怪物又来了。”   众人向外看去,吃完年轻女子的丧尸再度撞起钢化玻璃,没一会儿,就撞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有了突破点,它们越撞越凶,钢化玻璃彻底碎裂,丧尸们一窝蜂涌进来,有意识地向司徒俞扑去。   这群怪物外形可怖,食肉饮血,丧失思想,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在司徒俞的认知里,唯有僵尸才具有这些特性。   他借着后退的间隙从腰间百宝袋里掏出一叠定身符,将其贴在一个丧尸的额头上,却毫无作用。   脑门顶着一张符纸,丧尸仍旧行动灵活,不受丝毫掣制。   眼见符纸不管用,围观的一众师弟再沉不住气,纷纷询问道:   “臭道士,你到底弄了什么鬼东西!”   “这些怪物连符都镇不住,比僵尸、鬼物厉害多了,大师兄真的能破阵吗?”   “同为道士,你不能对同道赶尽杀绝,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大师兄。”   丧尸数量众多,司徒俞且战且退,被逼在角落,艰难应对。   陆眠把司沐辰带到李子明身后,思索片刻,向司徒俞的方向走去。   他设下的符阵叫太虚境,凡是陷入幻境的人皆无法自主脱身。   而且,人和鬼进入幻境的待遇也截然不同。   人进入幻境,怪物所造成的伤会同步到现实里,换而言之,如果在幻境中死去,现实里的躯体也会死亡。   鬼进入幻境,体质会趋近于人类,不需要符纸,幻境里的任意物体都能对其造成伤害。   道书里并未写布下符阵,会把在场之人都拉进幻境。   要是早知道阿辰会被拉进来,额头在幻境里受伤,陆眠指定不会用太虚境符阵。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快点把鬼魂带出这个危险重重的地方!   一般而言,破解符阵大都需要解决符阵里的障碍和杀机,这个太虚境会不会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陆眠扬声道:“司徒道长,把这些怪物都杀了,我们或许就能出去了。”   闻言,司徒俞迅速丢下桃木剑,抽出腰侧长剑,把面前的丧尸一剑穿心。   却发现即便刺穿心脏,丧尸仍旧活蹦乱跳,不受丝毫影响。   他抽出长剑,沉声道:“这怪物根本杀不死。”   陆眠从几个师弟那里要了把剑,踢翻后面一个丧尸,一剑劈掉它的脑袋,身体和头颅甫一分体,两者皆没了动静。   他一边寻找下个目标,一边道:“砍它们的头。”   此言入耳,司徒俞一改方才束手束脚的作态,长剑精准无误劈下丧尸脑袋,没一会儿,地上堆满了无头尸体。   杀完最后一个丧尸,灰蓝色香烟再次弥漫,逐渐充斥整个房间。再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阴森的西厢房。   一番打斗让司徒俞呼吸急促,手掌撑在法坛上,兀自平复呼吸。须臾,他直起身体,直视陆眠的双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眠道:“我姓陆,单名一个眠。”   司徒俞缓步走到他身前,语气里满是欣赏,“陆道长,你很强。”   陆眠并不想过多接触他,只敷衍地点点头,便又把全部心神放回到司沐辰身上。   鬼魂肤色白皙,额角的青痕格外显眼。他抚上司沐辰右侧面颊,拇指轻柔地摩挲着伤痕,问道:“还要吸精气吗?”   没等司沐辰回答,司徒俞将手臂横在两人中间,义正言辞道:“陆道长,你不能再让他吸你精气了,不然,你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猝死的。”   听到这话,司沐辰忙用手捂嘴,道:“不要不要,道长哥哥,我再也不会吸你精气了。”   陆眠摸了摸唇,反驳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又不是没被他吸过精气,我被吸的那次,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精神抖擞。”   据司徒俞所知,但凡被鬼物吸取精气,事后几天都会浑身无力,腿脚虚软。   可在进入幻境前,陆眠强硬地让司沐辰吸精气,事后确实没有丝毫影响,到现在也是生龙活虎的。   难不成陆眠是个例外?即便被吸精气,也不会致死?   他默默收回手,转而去关心师弟师妹。   没了阻碍,陆眠温柔地拉下司沐辰捂嘴的手,语气颇为期待,“阿辰,你放心来吸,我的精气管够。”   司沐辰偏过头,道:“我的身体很好,不需要吸精气。”   对他的拒绝充耳不闻,陆眠捏住鬼魂下巴,目光在他唇上流连几秒后,俯身吻上那双软唇,浅啄轻尝。   他吻的温柔,却带着强势和占有,霸占鬼魂口腔里的角角落落,印下属于他的气息。 第042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5   这个吻绵长而缱绻,直到陆眠松开司沐辰,后者还有些恍惚。   鬼魂本不需要呼吸,可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对方的逐渐深入觉得难以呼吸。   他双腿发软,只能用双手攀住陆眠肩膀,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往常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即将昏睡的征兆。   “道长哥哥,我需要睡上一觉。”他费力地撑起精神,嘴唇开开合合:“等睡醒了,我们再继续说话。”   前一秒还精神饱满的鬼魂,刹那间软倒在怀,陆眠先是一惊,随即想到鬼魂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又放下心来。   他珍宠地摩挲着司沐辰的面颊,轻声道:“睡吧,阿辰,你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其他人并不清楚前因后果,见司沐辰突然昏厥,都紧张地凑过来。   紧接着,他们眼睁睁看着本来容貌迤逦的鬼魂变得丑陋可怖,白皙皮肤被凹凸不平的烧痕取代。   那张脸,太过惨烈,方妍被吓得接连后退,跌倒在地。   “师兄,他……他怎么变了一副模样?”司徒敏敏蹙眉,疑惑道。   一般而言,人死后,尸体的模样就是鬼魂的模样。   像司沐辰这种不需要施展幻术,又能有迤逦容貌、又能有丑陋容貌的鬼魂,实在是前所未见。   司徒俞虽然年少成名,经历的实战却不多。   乍然见到这番场景,他刚想上前查看,就见原本晕厥的鬼魂缓缓睁开眼,看清陆眠的那一刹,那双眼眸由清澈纯洁变为冷漠狠厉。   其间还夹杂着隐晦而疯狂的爱意,浓烈到足以吞噬一切。   “陆道长!他不对劲!”司徒俞从腰侧抽出一张符纸,迅速打向司沐辰,扬声道:“快离开他!”   不同符纸对魂体的伤害也不可预估。   鬼魂此刻本就脆弱,担心他会再度受伤,陆眠不假思索地抓住那张符,揉皱成一团,沉声道:“别伤他。”   骤然从昏睡中清醒,司沐辰恍惚一瞬,脑袋自动同步另一个人格的记忆。   接收完记忆,他将视线投注在陆眠脸上。   那张脸白皙如玉,俊朗非凡,对待阿辰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如玉君子,烧死他全家二十七口人。   “为什么要跑?”司沐辰伸出手,紧紧攥住陆眠手臂,拇指在他手腕处的红痕上摩挲一下,声音嘶哑:“陆眠,乖乖被我捆着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逃跑?”   陆眠辩解道:“我没有逃跑,是…是你自己放我走的……”   司沐辰杨手掐住他脖子,道:“另一个我是放你走了,可我没同意放!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脖颈被掐住,陆眠呼吸不畅,只能尽可能仰起头,回道:“当时情况紧急,司徒家的人马上会查到西厢房,我怕他们伤你,这才带你远离危险的。”   “你这套甜言蜜语早就过时了,我不会再相信你。”司沐辰冷着张脸,继续道:“陆眠,我再也不会心慈手软,对待你这种人,根本无需温柔。”   对待你这种人。   我到底是哪种人?   陆眠很想把这个问题问清楚,然而,司沐辰根本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只觉心口一痛,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鬼魂突然变长的指甲,正在一寸寸深入胸口。   “你……你真要杀我?”   司沐辰并未作答,只是抽离指甲,用力撕开陆眠胸前衣襟,染血的黑色指甲在他赤裸白净的胸膛上画出一个六芒星,又在中心空白的位置添了一个辰字。   做完这些,鬼魂扬起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咬破指尖,将其点在那个辰字上。   从指尖逸散的鬼气源源不断染上陆眠胸膛,血红符文逐渐变黑,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加深。   “不好!他在给陆道长下契!”司徒俞面色一变,率先冲上前去,“快阻止他!”   李子明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下契?”   听着他们的对话,其余道士满脸震惊,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道:   “下契的意思是鬼魂在人身上打下专属标记,此后,鬼在人在,鬼亡人亡,他们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种死契,一旦绑定成功,除非身死魂消,否则终身无法解开。”   “只要有这个标记在,无论人在哪里,鬼魂都能立刻出现在人身边,你会有种无时无刻被监视的感觉。”   听了他们的解释,李子明反而镇定下来。   在他看来,陆眠对司沐辰爱得如珠如宝,被心爱鬼魂下契,心里指不定多乐呵呢。   果如所料,陆眠确实对下契乐意至极,甚至巴不得身体再多一个能随时随地出现在司沐辰身边的标记。   对于司徒家道士的关切,他摆摆手,道:“别管我,我心甘情愿。”   司徒俞脚步一滞,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场景。   陆眠身为除恶扬善的道士,爱上一个时而俊秀、时而丑陋的鬼魂。   在他所学的知识里,鬼物生性本恶,是世间最邪恶残暴的存在,身为道士,应该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杀光天下所有鬼物。   然而,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道士爱上了鬼魂。   他垂下眼,素来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迷茫。   师父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鬼物真的生性本恶吗?司徒家世代相传的观念真的无懈可击吗?   下契结束,司沐辰用四肢牢牢锁住陆眠身体,下颌在其肩窝处又贴又蹭,阴气森森道:“陆郎,你再也逃不掉了。”   话音刚落,一人一鬼凭空消失,偌大的西厢房再没了他们的身影。   司徒敏敏面色凝重,道:“这只鬼怨气太重,比我见过的所有鬼都要强大。”   其他师弟道:“单凭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师兄,我们要不要求助师父?他老人家最喜欢和鬼力高深的厉鬼交手,肯定会对这次任务感兴趣的。”   “就我们和阿辰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伤人性命。”洛云有些犹豫,道:“师父他见鬼就杀,从不手软,万一阿辰有个好歹……”   司徒敏敏有些迟疑,“可是我爹说了,鬼物最擅长蛊惑人心,阿辰明显有两副面孔,我们和他接触的并不多,根本不能保证他从未伤人性命。”   她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而且方才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下给俏道士下契,指定是想用俏道士威胁咱们。”   司徒俞道:“是有这个可能……”   “阿辰之所以给道长下契,是想和道长同生共死!”李子明佐证道:“他昨日就绑了我和道长,一夜都没有伤害我们,足以说明他不是弑杀成性的鬼。”   一片寂静中,洛云弱弱提议道:“要不我们先传信问问师父,有没有辨别鬼魂是否杀人的法子。阿辰要是害过人,我们就先试着解除陆道长和他的契约,再作法除他;阿辰要是没害过人,我们就放过他。”   司徒俞思忖良久,道:“按你说的办吧。”   另一端,司沐辰带着陆眠离开西厢房,本打算离开李府,却猛然发现除了被改成李府的司府,天大地大,早已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察觉到鬼魂心情低落,陆眠用手臂环住他肩膀,道:“怎么不走了?”   司沐辰偏过头,盯着陆眠脸上不似作伪的关切,冷声问道:“陆眠,你真的失忆了?”   “对啊,当时我头脑空白,睁眼看到一对陌生男女站在我面前,让我去捉鬼,吓了我一大跳。”陆眠轻笑出声,“我寻思着,我也不知道失忆前的我本事如何,肯定不能轻易答应。”   司沐辰探究地看着他双眼,道:“为什么又答应了?”   陆眠挠挠头,道:“后来我发现腰间系着李老爷夫妇给的酬金,我了解自己,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收了钱,肯定是对这次任务有把握,就接下了任务。”   他笑得眉眼弯弯,浑然不似从前的疏离清谈。   单单是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的前后性格变化这么大吗?   还是说,陆眠根本就没失忆,现在所表现的不同都只是装的,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来蓄意接近。   司沐辰垂下眼,藏起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厉,道:“死后我常年呆在西厢房,除了李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我。”   陆眠拉住他的手腕,表情真挚,“去我家吧。”   “从今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司沐辰道:“捉鬼任务呢?你不做了?”   陆眠很是无谓,“不做了。司徒家的道士各个不分青红皂白,实在枉为名士,你要是还呆在李府,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反正李老爷也请了司徒俞他们除鬼,有他们在,就没我什么事了。”   一人一鬼避开下人,去往陆眠在李家的住所,刚推开门,就见常青正坐在桌前发呆。   陆眠并未耽搁时间,将鬼魂拉到桌前坐下后,和常青一起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常青虽然不解,秉持着书童原则,没有多问。   两人收拾好行李,在桌子上放下酬金,就带着司沐辰前往陆府。   期间被守在李府门口的下人询问情况,只说是为了捉鬼要回府拿点东西。 第043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6   陆府距离较远,单凭双脚走到天黑也无法到达,况且正午阳光太盛,不利于魂体休养,陆眠在半途买了辆马车,驱车回到陆府。   停下马车时,天色已晚,月光朦胧。   陆府外风声瑟瑟,几颗枯树在凉风中摇曳着,昏暗的灯光拉长树枝晃动的影子,显得有些诡异。   常青率先跳下车,不由自主地萧瑟着,缩了缩脖子,抱怨道:“公子,咱们府外怎么阴气森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不是有鬼吧。”   身边正坐着一只鬼的陆眠面不改色说道:“应该是因为快入秋了吧。”   在常青心里,陆眠是他见过的最为厉害的道士,对其深信不疑。   见对方一脸不以为然,当即放下心来,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推开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数十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他们有的被开膛破肚,肠子掺着鲜血流了一地;   有的死不瞑目,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得很大,似乎死前受过巨大痛苦;   还有的四肢不翼而飞,染发着浓烈恶臭,许多白色蝇蛆在断口处揉动。   乍然见到这一幕,常青被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哇的一声扑在地上狂吐。   司沐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惨状,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眠跨过门槛,几步走到一具尸体旁,细细探查一番,发现尸体浑身僵直、体温冰凉,显然是死去多时。   接连又检查几具尸体,他发现每一处伤口都散发着浓郁鬼气,这些人显然是被鬼所害。   “常青,把我的黄色包袱拿来。”他一面吩咐,一面将七零八散的尸体移到一起。   艰难止住呕吐欲,常青撑起身体,将鼓鼓囊囊的包袱递给陆眠。   陆眠接过,从包袱里拿出三根线香,将其沾满尸体上的血迹,又用黄符裹缠住线香,而后点燃。   线香冒出黑烟,三股烟气方向统一地飘向后院。   “烟飘向的位置是后院祠堂。”常青探出头,担忧道:“公子,咱家祠堂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啊?”   陆眠嗯了一声,道:“我去祠堂看看,你呆在这里照顾阿辰,别让他受伤。”   常青连连答应。   交代完,陆眠刚踏出一步,就见司沐辰亦趋亦步跟在他身后。   他脚步一顿,有些无奈:“阿辰,不是说让你呆在这儿别动了吗?”   司沐辰道:“我同样是鬼,而且是非常强大的鬼,别的小鬼根本伤不到我。”   另一个阿辰曾说,入夜总有许多鬼想吃他。   鬼吃鬼的情况只有一种。   被吃的那只鬼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生前遭受百般折磨,死后怨气不散,变成厉鬼。   这种鬼被称为“灵鬼”,乃大补之物,非常稀有。鬼将其吃下,能成为鬼王;人将其炼化吃下,能延年益寿,增进道术。   因此,陆眠很是坚持,只放软了语气,“阿辰,你乖乖在这儿呆着,我马上出来。”   对方脸上的表情太过温柔,司沐辰虽然很想拒绝,挣扎良久还是败下阵来,答应道:“有危险,按你胸前的标记。”   得到答允,陆眠单枪匹马地走向后院,远远看见一间气派非凡的屋子,正中央挂着一块黑色牌匾,用金墨写着“陆家祠堂”四个大字。   他悬着心,推开祠堂大门,屋里放着一张黑色方桌,桌上供着十几个牌位,皆是陆眠的祖宗和长辈。   牌位下方是一尊黑色佛像。   佛像的脑袋很大,与娇小的身体相比,很不和谐。   更为奇怪的是,佛像粗短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红的丝带,好似在特意束缚着佛像。   陆眠拿着烛火凑上前,发现放置佛像的桌上放着一张歪歪扭扭的黄符,先前应该是贴在佛像身上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脱落下来。   他将黄符拿起,细细打量,认出这是一张能将恶鬼困在容器里的符纸,可因为画符之人道术不高,符纸使用时限是两天。   因为他的突然失忆,忘记要回府换符的任务,这才使得恶鬼脱困,在陆府大开杀戒。   陆眠俯下身,果然见佛像脖颈上的红绳已经断裂。   黑暗中,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眠,仿佛要将他吞噬。   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陆眠猛地回头,穿着深红嫁衣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头上带着凤冠霞帔,黑色的血慢慢从她眼睛里流出,逐渐染红那张惨白无色的脸。   她只有一只眼,另一边是空洞洞的凹陷,不知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剜下来,伤口很是齐整。   “外面那些人都是你杀的?”陆眠上前一步,问道。   女鬼警惕地后退一步,用完好的那只眼怨毒地看着陆眠,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微弱声音。   她张开嘴时,只能看到洁白无瑕的牙齿,帮助发声的舌头却不翼而飞。   陆眠迟疑一秒,问道:“你……不会说话?”   女鬼张开五指,红色指甲又长又尖,飞身向他扑来。   陆眠连忙侧身,险险避过这一击,防止对方再次出击,他掏出一张黄符挡在身前,以表威慑,道:“咱们要是有误会,可以好好说开,没必要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女鬼毫不惧怕,发了疯似的扑向陆眠,手掌接触到黄符,瞬间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发红肿胀,甚至流出黑色脓水。   她却混不在意,拼着手臂废掉的风险抓破符纸,在陆眠身上抓出一道伤痕。   没想到女鬼打起来这般不要命,陆眠躲得不甚及时,胳膊被抓出三道血痕。   他嘶了一声,后退几步,道:“姑娘,我是看你死得凄惨才手下留情的,你再这样不依不饶,我可就要动真格了。”   女鬼喉咙发出一道愤怒嘶吼,不死心地再次向陆眠扑去。   陆眠不再留手,自腰侧抽出一张符,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上面,只听嗖的一声,符纸由一张变成数十张,密密麻麻地形成一张符网,向女鬼飞去。   女鬼闪避几次后,最终还是被符网罩住,蜷缩在地。   “姑娘,你不会说话,总会写字吧?”陆眠在她身旁蹲下,放缓语气问道。   女鬼恶狠狠地瞪着陆眠,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杀死一般。不知僵持了多久,她挣扎地用满是血迹的指尖在地上写道:会。   “别用血写字了,用这个吧。”陆眠从祭台上拿起支笔,沾了朱砂后递到她手里,道:“是我把你放进那尊黑色佛像里的?有什么原因吗?”   女鬼在地上写道:我是大补之物,若被炼化,道术能有进益,也能延年益寿。   陆眠猛地抬起头,诧异道:“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   女鬼点头。   道书上并未详细记载炼化鬼物的方法和步骤,因此,陆眠并不清楚失忆前的自己曾对女鬼做过什么。   可看着对方眼中的仇恨怨愤,他心脏抽了抽,指着她被挖去的眼睛和被拔掉的舌头,轻声问道:“这些……这些不会都是我干的吧?”   女鬼激烈地呜咽出声,似是在表示赞同。   陆眠心下一沉,动作迟缓地站起身,道:“院子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和你有仇的是我,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残害无辜?”   此言入耳,女鬼挣扎得越发厉害,血泪不断从眼中流出,半张脸瞬间被染红成一片。   直到精疲力尽,她才短暂地停歇下来,用毛笔在地上写道:我在新婚之日死去,魂魄本该直入地府,却被你拘在阵法里剜眼拔舌,我又何其无辜?   失去的记忆并未恢复,女鬼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两相钳制间,陆眠不知该如何回应,便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询问道:“你说我将你剜眼拔舌,可有证据?”   女鬼只是冷漠而憎恨地看着他,在地面留下一段话:   我只是个任人鱼肉的鬼魂,哪里能有什么证据?道士,你比我强,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别得意,总有比你强的鬼能收拾你,我会睁大眼睛在下面看着你的结局。   这副模样,称得上是视死如归。   陆眠席地而坐,目光不断在女鬼脸上骇人的血洞和裁割平整的舌根上游移,心里一团乱麻。   她说得难不成都是真的?   他曾经真的把她剜眼拔舌?只是为了增进道术?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的心先一步否定。   陆眠双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他清楚自己的人品,绝对不会毫无缘由地伤害别人,反之,要么他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么就是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姑娘,既然没有证据,那么麻烦你在佛像里再呆上一段时间,等我查清楚前因后果,一定给你个交代。”他站起身,认真而笃定地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因一己私欲将你剜眼拔舌……”   陆眠思索片刻,一字一句道:“届时,我任你处置。”   做完保证,他正要把女鬼重新封印进佛像里,岂料,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穿着一袭黑衣的鬼魂倚靠着门框,正讥诮无比地看着他。   看对方好整以暇的架势,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044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7   面对放在心尖上的鬼魂,陆眠从来只敢把完美无缺的那面展现给他。   此刻乍然被司沐辰发现失忆前自己做的丑事,心里发慌的同时,面上却不动声色,“阿辰,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沐辰盯着女鬼空洞洞的右眼看了半晌,道:“在你拿起桌上的符纸时。”   陆眠听得动作微滞。   这也就意味着鬼魂看到了他和女鬼对峙的全过程,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清女鬼写在地上的红色小字。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试探着问道。   司沐辰扬起唇,淡淡一笑,笑容夹杂着不易觉察的失望和冷意,“我没什么想法。”   被困在符网里的女鬼甫一看见满脸烧伤的同类,觉察到对方身上非比寻常的气息,再一次剧烈挣动起来。   符网里的活动空间有限,她抓紧毛笔,拼尽全力在满是字迹的地上写道:灵鬼,离开这儿!不要相信他!你会被道士炼化的!   新写的大字和地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重合,显得很是模糊,根本看不清字体轮廓。   女鬼用力咬紧下唇,嫁衣袖子不断在地上摩擦,想把地面擦得干净些,好写上新的字体。   对于女鬼的说辞,陆眠本就半信半疑,自然不允许她在一切都没盖棺定论前,肆意在司沐辰面前抹黑自己形象。   他撤去符网,重新将女鬼封印进黑色佛像里,为了以防万一,又新画了张符,贴在佛像脑门。   “阿辰,杀害前院下人的罪魁祸首是这女鬼。”他一边解释,一边缓步上前,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怎么一声不吭地进来了?”   司沐辰抬起手臂,露出胳膊上的三道抓痕,道:“感觉到你受伤,就想来看看情况。”   鬼魂皮肤惨白,平常一丁点伤痕都格外触目惊心,那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更显得血肉横飞。   陆眠抿了抿唇,问道:“我要是受伤,你是不是也会受同样的伤害?”   司沐辰道:“没错。”   陆眠沉下脸,轻轻托起他胳膊,心里一阵后悔。   当时只听司徒家道士说契约双方能同生共死,下契者能随时出现在被下契者身旁,根本就没说契约双方会同步伤害!   要是早知如此,方才他定然会打起十二分注意,不让女鬼伤到自己分毫。   “你快吸些我的精气,好让伤口快点恢复。”陆眠低下头,凑近过去,催促道。   司沐辰眸中红光一闪而逝,仰起一张烧痕累累的脸,逐渐贴近陆眠。   两双薄唇将贴未贴之际,他一把环住对方脖颈,漆黑鬼气迅速形成一个圆环,紧紧套住男人脖子。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陆眠迟钝地摸了摸脖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辰,你做了什么。”   司沐辰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他微一抬手,鬼气寸寸收紧,将陆眠拖到面前。   “陆眠,你当真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天真好骗、软弱无能的司沐辰吗?”他捏住男人下巴,面色很是阴沉:“我还真是可笑,居然真的以为你失忆了。”   下巴被捏得生疼,陆眠轻嘶一声,有些委屈,“我确实失忆了啊。”   司沐辰冷笑一声,道:“都已经被抓到现形了,你还想着狡辩,陆眠啊陆眠,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非但没有一点长进,怎么反而还倒退了?”   陆眠听得云里雾里。   自见到阿辰的这个人格起,对方就对他冷言冷语,从未给过好脸色。   他曾怀疑阿辰和失忆前的他有血海深仇,可对方每每弄晕他,都只是把他锁在床上,从未伤害过他,这样的态度不像是有仇,反而像是求而不得。   再加上,西厢房里,阿辰在众目睽睽下给他下契,和他绑定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种种行为,都表明阿辰对他并不讨厌,反而喜欢极了。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犹豫良久,陆眠开口问道:“你口中的现形是指什么?”   司沐辰看着地上的艳红字迹,眼角眉梢的嘲讽溢于言表,寒声道:“你之所以装失忆骗我,是为了炼化我这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灵鬼,好增进你的道术。”   被一而再再而三怀疑,绕是好脾气的陆眠,也有些火气上涌,“你应该见识过我的捉鬼能力,根本没必要用炼化灵鬼的方式来增进道术。”   司沐辰还愿意站在这里与陆眠对峙,这段话所表露的信息量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还记得,曾经的陆眠道术并不出众,往往都是靠家族法器和招摇撞骗才能混口饭吃。   现如今,陆眠的变化能称得上一句天翻地覆。   不仅能和师出有名的司徒家道士一较高下,更是在面对他时,浑然不似从前的冷淡疏离,反而热情非常,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心爱之人。   更为怪异的是,每每看到陆眠,他总是会难以自抑地欢欣雀跃,满腔仇恨被汹涌爱意全部取代,根本无法去伤害陆眠。   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司沐辰甚至怀疑陆眠修炼了什么魅惑人的邪术,否则,灭门之仇在前,他为何会无法痛下杀手?反倒是越发心软沉沦。   “你……不是陆眠?”   陆眠蹙眉,惯性使然地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触手冰凉,反应过来他的鬼魂身份后,纳闷地收回手,道:“阿辰,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我不是陆眠还能是谁?”   司沐辰垂下眼,喃喃道:“我认识的陆眠道术低微,靠坑蒙拐骗才能混口饭吃;我认识的陆眠虽表现的心软仁慈,却比打家劫舍的强盗还要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二十多条人命;我认识的陆眠生性冷淡,不喜欢旁人近身……”   说到这里,他沙哑的嗓音几不可闻,“从不与我亲近。”   鬼魂声音太小,陆眠贴近过去,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些不甚连贯的字句。   他扣住鬼魂掌心,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沐辰有些好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居然会觉得陆眠这具身体的灵魂换了芯子。   “没什么。”   他撤去脆弱,再度戴上冷硬假面,浓郁鬼气从指尖涌出,缠绕上陆眠的四肢百骸,寸寸收紧,“你是陆眠也好,不是也罢,这辈子,你再也无法甩开我了。”   身体被触手般的鬼气缠绕收紧,陆眠有些难以呼吸。   司沐辰动了动手指,鬼气逐渐放松攻势,甚至还刻意摩擦对方敏感的腰腹。   对于陆眠来说,这点程度的鬼气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挣脱开。   然而,即便腰侧被鬼气磨得发痒,他也并未挣开,强忍笑意直挺挺站在原地,道:“你把我困住,是想做什么?”   司沐辰将其打横抱起,随便找了间干净整洁的卧室,把人轻放到床上。   他半跪在榻上,抬起陆眠下巴,轻浅柔软的吻寸寸落下。   “我要把你囚禁在这座宅子里,日日与你合卝欢,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陆眠听得心头猛跳,“你确定是日日合卝欢?”   司沐辰笑意更深,掀开他的衣袍下摆,向腿间探去,“就算你有不举之症也无妨,我用嘴同样能让你爽快。”   “等等……”陆眠侧过身体,避开鬼魂不老实的手掌,迟疑道:“阿辰,你说清楚,谁有不举之症?”   司沐辰收回手,道:“陆郎,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掩饰。艳鬼的幻境里布满催情致幻的暗物质,你却对她冷若冰霜,毫不动情,这不是不举是什么?”   什么艳鬼?什么幻境?   陆眠听得云里雾里,回想良久,终于想起那个变成阿辰模样引诱他的红衣女鬼。   得知前因后果,他险些被气笑,“在这世上,我只会对一个人动情。”   回想起女鬼当时所言,司沐辰垂下眼,没再说话。   陆眠道:“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却说另一边的李府,李老爷夫妇坐在上首,听完李子明讲述西厢房发生的事,叹了口气,表情很是忧愁。   “照子明所说,那个叫阿辰的鬼魂天真可爱,确实不像是罪魁祸首。”李老爷看向一直未曾发话的女道士,道:“道长,你怎么看啊?”   “陆道长和阿辰早已离开这里,不知所踪。”司徒敏敏喝了口茶,淡淡道:“贵府今晚若是再发生惨案,那就说明害人的另有其鬼,我师兄已经回司徒家请我爹了,到时候,我爹爹自会解决好一切。”   李夫人连连恭维,“我们请来的陆道长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你们一来就有了解决方案,还是你们司徒家有真本事……”   司徒敏敏打断道:“李夫人,司徒家之所以帮你李家,靠得是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方婷是我闺中密友,她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如果你们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妍姐姐幽禁,司徒家随时能抽身而退。”   她勾起一侧唇角,嗓音冰冷:“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下人了,你也会变成其中一具死尸的。” 第045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8   李夫人脸上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徒敏敏,似是没料到作为女人的她说话这般难听。   她攥紧拳头,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又逐渐变得平稳,强行挤出一抹笑来,打着哈哈道:“之前是我们误会方氏了,她是打心眼里对子明好的,今后我们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再把她幽禁起来呢。”   一向沉默的方妍眼圈微红,显然为司徒敏敏维护她的话而动容。   怕师姐再奚落下去会让李夫人下不来台,洛云忙出声附和道:“李夫人,我们都清楚你和李老爷是疼儿媳妇的长辈,我家师姐也是担心闺中密友的姐姐,要是有哪里冲撞到,你们可千万别跟她这个小辈计较。”   司徒敏敏接道:“若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二位多包涵,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妍姐姐永远是我司徒家的贵客,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她!”   李老爷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永远把利益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根据方才那番对话,不难看出司徒敏敏对方妍的上心程度,他早已将其看作是方妍的一种额外价值,或许能借此跟司徒家搭上关系。   他拍了拍妻子肩膀以示安慰,笑呵呵道:“司徒姑娘,你这般看重情义,我家儿媳能与你相识真是上天的恩赐。”   作为司徒家独女,这样的恭维话,司徒敏敏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照例扬起一抹虚伪假笑,认真说道:“妍姐姐是我见过最为温婉的女子,能与她相识一场,也是我三生有幸。”   方妍愣愣地看着司徒敏敏,莫名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五年前,她妹妹方婷在集市闲逛被恶霸调戏,幸得司徒敏敏出手相救,这才免去一场灾祸。   自那之后,两人时常书信往来、相约去踏青游玩,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她眼中的司徒敏敏是个被家族娇养的千金小姐,与人交往向来直来直往,虽然刁蛮,却并不任性,有着难能可贵的侠义心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家小姐,尚且能为了闺中密友的姐姐向陌生人低头。   反观她的夫君,自始至终从未相信过她。   在她因“胡言乱语”被婆婆打上失心疯罪名幽禁在西厢房时,李子明正宿在妾室怀里醉生梦死;在她因无人交流而日渐精神崩溃时,李子明正与狐朋狗友把酒言欢。   方妍自嘲一笑,再看向司徒敏敏时,眸中多出抹光亮。   她站起身,迎着众人诧异的神色,走到红杉姑娘身旁,福了一礼,道:“司徒姑娘,真的很谢谢你能为我说话。”   司徒敏敏连忙起身,将她扶起,“婷儿的姐姐也是我姐姐,你千万别多礼,太见外了。”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行色匆匆进来,快步走到李老爷夫妇身边,在两人耳旁低语了几句。   下人说话时,李老爷逐渐收敛起笑容,表情很是震惊。   “李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洛云和众位师弟对视一眼,好奇问道。   李老爷挥退下人,道:“这宅子总闹出人命,陆道长怀疑这里曾发生过重大惨案,受害者冤魂不息,这才闹得家宅不宁。他让我追查这座宅子的上任主人是谁,遭遇了何种变故。”   司徒敏敏询问道:“查到什么了?”   李老爷神情变得古怪,将先前下人查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照下人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那个陆初暝确实有点古怪。”李子明摸了摸下巴,语气颇为疑惑,“司府二十七口人全部葬身火海,他却能幸免于难,这个陆初暝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洛云接着推测道:“而且,陆初暝是道士,会不会是他用了什么邪术,先一步杀害司府满门,再伪装成失火,好销毁全部尸体,来一个死无对证?”   两人所言不无道理。   司徒敏敏最烦思考问题,有些后悔留在李府的是头脑简单的自己,而不是敏锐多思的司徒俞。   见众人胡乱猜测,并且还有越猜越离谱的趋势,李老爷咳嗽一声,将方才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初暝只是那个道士的表字,眠才是他的名。”   李子明瞪大眼睛,叫道:“什么?那个道士也叫陆眠?”   李老爷点了点头,又道:“下人还查到司府的几百间铺子经手过陆初暝,他现在仍藏身在扶风县中。”   “这么说,他是为了司家家产才灭人满门的?作为入赘的一方,居然有脸去贪图夫家财产,这个陆初暝可真不是个东西。”司徒敏敏嫌恶地皱了皱眉,说道。   “据调查得知,扶风县只有一个陆眠,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陆道长。”李老爷面露复杂之色,补充道:“我们所认识的陆道长姓陆,名眠,表字初暝。”   李子明吃惊道:“陆道长就是那个霸占司家家产,灭了司家满门的入赘道士?这怎么可能!他也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啊,而且……他那么喜欢阿辰,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自私自利的陆初暝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作为同样见过陆眠和司沐辰相处的旁观者,司徒家道士无比赞同他的观点。   李夫人面色凝重道:“子明,你知道司家那个单纯好骗的小少爷叫什么吗?”   李子明问道:“叫什么?”   李夫人道:“司沐辰。”   听到这个名字,李子明神色微凝,陷入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阿辰就是司沐辰?   千娇百宠的司家少爷是这座宅子的前主人,既然是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一旦变成厉鬼,灵魂必然会被拘在身死之地,不得往生。   作为鬼魂的阿辰先前一直被困在西厢房,无法踏出一步,而且……他脸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烧伤。   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可回想起陆道长和阿辰的相处模式,李子明又全盘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司沐辰生前不被陆眠待见,没道理变成鬼魂,就被陆眠爱得如珠如宝。   况且两人看起来毫不相识,若真有灭门之仇横梗在其中,阿辰又怎会主动亲近陆眠?   他捻了捻指尖,突然发问:“司徒姑娘,道士会对什么样的鬼魂生出类似于渴望的情绪?” 第046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9   “应该是艳鬼吧。”司徒敏敏思索片刻,解释道:“这类鬼能将人的魂魄带进他所创造的幻境里,无论这类鬼的真实容貌有多丑陋,在幻境里他会美得国色天香,让人不敢直视,为了确保能留住人,他还会在幻境里布下催情致幻的暗物质,极少有人能从艳鬼手下脱身。”   把她的描述作为前提,李子明仔细和阿辰比对,全盘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阿辰总共有两种状态。   当天真善良那面出现时,他的容貌会变得清俊迤逦;当阴沉暴虐那面出现时,他的容貌会变得丑陋可怖。   而且,就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阿辰并没有施展幻境的能力。   “还有别的情况吗?”   司徒敏敏摇头,提议道:“既然我们都猜不透,不如让洛师弟来算一卦吧,看看陆道长和阿辰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徒家每个道士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大师兄司徒俞擅长符箓,司徒敏敏擅长武功,而洛云则擅长算卦,每周只算三卦,每一卦都无比准确。   这周,洛云恰好只算了两卦,还剩一次机会。   “李老爷,下人有没有查到司家灭门的日子?”洛云站起身,从腰包里掏出算卦工具,摆在桌上,道:“我需要知道司沐辰死亡的具体时间,这样能算得更准确点。”   李老爷有些为难,“只知道是永历十三年,二月初四。下人只查到司家灭门的日子,无法精确到具体时辰。”   “这也足够了。”   洛云把四十九颗棋子随即分为左右两组,又将左边那组棋子摆成司沐辰死亡的日子,继续询问道:“陆道长生辰八字你们有谁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身为道士,陆眠清楚生辰八字的用处,未曾透露过分毫。   洛云并不意外,“那就换个问题,陆道长来李府那天是什么日子?”   从不记日子的李老爷把目光投向妻子。   被数道目光直勾勾盯着,李夫人凝眉细思,突然想起前些天曾去钱庄取过用来给陆眠当捉鬼报酬的银钱,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简单说了一声,去书房拿了账本回来,翻查到钱庄的记账日期,道:“十月初七,我去钱庄取钱,是为了给陆道长捉鬼的报酬。我记得,那些银钱只在我手里待了两夜,所以,陆道长是在十月初九来我们府上的。”   得到确切时间,洛云把右边那组棋子摆成陆眠初临李府的日子,燃起三根长香,向西北方拜了三下,而后用长香将棋子随意打散。   棋子七零八乱地横在桌面,毫无规律可言。   他微俯下身,细细观察棋子走势,表情逐渐由放松变为凝重。   从小朝夕相伴,算卦时洛云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一派放松。   司徒敏敏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副神情,紧张地凑上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洛云垂下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我算到了两种结果。”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算卦不同于占卜。   前者需要提供八字类的信息,用以推算命理,是不变而恒定的,绝不会算出两种结果。   后者无需提供任何信息,只需在测卦人指导下自在抽卦,测算结果是易变而不恒定的。   而他却是用算卦方式同时算出两种结果,实在是荒谬至极!   “洛道士,你算到什么了?”李子明边伸长脖子看卦象,边问道。   “我算的第一种结果是,陆眠和司沐辰之间有血海深仇,一旦相遇,必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说到这里,洛云停顿片刻,道:“这个结果倒是对应了我们之前的猜测,陆道长是那个灭了司家满门的陆初暝,阿辰则是那个一腔真心错付人渣的天真少爷司沐辰。”   “另一种结果呢?”司徒敏敏好奇道。   洛云长舒一口气,道:“我算的另一种结果是,陆眠和司沐辰朝夕相伴,感情甚笃,即便经历再多磨难,也会迎来幸福美满的结局。”   司徒敏敏揉了揉额角,道:“洛师弟,哪种结果更可信?”   虽然觉得自己所言很没逻辑,洛云还是说道:“两种结果都可信,卦象从不会出错。”   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司徒敏敏苦恼地拍拍头,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在信上写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后唤来一只信鸽,将书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到空中。   她一面替洛云收起棋子,一面说道:“这次的任务太过复杂,我觉得我们想破头也不会想明白,还不如全交给我爹,让他帮我们想,肯定能事半功倍。”   对此,一众师弟皆习以为常。   只有李子明抽了抽嘴角,嘟囔道:“只会靠爹的刁蛮大小姐。”   却说另一边的陆府,安静的犹如死宅。   藏青色的帐幔里,俊朗非凡的道士躺在榻上,四肢被象征着不详的鬼气牢牢锁住,裸露在外的胸膛满是暧昧抓痕。   躺在他怀里的鬼魂容貌迤逦,浑身上下布满痕迹,或许是昨晚被欺负得太狠,眼尾红得惑人,只看上一眼,就会勾起无尽怜惜。   司沐辰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身体酸疼、腰肢发软,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车反复碾过一般。   存在感更强的要数身后,微微动上一下,就会有液体流出。   这种感觉太过难受,他低低嘶了一声,莫名有点想哭。   身侧传来细微动静,陆眠瞬间清醒,手掌下意识在鬼魂腰上轻轻按摩,以便缓解对方的不适,“怎么了?是不是腰疼?”   司沐辰偏过头,正对上陆眠满含关切的面容。   他心里一酸,再憋不住委屈情绪,道:“道长哥哥,我身体好痛。”   这声呼唤甫一入耳,陆眠知道,这次苏醒的是另一个天真无邪的阿辰。   这个人格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对着眼前这张清俊迤逦的脸,他没法说出对方腰疼的真正原因,只能含糊其辞地转移话题,“可能是这个床板太硬,阿辰,我帮你按摩一下,会好受很多的。”   司沐辰无比信赖陆眠,当即翻了个身,将曲线流畅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道长哥哥,那你快来帮我按按。”   清晨正是男人谷欠望最强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欣赏到大片春色,陆眠狼狈地用被子捂住下面,眼睛像是被火蛇燎到一般,再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他忙不迭背过身,语气很是慌乱。   看着那片满是抓痕的后背,司沐辰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一觉醒来,道长哥哥为何会变得举止怪异。   “不穿衣服也能按摩啊。”   虽然不理解,他还是强忍酸疼,乖乖穿好衣服,而后趴在床上,喊道:“道长哥哥,我穿好衣服啦!”   听到这句话,陆眠松了口气,转过身,轻柔地为鬼魂按摩腰肢,“很难受吗?”   司沐辰舒展眉心,道:“很难受,腰像是要断掉了。”   并不是陆眠不知节制,而是因为昨夜鬼魂全程用鬼气捆着他,天将明才停下。   “我知道你会记得这段对话。”他用指腹蹭了蹭司沐辰细软的面颊,柔声道:“阿辰,下次不要再做让自己难受的事了。”   司沐辰扭过头,不解道:“我做什么事了?”   陆眠笑得眉眼弯弯,故意逗他,“我可没说是你做的。”   司沐辰被蹭得发痒,皱了皱鼻子,一口叼住他指尖,报复性地用牙齿磨了几下,“可是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啊,不是说我还能是说谁?”   陆眠像是被他口腔里的体温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耳朵发红,“我……我就是故意逗你玩的。”   司沐辰翻了个身,本想让陆眠再帮忙揉揉红肿的胸口,却突然发现缠绕着对方手腕的鬼气。   上次苏醒,对方被银链锁着四肢;这次苏醒,对方被鬼气锁着四肢。即便他再不谙世事,也能感觉出不对劲来。   “你是不是遇到坏鬼了?”他心疼地捧起陆眠胳膊,满含怒气道:“道长哥哥,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教训他!”   遇到的要是不相干恶鬼,倒也好办。   陆眠苦笑着摇摇头,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乖乖呆着就好,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司沐辰垮下脸,道:“那我帮你去掉这些鬼气?”   陆眠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道:“不用,反正我也没想着逃跑,留着这些鬼气也无伤大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声道:“要是再挣脱一次,你指不定会怎么生气呢。”   后半句话声音极低,司沐辰并未听清。   眼见陆眠的移动距离只有一张床榻,行动极其受限,他吸了吸鼻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你上厕所怎么办?吃饭怎么办?喝水怎么办?”   陆眠直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司沐辰道:“什么忙啊?”   陆眠指了指鬼气,道:“能不能把它变长一点?够我去厕所就行。” 第047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0   做鬼这些年,司沐辰虽然并未学会如何跟其他恶鬼打架,却实打实学会了如何控制鬼气。   他一打响指,缠着陆眠四肢的鬼气不断延长,尽数散在床榻上,缠绕成一团,“道长哥哥,搞定了。”   陆眠从床上站起身,试探着走向茅房,发现四条锁着他的鬼气长度非常精确,正好够他解决生理需求。   在此期间,鬼魂一直紧跟在他身后,清澈眸中满是期待,好似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猫。   被自己的联想可爱到,他轻笑出声,道:“阿辰,你真的好棒,竟然能自如控制鬼气。”   司沐辰被夸得有些害羞,“这也没什么,我看其他鬼还能用鬼气决斗,可以生生把对面鬼戳成漏斗。我没有那种本事,所以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鬼魂言谈间充斥着血腥残忍,听得陆眠一阵心疼。   在他还未认识阿辰时,对方每时每刻都在恐惧中度过,生怕自己会被其他恶鬼吃掉。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对方不知熬了多少年。   若是能早几年相遇,他定然会早早把阿辰护在羽翼下,时时呵护,免他惊,免他苦,免他无枝可依。   “现在相遇也不晚。”似是看出陆眠所想,司沐辰扬起一抹浅笑,很是明媚,“道长哥哥,自从遇见你,再也没有恶鬼纠缠我,以前的我三五天才敢睡一次觉,现在我入夜就能睡。”   被他的笑意感染,陆眠心情大好,道:“你说的对,或许我们的相遇也是上天的安排,要是早几年遇见你,失忆后再把你忘得一干二净,那才是错误安排。”   他把司沐辰拉到卧房,相拥着躺回床上,将手搭在鬼魂腰际。   一片寂静中,司沐辰拽住陆眠胸前衣襟,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后面湿湿的,很不舒服。”   陆眠支起身,想起昨夜的荒唐情卝事,当即面红耳赤地给他清理身体,引导着液体流出。   “道长哥哥,我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解决完不适,司沐辰把心中疑惑问出口,“为什么我醒来不仅身体痛,屁股也很不对劲?”   是否要将双重人格的事告诉鬼魂,陆眠一直拿不定主意。   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阿辰对另一个人格毫不知情,而另一个人格却对阿辰经历的所有事知之甚详。   这其实是另一个人格对阿辰单方面的窥视。   对于阿辰来说,并不公平。   阿辰一直没有生前记忆,自死亡中苏醒,便是孤身一人。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天真又乖巧,身边却围满了不怀好意的恶鬼。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恶鬼费尽心机想吃掉他的原因。   他就如同一张干净纯洁的白纸,从未被周遭的恶劣环境染上污渍。   “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沉默片刻,陆眠把选择权交给司沐辰。   司沐辰趴在被子上,手掌支着下巴,“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又是怎么死的,我有没有爱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他将目光转向陆眠,精致眉目间满是释然,缓声道:“遇见你后,这些问题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常言说,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即便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活在当下。”   “我喜欢道长哥哥,道长哥哥同样也喜欢我,只要今后我们能无时无刻在一起,我就不在乎什么生前身后。”   这番话真挚而炽热,听得陆眠心头发软,“要是现在有机会能让你知道你的过去呢?你想知道吗?”   司沐辰道:“我想知道。”   陆眠把鬼魂颊边发丝拨到耳后,将初遇到昨夜的事情尽数讲给他听,着重讲述了另一个人格喜怒无常的性格,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敌对、仇视和恨意。   “另一个你对我的态度时而热情,时而恶劣,让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生前的你不仅认识‘我’,还曾和‘我’关系亲密、犹似夫妻,也曾和‘我’相看两厌、犹似仇人。”   他说完自己的见解,紧接着将苦恼和盘托出,“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失忆前的我并不认识你。来到李府第一夜,你披散着长发,对镜梳头,只一眼,我就深深爱上了你。”   “我了解自己,一旦爱上什么人,只会从一而终,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心爱之人的事。”他顿了顿,语气笃定道:“所以,要么是另一个你认错了负心人,要么是另一个你对我有些误解。”   在此之前,司沐辰以为每次的长时间昏睡是怪病,不曾想,这居然是因为他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格。   即便如此,他也并未生出别的消极情绪,而是认真提出建议:“道长哥哥,你可以跟另一个我把一切都说清楚啊。”   陆眠摇头道:“每当我开口询问,你不是打晕我,就是对我冷语相向,根本问不出什么。”   “我原来这么凶的吗?”司沐辰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自言自语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眠突然坐起身,双手捧住他面颊,说道:“既然另一个你能知道你的存在,也能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这就说明你们之间有感官互通的渠道,你同样也能看到他的经历,只是不知道怎么操作而已。说不定,你们还能在身体里进行沟通!”   司沐辰后知后觉道:“对啊,他都能看到我的经历,我也应该能看到他的经历才对啊。”   陆眠后退些距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道:“你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感受到另一个你的存在。”   听话的司沐辰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身体,一盏茶的功夫却一无所获。   他泄气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脸,摇头道:“不行,我感受不到。”   “别着急,总能感受到的。”陆眠放下书,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笑道:“另一个你的事一时半刻急不来,索性先别想了,你好不容易出来,我教你画符吧。”   鬼魂耳朵动了动,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好奇道:“鬼也能画符?不会魂飞魄散吗?”   道家传承千年,留下无数道书奇术,自然也有适合鬼魂学的符咒。   可因为这个年代道家与鬼物关系紧张,即便家里有这类利于鬼物的书籍,道士也不会拿出来,反而会悄悄销毁。   是以,作为鬼魂的他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手里这本恰恰是教鬼物画符的道书,陆眠才会生出教司沐辰画符的想法。以后若是遇到道士,鬼魂也能多出一分胜算,少受些伤。   “不会。”陆眠把书塞进他手里,道:“你先看看这本书,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司沐辰翻开书,一页接着一页的看,神情很是认真。   见他这般卖力,陆眠走到桌边,随手拉把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陷入沉思。   昨夜阿辰带着他消失在西厢房,根据司徒家对鬼物的厌恶程度,那群道士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阿辰常年待在西厢房,气息早已布满西厢房的每个角落,随便一个追踪术就能根据气息找来陆家。   再加上阿辰的灵鬼身份,一旦被发现,司徒家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地活捉。他并未和司徒家主司徒南打过交道,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想明白这些,他趁鬼魂用功读书之际,轻而易举地卸下鬼气,又在凳子上放了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纸人替身,悄悄离开卧房。   陆家宅子很大,一共四进院落,还有一个种满黄色郁金香的大花园。   陆眠在各个入口布下符阵,这才放心走向卧房。   替身纸人仍旧保持着端坐在凳子上的姿势,看书的司沐辰则是趴在床上,向其询问,“道长哥哥,这里我有点不懂,这个符应该怎么画啊?”   “我看看。”替身纸人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从鬼魂手里接过手,扫了一眼后,随意将书放在床上,拉过他掌心,指尖在上面细细勾画。   掌心恰好有块痒肉,司沐辰强忍痒意,耐心等陆眠画完。   替身纸人抬头,问道:“学会了吗?”   司沐辰道:“学会了。”   教会鬼魂画符,替身纸人并未多做停留,回到桌子旁,再度坐下。   陆眠勾勾手,替身纸人被牵引着打开门,在接触他的一刹那由人形变成薄薄一片纸。   他将纸人随手丢下,进入房间,问道:“怎么样?学会了吗?”   司沐辰举起符纸,满脸写着求夸奖,“嗯嗯!你快来看,我画出来了!”   两人交谈之际,常青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不断向房内探头,看起来很是焦急。   见他这副模样,陆眠收起笑,问道:“常青,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何事?”   常青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咱们府中的下人昨夜未曾归家,他们家人此刻聚在府外,纷纷表示要见自己亲人一面,否则就要去衙门报官!” 第048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1   一夜又欠愉,陆眠全部心神都牵在鬼魂身上,根本没把凄惨死去的下人放在心里。   此刻数十具尸体仍大喇喇摆在正对大门的位置,院门一旦被强行破开,必然会引起争端。   他当机立断,用被子把司沐辰团团裹住,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阿辰,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司沐辰不安地咬着下唇,道:“外面那群人的亲人已经死去多时,没办法再救回来,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陆眠根本没打算应付。   身穿嫁衣的红衣女鬼是被失忆前的他封印在佛像里,而他的突然失忆,让只有两天时限的封印符纸因超时失效,得以让嫁衣女鬼破开封印滥杀无辜,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若论因果报应,确实是他间接害死了府中下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含糊应付,而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   面对鬼魂关切的问询,他沉思片刻,温声道:“自然是将一切和盘托出,尽最大可能满足他们需求。”   司沐辰道:“道长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为他掖了掖被角,陆眠眉眼含笑地在鬼魂额角亲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不能。你无需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尽力忽视司沐辰眼巴巴的视线,带着常青离开卧房,向陆家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才他给宅子各个入口都布下符阵,一旦强行破阵,只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因着担心府外人强闯,路上陆眠并未耽搁时间,不到一盏茶时间,两人来到宅子门口。   木门被敲得啪啪作响,不时还传来暴躁的叫骂声。   “陆道长,快开门!我娘每天晚上都准时回家,昨晚上却一夜未归,我是真的很担心她!”   “臭道士,你为什么不敢开门?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快把我媳妇儿放出来,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诸位乡亲,咱们敲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开门,陆眠是不是根本就没在里面?要不咱们把门撞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提议一出,迎来所有人赞同。   他们随便找来一个木桩,将其合力抬起,刚要撞过去,只听吱呀一声,木门自内而外被打开。   一袭青衣的陆眠长身玉立站在门后,静静看着他们。   青衣道士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各个面色青白、死状凄惨,鲜红血液多到足以将地面染红。   甫一见到这种血腥场景,门外那群人被吓得瞪大眼睛,连连后退,纷纷尖叫出声,其中有个胆小姑娘双膝一软,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啊!杀人了!陆眠杀人了!快来人啊!”中年大娘用手哆哆嗦嗦指着陆眠,声嘶力竭喊道。   她嗓门太大,隔老远都能听到回声。   街坊邻居纷纷从家里探出头,好奇地看向闹事源头,在看清陆眠身后一具具死尸后,热心肠邻居自发组成人墙围住陆府,又命人去衙门报官。   扶风县衙门距离陆府太远,衙役带着仵作赶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因此,那群担心亲人安危的人不约而同避开陆眠,向尸体走去,都在心里祈祷地面摆着的尸体一定不要是自己珍视的亲人。   但往往都事与愿违。他们或跪或坐地抱着各自亲人僵硬灰白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其中一个面容坚毅的强壮汉子眼眶通红,动作轻柔地把肚腹破裂的妇人平放在地,发疯般冲向陆眠,一拳砸在他脸上,咬牙吼道:   “我阿娘向来和善待人,从未得罪过你,陆眠,你怎么忍心的!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眠被打得偏过头,嘴角发青,渗出一抹血迹。   他随意用袖子擦去血迹,后退一步,道:“我没有杀她。”   听着他的狡辩之语,胆小姑娘黑眸中满是愤恨,紧紧抓住陆眠衣领,“你这个恶魔!杀了这么多人,你该去下地狱!”   “这些下人真的不是我家公子杀的。”一直坠在陆眠身后的常青鼓起勇气,辩解道:“十月初九开始到昨夜,我家公子一直呆在城西李老爷家,昨晚刚回来,就见院子里满是死人,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去报官的。”   强壮汉子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兀自用满含仇恨的眼睛瞪着陆眠,“你杀了我阿娘,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另有一中年大叔紧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女儿,恨声道:“你是这个恶魔的书童,自然他说什么你就附和什么!我们不会相信你们说的任何话!”   常青只觉冤枉,又急又气道:“可……可这些人确实不是我家公子杀的啊……”   被衣领勒得呼吸发紧,陆眠挣开胆小姑娘的手,道:“那些尸体的伤口非人力所能为,全是被恶鬼尖利指甲所杀,我手指干干净净,并未留有指甲,一会儿仵作到来,自会证明我的清白。”   强壮汉子冷笑一声,道:“姓陆的,你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等会儿衙役来了看你怎么狡辩。”   就这样,一群百姓把陆府团团围住,受害者家属又把陆眠和常青围在中间,等待衙役前来。   枯等半个时辰,远远看见穿着统一的衙役浩浩汤汤走来,百姓自发闪开一条通道,让他们得以进到陆府查案。   “你就是陆眠?”领头衙役自上而下扫了陆眠一眼,道:“衙门刚刚接到报案,说你杀害府中下人,足有十人之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眠不卑不亢答道:“先前我一直在城西李老爷家捉鬼,昨夜匆匆赶回家中,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地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是被恶鬼所害,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仵作上前验伤。”   领头衙役先是命令手下去城西李家打探,看是否真如陆眠所言,而后才让仵作前去验尸。   在此期间,他冲满脸泪痕的受害者家属保证道:“请各位安心,扶风县衙门向来秉公执法,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有扶风县衙门良好风评在前,躁动不已的百姓这才安静下来。仵作验尸结果出来的很快,确实与陆眠方才所言一般无二。   面对这样的结果,即便众人再不愿,也不能质疑衙门的查案结果。   陆眠适时站出来,道:“这些人虽然不是被我所杀,却是实打实在我陆家出的事,我愿意向每位死者家属做出一百两赔偿,并在头七那天晚上进行招魂,让各位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炸开锅般躁动起来。   按照扶风县的物价,一百两足够普通家庭花上十年。   况且仵作已经验出此案与陆眠无关,他大可不做出任何补偿,可他不仅向死者家属赔出高价补偿,还无偿让家属与死者见最后一面,实在是大义。   有些邻居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没把家里多余出的女儿送进陆府,这样他现在就能拿到一百两补偿。   一些家属欣然接受补偿,对案子结果存疑的家属虽然并不想接受补偿,转念想到头七那天能够见到死去亲人,可以趁机询问事情真相,便对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送走衙役和百姓,常青擦了擦额上冷汗,道:“公子,真是吓死人了,还好你是道士,见过各种各样的鬼,不然咱们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陆眠道:“离头七还有六天,这样摆着也不是办法,你去买十三副棺材,把死者都放进去。”   常青应下,当即出府去买棺材。   从离开卧房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陆眠连午饭也没吃,率先回房找司沐辰,还未走至卧房,远远看见屋门大开,他心脏没来由发紧,忙不迭进入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屋内一片凌乱,桌椅板凳散落一地,明显有打斗痕迹。   陆眠心下一沉,试探性喊了一声,“阿辰?”   无人回应,也无人现形。   想起另一个阿眠所言,下契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下契者按下专属标记,下契者能立即出现在被下契者身旁。   他撩开衣襟,按下胸前六芒星标记,标记微微发亮,却始终无事发生。   鬼魂下契从未出过差错,看来……阿辰应该是被人困住行动,这才无法赶来。   陆眠拿出一张黄符,将三根长香点燃,白烟袅袅升起,逐渐弥散在空中。   他又将符纸点燃,手拿长香在房中四处走动,让烟雾充斥房间边角,口中念念有词,烟气逐渐凝成一股,向外飘去。   “这个方向……是城西。”   他随手抓过装着法器的包袱,手拿长香,骑马急匆匆向城西的方向走去。   在此期间,长香一直飘散白烟,陆眠循着烟雾方向追去,一直追到一座豪华气派的宅子,大门两侧各守着一名服饰统一的蓝衣少年,腰间配着一把桃木剑。   他向大门上方的牌匾看去,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司徒府”。 第049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2   看到匾额的那个瞬间,陆眠沉下脸,下意识想到被李家请去捉鬼的几个司徒家道士。   司徒家只有他们曾和阿辰短时间接触过,还对鬼物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若说阿辰被抓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为了避免惹人关注,他解下缰绳,放走黄马,只身爬上高墙,探头向宅院里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演武场,服饰统一的道士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高台上站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道,手拿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很是慈爱。   老道士轻咳一声,底下瞬间安静下来,“大师兄一不在,你们这群小滑头就开始偷懒,等阿俞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训练你们,让你们这些小鬼长长教训。”   小道士们哀嚎连连,纷纷出言求饶:   “师叔,我们知道错了,您千万不要告诉大师兄,他一生气,敏师姐就会罚我们绕东大街跑五十圈,我们累不累的倒是其次,主要是不想丢司徒家脸啊!”   “我们不偷懒了!好师叔,您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师父今天没来监督我们训练,肯定是天冷,懒得起来,您老倒是多学学他啊,该休息就休息,千万别累坏自己了!”   老道士并未跟他们插科打诨,只摸了摸胡须,道:“你们师父得到了好东西,当然没空来监督你们,他这几天应该会很忙,你们没事最好别去打扰他。   小道士们好奇凑上前,询问是什么好东西。   老道士笑而不答,只让他们好好训练。   听到这里,陆眠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老道士口中那个好东西说的是阿辰,毕竟灵鬼百年难得一遇,对道士来说是趋之若鹜的大补之物。   他轻手轻脚跳下墙,另外寻到一个偏僻墙角,眼见这片区域没人,动作迅速地翻进墙里。   岂料,刚落到地上,微一低头,正对上一双淡灰色眼眸。   小姑娘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身穿粉色裙袄,生得玉雪可爱。她手握一串冰糖葫芦,趴伏在地,正和一朵大粉花说悄悄话。   她距离墙角很近,又有那朵大粉花做掩护,这才没被陆眠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是翻墙进来的,是敏姐姐说的坏人小偷吗?”小姑娘眨巴着圆眼,好奇道。   陆眠手指动了动,本想直接打晕,回避所有的暴露风险,可对上她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眸,又莫名下不去手,只能哄骗道:“我不是坏人,我叫陆眠,是你敏姐姐让我来找你的。”   小姑娘捧着下巴,问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陆眠老实回道:“不知道,你敏姐姐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陆眠,对他的言辞很是怀疑,“那敏姐姐为什么要让你来找我?”   “她和司徒俞离开这么久,怕你不开心,特意让我来哄你开心的。”陆眠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黄符纸人,将其放进盛开的粉花里,一句咒语念出,纸人慢慢站起身,踩着花瓣跳了一个滑稽舞蹈。   见他同为道士,小姑娘的警惕心一扫而空,道:“哥哥,能不能教教我啊,我也想让小纸人跳舞!”   “我可以教你。”陆眠把纸人放到她手里,道:“那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小姑娘道:“什么忙?”   陆眠指了指身上衣服,为难道:“你敏姐姐让我留在你身边哄你开心,可我没穿你们司徒家校服,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赶出去,也就没法逗你开心了……”   小姑娘心思纯良,当即站起身,向后院奔去,边跑边回头嘱咐道:“哥哥,我去给你拿校服,你在这儿呆着别动!”   陆眠连连答应。   不过一盏茶功夫,小姑娘抱着衣物匆匆赶来,因为跑的太快,呼吸很是沉重,满脸劫后余生,“呼,刚刚吓死我了,差点被大师父发现,还好我跑得快。”   抱着衣物来到树后,陆眠边换边问道:“你大师父是谁啊?”   小姑娘扬起头颅,很是骄傲,“我大师父很厉害的,管着整个司徒府,所有人都听他的,就连我哥哥也不例外,唯独敏姐姐不怕大师父,还敢拔光大师父的胡子。”   有资格管着整个司徒府的,只有司徒家主司徒南,作为他最宠爱的女儿,司徒敏敏自然敢拔他胡子。   司徒南从未收过女弟子,小姑娘称呼他为大师父,想必是跟着她哥哥喊的。   能让她在司徒府行动自如,她哥哥地位必不会低,甚至有可能和司徒敏敏齐平。   “你哥哥是司徒俞。”陆眠沉思片刻,得出这个结论,又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司徒芸”小姑娘答完名字,凑近过去,悄声道:“哥哥,告诉你个秘密,我刚刚经过大师父房间时看见一个铁笼,笼子里关着一个漂亮哥哥,一直在哭,看起来好可怜。”   陆眠听得心头微窒,“他有没有受伤?”   司徒芸道:“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只扫了一眼,怕被大师父发现,就连忙来找你了。”   暂时压下心中担忧,陆眠摸了摸小姑娘脑袋,问道:“你能带我去那个放着铁笼的房间吗?”   司徒芸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大师父脾气不好,要是被发现我带人偷溜进他房间,不仅会被罚抄家规,还会被打戒尺的!哥哥,我不想做坏事。”   陆眠只能放弃这个想法,“那你能不能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   闻言,司徒芸纠结良久,还是咬咬牙,一把拉住他手掌,“还是我带你去吧。”   “大师父房里布下许多符阵,稍有不慎,是会被千刀万剐的。”她咬了咬唇,总算下定决心,“哥哥,你是敏姐姐特意请来哄我开心的,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   陆眠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能应付那些符阵?”   司徒芸点头,“听哥哥说,我小时候跑去大师父房间找吃食,差点被符阵活活烧死,从那以后,大师父在我身上下了禁制,符阵全都对我不起作用。”   得到小姑娘保证,陆眠这才放心,跟着她来到司徒南所住的院落。   院落大而宽敞,有好几间屋子。   司徒芸走向最右侧屋子,手指在窗纸上戳一个洞,小声道:“哥哥,就是这间屋子里放着铁笼。”   学着她的动作,陆眠同样在窗纸上戳洞,向里看去。   房间里正坐着两个道士,其中一个须发尽白,手拿拂尘,是方才盯着小道士们训练的老道士,另一个道士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黑眸闪烁着锐利冷光,为他平添几分冷漠气质,很是不怒而威。   看来,后者就是享誉天下的司徒家主司徒南。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红色铁笼,有一米之高,看起来非常牢固,每一根铁上都缠着被朱砂浸泡过的红绳,还在笼外贴了一圈黄符。   铁笼中,容貌清俊的男人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亵衣,及腰乌发随意散在身后,却遮不住颈间的暧昧痕迹,他蜷缩成一团,眼眶发红,晶莹剔透的泪水坠在他颊边,看起来楚楚可怜。   “师弟,我们该怎么炼化他?”老道士一脸稀奇地看着铁笼中的鬼魂,问道。   司徒南饮了口茶,道:“炼化灵鬼的方法虽然简单,耗时却长,需要在第一夜把灵鬼一只眼剜下和千叶草一起炼化,间隔三天,再把灵鬼舌头割掉,此后,每隔一夜,就卸下他身上一个器官,直至全部炼化。”   听到这番话,司徒芸惊恐地捂住嘴,喃喃道:“好残忍。”   陆眠总算明白过来,昨夜见到的嫁衣女鬼为何会被剜眼拔舌,原来这就是炼化灵鬼的步骤。   难不成真如嫁衣女鬼所言,失忆前的他用炼化她来提升道术?   屋内的交谈声还在继续,老道士放下茶杯,问道:“咱们府上有千叶草吗?”   司徒南道:“昨天敏敏来信时,我特意去库房看了看,有三株千叶草。”   老道士道:“师弟,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炼化?”   司徒南放下茶杯,道:“就阿俞的表述来看,陆眠此人道术高深,应该不在你我之下,而且,他和这个灵鬼感情深厚,被下了同生同死的契,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找过来,未免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开始炼化。”   屋内两个长辈的阴狠模样与往日的慈祥祥和大相径庭,司徒芸被吓得面色发白,拽了拽陆眠衣袖,“哥哥,那个叫灵鬼的漂亮哥哥是你的朋友吗?”   陆眠笑着摇头,道:“他是我的爱人。还有,他叫阿辰,不叫灵鬼。”   “大师父说今晚就要炼化阿辰哥哥,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把他救出来!”司徒芸认真思考,道:“离天黑还剩不到一个时辰,一会儿我去把大师父他们引开,你抓紧时间去救人。”   陆眠满是感激地看着她,道:“司徒姑娘,真的很谢谢你。”   司徒芸歪了歪头,笑道:“不用谢,你是敏姐姐的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第050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3   屋内两人结束交谈,司徒芸极力将面上恐惧收起,等陆眠找好藏身之地,才敲了敲门,谎称自己房间里出现一条青色毒蛇,把疼爱她的两个长辈引开。   留给陆眠的时间并不多,顾念小姑娘口中的可怕符阵,他并未以身涉险,而是拿出一张纸人,在其脖颈上缠了一根头发,口中念念有词。   单薄纸人在他掌心站起身,蜷缩身体从破开的窗洞钻进屋里,歪歪扭扭向铁笼走去。   刚走一半路程,不知踩到什么要命地方,只听轰的一声,从地面喷出一道火焰,纸人瞬间被烧成灰烬。   他默默记下那个位置,又拿出一个纸人探路。   这次走到铁笼前,都畅通无阻。   纸人开心地在原地蹦跶两下,两条小短腿刚踏上铁笼,贴在笼子外的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人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有了前两次教训,这次陆眠把两道护身黄符交叠着绕在第三张纸人身上,令其看起来像是迎亲的新郎官。   这次它又跑又跳地奔向铁笼,总算轻飘飘扑到司沐辰手上。   蜷缩在铁笼里的鬼魂眼珠微动,注意力被纸人吸引,看着掌心里蹦蹦跳跳的小纸人,他张了张嘴,有些哽咽:“道长哥哥?”   对方的声音非常嘶哑,听得陆眠心脏抽疼。   纸人已经探好路,他不再耽搁,推开房门,一边向铁笼的方向走去,一边控制着纸人,让其贴在司沐辰颊边蹭了又蹭,沾上一身湿痕。   等来到铁笼边,他捏了捏鬼魂湿软面颊,柔声说道:“猜对了,是我,我来救你了。”   时时思念的心上人突然出现在昏暗无光的房间,司沐辰先是觉得不可置信,而后像是猛然惊醒,欢喜道:“真的是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眠揭掉铁笼外的符纸,轻而易举地把笼门打开,“司徒姑娘拖延不了多少时间,阿辰,我们得快点走,要是被那两个道士发现,免不了要打一场硬仗。”   昨夜战况激烈,司徒家派遣不少能兵巧将,司沐辰受伤严重。   虽然伤口很疼,他还是强忍下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迅速离开铁笼。   而后,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控诉道:“道长哥哥,这里都是坏人,他们不仅要挖我眼睛,还想割我舌头,我好害怕……”   说起这个,陆眠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对于心爱鬼魂,他向来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司徒南却将其关在铁笼里,计划着要在今夜炼化鬼魂。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怒火在胸腔烧得太旺,他眼眸黑沉,唇角扬起一抹笑,“想报复回去吗?”   司沐辰不住点头,“想!”   陆眠带着鬼魂离开房间,躲在隐蔽之处,脑中思索起报复方案。   他给木门设下一道红符,一旦接触到门,符纸无火自燃,推门之人瞬间会被烧毁一条胳膊,就当做是他们劫走鬼魂的小小惩罚。   若是在他找到司徒府时,鬼魂经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施加给鬼魂伤害之人至死方休!   做完这些,陆眠刚想带司沐辰离开,衣袖却被一双白嫩嫩的手掌紧紧抓住,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熟悉的淡灰色眼眸。   穿着粉色裙袄的小姑娘不知在他们身侧站了多久,此刻仰着头颅,眼巴巴与他们对望,“陆哥哥,拜托拜托,带上我一起离开吧,我想去找哥哥和敏姐姐,”   陆眠很是诧异,“你不是去引开你大师父他们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谎称房间有蛇,他们现在正四处找莫须有的蛇呢,压根没工夫管我。”司徒芸笑得很是开怀,“我就趁机来找你了,你和敏姐姐认识,跟着你,肯定能找到她和哥哥!”   司沐辰好奇打量着小姑娘,道:“道长哥哥,她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她叫司徒芸,是司徒俞妹妹。”陆眠简单解释道:“刚刚就是她帮忙引开司徒南二人,我才能顺利救出你。”   司沐辰向来有恩必报,将小姑娘的精致面容牢记于心,“司徒姑娘,真的很谢谢你。”   对于脆弱易碎的漂亮哥哥,司徒芸很有好感。   她一把抓住鬼魂衣袖,晃了又晃,撒娇道:“看在我尽心尽力帮忙的份上,漂亮哥哥,你们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拜托拜托!”   司沐辰为难地看向陆眠,将决定权交给他。   “你要是突然失踪,关心你的长辈会担心。”陆眠蹲下身,和她平视,“而且,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们也怕你会受到伤害。”   “我给大师父留了信,没有不告而别。”   司徒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道:“等到了外面,我会乖乖听话,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带上我吧。”   在逃避追捕途中,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念及她的恩情,陆眠纠结良久,还是选择将其带上。   此时此刻,无人发现灵鬼失踪,司徒府并未戒严,趁此时机,他带上一人一鬼,找到来时的偏僻墙角,接连翻了出去。   “两位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啊?”司徒芸窝在陆眠怀里,好奇问道。   陆眠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牵着鬼魂,答道:“你哥哥和你敏姐姐在离这儿不远的李家,我现在带你去找他们。”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等两人一鬼行至李府,已至深夜。   偌大府邸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宛如一座死宅,只有树丛里不时传来几声凄厉虫鸣,两相比照下,显得格外阴森诡谲。   小姑娘看得瑟瑟发抖,直往陆眠怀里缩。   骤然回到被困几年的李府,司沐辰心里五味杂陈,用力握紧掌心,牢牢锁住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敲门未有人应,陆眠只能选择再次翻墙。   因着闹鬼之事,府中并未安排下人巡夜,两人一鬼悄无声息溜进府,向光亮最大的后院走去。   越是走近后院,越能听到嘈杂声音。   陆眠抱着小姑娘,带着鬼魂躲到花丛后,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严肃而紧张的捉鬼现场。   身穿校服的司徒俞站在法坛前,手握一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站在他身后的司徒敏敏满脸严肃,捧着一个脸贴符纸的稻草人。   以二人为中心,其余师弟皆在眉心贴上符纸,围成一圈,做出诡异姿势。   李府人站在一侧,屏息凝神。   “敏姐姐和哥哥在做什么呀?”司徒芸依偎在陆眠怀里,悄声问道。   “这户人家总是闹鬼,每逢闹鬼都会有人惨死,主人家请来你们司徒家道士,想彻底解决害人的恶鬼。”对于道术,陆眠知之甚详,解释道:“你哥哥现在正在做法,想用众位师弟身上的精气引出恶鬼,而你敏姐姐手里的稻草人装着惨死在恶鬼手里的灵魂,能够精准锁定害人恶鬼。”   这个道术,对比他之前用的,要简单高效很多。   他之所以不用,是因为缺少人手,毕竟,他孑然一身,没有那么多精气醇厚的道门师弟。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鬼。”司徒芸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法坛,道:“哥哥,鬼魂是不是长得很可怕啊?”   “这得分鬼。有些鬼魂死前遭受折磨,怨念缠身,通常会长相可怖;而有些鬼魂心地善良,自然死亡,则会与普通人长相无异。”陆眠将视线转向司沐辰,含笑说道:“你漂亮哥哥情况就比较特殊了,既能有迤逦容颜,又能有丑陋容颜,关键是这两幅相貌都生得深入我心,实在是非常难得。”   司徒芸将视线转向司沐辰,左看看,右瞧瞧,“漂亮哥哥不丑啊……”   陆眠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他乖的时候,就很英俊,等他变得又凶又狠的时候,脸上就都是烧伤了。”   司徒芸道:“又凶又狠的漂亮哥哥,我想象不出来。”   在她纳闷之际,陆眠将薄唇凑近鬼魂耳侧,压低声音道:“所以,阿辰,你或美或丑,或乖或凶,我都会全盘接收。”   自陆眠讲述另一个人格起,司沐辰一直都悬着心。   他不明白,道长哥哥喜欢的,到底是哪个人格。是懦弱无趣的他,还是……凶狠冷厉的另一个人格?   此时此刻,困扰他良久的问题总算有了答案。   无论他何种模样、何种脾性,道长哥哥喜欢的只是他。   这份爱,无关样貌,无关性格。   没等司沐辰给出回应,法坛那边响起一声尖叫,他循声看去,只见素来温柔娴静的方妍面色扭曲地捂着肚腹,口中不断发出凄厉惨叫。   站在她身侧的李子明被吓了一跳,忙将其拥进怀里,语气很是担心:“妍妍,你怎么了?”   方妍痛得面色发白,紧紧抓住李子明手腕,道:“我……我不知道,夫君,我身体好疼,我是不是被恶鬼上身了?”   李子明本能看向司徒俞,求助道:“司徒道长,你快来看看,妍妍这是怎么了?” 第051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4   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司徒俞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放在做法上。随着念咒声加快,方妍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不可闻。   在此期间,李子明能明显感觉到妻子不断流逝的体温,和逐渐僵硬的身体。   最后一丝声音消失时,他手掌不住颤抖,哆哆嗦嗦探向妻子鼻间。   毫无气息。   “妍妍,别死,你快醒醒,别吓我啊!我很胆小的!”他含着哭腔,一边拍打方妍冰凉透骨的面颊,一边冲法坛方向吼道:“你们司徒家真是好样的,为了捉鬼,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都弄出人命了,还能不慌不忙地聚在那里做法。”   此言一出,司徒敏敏手臂一抖,稻草人掉落在地。   头脑混沌间,她本能看向最值得信任的师兄,却见素来清冷的司徒俞双眸紧闭,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正专心致志低头念咒。   因着对他的无条件信任,她迅速捡起稻草人,屏蔽周遭一切杂乱声音,继续投入到做法中。   对于李子明的控诉怒喝,道士们无动于衷。   他环抱着怀中那具僵硬尸体,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无力,原来并不是所有道士都如同陆道长那般心软慈悲。   在他看来,经由司徒家教育出的道士,冷心冷情,我行我素,毫无仁慈之心,不会因生命的流逝消亡而停下脚步,也不会为百姓的呵斥怒骂而心怀愧疚。   要是陆道长还在,肯定会毫不犹豫停下做法,以妍妍的生命优先。   越是对比,越是心火难压,李子明将怀中人轻轻放下,大踏步冲向法坛,一脚将其踢翻。   对上司徒俞那双满含怒意的黑眸,他歪了歪头,轻声问道:“司徒道长,这么看着我干嘛?刚刚妍妍被你召唤的恶鬼害死,你可是连一丝表情波动也没有,现在我不过是中断法事,你就直勾勾瞪着我,怎么?在你们眼里,活生生的人命比不上你们的捉鬼法事吗?”   司徒俞用力握紧拳头,才竭力忍住揍人冲动。   法事已被中断,再如何补救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收回桃木剑,快步走到浑身僵硬的方妍身侧,一边往她身上贴稳定神魂的符纸,一边解释道:“这场法事的最终目的是招来作孽多端的恶鬼,召鬼术太过强悍,神魂不稳的人是有可能被影响到魂魄离体的。”   听到这个解释,李子明脸色涨得通红,呐呐道:“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啊……”   司徒俞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冷冷道:“做法事前我是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不闻不问,一定要撑到法事结束再解决。”   李子明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可要我眼睁睁看着妍妍死去,我真的做不到,司徒道长,你应该提前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详细告诉我们,而不是用一句无论发生什么来概括。”   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嗓音很是沙哑,“我曾经对妍妍放任不管过一次,直到现在都还是后悔,这次她出事,我怎么可能会再次对她不闻不问……”   招鬼术失败,司徒敏敏却无法责怪李子明。   毕竟,确实是师兄在一开始没能把话说清楚,才使得他因担心夫人安危而破坏法事。   “师兄,李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他这次吧。”她拉着司徒俞衣袖轻轻晃动,放软声音道:“招鬼法事随时都能做,我们先把妍姐姐的魂魄招回来,法事明晚再做也行。”   司徒俞生性淡漠,却从来没有拒绝过师妹的任何请求。   他在方妍身侧蹲下,小声念着招魂咒,稳定神魂的黄色符纸不断震颤,却始终没能招来失踪魂魄。   隔着一片花丛,陆眠纵观全程。   眼见司徒俞的召魂术不起作用,他蹙起眉,本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召魂术只能召回在外游荡的离体魂魄,可若是离体魂魄有占据他人身体的能力,此术自然对其无效。   他环视一圈,着重观察李府下人的动作神态,并未看出丝毫端倪。   正想继续细看时,衣袖被人拉了拉,陆眠回身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目精致、容颜迤逦的脸,鬼魂倾身凑近过来,低低在他耳畔唤了一声。   “道长哥哥。”   陆眠顺势拉住他手腕,问道:“怎么了?”   司沐辰悄声问道:“方妍姐姐的灵魂为什么要钻进司徒姑娘的身体?是因为她在自己身体里呆着不舒服吗?那我要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也可以钻进道长哥哥身体里?”   陆眠攥紧他手腕,问道:“哪里不舒服?”   昨天下午被司徒家道士伤得不轻,司沐辰一直在竭力忍痛。   方才在司徒府不说,是因为在逃跑途中不想让道长哥哥担心自己。   此刻危机解除,便大大方方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黑色淤痕,实话实说道:“胳膊和胸口都不舒服,无时无刻都像是被火灼烧,很疼。”   鬼魂身上的黑色淤痕是被火符所伤。   若是对其放任不管,或者医治不及时,都会使得淤痕不断扩大,如附骨之蛆般吸取魂力,致使魂体虚弱。   等黑色淤痕遍布全身,便是他魂飞魄散之际。   陆眠沉下脸,只恨方才留给司徒南的报复太轻。   毕竟,对方失去的只是一条手臂,而司沐辰若是不开口吐露,却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他割下鬼魂一根发丝,用它将一张红符缠成一团,递到鬼魂嘴边,“把它吃下,就不会再疼了。”   对于陆眠,司沐辰无条件信任,张嘴吞下那团符纸,疼痛到麻木的身体果然不再难受。   “阿辰,下次要是觉得身体难受,不许忍着,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陆眠点了点鬼魂鼻尖,严肃道:“听懂了吗?”   司沐辰乖乖应下。   纠正完鬼魂的不良习惯,陆眠这才注意到他方才所言,看了看怀里的司徒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司徒敏敏,问道:“你刚刚说……看见方妍灵魂钻进了司徒姑娘的身体,你说的司徒姑娘是哪个?大的还是小的?”   司沐辰道:“小的那个。”   一人一鬼谈话间,司徒芸从始至终都安静缩在陆眠怀里,不发一言,不似最开始展现的活泼性格。   这确实很反常。   可因为陆眠一直关注着招鬼法事,便没太在意。   此刻被鬼魂言辞直白地指出,他再次低头,只见小姑娘目光呆滞,面色青白,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不断变长,顶端尖锐锋利,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红色鬼纹,看起来极其吓人。   钻进司徒芸身体的明明是方妍灵魂,而不是死状凄惨的恶鬼,为何会使活生生的小姑娘鬼化?   陆眠把她放到地上,看向鬼魂,问道:“阿辰,司徒姑娘的灵魂呢?还在她身体里吗?”   司沐辰道:“还在,她争不过身体控制权,陷入沉睡了。”   百思不得其解下,陆眠决定寻求外援。   失去记忆,他满打满算,学习道术不超过一个月,触及知识盲区也属正常。   而在他对面,站着十几个名门道士,司徒府既然能做到享誉天下,教习出的道士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他所疑惑的,没准他们能给出答案。   打定主意后,陆眠让司沐辰找个地方躲起,抱着小姑娘冲出花丛,道:“司徒俞,别再念招魂咒了,没用的,方妍姑娘的灵魂钻进你妹妹身体里了,你快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司徒俞快步赶去,顾不得询问本该在司徒府无忧无虑的司徒芸为何会出现在李府,慌忙从陆眠怀里接过不成人样的小姑娘,细细检查她的身体。   发现妹妹正在不断鬼化,他用力咬紧后槽牙,面色极其惨白。   “方妍明明并未死去,即便灵魂不慎附在你妹妹身上,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在一个时辰内招出魂魄即可。”见他面色实在难看,陆眠不再浪费时间,凑近过去,询问道:“我想不明白,你妹妹为何会鬼化?”   同为道士,司徒俞心里清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尽量心平气和答道:“唯一的解释是,方妍已经死了。”   李子明还在为见到陆道长感到安心,乍然听到这句话,气得直跳脚,“你胡说!我家妍妍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陆道长刚刚才说,她的灵魂是附在你妹妹身体里了,等你们把她的灵魂招回来,她又会活蹦乱跳!”他不服气地瞪着司徒俞,一字一句道:“你们司徒家的道士真本事没有,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活生生的人也能被你们说死,真是晦气!”   司徒俞冷冷道:“你要是不信,大可脱下你夫人衣服,看看她身上是不是遍布尸斑。”   他说得异常笃定,李子明心下一沉,本能看向兀自沉思的陆眠。   “陆道长……他说的都是假的,对吧?妍妍刚才还活生生站在我身边,说等法事结束,要给我做一碗清汤面吃,她没有死,对不对?” 第052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5   对于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崩溃的情绪,陆眠完全能理解,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忍做出反驳,便委婉说道:“李公子,你可以先去检查一下,看看你夫人身上是否有尸斑,要是没有,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有……”   听着尸斑二字,李子明心脏骤缩,胃里一阵阵翻涌。   他抿了抿唇,艰涩接道:“要是有,是不是就说明,我家妍妍已经死了?”   陆眠没有做声,默认这个说法。   一片默然中,李子明走到方妍身侧,将那具冰凉僵硬的身体稳稳抱进怀里,走向一间偏房,用以验身。   司徒俞全部心神都系在妹妹身上,没有施舍给他们一个眼神。   女孩脖颈的红色花纹不断攀爬,逐渐延伸到青白面颊,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极其诡谲古怪,充斥着不详之气。   鬼纹蔓延到整张脸时,她突然直挺挺坐起身,锋利尖锐的指甲插向腹部,被陆眠眼疾手快捏住手腕,这才避免一场血色惨案。   “芸儿,你清醒一点。”司徒俞大惊失色,在小姑娘眉心贴上一张驱鬼符,尝试将方妍灵魂驱逐体外,却无济于事。   他微抿薄唇,目光满含求助,看向陆眠,“陆道长,麻烦你救救我妹妹,她才不满九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不想让她就这么凄惨死去,甚至连九岁生辰都来不及过。”   陆眠并未立即应下。   将满腹怨念的厉鬼从成年人身上驱逐,这是件相对简单的事,如果把成年人换成幼童,这就是件极其困难的差事了。   幼童没能发育完全,神魂本就不稳,是最容易被厉鬼附身的存在。   一旦附身成功,厉鬼会牢牢吸附着幼童灵魂,若是强行驱逐,有百分之十的几率能驱逐成功,剩下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则是会将幼童灵魂连同厉鬼一起驱逐,使幼童身体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应下这件差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救人成功,要么杀人成功,后者几率要远远大于前者。   被附身的要是别人,他早就义正词严拒绝了。   然而司徒芸方才在司徒府帮助他救过人,再加上对方之所以遭遇这种无妄之灾,是因为他擅作主张将其从司徒府带出。   恩情在先,因果在后,面对对方兄长的请求,他只能应下。   “你我同为道士,应该知道救人的风险有多大。”陆眠掏出一团染过朱砂的红绳,牢牢捆住司徒芸手脚,防止她再伤害自己,“我从未驱过鬼,不能保证驱逐成功,司徒俞,一旦出现意外……”   司徒俞打断道:“你尽力而为就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   这话说得很是轻巧,陆眠心里却有些没底。   纠结良久,他咬咬牙,终是应了这个请求,“我会尽最大所能保证你妹妹的生命安全。”   做完保证,他把小姑娘平放在地,迅速搜寻脑中浏览过的道书,最终锁定上一个道术。   此道术名为“逐魂”。   道士精血对于鬼魂而言,是极其有害之物,沾染一些倒是无伤大雅,沾染太多则会损伤魂魄。   此道术需要先以道士最纯正的精血为引,涂抹在被厉鬼附身的人周身,再用缚灵阵稳住被附身者灵魂,就能逐渐逼出附身厉鬼。   然而,对于道士来说,精血非常珍贵,流失过量,道士会精血两亏,虚弱致死。   所以,很少有道士施展此术,他们不愿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想到解救之法,陆眠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用我的精血吧。”司徒俞紧紧握住妹妹手掌,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我和芸儿一母同胞,我的精血应该会更有效。”   陆眠笑着摇头,“不行,只能用施咒者的精血。”   “另外,除了施咒驱鬼的道士,还需一名道士全程守在身侧,一旦成功驱出厉鬼,要迅速将其拿下,不能让厉鬼有机会附身其他人。”他抽出一柄短刀,划开掌心,艳红血液汹涌而出。   “既然我们两个都没驱过鬼,这次就让我来施咒吧。”他扬起一抹张扬笑容,自信满满道:“我在道术上有点天赋,向来百试百灵,让我来的话,说不定我和你妹妹都会平安无事。”   司徒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陆道长,若是你因我妹妹而死,我绝不会苟活,在那之前,我会让附身在芸儿身上的厉鬼魂飞魄散,以祭你二人在天之灵。”   听闻此言,司徒敏敏猛地凑近过去,道:“我也可以做施咒者……”   “你能承载起自己的生命,那司徒姑娘的生命呢?”陆眠询问道:“你真的觉得,你能承载起一个九岁幼童的生命?”   司徒敏敏动了动嘴唇,不再做声。   做好决定,陆眠把精血挤进小碟,不过五滴,便觉眼前阵阵发黑。   “陆道长,还撑得住吗?”   “别担心,撑得住。”迎着司徒俞的关切目光,陆眠强压下眩晕之感,以手沾血,涂抹在小姑娘周身。   鲜血附着在皮肤上,司徒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躁不安。   可由于被红绳捆缚手脚,她只能在地上不住翻滚,挣动幅度过大,甚至连绳子都有挣断的迹象。   “按住你妹妹,别让她把朱砂绳挣断。”精血的过量流失让陆眠额上满是冷汗,边在小姑娘身上设下缚灵阵,边对司徒俞说道。   司徒俞依言按住妹妹身体,素来冷漠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随着时间流逝,陆眠流失的精血越来越多,司徒芸挣扎得越发厉害。   明明没有张嘴,喉咙里却接连发出阵阵哀嚎,惨叫声之尖锐凄惨,足以令听者动容。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尖叫声并不属于九岁幼童,而是一个成年女性。   隔着一道墙壁,屋内李子明浑身发颤,不论是满目可见的尸斑,还是屋外神似妻子的惨叫,都足以证明,他的妍妍已经死去多时,再无法以人类身份存活于世。   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妍妍方才还活蹦乱跳站在他身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死去的?为何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他沉默地为妻子穿上衣服,将其抱出屋子,而后蹲在地上,定定看着不断挣扎的司徒芸,喃喃道:“道长,你说……妍妍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   陆眠视线没从司徒芸身上离开过,轻声反问道:“你与她朝夕相处,真的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李子明垂下眼,不断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不禁反问自己,真的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吗?   不,他其实是有察觉到的。   在妍妍发现府中有鬼宣扬出来,却被父母以疯病为理由圈禁在卧房,不许任何人探视时,他其实有觉得不对,却选择性忽略了。   那时他正沉浸在妾室的温柔乡里,对妍妍所受的苦不闻不问……   后来,等妍妍被放出来时,由最初的鲜妍明媚变得娴静温柔,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他却因为极其喜爱这样的妍妍,将以前的妍妍抛之脑后。   他……早该察觉到的,只是选择性忽视了。   “……”   女孩身上的血液越来越多,伴随着一声嘶哑尖叫,司徒芸身体抽离出一道虚影,甫一离体,就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附身对象。   司徒俞眼疾手快,一张符网将其牢牢罩住,众人这才看清方妍鬼魂的真实样貌。   符网中的鬼魂面色青白,红色鬼纹从面部延伸到脖颈,还在不断向被衣衫遮住的地方扩展,腹部裂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依稀可见内里的血色肠子。   这副死状,实在太过凄惨。   李子明心脏抽痛,不由自主凑上前,喃喃道:“妍妍,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方妍灵魂并未理睬他,只是不断在符网中挣扎,身体和符网接触的地方传来灼烧剧痛。   她蜷缩起身体,可怜巴巴的,不敢再碰符网一下。   与此同时,司徒芸身上的鬼纹迅速褪去,直至消失。   女孩幽幽转醒,看着周围的场景,挠了挠头,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和陆哥哥躲在花丛后面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徒俞松下一口气,摸了摸小姑娘脑袋,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他明显是不想吓到女孩。   女孩很知趣,没有过多询问,只眷恋地依偎在哥哥怀里,软声道:“哥哥,敏姐姐,你们总是因为各种事出府,每次都不带上我,这次我特意求了陆哥哥,让他带我过来找你们,我想看看你们出任务都会做些什么。”   她紧紧揽住司徒俞脖子,“这样,我就能在府里多练练,下次就能跟你们一起出任务啦。”   司徒敏敏扬起一抹笑,在女孩侧脸亲了一口,道:“芸儿真乖。”   他们其乐融融,唯有李子明定定看着妻子灵魂,神情悲怆而忧伤。   李老爷看不得儿子这般难过,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宽慰,“子明,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并不知道妍妍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即便有心相救,也无可奈何啊。” 第053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6   “怪我……”面对妻子的可怖样貌,李子明强忍恐惧,颤抖着把手伸进符网,喃喃自语道:“作为丈夫,我没有选择相信妍妍,反而忽视她的绝望痛苦,这才导致了如今局面。”   方妍思维混沌,不识得任何人,对于伸进符网的手掌,只觉威胁感十足。   她向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李子明,尖锐锋利的指甲用力挥下,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嘶……”   李子明怔怔收回手,看着手背上狰狞伤口,眼眸中满是失落黯淡。   眼见儿子受伤,李夫人再顾不得其他,拉起那只受伤严重的手掌,简单用手帕包扎伤口,道:“我儿媳妇已经身死,再无生还可能,诸位道长,拜托你们为她超度,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   回想起最初在梧桐树下发现的王二尸体,陆眠垂下眼,陷入沉思。   那具尸体吊在树下,面色发青,面容被划得血肉模糊,肚腹被不知名利器划开,肠子混着鲜血流了一地。   方才被方妍鬼魂附身的司徒芸,面色青白,指甲由圆滑整洁变得尖锐锋利,曾试图插入腹部……   而且,方妍腹部同样裂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色肠子依稀可见。   有没有一种可能,方妍就是那些凶杀案的罪魁祸首?   毕竟,凶杀案死者的唯一共同点是,他们的腹部都被利器生生剖开,肠子不断外溢。   “导致你们府上闹鬼的罪魁祸首也许已经找到了。”他看向李子明,轻声问道:“李公子,你想知道是谁吗?”   李子明转过身,迟钝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那些人都是我家妍妍杀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司徒俞把妹妹送到司徒敏敏怀里,凑近过来,语气透露着恍然大悟,“先前我还在奇怪,为何招鬼法事没能招来作恶多端的恶鬼,反而会先影响到神魂不稳的人类,原来是因为……方妍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鬼。”   李子明微微抿唇,不解道:“陆道长,就算变成鬼,妍妍也一直都认得我,还说等法事结束要给我做面吃,为什么现在不识得我了?”   “她被招鬼术激出凶性,思维混沌,不认得任何人。”陆眠在方妍身侧蹲下身,道:“你想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吗?”   李子明用力点头,道:“想。”   陆眠把符纸点燃,混着香灰和清水,做出一碗液体,“把这碗符水给你夫人灌下,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接过瓷碗,李子明小心翼翼捏住方妍腮帮子,将符水全部灌进去。   片刻后,方妍脸上的鬼纹逐渐褪去,浑浊眼眸变得清明。   待发现自己被符网罩住,她蹙了蹙眉,问道:“夫君,我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何要用网罩住我?”   这副神情不似作伪。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多时。   “夫人,你其实已经死了。”陆眠上前一步,开门见山道。   方妍满脸诧异,“陆道长,你说什么?我……已经死了?”   陆眠指了指她的尖锐指甲,又指着李子明受伤的手背,问道:“你不记得你是怎么死的,那你记不记得,李公子的伤是怎么来的?”   看着黑色锋利的指甲,方妍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攥紧手掌,喃喃出声:“怎么可能……”   像是开启了某个机关,她脑中出现一段陌生记忆。   她看见,婆婆一脸嫌恶地把她关进西厢房,指责她不明不白得了疯病,只会怪力乱神,给府里造成恐慌;   她看见,缩在墙角的她怔怔听着丫鬟们的谈论,说她夫君是如何在妾室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又是如何给妾室们诸多赏赐;   她看见,深夜出现许多面容烧毁的恶鬼,气势汹汹地将她逼在墙角,数不胜数的锋利爪子狠厉破开她肚腹,血色溅染一地;   她看见,满身鲜血的她从地上爬起,深可见骨的伤痕迅速修复,重新变得与人类无异,一地血迹也在逐渐变浅,直至消失;   她看见,夜晚的她重新变成恶魂,肆意虐杀府中下人。   原来……她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了。   是她不愿意承认死亡,也为丈夫的不忠觉得不甘,这才把灵魂强留在身体里,营造出自己并未死亡的样子。   想起一切的方妍心如死灰,双臂死死抱住头颅,很是崩溃,“我杀了人……我也早就在月圆之夜死了,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亲耳听到真相,李子明用力扯开符网,将妻子牢牢揽进怀里,嘴唇轻柔摩挲她的额头,“妍妍,你是活人也好,鬼魂也罢,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就算……就算你杀了人也一样。”   方妍扬起一抹嘲讽笑意,掌心按在他胸口上。   “骗子!你最开始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你要真喜欢我,根本就不会在我被关禁闭时去和妾室你侬我侬。”   李子明狼狈地垂下眼,“妍妍,我是在禁闭后喜欢你的,当时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错,我再不会犯了。”   方妍后退一步,冷冷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不忍见儿子这般痛苦,李夫人搓搓手,上前几步,讪讪说道:“妍妍,都怪我,是我关你禁闭的,子明向来孝敬我,也是被我的态度影响到,才冷待你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等她把话说完,司徒敏敏挡在方妍身前。   “李老夫人,你儿子不是稚嫩幼童,能认得清自己内心,就目前种种来看,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对心上人好,不会轻易被什么人、什么事左右,他之所以能对禁闭期间的妍姐姐不闻不问,只是因为不爱罢了。”   她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李子明,一字一句道:“李公子,你还真是可笑,先前对妍姐姐弃之敝履的是你,现在视若珍宝的还是你,你真的以为,妍姐姐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吗?”   李子明动了动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自始至终,方妍都未曾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陆眠,“陆道长,能不能麻烦你为我做一场超度法事?我如今执念已散,不想留存于世,继续害人了。”   陆眠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但你害了数条人命,就算成功超度,到了地下,也会受尽折磨以赎罪孽,你不害怕吗?”   方妍摇头,道:“能为我犯下的罪孽赎罪,我求之不得。”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陆眠设下简易法坛,为她念咒超度,随着咒语越念越多,方妍的魂魄越来越透明,直至完全消散。   结束法事,洛云挠挠头,小声说道:“我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既然李府死去的下人都是方妍姑娘杀的,那……杀死方妍姑娘的恶鬼现在在哪里?他们又为何要杀方妍姑娘?”   司徒俞盯着陆眠的脸,若有所思,“之前下人打探到的消息是,这座宅子以前叫司府,司家二十七口人全部葬身火海,只有司少爷的夫婿幸免于难,陆道长,你知道司少爷的夫婿叫什么吗?”   被他盯得不甚自在,陆眠蹙了蹙眉,道:“陆初暝?”   司徒俞道:“他也叫陆眠,是扶风县的道士陆眠。”   这是……什么意思?   陆眠喉咙微动,问道:“扶风县是……还有一个叫陆眠的道士吗?”   司徒俞斩钉截铁道:“只你一个。陆道长,你就是幸免于难的司少爷夫婿。”   陆眠很想反驳。可因为没有李府之前的记忆,连反驳都不能做到理直气壮。   他抿直了嘴,好半晌,才道:“不可能是我。”   司徒敏敏有些奇怪,不甚理解道:“不是在讨论妍姐姐的死因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搞清楚这个,也许就能知道方妍姑娘的死因了。”解答完师妹疑惑,司徒俞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眠,眼神里满是打量,“你知道司少爷叫什么吗?”   “叫什么?”陆眠问道。   “司沐辰。”司徒俞停顿片刻,又道:“应该……也可以叫阿辰吧?”   陆眠动作微顿。   他所认识的阿辰确实叫司沐辰。   阿辰真的是被灭满门的司家少爷?他也真的是阿辰幸免于难的夫婿?所以,另一个人格的阿辰才会对他充满仇恨?还说他是假装失忆。   在他先前的猜测里,陆初暝是为钱财谋杀司家满门。   那在阿辰心里,就是他先灭了司家满门,又在几年后,用失忆做借口蓄意接近,口口声声诉说爱意?   实在是人渣至极的行为!   陆眠下意识看向花丛后,想等一切结束后,再同阿辰说清一切。   正思索着,司徒俞抬起他下巴,细细端详眼前这张脸,淡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波动,“而且,你和方妍姑娘长得有几分神似。”   他收回手,轻声问道:“陆道长,你说,司府那些被火焚烧至死的冤魂会把方妍姑娘认成你吗?”   短短一句话,陆眠听得遍体生寒。   他沉默许久,怔怔看向李子明,问道:“李公子,我和你夫人长得很像吗?” 第054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7   还未从妻子身死魂消的打击中走出,骤然听到这句问话,李子明迟钝地把视线转移到他脸上,看得很是出神,“我之前就说过,你和妍妍在某个特定角度很相似,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陆眠偏过头,眉梢微微吊起,“什么特定角度?”   “保持住这个姿势和表情,别乱动。”李子明把一众道士拉到身侧,询问道:“是不是很像?”   司徒敏敏吃惊地张大嘴巴,眼珠一错不错看着陆眠,“刚才师兄说他长得像妍姐姐时,我还觉得师兄眼神不好,尽会胡说八道,原来是因为我看的角度不对。”   “从这个角度看,陆道长确实和方姑娘长得相似。”洛云用手捏着下巴,很是赞同。   陆眠心情颇为沉重。   这样一来,方妍完全是因为和他相貌神似才遭受无妄之灾的。   司家灭门案当天,西厢房应该聚了不少司家人,烈火将他们的身体烧毁,灵魂无法离开身死之地,此后几年他们一直被困在西厢房。   后来,方妍因“失心疯”被李家人关在西厢房,恰逢月圆之夜,鬼魂躁动不安,误把她认做杀害他们的罪魁祸首,将其残忍杀害。   这才是李府闹鬼的前因后果。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不再多留了。”陆眠此刻迫切地想要见到司沐辰,想问清楚心里的全部疑问。   安静呆在师姐怀里的司徒芸动动鼻子,突然直起身子,稚嫩面容上满是焦急,语速极快道:“陆哥哥,我闻到大师父身上的味道啦!你和漂亮哥哥快逃,千万别被抓到!”   司徒敏敏蹙眉,不解道:“芸儿,我爹为何要抓陆道长?还有你口中的漂亮哥哥又是谁?”   司徒芸嗫嚅道:“漂亮哥哥就是漂亮哥哥啊……”   趁他们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陆眠不再多留,几步走到花丛后,拉起司沐辰就要离开李府。   这里全是司徒家道士,而他没有外援,还需要在众多道士的围攻下,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天真鬼魂,这绝不是件易事。   “等等……”司徒俞飞身上前,拦住他们去路,警惕而困惑地问道:“陆道长,还请你告诉我,我师父为何要抓你们?”   陆眠下意识把鬼魂护在身后,冷声道:“这要问你的好师妹,她究竟在给司徒南的信里写了什么!”   “问我?”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司徒敏敏眨了眨眼,表情很是无辜,急忙解释道:“我……我没写什么啊,是因为洛师弟给你和阿辰算卦,算出了两种结果,一种是你们朝夕相伴、感情甚笃,一种是你们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种结果,这才去求助我爹的。”   陆眠不想再浪费时间,质问道:“你是不是把阿辰具体的死亡时间也写上去了?”   司徒敏敏没有否认。   “实话告诉你,阿辰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这个时间死去、内心充满怨恨的鬼魂被称为灵鬼,百年难得一遇,经由炼化,可使道士增进道术、延年益寿,是大补之物。”   陆眠勾起一抹嘲讽笑意,一字一句道:“你爹之所以要抓阿辰,就是想炼化他,以提升修为。”   若是放在以前,司徒敏敏会觉得这不算什么。   在她接受的教育里,鬼魂生性本恶,司徒家的道士但凡遇见,都要以除鬼为己任,永绝后患。   可在经历方妍这件事后,她觉得鬼魂并非生性本恶。   世间的一切都具有两面性,正如一张纸有正反两面,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有好鬼,相应的也会有恶鬼。   而方妍和司沐辰生前遭受太多不公迫害,死后也并未有害人之心,毫无疑问是好鬼。   司徒家一直以来都延续着错误的价值观,她爹作为家主,非但没有更正,反而变本加厉地奉行先人意志,现在更是要炼化恶鬼来提升自身,实在是……荒唐至极的行为!   “你和阿辰快走,我来善后。”想通后,司徒敏敏挽住师兄胳膊,道。   陆眠不再多言,拉起鬼魂就走。   “道长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司沐辰亦趋亦步地跟着他,小声问道。   陆眠带着鬼魂来到三米高的墙壁处,一个起跳,轻盈跃上墙头,月色掩映下,他的面孔像是在发光一般,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他冲墙角的司沐辰伸出手,语气很是温柔,“去任何能躲开司徒家追击的地方,阿辰,我想跟你好好谈谈,关于我们之前的关系,以及……我们之间的仇恨。”   “如果你能原谅我,我们就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带你换个地方生活,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绝不让你再受一丁点伤害。”说到这里,他扬起一抹苦笑,“若是无法原谅,我任你处置,即便你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没有丝毫怨言。”   “现在,我们先逃出去吧。”   没有丝毫犹豫司沐辰搭上陆眠手掌,动作迅速地翻身上墙。   他倾身在男人侧脸落下一吻,似是宽慰似是保证,“道长哥哥,不论另一个我如何待你,我对你的爱都始终如一。”   自超度方妍后就心情低落,听到这番话,陆眠放松些许,率先从墙头跳下,冲鬼魂张开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司沐辰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扑进陆眠怀里。   正要相携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一道破风声从身后袭来,陆眠反应迅速,抱着鬼魂朝一侧躲避,只听“嗖”的一声,方才所站之处正插着一柄锋利长剑。   借着月色,他看见不远处的墙头正站着一道黑色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而浑厚,“陆道长,你想带着我的灵鬼逃去哪里?”   恰逢此时,一道惊雷闪过,照亮那张隐匿在黑暗中的脸,立在墙头的人是司徒家现任家主司徒南。   乍然听到这道声音,陆眠能明显感觉到鬼魂往他怀里缩了又缩,身子不住发抖,看来……司徒南带给阿辰的阴影和伤害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阿辰和我两情相悦,我们的身心是属于彼此的,司徒家主,什么叫你的灵鬼?你难不成是爱慕我家阿辰,妄想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边说着,边在鬼魂肩头拍了拍,嘲讽道:“你家夫人知道你热衷于做第三者吗?”   司徒南沉下脸,道:“黄口小儿,只会胡言乱语!”   两人对峙间,司徒俞紧随其后,跃到司徒南身侧,道:“师父,你向来只对人慈悲,阿辰虽然是鬼,却从未做过恶事,你不能因为他的鬼魂身份就肆意伤害他!这是对鬼魂的偏见!是不对的!”   司徒南凌厉的目光扫向他,喝道:“住口!你在司徒家这些年,连最基本的善恶观都忘了吗!”   被向来慈祥的师父厉声呵斥,司徒俞神情错愕了一瞬,薄唇颤动,好半晌,才反驳道:“可是……司徒家教的东西都是错的,没有人规定鬼性本恶,就像没有人规定人性本恶,敢问师父,人与鬼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您认定了鬼性本恶?”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李府。   雨水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渐渐密了起来,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幔帐,打湿他的衣衫鬓发。   记忆中的垂鬓小儿渐渐抽长,长成如今的惨绿少年,眼前这张脸被雨水模糊,看不清面容,恍惚间,司徒南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雨夜。   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在这样的雨夜,牵着一只容颜绝色的女鬼,对他拔剑相向,指责他不该顽固地坚守老旧思想,觉得鬼魂只会作恶。   后来……发生了什么?   司徒南收紧眉头,发现自己怎么也回想不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从思绪中抽身,愤怒再一次充斥整个胸腔,他死死瞪着不听话的徒弟,道:“你都没见过几只鬼,能懂得些什么!他们这些鬼,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总是装出柔弱善良的表相,其实最心狠毒辣,稍不留神,就会要了你的命。”   “我最后再说一遍,让开,别来碍我的事。”他沉眉怒目,呵斥道。   司徒俞从墙头跳下,挡在陆眠身前,寸步不让,缓慢而坚定道:“我不让!师父,陆道长刚刚才救了芸儿,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司徒敏敏也在墙的另一侧劝道:“是啊,爹,你就放过陆道长和阿辰吧,他们真的是好人,从来没做过恶事。”   眼见自己教习出的孩子都这般固执,司徒南强压怒火,额角青筋暴起,不再留手。他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群道士蜂拥而上,将两人一鬼团团围起。   他闭上双眼,淡淡道:“一起拿下,不必留手。”   隔着一层雨幕,司徒俞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徒南,喃喃道:“师父……”   这声低喃入耳,司徒南却毫无波动。   司徒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数道符网困住,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同陆眠一起,将司沐辰牢牢护在身后。 第055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8   司徒家为符箓道派之首,符阵是最为拿手的,更何况,是多名道士共同配合摆出的符阵。   被困其中的司徒俞把桃木剑横在胸前,警惕着周围的师兄弟,低声解释道:“陆道长,他们摆出的叫百雷轰顶阵,人或是鬼被困在里面,都会引来雷击,轻则重伤瘫痪,重则身死魂消,是个极其厉害的杀阵。”   陆眠在书上看到过这个阵法,知道他没有夸大。   百雷轰顶阵曾在瞬间将凶残狠厉的恶鬼轰成齑粉,也曾把名满天下的道士困在阵中三天三夜,生生熬死,令道士、恶鬼闻之色变。   “你应该也学过这个阵法,知道破解之法吗?”他侧过脸,压低声线问道。   “不知。”司徒俞垂下眼,“师父只教过我们如何列阵、如何杀敌,没教过我们如何破阵。”   谈话间,一道惊雷狠狠劈下,正劈在司沐辰所站之处。   陆眠揽住鬼魂腰身,险险避开这道雷击,语气不解:“只教列阵,不教破阵,你们司徒家就不怕摆错阵、杀错人吗?”   司徒俞护在鬼魂右侧,回道:“所以,设下此阵,只为杀人,根本没有错杀的可能性。”   眼见又有一人粗的惊雷以雷霆之势劈下,司徒敏敏悬着一颗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哀求道:“爹!我求求您,别杀师兄!他和我一样,是您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您真的忍心用百雷轰顶阵杀他吗!”   大雨疯狂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崩塌下来。   司徒南绷着张脸,沉沉道:“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知珍惜,偏要执迷不悟。”   司徒敏敏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语气里满是哀求,“我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敏儿,你师兄被鬼迷了心窍,你可千万不能学他,爹不想再对你失望了。”司徒南眉目间满是悲意,看着女儿浸满雨水和泪水的面颊,喃喃道:“你是爹的乖女儿,你不能跟着你师兄学,更不能跟着你哥哥学!”   司徒敏敏愣愣抬起头,直视司徒南,诧异道:“我哥哥?爹,您糊涂了吧……我哪有哥哥?”   “你原本是有一个哥哥,比你大二十岁,他是在满含期待中降生的,我给他取名叫司徒冀,原本是希望他将司徒家的威名传承下去。”司徒南握紧双拳,说起儿子时满脸厌恶,“可他是个不成器的,竟被一个貌美女鬼迷惑心智,也是在这样的雨夜里对我拔剑相向。”   说到这里,他眼眸逐渐混沌,呢喃道:“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奇怪,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司徒敏敏听得神思恍惚。原来……她也是有兄长的……   她兄长大她二十岁,今年应该已经四十有一了,为何在司徒家的这二十一年里,她从未听过兄长的丝毫消息?就像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她兄长的存在一般。   她把视线转向跟她爹同辈的司徒炎,问道:“师伯,后来发生了什么?”   司徒炎目光闪躲,“敏儿,别再问了……”   司徒敏敏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几步上前,揪住他衣襟,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着被困在符阵中的狼狈师侄,和眼前泪眼婆娑不住哀求的师侄女,司徒炎无力地闭上眼,总算松口道出二十年前的雨夜真相,“后来,你爹在愤怒之下用百雷轰顶阵误杀冀儿,冀儿喜欢的那个女鬼为情殉葬。”   司徒敏敏被惊得瞪大双眼。   “爹……我师伯说的是真的吗?”她求证似的看向司徒南,小心翼翼地询问。   尘封二十年的真相被一句话揭开,司徒南心脏抽痛,一向板直的脊背弯了起来,苍老的眼眸中逐渐凝满泪水。   原来。这便是他忘却的记忆。   在那个漆黑雨夜,他亲手杀死养大的孩子,那个美艳女鬼则是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死在儿子怀里,经受莫大刺激的他,选择遗忘一切。   他牵起一侧唇角,神情似是恍惚似是疯魔,“是你哥哥冥顽不灵,我杀他是清理门户,我没错……我没错!都是他的错!鬼性本恶,是他执意护着那个女鬼,才会有此下场的!”   司徒敏敏从未见过这样情状的父亲。   冷血无情,连亲生孩子都说杀就杀,更遑论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兄。   她鬓发湿透,粘连在唇角,却浑然不顾地站起身,跃上墙头,冲符阵里狼狈躲避的司徒俞喊道:“师兄,别再跟我爹作对了,你真的会被雷劈死的,我……”   “师兄,我心悦你!”她用力咬着下唇,只犹豫一刻,便再不考虑其他,将少女心事一股脑说出,“你我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年幼时你曾在这样的雨夜送我一方手帕,我珍存至今。我也不知这份感情是从何时生起的,只知道在我发觉时,已经深入骨髓了。”   乍然听到这番话,在符阵中左闪右避的司徒俞身形微滞,险些被劈中肩膀。   他愣愣看向墙壁上方,瞳孔只放得下一人,眼角眉梢的冷意如春雪消融般散去。   没有人知道,在见到司徒敏敏第一眼,他心里就认定了这个张扬明媚的女孩,并发誓非她不娶。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被师父带回司徒家那天,天上飘着鹅毛大的雪花,娇小可爱的女孩捧着一大包糕点,眨巴着大眼睛,期待而欢喜地看着他吃下。   从此,一眼入心。   在他的计划里,表白的日子应该是一个艳阳天,有温暖的阳光、有满鼻的花香、有纷飞的蝴蝶,还有求亲用的发簪。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在这样的阴沉雨夜。   何况……他现在还被困在杀人的符阵里,生死难料。   他又怎敢给予心爱女孩回应?   “敏敏,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司徒俞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破解符阵上,扬声冲司徒南道:“师父,错的是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的也是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孰对孰错。”   在迷蒙的雨幕中,恍惚间司徒南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鬓发湿透的司徒俞逐渐变幻成顽固执拗的大儿子,被两人护在中间毫发无损的司沐辰逐渐变幻成娇媚惑人的女鬼。   内心再一次被愤怒占据,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扬起下巴,道:“不必留手了。”   此言一出,道士们手势一变,符阵瞬间充满杀机,千雷齐发。   陆眠悚然一惊,本能把司沐辰护在怀中,脑中飞速思考破解之法。   他单手捏着一张符纸,刚想让司徒俞躲在身后,却猛然发觉身侧一空。   素来淡漠的道士不知何时挡在他们身前,以一人之力剑指苍天,随着一声咒术,数不胜数的雷击轰然落下,瞬间将其碾为齑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师兄——”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司徒敏敏只来得及唤他一声,就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神魂俱灭。   头晕目眩间,她从三米高的围墙上一头栽下,恍惚间,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这个怀抱,异常熟悉,她的鼻间充斥着松木香气。   司徒敏敏握紧拳头,一下接着一下锤向司徒南胸口,语气中满是崩溃绝望,“为什么,你害死我哥哥还不够,还害死从小陪我到大的师兄,害死两条人命,你为什么没有任何愧疚、任何负担?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你不是我爹,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司徒南任她捶打,目光却死死钉在符阵里。   “啊……那个哥哥……”亲眼看着一个人从鲜活生动变成轻飘飘的灰烬,司沐辰惊恐地捂住嘴,害怕的瑟瑟发抖,“道长哥哥,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陆眠从未想过,自小到大遵循着司徒家准则的大师兄会为了保护鬼魂牺牲性命。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沉重而浓郁的负罪感压在头顶,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   “不会。”他重复道:“我们不会变成那样。”   话音未落,他手中符纸无火自燃,符灰四散开来,被雨水打湿,变成符水。   这些符水像是有意识一般,迅速流向四面八方的道士,沾染上他们脚底。   随后,符水顺着鞋子向上攀爬,在爬到脖颈时猛然收紧。   道士们动作一致地捂住脖颈,用力撕扯,那些符水却纹丝不动,越来越多的窒息感席卷而来,他们的手脚逐渐无力,一个接着一个瘫坐在地。   但凡提前几秒。   陆眠沉下心来,拉着鬼魂走出符阵。   “司徒南,你为了坚守你那所谓的家族教条,不仅杀了儿子,更是连大徒弟也不放过。”   他抿直唇角,从腰侧掏出一把长剑,直指司徒南,“午夜梦回,你良心真的能安吗?”   司徒南恍若未闻,指着跟在他身侧的鬼魂,沉声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鬼女,我儿子为护你而死,你为什么不去地府陪他?你这个见异思迁的贱人!你该去陪他的!” 第056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29   这个人,怕是已经疯了。   陆眠将鬼魂拉到身后,仰头直视着状似疯魔的司徒南,分外冷静道:“司徒家主,你是不是又忘了,早在二十年前,你儿子就被你误杀,与他相爱的女鬼也已经随他而去了。”   他从身后牵住鬼魂一只手,特意展示给对方,“我身后的这只鬼魂,不是陪你儿子殉情的可怜女鬼,而是我一见钟情的爱人。”   对于司徒南来说,这番话所表露出的含义太过残忍。   “不可能……”他从高墙上跃下,凑近司沐辰,细细端详片刻,那张娇媚惑人的脸逐渐变幻,最终停留在清俊迤逦上,他接连后退几步,语气里满是惊愕,“她一定是伪装成别人了,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为我儿子报仇!”   说到最后,司徒南表情很是狰狞,单手结印,凭符纸引来一道雷击,向鬼魂劈去。   对此,陆眠早有防备,祭出一张符纸,将威力巨大的雷击轻飘飘化解。   黑暗中,一道剑光闪过,对面传来利刃入体的噗嗤声。   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司徒南胸膛被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穿胸而过,在他身后,站着痛苦不已的司徒敏敏,“爹,师兄说得对,您不该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司徒家的教条本身就违背人性。”   司徒南扭过头,恨恨瞪着偷袭成功的女儿,断断续续地怒喝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咳咳……生你,司徒敏敏,你和你兄长都是……都是违背司徒家家训的不肖子孙,我司徒南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司徒敏敏抽出长剑,带出大片血迹,神情由最初的崩溃逐渐变的麻木。   “人也好,鬼也罢,这二者在身份上没有贵贱之分,在感情上没有对错之分,在性格上也没有好坏之分,我兄长喜欢谁,是他的自由,爹,您千不该、万不该用家族教条逼迫我兄长放弃所爱之鬼,这是不对的。”   “陆道长方才救了芸儿一命,对师兄有恩,师兄为了报恩去救陆道长心爱的阿辰,选择站在您的对立面,这没什么不对的。”   她话风一转,控诉道:“可是爹,您不该对从未做过恶事的阿辰穷追不舍、赶尽杀绝,更不该因为家训残忍杀害一手养大的徒弟。”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兄长,这个愿望在我还没出生前就被您毁了;我喜欢师兄喜欢了将近二十年,只要再等上一两年,我们就有可能成婚生子,现如今我的姻缘也被您给毁了。”   她紧紧环抱着父亲身体,在他耳边低语,“您既然能狠下心来杀死自己儿子,对您来说,我这个弑杀亲父的女儿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爹,杀了我吧,别留下我一人。”   司徒南心口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并随着她的话逐渐席卷全身。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抱着怀里泪眼婆娑的女儿,神智慢慢恢复清明。   他满是皱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艰难取下腰间玉佩,颤抖着塞进司徒敏敏手里,“敏儿,往后我和你师兄不在,要照顾好自己。”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在二十年前的雨夜害死你兄长,这么多年,夜夜噩梦、夜夜惊醒,我一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咳出一口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爹不是故意要害死你师兄的,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我儿能把司徒家传承下去。”   “用全新的家训把司徒家传承下……下……”话音未落,司徒南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魂归大地。   司徒敏敏愣在原地,感受着那具身体由温热变得冰凉,好半晌,才迟钝地痛哭出声。   以后,她再也没有爹爹和师兄了。   陆眠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该说些什么。   “道长哥哥,一直淋雨会生病的。”司沐辰担忧地看着司徒敏敏,拽了拽陆眠湿透的衣袖,道:“要不要给姐姐打个伞啊?”   经由鬼魂提醒,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洛云连忙上前,把油纸伞撑在司徒敏敏头顶,小声劝道:“师姐,雨势太大,淋太久会生病的,我们要不先把师父遗体挪到李家好避避雨?”   司徒敏敏恍若未闻。   司徒炎走上前,附和道:“敏儿,事已至此,就算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快点把家主尸体带回司徒家,先处理丧事,再筹备你的继位仪式。”   同辈说的话可以不听,但长辈说的话却不能不听。   司徒敏敏垂下眼,吩咐师弟将父亲遗体带回司徒家,拜别陆眠后,带领一众道士浩浩汤汤回家。   在此期间,陆眠一直目送,直到再看不见那抹红色才收回目光,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司沐辰身上,“阿辰,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回家吧。”   鬼魂乖乖点头,“道长哥哥,你刚刚放了那么多血,现在身体肯定很虚弱,等回了家,我给你熬点红枣粥,多给你补补血。”   陆眠弯起唇角,在他指尖捏了两下,道:“你会做粥吗?”   司沐辰斩钉截铁道:“会!你之前给我做过一碗药膳粥,很好吃,我完全能把那个味道复刻出来。”   听他提起那碗药膳粥,陆眠心里酸酸的,用指尖点了点鬼魂眉心,道:“鬼魂是不能吃人类食物的,我记得你当时吃了一口,之后是不是难受了好久?”   司沐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是啊,吃了一口我觉得腹痛难忍,怕再吃下去会魂飞魄散,我才把肚子变鼓,谎称吃不下了。”   “我还给了你一张用我精血所画,能驱邪避鬼的符纸。”想到这件事,陆眠整颗心都被愧疚充斥,“你傻不傻呀,既然知道自己是鬼,为何还要接受对自己有害之物?你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司沐辰实话实说,“怕,但只要是道长哥哥送的东西,我永远不会拒绝。”   陆眠停下脚步,捧起鬼魂苍白迤逦的面颊,字字恳切,句句真心,“这些话我之前就说过,鉴于你没放在心上,我再跟你说一遍。初见那天晚上你对镜梳头,我就是在那时对你一见倾心的,无论你是人,亦或是鬼,我对你的爱,不会消失分毫。”   司沐辰顺势搂住他脖颈,倾身吻上。   唇齿交缠间,鬼魂喘息着低喃,“道长哥哥,我爱你。”   一人一鬼冒着风雨驾车回府,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陆眠肩头一沉,偏头去看,只见鬼魂正依偎着他肩膀,满脸困倦之色。   每当出现这个征兆,都是另一个人格出现的前兆。   “怎么了?是不是想睡觉了?”   司沐辰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强撑着精神,问道:“是不是另一个我要出来了?”   陆眠道:“嗯。”   “道长哥哥,要是有误会,就跟另一个我好好说开。”司沐辰嘱咐道。   陆眠摸了摸他脑袋,道:“我知道了。”   听到他的保证,鬼魂总算放下心,沉沉睡去。   在此期间,陆眠一直守在身旁,看着那张清俊容貌逐渐被烧痕覆盖,变得坑坑洼洼。   自沉睡中苏醒,司沐辰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体酸痛,而后大片记忆涌入脑海。   他看到陆眠走后,大批道士包围卧房,将他打伤,带回司徒家;   他看到陆眠单枪匹马闯入司徒家,将他从中救出;   他看到陆眠带着他和司徒芸逃到李家,司徒俞将司家灭门案的真相揭出;   他看到司徒南命弟子设下雷阵,将他连同陆眠、司徒俞困在阵中,两人拼死护他,司徒俞因救他而死。   他看到陆眠的表白之言,无论他是人是鬼,陆眠都会爱他如初。   司沐辰睁开双眼,定定看着陆眠,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惊疑和不确定。   若真的只是为了炼化他来提升道术,对方大可以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甚至跟整个司徒家对上,况且……对方在百雷轰顶阵里拼死护他,这份情义,无论如何也没法作假。   “陆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记忆全失了?”思索良久,他轻声问道。   陆眠指天指地发誓:“我发誓,我没有任何记忆,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站在李府门口,腰间挂着李老爷夫妇给我的任务报酬,我只记得我叫陆眠,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像是突然附身在这个身体里一样,许多事还都是常青一点点给我科普的。”   像是突然附身在这个身体里一样。   乍然听到这句话,司沐辰联想到之前出现在心里的那个念头。   他所面对的陆眠,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陆眠,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换了芯子。   毕竟,没在李府见到陆眠前,他满心都是报仇,甚至在心里决定好了要怎样折磨陆眠。   然而,在西厢房见到陆眠后,他满心都是爱意,无时无刻不想靠近陆眠,甚至还想把陆眠锁在床上,日日欢愉。   更为明显的证据是,从前的陆眠生性冷淡,从不与他亲近,现在的陆眠对他一见倾心,无时无刻不想与他亲近。 第057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30(完)   “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司沐辰把尖锐锋利的黑色指甲贴在陆眠胸口,满含压迫感地向下按了按,轻声说道:“你是人,我是鬼,人鬼殊途,我无法陪你站在阳光之下,就如你无法以人类之躯长时间陪我,陆郎,只要你自杀成鬼,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对于陆眠来说,只要能和心爱鬼魂在一起,无论用哪种方式,都是心甘情愿的。   即便他有能力用人类之躯陪鬼魂一生一世,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他握着司沐辰手腕,用力把对方指甲向心口按去,表情认真道:“来吧,只要你现在杀了我,我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司沐辰手臂颤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只要看着眼前这张脸,他心中情意就如潮水般汹涌绵长,非但生不起一丝杀心,反倒只想为爱付出、奉献一切。   “你……”他沉默下来,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带出一点血色,“陆郎,你自己来吧,只要你愿意为我付出生命,司府二十七口人命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再向你复仇,我们重新相识,从零开始。”   陆眠答应的毫不犹豫,“你要给我选个死法吗?”   司沐辰依旧摇头,“你可以给自己选一个轻松点的死法,我不会干涉。”   陆眠垂下眼,细细思索死法。   但凡在死后变成鬼魂的,无一例外,都是因为生前遭受太多痛苦折磨,怨气冲天。   阿辰被焚烧至死,想必集赞了太多怨念,要让鬼魂心甘情愿地消解仇恨,只能是极其凄惨的死法。   他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寻死的去处,“阿辰,走,跟我去个地方。”   司沐辰下意识坠在道士身后,“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眠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扣住鬼魂掌心,将五指插进他指缝,十指相扣,冒着细雨带他离开陆府。   一人一鬼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座古寺。   那是一座映在绿树丛中的寺庙,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以及一座十二层高的无名塔。   寺庙里的佛像克鬼,司沐辰有些畏惧地向后缩了缩,生怕殿前佛光照在自己身上,“我不喜欢这里……”   对此,陆眠早有准备,忙将一道黄符贴在鬼魂背上,眸中满是关切,“阿辰,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在符纸与后背接触的一刹那,佛像带来的所有不适统统消失,司沐辰试探着凑近佛像,并未感到灼烧感。   他回过头,看着陆眠的目光带着惊奇,“你用的是什么符纸,为何能在佛像前护我无恙?”   陆眠拉着他径直走向无名塔,回道:“是类似于隐身的符纸,贴着它,你能顺畅无阻地穿行寺庙,甚至能近距离靠近佛像。”   谈话间,一人一鬼走到塔顶。   细雨连绵不断地滴在塔顶,又顺着屋檐落下,司沐辰抬起手,掌心暴露在雨幕中,变得湿漉漉的,“为什么要带我来寺庙?”   陆眠站在鬼魂身侧,目光一瞬不瞬定格在对方身上,看了许久。   他上前几步,身体插进鬼魂和围栏中间的空隙,稳稳坐在围栏之上。   他双手捧起司沐辰冰凉入骨的面颊,额头贴上额头,语气轻缓道:“人死后,身体和灵魂都没有温度,体温永远都是冰凉透骨的,阿辰,我马上就要死了,在寻死前,我想让你最后再感受一下人类体温。”   “毕竟,在我由人变成鬼后,就不能让你再感受到温度了。”   他低下头,唇接连落在鬼魂额头、眼角、鼻尖,最后精准无误地擒住那抹软唇,舌尖探入其中,更深入地探索。   唇上的温热触感让司沐辰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立在原地,任由道士吻遍口腔中的每个角落。   唇齿交缠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发软,本不存在的心脏也仿佛在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他抬手勾住陆眠后颈,吻的愈发深入,断断续续道:“陆郎,我想……早在西厢房见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没等司沐辰说出后半句,陆眠身体后仰,抱着鬼魂迅速从塔顶坠下。   失重感席卷全身,他却扬起一抹心愿得偿的浅笑,薄唇贴在鬼魂耳侧,问道:“阿辰,满意这样的死法吗?你是鬼,即便摔下去也会安然无恙,我是人,在摔下去的那一刻,我应该会四分五裂吧?”   听着陆眠的形容,司沐辰心脏抽疼。   耳边是呼啸的风,脸颊上是冰凉的雨滴。   他收紧臂膀,将道士紧紧扣在怀里,像是要与对方融为一体般。   即将落到地面时,他心中的所有怨恨不甘,连带着被爱人背叛的委屈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鬼魂凑近陆眠耳畔,道:“从前种种,我原谅你了,还有……陆郎,我爱你。”   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一团黑气,裹缠住他们身体,下落速度不住减缓,使陆眠平安无事降落在地。   此言甫一入耳,陆眠脑海里涌入大片陌生记忆。   在那片记忆里,他看到了“陆眠”的前半生。   “陆眠”出生在道士世家,在父母耳濡目染下,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名惩恶扬善的道士。   八岁时,父母在一次捉鬼任务中双双殒身,留下只会些浅薄道术的“陆眠”,因为年纪太小,陆府偌大的家业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霸占,奶娘拼死为他护住了陆家宅子。   道术他只学了皮毛,靠着坑蒙拐骗,日子过的非常拮据。   为了复兴陆家,“陆眠”变卖宅子,本想做些小生意,然而他没有经商头脑,不仅赔了大笔钱,连赖以生存的宅子也无法赎回。   走投无路之时,他遇到被劫匪打劫的司沐辰,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难得发了善心,选择出手相救,随后,司沐辰像是牛皮膏药般缠上了他。   一开始,“陆眠”很不耐烦。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含苞欲放、身娇体软的女子,而非摸起来硬邦邦的男子,后来,他被朋友告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司沐辰是扶风县首富司员外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一改之前不耐烦的态度,刻意和司沐辰拉近关系,直到互通心意。   后来,在司父司母面前,他伪装成深爱沉沦的样子,得到二老首肯,得以与司沐辰成婚。   成婚不过一年,司父司母就把家中店铺全权交给他打理,掌管财务后,“陆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赎回陆家宅子,第二件事是把财政大权牢牢抓进手里。   之后,他在全府人的吃食中下了掺杂着毒药的迷药,把所有人都抬进西厢房,锁好门窗,杜绝有人逃跑,放火烧了整个司府。   “陆眠”则是趁夜回到陆府,随后几年,陆陆续续把司家产业转手变卖。   手中有了钱,他又想起年幼时的心愿,听说炼化灵鬼能增进道术,便花高价买来一只在新婚之夜凄惨死去的女灵鬼,逐步炼化。   这时,家里闹鬼的李老爷夫妇找上门来,请他上门除鬼。   他跟着李老爷夫妇来到李家,看到由司府变成李府的熟悉宅子,作孽太多怕冤魂缠身,本想拒绝,却眼前一黑,等再次醒来,便毫无预兆的记忆全失了。   接收完记忆,陆眠睁开眼,就见原本容颜丑陋的鬼魂迅速蜕变。   坑坑洼洼、满是烧伤痕迹的面颊变得光滑白皙。   尖锐锋利的黑色指甲逐渐缩短成正常长度,变得圆滑齐整。   一直萦绕在周身的漆黑鬼气也在渐渐消弭。   当鬼魂容颜变得清俊迤逦时,出现的一般是天真无邪的人格,可观其脸上神色,陆眠否定了这个猜想。   “你……”他愣愣看着鬼魂,道:“你是哪个阿辰?”   “两个阿辰都是我。”司沐辰依偎在他怀里,解释道:“被火烧死后,我因对你的怨恨愤懑大受刺激,分裂出两个人格。主人格是从前还未经历灭门惨案、天真无邪的我,所以在西厢房见到你时,那个我并不认识你;副人格满含仇恨怨念,一心想杀你报仇。当这两个人格都爱上你、并平息心中滔天仇恨时,就是两者融合之时,从今以后,我就只是我,不再有两个我了。”   陆眠揽着他腰身,心情很是放松,道:“这样也好。”   “如果……”他停顿片刻,异常坚定地将心中猜测说出:“如果我说……怀疑我不是陆眠,你会相信我吗?”   似是觉得自己有推卸罪责的嫌疑,他舔了舔下唇,又急忙为自己辩护,“我不是在否认自己杀你全家的罪责,你知道的,为了赎罪,我可以舍弃生命……”   司沐辰心里一动,握住他手掌,道:“嗯,我知道的。”   陆眠这才有勇气继续道:“阿辰,从睁开眼看到李老爷夫妇时,我就记忆全失,直到刚刚,你说完爱我,所有失去的记忆一股脑涌进我脑海,我觉得那些记忆……像是硬塞进来的,根本不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他抿了抿唇,直视着鬼魂,“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陆郎,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不是我所认识的陆眠。”司沐辰与他十指相扣,道:“但,那些早就不重要了,在你抱着我从塔顶坠下时,我就想好了,无论你是不是陆眠,我都深爱着你。”   “从前种种,我们一笔勾销。”   陆眠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在漫天细雨中,将鬼魂紧紧禁锢在怀里。   此后经年,再不放手。 第058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1   实验室里充斥着各种设备和仪器的声响,弥漫着刺鼻化学味,到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身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站在透明玻璃柜前,手中拿着一根寒光熠熠的针管,久久凝视着里面浑身赤裸的实验体。   实验体身形纤瘦,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白皙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严重些的是被利刃切开皮肤、血肉尽数暴露在外,清浅些的是被针管戳开皮肤、凝聚成细细密密的圆洞。   他蜷缩在墙角,满脸惊恐地看着白大褂男人,却因四肢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定在原地,静待又一次的药物注射。   “今天是第三次药物注射。”白大褂男人打开玻璃柜门,拿着手臂粗细的针管,放掉里面空气,凑近实验体,道:“第一次注射,你被药物伤了内脏,一个月内频繁吐血,体重从六十五公斤骤降到五十公斤,实验失败。”   “第二次注射,你被药物伤到神经系统,导致身体瘫痪,形如废人,实验再次失败。”他往实验体手臂扎进针管,将液体尽数注入男孩身体,饶有兴趣问道:“你觉得这次注射会发生什么?”   实验体四肢无法动弹,只能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白大褂男人抽出针头,“阿辰,你觉得自己这次会死吗?”   实验体并不言语,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仿佛被上万只虫子啃食的右臂,不知过了多久,痛感自手臂延伸到头部,脑中神经犹如麻花般拧作一团。   他痛得面色发白,额头满是冷汗,能清晰感觉到身体触感在逐渐消失,直至再也没有任何痛感。   随之而来的,是喉咙的干渴和对血肉的渴望。   嗅闻到空气中的人肉气息,他动动鼻子,心中涌现出无尽渴望,诱惑近在眼前,勾得无法动弹的四肢渐渐恢复正常。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作为人类之王一统世界,为了达成这个愿望,我抓了十四个实验体,无一例外全都是实验失败,所有实验体都撑不过第二次药物注射,唯有你……”白大褂男人蹲下身,粗粝拇指在实验体唇上肆意揉弄,满含下流意味,“阿辰,只有你撑到了现在,这是前所未有的,你一定会成为我最完美的实验体。”   恶魔在耳边低语,实验体指尖微动,想捂住自己耳朵。   可因为身体知觉恢复得太过缓慢,连抬手臂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他重重喘息一声,暗暗凝聚力气,只等在合适时机给男人致命一击。   躺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其他动作,他抬起眼皮,却见素来精明的博士此刻正愣在原地,目光呆滞,活像是被什么人占据了身体。   他自己清楚,这样的时机只此一次,一旦错过,等待他的只会是无尽的生化实验。   他拼命把力气凝聚在四肢,费力撑起身体,抢过男人手中针管,用力插向对方的脆弱喉管。   自沉睡中苏醒,陆眠敏锐感觉到身侧气流的剧烈波动,下意识扣住偷袭之人的手腕,触手冰凉滑腻。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面容。   少年□□,身上没有丝毫遮蔽之物,浑身遍布伤痕,皮肤透着不正常的惨白,正用一双清凌凌的黑眸瞪着他,神色凶狠,表情怨恨。   陆眠心脏跳的飞快,目光专注地看着少年,整个世界都仿佛凝聚在了这一刻。   他一见钟情了。   “你……”   刚想询问少年姓名,一股陌生记忆汹涌挤进他空白一片的大脑。   这具身体名叫“陆眠”,自小父母双亡,尝尽人心冷暖,受尽欺凌,形成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一心想壮大自身,统治世界,让欺辱他的人俯首称臣。   他凭借天才头脑和自身努力考上著名生物大学,又进阶成生物博士。   凭借这个身份的便利,他绑架许多人,秘密研制出一种新型病毒,一旦感染成功,或是被感染者咬伤,只要觉得饥饿,人类会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一具只知道咬人的走尸。   面前少年就是被“陆眠”绑架过来做生化实验的。   少年名叫司沐辰,今年刚满十八岁,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凭借自身努力考上最著名的学校A大,因为贫穷被班里人孤立霸凌,将其打晕在小巷子。   “陆眠”半夜路过巷子,把人带回家中,囚禁在刀枪不破的钢化玻璃里,将病毒注射进司沐辰身体,使其变成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   在这之前,他还曾绑架过十四个人做实验体,只有司沐辰的身体能承受住三次药物注射,成功被病毒改造,其他实验体皆在二次注射时暴毙而死。   注入三次病毒后,司沐辰成功变成饮血食肉的丧尸,趁“陆眠”不注意,将其撕咬致死。   恢复理智后,司沐辰无法接受自己吃人的事实,自杀而死,而他则是被转化成了丧尸。   后来,“陆眠”凭一己之力,让这个世界被丧尸占领,再无一个活人。   乍然接收到这份记忆,陆眠怔愣许久,觉得心脏撕裂般的疼。   他实在无法想象,无父无母少年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是如何挣扎倾轧,才能凭借自身努力考上大学,人生好不容易迎来光明,却被囚禁在一个狭小冰冷的玻璃柜里,被强制注入病毒变成丧尸。   只一眼就能让他生出万千柔情的少年,面对心悦之人,他又怎会这般残忍?   他现在非常确信,自己不是陆眠,应该只是夺舍了这具身体。   既然失去了全部记忆,不如顺水推舟,暂时寄宿在这具身体。这一次,有他在,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手腕被牢牢箍住,在病毒影响下司沐辰头脑愈发昏沉,身体力气在逐渐恢复。   眼见博士又一次沉浸在自己思绪,他用力一挣,手腕挣脱束缚,却因手臂无力使针管脱手而出,重重摔在地上,针管里的残留液体溅了一地。   “别动。”陆眠从思绪里抽身,见少年因挣扎幅度过大而伤口崩裂,忙将人牢牢按住,语气很是严肃,“伤口会挣裂的。”   两人相贴太近,浓郁肉香窜入鼻底,司沐辰艰难咽了下口水,脑子被醇香血肉完全占据,对血流不止的伤痕浑然不顾,急切地向陆眠扑去。   对于满身是伤的少年,陆眠没有丝毫防备,被对方精准无误地扑在身下。   司沐辰跨坐在陆眠身上,脑袋无意识凑向他脖颈,张口就咬。   少年浑身未着寸缕,跨坐的姿势让他很轻易坐在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等等!”陆眠轻嘶一声,下半身大受刺激,朝少年竖起旗来。   想到对方体内的丧尸病毒,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捏住少年纤细后颈,使那双红唇远离他脖颈,才松下一口气,“阿辰,你现在得……离我远点,我可不想在你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占你便宜。”   司沐辰充耳不闻,在他身上剧烈挣扎,以便能吃到不断散发香味的血肉。   越是挣扎,带来的刺激越大。   陆眠忍得额上满是冷汗,扯下衬衫上的领带,将少年双手绑住,使其远离自己身体。   “你乖一点,我不想打晕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对方打横抱起,离开满是冷气的玻璃柜。   在此期间,司沐辰一直在试图贴近那截诱惑十足的脖颈。   “阿辰,你要是老实一点,我就放血给你喝。”   像是听懂了这番话,少年舔了舔下唇,难得在他怀里安静下来。   见对方这般乖巧,陆眠弯起唇角,小心翼翼将其放在一旁沙发上,找了把锋利匕首,割开手臂皮肤,放了整整一碗血,血液的大量流失让他脸色发白,连带着身体也有些虚弱。   他把碗凑到少年唇边,轻声哄道:“喝吧,等喝完了,我给你身上的伤口上药。”   血香扑面而来,司沐辰控制不住地咽了口津液,急切地将血液一饮而尽。   一直散发灼烧感的胃部被温热血液充实,瞬间变得舒服不少,连同因饥饿而丧失的理智也在渐渐恢复。   对上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眸,生平头一次,他不觉得博士那张英俊帅气的面容象征着可怕,反而觉得心安,潜意识认为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这个想法来得毫无征兆,司沐辰最先怀疑的是陆眠给他注入的奇怪药剂,一定是因为药剂才会让他产生这么违和的想法。   毕竟,没有人能对囚禁自己、伤害自己、实验自己的疯子博士产生心安之感。   “你给我注入的到底是什么?”他想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却发觉恢复神智后,身体再一次变得瘫痪,四肢无法动弹。   他有些惊慌,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滴落,“我的四肢刚才明明能动的,现在为什么又动不了了?还有……我为什么会对血肉产生渴望和食欲?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陆眠细细擦去他脸上泪水,解释道:“阿辰,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给你注入了一种叫‘X’的病毒,它能让感染者在饥饿时丧失理智,变成只想着进食血肉的丧尸,当感染者吃饱后,理智会自动回归的。” 第059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2   “你的身体注射了三种不同药剂,三者相生相克,这使得你能在三种病毒的共同作用下存活下来,可一旦第三种病毒因为饱和感暂时销声匿迹,前两种病毒的副作用会刹羽归来,让你重新瘫痪。”   解答完毕,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伤药,细细涂抹在少年身上,问道:“这个力道会不会疼?”   司沐辰无暇顾及身体上的伤痛,满脑子都是瘫痪二字。   从注射第二支试剂到现在,他整整瘫痪了三个月,食物是被博士喂到嘴边的、身体最基本的排泄需求是由博士亲手满足的、就连日常清洗也是让博士全程包揽的。   对于一个自小独立的成年人来说,这三个月,毫无尊严。   他不想瘫痪一辈子。   在注射第三支试剂时,他原本以为会是梦寐以求的解脱,然而,毁了他一生的博士轻言细语地通知他,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这样毫无尊严的日子,他要过一辈子。   司沐辰用力咬紧下唇,绝望涌上心头。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博士格外温柔,萦绕在他心底的惧怕消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极其陌生的亲近感。   怀揣着试探,他让眼泪落得更凶,抽抽噎噎道:“博士,意识清醒时,我还能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吗?我不想一辈子都做瘫痪在床的废人。”   陆眠被他哭得心脏抽疼,抽了张纸巾为少年擦干眼泪,安慰道:“别怕,等三种病毒在你身体里完全融合,你会逐渐恢复知觉,不会瘫痪一辈子的。”   听他这么说,司沐辰放下心来,渐渐收住眼泪。   见少年不再哭泣,陆眠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对方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温柔而细致地上药。   早在见到司沐辰不着寸缕的身躯时,他的谷欠火就一直没灭,在把人从上到下摸遍后,欲望变本加厉起来。   待上到臀部的伤口时,他手臂一顿,能清晰感受到火浪自下腹烧起,愈演愈烈。   他呼出一口浊气,本想靠意志将邪火压下,可直到上完伤药,也没让谷欠望熄灭分毫。   陆眠认命地把司沐辰抱到床上,随后走进浴室,匆匆冲了凉水澡,这才勉强把绮念压下。   看着博士走进浴室,司沐辰收起脸上的脆弱表情,神色很是阴郁。   他不明白,博士对他的态度为何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之前还在各种折磨他,现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为他治疗伤势,还抱他离开那个冰冷刺骨的玻璃柜、让他睡在床上。   要知道,博士可是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   实验室一天要清理三遍,床单被罩更是一天一换,无时无刻不在洗手……即便他全身瘫痪,也会定时抱他去厕所解决排泄需求,甚至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冲澡,不允许实验体散发任何异味。   所以,对于博士抱他上床这点,他非常不理解。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不远处传来细微声响,司沐辰抬眼看去,只见一只通体发棕的老鼠正凑在打碎的针管旁,喝着残留在碎片里的液体。   即便发现这一幕,他也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老鼠喝完弧形碎片里的病毒。   他想知道,要是老鼠感染病毒,会是什么症状。   喝完液体,棕鼠在原地站了许久,倒在地上剧烈翻动,吐出一些褐色液体后一动不动。   司沐辰失望地闭上双眼,有些轻蔑地嗤笑出声,动物就是动物,这么点剂量的病毒都抵抗不住,死得这么快。   嘲讽过后,是无尽的空虚,要是……病毒也能这么快杀死他就好了。   作为人类,他不想这么毫无尊严地活下去,也不想变成饮血食肉的怪物,更加不想在每次饥饿时被恶魔博士投喂,变成一只毫无理性、毫无情感的丧尸。   这时,手臂处传来异动,司沐辰睁开眼,那只死去棕鼠竟然死而复生,不知在什么时候从地上爬到他手臂旁,此刻正亲昵地拿脑袋蹭他。   看着它那双由黑色变为血红的眼睛,他心里一寒,下意识想向浴室里的陆眠求救,刚准备呼救,就见那只棕鼠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鼻头微动,迅速从门缝窜出实验室。   一声惨叫过后,门外传来一道尖利男声,“嘶,痛痛痛痛痛,死老鼠,你他妈快松口!卫州,快来帮我把它从手上弄开!”   重物击打的声音响起,另有一个男孩惊慌道:“哥,你手都被老鼠咬流血了,我们得去医院看看,网上说有人被老鼠咬到手,没做任何处理措施,结果被病菌感染,去医院截肢了。”   被叫作哥的男生哀叹一声,道:“早知道就不出校了,本来想着是星期天,可以来市区玩一下,明天回去上课,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走路走得好好的,被老鼠咬了手,真是太倒霉了!”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再不快点去医院,要是被截肢,你女朋友肯定不会要你了。”卫州不耐烦地催促道。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司沐辰垂下眼,一时间思绪万千,既害怕不知名病毒流传出去,又隐隐期待能传播开来,这样社会就能发现这种病毒,从而追溯到始作俑者陆眠身上。   那时候,他就能挣开这个囚笼,或是治愈病毒,或是惨然寻死,获得根本意义上的自由。   浴室的水声太大,陆眠疏解完身体,顺便洗了个冷水澡,刚洗完澡,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微弱惨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在下半身围条浴巾,推门而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司沐辰回过神来,淡淡解释道:“没什么,是外面人被老鼠咬了。”   陆眠放下心,随意擦了擦头发,来到床边,问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东西?”   即便口中干燥,司沐辰也依旧拒绝道:“不饿。”   自从瘫痪在床,他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喝水,甚至会在博士喂他喝水时表示拒绝。   他不喜欢被人抱着把尿,即便无可避免,也要能避就避。   陆眠抬起手,拇指在少年唇上抚摸,触手一片干涩。   他收回手,不由分说地接了杯温水,凑到对方唇边,道:“你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还觉得不渴?把水喝了,等会儿我带你出去逛逛。”   “带我出去?”司沐辰眼睛下翻,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有些嘲讽地问道:“我这个样子,博士,你要怎么带我出去?”   陆眠另一只手拿出手机,调出下单页面,道:“洗澡前,我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轮椅,还有三十分钟才能送到,你现在先把水喝了,等轮椅到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司沐辰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出去?”   陆眠回道:“你在玻璃柜里呆了四个月,从没出去过,今天阳光挺好,我想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这番话说的好听,司沐辰却一个字也不信。   他心里坚信博士不怀好意,之所以带他出去,是为了利用他完成不可告人的阴谋。   可……他确实从被囚禁起就再没出去过,难得博士要带他出门,或许他可以趁此时机向路人传递求救信号!   想通一切后,司沐辰乖乖喝下杯中水,看着□□的身体,抿了抿唇,道:“博士,能……帮我换身衣服吗?我不想光着身子出门。”   陆眠也不会允许司沐辰在大庭广众下赤身裸卝体。   只不过,这间实验室只有他自己穿的衣服,他比少年高大许多,即便勉强借穿,也不会合身。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身休闲服,展示给少年,“要穿我的衣服吗?还是我现在再去下单一身衣服?可……刚下单的衣服就算能及时送过来,也来不及洗了。”   像是生怕他后悔,司沐辰忙道:“我穿你的衣服就行。”   陆眠避开伤口,轻柔地为少年穿上衣服,于常人而言很简单的事却用了半个小时,刚穿完,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站的正是送轮椅的外卖员,他送别外卖员,把轮椅带回实验室。   “我们现在出门吗?”司沐辰期待地问道。   陆眠将其打横抱起。放到轮椅上,向实验室外推去,“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司沐辰兀自想了一会儿,道:“博士,我想去A大看看,可以吗?”   “可以。”   A大离实验室并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陆眠推着他走在街上,收获到不少人异样的目光。   不为别的,实在是两人颜值太高,以及司沐辰异于常人的残疾。   “阿辰,你失踪了四个月,因为没有亲人,校方为了逃避责任,并没有声张出去,你的三个室友不仅报了警,更是在周末四处张贴你的寻人启事,很是关心你。”陆眠将这几个月得到的讯息同步给司沐辰。   司沐辰听得心暖,问道:“找了四个月,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没有。”陆眠停下脚步,给他戴上帽子和口罩,道:“所以,你需要做一下伪装,不能被他们发现你。”   看着博士一如既往温和的双眼,司沐辰心底一片冰凉。原来对方之所以带他出来,不是有恃无恐,而是有万全之策。   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A大,陆眠推着他进入校园,道:“阿辰,想先去哪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校园,司沐辰眼底发酸,这是他熬了无数夜晚才换来的,如今,全被陆眠毁了,毁得一干二净。   作为最成功的实验体,他是不是会被博士囚禁一辈子?也实验一辈子? 第060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3   怀揣着对未来的惧怕,司沐辰在心里思考对策,试探着说出一个地点,“博士,能不能去我的宿舍看看?我被人送到孤儿院时才三岁,全身上下空无一物,只有脖子上挂着一个不完整的蛇形玉坠,应该是家人给我戴上的,我猜……”   他踌躇片刻,将多年来的猜想尽数说出:“玉坠应该是配对的,另外一枚玉坠在我家人手里,以前我想通过它找到亲人,现在我只想留着它做个纪念,让自己活在世上,不至于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宿舍里全是坚持不懈寻找他的室友,这时候送上门去完全是自投罗网,司沐辰心里清楚,博士不会答应这个请求,届时他就能顺水推舟表示,可以去篮球场看看。   每个周日,除了阴雨天气,他的几个室友都会聚在篮球场打球,这将是万无一失的求救计划。   却没想到,陆眠答应的很是干脆,“可以,但去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司沐辰道:“什么条件?”   陆眠蹲下身,直视着他的双眸,道:“我的条件是,你全程不能露面,也不能向他们呼救,乖乖跟在我身后,由我去帮你拿回玉坠。”   司沐辰一口答应下来。   只要进入宿舍二楼,遇到确定会帮他的熟悉同学,届时就算他大声呼救,博士也无能为力。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陆眠抬起手,将少年额发拨到耳后,语气虽然温柔,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阿辰,我既然有胆子囚禁人做生化实验,就不怕再多犯几条罪行,这次行动要是惊动了你同学,杀几个大学生而已,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他低低笑了一声,继续道:“要是惊动了整座学校,我就只能用干脆点的手段,比如……把病毒传播到A大,一旦出现人传人的迹象,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政府应该会派军队来把学校给炸了吧?”   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黑眸,司沐辰有一瞬间觉得,眼前之人不像是人类,而是一头冷血无情的野兽。   否则,对方怎会毫无仁慈之心,把人命当草芥?   四个月虐待带来的恐惧再一次席卷心头,将好不容易生出的勇气尽数击溃。   徐徐吹拂的微风里,少年眼中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空洞,“博士,我……我不会惊动任何人,就只是拿走玉坠。”   陆眠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真乖。”   他推着轮椅来到三十号宿舍楼,看着层层递进的楼梯,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笑容,道:“其实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迎着司沐辰诧异的眼神,他并未多说什么,自顾自把人从轮椅上抱起,向二楼走去。   短短几步路,迎来无数学生的奇异目光,待走到207寝室门口,陆眠在少年腰上捏了一把,侧过身子敲响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清越的少年嗓音:“谁啊?门没锁,直接进来就行。”   陆眠拧开门把手,中间床帐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睡在二床的少年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看到门外两人分外亲昵的姿势,当即面颊赤红,尴尬地问道:“你们……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陆眠径自走到六床,把司沐辰放在凳子上,温声道:“我是陪司同学来拿东西的。”   少年愣怔一瞬,迟疑道:“你说的司同学……是指司沐辰吗?”   陆眠取下司沐辰戴着的口罩,道:“是的。”   看着那张熟悉面容,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忙从床上下来,询问道:“沐辰,你这四个月都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许易他们还以为你出了事,到处找你……”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看向司沐辰的目光满是惊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动不动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宿舍一共六个人,司沐辰和其他四人的关系很好,唯独和陈辰关系一般。   尽管对方平日表现的活泼开朗,他却总觉得像是戴了张假面,总有股虚伪的豁达。   面对少年的关心,他有些不自在,索性没有求救心思,便闭口不答。   陆眠摸了摸司沐辰脑袋,代他回道:“四个月前,阿辰不幸出了车祸,导致身体瘫痪,被路过那条巷子的我所救,之所以没通知你们,是因为他前两天才从昏迷中苏醒,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A大学生。”   陈辰挠挠头,并未产生怀疑,“你们是要办理退学手续,来拿行李的?”   陆眠笑了笑,道:“行李我们不要了,这次来,主要是想拿一样东西。”   陈辰慌乱一瞬,又强自镇定下来,问道:“什么东西呀?”   陆眠并未回答,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司沐辰,“阿辰,你把玉坠放到哪了?”   “在衣柜那件黑色风衣的口袋里。”司沐辰道。   陆眠打开柜门,找到那件黑色风衣,摸了摸两个口袋,并未摸到什么吊坠,不由得蹙了蹙眉,“我没找到玉坠,你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此言一出,陈辰心虚地摸摸鼻子,附和道:“是啊,你昏迷四个月,脑子混乱也正常,再仔细找找看。”   司沐辰思索片刻,语气有些犹疑,“我记得玉坠一直是放在风衣口袋里的,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博……陆先生,你再帮我找找其他地方吧。”   陆眠依言,把所有边边角角都翻了一遍,并未找到玉坠。   陈辰退到桌边,长舒一口气。   司沐辰有些失落,道:“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以后也没什么用处,我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找到家人,他们应该也不会认我吧。”   陆眠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落寞表情,提议道:“我们还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找。”   陈辰忍不住上前几步,说道:“我刚才忘了说,咱们宿舍楼一个月前遭过贼,好多学生的贵重物品都被偷了,你柜子没锁,玉坠又是值钱东西,会不会也被偷走了?”   “是有这个可能。”司沐辰泄气道:“算了,也是我和它没缘分,丢了就丢了吧,陆先生,我们走吧,我没什么要拿的东西了。”   要寻找一个被小偷盗走的东西犹如大海捞针,陆眠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抱起少年打算离开。   陈辰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道:“沐辰瘫痪在床,应该没有能力负担自己的生活,需要我们帮忙吗?另外先生,你和沐辰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是你带他来学校的?”   陆眠脚步一顿,半真半假道:“你们自己都是学生,兜里也没多少钱,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阿辰。不瞒你说,我对阿辰一见钟情,为了追求他,以后会负担起他生活和治疗所需的一切开销,他在我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陈辰掐紧掌心,眼中嫉恨一闪而逝,继续打探道:“先生,方便告诉我你的职业吗?室友们很关心沐辰,我得多问点信息,这样等他们回来,我才能多说点信息来安他们的心。”   陆眠实话实说道:“我是个生物博士,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做实验,能亲力亲为地照顾阿辰,至于不在的时间,我会给他请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委屈他。”   一直以来,陈辰最看不惯的人便是司沐辰。   上大学前,他一直是人群中最优秀耀眼的存在,自从考进A大,司沐辰处处压他一头,不论是成绩和颜值这种外在条件,还是性格和人品这种内在条件。   因为嫉妒,他到处散播司沐辰的谣言,说对方因贫穷而到处偷东西、因缺爱而嫉妒别人得到的爱……诸如此类的谣言数不胜数。   在他的刻意营造下,班里男生开始孤立甚至是霸凌司沐辰,唯独同宿舍的其他四个男生不同,他们相信司沐辰,甚至会在司沐辰遭受霸凌时出手相救。   刚得到司沐辰失踪的消息时,他欣喜若狂,只以为要摆脱这个处处比他耀眼的人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好运,即便身体瘫痪,也能被有钱人一见钟情。   陈辰挤出一抹笑来,虚情假意道:“那就好。”   在陆眠即将关上房门时,他作势要爬回床上,放轻声音自言自语道:“沐辰还真招男人喜欢啊,之前摔断腿,许易担心得茶饭不思,逃课去医院照顾他,一整夜都没回来……这次全身瘫痪,居然也能被博士一见钟情,心甘情愿为他负担起下半辈子。”   陆眠听得身体一滞,抱着司沐辰来到一楼,将其放到轮椅上。   “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司沐辰提不起一丝兴趣,道:“博士,我们回去吧。”   离校途中,一辆救护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陆眠隐约听到一些消息,说是一个男同学突然发狂,扑在老师身上撕咬,怀疑是得了狂犬病。   两人并未在意,自顾自出了校门,一片寂静中,陆眠开口道:“阿辰,那个叫许易的男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061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4   没料到会问出这个问题,司沐辰愣了几秒,回道:“我和许易都不是同性恋,他就只是我的室友而已。”   “那他为什么要逃课去医院照顾你?”陆眠抿直了唇,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们两个非亲非故,就只是大学室友,他却呆在医院陪你一整晚,我不信他对你没有别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司沐辰的错觉,他总觉得博士这段话里满含质问,活像是女朋友发现男朋友疑似出轨。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问。   在博士眼里,他只是个成功实验体,有的只是实验价值,当然要杜绝一切风险,以防有在意他的人前来捣乱。   他垂下眼帘,淡淡回道:“许易对我没有任何心思,之所以去医院照顾我,只是想让我帮他挑选送给女朋友的礼物,顺便体验一下逃课的刺激。”   听到这个回答,陆眠仍有些不放心,“那你喜欢他吗?”   司沐辰再一次重申道:“我不是同性恋,对许易只有同学之情。博士,你大可以放下心,许易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会为所谓的同学过多耗费心神,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奇失踪就查到你身上。”   少年的再一次保证让陆眠心中危机解除,推着人慢慢悠悠回到实验室,没有注意到A大的突然爆乱。   无数学生疯了似的往校外跑,身后坠着几个脸上遍布黑色纹路、走路姿势奇异的“人类”,它们身上满是咬痕和血迹,有些连内脏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很是可怖。   甫一回到熟悉环境,陆眠脱下司沐辰衣衫,将其身上的伤药血渍冲洗干净,换上新的伤药后用绷带缠紧,抱着少年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   陆眠悄悄从床上爬起,正想出门买早餐时,不经意往窗外一暼,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透明的玻璃窗外,三五成群的人围拢成圈,正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大快朵颐。   他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血色肠道是如何被拉出体外,又是如何被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吃入腹中。   眼前的画面非常血腥,他却没有丝毫恐惧,像是对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不该是这样的……”他用手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阿辰昨天明明没有咬伤任何人,病毒究竟是怎么扩散出去的?难不成是他半夜感到饥饿,去外面随机抓了个人吃?”   随即,陆眠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经过他严密的计算,喂一次血足以让阿辰保持一周清醒,况且,昨夜他并未感到丝毫异动,实验室各个出口也没被人动过,基本能排除阿辰散播病毒的可能。   可既然病原体并未向外扩散病毒,丧尸又是从何而来的?   难不成是有人跟原主做了相同实验,也妄想在末世主宰世界?   没等陆眠继续深思,街道四散的丧尸发现他的身影,犹如恶狼见到肥羊般蜂拥而来。   玻璃经不住上百只丧尸撞击,他迅速往回跑,赶在丧尸追来前打开特殊材质的门,将其用力关上。   关门声太大,被吵醒的司沐辰迷迷糊糊醒来,愣愣看向呼吸急促的陆眠,问道:“博士,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陆眠沉声道:“病毒扩散出去了,现在外面已经被丧尸包围了。”   司沐辰骤然一惊,瞬间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难不成……是昨天那只老鼠扩散出去的?   它喝下第三针试剂后,咬伤一个男同学,病毒从伤口钻入身体,把那个男同学感染成丧尸了?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他沉默片刻,问道。   陆眠坐在床边,将他扶靠着床头,道:“阿辰,我们必须得出去,实验室里没有多余食物,要是坐以待毙,迟早会被饿死在这里的。”   司沐辰眸色微闪,一丝解脱充斥其中,道:“博士,你自己去找一个安全地吧,我的身体不能动弹,即便有心跟你出去,也是个拖累,况且……我身体里被你注射了病毒,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因饥饿而失去理智,自动去寻找食物,不会死的。”   “跟我在一起,只要你腹中饥饿,我就会割腕喂你,不会让你失去理智的。”陆眠顿了顿,认真说道:“阿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的。”   听闻此言,司沐辰先是觉得感动,而后是怪异。   在他看来,博士冷心冷情,根本不会和一个实验体同生共死,除非,这个实验体还有其他利用价值。   对上少年满是防备的眼神,陆眠突然想起,对方不是同性恋,自己方才说出的话容易引起误会,当即补充道:“毕竟,你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要是丢了你,我就算再抓二十个人实验,也不一定能成功。”   果然。司沐辰嗤笑一声,问道:“那你是要一个人出去寻找物资,再把找到的物资带回来?我们要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吗?”   陆眠摇头道:“我会带你逃出江黎市,去没被丧尸占领的地方生活,到时候,我陪你慢慢恢复,瘫痪总会变好的。”   司沐辰觉得对方是在痴心妄想。   末世里,身体健全的人尚且会丧生尸口,遑论还要带着一个全身瘫痪的累赘,他敢拿自己的性取向打赌,他们肯定走不出江黎市。   “博士,要不你先试着带点物资回来?”这两日来所感受到的温柔和煦,让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男人自寻死路,便小声提议道:“我们可以先摸清丧尸的特性,看看它们有什么弱点,等找到足够的食物和交通工具,再行动也不迟。”   陆眠夸奖似的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我也是这么想的。”   商量好接下来的行程,陆眠把司沐辰留在实验室,带上一把锋利砍刀,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长时间没感受到活人气息,聚拢在门口的丧尸三三两两退去,只剩三个等在门外。他打开房门,干脆利落解决它们,迅速跑向不远处的超市。   还未走到门口,便见超市门被暴力砸开,货架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横陈着不少残肢断臂,鲜红血迹从门口直拖到超市里面,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掌痕。   陆眠躲在外面数了数,发现超市里有三十只丧尸。他杀三只丧尸绰绰有余,三十只丧尸却有点吃力。   环视四周,他在不远处的车里发现一辆玩具车,可能是车主遇到丧尸后匆忙逃窜,车门没来得及上锁。   他很轻易就钻进车里,拿到那个会发声的玩具汽车,操纵汽车冲进超市。   大部分丧尸被声音吸引,摇摇晃晃地跟着汽车来到外面,向地下车库追去。   还有小部分丧尸留在原地,专心致志吃着地上的残肢断骸。   余下丧尸不足为惧。   陆眠进入超市,迅速解决剩余丧尸,开始收敛物资。   他带的背包很大,足够装下半个月的食物,正要离开时,不远处的杂物房传来细微声响。   怀揣着警惕,他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一把拉开杂物房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浑身是血,正紧紧抱着被绳索捆住手脚的丧尸。   那只丧尸和少年容貌相同,脸上却布满黑色纹路,嘴巴也被一条毛巾堵着,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丝伤痕也无,足以看出它被少年保护得有多好。   “你是谁?”乍然听到开门声响,少年迅速把丧尸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陆眠,道:“要是找到物资就赶快离开,不要伤害我哥。”   陆眠退后几步,道:“好的。”   他刚打算离开超市,又被身后的少年叫住,“等一下,请问你会开车吗?”   陆眠回过头,道:“会。”   少年眼中涌现一丝狂喜,匆忙站起身,道:“你搜集这么多物资,是不是要准备离开江黎市,真是这样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和我哥?”   陆眠有些不解,“你自己不能开车吗?”   “我叫卫州,今年十七岁,没到学驾照的年纪,不会开车。”少年看向身后的丧尸,失落道:“这是我哥卫临,跟我一样是A大学生,虽然也没到学驾照的年纪,开车技术却好的一批,他要是还清醒,我就不会麻烦你了。”   看着卫州身后被捆得异常结实的丧尸,陆眠思忖片刻,问道:“他已经变成丧尸了,你还打算带着他?”   卫州眼里的光渐渐消失,强自扬起一抹浅笑,道:“是啊,就算他变成丧尸,也永远是我哥哥,我死也不会丢下他独自逃跑的,大哥,你要是不愿意带上我们,就快点离开超市吧,一会儿就又有搜集物资的人引来新丧尸了。”   陆眠挑挑眉,道:“谁说我不愿意了?”   卫州高兴地蹦起来,兴冲冲道:“大哥,你真愿意啊?”   陆眠嗯了一声,介绍起自己的情况,“不过,我男朋友瘫痪在床,在不远处的实验室里等我,我们打算多屯点物资再离开江黎市,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带上你哥先跟我去实验室。” 第062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5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来来往往搜集物资的路人很多,其中也有善心大发愿意带上卫州的好心人,却都在看到变成丧尸的哥哥时,慌忙拒绝他的搭车请求。   他知道这是正常的。   作为正常人,谁都不会愿意跟丧失理智、饮血食肉的丧尸共同行动,即便这个丧尸被绳索捆缚,没有任何攻击力。   但凡易地而处,他跟哥哥想必也会是这种想法。   所以,在听到陌生男人同意后,他发自内心的感激,暗暗在心里决定,往后要尽可能去报答对方的这份恩情。   想清楚后,卫州背起装满食物和药品的背包,牵着哥哥,跟在陆眠身后,一起向实验室走去。   回程的动作很轻,一路上有惊无险。   来到实验室外,陆眠打开房门,把兄弟俩请进去,背包都没来得及卸下,第一时间坐到床边,关切地看着床上少年,问道:“要不要上厕所?”   司沐辰拒绝后,清凌凌的眸子定定看向他身后,道:“博士,这两位是……”   “这位叫卫州,和你是同校。”陆眠简单介绍了一下,又指向卫州身后的丧尸,“他是卫州的哥哥卫临,不幸变成了丧尸,我想着咱们反正也是要开车逃出江黎市的,不如做做好事,带上他们一起,就把他们兄弟俩带回来了。”   卫州把哥哥安置在凳子上坐下,走到床边,待看清床上人的面容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拘束地十指交握,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听陆哥说,沐辰哥你是大二的学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之前在食堂见过的。”   眼前这张脸非常熟悉,早在对方进屋时,司沐辰就已经认出他了。   大二刚开学时,其他室友去上选修课,他独自来到食堂,撞上几个同班男生,被强迫跪在地上时,就是被这张脸的主人救下的。   事后,对方不仅请他吃了顿饭,还把他送回宿舍。   想起昨天门外那声卫州,司沐辰顿时如坠冰窟,看着坐在凳子上和卫州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丧尸,嗓音有些发颤,“那天还好有你救我,要不然我怕是会被他们拖出食堂肆意欺凌。”   卫州摆摆手,笑得异常开朗,“路见不平,当然得拔刀相助啊,我哥回去夸了我好久呢。”   见两人相谈甚欢,陆眠咳嗽一声,适时插进一句话,“谢谢你救了我家沐辰。”   “不用谢不用谢。”卫州话锋一转,看着司沐辰的身体满是担忧,问道:“陆哥,沐辰哥这是怎么了,明明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为什么会突然瘫痪?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不知底细的陌生人,陆眠仍旧用之前的话术,“四个月前,阿辰不幸出了车祸,全身瘫痪,肇事者弃车逃逸,恰好我路过车祸现场,救了阿辰。”   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卫州低下头,喃喃自语:“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一片寂静中,司沐辰眸色微动,突然问道:“卫学弟,你哥是怎么变成丧尸的?能跟我们说说吗?”   乍然遇到认识的人,卫州伪装出的坚强逐渐维持不住,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簌从眼眶中滴落,他极力想压制,然而越是压制,越是汹涌。   他吸了吸鼻子,将这两天的经历娓娓道来:“昨天周末,我跟我哥想去市区玩一下,走到这个实验室外,不知从哪窜出一只老鼠,咬着我哥的手不放,见他疼得厉害,我只能用棍子把老鼠打死。”   陆眠听得若有所思,“后来呢?”   “听说老鼠身上携带病毒,我拉着我哥去医院注射疫苗,吃了午饭后回到学校,我哥脸上突然长出黑线,像是疯了一样把过路老师扑在身下,生生咬断了她的喉管……”   陆眠抿了抿唇,心道:这么说,卫临才是引发丧尸灾难的病原体?   咬伤对方的那只老鼠是在他的实验室附近……   会不会是那只老鼠偷喝原主研制的某种病毒才会发狂咬人,导致病毒从伤口传播到卫临身体里?   就目前来看,外面丧尸的视觉和听觉非常灵敏,一旦被咬伤,不出三分钟,会迅速变异成毫无理智的丧尸。   与阿辰不同的是,这些丧尸即便吃饱肚子,也不会恢复理智,完完全全变成了行尸走肉。   这应该是和注射病毒的多少有关。   毕竟,阿辰一共注射了三种病毒,那只老鼠应该只偷喝了一种,病毒在它身体里融合变异,再传给人类,效果大不一样也正常。   “也就是说,你哥才是这场灾难的病原体。”   司沐辰眼睛微微垂下,有些不知所措。   昨日门外的对话不断涌上心头,在脑海里重演,哽咽声传入耳中,他只是用余光扫了卫州一眼,就觉得无地自容。   卫州自知理亏,耸拉着脑袋,道:“我知道我哥是带来灾难的罪人,可是陆哥,在这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那只老鼠携带病毒,也不知道被咬伤的人会变成丧尸……”   “等我发现我哥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他已经咬伤那名老师了,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哥捆住,可被咬伤的老师也发生变异,咬伤了其他同学。”   他把脸埋进掌心,试图将眼泪藏起,“我只有两只手,做不到把其他被咬伤的人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毒扩散,学校出来越来越多的丧尸,我是真的没办法……只能趁着混乱把我哥带出学校,藏在超市的小杂间里。”   陆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卫州,放轻松,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不如先想尽办法活着,慢慢寻找破局的方法。”   司沐辰附和道:“是啊,我们还可以弥补,只要研制出解毒剂,就能去除病毒,让丧尸重新变成人类。”   “可是……我们对丧尸病□□一无所知,要配制出解药,根本就是难于登天。”卫州眼中泛起一丝失落,“何况,我们中没有懂这些的人,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司沐辰把视线转向陆眠,眼眸黯淡。   他还真是异想天开。这种病毒是博士亲手造出的,又怎会轻易毁去。   “不说这些了。”卫州迅速调整好情绪,从背包里拿出三桶泡面,扬了扬下巴,问道:“陆哥,沐辰哥,你们肯定还没吃早饭,要不要吃桶泡面啊?”   陆眠笑着回道:“好啊。”   作为一只神智清明的丧尸,尽管司沐辰只想吃人类食物,却被猎食本能控制,只对人类、动物的血肉有食欲。   何况,经过昨天博士的血液投喂,他现在肚腹鼓胀,并不饥饿,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吃完早饭,陆眠拿出一张地图,在上面勾勾画画,挑选出一个最安全的地界。   那地方叫西林市,距离江黎市两千多公里,开车大约需要二十六个小时。   这段时间,他们不仅需要搜集食物和水源,还需要找些应急药物和汽油。   看着已经变成丧尸的哥哥,卫州补充道:“还有一点,我哥现在是丧尸,沐辰哥又没有反抗能力,绝对不能让他们俩单独相处,杜绝一切风险。”   陆眠收起地图,道:“那就这样,往后我们一个人去搜集物资,留一个人在实验室里,这样应该就不会出差错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没有异议。   就这样过了五天,在集齐路上所需的物资那晚,陆眠突然烧到四十度,陷入昏迷。   这张高烧来势汹汹,即便卫州给他吃下感冒药,也无济于事。   “昨天下了暴雨,陆哥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应该是因为身体抵抗能力差才发烧的吧?”卫州一边给陆眠敷冷毛巾,一边猜测道。   司沐辰蹙了蹙眉,道:“卫学弟,你昨天也淋了雨,我记得你说过,这次的雨非常古怪,平常雨水是无色无味的,这次的雨却掺了点臭味,会不会是那场雨有古怪?”   卫州不解道:“要真是雨水有问题,那为什么我没事?”   司沐辰也觉得奇怪。   正想继续往下分析,手掌却被身侧之人紧紧握住,他斜眼看去,只见素来冷心冷情的博士此刻表情痛苦,眉头紧皱,额上满是冷汗,喃喃道:“阿辰……阿辰……别离开我……”   他神情微滞,心脏没来由生出一股刺痛,像是针扎一样。   此刻的他特别想抚摸博士面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对方的伤痛和难过。   在这股冲动的促使下,司沐辰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尖能小幅度动作了。   难不成博士说得都是真的,他真的还能慢慢恢复知觉?   卫州坐到床边,似是羡慕,似是感慨道:“沐辰哥,陆哥可真在乎你啊,就连在睡梦里也不想放你离开。”   司沐辰默了默,不答反问道:“要不要再给博士吃颗退烧药?这么烧下去,迟早会把脑子烧坏的。”   卫州有些为难,“陆哥在两小时内吃了四颗退烧药,已经严重超标了,要是再喂一颗,出事了怎么办?” 第063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6   退烧药过量是会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可放任博士烧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司沐辰思索片刻,提议道:“多喝热水有助于促进身体散热,卫学弟,能不能麻烦你多喂他喝点热水?”   卫州右手握拳,猛地砸向左掌,“对啊!我妈也说过,发烧可以多喝热水的。”   他动作麻利地倒了杯热水,来到床边,将陆眠半扶半抱在怀里,灌下一杯水。   视线定格在两人身上,司沐辰心跳沉重得厉害,隐约有种无名妒火燃起,漆黑瞳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像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了心爱之物,   这个想法映入脑海,他心头一惊,只觉荒唐无比。   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同性恋,因为他从小到大喜欢的全是女孩。   他眸光微动,立马收回视线,再不敢向那边投去一眼,转移话题道:“卫学弟,你也淋了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卫州扶陆眠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用心感受自己身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我身体良好,没发现什么不良反应,应该不是雨的问题。”   司沐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沉浸在思绪里,不敢相信自己会对同性生出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沐辰哥,我问你个问题,你是喜欢陆哥吗?”   恰在此时听到这句问话,司沐辰心跳漏了一拍,面颊红得发烫,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博士。”   他的反应太过强烈,不像是毫不心动的样子。   “知道学长你不是对陆哥毫无感觉,那我就放下心了。”卫州放下水杯,背对着床榻,脸上洋溢出轻快笑容,道:“先前见你瘫痪在床,我很怕你是为了活着才委身陆哥的,这样不仅对你不公平,对陆哥也不公平。”   司沐辰听得脸色爆红,急忙否认道:“我和博士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卫州转过身,一脸无奈,“没想到过了四个月,学长还是这么口是心非。博士对你有多上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更别说他还不求回报地照顾你,照顾了整整四个月,你们两个非亲非故,他却对你呵护备至,这要不是喜欢,我倒立洗头,至于你……”   “我……怎么了?”司沐辰悬着一颗心,问道。   卫州弯了弯唇角,道:“你对陆哥的心思就更明显了,我跟我哥来的这几天,每分每秒,你的视线都黏在陆哥身上,就没分给过别人,学长,你会这么盯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震醒了当局者迷的司沐辰。   对方说得没错,这些天,他的目光一直不受控停留在陆眠身上,就连博士睡觉,他都能看上许久许久。   他原本以为是太过无聊,才会想着找点事来聊以消遣。   可虽然身体瘫痪,他的眼睛却是能左右转动的,为什么不看卫州、不看天花板、不看别的地方,却偏要把视线定格在折磨他四个月的博士身上?   难不成真如卫州所言,他早已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爱上陆眠了?   “我……”司沐辰的心情很是复杂,思索许久,还是读不清自己内心,道:“我不知道。”   卫州摆摆手,非常乐观,“这种事不用着急,你早晚会明白自己心意的。”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第二天。   陆眠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身体酸疼、四肢发软,身上全是湿汗,异常黏腻。   刚从床上撑起身体,就听见身侧传来司沐辰的声音,“博士,你觉得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陆眠探了探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担心烧出毛病,卫州昨晚一直守在床边,迷迷糊糊听到谈话声,连忙清醒过来,掌心在陆眠额头摸了摸,庆幸道:“总算是退烧了,陆哥,你昨晚上真快把我们吓死了,差点想去外面绑个医生回来给你看病。”   陆眠翻身下床,活动四肢,却惊奇发现自己身体里充满能量,不似一般高烧后的虚弱。   “你昨晚是不是给我吃什么了?”他看向卫州,问道。   卫州回道:“你一直不退烧,我就多给你吃了点退烧药。”   陆眠道:“吃了几颗?”   卫州心虚地舔了舔嘴唇,道:“四颗,陆哥,是……身体出问题了吗?”   陆眠摇头,目光定在微微发烫的掌心,道:“是有点不对劲,我现在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完全不像刚发过高烧的样子,还有……我掌心莫名其妙开始发烫。”   卫州拉过他手掌,摸到一片热意,惊讶地瞪大双眼,“真的好烫啊!”   “难道是吃太多退烧药引起的局部发热?”司沐辰道。   卫州道:“应该没这个可能吧……”   陆眠没再说话,看向堆在角落里的物资,和被绑在凳子上的卫临,神情莫测。   吃过早饭,他动作熟练地清理了围在实验室外的丧尸,又把物资搬到后备箱里,这才把司沐辰抱到副驾驶。   卫州紧随其后,拉着哥哥坐到后座。   看着因汽车引擎声而聚拢过来的丧尸,司沐辰担忧地动了动指尖,问道:“博士,你才刚退烧,真的不用再休息一下?”   “不用,我现在状态良好。”陆眠揉了揉他脑袋,一脚油门踩下,汽车飞速前进,撞翻好几个拦路丧尸。   开了大约三个小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镇。   放眼望去镇上没有行人,各处都有烧砸痕迹,唯一的进入通道被一根巨大石柱挡着,汽车无法通行。   陆眠踩下刹车,下车试着去推石柱,却纹丝不动。   紧随其后的卫州同他一起使力,得到的是相同结果。   “操!谁这么有病,用石柱挡路。”   咒骂声不绝于耳,陆眠并未理会,警惕地环视四周,着重把目光放在石柱后的房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人正透过窗户肆无忌惮在窥视他们。   无能狂怒下,卫州用力踹石柱一脚,反让自己疼得厉害,连连甩脚。   等疼痛平息,他吸了吸鼻子,走到陆眠身侧,问道:“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绕路了。”陆眠转过身,向汽车走去,“近道不行,就换一条远路,去西林市的路又不是只这一条。”   卫州有些犹豫,“绕远路的话……我怕汽油不够,到时候要是停在荒郊野外,我们可就只能等死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陆眠早知道卫州头脑简单,却没想到还能这么不知变通。   他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笨啊?我们完全可以在中途停下,搜集到足够的汽油再出发,而不是等汽油用完再去找。”   卫州揉了揉脑袋,道:“我这不是怕出现变故嘛,丧尸片都是这样演的,一旦主角在加油站停下,就会涌出一窝蜂丧尸,每当这个时候,配角里总会死一个好人来增加泪点。”   被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逗笑,陆眠强忍笑意,问道:“那你觉得,你是主角还是配角?”   卫州挺起胸膛,毫不谦虚道:“我当然是主角了。咱们男频都喜欢搞些身世悲惨的平凡主角,我名字平凡、家庭平凡,学校平凡、自身能力也很平凡,再加上我父母现在生死不知,我哥又是这场灾难的病源体,试问谁还能比我更适合当主角?”   陆眠坐进车里,关上门,挑眉问道:“那我就是衬托你的配角了?”   卫州笑眯眯道:“可以这么说,等我觉醒了什么能力,除了我哥,一定会优先罩着你和沐辰哥,让你们感受下什么叫做被主角保护的安全感。”   司沐辰道:“那就提前感谢我们的天选主角了。”   正要感谢两人捧场,耳边却传来一声枪卝响,卫州看到从石柱后的房子里射出一枚子弹,打碎车窗玻璃,直直射在后面座椅上。   “我艹,有枪!”他被吓得缩了缩身体,忙扑到哥哥身上,用身体护着哥哥,“陆哥,怎么办啊,隐在暗处的人有枪,我们完全打不过啊!”   陆眠当机立断,从白衬衣上撕下块布料,缠在棍子上,探出窗外,以示投降。   看到投降白旗,房子里的人停下攻击,陆陆续续出来,把汽车包围的水泄不通。   领头之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三十岁出头,五官凌厉,皮肤略黑,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手里拿着把长卝枪,腰间悬着飞刀,气势非常凛人。   她走到车前,枪卝口对准陆眠,威胁道:“全部下车。”   陆眠率先下车,又去副驾驶把司沐辰抱下。   卫州打着哆嗦,心惊胆战地把哥哥拉下车,道:“无论是车子还是物资,你们全都可以拿走,别伤害我们。”   领头女人在其他人簇拥下,来到陆眠身前。   她收起枪卝支,用飞刀挑起他下巴,细细打量片刻,道:“男人,你长得还算不错,要不要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 第064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7   陆眠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调戏,沉着嗓音道:“抱歉,我已经有爱人了,要是变心,他会伤心的。”   领头女人步步逼近,直接用手挑起他下巴,表情玩味、语气戏谑,“你说有老婆,我就得信吗?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拒绝我才想出这段说辞的,要是真有老婆,就把她带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我又不是喜欢夺人所爱的女土匪,肯定会成全你们之间的爱情。”   陆眠把怀中人往上托了托,道:“我其实是同性恋,这个男孩就是我的爱人。”   伴随着他的动作,领头女人将视线转移到司沐辰脸上。   对方今年刚成年,身形纤瘦,皮肤白皙,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星光。被人抱在怀里,蹭得整齐领口微敞,露出形状完美的锁骨,好看的不似真人。   这副皮相,确实很有做受的潜质。   “尚深,你过来看看,这两个像不像是同性恋。”拿不定主意,她索性求助队里唯一的同性恋,扬声问道。   不多时,从人群中走出个高大男人,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背心,越发衬得皮肤黝黑、肌肉健硕。   尚深站在领头女人身后,上下打量着陆眠和司沐辰,摇头道:“祝姐,我没在他们身上闻到同类气息,应该都不是同性恋。”   祝晶正要扬起一抹笑,却听他接着说道:“只是恰好喜欢上了对方而已。”   方才躲在窗户玻璃后,他没错过陆眠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迅速解开安全带,用身体为副驾驶的人抵挡危险。   更没错过在被赶下车时,陆眠最先做的不是双手抱头等在原地,而是去副驾驶把司沐辰抱下车。   做杀手做久了,尚深很了解人心。   恩爱夫妻遇到危难时尚能大难临头各自飞,相亲相爱一家人遇到危险时同样能把自私自利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陆眠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两人虽然不是同性恋,却能克服异性恋心理,深爱着同为男人的对方。   祝晶说到做到,接连后退几步,将目光放到瑟瑟发抖的卫州脸上,在看到少年稚气未脱的白净面容时,明显来了兴趣,双手抱胸地挑了挑眉,问道:“你呢?”   卫州迟钝地啊了一声,道:“我……我什么?”   “你总不会是同性恋吧?”祝晶俯下身,在他脸上捏了捏,饶有兴趣地问道。   从没和女生亲近过,卫州脸色爆红,拉着哥哥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我当然不是同性恋……”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祝晶比自己高半头的身高、比自己有料的肌肉,连忙用力挽住哥哥手臂,半途改口道:“我我我不仅是同性恋,喜欢的还是我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我……我还□□!”   此言一出,空气都寂静了几秒,周围爆发出阵阵狂笑。   “哈哈哈哈,祝姐,你就别吓小朋友了,看他被你吓得连□□都脱口而出了。”   “是啊,这孩子毛都没长齐呢,我不信你真能下得去口。”   祝晶并未理会他们,只定定看着卫州,道:“你今年几岁了?”   卫州手忙脚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翻出身份证,凑到她眼前,道:“姐姐,我还没成年,你可不能当恋童的变态啊,会被抓进牢里的!”   祝晶一愣,接过身份证仔细比照,良久,泄了口气。   “真晦气,在这破地方蹲了三天,好不容易看上两个长得还算可以的,一个是基佬,一个是未成年,老天不带这么玩我吧。”   一直站在祝晶身后的男人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出言安慰道:“你就再禁几天欲吧,等我们抢到足够的物资,就离开这里,建立一个安全基地。”   尚深附和道:“是啊,祝姐,他们不能出卖姿色,还有物资能抢。”   物资没了还能再找,贞洁没了就真没了。   为了保护贞操,卫州举双手赞同,自告奋勇打开后备箱,把物资暴露在众人面前,道:“姐姐,还有各位大哥,我们的物资都在这儿了,你们随便拿,不要客气!”   自始至终,陆眠表情未变,目光一直定在怀中人脸上,不曾移动分毫。   这些人在这里守了三天,扣下不少车辆,还真没见有哪个人像卫州一样,面对穷凶极恶的抢劫犯,非但不尽力保下物资,反而拼了命往外推。   看来,真的是被他们祝姐给吓惨了。   “祝姐,你下次还是收敛点吧,不要把好色表现在脸上,看把未成年弟弟给吓得,以后保不准要对女人有心理阴影了。”尚深笑着说道。   祝晶把头发撩到耳后,道:“能被我看上,是他的荣幸,毕竟,我眼光可高着呢。”   被他俩暧昧目光看得不自在,卫州拉着哥哥,躲到陆眠身后,催促道:“姐姐,你们快拿物资吧,拿完记得放我们走啊。”   祝晶来到后备箱,大致翻了一遍,颇为满意。   后备箱里的食物足够三个人吃半个月,再加上应急的医疗用品、水源和汽油,今天的收获非常丰厚。   拿到想要的,她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陆眠把司沐辰抱上副驾驶,卫州拉着哥哥坐上后座,正要离开,却被祝晶叫住。   隔着车窗,她笑得很是张扬,“帅哥们,有缘再见呀。”   对方手里有枪,即便心里再不忿,卫州也不敢出言反驳,只皱了皱鼻子,咬牙切齿道:“最好再也不见!”   横在路中间的石柱明显不是他们能搬动的,车子只能绕路行驶。   待走到看不见那群人的地方,司沐辰总算舒出一口气,问道:“博士,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食物保证体力,我们根本撑不过一天一夜。”   卫州附和道:“是啊,没力气的时候遇到丧尸,我们只有被吃的份。”   陆眠拿出地图,细细观察附近地形,用圆珠笔把其中一块地方圈出,道:“卫州,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地方离我们不远,附近不仅有超市,还有加油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到支持,陆眠偏过头,把地图举到司沐辰眼前,询问道:“阿辰,你觉得呢?”   博士选的地方很好,司沐辰并无意见。   得到两人同意,陆眠根据路线,向地图圈着的地方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地方人烟稀少,路上没有多少丧尸,等开到目的地时,已经是中午了。   偌大的超市干净整洁,像是丧尸病毒来临前的模样,唯一违和的地方是收银台那儿没有收银员。   卫州坐在车里,只觉得这个超市怎么看怎么奇怪,“我们遭遇抢劫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没道理只有那边丧尸成群,这边却岁月静好,连一只丧尸都没有。”   陆眠垂下眼,淡淡道:“有时候看起来越安全的地方,是最危险的。”   “陆哥,要不你呆在这儿,保护好我哥和沐辰哥。”卫州指了指超市侧门,道:“我偷偷从侧门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司沐辰有些担心,“我们不熟悉地形,你一个人进去真的行吗?”   卫州拍拍胸膛,扬起下巴,道:“别担心,我身手很矫健的。”   陆眠思索片刻,嘱咐道:“要是有危险,记得喊救命,我会立马去救你的。”   卫州应下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超市侧门。   看着只能出不能进的入口,他撑在杆子上,轻松跳过去,刚稳住身形,脑门却被一个硬物顶住。   “别乱动。”   他斜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雇佣兵服的高大男人,手里握着把枪,腰间也挂着四五把,模样很是凶残。   被枪指着脑门,卫州双腿发软,一动也不敢动,连忙求饶道:“大哥,别杀我,我就只是来超市找点吃的,没有恶意,你高抬贵手,千万别杀我!”   男人表情冷漠,问道:“你有几个同伙?”   卫州道:“我没有同伙!我是因为太饿了,来找零食吃的!”   “你进来之前,我就发现你们的车了。”男人手上用力,枪卝口把皮肉抵得生疼,沉声道:“回答我,你有几个同伙?”   对方气场太强,根本不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能抵抗的。   卫州被吓得紧闭双眼,生怕被一枪爆头,哆哆嗦嗦道:“除我以外,还有三个人,大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来找点东西吃的,你……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分享物资,干脆把我放了呗,我们立马离开,保证不动超市的任何东西。”   见男人不为所动,他咬咬牙,撒波耍赖道:“我就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大学生,平时只知道学习,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生活,我都没活够,我不想死……”   “你是大学生?哪个大学的?”男人打断道。   卫州老实交代,“我是A大的,平时就是混吃等死,为我浪费一颗子弹,不值……”   男人再次简单粗暴打断他,“我跟你打听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辰的A大学生?” 第065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8   在此之前,无论卫州说什么,对方都波澜不惊,只在听到他是A大学生时有所波动,求生本能让他即便不认识陈辰,也胡诌道:“陈辰啊,我认识……”   他在心里飞速思索,指了指窗外,“跟我一路的,现在正等在车里,没跟过来。”   男人寒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卫州连忙保证,“我们大学生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待人,从不骗人!”   男人推搡着他离开超市,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   等在车里的陆眠盯着超市侧门,见卫州被一个黑衣男人以枪挟持,向汽车这边走来,只觉得今天格外倒霉,开个车能连人带车被劫匪拦住,去超市搜集物资也能被人劫持。   眼见对方越走越近,他按下车窗,试图交涉,“你……”   卫州忙截断他的话,指着司沐辰道:“我认识的陈辰就是他,大哥,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反正已经把敌人引出来了,就算被对方戳穿谎言,他大可以说学校有很多同名同姓的陈辰,即便对方恼羞成怒,他也有陆眠护着。   司沐辰眨了眨眼,反应迅速道:“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冷声询问道:“陈先生,麻烦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需要了解你的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杀人。”   他把杀人说得像是吃家常便饭,毫无任何负罪心理。   卫州身体绷直,求助的眼神看向陆眠,无声询问应对之法。   盯着发烫掌心看了一会儿,陆眠把手按在司沐辰肩上,捏了两下,笑道:“阿辰,实话实说就好,一切有我。”   短短一句话,让司沐辰安下心来,说道:“我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生活在鱼丹镇那儿的孤儿院里,去年才考上的A大。”   盯着他看了半晌,男人冷峻的面色有所缓和,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有个玉坠?”   司沐辰下意识屏住呼吸,道:“我是有一个玉坠,从小戴到大的,四个月前被我弄丢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丢了……”男人为难地抿了抿唇,道:“能描述下那个玉坠长什么模样吗?”   司沐辰无需多想,脱口而出道:“那是枚碧色的蛇形玉坠,从中间断裂开来,只有下半身,蛇尾紧紧盘在一起,尾巴尖在下面。”   男人不再维持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掏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资料,递给司沐辰的同时,开口介绍自己,“我叫林军,是二十四军团的雇佣兵,你哥陈恒在一年前委托我,让我在找到你后,把你带回西林市。”   司沐辰怔怔道:“我哥?我有哥哥?”   见他没有要看自己身份的想法,林军收回资料,一板一眼答道:“你哥哥经营着一家十几亿的公司,身家近五百亿,是西林市有名的首富。”   陆眠蹙了蹙眉,本能觉得有哪里不对,“既然这么有钱,陈恒为什么一年前才雇佣你找阿辰?”   林军道:“我只是个雇佣兵,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在你失踪后,你母亲精神失常、跳楼而死,半年后你父亲续娶一家名门小姐,你这个后妈刚开始对陈少很好,有了亲生子后,命下人给陈少的饭菜下药……”   听到这里,司沐辰没能按捺住,急声问道:“她下的什么药?”   林军道:“下肢瘫痪的药。”   陆眠蹙了蹙眉,猜测道:“她是想把陈恒永远拘在家里,好无法妨碍她的孩子?”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军继续陈述道:“整整二十年,陈少没能踏出房间一步,直到一年前,他才扳倒后妈,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佣我来找你。”   司沐辰听得心脏颤动。   他无法想象,下肢瘫痪的哥哥是如何在后妈严防死守下把渗透二十年的后妈势力一步步清空,也无法想象居然真的会有亲人二十年如一日地惦记关心他。   所以,他其实应该姓陈,而非孤儿院院长的司姓?   “正巧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西林市,咱们刚好可以一起,林大哥,你现在还能跟我哥联系上吗?”   林军摇头,道:“两天前能联系上,现在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不行,西林市的电路应该是被损坏了。”   “之前是他满世界找我,现在轮到我找他了。”司沐辰垂下眼,眸中满是坚定,“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找到他的。”   陆眠把手指插进他指缝里,与其十指交扣,道:“我会陪着你的。”   看着两人的暧昧姿态,林军眉峰微动,并未过多询问,只关切地看着司沐辰的身体,问道:“你这身体……”   触及到敏感话题,卫州忙勾住林军肩膀,把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这大块头,懂不懂看人眼色啊!人家明显是身体出了问题,你还偏要去问人家的伤心事。”   林军道:“他怎么了?”   卫州面露同情,解释道:“学长几个月前出了车祸,伤到脑神经,导致全身瘫痪,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军有些唏嘘。   这兄弟俩还真是命途多舛,做哥哥的陈恒被后妈下毒,前半生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做弟弟的陈辰出了车祸,要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   他转过身,在少年肩膀上拍了两下,安慰道:“我会把你送到西林市的,既然你哥有办法治好下肢,说不定也有办法治好你,别气馁,你现在才二十多岁,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呢。”   “谢谢你,林大哥。”   司沐辰并不气馁,博士曾说过,等三种病毒完全融合,他瘫痪的身体会慢慢恢复。   事实正如博士所言,他右手手指已经可以小幅度活动了。   简单了解过,卫州和林军重新进入超市,搜集大量食物装进后备箱,一行人继续向不远处的加油站开去。   聊天中得知,林军是在两天前来到这个镇子的,本来想搭车去A大找陈辰,哪成想,在即将上车的时候,车里某个乘客突然变异成丧尸,对着周围乘客大吃特吃。   根据雇佣兵趋利避害的本能,他迅速逃离乘车地,原本想把交通方式换成飞机,却见手机推送上全是有关江黎市的消息,上面说丧尸病毒是从A大传播开的。   作为病毒源头,A大定然是丧尸最多的地方,凶险重重。他只能放弃去A大找人的想法,先躲进偏僻超市休养生息。   在此期间,有丧尸游荡进超市,无一例外被他一枪爆头,也有心怀不轨的人想霸占超市里的食物,也都成了他的枪下亡魂。   在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金钱和权力并不值钱,食物、水源、汽油、医用品、枪卝械武器之类的物资才是最宝贵的。   林军猜测,加油站很可能已经没剩多少油了,所以抢劫他们的那群人才把汽油也一起缴获了。   卫州低低咒骂一声,道:“早知道……就出卖色相,求那个女人把汽油给我们留一点了。”   提起色相,陆眠嘴角微勾,道:“你但凡不说你□□,她看在你那张脸的份上,说不定就把你收作妾室了。”   司沐辰被这句话逗乐,接道:“到时候,她不仅会给你汽油,还会派专人专车护送你去西林市。”   卫州被逗得脸色爆红,回嘴道:“陆哥,凭借颜值,你才是最该出卖色相的那个,那女人最开始看上的是你,见你和学长两情相悦,才放过你的。”   没跟他们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林军听得一头雾水。   经过陆眠讲解,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们说的这个女人姓祝,武器是飞刀,还尤爱男色,凭这三点,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卫州凑过去,问道:“谁啊?”   林军道:“暗网中有名的女杀手祝晶,只要给出足够的报酬,她可以为你杀世界上任意一个人,从业十五年,从无败绩,是个非常有城府、且善于伪装的女人。”   听了他的讲解,卫州后怕地缩了缩脖子,“还好她没跟我们计较,不然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我们活的。”   陆眠当时正是因为感受到女人身上无形的杀气,才心生忌惮,没有轻举妄动。至于对方为何会轻飘飘放过他们,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闲聊中,汽车开到了加油站。   这个加油站空旷安静,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丧尸对声音敏感,因此,三人下车的动作放得很轻。   幸运的是,加油站还剩点油,把汽车加满的同时,还能再装一些。   卫州用车钥匙把盖子打开,林军把油管插进加油口,陆眠在操作面板上操控,三人分工明确,很快就把汽车加满了油。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找个油桶,多接点油,够路上用。”   交代完两人,陆眠向里走去,远远看见三间小屋。   他轻手轻脚地凑近过去,接连推开两扇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未找到油桶。   只剩下一间屋子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房门,在角落里看到一个黑色油桶。 第066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09   陆眠扫视一番,并未在屋里发现什么端倪,刚踏进去,门咔嚓一声被用力关上。   整个房间密不透光,连玻璃都被贴上硬纸板,置身在黑暗中,听觉灵敏了一个度,他能清晰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耳后迅疾的风声。   距离太近,很难成功躲避,他指尖微动,发烫的掌心射出一道汹涌火光,身后之人在火攻下重重撞上墙面。   红色火浪甫一触上对方衣服,迅速燃起,张牙舞爪地将人吞进肚中。   火焰越燃越烈,很快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烧焦的烤肉香,他迅速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火光吞噬的腐烂丧尸。   那只丧尸的脸血肉模糊,爬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被炽热火焰一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腹腔处也被一把匕首插着,血红肠子暴露在外,只看一眼,就能知道死前的痛苦程度。   伴随丧尸低哑的嘶吼声,火光越来越小,直至燃无可燃。   “掌心真的发出东西了?”陆眠低下头,定定看着掌心,眸中弥漫着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   原来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都不是错觉,他真的在清理围在实验室外的丧尸时,凝聚出一团手指大小的火苗,然而只是一愣神的功夫,眼前便没了火苗的踪迹。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原来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有让掌心喷火的能力。   他所喷出的火焰,一旦接触,会迅速攀上敌人周身,不出三十秒,将一切焚为灰烬。   原身作为博士,虽然把全部精力都投身在病毒研究里,闲暇时候也会翻看网络热门小说。   大部分小说里,丧尸出现,人类为了适应生存,会进化出各种各样的异能,以此来抵抗不断进化的丧尸。   所以……他这个算是火系异能吗?   正盯着手掌若有所思时,屋外传来林军关切的询问声,“陆眠,你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陆眠收拢掌心,上前几步捡起墙角的黑色油桶,推开房门,就见林军挺直地站在门外,手握短卝枪,直指他的脑门。   他双手举在耳边,以证自清,“屋里没有丧尸,我没被咬伤。”   林军收回枪,狐疑地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不掺任何杂质的黑暗,“刚才我隐约听到了丧尸的嘶吼声,应该不是错觉。”   对于突然出现的异能,陆眠不想暴露给任何人。   他掂了掂手中油桶,解释道:“你听错了吧,我检查了三间屋子,都没有看到丧尸,只在最后一间房找到一个油桶。”   林军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取下挂在腰间的手电筒,照亮整个房间,只看到堆在角落的杂物,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眼见为实,他只能收起心中怀疑,转身向加油的地方走去,“既然没事,就快去装油吧,他们两个应该都等着急了。”   两人不再多言,向车辆所在的地方走去,远远看见卫州站在副驾驶窗前,弯着腰,正眉飞色舞地同司沐辰聊天。   见两人去而复返,他连忙迎上前来,问道:“陆哥,没遇到什么丧尸吧?你去了这么久,学长很担心你呢。”   陆眠心里一动,回道:“别担心,没遇到丧尸。”   他停顿片刻,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司沐辰,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担心我的?”   被男人目光扫到,司沐辰有些不自在,本能想低下头躲避对方的灼热视线,却因为身体瘫痪无法移动头颅,只能强忍羞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卫州把小情侣含情脉脉的对视尽收眼底,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走后,学长一直盯着你离开的方向,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见你这么久没出来,学长担心你,这才拜托林哥进去找你的。”   隐晦心思被一股脑说出,司沐辰垂下眼,不敢往陆眠的方向看上一眼。   “学长,不要害羞,爱就是要大胆说出来的。”卫州朝他挤挤眼,模样搞怪又滑稽。   得知心上人同样关心自己,陆眠仿佛吃了蜜般。   他和林军配合着接满一桶油,三人重新坐上车,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向西林市开去。   越是往前走,天气越昏暗,直至落下雨来。   豆大的雨珠接连不断地砸在车上,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编织成一张雨网,笼罩着整个城市。   雨声中还夹杂着雷声,轰隆隆地在天上炸开。   即便有雨刷器在不停运作,仍旧看不清前路。   “看这架势,雨会越下越大的,不能再走了!”林军身体前倾,按住陆眠肩膀,劝说道:“雨幕里,我们既看不清丧尸,也看不见遮挡物,很容易把车撞坏,倒不如先找个安全地方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陆眠拿出地图,在上面勾勾画画一番,最终找到一个落脚点。   一行人下车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大型别墅。   整栋别墅造型别致,掩映在苍翠树木的遮掩中,不易被人发觉,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喧嚣。   整片地域除了这栋别墅,再无其他。   “我们绕大路走的,方圆几十里,没有别的落脚之地了。”   陆眠一边说着,一边把地图递到后座。   卫州接过地图,和林军凑在一起研究路线,发现他所言非虚。   除了进入这栋别墅,他们别无选择。   “这里地处偏僻,就算有丧尸,也不会成堆出现。”卫州理理衣领,冒雨下车,对车里的人道:“我长得比较嫩,看起来人畜无害,要是去敲门,应该能争取到主人家的收留。”   陆眠连忙叫住他,提议道:“让林哥跟你一起去吧,他身手好,遇到危险也能随机应变。”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州回想起两次交涉的惨烈结局,不假思索地把林军拉下车,道:“林哥,你确实得陪我走一遭,不然我就会像前两次一样倒霉,不是被劫财劫色,就是被枪顶着脑袋。”   林军顺着他的力道下车,安慰道:“这次有我,不会让你倒霉的。”   来到别墅门口,卫州按了按门铃,道:“有人在吗?”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看来是没有人在家,我们要不要爬墙进去看看?”卫州搓了搓手,心虚地问道。   林军点头同意,率先走到围墙下,刚想攀爬,墙头突然出现一个寒光熠熠的铁叉,围墙那头的男人恶狠狠威胁道:“这是我的宅子,不欢迎你们这些外来者。”   卫州被吓了一跳,忙拉着林军后退几步,柔声说道:“叔叔,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男人依旧声音冰冷,“请离开吧,我这里不提供借宿。”   大雨滂沱,雨声和闪电声交织在一起,吵的人心烦气躁。   林军调整呼吸,强行按捺下心底的不耐,道:“只要你收留一宿,我们可以用物资做报酬。”   听到这句话,男人沉默两秒,沙哑着嗓音问道:“你们有药吗?”   “有的,叔叔,你需要什么药呀?”卫州眼前一亮,道。   男人道:“有止疼药吗?”   “有的。”卫州连忙回到车里,抓起背包里的衣服一阵翻找,拿着药盒来到墙下,刚要丢进围墙里,手腕却被林军一把握住。   他不解地眨眨眼,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从少年手中拿过药盒,林军撕开包装,从里面抽出一板药片,使力扔进围墙里,扬声道:“我手里还有两板,你要是打开门肯收留我们一晚,在我们走后,这两板也会是你的。”   围墙内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别墅门吱呀一声从内而外被打开,秃顶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用惊恐又警惕的目光看着卫州二人。   “你们进来吧。”   卫州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黑色汽车,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叔,车上其实还有三个人,能一起进去吗?”   听到还有三个人,中年男人后退一步,刚想关上大门,卫州眼疾脚快,忙用腿插进大门缝隙,试图做最后一次挣扎。   “叔,车上虽然有三个人,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其实只有一个正常人,另外两个一个全身瘫痪、一动不动,一个变成丧尸、被绳索牢牢捆着身体,没有自主行动能力!”   他四指并起,指天指地发誓道:“我卫州敢拿性命起誓,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违者天诛地灭,亲眷死绝,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   听了这番话,中年男人神色略微缓和,重新打开大门,让出条路,道:“你们进来吧。”   卫州高兴得眉眼飞扬,回到车里把哥哥牵进别墅。   陆眠下车,将司沐辰打横抱在怀里,冒着风雨踏进别墅。   拿着薄薄的一板药片,中年男人如获至宝,径直向屋里走去,一行人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远远看到米黄色的沙发上正歪着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蜷缩着身体,神情痛苦,额上满是冷汗,似是在忍受剧痛。 第067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0   见此情状,中年男人眼角眉梢都是心疼,紧走几步,动作轻柔地将妇人拥进怀里,抠出两粒白色药片,喂进妇人嘴里,道:“阿凤,我找到止痛药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会再痛了。”   阿凤靠在中年男人胸前,虚弱地睁开眼,问道:“孔肃,药是怎么来的?”   孔肃看向门口,道:“我留他们借宿一宿,这是报酬。”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阿凤看见五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没露出一点皮肤,看起来非常神秘;还有个清俊少年一动不动蜷缩在另一个帅气男人怀里,非常怪异。   回想起前几日好心收留过路人,却反被洗劫一空的经历,她颤抖地站起身,夺过丈夫手中那一板药片,扔在几人脚下,恶声恶气道:“我们夫妻俩不要这劳什子报酬,请你们马上离开我家!”   见他们服用药片后立马过河拆桥,卫州气得撸起袖子,语气里满是不忿,“哪有你们这样的?吃了我们的报酬,却不履行诺言!”   他扁扁嘴,嘟囔道:“你们这对骗子夫妻,早知道就让你丈夫也发个毒誓了……”   孔肃被说得面红耳赤,忙拉住妻子,好声安抚道:“他们手里有枪,要真想做坏事,根本不用顾虑什么,应该都不是坏人。”   “再说,咱们这栋房子里哪还有什么值钱东西,就算他们动了歪心思,这次开错门的代价也不过是咱们这两条命。”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阿凤,你没多少日子可活,在剩余的时间里,用我这条命来减轻你的痛苦,我觉得很值得。”   原来,这位大叔之所以要止痛药,是想减轻妻子的痛苦。卫州心里酸酸的,上前几步,把那盒止痛药一股脑塞进孔肃手里。   孔肃惊诧地看着他,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卫州取下背包,又在衣服口袋里摸出两盒止痛药,看向陆眠三人,“出发前我们带了很多药物,今天中午路过那个小镇时被抢劫一空,这些止痛药是我怕遇到抢劫,偷偷藏进衣服口袋里,这才没被劫匪翻出来。”   他低垂下头,呐呐问道:“陆哥,学长,我能把这两盒止痛药留给他们吗?”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里,心肠慈悲的人往往活不到最后,甚至会给同伴带来难以预计的危险;   可换个角度想,这样的人通常会很看重兄弟情义,永远不会背刺同伴。   相比较自私自利的同伴,陆眠更喜欢率真感性的同伴。   他扬起一抹浅笑,道:“我没意见。”   看着博士嘴角那抹笑意,司沐辰微微晃神,道:“学弟,这两盒药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幸免于难的,你想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   卫州欢呼一声,把两盒药尽数递给孔肃,道:“叔,这些都算是报酬,只希望你和阿姨能留我们住一宿。”   被少年的行为感动得无以复加,孔肃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在对方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几位小兄弟,你们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现在肯定饿了吧,先在这坐会儿,叔去给你们做点饭吃。”   卫州正想说不用麻烦,却被妇人笑眯眯制止。   “就让他去吧。”她满含遗憾地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因为这个病,我们没能要个孩子,活了几十年,这个家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孔肃他心里高兴,才想跟你们一块吃顿饭的。”   陆眠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常年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孔肃手脚非常麻利,一小时不到就做好了一桌饭菜。   吃完饭,孔肃把多余房间收拾出来,充作暂时的栖息地。   经过商讨,陆眠和司沐辰一间,卫州兄弟俩一间,林军单独一间房。   进入房间,陆眠刚把司沐辰放到小床上,目光就被对方的锁骨所吸引。   原主前几个月的虐待折磨,让少年瘦到脱相,锁骨凹陷到可以养小鱼。方才被雨水兜头浇下,头发湿淋淋的,不停往下滴着水,凸起的锁骨泛着水色,很是诱人。   他莫名觉得喉咙干渴,接连后退几步,道:“阿辰,你淋了一身雨,浑身湿漉漉的,要我帮你洗澡吗?”   司沐辰耳根通红,道:“博士,麻烦你了。”   得到首肯,陆眠拿上换洗衣物,抱着人来到浴室。他先是把对方湿透的衣服脱下,只留一件单薄底裤。   少年腰薄而劲窄,肤色偏白,微乱黑发不断有水珠滴落,顺着修长脖颈蔓延至锁骨,莹莹水珠在灯光映衬下发出隐隐烁光,使得他未有任何动作却带上七分魅惑。   他看得喉结微动,拿着淋浴头不断冲洗对方身体。   “博士,水有点烫。”司沐辰从面颊红到耳根,提醒道。   陆眠看向少年胸膛,发现被热水冲过的皮肤微微发红,忙用手感受水温,确实有些刺痛。   他重新调整水温,往手里挤一泵沐浴露,涂抹在司沐辰周身。   除却身上被折磨出的伤口,少年皮肤光洁无瑕,抹上沐浴露后,更是滑不溜手。   擦洗间,陆眠身下的不适感越发强烈,几乎要从见不得光的地方破土而出。   “阿辰,洗的差不多了。”他匆匆把泡沫冲洗干净,想为对方裹上浴巾。   或许是被今天祝晶劫色的事刺激到,司沐辰虽然觉得羞怯,却打定主意要和博士的关系更进一步。   身体无法动弹,眼神却会装无辜。   他直勾勾看着陆眠,放软嗓音道:“博士,能不能再帮我洗洗下半身?我被你关了四个月,每次洗澡你都会仔细帮我清洗的,这次为什么敷衍了事?”   像是被少年的声音烫到一般,陆眠偏过头,手抵在唇上,轻咳一声,道:“那我再帮你洗洗。”   随后,他单膝跪地,目光定格在少年腿间。   司沐辰不适应地闷哼一声,身体发烫到觉得淋在身上的水都是凉的。   “你……”陆眠嗓音低哑,拇指似有似无地撩拨,贴在少年耳边道:“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司沐辰不着痕迹地蜷缩起指尖,道:“我需要……你帮帮我。”   在陆眠手里,少年没有坚持太久,不过十分钟,就结束了一切。   他迅速擦干对方身上的水渍,将人紧紧包裹在浴巾里,送进温暖的被窝,正想回浴室解决生理问题,却被对方叫住。   少年躺在床上,整个身体陷在浅蓝色床单里,活像一条误入水域的小鱼,暖色灯光打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五官优越。   他动了动唇,轻声问道:   “博士,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陆眠回过身,定定看着司沐辰,哑声道:“现在的你能怎么帮我?”   司沐辰道:“我可以给你口。”   迎着男人的惊诧面容,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我身体不能动,你只需要按照你的节奏来就行。”   盯着少年微红软唇,陆眠看得入迷,几乎就想答应下来,顾及对方身体,强自按捺下来,道:“你先养好身体,再考虑这些事吧。”   他迅速跑进卧室,草草洗了个凉水澡。   躺在床上的司沐辰神情错愕,似是没想到博士会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等陆眠洗完澡,还未等他开口说话,男人动作迅速地爬上床,自顾自环着他腰身,道:“睡吧,我守着你。”   靠在博士怀里,司沐辰安心地闭上眼,缓缓沉入梦乡。   睡到后半夜,少年猛然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   他做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梦里博士在第三次给他注射药剂时,他完全失去理智,变成饮血食肉的丧尸,这与他所经历的一般无二。   然而,后面所经历的却截然不同。   因为腹中饥饿,他在变成丧尸后满脑子都是吃人,博士却并未给他喂血,而是继续把他关在玻璃柜中,每天在他身上做生化实验。   饥饿感把他逼疯,在又一次生化实验时,他奋力挣脱身上绑带,把博士撕咬至死。   吃饱喝足后他重新恢复理智,接受不了自己吃人的事实,本想一死了之,却发现身体重新变得瘫痪,饱腹感消失后,理智再次不翼而飞,他又吃了一个人类。   就这样被困在吃人、瘫痪的循环里,在三种药剂完全融合、身体恢复知觉的那天,他早已心如死灰,最终自杀而死。   司沐辰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么奇怪的噩梦。   在现有的发展轨迹里,博士对他分明无微不至、予取予求,又怎会舍得拿他做可怕的生化实验?   还有……只是看着博士那张脸,他就会心跳加速、怦然心动,又怎会舍得猎杀博士?   总而言之,这个梦实在是荒唐至极。   可……不知为何,回想起此前博士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梦里发生的才是正确的发展轨迹。   因为在喝博士血前,他分明对陆眠恨之入骨,巴不得对方能死无葬身之地。 第068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1   兀自陷入沉思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自从变异成丧尸后,司沐辰不仅触感翻了几倍,连听觉都灵敏不少,可以听见常人听不到的微小声音。   听其动静,像是有数十个身轻如燕的人正攀着墙壁,接连翻越围墙,飞速往他们这边赶来。   夜半爬墙,绝非善类。   借着微弱灯光,他斜眼看去,身侧男人闭着眼睛,睡姿舒展而优雅,脸庞放松而平和,宛如一幅静谧的画作。   暖光如一层薄纱,洒在对方静谧睡颜上,显得温和而宁静。   对于身体的掌控尚未恢复,若是没有博士庇护,很难逃出生天;   可要是将博士叫醒,又该如何解释听觉灵敏度,以及身体的恢复情况?   没等做出决断,不知何时苏醒的陆眠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温热手掌虚虚搭在他唇上,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有人闯进来了。”   许久没喝水,司沐辰嘴唇干燥起皮,被他掌心一磨,心脏像过电一般痉挛抽搐。   “阿辰,闭眼装睡,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陆眠收回手,将卸下的短刀插进腰间,翻身躺回床上,闭眼假寐。   听着博士的安排,司沐辰异常心安。   只要对方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全部负能量会一扫而空,即便世界末日,也全然不怕。   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博士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要是遇到危险,你会丢下我吗?”他指尖微动,抓住身下床单,几不可闻地呢喃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门外。   静默几秒,一道沙哑女声响起:“鬣狗,你觉得,苍狼会住在哪个屋子?”   “阿九,我们干脆把人全杀了。”鬣狗阴气森森道。   “不行,这样会惊动苍狼的。”阿九断然拒绝,嗓音一压再压。   若不是丧尸听觉实在变态,可能根本没法听到:“我觉得苍狼会住中间屋子,我们走窗户,这次可一定要完成任务,不然……”   女人虽没把后果说出,司沐辰却从断句中听出无尽威胁杀意。   陆眠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微撑起身体,贴着司沐辰耳畔,道:   “他们不会去了另外两个房间吧?林哥手里有枪,本身也会点拳脚,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卫州那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到点危险就哭爹喊娘……”   司沐辰道:“博士,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要。”陆眠回答的不假思索,紧紧抓住他手掌,无比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你,阿辰,我不会为了别人让你置身危险。”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微弱枪声。   来不及思考对策,陆眠胡乱套上外衣,将少年背在身上,跳窗而出。   他小心翼翼躲在窗外,探头向林军房里看去。   孔肃夫妻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堆满家具,站立两个成年人都觉狭窄拥挤,此刻却硬生生挤了三个人。   林军赤脚踩在床上,左手握枪、右手握刀,警惕地盯着对面两人。   与其对峙的是一男一女,皆穿着黑色紧身皮衣,手拿枪卝械短刃,腰间另缠着杀人武器。   “鬣狗,阿九,念在我们相识多年,你们就放我一马吧。”   他手腕微颤,嗓音沙哑道:“你们追杀我五年,我也躲了五年,那枚雨核早就被我弄丢了,即便你们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阿九面色不变,冷冷道:“还记得前天那场掺杂着臭味的暴雨吗?”   林军动作一顿,嘴唇开开合合,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老大说,那场暴雨是被你偷走的那枚雨核引起的。”鬣狗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说道。   “苍狼,那是老大花费数十年、投资近百亿才研究成功的唯一一枚雨核,由它降下的雨水落在一人身上,足以使那人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他丢掉满是血迹的白布,继续道:“雨核被你偷走后,这场雨落满全球,无论是丧尸,还是人类,都会受其影响。”   阿九勾起冷笑,一字一句道:“老大这么多年的心血,因为你而功亏一篑,你觉得,他会让我们轻易放过你吗?”   林军神情痛苦,喃喃道:“老大说过,那枚雨核能修复任何疾病,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才把它偷走的,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是那么的温柔美好,却日日病痛缠身……”   “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她连脸颊都是圆嘟嘟的,每天都很快乐,直到被医院检查出肿瘤晚期……每天晚上,我躺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她因为病痛而颤抖不停。”   他面无人色地攥紧拳头,声音里满是懊恼和悔恨,“拿到雨核后,我马不停蹄赶回家,本想给她治病,却发现雨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阿九双手抱胸,道:“五年过去,你爱人已经死了吧。”   鬣狗嗤笑一声,默契十足地接道:“既然已经无牵无挂,为什么还不回组织谢罪?苍狼,你不会是爱上个女人,就变得和小姑娘一样贪生怕死了吧?”   “她还没死。”林军把短刀横在胸前,做出防御姿势,“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她。”   陆眠藏在窗外,想起前天那场混杂着臭味的暴雨,眸光晦涩。   根据屋里对话,可以得知雨核能改变人类基因,使人拥有匪夷所思的战斗能力。   真要说起来,他的火系异能也是在淋雨后突然出现的,可怪就怪在,卫州也被那场雨淋了,却没有出现一点异能迹象。   考虑到林军是他们中唯一知道陈恒长相的人,以及司沐辰对哥哥的在乎程度,他犹豫片刻,将少年轻轻放下。   “阿辰,你先待在这儿,我进去帮他。”   司沐辰道:“去吧。”   为了不暴露少年藏身之地,陆眠特意来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扬声道:“两个欺负一个,也不怕被人笑话。”   林军诧异地看着陆眠,似是没想到他会挺身相助。   “陆眠,你出来干什么?”回过神来,他连声训斥:“咱们两个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私事,跟你没关系,还不快回你的房间去!”   陆眠抽出腰间短刀,分外冷静,“你说过要带阿辰去见他哥的,你不能对他食言。”   林军有些焦急,道:“我和陈恒早失联了,就算带你们回去,也发挥不了一点作用!陆眠,你听我的,快回你的房间,不要再出来乱跑了。”   “只有你知道陈恒长相,单凭这点,我就不可能见死不救。”陆眠毫不退缩,道。   啪啪啪——   房间响起三道掌声,阿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出言嘲讽:“苍狼,真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五年,你就变得这么有人情味儿了,居然会为别人的生死考虑。”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老大派出的任务,你完成得比谁都好,老大要你杀的人,从没活着见到第二□□阳,你是组织里最优秀的雇佣兵,当之无愧的大杀器。”   “可你现在变了,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谷欠,让我们极其陌生,你把之前的苍狼藏去哪了,还给我们吧!”   林军缓缓摇头,异常坚定道:“我不想做没有情感的任务机器,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鬣狗迅速出拳,疾如闪电,打出道道残影,林军灵活躲过,看准时机,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陆眠立在原地,并未出手。   与之相反的是身手矫健的阿九,常年执行暗杀任务,她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灵活自如地挥舞武器,动作流畅而有力,每次攻击都带着一股凌厉杀气。   阿九明明有枪,只需远攻就能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陆眠不明白,她为何要与自己贴身缠斗。   而且,他总觉得阿九虽然动作流畅,却自有股钝钝的滞涩感,像是身体不便一般。   虽然不理解,却并不妨碍他回击。   避开攻击的同时,他猛然朝前跨出一大步,一拳打在阿九下腹,在她被冲力逼得接连后退时,手腕一动,匕首已经横在对方颈间。   他钳制着女人,冲仍在缠斗的两人道:“别再打了。”   两人默契地停止攻击,同时看向陆眠,待看见阿九颈间的艳红血色时,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别伤害她!”   陆眠从善如流地把匕首稍稍离开那截脖颈,道:“我本来也没想伤害她,只是想让你们停下打斗。”   “敢负伤杀人,你这女人还真是不怕死啊。”手腕翻转间,他用刀柄挑起阿九下巴,玩味地说道。   林军有些惊讶,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问道:“阿九,你受伤了?”   阿九狠狠偏过头,避开陆眠不着调的行为,淡淡道:“受伤的不止我一个,鬣狗也是负伤来的。”   “是……出任务伤的?”林军迟疑片刻,问道。   鬣狗脱下衣服,露出千疮百孔的上半身,道:“是老大伤的。” 第069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2   他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密密麻麻横亘在每一处皮肤上,拉长的疤痕像一条黑色蚯蚓盘旋在他上半身,看起来异常狰狞。   在那些疤痕上方,覆盖着无数道血肉外翻的新伤。   经过一番激烈打斗,原本就没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鲜血不断涌出,被黑色皮衣全数掩盖。   林军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鬣狗不仅遍布伤痕,伤口里还残留着尖锐倒刺。   这是组织惩罚罪人时用的手段,通常会用一条沾满盐水和倒刺的皮鞭抽打罪人。   刑罚结束后,罪人不只会遍体鳞伤,倒刺也会如附骨之蛆般钻进罪人身体,无时无刻折磨罪人。   “你和阿九轻易不会背叛组织,是……因为我的缘故?”想起五年间两人的穷追不舍,他略一思索,得到了这个答案。   鬣狗苦笑一声,道:“是。”   阿九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你不声不响偷走雨核,老大派我和鬣狗把你抓回来,你躲了五年,我们也找了你五年,因为办事不力,每个月底老大都会用层出不穷的法子惩罚我们。”   “苍狼,你现在所看到的,跟我们真正受过的伤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林军身体僵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无法呼吸。   他双手颤抖着,愧疚的情绪像一股涌上心头的洪流,让他无法自控,“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   “追你五年,我和阿九都追累了,苍狼,我们以后不会再追着你跑了,好好和你爱人过你们的小日子吧。”   鬣狗洒脱一笑,短刀在手中不停翻转,动作流畅而放松,像卸掉了一个沉重包袱。   与他对视一眼,阿九素来淡漠的黑眸泛起丝涟漪,接话道:“老大说,既然雨核已经被用了,没必要再揪着你不放,看在你为组织鞍前马后几十年的份上,同意你脱离组织。”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林军欣喜若狂,随后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在组织待了三十年,见惯老大的狠辣无情,曾经也有雇佣兵想脱离组织,等待对方的只有一个死字。   像他这种既想脱离组织、又偷走老大珍贵雨核的雇佣兵,怎会如此轻易地被放过?   “为什么会同意我脱离组织?”万千疑问绕在心中,他上前两步,牢牢攥住鬣狗手腕,问道:   “既然同意我脱离组织,又为什么派你们半夜暗杀,鬣狗,你和阿九是不是在骗我?”   鬣狗道:“世界各地遍布丧尸,老大忙着建立基地,一统人类,自然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人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九挣开陆眠钳制,凑近林军,继续解释道:“况且我们也不是来暗杀你的,只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好好跟你告个别。”   “今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说完,鬣狗套上衣服,同阿九一起,迅速撤离这栋别墅。   一片静默中,陆眠正想翻出窗外,把少年抱进屋里,却见林军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急忙向昔日同伴离开的方向追去。   “林哥,你去哪啊?”   “陆眠,如果天亮前我没能回来……”听到询问,林军脚步一顿,道:“你们就自己去西林市吧,不用等我了。”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陆眠听得疑惑,还想再询问几句,房间早没了对方身影。   无奈下,他只能先来到窗外,重新将司沐辰抱进怀里,低声道:“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少年乖乖窝进他怀里,否认道:“没有等很久,林哥呢?是不是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嗯,我们等到天亮,要是他没能回来,我们就只能自己去西林市了。”   “博士。”司沐辰停顿许久,在陆眠低头看来时,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你是同性恋吗?”   陆眠身体微僵,“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帮我洗澡时,你的老二哔卝起了。”   司沐辰薄唇开开合合,吐出暧昧言语:“据我所知,异性恋不会对着同性身体起反应,可你对我起反应了,所以博士,你是同性恋吗?”   陆眠不答反问道:“你比我先起反应,难道你也是同性恋吗?”   “我要是说是呢?”   陆眠动作一顿,目光审视地盯着少年双眸,似是想从中发现疑似说笑的痕迹,然而,看到的只有认真。   他心里一动,刚想剖白承认,却听司沐辰话锋一转:“我开玩笑的,你那天晚上对我又摸又揉的,就算是柳下惠,也会控制不住身体起反应的吧。”   陆眠压下失望,嘴里回道:“那我帮你解决生理问题后,心痒难耐下起了反应,不也很正常吗?”   余下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两道平缓的呼吸声。   恰在此时,凉风拂过,将少年的发梢吹起,搭在陆眠裸露在外的脖颈上,痒痒的,像是小猫在挠。   他向后仰了仰身体,避开那缕头发的骚扰,刚推开房门,却听到怀中人低沉压抑的嗓音:“博士,你还会在我身上做生化实验吗?”   “不会,你是这个世上唯一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我的实验已经够成功了。”   司沐辰继续发问:“那你是不是很讨厌跟我有身体接触?”   “不讨厌。”   陆眠把少年放到床上,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把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揉得蓬松凌乱,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   “相反,我很喜欢跟你有身体接触,要是没有丧尸威胁,我巴不得日日把你抱在怀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褥里,司沐辰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只要没有丧尸威胁,博士就不用在外奔波,也不会遇到各色各样的女人。   是不是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完完全全拥有博士?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来到清晨,林军依旧没能赶回别墅。   卫州昨晚睡得早,起的也早,当他神清气爽地路过中间房间时,发现房门大开,室内满地狼藉。   床铺乱的像鸡窝,上面溅了些许血迹,地板上满是桌椅破碎的残骸,看起来像是经历过抢劫一般。   最吓人的要数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林军不翼而飞!   惊吓之余,他飞快来到隔壁房间,连门都来不及敲,急冲冲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睡得正香的小情侣。   “快醒醒啊,陆哥!”他两步上前,推了推陆眠,道:“林哥不见了,房里也乱糟糟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床上还有血,他不会是在半夜被绑架了吧?”   陆眠睁开眼,见到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卫州。   他坐起身,告知对方昨夜发生的事,以及林军离开前交代的话。   卫州听得发愣,本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现在八点半,天早就亮了,我们要不要等啊……”   “等到中午吧。”陆眠沉思片刻,道:“如果他没在下午1点前赶回来,我们就不等了,继续往西林市开。”   吃完午饭,时间指向下午1点,仍旧不见林军的身影。   吃饱喝足后,卫州率先把哥哥拉到车上坐好。   陆眠告别孔肃夫妻,把司沐辰抱上副驾驶,最后看了眼别墅,一脚油门,向西林市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再出现任何意外。   开车大约十小时,远远看到西林市的路牌,惊喜之下,卫州隔着车座,一把抱住陆眠身体,叫道:“陆哥,快看!是西林市的路牌,我们总算到了!”   被他猛然抱住,陆眠一个手抖,险些撞上路边汽车。   “卫学弟,你爸爸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在开车时打扰驾驶员。”等陆眠猛打方向盘躲开障碍后,司沐辰才有心情说教。   卫州自知理亏,忙把双手举到耳边,道:“我的错,我不会再一惊一乍打扰陆哥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眠摇头失笑,一抬眼,正前方是西林市收费站。   他正想开过去,不远处响起一道枪声。   雇佣兵装扮的男人探出头来,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喇叭,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通知道:“前方的车辆立刻停下,配合医生检查身体,身上有伤口的,一律按疑似感染者处理,需要隔离四小时。”   陆眠惊讶于西林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能派大量军队守在各个入口,以此来保护市区人民安全。   “陆哥……你们进去吧。”卫州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看着守在前面的军队,咬牙道:“我带我哥去别的地方,天大地大,总有能容纳我们兄弟俩的地方。”   “我们换条路走。”   陆眠向后倒车,迎着枪林弹雨成功转弯,一脚油门离开高速加油站。   不知开了多久,总算见到一条小路,再往前走,汽车被一片密林挡住,寸步也不能进。   “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眠率先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能用得上的物资塞进背包,背在身上,又去副驾驶把司沐辰抱进怀里,道:“走过去吧,翻过这片山林,能直接进入西林市,不会被军队围剿。” 第070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3   卫州心里又酸又甜,这股复杂情感让他没能忍住冲动,一把扑到陆眠后背,手臂紧紧环住对方脖颈。   “陆哥,我们萍水相逢,你却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他狼狈地吸吸鼻子,哽咽道。   听到他沉重的吸气声,陆眠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   他小幅度摆动肩膀,“你快从我身上下来,别把鼻涕蹭到我背上。”   卫州忙从陆眠后背跳下,不好意思地拿纸巾在鼻底擦拭,却没擦出任何可疑液体。   “我没流鼻涕,不会蹭到你背上的。”   或许是这一路的同生共死,也或许是陆眠愿意陪他寻找其他出路的缘故,他在心里早已把对方当成过命兄弟。   此时一无丧尸追击,二无劫匪抢劫,沉寂已久的少年心性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他又一次跳上陆眠后背,双臂搂得死紧,认真说道:“学长,陆哥,谢谢你们,没有选择丢下我。”   怀里抱着一个,后背挂着一个,双倍的重量让陆眠微微蹙眉。   “你再不下来,我一会就该走不动道了。”   此言一出,卫州不再闹腾,学着陆眠在后备箱装上有用物资,而后才回车里把哥哥拉出来。   踏入森林深处,空气中都飘荡着草木的清香。   此刻暮色四合,一轮弯月孤零零挂在漆黑夜空,高大树木投下片片浓重的阴影,在夜风中肆意摇晃,发出沙沙声响。   四周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声,和低沉的夜风纠缠在一起,好似野鬼的呜咽,令人心生惧意。   卫州紧紧抱着哥哥左臂,引导他往前行进,左手用力攥着陆眠衣服下摆,被恐怖气氛吓得浑身发颤。   “陆哥,赶夜路容易撞鬼。”   他哆哆嗦嗦提着建议:“我们要不先退出这片密林,天亮了再赶路?”   司沐辰也有些犹豫。   要知道,密林里不仅有凶猛嗜血的猛兽,也可能会有食肉饮血的丧尸。   正值深夜,这片密林又被茂密的枝叶笼罩,透不出一点月光。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树林还被雾气弥漫,白雾如绵云般丝丝缕缕地飘荡,容易迷花人眼。   身处这样恶劣的环境,很难让人生出安心感。   “博士,你要带着我这个累赘,卫学弟也没有自保能力,夜晚深入密林,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   与两双满含担忧的眼眸对上视线,陆眠伸出右手,低声问道:“还记得那场掺了臭味的雨吗?”   卫州不解道:“关那场雨什么事呀?”   陆眠并未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说明。   他微微抬手,白皙无瑕的掌心猛然窜出一道火焰。   夜风拂过,那道火焰却丝毫不受影响,像是一朵在夜色里绽放的生命之花,明亮而炽热。   卫州瞪大双眼,呆呆看着陆眠掌心,难得结巴:“这……这是什么?火?你掌心会冒火,陆哥,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火焰超人吧?”   肩膀被陆眠手臂环着,司沐辰离那团火苗很近,能清晰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灼热。   盯着那团不断跳动的火焰,他眸色晦朔,问道:“这是那场雨赋予你的能力?”   陆眠嗯了一声。   卫州感到不可思议,试探地伸出手指,指尖刚碰上火焰,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烤肉的焦糊味。   “痛痛痛痛痛——”   他疼得缩回手指,用甩动手指的方式物理降温,嘴里不住喊痛。   黑暗中似是有什么生物被他声音吸引,窸窣着不断凑近。   陆眠眼疾手快,死死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卫州,别说话,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在滚烫热油里滴入冷水。   卫州再顾不上什么特异功能,像条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陆眠身上,过度惊惧使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任何逃生之法。   身体被人死死缠住,陆眠很难自主行动。   “你先松开我。”他暗自磨了磨牙,面对同伴三番两次的胆小怕事,只觉身心俱疲。   “我现在被你抱的动都动不了,你再不放手,等会儿要是有野兽扑过来,咱们四个都得玩完。”   被这么一恐吓,卫州只能乖乖撒手,拉着哥哥寸步不离跟在陆眠身后。   “学长,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来的会是野狼……还是老虎啊?我们不会真的要葬身此地了吧?”   “老天啊,我还没活够,你大发慈悲,千万要把我这条命留到最后!”   絮絮叨叨不绝于耳,吵得司沐辰都无法听清周遭的微小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道:“卫学弟,别说话,容易暴露我们所在的位置。”   卫州立马噤声。   走了大约有十分钟,陆眠停下脚步,不远处的树丛后,一双红眸在黑夜里熠熠发光,诡谲而危险。   看不清是何种生物,他只能把怀中少年放下,暂时交托给卫州照顾。   靠在卫州身上,司沐辰鼻腔微动,从空气里嗅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若只是死了一头野兽或一条人命,血气不会这么浓郁。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在看到四周亮起无数双红眼睛时达到顶峰。   伴随着一声嘶吼,黑暗中窜出无数道黑影,飞速向他们扑来。   司沐辰夜可视物,能清晰看到一只身形肥大、体态臃肿的男丧尸张着血盆大口,迅速咬向陆眠。   他心里一紧,本能想赶去援助,却不得不接受身体无法动弹的事实。   这几□□夕相处,陆眠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牢牢占据他整颗心脏,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博士!   况且,他之所以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全拜博士所赐,没有付出相应弥补,他怎么能让对方死得这么轻易!   思绪翻飞间,浓重的不甘几乎要把司沐辰压垮。   在那只肥硕丧尸即将扑到陆眠时,变故突生,它活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围在周围的丧尸同样接收到某种信号,忙不迭后退。   眨眼的功夫,几十双红眼睛重新隐匿在密林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   卫州小心翼翼从陆眠身后探出头,看着光速消失的几十只丧尸,目瞪口呆。   陆眠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丧尸食肉饮血乃是天性,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   可这群丧尸却在没有任何外力因素影响下,集体放弃到嘴的肥肉,退避三舍,实在是不同寻常。   唯有司沐辰定定看着空无一尸的密林,唇角勾起一抹微小弧度。   也许,他找到和博士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了。   正在陆眠一头雾水时,前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举起手电筒,循声照去,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一队人出现在面前。   那队人脚步踉跄,神情疲惫,衣服上满是血迹,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领头的是一对男女。   左边男人剃着极短的寸头,皮肤略白,五官精致,腰间挎着一把冲锋枪,眉眼犀利,看起来极不好惹。   右边女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表情冷漠而淡然,仿佛冰川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待看清对面四人时,领头男人非常警惕,把枪卝口对准陆眠。   卫州连忙站起身,挡在陆眠身前,慌忙解释:“别开枪,我们不是丧尸,没必要在我们身上浪费子弹。”   看到他灵活的动作,那队人明显松下一口气,接连把枪卝口压下。   队伍中有天生自来熟的,开口盘问道:“你们是西林市的市民吗?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卫州挠挠头,尽可能平静道:“市里有人说,这片林子里有治疗丧尸病毒的草药,我们四个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来了。”   “没找到草药不说,还碰上了难得一见的尸潮。”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语气里满是庆幸,“还好遇到你们了,不然我们就得丧生尸口了。”   领头女人一错不错看着卫州,似是想从他表情里找出撒谎的痕迹。   盯了良久,她把视线转向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卫临身上,继续盘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把他浑身上下都包裹住?”   卫州思索半天,也没想出好的借口。   正当他想实话实说时,陆眠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因为他是个只知道吃人的丧尸,不把他捆住,若是发生意外,我们中没有能承受后果的人。”   丧尸二字一出,那队人瞬间警惕起来,不约而同把枪卝口对准卫临。   卫州一颗心提到喉咙口,刚想替哥哥挡卝枪,手臂却被人紧紧拽住。   怀揣着疑惑,他回过头,只见素来温和的陆哥面无表情,看向那群人的目光很是淡漠,冷冷道:“问了我们这么多,现在是不是该我们来问问你们了?”   队伍里有暴脾气的青年上前几步,自下而上扫了陆眠一眼,脸上满是不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问我们雁队问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第071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4   “别以为你们仗着人多,就能对我们吆五喝六的。”   也许是因为陆眠突然多出的火系异能,卫州难得硬气一次,面对爆脾气青年的嘲讽,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你们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我们全都一五一十回答了,没道理轮到我们问问题的时候,你们却闭口不言。”   爆脾气青年撸起袖子,恶狠狠瞪着卫州,询问起领头男人来。   “陈队,西林市被我们密不透风的保护着,压根不会有人感染丧尸病毒,他们肯定是从外而来的偷渡者,轻易放他们进去,会引起大乱的。”   被叫做雁队的女人点点头,对此很是赞同。   “这几人在三更半夜潜进危险重重的密林,还带着个包裹严密的丧尸,形迹非常可疑。”   “还好被我们遇上了,要是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市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向身侧男人,轻声询问道:“阿恒,要怎么处理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把他们全咔嚓了?”   没等领头男人回答,司沐辰冷不丁问道:“你叫陈恒?”   陈恒看向他,道:“你认识我?”   “你是经营着一家十几亿公司、身价近五百亿、西宁市首富的陈恒?”司沐辰逐字逐句地问道。   陈恒嗯了一声,不耐烦地皱眉道:“要是想跟我套近乎,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没有亲戚,更没有别的家人。”   听到这个名字,卫州像是打了鸡血般,走到陈恒面前。   “你不是在满世界找你弟弟吗?”他指着司沐辰,很是激动道:“这就是你弟弟呀!陈大哥,不瞒你说,我们之所以来西林市,就是陪学长来找你的。”   此言一出,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周雁勾起唇,像是看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指着瘫痪少年戏谑道:“你说阿恒是他哥哥?”   司沐辰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迟疑道:“有问题吗?”   “这可太有问题了。”   陈恒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笑道:“早在两天前,我弟弟就重新回到我身边了,就算要认亲,你们也该及时同步消息。”   司沐辰攥紧手心,问道:“那人说是你弟弟,有证据吗?”   “自然是有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碰瓷阿恒。”周雁嗤笑一声,说道。   女队长撂下话来,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我们陈队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弟弟,不可能是假的。”   “你这个四肢瘫痪的冒牌货,碰瓷谁不好,偏偏要来碰瓷我们陈队,还好辰辰提前几天被找回来了,要不然,陈队又要花费很长时间来辨认真假。”   “唉,这年头,各个都想一跃登天。小兄弟,你要是在丧尸病毒没来之前碰瓷,想以此讹点钱,姑且还算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爆脾气青年轻啧一声,摇头叹息道:“你现在来碰瓷,不会是眼馋陈队能在短时间内创建一个安全基地,想让他在末世护你周全吧?”   没料到会听见恶意言论,司沐辰怔愣片刻,心脏微沉。   “够了!”   陆眠呵斥出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明,递到陈恒手里,加重语气道:“我是江黎市著名的生物博士,涉猎过关于病毒方面的研究,也会些拳脚功夫。”   他转身将司沐辰抱起,一字一顿道:“有我在,他根本无需依靠别人,也不屑于去伪装身份。”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陈恒逐渐正色起来。   他走到两人身前,在手电光的帮助下细细端详少年五官,竟能从中觉察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沉默片刻,他抿了抿唇,问道:“你说你是我弟弟,有证据吗?”   “我今年十八岁,从记事起就在鱼丹镇的孤儿院长大,还有个蛇形玉坠一直挂在我脖子上。”司沐辰说出自己的经历,着重描述了那枚玉坠的模样。   “那是一枚碧色的蛇形玉坠,从蛇身断裂开来,上半身不翼而飞,仅有的蛇尾紧紧盘在一起,尾巴尖朝下。”   见少年能这般仔细地描述出鲜为人知的细节,陈恒眸中泛起丝异样。   他上前一步,俯身问道:“能让我看看那枚玉坠吗?”   司沐辰无力地闭上双眼。   “丢了。”   他嗓音沙哑,又重复一遍:“在A大上学的时候丢了,我到处都找过,一直没有找到。”   “A大……”陈恒垂下眼,喃喃自语。   再抬头时,他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打量,“说来也巧,我刚认回来的弟弟也是A大学生,或许你们认识也说不定呢,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陈辰,应该不害怕面对面对峙吧?”   对于假冒自己身份的冒牌货,司沐辰也很是好奇,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见搭档同意带回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周雁扬起下巴,看向那只包裹严实的丧尸,问道:“那它呢?怎么处理?”   卫州忙挡在哥哥身前,“这是我哥,你们不能伤害他!”   一众手下不约而同地看向陈恒,等待示下。   陆眠适时道:“我可以试着研究丧尸病毒的解毒剂,既然有现成的丧尸,不如就让我们把他带回去,方便做研究。”   陈恒敛眸沉思,道:“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恒道:“你们要把它看住了。它不能伤害西林市任何一个市民,要是做不到,我们有的是手段销毁它。”   峰回路转,卫州喜得紧紧抱住哥哥,保证道:“我会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哥,不让他出去作乱!”   作出约定后,他拉着哥哥重新跟在陆眠身后,小声询问司沐辰:“学长,你哥前几天还在满世界找你,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冒充你啊?”   “那人既然能冒充得了你,肯定是有充分的证据。能让你哥这么深信不疑的证据,除了那个你从小贴身戴着的蛇形玉坠,我想不到别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那人会不会是偷了你的玉坠,才误打误撞被你哥认回去的?”   司沐辰低低道:“我猜不到……”   看他情绪低落,卫州也跟着难受起来,轻言细语地安慰道:“无论那人是谁,既然是冒牌货,就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趁此时机,我们正好可以看看那个冒牌货到底是何方神圣。”   司沐辰嗯了一声,缩在陆眠怀里,不再说话。   跟着熟悉地形的大部队,是要比自己摸黑赶路安全得多。   更别说队伍中每人都配着一支长卝枪,一旦有危险来袭,不多时就能全部解决。   陆眠等人没有携带枪卝支,被陈恒安排走在队伍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是全队中最安全的地方。   放在往常,陈恒通常会和周雁一起在前面开路。   今夜事关弟弟,他难得丢下队长职责,亦趋亦步跟在司沐辰身边,不断寻找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问话,司沐辰睁开眼,实话实说道:“司沐辰。”   “我无父无母,从记事起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他姓司,就让我冠他的姓,取名司沐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叫陈辰的。”他微微牵起唇角,自嘲道:“由此可见,我和辰这个字还真是有缘啊。”   陈恒道:“你既然是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里长大,又为什么会认得我?还知道自己是我那失踪已久的弟弟?”   司沐辰把昨天遇到林军的前因后果告诉陈恒。   在对方陷入沉思时,他倏然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对那个冒牌货深信不疑?是不是因为他拿出了我没拿出的玉坠?”   “对,他有玉坠这个信物,而你却什么也没有。”   陈恒面上无甚表情,嗓音却略微发颤,“你不明白,我找了辰辰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最有可能是辰辰的,事情没弄清楚前,我决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   司沐辰怔愣片刻,问道:“要是我才是你弟弟呢?你现在的行为何尝不是对我的伤害?”   陈恒道:“抱歉……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人,等回到基地,可以做个基因比对,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等他们停下交谈,陆眠有些好奇,“既然有条件做基因比对,之前为什么不做?”   “西林市各处都断着电,没那么容易做基因比对,他既然能拿得出作为信物的玉坠,我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陈恒扬起一抹苦笑,喃喃道:   “再说……我一直盼着辰辰回家,盼了有二十多年,他好不容易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舍得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因着被博士打横抱在怀里的姿势,司沐辰能很轻易看到陈恒此刻的表情。   男人嘴角扯了扯,像是在试图挤出一丝微笑,嘴角却无论如何也弯不起来。   他眼眸略微泛红,透露出一股沉重的苦涩,似是在嘲讽自己的怯懦和疲惫。   见此情形,少年素来冷郁的心略微松动,渐渐泛出些暖意来。   他缓慢伸出手,拉住陈恒垂在身侧的冰凉手掌,道:“那就等做出基因比对,再谈其他吧。” 第072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5   得益于原身是丧尸病毒的研发者,陆眠对司沐辰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即使对方突然活动手臂,也并未觉得吃惊。   反倒是初次相遇的陈恒被吓了一跳,看向少年的视线满含震惊和喜悦。   “你……你不是全身瘫痪吗?手臂怎么突然能动了?”   最初在听到司沐辰是弟弟陈辰的言论时,他心中第一反应是拒绝。   继母往饮食里放的毒药使他下肢瘫痪二十年。   人一生中最鲜活的年纪,别人是在操场里肆意挥洒汗水,他却是在幽暗封闭的房间里和轮椅相伴度日。   正因为经历过,他太清楚这种痛苦了。   所以……他不要朝思幕想的弟弟也经受瘫痪之苦。   司沐辰抬起手,虚虚搭在陆眠肩上,道:“我的瘫痪不是先天的,而是药物导致的,停药后,配合博士的调理,身体会慢慢恢复正常。”   “以防万一,等到了基地,我让医生来给你瞧瞧?”陈恒放下一直悬着的心,询问道。   陆眠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阿辰的病症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的,换成别的医生,我怕他笨手笨脚,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被直接了当的拒绝,陈恒微微蹙眉,不再尝试寻找话题。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夜风拂过树叶肆意摇晃的沙沙声,以及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在陈恒重新走到队伍前列时,陆眠垂下眼,细细打量起怀中少年,素来清淡的眸底沉得发黑,满含探究。   短短九天,三种病毒就在阿辰身体里融合到能让一只手臂恢复知觉,要是再多过一个半月,对方是不是就能完全恢复?   另外……在整条手臂恢复知觉前,一定是手指和手腕这类小地方先恢复正常。   阿辰为何没跟他泄露分毫?反而像是在有意隐瞒实情。   “一直看着我干嘛?”感受到博士的灼热视线,司沐辰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问道。   陆眠并未转移视线,指尖在少年发尾处拨弄两下,淡淡说道:“你头发上有虫子。”   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卫州叹了口气,只觉陆哥在谈恋爱方面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要是他女朋友问出这个问题,他肯定会在对方软滑脸蛋上狠狠亲上两口,夸对方长得可爱。   而不是像陆眠一样,这般不解风情。   当然,前提是他得凭空出现个女朋友才行。   一行人脚步不停,堪堪在天亮前回到基地。   西林市建立起的基地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小半城市被一面高大城墙严密包围着。   四面八方都设立观察据点,实行二十四小时轮番站岗制,一旦发现丧尸靠近,值岗狙击手会用消音枪将其击毙。   原主向来是秘密进行丧尸病毒的研制,根本不会有人提前得知末日来临的消息,看来……这面围墙是在短短九天内砌成的。   期间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是陆眠无法猜测到的。   待走到围墙下时,陈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布,系在墙上插着的钢棍上。   察觉到有人接近,狙击手掏出望远镜,看到钢棍上系着的白布后,拉开阀门,简易版的人工电梯从城墙上缓缓降下,最终落在地上。   “你们这基地弄得不错呀。”卫州满脸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队伍中有人接话道:“那当然了,我们陈队有的是钱和物资,随便招招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弄出这些设备。”   其他队员纷纷开始表率:   “在丧尸病毒还没有蔓延到西林市时,我们陈队就很有先见之明,花费巨资让工人建起这面墙,我们能有今天,都是陈队的功劳。”   “整个西林市都很感激陈队,要不是现在没那功夫,都有人想给陈队塑个金身供奉起来了。”   “我妹妹前两天死活要跟着我来咱们的训练场地,说想跟陈队来个偶遇,我拼死拼活地拦住她,才没让她来损坏陈队的声誉。”   卫州皱眉道:“你这也太夸张了,不就是搭个讪吗,怎么就到损坏名誉的地步了?”   那人连忙解释:“一点也不夸张,我妹那个小丫头片子才十六岁,都未成年呢,真让她把咱们陈队拿下,陈队不就成恋童癖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笑出声,分批进入简易电梯,被传输回基地。   陈恒陪同司沐辰坐上最后一趟人工电梯,看着少年眼下的青黑,心脏略微抽疼,提议道:“在基因比对结果出来前,你们要不要先住我那儿?”   “按正常程序,我们会被分配到哪里?”陆眠反问道。   “凡是来西林市避难的外地人,都得交出相应物资,才能被安置在三区。”   陈恒扫了眼那两个瘪瘪的背包,补充道:“凭你们这点物资,很难在三区生活,甚至可能会露宿街头。”   卫州苦着张脸,询问道:“陈哥,我们要是住在你那儿,是不是也要支付相应的房租?”   “不需要什么房租。”陈恒指了指围墙外,道:“只需要你们在闲暇时候,跟着我出几趟任务就行。”   卫州忙不跌提出要求:“那你在每次出任务前,可都要把我和我家陆哥分在一组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雁挑挑眉,玩味道:“小屁孩,你连出任务都舍不得离开陆博士,别不是暗恋人家吧?”   “我才没有!”   反驳完,卫州本能看向司沐辰,手忙脚乱地解释,“沐辰哥,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一直把陆哥当亲哥哥看待,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明白的,我只有跟着陆哥一起出任务,才会有更多活命的机会。”   见少年这般紧张,周雁越发来了兴致。   她掀起一侧唇角,继续逗弄:“你这么急着和陆眠撇清关系,别不是真被我猜中了吧?”   “我不是同性恋!”卫州急得面红耳赤,一字一顿道:“我、只、喜、欢、女、人!”   陆眠听得忍俊不禁,顺势凑到司沐辰耳边,“阿辰,你误会了吗?”   司沐辰耳根发热,道:“没误会。”   看着两人的亲昵互动,陈恒面色古怪。   回基地的路上,他就一直觉得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在危机重重的末世里抱着一个浑身瘫痪、且毫无血缘关系的累赘。   可陆眠不仅愿意,甚至还会时时关注司沐辰的情绪变化,可谓是把人捧在心尖上宠爱。   对方要是个女孩也就罢了,他好歹还能安慰自己,这样的相处模式是爱情,可对方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   直到看见卫州被误会暗恋陆眠,不向当事人解释清楚,反倒着急忙慌去跟司沐辰解释时,他才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   因着对方疑似弟弟的身份,陈恒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挣扎良久,才试探着问出疑惑。   “你……你和陆眠是什么关系?”   司沐辰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前没有对博士生出爱慕之心,他自然可以毫无顾虑地承认情侣身份。   现如今问心有愧,不自觉就瞻前顾后,生怕一开口,就暴露出自己的龌龊心思。   久久没听到回答,陆眠有些失落,在少年肩膀上捏了捏,迅速在心里调整好情绪。   迎着陈恒探究的视线,他微微抿唇,说道:“我是阿辰的男朋友。”   卫州附和道:“对对对,他俩才是正经的男男朋友关系,我就只是个在他们身边打酱油的!”   “学长没谈过恋爱,比较容易害羞。”他挠挠头,笑着向周雁求饶道:“雁姐,你就别再逗我了,再说下去,学长真该吃我醋了。”   恰在此时,人工电梯降落到地面上。   “行了,不跟你们说笑了,我得去办事处提交这次任务,阿恒,他们四个就交给你了。”   周雁摆摆手,用力拉开门,率先走出去。   瞧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姿势,陈恒终究没忍住,在陆眠身前站定。   他犹豫片刻,说道:“你抱着他走了一路,手臂应该早就酸了,要不……我替你抱会儿?”   不等陆眠回应,司沐辰右臂紧紧环上他脖颈,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用!马上就到地方了,博士能坚持得住!”   发觉自己回答得太过急切,他惴惴不安地看着男人,小声询问道:“博士,我说的对吗?”   陆眠扬起一抹笑,心情略微变好。   他嗯了一声,道:“背上是你,我背多久都不会累的。”   陈恒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把两人分开。   西林市基地分为三个区。   一区高档而奢华,是给愿意外出完成任务的雇佣兵住的,里面不仅有自助食堂,更有可供玩乐的基础设施。   二区中规中矩,是给西林市里的老弱病残住的,凡是住在里面的人,都需要在一区做工,用工作得来的积分购买物资。   三区是极其简陋的隔板房,是给来西林市避难的外地人住的。   外地人最初需要用物资来交换入市资格,之后,愿意外出完成任务的会被工作人员安排进二区,不愿外出完成任务的,就得老老实实待在三区。   陈恒所住的,自然是条件最好的一区。 第073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6   踏进一区,目之所及全是金碧辉煌的别墅。   这些别墅的外墙以白色为主,搭配着绛红色屋瓦,保持着传统建筑融古雅、简洁、富丽于一体的独特艺术风格,尽显雍容华贵。   走到一栋别墅楼下,卫州停下脚步,摸了摸门前石柱。   “咱们两个以前总是羡慕有钱人家的生活,现在看来,投胎到富人家里也不全是好处。”   他冲已经变成丧尸的哥哥感慨道:“哥,如果给我八百万的代价是和你分离二十年,我宁愿过一贫如洗的生活。”   “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陈恒扭过头,视线在触及司沐辰脸上时,略微有些失神,放低声音说道:   “假如可以选择,我也只想和弟弟出生在普通家庭,也不愿在他生活里缺席二十年。”   司沐辰听得眼热。   回过神来,陈恒掩下眸中情绪,输入密码,缓慢推开房门。   一道身影飞速扑进他怀里,声音满含喜悦:“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快老实告诉我,这次任务危不危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我?”   陈恒熟练地接住那人,耐心回答他的每个问题。   “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受伤,有想你。”   似是注意到陈恒身后还跟着其他人,那人抬起头,本想像往常一样打个招呼,却在看到来人时面色微凝,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四目相对下,司沐辰沉下脸,冷冷道:“我当冒充我身份的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陈辰。”   陆眠也有些意想不到。   “我们之前去宿舍找玉坠时,你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围观,等阿辰发现玉坠丢了,想要报警时,你才急忙说宿舍一个月前遭过贼。”   他勾起唇,神情很是不屑,“现在想来,你当时应该是怕我们报警,怕警察把你这个偷东西的贼查出来。”   陈辰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拼命压制呼吸,隐在袖中的手也因为过度用力,突出泛白的骨节。   他眼底的惊慌失措一闪而逝,强装镇定道:“你们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眠开门见山道:“我们在说你偷了阿辰玉坠,冒充他的身份,还抢了他的哥哥。”   “玉坠本来就是我的!”陈辰手指颤抖地指着司沐辰,怒声道:“司沐辰,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咱们好歹在一个宿舍里共同生活过一年,你遇到困难,我哪次没帮你,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他咬着下唇,再开口时,一字一句皆是控诉:“我跟我哥哥分离二十年,好不容易才重新相聚,你不能看我哥哥实力强大,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破坏我们兄弟感情。”   “这是我盼了几十年才盼来的哥哥,我求你行行好,不要抢走我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听对方倒打一耙,司沐辰气得手臂发颤。   他眼中红光一闪而逝,胸腔里的杀意不断攀升,几乎要到破土而出的地步。   与此同时,原本僵直的身体也在慢慢软化放松,鼻腔陡然嗅闻到几股不同血气,让并不饥饿的身体蠢蠢欲动起来。   陆眠时刻都关注着司沐辰,见他有逐渐失控的趋势,忙用匕首把手指割破。   借着为他撩动颊边发丝的动作,将血液抹在那抹软唇上。   等少年恢复神智,他才有心思反唇相讥:“你既然知道这是渴盼了几十年的兄弟相聚,又为什么要横插一道?我看你才是想冒用别人身份,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陈辰嗤笑一声,双手抱胸,好整以瑕地看着陆眠,“那你倒是说说,我满足自己什么私心了?”   “正如你方才所说,你见陈大哥能力非凡,想让他在朝不保夕的末日里庇护你,这才撒谎说是他弟弟。”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妨碍卫州维护自己人。   陈辰道:“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又了解我多少?”   卫州有些语塞,语气逐渐弱下来,“我不认识你,更不了解你,但我相信学长,他既然说你是冒牌货,那你就是冒牌货……”   “你们既然说我是冒牌货,那就请你们拿出证据。”   陈辰打断他的话,掷地有声道:“要是拿不出证据,你们就是胡说八道的骗子,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冷着张脸,众目睽睽下走到陈恒身前,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半是埋怨、半是质问道:   “哥哥,最开始我都不认识你,是你的人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你现在把这些冒充我的人领回来是什么意思?是嫌我贫嘴贫舌讨人嫌,想赶我走吗?”   少年肤色白皙,染上丁点颜色都很是明显。   此刻他眼圈泛红,眼眶布满氤氲水汽,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成气音,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到底是千娇百宠几天的弟弟,陈恒心下不忍,将其拥入怀里,道:“我没有嫌你烦,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你能明白我的,我找了辰辰二十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可能。”他将少年推出自己怀抱,动作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架势。   陈辰微微低下头,“哥哥,你想怎么确认?”   陈恒道:“基因比对。”   “市里有一台基因比对的仪器,虽然被丧尸弄坏了,让毕松多花点时间还是能够修好的。”   “等修好仪器,我会从你们身体里抽出一管血,用来做亲子鉴定。”   他停顿片刻,询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司沐辰道:“我没有意见。”   陈辰紧随其后道:“我也没有意见。不过哥哥,仪器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听到这个回答,陈辰垂下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上前几步,亲昵而温柔地挽住陈恒胳膊,看向司沐辰的目光里满是嫌恶,问道:“在这期间,他们四个是要一直住在我们家里吗?”   陈恒嗯了一声,道:“你不要任性,要跟他们好好相处。”   陈辰晃了晃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耍赖:“这对我太不公平了!他们欺负到我头上,哥哥你还要让我跟他们好好相处,你一点都不疼我了!”   陈恒面带笑意,语气温和道:“等结果出来,你要真是辰辰,我会向你赔礼道歉,任你责骂的。”   “我才不舍得责骂哥哥呢!”   看着两人熟络的相处模式,司沐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最渴望拥有的就是家人。   在孤儿院时,他常常会爬到树上,观察院墙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每当看到同他一样大的孩童骑跨到父亲脖子上时,他心里涌现最多的便是羡慕和渴望。   考上大学后,凡是课余时间,室友们或是出门和女朋友约会逛街,或是窝在宿舍打游戏、睡懒觉,只有他一天到晚做兼职,以此来赚取生活费。   被博士囚禁的那三个月,每天等待他的只有痛苦和绝望,他活得毫无尊严,甚至连寻死的自由都被博士毫不留情地剥夺了。   他孑然一身,世界上没有人关心他、在乎他。   甚至于……他的失踪,都激不起一点浪花。   然而,像他这样平平无奇的人,原来也能有一个哥哥。   他哥哥在被继母打压的二十年里,非但没有消极放弃,反而在逆境中扳倒继母,掌权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不惜代价地寻找他。   这样在乎他的家人,他怎会甘心被别人抢去?   陆眠低下头,见怀中少年眼巴巴看着陈恒,清澈纯然的眸中满是委屈和不甘,不由得有些心疼。   “阿辰,就算你哥哥不要你,你也还有我。”   司沐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眼,道:“那你会抛下我吗?”   陆眠道:“永远不会。”   听见两人互诉情衷,卫州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   连打两个哈欠后,他眼泛泪花,戳了戳陈恒肩膀,问道:“陈大哥,我们一夜都没能合眼,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   陈恒不着痕迹地挣开陈辰手臂,指着楼上的三间空房,道:“那是三间闲置的客房,你们可以自己选个房间住下。”   和心思不轨的陈辰共处一室,必定会生出意外,陆眠自然不敢让司沐辰单独睡一个房间。   他捏了捏少年肩膀,“要跟我睡一个房间吗?”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要。”   自从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陈恒每每看着他们的相处,都会觉得心烦气躁。   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司沐辰有一半可能是辰辰的原因。   作为哥哥,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是基佬。   若是弟弟上别人,他尚且还能接受。   可……陆眠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上位者,弟弟被别人上,他总有一种白菜被猪拱的吃亏感。   纠结许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出言提醒道:“房间不隔音,你们早点睡觉,别太闹腾。”   卫州摆摆手,道:“一晚上没睡,都快困死了,谁还闹腾得起来呀?”   陈恒不答,自顾自盯着陆眠瞧,似是想听到个确切回答。 第074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7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陆眠轻抿嘴唇,一抹玩味的笑意浮上嘴角,道:“我又不是禽兽,就算要闹腾,也得等阿辰的身体完全恢复。”   他这番话,不仅把两人的情侣关系摆到明面上,更是在大庭广众下强调自己对司沐辰的珍惜在意。   往后即便基因比对结果出来,作为半途认来的哥哥,陈恒也无权干涉弟弟此前的感情生活。   即使再不想要他这个弟夫,也只能把不满意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显然,陈恒同样想到了这层。   可因为此刻并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辰辰,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些无意义之事,不咸不淡地嘱咐几句,就自顾自回了房间。   陈辰收起脸上笑意,略微扬起下巴,以一副胜利者姿态睥睨着司沐辰,恶意道:“在末世里,像你这样需要护工照看的废人,就只会拖累别人,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早该一死了之。”   “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冒用我的身份,抢走我的哥哥,到头来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陈辰,你有这个资格吗?”   司沐辰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语气平淡,却冷得像是裹了一层薄冰。   陈辰面色阴沉,道:“该死的是你!玉坠从始至终就挂在我身上,你才是冒牌货。”   “呵,你不承认也没关系,那就等着基因比对吧。”司沐辰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冷厉之色,“孰真孰假,到时候会一目了然。”   “那你就走着瞧吧,陈恒只会是我的哥哥。”   陈辰眸中的狠辣一闪而逝,转身向房间走去。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四人。   看着对方嚣张的背影,卫州气愤地跺了下脚,问道:“这人谁啊,个子不高,气焰却这么嚣张。”   司沐辰垂下眼,道:“他叫陈辰,也是A大学生,跟我是一个寝室的。之前我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玉坠在宿舍放着,他偷拿了我的玉坠,这才被我哥误认。”   听着耳边的对话,陆眠陷入沉思。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阿辰的出现虽然让陈恒对陈辰的身份产生怀疑,但因为后者有证明身份的玉坠,两张比对下,陈恒还是更愿意去相信陈辰。   他们之后要做的是默默蛰伏,等基因比对结果出来,被掩盖的真相自会大白。   况且,能足不出户地筹备计划二十年,一击就能从继母手里抢回财权,这样足智多谋、杀伐果断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被骗,定然不会就此作罢。   届时,自会有苦头等着陈辰去吃。   他们无需担忧未来,只要紧盯着陈辰别搞出其他小动作即可。   少年眼下的青黑异常明显,陆眠看得心疼,打断两人的义愤填膺,抱着人向二楼走。   “先回房间睡一觉,等睡醒后再商量对策吧。”   听到睡觉二字,卫州连忙拉上哥哥,随便在二楼找了个房间睡下。   陆眠推开最左侧房间,入目是一张两米宽的大床,床上用品一应俱全,是拎包就能入住的程度。   他把怀中人放到床上,指尖抚上那双不复赤红的眼眸,低声问道:“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司沐辰道:“我也不知道……”   “被陈辰冷嘲热讽时,我只感觉到愤怒,紧接着你们身上的血气不断涌入我鼻腔,明明不觉得饥饿,却克制不住想吃人的欲望。”   他语气纠结道:“博士,在三种病毒完全融合时,我是不是会重新变成没有理智的丧尸?”   陆眠沉思片刻,否认了这个说法。   “我之前就说过,等三种病毒完全融合,你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高级丧尸,不会再因为饥饿而失去理智。”   “你刚才只是被愤怒影响了情绪,才会在饱腹情况下压抑不住丧尸本能。”   他撩起少年颊边的发丝,将其拨到耳后,说道:“阿辰,之后一个月里,你要学会控制情绪。”   “有奖励吗?”   司沐辰抬起手臂,勾住陆眠后颈,问道。   陆眠顺势俯下身,虚虚压在少年身上。   两具身体贴的极近,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暧昧因子。   距离过近,他能清晰看到少年浓密如蒲扇的弯曲睫毛、如秋水般清冽的眼眸、以及那双不点而朱的柔软红唇。   他呼吸微沉,带有薄茧的拇指贴在少年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你想要什么奖励?”   温热气息洒落在侧脸,司沐辰面颊染上烫意,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我想要的奖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不能抛下我。”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陆眠双眸,问道:“博士,你能给我这个奖励吗?”   陆眠微微挑眉,“就这么简单?”   这可一点也不简单。   两个人只有同生共死的情况下,才会永远无法抛下对方。   换而言之,司沐辰索要的承诺从来不是口头上的,而是要把彼此的性命捆绑在一起,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将万千思绪压在心中,他轻声问道:“所以你答应吗?”   陆眠不假思索道:“我答应。”   他答应得非常干脆,反倒让司沐辰生出些不真实感,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那如果我死了,你还安然无恙地活着,这算是抛下我吗”   陆眠压下笑意,无比认真道:“阿辰,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独活。”   为什么?   单单因为他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吗?   司沐辰嘴唇微动,没有问出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转移话题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要用卫临来研究解毒药剂?”   陆眠否认道:“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没什么不好的,没必要做出改变。”   “可是……外面全是丧尸,我们被逼的只能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司沐辰眼睫微颤,道:“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快乐吗?”   陆眠当然不会感到快乐。   但他不是原主,从没学过生物相关的知识,就算有心想拯救世界,也没那个能力。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守在司沐辰身边,尽最大所能保护心爱之人。   万般无奈下,他只能说着违心话:“阿辰,你马上就会变成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我跟着你,在末世里只会更安全。”   “等你带领丧尸称霸世界,到那时,我们会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快乐的?”   司沐辰眸色微沉,一直以来成为世界主宰才是博士的最终目的。   那是不是只有他强大到足以统治世界,博士才会永远站在他身侧?   怀揣着这个念头,他认真承诺道:“我会努力的。”   陆眠揉了揉他脑袋,道:“要我帮你洗澡吗?”   司沐辰道:“要。”   相比第一次见到少年裸体,陆眠这次镇定许多,规规矩矩为其洗完澡,将人塞进被窝里。   轮到清洗自己时,就敷衍了些,胡乱把身体冲干净,这才躺到司沐辰身边。   他正欲提醒少年要提防陈辰,转头却发现对方眼皮沉阖,呼吸安稳舒缓,像是睡着了。   他定定看了良久,温声道:“阿辰,晚安。”   在基地的日子过得很快,闲暇时,陆眠、卫州交替和陈恒外出完成任务,留一人在别墅照看司沐辰和卫临,以防陈辰做坏事。   三人渐渐习惯这样忙碌的生活。   这天清晨,陆眠早早从床上爬起,把能用的东西统统放进背包,正想悄声离开房间,却被一道声音叫住,“博士,你起这么早,是又要去做任务了吗?”   他回过头,司沐辰正迷迷糊糊坐起身,小声打着哈欠,眼眶泛着生理性的泪花。   “这次任务艰巨,估计要费些时间,阿辰,你这几天早点睡觉,不用特意等我。”他走到床边,为少年拉上被子,细细叮嘱道。   这段时间,经过陆眠悉心照料,司沐辰身体恢复得很快,腰部以上的部位已经能活动自如,下半身还在缓慢恢复。   他揉揉眼睛,问道:“这次要去哪里?完成什么任务?”   “去我们初次遇到陈恒的那片密林,任务是找人。”陆眠边说着,边拨弄少年长到扎眼的刘海,“你头发长得都快遮住眼睛了,等我回来,给你修剪修剪。”   司沐辰弯起唇角,“你会剪头发吗?当初我被关进玻璃柜里,整整三个月,你都只帮我洗头,从来没帮我剪过头发。”   陆眠道:“应该会。”   司沐辰推开他的手,道:“还是让卫州帮我吧,你会把我剪丑的。”   陆眠道:“有颜值撑着,你就是剃成光头都好看。”   司沐辰依旧摇头。   接连被拒绝,陆眠只能接受现实,“那就趁我这次外出,让卫州帮你剪吧,等我回来,或许就能见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你了。”   他打开房门,正要一步踏出,却听到身后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博士,如果你能早点回来,我就让卫州把剪头机会让给你。”   陆眠眉心微动,眼底笑意分明。   “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第075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8   等陆眠赶到集合地点,发现陈恒还另带了八名雇佣兵,各个身强体壮、肌肉分明。   简单了解后他才知道,A大爆发丧尸病毒的那天,周遭城市一些人被动物咬伤,不约而同地感染发热变成丧尸。   丧尸们见人就咬,病毒传播飞快,已经有不少尸城了。   西林市基地是现今最安全的地方,不少身陷尸潮的人慕名而来想寻求庇护。   这个消息被一个杀人组织得知想抢占基地,不仅给基地下达战书,还掳走一个女人。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救回那个被掳走的女孩。   陆眠有些不解,基地每次出任务都会或多或少牺牲几人,死亡在末世是最常见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为什么值得陈恒兴师动众地带人前去解救?   周雁叹口气,看向陈恒的目光隐晦而心疼,“阿恒以前下肢瘫痪,被继母关在房间,做什么事都举步维艰,那时候林军被人追杀的遍体鳞伤,昏倒在阿恒房里,被阿恒救下。”   “为了偿还恩情,林军暗地里帮着阿恒布局,这才能让阿恒在三年内扳倒继母,夺回财权。”   回想起那晚林军和杀手间的对话,陆眠脑中灵光一闪,现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那个被掳走的女人是林军的心爱之人?”   周雁点头承认,“所以,我们不仅需要阻止基地被抢占,还要尽最大可能救出尹遥。”   陆眠似是想到什么,一抹担忧萦绕在心底,道:“那……你们两个都出来救人,基地不用派人守着吗?”   “我安排人守着了。”   陈恒清点完人数,回道。   那片密林郁郁葱葱,阳光像一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草丛里,浑然不似那晚所感受到的寒冷阴沉。   落叶铺洒一地,踩在上面总会发出窸窣声响。   两方交战,越是细微的声音,往往越容易暴露方位。   陆眠有些心神不宁,正想停下脚步,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微弱的呼救声。   陈恒脚步一顿,道:“是尹遥的声音。”   陷阱布置的这么明显,傻子才会以身犯险。他取下背包,从里面拎出一只垂耳兔,放在草地上,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推了推。   等待许久,垂耳兔才蹦蹦跳跳回来,嘴里还噙着根纤长青草。   看来,那边没有显而易见的陷阱。   “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待在这儿别动。”叮嘱完,陈恒抬脚向声音发源地走去。   陆眠压下心中不安,一把拉住他胳膊,“我跟你一起。”   越是往深处走,呼救声越清晰。   待走到略微开阔的一处地方,正前方的树干上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容貌清丽,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脸色十分苍白,两只手腕被绳索绑着,吊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细碎阳光透过树桠洒落下来,落在女人乌黑长发上,看到陈恒时,她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煽动,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显而易见的阴影。   呼救声,来源于她脖子上挂着的手机。   见他们越走越近,尹遥脸上满是急切,道:“陈先生,不用管我,你们快点离开这里,他们抓住好多变异野狼!”   此言一出,陈恒面色微变。   他并未离开,飞快爬到吊着尹遥的树干上,割断绳索前冲陆眠喊道:“你帮忙接下人,别让她摔了。”   陆眠用目光比了比高度,微微点头,下一秒,怀中便多出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   他迅速把尹遥放在地上,割断捆着她手腕的绳索,“还能走吗?”   尹遥虚弱地点点头。   陈恒从高处跳回地面,顾不得避嫌,背起尹遥,边往回撤退,边询问道:“我们沿路找过来,一只野狼也没碰到,你刚刚说他们抓住许多变异野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亲眼看到他们拿人当诱饵,把在密林里游荡的野狼吸引进一个巨大铁笼,又往装满野狼的笼子里放入丧尸,狼被丧尸咬伤,现在应该都变成丧尸狼了。”   说到这里,尹遥不停环视四周,身体瑟瑟发抖,“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放出这些丧尸狼,所以才让你们快走的。”   陆眠与陈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们不约而同加快步伐,成功回归到队伍里。   陈恒告诉其他人尹遥的发现,便带领小队想飞速离开密林,赶回基地。   没走几步,密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远处多个树丛剧烈抖动,似是有东西飞速穿梭而来。   周雁面色大变,惊道:“那些不会就是尹遥说的野狼吧?”   陆眠扭头去看,树丛里缓缓走出一只变异野狼。   在它身后,还有几十只野狼,那些野狼血肉模糊,浑身毛发不翼而飞,皮肤呈暗红色,身体里的骨头隐隐可见,看起来异常恐怖。   队伍中有相对胆小的雇佣兵被吓得双腿发软,道:“这他妈是狼?就算要变异,也没必要长成这样啊……”   “这么多变异狼,咱们今天不会都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丧尸都干过,丧尸狼又有什么好怕的?都他妈别怂,拿出真本事,使足劲儿干趴它们!”   伴随着一声嘶吼,丧尸狼迅速朝队伍扑来。   雇佣兵们纷纷掏出消音枪,却发现它们的速度异常灵敏,不仅能完美躲过子弹,更是在眨眼间就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队伍里的人。   体型硕大的变异狼把陆眠扑倒在地,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里滴着腥臭的液体,张嘴就想咬他脖颈。   陆眠抬起手,抵住扑来的狼嘴,微一用力,轻松扭断变异狼的脖颈。   手掌上沾满粘液,他嫌弃地用衣服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撕下那截肮脏衣料,又扑来三只张牙舞爪的变异狼。   见状,周雁忙用枪射击其中一只变异狼的头颅,想以此为陆眠争取些时间,恰在此时,一头独眼变异狼趁其不备从身后扑向她。   周围队友想提醒时,为时已晚。   眼见周雁被扑倒在地,即将被咬掉头颅时,一团火焰飞射而来,巨大冲击把变异狼打飞。   火焰甫一沾上它皮肤,瞬间扩散到整个身体,不过三秒,便将其焚烧得只剩灰烬。   循着火焰发射来源,陈恒愣愣地看着陆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见一丁点异能就能解决变异狼,陆眠不再收敛,掌心喷出大片火焰,几十只变异生物很快被焚烧殆尽。   雇佣兵们维持着打架姿势,呆愣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是我眼花还是没睡醒啊?人的手心怎么可能喷出火焰?”   “天呐,这些火焰也太猛了吧,我离它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热浪,差点要把我烤熟了。”   “那些火焰一沾上皮肤,就跟泼了汽油一样,越烧越旺,一口气能把几十只狼烧成灰,陆眠,你……你小子不会是觉醒小说里的火系异能了吧?”   讨论声不绝于耳,吵得陆眠头疼欲裂。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道:“既然救到了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基地吧,谁知道躲在暗处的人还会不会有其他后招。”   陈恒深深看他一眼,道:“陆眠说得对,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回去吧。”   一行十人迅速往基地赶,与来时的紧张恐惧不同。   见识过陆眠逆天的异能,回程时放松不少,甚至还有个爱看小说的雇佣兵紧跟在陆眠身侧,不停询问问题。   其他雇佣兵同样感到好奇,不约而同把耳朵竖的很高,想听到些内幕消息。   “陆哥,你是怎么觉醒异能的呀?是不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高烧一整晚,第二天才发现自己有了异能。”   陆眠道:“差不多。”   “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有异能的?不会也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遇到危险,在紧急情况下觉醒异能的?”   陆眠诧异于对方猜测的精准程度,道:“差不多。”   “那……”雇佣兵语塞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那你这是第几次使用异能?看你用的这么炉火纯青,肯定在私下里练习好多次了吧?”   “这是第二次。”   雇佣兵奔跑的动作一滞,险些栽倒在地。   根据他看的小说,主角最开始一般只能用火系异能点燃一根烟吸,之后不断吸收丧尸脑子里的晶核才能练出非凡实力。   可陆眠这般恐怖的实力,却丝毫没经过练习!   这要是放在小说里,绝对是天选男主角,还是顺风顺水、未来招收无数小弟的男主角!   “陆哥,我猜……你是不是还父母双亡、受尽屈辱长大?”   陆眠喘匀一口气,道:“只是父母双亡,没有受尽屈辱。”   雇佣兵满眼羡慕地看着他,道:“破案了,天选男频主角竟然在我身边,陈队,我现在能不能跳槽去给陆哥当小弟?就算没大肉吃,起码也能让我吃口肉沫。”   此言一出,众人笑作一团。   陈恒道:“批准了。”   周雁强忍笑意,道:“赶明你吃肉沫的时候,别忘了在你大哥那儿替我们说说好话,让我们大家能喝口肉汤。” 第076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19   等一行人赶回基地,发现时间指向正午十二点,纷纷表示这次任务多亏有陆眠,才只用了四小时不到的时间,把任务完成得这么轻松。   恰好赶上饭点,陈恒便提议一起去吃个午饭,众人纷纷赞同,唯有陆眠面露难色。   自他暴露异能起,队伍中的人皆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活像在看什么珍奇异宝,被盯一路,他早就不厌其烦了。   退一步讲,即便没有暴露异能,他回基地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以司沐辰为先的。   他微微抿唇,低声道:“离开这么久,还不知道阿辰有没有吃午饭,我想先回去一趟,给他报个平安,要不……你们一起去吃吧?”   周雁上前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眠,调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粘人的,就这么离不开你那小男友啊?”   陆眠大方承认道:“阿辰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没法照顾好自己,我当然要时时关切、牵挂于心。”   “也不差这几十分钟吧。”   陈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巾,将脸上血迹擦拭干净,淡淡道:“你平时出任务,都是卫州帮你照顾司沐辰的,这次肯定也是。我的别墅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他们,你就安下心,好好陪我们吃个饭吧?”   其他雇佣兵纷纷劝道:   “是啊,陆哥,你也得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暂时就把你那小男友放一放,不会出乱子的。”   “只是去吃顿午饭而已,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陆哥,你来这么久,却没跟我们聚过一次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被数十双眼睛盯着,陆眠只能无奈应下。   一行人在食堂找了个圆桌坐下,报出菜名后,自有服务生前来上菜。   陈恒为尹遥倒了杯热茶,道:“你身体还能撑得住吗?用不用让医生再为你配点药吃?”   “陈先生,不必再为我浪费物资了。之前没有丧尸,你尚且能托人从国外代购药物,现如今到处都是丧尸,雇佣兵们都不一定能毫发无损的出市,更遑论出国……”   尹遥扬起一抹笑,道:“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听了这番话,陈恒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尹遥把目光转向垂眸不语的陆眠,问道:“陆先生,我听陈先生说你在不久前曾见过林军,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已经离开四个月了,在此期间,没传回来一点消息,我很担心他。”   陆眠事无巨细地把遇到林军后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林军让我们等到天亮再开车离开,可我们一直等到大中午,也没等到他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尹遥有些失望,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道谢:“陆先生,谢谢你们多等他一上午。”   陆眠连连摆手,“不用谢,林哥也帮了我们很多。”   这顿饭尹遥没吃几口便告辞离开,其他人纷纷表示理解。   饭桌上没了不甚熟悉的女人,没过一会儿功夫就热络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异能来。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自陈恒身后响起,来食堂觅食的陈辰询问道:“哥哥,你们是在说异能吗?”   周雁站起身,亲热地挽住他胳膊,道:“辰辰,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坐下吃点?”   陈辰脸红地低下头,道:“嫂嫂,我可以坐你旁边吃吗?”   听到这个称呼,周雁神情越发柔和,把人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不停为他夹菜,“当然可以,你瞧瞧你瘦的,平时要多吃点饭,把身体养壮实点,你哥才能放下心来。”   “谢谢嫂嫂,我会多吃饭的。”陈辰埋头扒饭,用含混不清的语气问道:“你们刚刚是在说什么异能啊?”   雇佣兵们不约而同觑了陆眠一眼,见其面色淡淡,便绝了分享之心,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直觉告诉陈辰,他们所说的异能跟陆眠有关联。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能很清楚地看到陆眠是如何把司沐辰捧在手心里宠爱。   作为司沐辰的死对头,他一定得搞清这其中的猫腻,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吃完午饭,趁着陆眠去给司沐辰带吃食的间隙,他拉住一个好说话的雇佣兵,询问道:“丁哥,你们刚刚说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啊?你偷偷告诉我呗。”   丁哥纠结地蹙了蹙眉,架不住少年的苦苦哀求,压低声音说道:“看在你是陈队弟弟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你听了可千万别往外传啊,会引起骚乱的。”   “我保证不乱传!”   陈辰面露喜色,指天指地保证。   丁哥这才松口:“我们今天出任务,遇到几十只变异野狼,不仅移动速度超快,咬起人来也毫不含糊,多亏陆哥的火系异能,我们才能活着回来。”   陈辰震惊地瞪大眼睛,很是诧异,“你指的是玄幻小说里的那种火系异能?”   “对,陆哥掌心能喷出火,一旦沾上皮肤,能把人烧得只剩灰烬。”丁哥抬起手,一边模仿着陆眠的动作,一边说道。   陈辰蹙眉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没骗我?”   丁哥撇撇嘴,略有些不高兴,“我骗你干嘛?”   盯着对方严肃的面孔,陈辰沉下心来,旋即升起一股浓重的不甘心。   司沐辰怎么能这么好运?像是全天下的好事都被他占了似的!   在学校的时候次次年级第一,在宿舍人缘也好的不行。   没有人知道在得知他失踪那四个月被车撞到瘫痪时,陈辰心里有多幸灾乐祸。   可紧接着,瘫痪的司沐辰就被陆眠包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比瘫痪前过的都滋润。   末世到来,陈辰靠着从司沐辰那儿偷来的项链,被掌管一个基地的陈恒认成弟弟,从此宠爱不断。   转头陆眠就带着个全身瘫痪的废人,毫发无损地从江黎市逃来西林市,甚至还当着陈恒的面道出他偷盗玉坠的龌龊事迹!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司沐辰好运的极限了,结果……包养司沐辰的陆眠居然觉醒了火系异能!   在丧尸横行的末世里,一旦拥有杀伤力十足的异能,是能在末世横着走的!   司沐辰到底为什么这么好运,能被这样强大的男人看上?   想到这里,陈辰动作一滞,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自诩不比司沐辰长的差,陆眠都能看上个浑身瘫痪的废人,没道理看不上他!   陆眠站在五号窗口,正耐心等待食堂阿姨打包青椒肉丝盖饭,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亮声音。   “陆哥,你是要带饭回去给沐辰吃吗?”   他转过身,就见陈辰身体前倾,双手背在身后,正用一种好奇而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共同在别墅居住半个月,陆眠还是第一次在陈辰脸上看到这么和善的表情,不由得心生警惕。   他后退一步,淡淡回了句嗯。   “我出门前看见卫州打包了两份饭,他们应该已经吃过午饭了。”   说到这里,陈辰摸了摸肚子,眼神变得亮晶晶的,撒娇道:“陆哥,正巧我刚才没吃饱,你行行好,能不能把这份青椒肉丝盖饭送给我?”   陆眠不为所动,“不行,这是我特意带给阿辰的。”   陈辰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沐辰已经吃过午饭了,你带了也是白带,还不如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让这份饭进到我肚子里。”   陆眠从食堂阿姨手里接过饭,言简意赅道:“阿辰不吃,还有我吃。”   “你才刚吃完午饭,再吃会撑坏肚子的。”陈辰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抹笑,道:“陆哥,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你不能就这么不当回事。”   看着极力和自己搭话的陈辰,陆眠微微蹙眉,越发觉得这次的蓄意接近是阴谋。   他把打包好的盖饭揣进怀里,不想再跟对方纠缠,便冲食堂阿姨道:“麻烦给他也打包份青椒肉丝盖饭,记我账上。”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食堂,直奔别墅。   独留陈辰呆愣地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好半晌才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陆眠!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给我等着!”   回到别墅,陆眠直奔二楼,刚推开门,就见司沐辰正靠在床头,表情淡淡地看向玻璃窗外远方的天际。   与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所熟悉的少年乖巧听话,带着一股小聪明劲儿。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司沐辰,孤独沉郁、冷峻疏离,即便置身于人群中,也只把自己当成个异类,看着窗外的明净天空,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世界。   他心脏一窒,下意识唤道:“阿辰,我回来了,还帮卫州带了美味的盖浇饭。”   司沐辰偏过头,眸中淡漠在看到陆眠的那一瞬,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扬起一抹浅笑,道:“博士,早知道你中午回来,我就不吃卫州带的午饭了。”   这段时间,三种病毒在他身体里融合到一半,他勉强可以进食人类的饭菜。   虽然觉得难以下咽,但为了掩饰丧尸身份,他需要在陆眠离开时吃下卫州带来的饭菜,不惹人怀疑。 第077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0   变成丧尸后,从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饭菜连博士的一滴血液都比不上。   司沐辰既惊惧于这种变化,又隐隐生出些喜悦,这意味着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对于两人吃过午饭的消息,陆眠装作不知,状似惊讶地挑挑眉,询问道:“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青椒肉丝盖饭。”   司沐辰指着他手中的袋子,神色很是无奈,“一起生活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卫州?但凡饭菜里放有青椒,他能连着吃上三天,知道食堂卖有青椒饭,他肯定会第一个冲去打包。”   陆眠点头道:“也是。”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颇为熟悉的少年声线,“陆哥,你在房间里吗?”   只听声音,司沐辰就能听出门外之人是陈辰。   “博士,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又为什么叫你陆哥?”   愤怒火焰自心底燃起,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眠,眼中弥漫出一丝阴郁之气,声音也低沉下来,“你……你是不是单独跟他接触过了?”   陆眠也觉得莫名其妙。   自完成任务回来,陈辰就一改往日里横眉冷对的鄙夷模样,不仅殷勤地喊他陆哥、让他请吃饭,现在更是锲而不舍地追到房间门口,实在是怪异得紧。   被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难得生出些无措感,慌忙开口解释:“阿辰,他偷走你的玉坠,害得你没法跟陈恒相认,我怎么可能会跟他单独接触!”   司沐辰并不相信陆眠的解释。   与陈辰在学校相处过一年,他很清楚对方自私自利的性格,从不会无事献殷勤。   既然指名带姓地来找陆眠,一定是在陆眠身上发现了可利用的好处。   他紧抿双唇,道:“让他进来吧。”   陆眠根本不耐烦应付陈辰,蹙眉不解道:“让他进来干嘛?”   司沐辰道:“我想知道他来找你的目的。”   “还能是什么?”陆眠不屑地轻笑一声,说道:“他肯定是来耍阴谋诡计的,眼看还有半个月,基因比对的仪器就能被修好,他肯定是坐不住了,想在我身上寻找突破口,以此来对付你。”   司沐辰推了推他,道:“这都是你猜的,去给他开门嘛。”   少年难得撒娇,陆眠只能无奈妥协。   他几步走到门边,刚拉开门,手臂便被门外之人挽住。   陈辰提着一小兜水果,晃了晃他的手臂,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我站的腿都酸了。”   被人挽着胳膊,陆眠只觉汗毛倒竖,下意识去看司沐辰的表情。   少年脸色阴沉得如暴雨前的乌云,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和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一瞬,对方就变回原本的温和模样,仿佛他刚刚看到的全是错觉。   压下心中疑惑,他一把甩开陈辰手臂,面无表情道:“你找我什么事?”   陈辰扬起一抹笑,语气很是柔和,“中午你请我吃饭,我也不想白拿你好处,就在食堂里买了点水果,特意给你送来。”   闻言,司沐辰的身体猛地僵住,握紧双拳,修剪圆滑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他咬了咬下唇,一字一句问道:“博士,你中午没回来,是在跟他一起吃饭?”   事实如此,陆眠没法反驳,只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我是跟他一起吃了午饭,但不是单独吃的。”他退至床边,解释道:“今天出任务回来,陈恒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吃个午饭,恰好撞见他来食堂,就在一张桌子上吃了午饭。”   听着陆眠急切的解释声,陈辰脸上笑意更深,接话道:“沐辰,你别误会,我和陆哥没单独吃饭,中午我坐在哥哥和嫂嫂中间,第一次跟嫂嫂同桌吃饭,我有点紧张,一大桌菜都没怎么吃。”   “陆哥见我午饭吃的少,就帮我买了份午饭,我这次来,只是想用水果谢谢陆哥的好心肠。”   明明是你厚着脸皮来要饭的!   陆眠在心里腹议,本想纠正对方的错误说法,在瞄到司沐辰越来越黑的脸色时,彻底没了耐心。   他干脆利索地从陈辰手中抢过那兜水果,开口驱赶:“谢礼我收下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赖在我们房间了,这里不欢迎你。”   被这么毫不留情地下面子,陈辰险些维持不住一张笑脸。   他暗自咬牙,忍下这份羞辱,离开前还特意留下句暧昧不清的话语。   “陆哥,记得要来找我,我房间随时欢迎你。”   陆眠迅速锁上房门,这才松下一口气,道:“为了找到突破口,他还挺舍得的,水果说送就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司沐辰垂下眼,定定看着盖在腿上的浅蓝色被子。   经过方才那一遭,他算是看明白了,陈辰根本不是来耍阴谋诡计的,而是来和他抢博士的。   看样子……博士也确实被陈辰给勾住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去关注对方午饭吃多吃少,甚至还主动买饭送给对方!   想想也是,像他这样只爱食肉饮血的怪物,哪里比得过正常人类?   更何况,陈辰长相确实要比他白净文弱的多,这类男孩,最受同性恋中上位者的喜欢。   博士会对陈辰感兴趣,是无可厚非的事。   越是往深处想,司沐辰越是觉得怒火中烧,连带着身体也跟着躁动起来,理智逐渐褪去。   觉察到少年的异样,陆眠在床边坐下,关切道:“阿辰,你眼睛又开始发红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喝我的血?”   司沐辰没开口说话,用实际行动解答疑问。   他抓住那只放在床边的手腕,猛地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上,张口咬住陆眠脖颈。   他体内全是丧尸病毒,不敢用牙齿咬破皮肤,便含着那块颈侧皮肉小心厮磨,闷声闷气道:“博士,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一点?”   嘴里叼了块肉,少年的声音含混不清。   陆眠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由得将耳朵贴近过去,询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沐辰松开嘴,放过那块被磨到发红的皮肉,摇头否认。   “没什么。”   他沉默很久,才重新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陆眠,道:“你喜欢我吗?”   基于对方的直男属性,陆眠并不敢轻易暴露情意,便反问道:“你呢?喜欢我吗?”   司沐辰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抬起手臂紧紧环住陆眠后颈,语气很是坚定:“喜欢!”   “博士,或许从你第一次喂我喝血后,我就对你心生好感了,只不过……”他停顿片刻,道:“这份好感一直被先前的憎恶情绪所影响,直到最近才破土而出。”   少年清亮眸底里的滔天情意毫不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小心翼翼。   陆眠弯起嘴角,倾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早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怦然心动,阿辰,我们是一样的。”   司沐辰道:“你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陆眠回答得很坚定,“不会,我永远只会对你一见钟情。”   听到这个回答,司沐辰神色微缓,正想吻上那双觊觎已久的薄唇,却听撕拉一声,打包回来的盖浇饭被博士随意搁在床边,汤汁有溢洒出来的架势。   床单要是被弄脏,博士免不了要手洗。   他连忙从暧昧气氛里抽身,收回手臂,提起塑料袋,道:“博士,汤汁要洒到床单上了,你把它换个地方放吧。”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的。”   陆眠接过那袋盖浇饭,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紧接着,他用双手捧住少年的脸,缓慢而虔诚地吻上那双软唇,用含混不清的语气道:“接吻时,我更喜欢你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   呼吸交缠间,司沐辰能明显感受到博士的唇湿润柔软。   随着时间流逝,亲吻也从最开始的温柔克制变得急切激烈,偌大的房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快喘不过气时,他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忙拍了拍陆眠肩膀,道:“博士,够了……”   陆眠这才离开那双被吮肿的唇,笑意浮上眉眼,道:“感受到我对你的喜欢了吗?”   司沐辰面颊滚烫,胡乱点点头。   陆眠刻意逗弄,“说话,不要只是点头。”   司沐辰脸皮太薄,转移话题道:“博士,你快把饭给卫州送去吧,再耽搁下去,汤汁就要流完了。”   怕逗弄太过会适得其反,陆眠见好就收,拎着盖浇饭敲响隔壁房门。   刚准备睡觉的卫州打开门,看到来人是陆眠,神情很是诧异,“陆哥,你今天不是出任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次任务比较简单。”陆眠长话短说后,把盖浇饭递到卫州手里,“这是我给你带的饭,要趁热吃。”   卫州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吃过饭……”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眠留下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关上门,独留少年对着房门原地凌乱。   “饭是专门给你带的,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知会我。” 第078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1   结束营救任务后,陈辰就像个狗皮膏药般甩也甩不掉,在基地里,无论陆眠去做什么,都会很巧合地偶遇他。   时间一长,连神经大条的卫州也看出些不对劲来。   看着斜前方那抹熟悉身影,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陆眠,压低声音问道:“陆哥,我怎么觉得……这几天走在路上总能碰见陈辰,他不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想在背地里给咱们使绊子吧?”   陆眠目不斜视,道:“再过五天,毕松就能修好基因比对的仪器,他这个冒牌货坐不住也属正常。”   此言一出,卫州舒展开苦大仇深的脸。   “等检测结果出来,我看他还怎么仗着身份嚣张!”   接连不断的偶遇让陆眠烦不胜烦,本能想拉着卫州换条路走,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喊住。   “陆哥,真巧啊,这里也能碰到你,你和卫州这是要去哪啊?”   陆眠脚步一顿,不冷不热道:“吃饭。”   好不容易才蹲到人,陈辰自然不会放其轻易离开。   他小跑上前,自来熟地站在陆眠身侧,道:“刚好我也没吃饭,你们介意带上我一起吗?”   “陈学长,你是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这几天基地遍布你的身影,不管我们去到哪,都能很巧合地偶遇你,你要真这么闲,不如出去做做任务,赚点积分。”   他上下打量着陈辰,目露鄙夷,“你只是个冒牌货而已,不要总靠着陈大哥吃白饭,等你身份被揭穿,没有任何能力,你拿什么在基地继续生活?”   被这般冷嘲热讽,陈辰目光阴沉一瞬,不怒反笑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冒牌货?玉坠在我身上,我就是陈恒货真价实的弟弟,你再不满我吃白饭又怎样?我哥哥乐意养着我!”   卫州梗了一下。   陆眠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不用跟他多费口舌,走,吃饭去。”   两人转身离开,将这场针锋相对扼制在摇篮里。   “陆哥,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呀。”   陈辰紧跟上去,坠在陆眠身后,本想挽住对方手臂,被其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只觉遍体生寒。   他讪讪收回手,小声抱怨道:“咱们偶遇这么多次,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你对我怎么还是这么冷淡?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陆眠收回目光,道:“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卫州看准时机,冷嘲热讽道:“就是!我们家陆哥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阿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该干嘛干嘛去,别总是像个苍蝇一样围着人嗡嗡乱转!”   被人这么挤兑,换做以前,陈辰早甩手走人了。   今天的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堪堪压下愤怒,道:“你以为我乐意每天热脸去贴冷屁股吗?陆哥,我这段时间的蓄意接近,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   “明白我喜欢你的事啊!”似是终于忍受不了他的冷漠,陈辰咬了咬下唇,豁出去般一把拽住陆眠胳膊,扬声道:“我之所以一直打探你的消息,处处跟你偶遇,就是想让你喜欢上我。”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你只要跟我相处过,就会知道我不比司沐辰差!”   陆眠甩开那只手,道:“我从你眼里看不到喜欢,陈辰,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喜欢只是你蓄意接近的手段,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伤害阿辰的。”   这段话,男人说得异常认真,配合着冰冷的语气,听得陈辰心里发寒。   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他身形微顿,没再紧追不舍,而是停留在原地,神色渐渐阴沉。   走进食堂,见陈辰没再追上来,卫州这才松了口气。   他拉着陆眠直奔青椒肉丝盖饭,让阿姨打包两份,皱眉询问道:“陆哥,陈辰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咱们都这么挤兑他了,他还追着你不放。”   陆眠接过两份盖浇饭,道:“他这么反常肯定有问题,咱们快点回去。”   “真想快进到五天后,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觉都睡不安稳。”卫州撇撇嘴,说道。   回到别墅后,陆眠直奔二楼卧室,远远看去,只见最左侧房间屋门大开,凳子四仰八叉地歪在门口,看起来非常凌乱。   回想到陈辰的反常行为,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跨过杂物,几步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凌乱床铺,以及……溅染血迹的地板。   卫州紧随其后,待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后,震惊地张大嘴,很是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沐辰哥呢?别墅莫不是遭贼了?”   陆眠在血迹旁蹲下,指尖捻了点血渍,凑到鼻间。   淡淡的腥气萦绕在鼻底,与阿辰的腐烂气味不同,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更加紧绷,道:“这些血不是阿辰的,他没有受伤。”   “陆哥,你是怎么看出沐辰哥没受伤的?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卫州挠挠头,问道。   陆眠道:“血腥气不对。”   “哪里不对?我怎么闻不出来啊?”   陆眠道:“阿辰的血不是这个味道。”   此言一出,卫州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奇怪起来,纠结良久,才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喝过沐辰哥的血?不然怎么会知道他血液的味道?”   “他受伤的时候,我闻到过,就记住那个味道了。”   陆眠边回答,边仔细搜查房间,最终在床边找到一枚银色信标。   那枚信标手掌大小,呈翅膀状,中间刻着大写字母M。   他曾在两人身上见过,分别是鬣狗和阿九,阿辰会不会是被他们所属的组织给带走了?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卫州,对方皱了皱眉,神情很是不解,道:“咱们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要劫走沐辰哥啊?沐辰哥身上又没有宝贝,我觉得劫他还不如劫你,劫走你起码还能研究你身上的异能。”   陆眠目光微沉,笃定道:“是陈辰。”   “他和鬣狗的组织达成合作,目的是劫走阿辰,好让五天后的基因比对无法进行,只有这样,陈恒才会继续把他当做弟弟疼爱。”   他将信标收进口袋,总结道:“这些天他一直粘着我,是在为今天的行动做铺垫,在我习惯他的骚扰后,他会在那个组织开始行动时借着骚扰来拖延时间。”   听了这番分析,卫州暗骂一声,道:“他这心机也太深了吧,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哪找沐辰哥?”   陆眠沉思片刻,将目光投向陈辰房间。   “既然是他引来的祸事,他肯定知道些内幕消息。”   找到突破方向,两人刚要出门找人,就见完成任务的陈恒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心情颇好的陈辰。   前者径直走向沙发,为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才拍了拍身侧位置,道:“过来,我有问题想问你。”   “哥哥,你要问我什么?”   陈辰乖巧地在他身侧坐下,黑亮的眸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陈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少年看了许久,才漫不经心道:“基地守卫森严,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尹遥掳走,还能使房间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对于这点,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谈及尹遥,陈辰神色微僵,道:“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陈恒不答反问道:“尹遥被掳走的那天,你去找过她,对吗?”   陈辰不可置信道:“哥哥,你……你是在怀疑我?”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陈辰眼眶泛红,委屈道:“我是去看过尹遥姐姐,我是因为担心她孤单才想去陪陪她的!哥哥,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怀疑我!”   “你在她水杯里放了迷药,对吗?”陈恒对他的委屈视而不见,自顾自问道。   “我没有!”   陈辰站起身,情绪很是激动,“我为什么要迷晕她,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恒仰靠在沙发上,淡淡道:“没有证据,我又怎会开口问你?”   “什么证据?”   “那瓶迷药,你放在卧室衣柜的第二格抽屉里。”陈恒停顿片刻,道:“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给我下战书的组织叫Moon,前段时间,你跟M组织里潜进基地的人有所接触,这才共同谋划掳人事件。”   陈辰握紧双拳,才堪堪压下惊慌,极力辩解:“我没有!哥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来害你?”   陈恒坐起身,素来温和的眼神中满是冷静和漠然。   仰头看人的明明是他,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一字一句道:“陈辰,你真的是我弟弟吗?”   陈辰被吓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当然是你弟弟啊!”   “那枚玉坠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从不离身。”他吸了吸鼻子,脸色异常苍白,道:“哥哥,最初是你告诉我,我是你弟弟的,你说过会用一生一世弥补我,你现在怎么可以怀疑我?” 第079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2   “我弥补的自始至终都是辰辰。”   陈恒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少年身前,用力攥住他手腕,冷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我,你要真是我弟弟,我尚且还能待你如初,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我最在意的来骗我。”   看到这里,卫州再也无法忍耐,冲下楼去,告状道:“陈大哥,沐辰哥不见了!”   陈恒神色微变,询问道:“怎么回事?”   卫州指向陆眠所站的位置。   “我们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上了二楼才发现沐辰哥所在的房间凌乱不堪,地板上溅了不少血迹,陆哥还在床边找到一枚刻着M字母的银色信标。”   似是想到什么,他一把握住陈恒手臂,道:“这个信标会不会就属于你说的那个MOON组织?要真是这样,他们可不止掳走过尹遥,现在更是在大白天掳走沐辰哥,这次可不仅仅是下战书了,简直是把我们基地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陈恒面色凝重地扭过头,手上力道加重,将那截手腕箍出青痕。   “老实交代,你的同伙到底把沐辰带去哪了?”   “你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来质问我。”陈辰用力咬着下唇,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语气哽咽道:“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凶,我手腕好痛。”   陈恒向来很有耐心,然而这次涉及到司沐辰,难得有些急躁。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弟弟不会跟别人联合在一起坑我。”   他加重手上力道,眼神冰冷地看着陈辰,沉声道:“看在这几天的兄弟情谊,你跟我说实话,M组织的人到底把沐辰带去哪了?”   手腕处的疼痛异常鲜明,疼得陈辰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他用力甩开箍在腕骨的手,揉了揉肿胀发青的皮肤,咬字清晰道:“我再说一遍,司沐辰失踪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也应该去找抓走他的罪魁祸首,逼问我起不到一点作用。”   站在二楼的陆眠一直没出声,漆黑如墨的眼眸定格在陈辰身上,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看着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径直走下扶梯,步步逼近。   自相识以来,陆眠一向波澜不惊、不温不火,陈辰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冷脸的模样,禁不住后退一步,底气不足地询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陆眠一把揪住他衣领,掌心凝出一簇火焰,冷声道:“被这团火烧过,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离得太近,陈辰能清晰感受到那团火焰散发的灼烧感。   但凡跟陆眠出过任务的人,回到基地后不约而同地会把火系异能传的神乎其神。   先前为了接近对方,他从各个地方搜集有关陆眠的信息,有关火系异能的信息搜集得异常多。   有人说那些火焰生命力顽强,无法被水浇灭。   也有人说任何物体沾上那些火焰,都会在短时间内被焚成灰烬。   还有人说作为生物博士的陆眠,之所以有火系异能,是他自己研发出了异能药剂,注射到身体后才得到的火系异能。   整个基地只有陆眠有非同寻常的异能,最后那个猜测也就显得格外真实,。   单是前些天就有不少人上门堵人,说是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希望陆眠能给他们注射异能药剂。   调查得越多,陈辰对火系异能就越恐惧。   他双腿发软,身体也不停发颤,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陆眠掌心上移,炽热火焰越逼越近,不断在陈辰下巴附近跃动。   他轻抿嘴唇,语气充满威胁和压迫:“我只问一遍,M组织的人到底把阿辰带去哪了?”   下巴传来轻微的灼烧感,陈辰紧张得额角冒汗,知道对方说到做到,再撑不住接连逼问,道:“我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千万别用异能烧我!”   卫州撇撇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非得让我家陆哥动用暴力。”   命悬一线间,陈辰无暇顾及其他,急忙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半个月前,我去食堂打饭的路上,被一个身手不凡的女人挟持,她给我喂了不知名毒药,要是我不听她的,我就会毒发身亡。”   “她让我跟尹遥打好关系,借机在杯子里下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尹遥掳走。前几天,她再一次找到我,让我紧盯你的行踪,好趁你不在的时候掳走司沐辰。”   提及司沐辰时,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陆眠,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偏要和男人上床,要是没有那粒毒药,我死也不会接近你,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脏病啊!”   卫州握紧拳头,怒骂道:“跟男人上床怎么了?世界上基佬那么多,一没犯法,二没影响到别人,我家陆哥和沐辰又没出去乱搞,你身上才有脏病呢!”   陈辰冷笑一声,道:“呵,艾滋病不就是被同性恋搞出来的吗?他们两个大男人能不知廉耻地滚到床上,我偏要说他们有脏病!”   “没必要跟他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阿辰。”陆眠拉住还想反驳的卫州,面色不变道:“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的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陈辰垂下眼,表情很是阴郁。   陆眠牵起一侧唇角,声音极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刚落,他一把握住对方手臂,皮肤相触的瞬间,肉质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手臂被烈火灼烧,陈辰痛得面色扭曲,连声尖叫:“啊——我说……我全都说!陆眠,你快松手!”   陆眠松开手,顺势拂去他手臂上的烈火,“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收手,说吧。”   陈辰痛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抽噎道:“那个女人说,在掳走司沐辰后,让我不着痕迹地透露出M组织的藏身之处——西林市相近的长山市里。”   “你这人还真是自讨苦吃,M组织都放话让你说了,你实话实说不就行了,还非得再挨一顿火烧。”卫州蹙了蹙眉,说道。   陈辰咬紧牙关,道:“我巴不得司沐辰死,他被人掳走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陆眠不耐道:“我要的是具体位置。”   “她只说是长山市余邯区,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陈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隐瞒。   问出结果,陆眠不再逗留,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顾不得再出言嘲讽,卫州连忙跟上。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不是辰辰。”陈恒在原地站了片刻,没再看陈辰一眼,问道。   陈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弟弟被人掳走,生死不明,你不抓紧去找他,居然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陈恒,你根本没你说得那么在乎弟弟。”   “前不久基地来了个A大学生,叫许易。”陈恒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他不仅认识你,还认识沐辰,更让我觉得巧合的是,你们三个是同班同学,住在一个宿舍里。”   听到许易二字,陈辰动作一滞。   “我觉得你接近我另有所图,就派人一直盯着你,还真盯出了问题。实话告诉你,就算M组织的人把沐辰掳走,有我派出的雇佣兵跟着,沐辰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为了测试陆眠,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他表现的那样喜欢我弟弟。”   说完,陈恒放下茶杯,向陆眠离开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陈辰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雇佣兵压在地上,不住挣扎。   自得知阿辰失踪起,陆眠就一直悬着心,好不容易逼问出心上人下落,一刻也不愿再多等。   离开别墅,他直奔放置车辆的地方,随意拉开一辆车的车门,就想踩下油门。   卫州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发车前拉开副驾驶门,一屁股坐了进去,“陆哥,我跟你一块去,多个人多份力量。”   “随你。”   长山市离基地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怀揣着对心上人的担心,陆眠一路上把油门踩到底,只用一个半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奇怪的是,自进入这座城市起,就再没遇到过一具丧尸。   整个长山市寂静无声,宛如一座死城。   甫一停下车,卫州连忙打开车门,吐了个昏天黑地。   把胃里的东西吐完,他随意拿袖子擦嘴,一抬头,正前方有一块刻着余邯区的蓝色路牌,路牌后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非常壮观。   卫州捏着下巴,很是费解,“陆哥,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呕吐声音这么大,居然一个丧尸也没吸引来。”   陆眠也有同感。   按道理来说,随着时间流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类变成丧尸,最终占据整座城市。   可长山市所有街道不但没有人类,连最常见的丧尸都见不到,实在非常怪异。   他心下警惕的同时,回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提高警惕就好。”   卫州有些苦恼:“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余邯区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陆眠淡淡道:“M组织既然是特意引我们来的,肯定还会引导我们继续深入,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个字。”   “等。” 第080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3   两人坐在车里,漫无目的地在余邯区穿梭,本想着引蛇出洞,然而直到夜幕深沉,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悬在半空,也没等到人来。   卫州坐得屁股生疼,半撑起身,在屁股上揉了揉,轻声抱怨道:“等这么久,M组织的人怎么还不过来?我身体都开始僵痛了。”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引来,肯定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我们只需要在余邯区大大方方暴露行踪,自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话语虽然冷静,可陆眠心里已经快要急疯了。   自穿越以来,他从未和司沐辰分离这么久,平常出任务都巴不得把人变成手掌大小好揣进口袋里,更别说这次对方是被杀人组织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   他焦急地等待着,只觉得每一秒钟都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而难熬,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索。   相识以来,卫州所认识的陆眠从来都是泰然自若的,即便遇到上百只青面獠牙的丧尸,也能面不改色。   此刻坐在副驾驶里,他能清晰看到陆哥隐匿眼底的慌张失控、过于用力抓握方向盘而泛白突起的指节、以及额角渗出的细碎汗珠。   他心里一抽,忍不住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道:“没错,M组织的主要目的是你,在没见到你前,肯定不会对沐辰哥做什么的!”   陆眠没有答话,沉默地把车停靠在路旁。   他从卫州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低声问道:“有火吗?”   卫州忙凑上前,用打火机点燃那根烟,道:“陆哥,要是一直没有人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眠吐出口烟圈,指尖摁灭那点火星,精致眉眼在逐渐弥散的烟雾里逐渐模糊。   虽然看不见表情,他的语气却异常冰冷,“我真想一把火把整个余邯区都烧了,这样是不是就能把他们给逼出来了?”   “陆哥,你冷静一点!”卫州惊得手直打颤,用力摁住他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道:“余邯区可不止有M组织的人,还有沐辰哥,你不顾后果地放一把火,要是把他烧着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只是想想而已。”   陆眠打开车窗,将吸了一口的烟扔在窗外,正要继续发动汽车,却被一道微弱的呼救声打断。   呼救声离汽车不远,像是从身侧大楼里传出的,他打开车门,下意识靠近那栋大楼。   刚迈出一步,手臂被人从后面拉住,卫州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担忧,“陆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踏进大楼,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最终来到一扇玻璃门前,屋里亮着灯,能很轻易看到里面的场景。   房间杂乱不堪,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打斗,家具电器被随意扔在地上。   木质地板躺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内脏大喇喇露在外面,场面异常血腥骇人。   另有一名浑身染血的女人斜靠着桌角,嘴里不断发出呼救。   她的胸口有个拳头大小的洞,正汩汩溢出血液,浸湿衣衫。   待看清女人面容时,陆眠动作一顿,低声道:“阿九……她怎么会在这儿?”   卫州很是惊愕,“她就是阿九?林大哥就是追着她和鬣狗才失踪的,我们要不要进去问问林大哥的行踪?顺便……看看她的伤势?”   “可以。”   陆眠率先推开房门,在阿九身前蹲下,问道:“还记得我吗?”   阿九费力地撑起眼皮,虚弱道:“是你……”   陆眠简单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对方身上满是撕咬伤痕,周围血肉隐隐发黑,看起来极为不详。   更加严重的伤口是被手掌洞穿的胸口,缺口处不断溢出黑色血液。   这般伤势,已是药石无医。   他放弃施救,询问道:“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阿九咳出一口黑血,道:“有,我死后,你能不能帮忙照看尹遥,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司沐辰的下落。”   “为什么?尹遥是林大哥的爱人,让我家陆哥照顾,这不是越俎代庖吗!”卫州挠挠头,不解询问道。   阿九眸中闪过一抹沉痛,道:“苍狼已经死了。”   “那次夜袭是组织给我和鬣狗的最后期限,让我们诛杀叛徒,没见到苍狼前,我想的是必须完成任务,见到苍狼后,我和鬣狗却同时退缩,打算放弃任务了。”   她强撑着挤出一抹笑,说道:“苍狼却不依不饶追上来,当着我们的面结束了自己生命,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们照顾尹遥。”   听完事情的经过,陆眠不假思索道:“我答应你。”   阿九如释重负,把腕上手表递给陆眠,道:“这个手表能定位到M组织的暂居地,跟着它,你会找到司沐辰的。”   陆眠接过手表,目光再次掠过对方身上的撕咬伤痕,询问道:“我还有个疑问,余邯区分明没有丧尸,你身上的咬伤是怎么回事?”   “丧尸都聚在M组织的暂居地,陆眠,你……你要小心司沐辰。”因为失血过多,阿九眼前发黑,身体也阵阵发冷,说到最后,语气几近于呢喃:“他……他就是个嗜血残暴的怪物。”   陆眠眸色微沉,正想进一步询问,却发现阿九已经停止呼吸,彻底没了意识。   “不是,她什么意思呀?”卫州听得云里雾里,嘴里不住嘟囔:“狗屁的嗜血残暴!沐辰哥乖巧又温柔,哪里像怪物了?”   陆眠不发一言,兀自沉思。   他有五天没喂阿辰喝血,对方会不会是失控咬人了?   怀揣着这个想法,他拉住卫州胳膊,将其拽出大楼,“她马上就会变成丧尸,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两人重新发动汽车,根据手表上的导航,最终停在一栋游乐园前。   游乐园的四周种满高大树木,将月光尽数挡在枝叶外,气氛显得格外阴森。   周围异常寂静,能清晰听到树梢上的鸟叫和蝉鸣,以及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到处都黑不见光,卫州缩缩脖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嗓音发颤道:“陆哥,这地方黑漆漆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陆眠并未回头,“要是害怕,你就去车里等我。”   卫州连忙摇头,道:“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   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穿过长长的小路,正前方是一个血淋淋的鬼屋。   大门两侧摆着两块黑色牌位,窗户上悬挂着红色符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匹悬在房梁上的红布,红布之后,数百具丧尸笔直地站在地板上,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眼前景象太过可怕,卫州双腿发软,瘫坐在地,哆哆嗦嗦道:“艹,鬼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陆哥,我们是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陆眠掌心异能蓄势待发,可等待许久,也没见它们有攻击迹象。   他心里纳罕,忍不住上前几步,走到一具丧尸身前,试探着用手电筒戳了戳它心口,仍旧毫无反应。   长时间的缓冲让卫州驱除恐惧,从地上站起身,走到陆眠身侧,纳闷道:“这些丧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死机了?”   陆眠收回手电筒,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这些丧尸向来见人就咬,毫无理智可言,不可能统一定在原地不动。   它们的行动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给操控了。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他穿过丧尸潮,不断向前走,压低声音道:“卫州,要是继续往前走,很有可能会对上能操纵丧尸的人,即便是这样,你也执意要去救沐辰吗?”   能操纵丧尸的人!这不就代表着能在丧尸如潮的末世里称王称霸了!   卫州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却还是强撑着勇气,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退缩!沐辰哥深陷险境,我怎么能贪生怕死!”   “那就走吧。”   穿过丧尸潮,陆眠再次推开一扇门,正前方摆着一条海盗船,有数百具尸体倒挂在船身上,鲜血流了一地,远远看去,像是海盗船行驶在血海里。   陆眠刚踏出一步,鞋底就被血液浸湿。   黏糊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微微蹙眉,正想一股脑跨进血池,身后却突然涌出无数具丧尸。   它们排列有序地跨进血池,平躺在池中,用身体铺成一个密密麻麻的尸床,血水被它们牢牢压在身下。   “我艹……”卫州震惊地瞪大双眼,道:“陆哥,你才是那个能操纵丧尸的人吧,它们居然用身体给你挡血水!”   陆眠收回脚,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一身白衣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海盗船顶,正遥遥凝视着他,少年身后,站着两具肌肉健硕的丧尸,如两个门神般驻留守护。   视线相交时,少年黑眸微眯,眼底掠过一抹幽然。   “那是……沐辰哥?”   顺着陆眠的视线看去,待看到海盗船顶的那抹白影,卫州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道:“陆哥,我没看错吧?沐辰哥能站起来了?” 第081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4   陆眠置若罔闻,目光定格在海盗船顶。   少年原本瘫痪的下肢恢复如初,双手撑在护栏上,姿态放松而随意,身上仍旧穿着失踪前穿的白色卫衣,没有染上一丝脏污。   这说明被掳走的这段时间,对方不仅毫发无伤,更觉醒了能号令丧尸的能力。   一片寂静下,司沐辰站直身体,俯视着海盗船下的两人,说道:“博士,你总算来了。”   “你的身体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操控丧尸的?”陆眠踩在由丧尸铺成的尸毯上,步步逼近海盗船,询问道。   “身体恢复是在一个星期前。”司沐辰嘴角漾起浅浅弧度,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发现操控丧尸的能力是在前往西林市的那片密林里,还记得那几十只飞速撤离的丧尸吗?”   登上最后一阶楼梯,陆眠跨上船顶,步步逼近少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喜欢看我为你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是……想趁着被人掳走的时机彻底摆脱我?”   司沐辰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却被护栏挡住,下一瞬,直接被男人强势而不容置喙地锁在怀里,进退不得。   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不同。   预想中,博士应该会在见识到他的能力后恐慌害怕、心惊胆战,此后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势霸道、步步紧逼。   他强自镇定,抬起手臂,似有似无地抚上陆眠侧脸,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道:“我为什么要摆脱你?”   “博士,我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想让你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每次你跟别人接触,我心中总会滋生出无数的阴暗想法,想把你四肢打断,让你永远只能跟我在一起。”   紧随其后的卫州听到这番话,只想敲开司沐辰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陆哥是如何珍爱他的。   可作为当事人,他却是胡乱猜忌、蓄意隐瞒,根本就是对陆哥这些天的付出视而不见!   “沐辰哥,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他跨上楼顶,很是为陆眠不值,控诉道:“从我遇到你们起,陆哥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你,即便身处危机重重的末世,也从没想过要抛下行动不便的你。”   “来到西林市基地,除了外出执行任务,他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你身上,生怕你会出一点意外。”   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既然早就恢复正常了,在M组织掳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任由他们抓你来这个鬼地方,你知不知道,在得知你失踪的时候,陆哥都快要急疯了!”   司沐辰嗤笑出声,不答反问道:“卫州,你知道这场丧尸病毒的由来吗?”   卫州怔愣一瞬,道:“知道啊,那只咬伤我哥的老鼠……”   “是啊,你哥体内的病毒是因为那只老鼠,那只老鼠体内的病毒呢?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失踪那三个月,陆眠把我囚禁在实验室,往我身体里注射数以万计的病毒,那些病毒不断在我体内融合变异,致使我身体瘫痪。”   “咬伤你哥的那只老鼠只是恰巧路过,误食洒在地板的药剂,体内才含有病毒的,你口中千好万好的陆哥,才是造成末世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司沐辰用力推开陆眠,说道:“他之所以对我不离不弃,不是因为有多爱我,而是因为我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   卫州觉得不可置信,本能看向陆眠,“陆哥,沐辰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眠并未否认。   “这不可能……”   卫州接连后退几步,深受打击。   陆眠一把攥住司沐辰手腕,语气认真道:“但是阿辰,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跟你是不是实验体没有一点关系。”   司沐辰直视他的双眼,问道:“你要怎么证明?”   思索片刻,陆眠眸色微亮,提议道:“我可以去研制解毒药剂,去除你体内的丧尸病毒。”   “为什么要去除?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司沐辰勾起唇,将他推到护栏上,欺身压上,“在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我可以操控一切,包括你。”   陆眠道:“所以你引我过来,是为了什么,用同样的方式来囚禁我?”   “没错。博士,你太招蜂引蝶了,半路抢劫的祝姐、基地里大献殷勤的陈辰,加以放任的话,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向你投怀送抱……”   司沐辰抬起手,探向陆眠腰间,动作利落地解开皮带,牢牢捆住对方双手,压低声音道:“我需要捆住你的四肢,堵上你的嘴巴,你才会乖乖呆在我身边,任我为所欲为。”   在此期间,陆眠并未挣扎。   他静静看着少年一圈接一圈地用皮带捆住他双手,随着皮带寸寸收紧,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痛。   看到博士手腕处被勒出的红痕,司沐辰动作一滞。   “痛吗?”   陆眠摇头,“不痛,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方的表情太过真挚,司沐辰呆愣一瞬,正想继续捆缚,一道枪声响起。   他转过身去,正对海盗船的门口此刻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短发女人。   那女人五官凌厉、肤色略黑,对上三人投来的视线,唇角扬起抹冷笑。   她扭过头,询问道:“谁他妈开的枪?”   跟在她身后的人纷纷摇头。   她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人影,便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三人身上,道:“小帅哥们,又见面了,你们像是遇到了麻烦,要不要姐姐帮忙?”   恰在此时,一人从她身后探出脑袋。   待看到司沐辰那张脸时,男人满脸惊恐地抓住祝晶手臂,哆哆嗦嗦指着海盗船顶,道:“我说的怪物就是他!组织里所有人都是被他杀的!老大也死在他手里了!”   祝晶脸色发沉,将枪口对准司沐辰脑袋,扣动扳机。   对于丧尸而言,头部是最脆弱的地方。   陆眠下意识扑向少年,将其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子弹擦肩而过,深深嵌进船身里。   这声枪响让卫州从思绪里抽身而出,下意识扫向枪声发出的位置,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个拿枪的彪形大汉。   他再顾不得别的,忙猫着身子,移动到两人身侧,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是半路抢劫我们物资的那群人,领头的我记得是叫祝姐。”   陆眠环视一圈,只能看到数百具倒挂在船上的尸体,沉思道:“这里是M组织的大本营,这个祝姐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员,还跟M组织的老大关系匪浅,这才想大开杀戒的?”   卫州语速极快:“下面有几十个拿枪的打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在此期间,不断有枪声响起,海盗船是由木材所造,禁不住枪林弹雨,再过不久,就会被打成一片废墟。   担心少年会受到伤害,陆眠将其死死按在怀里,掌心放出异能,扑在血池里的丧尸被瞬间点燃。   熊熊大火升腾而起,阻隔了对面视线。   趁此时机,他一手环抱着司沐辰,一手拽着卫州手腕,从海盗船一跃而下,重重摔在另一侧丧尸身上,道:“快离开这!”   三人迅速穿过又窄又长的过道,向出口跑去。   被博士紧紧拉着手腕,司沐辰压下心中冲动,并未做出过激行为。   这座城市的全部丧尸都听从号令,M组织都被他杀得只剩零星几个漏网之鱼,鬼屋里那几十个人,根本不足为惧。   他被陆眠带到车上,向基地的方向开去。   不知开了多久,卫州在后座直起身,趴在主驾驶的靠背上,轻声询问道:“陆哥,你能告诉我,你制作丧尸病毒的原因吗?”   这个问题,陆眠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并不是原主,丧尸病毒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毫无缘由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在别人眼里,原主的所作所为就跟他息息相关。   他握紧方向盘,沉默良久,才答道:“为了壮大自身,统治世界,原本只是想在阿辰身上做实验,好研制出一款能改变体能的药剂,没想到会引发末世。”   卫州抬起手,搭在陆眠肩上,语气带着股小心翼翼:“既然是你研制出的病毒,你还能制作出解毒药剂吗?”   陆眠道:“我不知道……”   “你试试嘛,陆哥。”卫州哀求道:“我就只剩下我哥一个亲人,我不想他一辈子都是丧尸。”   陆眠犹豫片刻,总算松口:“我会尽力的。”   卫州破涕而笑,手臂轻轻环住他肩膀,道:“陆哥,真的很谢谢你!”   三人开车回到基地,刚从电梯上下来,就见陈恒正靠着不远处的一面墙,神色淡淡。   待看到司沐辰的身影出现在基地时,等候多时的他一把将人紧紧拥进怀里,道:“辰辰,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被抱住的那一瞬,司沐辰有些发懵,下意识想推开对方,却在那声辰辰被喊出时,身体一僵,诧异道:“你叫我什么?” 第082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5   “我叫的不对吗?”   陈恒低下头,嘴角含笑地看着怀中少年,“我遇到一个叫许易的A大学生,跟你是同班同学,他告诉我,玉坠一直被你戴在身上,你才是我一直寻找的弟弟。”   明明是兄弟相认的温馨场面,司沐辰心中的担忧却多过于喜悦。   身体被注射病毒起,他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掌管西林市基地的哥哥真的可以接受他的丧尸身份吗?   虽说博士有可能研制出解毒药剂,可他不愿再做回从前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了。   博士既然想要统治世界,那他为何不能利用操纵丧尸的能力,让整个世界变成丧尸乐园?   届时,有他护着,博士一直以来的心愿足以被轻易实现。   借此,他也能彻底掌控博士,将其完完全全囚在身侧。   他轻咬下唇,强迫自己把阴暗面暂时压下,转移注意力,问道:“哥,许易他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既然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问他吧。”   陈恒看向不远处,槐树下站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肤色偏白,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的存在。   许易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陆眠还记得去A大宿舍时,陈辰说阿辰在学校摔断过腿,许易担心得茶饭不思,逃课去医院照顾一整夜。   按理来说,两人非亲非故,不可能这般尽心尽力。   除非……许易对阿辰有不轨之心。   他拉住少年手腕,俯下身,凑到对方耳边,“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属于博士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司沐辰耳尖发烫,下意识后退一步,以减轻陆眠带来的压迫感,慌忙答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陆眠眸色微沉,干脆利索地放开手,淡淡道:“那你早去早回。”   似是看出他心情不虞,司沐辰仰起头,嘴唇在他脸上一触即分,柔声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这番毫不遮掩的亲密动作,看得陈恒动作微滞,半晌才调整好心态。   他上前几步,直视着陆眠双眼,道:“我派出去的人查到点消息,你要听吗?”   陆眠目光定格在槐树下,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消息?”   “基地里关于你有异能药剂的谣言已经传出去了,最近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在紧盯着你。M组织之所以抓阿辰,是想把你引过去,来个瓮中捉鳖,这次没抓到你,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陈恒素来淡漠的目光多出些担忧,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陆眠偏头看向他,不答反问道:“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这句反问,陈恒脸上浮现出笑意,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为什么要有打算?”   “这个基地是你的,M组织想要掳走我,就得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基地。”陆眠直截了当道:“阿辰被掳走时,你都能及时派人保护,没道理轮到我,你就没有任何打算了。”   卫州听得一脸懵逼,忍不住插嘴道:“陈大哥什么时候派人保护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记得那声枪响吗?”   陆眠看向被子弹擦破的肩膀,帮他回忆道:“阿辰用皮带捆我的时候,响起一道枪声,得益于此,我们才能及时发现祝姐那群人。”   卫州恍然大悟,“开枪的是陈大哥的人啊,怪不得那个祝姐问的时候没人回答。”   “行了,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陈恒偏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槐树下那道白色身影,道:“既然我弟弟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媳了。”   陆眠道:“那就先谢谢大哥了。”   等槐树下的两人聊完,天色已大亮。   基地里的人三三两两出来,一批接着一批外出执行任务,每每经过陈恒时,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只为打一声招呼。   因着心中郁气,陆眠少见地没把注意力放到司沐辰身上,而是继续和其他两人对话。   待回到别墅,陈恒安顿好三人,就再次外出,处理基地琐事。   卫州站在原地,感受到陆哥和沐辰哥间不同以往的气氛,缩了缩脖子,连忙遁走。   一时间,走廊的气氛沉静凝滞,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似是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司沐辰抬起手,轻轻拉住陆眠衣角,询问出声:“博士,你为什么不理我?”   陆眠垂下眼,眼角眉梢满是冷淡,反问道:“你跟许易谈话,又为什么不让我陪着?”   “我怕你会无聊。”司沐辰慌忙解释道:“你不认识许易,肯定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就是怕你站在一边会无聊……博士,你是生气了吗?”   陆眠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围栏上,将少年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   他低下头,用力吻上那双软唇,含混不清道:“是,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单独接触,更不喜欢……你把我排除在外。”   这个吻霸道,凶狠,像暴风雨般让人始料未及。   呼吸交缠间,司沐辰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把后背靠在围栏上,顺从地承受这个漫长的深吻。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周遭的空气也越来越薄弱,他下意识把手抵在陆眠胸口,本想将其推开,却被对方握住手腕,以十指交扣的姿势紧紧压在围栏上。   “博士……嗯……够了……”   低卝吟声断断续续,陆眠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幕春色。   少年浑身发软地靠着围栏,因为过度缺氧,眼尾透着一抹晕红,像是染上胭脂般,其间还坠着点点泪花,看起来格外惑人。   他看得呼吸微沉,拽着对方手腕向房间走去。   甫一关上房门,他将少年压在门上,汹涌急促的吻再一次落下。   这次的目标不再是红月中柔软的嘴唇,而是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理智在被陌生潮涌逐渐淹没时,司沐辰耳边响起一句接一句的呢喃。   “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占有欲一点也不比你弱。”   “我希望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没有哥哥,没有许易,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所以阿辰,还是让我把你锁起来吧,我会把你锁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让你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人。”   一直到中午,房间里的动静才渐渐消失。   屋内床榻凌乱,衣服也被随意扔在地上,陆眠从背后抱住少年身体,额头抵在他肩上,哑声询问道:“还痛吗?”   司沐辰捂住被磨卝得发红的嘴唇,道:“不痛。我不需要吃饭,就算很痛,也没关系,博士,下次你可以再用力些的。”   “下次用别的地方吧。”   说到这里,陆眠将手搭在少年腰间,勾起一抹浅笑,“我可不舍得再欺负你一次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沐辰哥,你快出来,那个许易学长来找你了。”   听到许易二字,陆眠有些不虞,道:“早上不是才见过面吗?他又来找你干嘛?”   “可能是有急事吧。”司沐辰撑起身体,从他怀里坐起,刚想下床穿衣,却被重新拉到床上,紧接着唇上一热。   陆眠斩钉截铁道:“既然是急事,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相识以来,司沐辰还从未见过博士这般模样,心下甜蜜的同时,不由得升起一股独占欲,想让博士不为人知的这一面永远只在他面前展露。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与对方十指相扣。   “走吧,带你去见见我的室友。”   两人穿戴整齐,向门外走去,刚打开门,就见卫州倚靠着门框,正用一种戏谑而调侃的眼神看着他们。   “我在外面喊了那么久,你们怎么现在才出来,不会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被陆眠淡淡扫了一眼,他忙举起一只手,道:“哎,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偷听,是这墙太不隔音了。”   司沐辰被调侃得面颊滚烫,不发一言。   陆眠没好气道:“你要是太闲,就多出去跑几趟任务。”   怕犯贱太过,会逼得对方使出异能手动闭麦,卫州忙窜回房间,道:“我不说了,你们快下楼吧,许易学长等很久了!”   待走下楼梯,最先入眼的是坐在沙发上的许易,对方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沉思。   司沐辰走上前去,询问道:“许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从思绪中抽身而出,许易站起身,正想开口,目光在扫到司沐辰身后的陌生人时,动作一滞,话语被堵在喉咙里。   他沉默良久,才道:“我想单独跟你说,能不能让他回避一下?”   司沐辰用力握紧陆眠的手,面不改色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他是我男朋友,不需要回避。”   短短一番话让许易从混乱的思绪中脱身,这才注意到室友不同以往的模样。   艳红肿起的唇瓣、凌乱的短发、印有红痕的白皙脖颈。   无一不在说明,两人在他等待的这段时间曾发生过什么。   没来由地,他心头涌上一股抽痛和失落,道:“你……你是同性恋?” 第083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6   被关系不错的室友指出性向,司沐辰愣愣怔了会儿,否认道:“我喜欢他,无关其他。不是因为他性别是男,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此言一出,许易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   “我就说嘛,你以前可从来没表露出这方面倾向,又怎么会突然变成同性恋。”他张了张嘴,本想把对话引入正题,然而喉咙不受控制,这段话脱口而出。   只需一眼,陆眠就能看出对方潜藏在心的不自知情愫。   “不是要说正事吗?”他抬起胳膊,搭在少年肩上,半是宣誓主权、半是不耐催促:“阿辰的性取向是他的私事,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这番话太过冷淡,司沐辰悄悄用胳膊怼了怼陆眠腰侧。   将两人小动作尽收眼底,许易垂下眼,压下心底不知名的酸涩,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孙格发现周边城市的丧尸有往基地聚拢的迹象,我去找过你哥,可他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连见我一面的空都挤不出来。”   丧尸分布各地,要是没有高级仪器,根本不可能掌握它们的行踪。   司沐辰眨了眨眼,询问道:“孙格是怎么知道周边丧尸行踪的?”   许易摆摆手,笑道:“你还不知道他啊,在学校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末世到来,为了不稀里糊涂地丧命,他研究出探测丧尸行踪的仪器,就在刚刚,仪器探测出有大量丧尸正往这个方向聚拢。”   丧尸不可能无缘无故向同一个方向聚拢,除非……被操控身体。   而能操控丧尸的,陆眠身边恰好就有一个。   他下意识看向司沐辰,对方此时一脸茫然,正在跟许易谈论更深一层的细节。   “它们大概有多久到达基地?”   许易思索片刻,答道:“大概在明天,沐辰,你需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哥,尽早做好防范,这个基地保护了成百上千的幸存者,我不想看到它毁于一旦。”   距离太远,司沐辰无法施展操纵丧尸的能力。   为今之计,只能等尸临城下,最大可能地保护基地。   他在心内思索好对策,对上许易关切的视线,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尽快告诉我哥的。”   许易挠挠头,道:“跟我道什么谢啊,沐辰,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送走许易后,司沐辰从桌子上倒了杯水,正想滋润下干渴的喉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嘶哑声音。   “司沐辰,你还真是有一套勾引男人的好手段啊,不仅勾得许易对你关心有加,更是让陆眠对你百依百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两个男人同时为你倾倒的?”   司沐辰循声看去,只见陈辰靠着别墅门口,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满是嫉恨和恶意。   他这才发现,重新回到基地,对方像是销声匿迹般再没出现过。   不同于以往的精致耀眼,此刻的陈辰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头发凌乱而毛躁,显得整个人灰扑扑、乱糟糟的,要不是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帅气,他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人身份。   他慢悠悠喝了口水,眼角眉梢间满是冷意,“在明知道对方有恋人的情况下,还要强行贴上来,跟你的勾引手段相比,我自愧不如。”   站在沙发旁,陆眠能明显看出陈辰脸色的虚弱苍白。   “你的冒牌货身份已经被戳穿了,这里不欢迎你。”他下意识挡在心上人身前,审视地看着对方,沉声说道:“还有,阿辰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价,陈辰,你最好还是专注于自身吧。”   陈辰咬紧牙关,俊秀脸庞因为莫大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扬声道:“姓陆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司沐辰了?即便他治好瘫痪,也只是个虚伪无能的贱人,像你这么厉害的人,他压根就配不上你!”   换做平常,对于这种程度的诋毁,司沐辰根本就不在乎。   可在博士面前,他却觉得难以忍受。   一直以来,只想把自己最完美无害的那一面展露在博士眼前,害怕对方在见过他真实模样后,生出类似于厌恶害怕的情绪。   他对博士的爱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无论何时,陆眠总会分出些注意力给司沐辰,眼见对方眉目沉沉,似有发怒迹象,便用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回道:“我喜欢他,无关其他。”   觉得这句话无法言明内心情愫,他接着补充道:“无论阿辰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我最初看中的只是他干净纯粹的灵魂。”   “呵,干净纯粹吗?”陈辰沉下脸,冷声道:“陆眠,我会好好活下去,活到亲眼看着你后悔的那天。”   陆眠扯了扯嘴角,道:“你下辈子也不会看到。”   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陈辰气得面颊通红,恶狠狠瞪了司沐辰一眼,留下句轻飘飘的威胁,便离开了这栋别墅。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目送那道气急败坏的背影远去,陆眠偏过头,定定看着身侧少年,“阿辰,对于许易带来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办?”   司沐辰思索片刻,道:“我打算去找我哥,博士,能不能拜托你去找一下周雁姐,告诉她这个消息。”   陆眠一口答应下来。   见少年转身就想往外走,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对方手腕,将人扯得后退一步,低声叮嘱道:“陈恒知道你的丧尸身份,也清楚你的能力,你不需要对他隐瞒。”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最先涌入内心的是不可置信。   司沐辰心里,陈恒一直都是冷心冷情的存在,即便最初将陈辰认作弟弟,也能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收回所有温情。   在他的设想里,一旦被发现丧尸身份,哥哥定然会大义灭亲,而不是默不作声,充作不知。   他愣愣应了一声,离开别墅。   叮嘱完,陆眠抬头看向二楼,扬声问道:“卫州,你知道周雁现在在哪吗?”   卫州从房里探出头,随口答道:“应该是在三区。买饭时候我听了一耳朵,三区的外来者们闹事闹得很凶,雁姐跑去处理了。”   听到这个回答,陆眠离开别墅,向三区跑去。   三区不同于一区,建设在基地最外层,距离别墅有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走去,他能明显感觉到两者间的差别。   前者简陋破败,后者豪华精致。   隔板房前,随处可见衣衫残破、面容枯槁的人,乍然见到衣着鲜亮的新面孔,皆是看得目不转睛。   陆眠脚步微顿,蹲在蓬头垢面的小孩面前,轻声询问道:“小朋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短发姐姐?长得很漂亮,看起来有点冷漠,像冰块一样。”   小孩被吓得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陆眠,不发一言。   陆眠不由得摸了摸脸,暗道自己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他掏了掏口袋,从中摸出一颗奶糖,递给对方,“你告诉我,我就把这颗糖给你,好不好?”   小孩吞了两下口水,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似是在征求父母意见。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两张疲惫苍老的脸映入眼帘,陆眠微微蹙眉,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这两张脸。   两人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孩这才从陆眠手里接过糖,怯怯说道:“哥哥,我见到过一个短发姐姐,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你能不能描述下她的模样?”   小孩努力回想,道:“黑头发,眼睛很大,个子不高,应该只到你肩膀那儿,腰上别着一把枪,是个看起来很凶的姐姐!”   陆眠眸色变得晦暗。   对方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而已,却能把过路人的形貌特征记得这般详细清楚。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我要找的就是她,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孩指着一个方向,道:“就是那里!”   陆眠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右侧方是幽暗狭窄的小巷子,墙壁上铺陈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藤蔓,间还点缀着无名野花,看起来格外危险神秘。   他站起身,走进小巷,嘈杂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越是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冷意,察觉到右侧藤蔓的细微颤动,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抽出腰侧枪卝支,指向那条潜伏在藤蔓里的毒蛇。   与此同时,不断有毒蛇从藤蔓里探出脑袋,发出嘶嘶声响。   陆眠额角沁出冷汗,握枪的手也有些发抖。   若是在开阔地方,他大可以用火系异能把整片藤蔓、连带着毒蛇都烧的一干二净,可这条巷子太过狭窄,贸然使用异能,必然会误伤自己。   时间有限,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他正要一把火祭出,却听到一道低沉女声:“再不放出异能,这些小家伙可就要肆无忌惮地进食了。”   声音来自于后方,陆眠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正坐在小巷墙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084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7   这道声音的响起,让藏匿在藤蔓里的毒蛇躁动起来,不约而同地吐着蛇信子,向陆眠靠近。   他在掌心凝出火焰,一边将近前毒蛇烧成灰烬,一边说道:“那家人是你安排的,你是特意引我进来的?”   女孩惬意地晃晃双腿,扬起抹甜美笑容,道:“只听祝姐说你长得不错,没想到你脑子也挺好使的,喂,你是叫陆眠吧,我对你的异能还挺感兴趣的,再多释放些异能给我看吧。”   她撑着墙头,翘起二郎腿。   似是接收到某个信号,隐匿在藤蔓下的毒蛇纷纷竖起身体,在同一时间扑向陆眠。   巷子狭窄逼仄,小面积火焰根本无法解决所有毒蛇,要是大面积释放火系异能,虽能在最大程度烧死全部毒蛇,却无法保证自己安全。   即便女孩坐在墙头,烧伤也无可避免,可她却浑然不顾,以逼迫他人为乐。   自穿进这具身体,陆眠还是第一次与这种疯子打交道,心内戒备更甚。   他把异能尽数凝聚在掌心,精准避开涌来的毒蛇,借助藤蔓迅速跃上墙头,跳下去时,整条巷子被炙热火焰席卷。   距离太近,被火焰波及在所难免。等他从地上站起身时,只觉后背热辣辣的,泛起阵阵刺痛。   “你这条命还真是大啊。”   熟悉的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陆眠吃力地转过身,只见女孩正倚靠着树干,双手抱胸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间满是兴味,“这都烧不死你。”   陆眠抹去脸上焦黑,回敬道:“你这条命也很大,这么近距离都没能烧死你。”   女孩站直身体,缓缓走近陆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异能者,火系异能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她挑起一侧头发,绕在指尖,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异能呀?”   能控制蛇类的人陆眠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所知道的控蛇方法,大多是依靠乐器,但女孩却能用肢体动作加以控制,实在是匪夷所思。   细细想来,倒跟他的火系异能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蛇系异能者?”   女孩脚步一顿,眼中兴味更甚,“没错,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陆眠道:“差不多是半个多月前。”   “这么早……”女孩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半弯起身体,凑到陆眠身前细细打量,不解道:“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为什么会比我先觉醒异能?”   陆眠戒备地后退几步,随口答道:“我运气好。”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笑的眉眼弯弯,用力打了个响指,声音里满是愉悦:“不知道这次你的运气还会不会好。”   话音刚落,陆眠后颈传来一阵刺痛。   他向后探去,指尖触到一条冰冷滑腻的异物,能明显感受到力量逐渐脱离身体,四肢开始无力。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家伙咬你的。”女孩蹲下身,手掌探向陆眠后颈,摸出条有着艳丽花纹的小蛇。   她挑起蛇头,蛇身顺势缠绕上那截纤细手指。   待看清那条蛇的模样后,她抿起嘴,轻声道:“你的运气确实不错,这是条没成年的翡翠蛇,无毒的,只会使人身体麻痹。”   不多时,陆眠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被咬前,身体并未传来蛇类爬行的感觉,那条蛇更像是突然出现在他后颈上。   所以,他才会这么容易中招。   “你的异能不仅仅能控制蛇,更能随意变出蛇……”   女孩轻笑出声,手掌抚上陆眠脸庞,摩挲几下。   “你现在猜出来有什么用?已经晚了,陆眠,我对你还挺感兴趣的,别太快被玩死了。”   说到这里,她击了两下掌,扬声道:“躲了那么久,出来吧。”   陆眠还未领会到她话中含义,便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消失前只看到拐角处走出一道瘦弱身影,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女孩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面孔。   说实在的,对方那张脸倒是很符合她的审美,可肮脏凌乱的衣衫和阴郁刻薄的表情却让她没有任何想靠近的欲望。   她立在原地,扬了扬下巴,道:“你就是祝姐口中的陈辰?”   陈辰目光定格在地上昏迷的男人身上,点头应是。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明白祝姐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女孩嗤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陆眠,道:“这个人,现在是你的了。”   “替我谢谢祝姐。”   女孩淡淡嗯了一声,叮嘱道:“这人长得还挺帅的,别玩死了。”   陈辰挑眉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是啊,末世里长得帅、身材也好的帅哥不多了,我还挺想睡一睡他的。”女孩打了个响指,一条青绿相间的小蛇出现在陆眠手臂,紧紧缠住那截细瘦手腕。   她拍拍手掌,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迅速撤离基地,只留下句威胁言语:“这条小蛇会代替我盯着你,陈辰,要是他出现什么差错,我不会放过你的。”   等再看不到女孩身影,陈辰才在陆眠身侧蹲下,目光得意而愤恨,咬牙切齿道:“陆眠,你还真是有用不完的好运气啊,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凭借脸蛋勾引到别人!”   “我倒要看看,司沐辰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他冷笑一声,费力地将陆眠扶起,踉跄着走进一间屋子。   却说另一边,事实如许易所说,陈恒正因基地分布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得知弟弟要见自己,只能把急事暂时放到一边,命人把弟弟带进会客室。   他揉揉胀痛的额角,推开会客室门,见弟弟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不由得微微一怔,道:“沐辰,怎么这个表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沐辰把许易带来的消息复述一遍,问道:“哥,你有什么打算吗?”   “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陈恒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   司沐辰微微抿唇,目光中满是坚定,“哥,我相信许易和孙格,他们不会拿这种生死攸关的事骗我。况且……就算这个消息是假的,我们提前做好应对准备,也并不吃亏啊。”   “你相信他们,哥相信你。”陈恒嘴角略弯,在少年头顶轻拍两下,语气很是宽慰,“沐辰,回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司沐辰站起身,踏出会客室时脚步微顿,忍不住问出心底疑惑:“哥哥,你……你是不是知道……”   猜到少年要询问什么,陈恒不等他把话说完,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我都知道。”   “哥,谢谢你。”   离开会客室后,司沐辰返回别墅,本以为博士会先他一步回去,却没想到整栋别墅空无一人。   难不成博士是带着卫州一起去找周雁的?他暗自思索着,正想去找回两人,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以为是博士他们回来了,他连忙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只站着一人。   卫州拎着一袋饭,右臂抬起,保持着准备开门的动作。   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他被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叫道:“沐辰哥,人吓人吓死人!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地突然开门,我差点以为撞鬼了!”   司沐辰蹙眉道:“你没和博士在一起吗?”   “陆哥没叫我一起啊,他只问我雁姐在哪,得到答案就一声不吭走了。”卫州挠挠头,追问道:“沐辰哥,陆哥他去干嘛了呀?怎么急匆匆的。”   司沐辰道:“许易告诉我,周边城市的丧尸有往基地聚拢的迹象,最早一匹,明天就会到达基地。我刚刚才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哥,博士之所以要找周雁,也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好早做应对安排。”   按道理来说,周雁平常只会待在一区,博士想找到她根本用不着这么长时间。   看出他的担忧,卫州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劝慰道:“雁姐在三区处理事情,三区离这里挺远的,往返要花费不少时间,沐辰哥,你别太忧心了。”   听了他的分析,司沐辰稍稍放下心,坐在沙发上静待时间。   然而,直到时钟指向下午三点,也没等到陆眠回来。   “陆哥怎么还没回来啊?”卫州等得有些不安,在房间来回踱步,碎碎念道:“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沐辰哥,要不我们出门去找找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司沐辰早有此意。   两人离开别墅,向三区走去,中途碰见周雁,询问后得知今天下午她根本就没见过陆眠。   听到这个消息,司沐辰沉下脸来,手心直冒冷汗。   见两人神情不对,周雁好奇地凑上前,询问道:“怎么了?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心上人下落不明,司沐辰根本没心情再去跟别人解释来龙去脉,可因为周雁是哥哥放在心里的人,便强行压下不耐,迅速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们先去找陆眠,我得快点回去,跟你哥商量商量对策。”一番话让周雁再顾不得别的,留下句话便迅速前往一区。 第085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8   整个基地中,三区人数众多占比最大,破旧小巷也随处可见,要想从中找出博士绝非易事。   经过商议,司沐辰决定和卫州分头行动,能最大程度地节约时间。   他边漫无目的地寻找,边询问路人,最终从一个八九岁小女孩嘴里打探到消息。   最开始与女孩搭话时,她眼神闪烁,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看起来极其可疑,他不想错过这个疑点,便施以压力,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才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她说,来问话的哥哥往右侧方小巷子去了。   司沐辰深深看女孩一眼,将她的容貌特征印在脑子里,这才往幽暗狭窄的巷子走去。   越是往深处走,冷意越发强烈。   走了大约有十分钟,他脚步一顿,正前方是烧焦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蛇类断裂的身体组织。   他避开蛇类尸体,几步上前,指尖抚上焦糊墙壁,触得一指黑灰,喃喃自语道:   “什么情况才能让博士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异能,另外……这些蛇又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基地不可能出现这么多蛇。”   怀揣着这个疑问,他攀上墙头,向下望去,地面沾染着小片血迹,以及熟悉的衣服碎片。   司沐辰心里发紧,跃下墙头,在那片布料旁蹲下身,试图寻找更多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卫州恰巧也追查到这个巷子,甫一见到那片黑色布料,当即露出惊讶表情,道:“这是陆哥的衣服碎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落在这里?”   “这条巷子到处都是蛇类的残肢断骸,博士应该是被蛇攻击了,所以才大面积释放异能的。”司沐辰捡起衣服碎片,扭过头,直勾勾看着焦黑墙面,说道:“这就说明,带走博士的人能控制蛇类。”   卫州皱紧眉头,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有谁符合这个条件。   “可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能控制蛇类的人啊。况且,陆哥一向与人为善,除了陈辰,就没得罪过别人,根本不会有人会对他下手的……”   听到这番推测,司沐辰攥紧衣服碎片,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回过身,看向身后紧挨着的数百间隔板房,冷声道:“基地一直有个关于博士的传言,你知道吗?”   卫州思索片刻,迟疑道:“沐辰哥,你指的是那个……陆哥能制作出异能药剂的传言?”   司沐辰嗯了一声,“刚出现这个传言时,基地里有不少人找上门来,希望博士能给他们注射异能药剂,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博士才被带走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卫州用力点头,气急败坏道:“这些人还真是听风就是雨,陆哥根本就没有异能药剂,上哪给他们注射啊!”   司沐辰看向基地唯一出口,道:“你去基地出入口问问看,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博士作为一个成年人,要想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卫州刚要行动,似是想到什么,身形一顿,反问道:“要是没有异常,是不是就能说明陆哥还在基地,只是被藏起来了?”   “没错。”   得到确切答案,卫州不再耽搁,向基地出入口跑去。不多时,他带着答案回来,肯定了司沐辰的猜测。   两人走出巷子,先前那个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女孩早已不翼而飞。   卫州随手抓来几个过路人,询问后得知女孩家住址,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   来到目的地,他无视紧闭的大门,一脚将其踹开,隔板门后,女孩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疲惫苍老的父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惊惶恐惧地看着来人。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想知道是谁指示你们给我家陆哥指路的。”他压下愤怒,努力扬起一抹和善笑容,询问道。   女孩死死捂住耳朵,一味摇头。   对于司沐辰而言,陆眠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哪怕赌上整个基地人的性命,他也是要将博士救回来的,更何况只是三个无关紧要的人。   面对这家人的不配合,他从腰侧摸出哥哥送的枪卝支,指向女孩眉心,道:“你们可要想清楚,要是不回答他的问题,或是说谎欺骗他,我随时都会送你们下地狱。”   此言一出,不止把那家人吓得噤若寒蝉,连卫州都觉得胆寒。   在他心里,沐辰哥一直都是温顺无害的形象,即便能操纵丧尸,也只是个附加能力,和以前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可现在……沐辰哥却会为了陆哥威胁老弱病残,实在有些过分了……   “沐辰哥……”   他刚唤了一声,迎来的却是对方冰冷淡漠的注视,无端令人胆寒,接下来的话哽在喉中,再也无法说出。   司沐辰扣动枪栓,冷声道:“我数三声……”   女孩父亲举起双手,颤抖着说道:“我说!我全都说!你别开枪!”   “中午的时候,我在基地遇见我哥家的孩子,那孩子给我们带来很多吃穿用品,让我们帮他一个忙,我们饿得快要吃土,就答应了他。”   他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恐惧,“他让我们从中午开始就站在路边最显眼的地方,要是有人问路,就让他去那条巷子,除此之外,我真的没再做别的事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女儿,要杀就杀我!”   司沐辰沉默片刻,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陈辰?”   女孩父亲震惊地瞪大双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认识他,还跟他有过节。”   司沐辰攥紧那片单薄布料,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中午放完狠话,陈辰根本就没离开别墅,而是蹲在暗处偷听了他们的全部对话,所以才会找到这家人,精准安排整场计划。   他微微抿唇,问道:“他现在在哪?”   女孩父亲疯狂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遇到他的,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也在这个基地!”   司沐辰不为所动,扣动扳机,子弹射在女孩脚边,将地板打出一个圆洞。   巨大声响让女孩浑身一颤,嚎啕大哭。   看着眼前的惨烈一幕,卫州于心不忍,扯动身侧之人的袖子,小声劝道:“沐辰哥,该说的他们都说了,别再为难他们了,我们再去找找吧。”   司沐辰这次没再反驳,跟他一起离开这间隔板房。   “刚刚你真是要吓死我了,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你还认得我,我差点以为你被人夺舍了。”走在路上,卫州拍着胸膛,低声说道:“那对夫妻带着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司沐辰偏过头,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   “因为他们,博士才生死不知的,单是这个理由,我就可以杀他们一百次。卫州,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是在博士和整个基地人的生命中做选择,我的选择永远会是博士。”   卫州听得心头颤动,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   眼见对方越走越偏,他微微皱眉,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司沐辰道:“去找我哥,我要跟他借点人,来搜查整个三区。”   基于陈恒对他的宠爱程度,他轻易就借到二十多个人,浩浩汤汤回到三区,一间房接着一间房地搜查。   期间遇到不配合的人,司沐辰都用武力镇压,倒也还算顺利。   然而,从下午搜到凌晨,也还是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样一来,不止三区的人怨声载道,连借来搜查的人也怨气颇深。   “陈二少,就算你大哥是陈队,也不能这么使唤我们弟兄,从下午四点到凌晨四点,忙碌十二个小时,生产队的驴也该休息休息吧。”   “就是,我们之所以来西林基地,是因为你大哥,而不是因为你。”   “陆眠可是有火系异能的,连丧尸都不怕,怎么可能会被三区的普通人放倒,你确定他是在三区失踪的,而不是在一区?”   面对众人的质疑,司沐辰面不改色,冷声道:“你们要是不愿意找,大可一走了之,没人逼迫你们。”   人群中一个光头双手抱胸,嘲讽道:“像你这种稍不如意就会跟哥哥闹脾气的大少爷,谁知道你会不会跟你哥告状。”   司沐辰淡淡道:“要真这么怕我哥,就闭上嘴,专心找我要的人。”   提到陈恒,那群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在数百间隔板房里搜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逐渐骚乱起来,间还夹杂着几句讨论声。   “听一区的任务者说,基地外被丧尸包围了,我们怎么办?要现在逃走吗?”   “整个基地都被密不透风地围着,应该不会出事的,放宽心,陈队会处理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惴惴,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从陈恒那儿借来的那群人听了一耳朵,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三区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得知基地外围满丧尸,不约而同地惊惶起来,纷纷闹着要外出保护基地。 第086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29   一时间,整个三区都陷入在混乱中。   瞥见众人慌乱无措的神色,司沐辰只能暂时按耐下担忧,跟随众人步伐向基地入口走去。站在人群仰望城楼顶部,他看到陈恒脊背挺得笔直,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基地外面。   他挤开拥挤的人群,在雇佣兵的帮助下乘上人工电梯,站在陈恒身侧,心情有些低落,“哥,我没找到博士……”   陈恒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语气很是柔和:“放宽心,有你在,陆眠肯定会没事的。”   司沐辰仰起头,困惑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先前M组织之所以绑架你,是想用你逼迫陆眠交出异能药剂,却误打误撞发现你有控制丧尸的能力。”陈恒垂下眼,淡淡看着聚拢在城墙下的丧尸,道:“这样一来,他们抓走陆眠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司沐辰唇角微绷,接话道:“哥,你是不是想说M组织对我的能力更感兴趣,想用博士牵制我,在他们达成目的前,博士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恒嗯了一声。   “可博士会受伤……”司沐辰咬紧下唇,神色不安道:“哥,我想保护他,不想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   陈恒侧过身,紧紧牵住他的手,道:“我明白的。可M组织把陆眠抓走,肯定不会把他藏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这番话让司沐辰几欲毁天灭地的情绪降下一点,开始用心观察周遭环境。城墙下,围着一大堆丧尸,乌泱泱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它们各个高昂着头颅,张着血盆大口,身体全是肉眼可见的撕裂伤口,被艳红血色包裹,形象异常狰狞。   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丧尸们似是看到什么恐怖场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颅,摇摇晃晃地妄图远离基地。   然而,才刚走出三米,它们又歪歪扭扭地走回来,继续围着那面城墙。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丧尸明明已经远离基地了,又为何会再次聚拢过来,难不成是……基地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司沐辰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汽车引擎声,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清晰可闻。   他从哥哥手中接过一副望远镜,举目远眺,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黑色吉普车,车身焊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新型材料,嚣张地穿梭在丧尸堆里。   开车的不是别人,是昨夜才见到的祝晶。   待吉普车停在基地外,城墙下围拢的丧尸纷纷扑向车身,可无论是用牙齿、亦或是指甲,都没能给新型材料留下任何痕迹。   隔着层透明车窗,祝晶遥遥望着城墙上的司沐辰,嘴角缓缓勾起抹嗜血笑容,扬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司沐辰面色不变道:“是啊,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全身瘫痪,只能被陆眠抱在怀里,做个累赘小白脸。真是没想到,一月不到的时间,你就能毫无副作用地治好瘫痪,重新站起来。”   祝晶满含恶意地说道:“这都是因为陆眠吧?不过这也正常,他都能让自己拥有玄幻小说里的异能,治疗瘫痪还不是信手拈来?”   此言一出,司沐辰能明显感受到周围人眼神在迅速变化,由最初的稀松平常变得各怀鬼胎。   他却浑然不顾,只定定看着祝晶,沉声道:“陆眠要真这么厉害,又怎会被你派出的人抓走?”   祝晶似笑非笑道:“也许……他是主动被我的人抓走的。”   “简直可笑!”司沐辰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祝晶道:“因为男色惑人。”   “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的肯定是娇弱可爱的男人,就像陈辰那样。”她语气缓慢道:“司沐辰,你再看看你自己,空有一副帅气皮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陆眠怎么会放着细糠不要,来啃你这块硌人的石头?”   听到弟弟被羞辱,陈恒冷下脸来,道:“陆眠看不上的只会空有皮囊,却只会做些坑蒙拐骗的事,”   祝晶嘴角那抹微末笑意缓缓消失,一字一顿道:“再怎么坑蒙拐骗,也比嗜杀成性要强得多,你是叫陈恒吧?你应该还不知道,你弟弟是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来屠杀M组织,我爸爸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这段话通过空气传播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时间,整个基地都炸开了锅,纷纷用惊惧而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城楼顶部那道纤细身影。   “我没听错吧?那女人说陈队弟弟屠杀M组织?是我想的那个M组织吗?”   “什么M组织?我怎么听都没听过啊?”   “就是那个只要给钱,就能为你办到任何事的MOON组织!陈队弟弟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拳就能被揍趴下,居然有这么大能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耳边是嘈杂的讨论声,司沐辰本能看向身侧之人,想听听他的回答。   迎着众人的炙热注视,陈恒认真道:“我知道。”   “无论沐辰做什么,他都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我永远以他为荣。”   听到这个答案,祝晶眼眸微眯,满是冰冷杀意,“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是怎么摧毁你的基地的!”   她重重拍了两下手,扬声喊道:“陈辰,把那个姓陆的带过来。”   顺着她的视线,司沐辰看向身后,只见陈辰挟持着衣衫残破的陆眠从路边的狭窄柱子里中爬出,手持锋利匕首,锋利刀尖横在陆眠修长白皙的颈间,划出一道浅淡血痕。   在三区找寻将近十二个小时,他是真的没想到,陈辰会带着博士藏在拥挤到连转身都困难的建筑物里。   他迅速搭上人工电梯,降落在地,缓步逼近,“陈辰,你挟持博士的目的是什么?”   “你再靠近一步,我会立马杀了他。”在柱子里躲藏一夜,陈辰强忍酸痛,将刀锋更加贴近陆眠脖颈,厉声威胁道。   司沐辰受制于人,只能停下脚步。   陈辰怨毒地瞪着他,阴冷道:“我的目的很简单,你立刻自杀,并让陈恒打开基地大门,放丧尸进来。”   没等司沐辰回答,周遭的围观群众纷纷怒骂出声,拒绝打开大门。   他们不仅恶意猜测陆眠是故意被陈辰抓住的,更是辱骂司沐辰冷心冷情,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见他们越骂越难听,卫州额角青筋直冒,握紧拳头,吼道:“沐辰哥又没答应,你们有必要骂的这么难听吗?而且……这些天出任务,陆哥可是救了你们好多次的!你们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呀!”   “陆眠又没救过我,凭什么要让我为他付出生命!”   “就是!外面丧尸那么多,我们死也不会让你们打开基地大门的!”   “就算陆眠救过我又怎么样?基地里成百上千个家庭,总不能因为他一个就要牺牲我们这么多人吧,我不允许!要想打开基地大门,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卫州深吸一口气,正想逐句反驳回去,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   他扭头去看,只见司沐辰清俊迤逦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看起来异常冷静。   “没必要跟他们辩解,因为我确实想打开基地大门。”   “你说什么?”卫州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忍不住确认道:“沐辰哥,你真的要打开基地大门?”   司沐辰没有否认。   “可是……陈大哥不会同意的吧?”卫州迟疑两秒,呐呐道。   司沐辰抬起头,看向城楼顶部,低声问道:“哥,你同意吗?打开基地大门,让丧尸进来。”   整个基地的生死荣辱都挂在陈恒一人身上,众人下意识放轻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基地领导人,希望他能拒绝弟弟的无理要求。   却见素来都公事公办的陈队嗯了一声,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   短短一句话让众人疯狂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感激涕零,对着兄弟二人口出恶言。   司沐辰却浑然不觉,将目光转向陈辰,道:“只要我自杀,再让我哥打开基地大门,你就会放了博士,对吗?”   看着对方坦然赴死的姿态,陈辰眸中闪过一抹浓烈的不甘心。   他用力咬着下唇,眼眸左右转动,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阴毒弧度,道:“对!”   司沐辰从腰侧抽出把匕首,正对着心口位置,刚要用力刺下,却见陈辰一只手抚上陆眠面颊,缓缓摩挲,道:“你知道陆眠为什么这么轻易会被我挟持吗?”   “为什么?”   司沐辰动作一顿,死死盯着他抚摸陆眠的手掌,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陈辰咬字清晰道:“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我。”   “他喜欢我的相貌,喜欢我的嘴唇,喜欢我的身体,只要能得到我,他愿意去做任何事,包括接近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他跟我说过,每次亲吻你的嘴唇,他都恶心的想吐。” 第087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30   司沐辰下颌骨绷紧,脸色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顾及着被对方挟持的博士,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攥紧,极力克制心中汹涌的怒火,不假思索地反驳过去。   “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博士现在昏迷不醒,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出他的色厉内荏,陈辰像是斗胜的公鸡,扬起下巴,道:“你不信又能怎么样?他现在乖乖躺在我怀里,等你自杀完,就只能在地下看着我们相亲相爱了。”   这番扯高气昂的模样,让卫州恨得牙痒痒,故意嗤笑出声,道:“陈辰,你是忘记自己死皮赖脸堵我家陆哥的舔狗模样了?陆哥以往是怎么对待你的,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陈辰气得面颊涨红,却很快冷静下来。   他用胳膊虚虚环住陆眠脖颈,侧脸贴着对方后脑,道:“就是因为我坚持不懈的追求,才让陆哥喜欢上我的啊,他很后悔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才会用这次的配合计划来弥补我。”   “陈辰,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司沐辰握紧匕首,语气异常坚定:“我见过博士喜爱一个人的模样,我很确信,自始至终,博士都没对你流露出丝毫情意。”   “爱信不信!”陈辰死死瞪着他,眼中嫉恨形如实质,咬牙吼道:“你要是再不动手自裁,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卫州急的要死,用力攥住身侧之人手腕,不许他有任何动作。   “沐辰哥,这家伙鬼话连篇,就算你自杀成功,他也不会遵守诺言!况且……况且陆哥要是醒过来,知道你为爱自杀,绝对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的!”   众目睽睽下,司沐辰拍了拍卫州肩膀,以示安抚。   而后,他缓慢而坚定地推开对方手臂,面向陈辰,“你真的会遵守约定吗?”   陈辰毫不犹豫道:“当然!我又不是基佬,对陆眠一点兴趣也没有,肯定会放了他的。”   得到确切回答,司沐辰抬起手,再次将刀尖对准胸口,用力刺下,鲜血大量涌出,逐渐染湿衣襟。   对上陈辰不甚满意的眼神,他强忍疼痛,拔出染血匕首,又一次快而狠地插入鲜血淋漓的刀口。   血液流失太多,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陈恒,声音很是虚弱:“哥,再帮我最后一次吧,打开基地大门,放丧尸进来。”   陈恒眼中满是担忧,却只能强自按耐心中不安,点头答应。   他垂下眼,正好对上一双关切信赖的眼睛,便冷静地发出命令:“周雁,打开基地大门吧。”   相识五年,共同经历过生死,周雁无条件信任陈恒。   面对众人的疯狂阻拦,她从腰间掏出一把□□,成功逼退些贪生怕死的人,至于另外一些不怕死的,便毫不迟疑地对着他们的双腿开枪,使他们无法再灵活移动。   趁此时机,她用力拉开大门门栓,成百上千的丧尸蜂拥而至。   混乱场面让陈辰嘴角疯狂上扬,本打算给怀中人一刀,想起控蛇女孩所言,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想法。   司沐辰插刀的位置是心脏,绝无活命可能;陈恒一手创造出的基地也即将被丧尸攻陷。他已经达成了所有目的,放陆眠一马也无妨。   他用力把昏迷不醒的陆眠推开,正要避开危险路段,向基地外停靠的那辆车跑去,却发现那群张牙舞爪的丧尸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动作统一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丧尸们怎么都跪下了?动作还这么统一,不会是像小说里那样,有丧尸王要来咱们基地了吧?”   “哎,这又是怎么回事,陈队弟弟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他确实给了自己两刀啊……是不是没刺中要害啊?”   “他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除非他不是人!”   听到周围的讨论声,陈辰僵硬回过头,只见本应身死的司沐辰紧紧怀抱着陆眠,动作流畅地从地上坐起身,漆黑如墨的眼中布满寒意,连带着周身气场也阴沉骇人。   “你……你为什么没死?”陈辰连退两步,不可置信道:“心脏被刀连刺两下,你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司沐辰,你到底使了什么阴险法子?还有这些丧尸……”   司沐辰无声勾起唇角,道:“你跟M组织合作这么久,怎么?他们没告诉你我能控制丧尸吗?”   什么?   司沐辰能控制丧尸?   巨大的冲击让陈辰头脑嗡鸣,好半晌都没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缓了很久,才死死瞪着司沐辰,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连连摇头。   “不可能!你……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怎么可能会操控丧尸?是不是因为陆眠?他装晕骗我,却在暗地里控制丧尸!”   像是找到最合理的说法,他连声音都大上不少:“没错!陆眠都能研制出异能药剂,肯定也能控制丧尸,该死的!刚才就应该一刀杀了他!”   司沐辰没理会他的自欺欺人,随意擦拭掉胸口处的血迹,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人瞧。   他抬起右手,明晰指尖从陆眠额头划下,一路摸到脖颈。   在看到那片白皙皮肤上的点点伤痕时,他微抿薄唇,喉咙里莫名涌出一抹干渴欲望,似是受到蛊惑般,缓缓低下头颅。   恰在此时,陆眠眼睫微颤,感觉到身体被搂进一个熟悉环抱里,下意识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   明明上一秒还在跟控蛇女孩比斗,他有着摸不着头脑,道:“阿辰,你不是去找陈恒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司沐辰放开陆眠身体,攥住他手腕,将其牢牢压在地上。   “怎么了?”察觉到少年不同寻常的情绪,陆眠有些担心,低声询问道:“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众目睽睽下,司沐辰跨坐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低沉而沙哑:“博士,你不是有火系异能吗?为什么会被陈辰带走?是因为喜欢他吗?”   陆眠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真的不喜欢陈辰。寻找周雁时,那条巷子的藤蔓爬满蛇类,墙头还坐着一个能操控蛇的女孩,我是被她偷袭,才昏过去的。”   司沐辰偏过头,看向陈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   被不留余地地羞辱回来,陈辰攥紧拳头,火冒三丈。   “司沐辰,你这个不讲信用的骗子!”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恶狠狠地怒骂出声,“我信守承诺放了陆眠,你为什么不按约定自杀?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骗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废物!贱人!祸害!”   听到自杀二字,陆眠不需要寻找,就在少年胸口看到浸染良多的血迹,心下抽痛。   “这是……”他抬起手,抚向对方胸口,看着那大片艳红,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眼中格外酸涩,“这是你为了救我,自己捅的?”   司沐辰道:“我没有痛觉。”   陆眠目光凝在那道刀口上,停留许久才离开,说道:“就算你没有痛觉,我也不想让你受到丝毫伤害,阿辰,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我心甘情愿。”   司沐辰抚上陆眠脖颈,指尖在伤口上暧昧摩挲。   只是一点浅淡血色,却让他产生无尽饥饿,越是盯着瞧,腹中欲望就越强烈。   他俯下身,薄唇凑近那截白皙脖颈,哑声道:“不过,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就让我在你脖子上咬一口,喝一点点血。”   陆眠仰起头,尽可能让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算作无声回答。   司沐辰凑上前,并未咬破那层单薄皮肤,只用舌尖舔走那点血液。   低声呢喃时,声音虽然柔和,却无端令人觉得危险凛然,“博士,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你必须要负责到底。”   众人从惊疑不定中回过神,见到的便是这般诡异的吸血场面。   要知道,没有正常人能接受血液的味道,还是一脸享受的接受。再加上司沐辰操控丧尸的逆天能力,更让他们觉得违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跟陈恒相熟的一区人走到墙角,低声问道:“陈队,你这弟弟是怎么回事?既能控制丧尸,又喜欢喝血,别不是个类似于僵尸的怪物吧?”   耳尖如陈辰,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眼前一亮,指着司沐辰大声道:   “能控制凶恶残暴的丧尸,他就是个怪物啊!各位,你们想想看,要是放任这样危险的人继续待在基地,一旦惹他不开心,他没准会召来一大堆丧尸,伺机报复!”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各自的家人想想,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绰绰有余,应该联合起来把他赶出基地,亦或是直接杀他一了百了。”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不少人蠢蠢欲动。   陈恒立在高处,面对众多对弟弟心怀不轨的人,眸色骤冷,语气虽然平淡,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你们要是敢对我弟弟动手,我就敢引爆整个基地,让你们为我弟弟陪葬。” 第088章 高智商反派博士31(完)   什么叫引爆整个基地?难不成基地下方被埋了炸弹?   这个猜想让众人不约而同白着脸,看向陈恒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激愤,恨不得上前生撕了他。   陈辰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你疯了?炸弹不会就埋在我们脚下吧?你是什么时候埋的,不会是昨天晚上吧?”   早在建立基地时,害怕会出现丧尸围剿基地的血腥场面,陈恒命人把炸弹埋在地底,也能算作手中最后一张底牌。   没想到,这张底牌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他无意跟众人解释,也不想再和陈辰交涉,便乘坐人工电梯,回到地面,护在弟弟身侧,冷冷道:   “就算没有埋在地底的炸弹,单是闯进基地的丧尸,就能轻而易举地弄死你们。各位可要想想清楚,到底是要安全无虞的活着,还是鲜血淋漓的死去。”   周雁紧随其后,持枪站在陈恒身侧,共同守护司沐辰。   周围人面面相觑,到底没能迈出攻击的脚步。   僵持良久,某个雇佣兵弱弱举起手,颤颤巍巍询问道:“陈队,我有个问题,你能保证……你弟弟不会伤害我们吗?”   陈恒道:“沐辰在基地待了将近有一个月,你见他伤害过谁吗?”   雇佣兵连连摇头,“没有……”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卫州扬起下巴,双手抱胸,与有荣焉:“这次的丧尸攻城,还是多亏我家沐辰哥,要是没有他,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方才被恐惧冲昏头脑,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回过味来:   “是啊,那群丧尸涌进来时,我差点以为这次要死翘翘了,多亏陈队弟弟控制住丧尸,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这么说起来,陈辰才应该是罪魁祸首,外面丧尸那么多,他居然威胁陈队弟弟打开门,放丧尸进来!他是想害死基地所有人啊!”   “没错!我们要杀也应该杀这个恶毒自私的人!”   一时间,基地满是对陈辰的厌恶控诉,异常嘈杂。   人群中,一对夫妻目光凶狠,安置好女儿,率先出手将他压在地上,拳脚重重落在他身上。似是接收到某个信号,众人皆围拢过去,肆意释放内心的愤怒和恐慌。   无数拳头砸在身上,陈辰痛得蜷缩起身体,尖叫道:“你们这群肮脏野蛮的人,凭什么打我!M组织跟我有合作,祝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人理会他的威胁。   将博士脖颈那点血液舔舐干净,司沐辰才抬起头,细细检查对方身体,发现了多处烧伤。   “这些烧伤是怎么弄的?”   陆眠摸着沾染水渍的皮肤,无谓道:“异能放太多,不小心烧到自己了。”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条纤细的青色小蛇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   它闭着眼睛,用身体紧紧环住他手腕,打眼看去,会以为是只青色玉镯。   司沐辰身体微顿,问道:“这是……?”   陆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联想到昨日的控蛇女孩,他微微抿唇,猜测道:“昏迷前我身上没有这条蛇,应该是那个有控蛇异能的女孩放到我身上的。”   他摸到那条青蛇,本想将其从腕上扯开,却险些被咬到手指。   “让我来吧。”   丧尸无知无觉,体内有数百种毒素,只有摧毁大脑,才能彻底摧毁丧尸。   所以,即便是剧毒的毒蛇,也杀不死司沐辰。   他快而准地捏住青蛇三寸,将其扯离陆眠手腕,重重扔在地上。   他不喜欢博士被其他人的气味沾染,也不喜欢博士身上挂着其他人的东西。   周雁眼疾手快,握紧匕首把青蛇劈成两半。   “哎呀,这可是我养育最久的小家伙,都培养出感情了,这么轻易就被你们一刀砍断,是不是该赔我点补偿啊?”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女声响起。   陆眠循声望去,只见基地大门处,穿着校服的女孩倚靠着墙壁,直勾勾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她招了招手,道:“陆眠,又见面了。”   陆眠下意识把司沐辰护在身后,道:“你只身前来,应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你还真是了解我呀。”女孩缓步走来,歪着头看向司沐辰,喃喃自语道:“这就是那个屠杀组织的司沐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是这么凶残的一个人,还真是不可貌相……”   卫州皱眉,“你叽里呱啦说什么呢?看你这模样,应该还没成年,少装成跟我家陆哥相熟的样子,我家陆哥根正红苗,不泡未成年的!”   女孩眨眨眼,道:“我泡的又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干嘛?别不是喜欢陆眠吧?”   艹!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喜欢陆哥?他分明是在守护两个兄弟的爱情!   卫州气得面颊涨红,道:“你管得着吗你!”   女孩弯起嘴角,戏谑道:“调查清楚现有情敌,这可是一等大事,我怎么就管不着了?”   谈笑间,地面突然多出几百条蛇,不约而同地向司沐辰扑去。   陆眠不假思索地放出异能,烈火无差别焚烧着蛇类身体,连一丝余烬都不曾留下。   攻击被尽数化去,女孩脸上彻底没了笑,认真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把自己吊在一个人身上?司沐辰杀害祝姐父亲,穷其一生,祝姐都不会放过他的。”   “陆眠,趁此时机,你不如离开司沐辰,试着跟女孩谈场恋爱。”她指着自己,毛遂自荐,“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要不要跟我试试?”   陆眠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基地外那辆刀枪不入的吉普车。   “我可以把她杀了,这样,她就不会再威胁到阿辰。”   女孩嗤笑一声,“快别痴心妄想了,那辆吉普车焊着新型材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算是你的火系异能,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陆眠握住司沐辰的手,叮嘱道:“阿辰,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我跟你一起。”   陆眠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粘人啊。”   司沐辰承认得非常干脆。   陆眠与他十指交扣,道:“那我们一起。”   两人走出基地,直面那辆黑色吉普车。   祝晶待在车里,透过基地大门,能清晰看到司沐辰是如何操控丧尸,让她的复仇计划屡屡出错的。   面对杀害父亲的罪魁祸首,她心中戾气丛生,狠狠踹开车门,阔步走到两人面前。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在这里结束吧。”   司沐辰毫不畏惧地直视她,道:“你想怎么结束?”   祝晶眼眸凝满冰霜,让人心生寒意,“我们真刀实枪地比一场,你要是输了,就向我父亲自裁谢罪。”   司沐辰道:“我要是赢了呢?”   祝晶道:“你要是赢了,我任你处置。”   迎向博士不赞同的目光,司沐辰脸色柔和下来,踮起脚尖,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   “博士,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输的。”   陆眠仍旧悬着心。   在他看来,阿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A大学生,即便成为丧尸,也只是比以前强上一点;   而祝晶作为M组织领头人的女儿,从小穿梭于严苛残酷的环境,身手必定不凡。   不管怎么看,阿辰都是处在劣势的那一个。   他握紧拳头,暗暗在心里决定,阿辰待会儿要是有危险,就无视规则,出手相帮!   做好约定,司沐辰跟着祝晶来到空旷处。   她率先发起攻击,当胸一脚,狠狠踢向他,他连退几步险险避开。   不等他喘息分毫,祝晶探向腰侧,摸出把匕首,直刺他门面。   司沐辰偏过头,匕首刺了个空,趁此时机,他一把攥住她手腕,用力一拧,匕首掉落在地。   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过了几十招,司沐辰身上的刀伤越来越多,反观祝晶,只是额头多出几滴汗、呼吸急促了些,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陆眠心里捏了把汗,几次都想出手,却在看到少年眼中热切的战意后,选择继续观看战局。   在祝晶又一次把司沐辰踹倒在地,正想给他头部致命一击时,却见原本气喘吁吁的少年突然暴起,两腿上抬,紧紧绞住她脖子,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抵在她颈间。   “我输了……”祝晶颓废地瘫倒在地,道:“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你。”   司沐辰道:“我要你放下仇恨,从此以后都不再找我麻烦。”   祝晶沉默良久,道:“好,我答应你。”   目送她开车离开基地,陆眠凑近司沐辰,看到他满身的伤痕,很是心疼,“阿辰,咱们先回基地吧,我给你包扎伤口。”   两人回到基地,司沐辰命令跪着的丧尸全部离开基地,关上基地大门后,才顺从地被博士拉回别墅。   甫一进入房间,铺天盖地的吻迎面而来。   他被动承受着,只觉此刻的博士有些不同以往,一吻即毕,忍不住扑到对方身上,问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凶?”   陆眠低头看他,道:“阿辰,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你明明可以控制丧尸去围攻祝晶……”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一无是处,不靠丧尸病毒带来的能力,我也能解决自己惹来的麻烦。”   司沐辰耳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是祝晶先主动从那辆吉普车走下来的,她这么光明磊落,我也不想逊色啊。”   陆眠一字一句、认真无比道:“阿辰,就算你卑鄙无耻、自私怯懦,拥有无数缺点,我爱的也只是你的灵魂,无关其他。”   司沐辰嗯了一声,笑的很是甜蜜,“我现在知道了。”   基地被丧尸潮围攻后,吸引来不少逃难的人,人数骤增,屋舍严重不足,陈恒在弟弟的帮助下扩大基地,不出一年,西林市基地就比原来大了整整三倍。   因着卫州的请求,陆眠致力于研制解毒剂。   或许是他天赋过人,虽然对生物知识一无所知,经过废寝忘食的研究,还是在一年后研制出了解毒药剂,成功让司沐辰和卫临恢复正常。   自此,世界再无丧尸,重新迎来光明。 第089章 人傻钱多霸总01   灯红酒绿的包厢里,身穿西服的男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修长两指间夹着根香烟,青白色烟雾逐渐弥散,模糊了他的脸。   数十个人围拢在他身边,又是斟酒,又是点烟,好不殷勤。   “陆哥,陆家那么有钱,娱乐圈大把男孩想爬上你的床,没必要吊死在司沐辰这棵歪脖子树上。”   “我之前还以为他有多不食人间烟火呢,居然被曝出跟不同金主约炮的丑闻,啧,真够脏的,多亏他之前一直拒绝陆哥你,否则……你指不定会染上什么脏病呢!”   “要我说,还是林锦好,不仅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饭,还抽出大量时间陪你爸妈,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几人的话似是说到了男人心坎,他从身侧沙发上拿起三沓钱,重重拍在茶几上,很是阔气:“谁先把手里那瓶酒喝完,这钱就归谁。”   此言一出,众人疯了一般,忙不迭把瓶口往嘴里送,生怕比别人慢上一步。   冰凉酒水咕嘟咕嘟灌进胃里,不出十秒,光头男率先举起空酒瓶,激动得满脸通红:“陆哥,我先喝完了!我赢了!”   男人微抬下巴,示意他去拿钱。   光头男喜滋滋扑向茶几,抱着三沓钱亲了又亲,活脱脱的财迷形象。   恰在此时,一道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男人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名叫林锦的来电显示。   “哟哟哟,才刚提一嘴,你家林锦就打电话来了,陆哥,能不能外放声音啊,我们也想听听小影帝的声音。”拿到钱的光头男心情舒畅,凑上前去,起哄道。   男人勾起唇,指尖按着接听键,却久久不动。   若是有人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茫然。   看着围在面前的男男女女,他皱了皱眉,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记忆,大脑一片空白。   “陆哥,快接电话啊!别让嫂子等久了。”   听着光头男的催促,他环视一圈,见众人都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试探着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或许是因为醉酒,还带着颤抖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陆哥哥,我喝醉了,你能不能来剧组接我一下?”   介于光头男刚刚说的嫂子,陆眠还以为电话那头是他老婆,却没料到传进耳中是一道男声。   难不成……失忆前的他是同性恋?   他正要答应,却猛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剧组的具体位置,余光扫到茶几上的酒水,下意识道:“我也喝醉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不想来接我啊?”   陆眠道:“怎么会?我是真的喝醉了,开不了车。”   林锦很是委屈:“之前你喝醉酒,也会来接我的,为什么偏偏这次不行?你是不是有别的新欢了?”   一无所知的陆眠被质问得有着烦躁,没能忍住,声音大了一些,“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我喝醉酒了……”   眼见通电话的两人有吵起来的趋势,戴黑帽男人弱弱开口道:“可是陆哥,你之前喝醉,都是让司机送你去剧组的啊,难不成你真厌烦林锦了……”   陆眠了解自己,对于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迈出交往这一步。   既然和林锦确定了关系,就说明他最起码是喜欢对方的。在没了解清楚状况时,他不能破坏这段关系。   他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下来,道:“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林锦声音里总算泄出点笑意:“发你微信上了,陆哥哥,要是再敢迟到,我就罚你戴绿帽子上班,让你的所有员工都笑话你!”   挂断电话后,陆眠用指纹打开手机,发现微信置顶有两个人   备注叫林锦的弹出一条位置信息。   备注叫阿辰的显示着红色感叹号,他应该是被对方拉黑了。   他下意识点进和阿辰的聊天框,翻看着最后几条信息。   辰:陆眠,你再跟踪我的话,我会报警的。   陆眠:有必要闹这么绝吗?我不是想伤害你,只是太喜欢你了。   追求这么久,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给我个机会?   好好想想,你妈的病可拖不得。   妈的,你居然敢拉黑我!   司沐辰,你等着,我会让你主动来求我的!   最后一条信息是两个月前发的,看来……他曾对这个人爱而不得,成了变态跟踪狂后惨被拉黑。   陆眠退出聊天框,点开林锦发来的地址,在网上叫了个代驾。   告别众人后,他来到停车场,幸运的是,刚按下车钥匙,右侧方一辆劳斯莱斯发出声响。   他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让代驾根据地址开车前往剧组。   KTV离剧组不远,开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剧组门口。   陆眠刚下车,怀里突然扑进一具温热身体,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嗓音:“陆哥哥,你又迟到,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   他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面容。   对方鼻梁高挺、嘴唇殷红,眉眼间隐含一丝经年不化的冷意,恰如其分地被脸上的笑容冲去。   长得确实不错,可惜不是他的菜。   “路上堵车了。”   听到这个回答,林锦不高兴地蹙了蹙眉,道:“你不能每次都用这个说辞来逃避惩罚啊,我不管,这次一定得罚你,不罚不长记性。”   陆眠不着痕迹地推开他,“你想怎么罚我?”   林锦认真想了想,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你戴绿帽子太丢脸了,正好,有个新剧的男一号还没定下来,就惩罚你帮我拿下它,好不好?”   陆眠眸色微深。   看来,对方跟他在一起,是为了娱乐圈的各种资源。   他并未应下,看向身侧的劳斯莱斯,打岔道:“外面挺冷的,去车上坐着吧。”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林锦面色阴沉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似是想到什么,他一把挽住陆眠胳膊,笑得格外甜蜜,“陆哥哥,剧组里的人都很想见见你,你陪我进去打个招呼吧?好不好?”   陆眠并不想做多余的事,刚要拒绝,无意间瞥到个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只觉心脏一抽,莫名生出些类似于怜惜的情绪。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可他非但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本应如此。   他下意识跟上那道身影,惹得身后的林锦费力追赶。   “陆哥哥,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陆眠心不在焉道:“不是你说的让我陪你进去打个招呼吗?”   林锦撇撇嘴,道:“那也不用走这么快啊。”   眼看那道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陆眠有点着急,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你再不快点,我就不等你了。”   林锦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相识以来,对方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他紧走两步,跟上陆眠,因为莫大的愤怒脸色有些扭曲,却无法对金主吐出伤人言语。   正前方那道身影越走越快,万不得已,陆眠只能拽着林锦往前跑,可越是追,那人走的就越快,直到见到剧组的人才堪堪停下。   因着心里那份特殊情感,他本想看看那人的真实面貌,却被一个面善的中年男人拦住,“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陆总吧?小林跟我提到您很多次,说你有意投资我们剧组。”   陆眠脚步一顿,淡淡道:“是有这个意向。”   陈导演喜得咧开嘴,“我们剧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陆总,您要参观一下这里吗?”   “不用。”陆眠漫不经心地答着,目光定格在那道身影上,问道:“他叫什么?”   原本其乐融融的剧组气氛蓦地凝滞,众人皆用异样眼光看着那人,时不时还觑向林锦,似是在偷看他的表情。   陈导演面色一僵,道:“他啊……陆总,你问他干嘛?”   陆眠扬了扬眉,“怎么?不能问吗?”   “能问的。”陈导演尴尬地笑了笑,道:“您应该是认识他的,陆总,他叫司沐辰。”   陆眠本想反驳,转念一想,想到微信里那个显示着红色感叹号的联系人辰,就莫名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觉得很尴尬。   失忆前对人家穷追猛打也就算了,失忆后人家只显露一个背影怎么又把他勾得五迷三道的?   他摸摸鼻子,极力保持镇定,“啊……是,我认识他。”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林锦恶狠狠瞪了司沐辰一眼,转移话题道:“陆哥哥只是特意陪我来见大家的,过会儿会跟我一起离开,就不参观剧组了。”   陈导演连连点头,道:“小林啊,没事的话,要多带陆总来剧组。”   “知道了。”林锦应下,挽住陆眠胳膊,询问道:“陆哥哥,要离开这里吗?”   陆眠嗯了一声,正要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却莫名迈不开脚。   无奈之下,他只能顺从自己内心,缓步走向那道身影,众目睽睽下说道:“你……你能不能转过身来?我想看一看你的脸。” 第090章 人傻钱多霸总02   这道声音非常熟悉,单是听到,就足以让司沐辰后背发寒,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在剧组门口时,他就看到了跟林锦贴在一起的陆眠,生怕被再次纠缠,才会逃命般往前跑,以为藏在人群里能躲过去,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缓慢转过身,毫无畏惧地直视对方。   陆眠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前人生得清俊迤逦,鼻梁高挺、嘴唇轻薄,黑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看起来疏离而淡漠。   与其对视的那刻,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的心跳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糟糕,他再次一见钟情了。   即便失去全部记忆,他的身体也从未遗忘对司沐辰的心动。   他刚想用说话缓解尴尬,脑中突然涌进一段陌生记忆。   这具身体名叫“陆眠”,父亲是富可敌国的商业大佬,从小锦衣玉食,花钱如流水,单是挂在他名下的公司就有几百个。   他在一场宴会上遇到身为明星的司沐辰,对其一见钟情。   经过调查发现,司沐辰父母合作经营着家喻户晓的大公司,本该是千娇百宠的公子哥,却极其喜爱演戏,为此不惜与父母决裂,十六岁时独身闯入娱乐圈,摸爬滚打,混迹三年就成为影帝。   “陆眠”想要的,费尽心思也会得到。   他先是在大庭广众下高调示爱,每日不间断地送花和奢侈品,而后又将大把资源送到司沐辰手里,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对方的心,谁曾想对方压根不喜欢男人,屡屡碰壁。   为了得到司沐辰,他不惜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搞垮司家公司,多年心血被毁于一旦,司父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司母从豪门阔太太一朝跌入尘埃,思虑成疾一病不起,被医院查出癌症。   司沐辰本想多接点剧本来贴补家用,却在这时被曝出为了往上爬跟不同金主约炮的丑闻,一时间辱骂不断,娱乐圈根本没有导演愿意用他。   当然,这些丑闻也是“陆眠”搞出来的。   他在网上刷到新出道的林锦,发现对方和司沐辰有七分像,就萌生了找替身的想法。   在他的蓄意接近和有意露富下,很快就把人追到手里。   林锦还没出道时就顶着“小影帝”的名号,异常厌恶有人拿他和司沐辰做比较。   “陆眠”抓住这一点,把林锦塞进知名导演的剧组当男一号,又让导演招来司沐辰做林锦的替身演员,以此来羞辱司沐辰。   他原本以为,在这种时候以救世主形象把司沐辰救出泥潭,就能得到对方青睐,却没想到,最终得到的会是一具冰冷尸体。   瘫痪的父亲、患病的母亲、网上的恶评、黑粉的攻击、剧组的霸凌……这些都是导致对方抑郁自杀的主要因素。   翻看完所有记忆,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从陆眠心底蔓延开来,直传到四肢百骸。   他现在很确信,自己绝不是“陆眠”,只是夺舍了这具身体。   潜意识里,对于心悦之人,他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绝不可能会这般残忍!   看着司沐辰极力保持冷静、神色却难掩惊惧,陆眠后退几步,状似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司沐辰不想再与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有任何牵扯,冷冰冰道:“这与你无关。”   贸然改变态度会平白惹人怀疑,可若是维持现状,对方很快就会悄无声息地自杀,陆眠思索片刻,反问道:“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我对你的兴趣一如既往,即便被拒绝一百次,我也只想跟你领结婚证。”他微俯下身,凑近青年,表情很是认真,“沐辰,只要你愿意,陆家大门随时会为你敞开。”   刚到下班时间,不少人仍旧滞留在剧组,听到这番话,一时间神色各异。   在声名狼藉的司沐辰被招进剧组时,导演事先打过招呼,让他们卯足劲儿捧着林锦,以此招来更多赞助。   林锦讨厌司沐辰,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一些人就把主意打在司沐辰身上,用霸凌司沐辰的方式来让林锦开心。   他们原本以为,在司沐辰被曝出跟不同金主约炮的丑闻后,有钱有势的陆眠会彻底厌弃司沐辰,却没想到……陆眠竟这般痴情,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也还是对司沐辰情根深种。   那些欺负过司沐辰的人,生怕会招来报复,暗下决心要尽力弥补。   司沐辰神色清冷,淡淡道:“我对你不感兴趣,请你离开。”   早料到会迎来这种冷漠对待,陆眠并未失落,干脆利落地转身,正想离开剧组,胳膊却被林锦用力拉住。   “陆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眠掰开他的手,无比认真道:“林锦,我们分手吧,我会帮你拿下那个新剧男一号,作为条件,我们和平分手。”   林锦咬紧牙关,“我不同意!当初是你费尽心机把我追到手的,怎么?得到手就不珍惜了?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对于原主的钱,陆眠并不在乎,便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察觉到周围人的隐晦打量,林锦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后我会联系你的。现在,你得先把我送到家。”   陆眠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离开剧组前,他往后瞥了最后一眼,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笔直地立在原地,领口敞开几颗扣子,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极其清冷出尘。   他心头微动,不想暴露内心悸动,便迅速转过身,离开了剧组。   跟着陆眠坐上后座,见司机面生,林锦胳膊怼了怼陆眠,问道:“这是你新招来的司机?”   陆眠闭上眼睛,“是代驾。”   见男人态度这么冷淡,林锦失落的同时,心底后知后觉升起一股羞辱感。   他不明白。   自己既乖巧孝顺、又洁身自好,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私生活混乱的司沐辰?为什么陆眠永远都一门心思地粘在司沐辰身上,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好?   沉思良久,他终究还是不想错过陆眠这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吃醋,才故意在剧组说那些话的?”   陆眠回答得干脆利索:“不是。最初接近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和沐辰有几分相似,我原本是想让你做替身的。”   林锦最讨厌别人把他和司沐辰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他气得面颊涨红,恶狠狠瞪着陆眠,声音都因气愤变得拔高不少:“你现在跟我这个替身提分手,是想继续去追求正主了?”   “陆眠,你别忘了,司沐辰当初能在大庭广众下不留情面地拒绝你二十多次,如今也不会改变主意答应你的求爱!”他眼里满是恶毒,冷笑道:“何况……他私生活混乱的要死,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脏的要命,你现在去追求他,不怕得病吗?”   透过后视镜,陆眠看到司机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八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闭口不言。   一时间,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询问道:“两位是要去哪啊?”   林锦烦躁地掏出手机,开启导航,道:“你跟着导航走吧。”   汽车一路疾驰,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林锦率先下车,不耐烦地踢了踢车门,道:“你,付完钱下车,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司机哎了一声,制止道:“你说话就说话,踢我车门干嘛!踢坏了你得赔钱的!”   不想多生事端,陆眠往司机账户扫了三千块。   “钱已经付过去了。”   司机停止骂骂咧咧,低头扫了眼手机,嘟囔道:“现在这些年轻人,脾气真是暴躁,动不动就……”   待扫到3后面的三个零,他瞬间卡壳,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是不是多扫了两个零?打个车,哪用得着三千块啊?”   陆眠无所谓地摆摆手,“多余的钱就当是他踢你车门的补偿。”   “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司机嘴角抽搐地喃喃自语,又想露出笑容,又觉得心里憋屈,心情复杂地收下了这笔巨款,发动汽车离开。   陆眠转过身,问道:“你要跟我谈什么?”   林锦紧盯着他双眼,“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在陆眠看来,网上那些有关司沐辰的丑闻全是原主传出的,根本就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何况……就算司沐辰真的跟不同男人睡过,那也是对方的自由,他无权干涉,更加不会嫌弃。   他这颗心,早在见到司沐辰的那一刻,就沦陷的非常彻底。   无可救药,也无法自拔。   他从口袋里翻出包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斜倚着墙壁,言语间透出些烟草味,语气淡淡道:“他又没有真的跟别人睡过,我为什么要嫌弃?”   林锦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确信?”   陆眠道:“就凭那些丑闻都是我散布出去的。” 第091章 人傻钱多霸总03   林锦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露出犹如看到怪物的表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追求你前,我曾对他穷追不舍两年,他待我却始终冷若冰霜。”陆眠微微皱眉,流露出些许不满,讲述起原主的心路历程来:“我气不过,本想往他身上泼点脏水,让他一帆风顺的人生经受些挫折,在他步履维艰的时候,我会像救世主一样拼命把他拉出泥潭。”   短短一番话,却让林锦听得如坠冰窟。   他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后退一步,道:“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居然……居然这样算计司沐辰!”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陆眠满意地勾起唇角,熟练地用指尖碾灭烟头,低声恐吓道:“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奉劝你一句,尽量在我脾气还算好的时候同意分手,你应该也不想让我把用在司沐辰身上的手段用在你身上吧?”   林锦垂眼沉思,回想起司沐辰在剧组遭遇的霸凌,以及凄惨的家庭现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虽然对男人的卑劣手段颇有微词,可因为悲剧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并未生出过多情绪。   “我同意分手,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眠轻启薄唇,问道:“什么条件?”   林锦眉眼间满是算计,答道:“我要你在三年内把我捧成影帝,怎么样?能做到吗?”   陆眠答应得毫不犹豫。   单是原主手里的钱就足够他挥霍几辈子,再加上原主好几个损友都开的娱乐公司,要捧红一个小明星简直轻而易举。   “你先把《长夜行》这部剧演完,我会再联系你的。”想起心上人在剧组的凄惨待遇,他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除此之外,我可以再送你套价值连城的别墅,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件事?”   林锦有些好奇,“什么事?”   陆眠头疼地揉揉额角,道:“帮我在剧组多照看些司沐辰,他那个冷冰冰的性子,又不善言辞,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反击,林锦,我要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维护他。”   保护一个人就能得到一栋价值连城的别墅,这笔买卖异常划算。即便林锦讨厌司沐辰,也抵抗不了陆眠开出的丰厚条件。   他点点头,道:“我会护着他的。”   这场对话只维持了三十分钟,在他答应全部条件后,陆眠在等计程车的过程中给原主死党发了条消息,约定今晚在常去的高级会所见面。   原主的这个死党叫范家梁,是业内非常有名的导演,经由他拍出的剧本部部爆火,娱乐圈里的演员做梦都想参演他的剧。   可他眼光极其挑剔、对于片场管控和镜头录制非常严厉,很少有演员能入他的眼。   最为重要的是,他挑选演员只看演技,不看人品。但凡被他挑中的演员,即便声名狼藉,也照用不误。   陆眠之所以约见范家梁,其实是为了司沐辰。   在原主记忆里,范家梁手里有一个搁置五年的剧本,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主演。那个角色虽然是男二号,戏份却很多,他想为司沐辰争取一下。   时间尚早,他让司机停靠在目的地附近,简单吃了顿晚饭,才溜溜达达地前往高级会所。   推开会所包厢的门,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那人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不苟言笑。   见到好友进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先发制人道:“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眠模仿原主,笑得没心没肺:“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范家梁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既然没事,今晚就好好喝酒,别跟我说正事。”   陆眠连忙改口道:“其实是有一件事……”   范家梁眼中带笑,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说吧,我能帮就帮。”   “你筹划五年的那个剧是不是还没找到男二号?我这儿恰好有个合适人选……”陆眠斟酌片刻,说道:“家梁,我不是强迫你收人,就是……你能不能先看看他的演技,再决定要不要收?”   说这话的要是别人,范家梁早不留情面地转身走人了。   可因为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即便再不爽,也只能忍耐下来,询问道:“先告诉我,你推荐的人是谁?”   陆眠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司沐辰,你应该听过,就是那个我追求很久也没追到手的司沐辰。”   听到这个名字,范家梁脸上彻底没了笑意。   “阿眠,咱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   他轻放下酒杯,语气认真道:“我热爱我手里的每一个剧本,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情意去玷污它们,你要是想追求司沐辰,大可以去花钱捧他,没必要搭上我的剧本。”   陆眠直视他的双眼,同样认真:“凭咱俩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去祸害你的剧本?我真的只是因为司沐辰适合那个角色才推荐给你的。”   范家梁神色放松下来,道:“明天下午两点,你带他来见我。”   陆眠面露难色,“家梁,你能不能去主动联系他?之前为了追求他,我像个变态一样每天都去跟踪他,这次我要是再去骚扰他,他一定会报警抓我的。”   他停顿片刻,小声说道:“进局子事小,再惹他厌恶就得不偿失了。”   相识以来,范家梁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陆眠。   他莫名觉得好笑,拿出手机对着面前这张脸拍了张照片,暗自欣赏片刻,回道:“我会联系司沐辰的,作为报酬,你这张照片就留存在我手机里了。事先说明,他要是不符合我的要求,我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陆眠把脸凑过去,“没问题。只要你愿意见他,我这张脸,随便你拍!”   范家梁嫌弃地皱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脸推远,“对我来说,你这张脸没有任何价值,只要你别再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眠在他身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道:“那你等到百八十岁的时候,再去谢天谢地吧。”   范家梁无奈地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谈完正事,两人间的气氛再次轻松下来,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日来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陆眠从沙发上坐起身,道:“家梁,你先自己在这里坐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范家梁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   两人离开包厢,正要去厕所解决生理需求,却蓦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你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情?妈的,老子今天还就得让你跪地上给我倒酒,看你还怎么装清高!”   “你以前再怎么光鲜亮丽,现在还不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们大哥可是混□□的,识相的话就乖乖跪下倒酒,跪到我们大哥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多给你撒几百块钱。”   陆眠本无意多管闲事,直到听到一道清冷声音。   “我不会下跪的。”   行动快于思维,他下意识转过身,包厢门口,三个社会人围着一个身穿服务生衣服的高挑青年,表情凶神恶煞的。   他无瑕顾及其他人,目光自动定格在那抹纤瘦身影上,清冷出尘的青年正被一个彪形大汉压着肩膀,似是在逼迫对方冲所谓的大哥下跪。   看到这一幕,陆眠胸膛里燃起熊熊烈火,原本轻快的神色也阴沉下来。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知会范家梁一声,就快步上前,手掌搭在彪形大汉的肩膀上,猛地用力,将对方肩膀捏的咯咯作响。   “放开他。”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无端令人胆寒。   肩膀被用力捏到近乎变形,彪形大汉痛的惨叫出声,连忙放开司沐辰。   他艰难地转过头,见身后是一个体型偏瘦的英俊男人,心中恐惧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羞辱和愤怒。   他用力甩开陆眠的手,正要一拳砸下时,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贴上他的拳头。   “这里面有十万块,只要你们放过他,我就告诉你们密码。”   彪形大汉动作一滞,不可置信道:“真有十万块?”   陆眠作势要收回卡。   三人同时伸出手,去争抢那张银行卡。   陆眠随便塞到一个人手里,笑得很是无害,道:“这张卡其实没有密码。”   而后,他拉住司沐辰手腕,将其拽到厕所,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司沐辰垂下眼,并未应答。   陆眠既担忧又急切,将青年拉到一个隔间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动手检查了。”   “我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沉默片刻,司沐辰抿起嘴唇,回道。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陆眠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看到你被人欺负,身体有可能会受伤,要是不检查一下,我肯定会日日心神不宁,也没法认真做事,这会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对我影响大着呢!” 第092章 人傻钱多霸总04   厕所隔间狭窄逼仄,司沐辰能清晰感受到拂在脸颊的呼吸。   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他本能想后退躲避,却猛然发现后背正紧贴着隔板,避无可避。   他按耐下惊慌失措,保持着面无表情,冷静道:“你可以放弃对我的喜欢。”   “真要能放弃,我早在两年前就放弃了。”陆眠自嘲道:“司沐辰,你没喜欢过谁,当然可以把放弃说得这么简单,可是我整整喜欢你两年,这份感情早已根深蒂固、无法剔除。”   相识两年,对方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可唯独这次,让司沐辰心脏怦然。   他微仰起头,映入眼帘是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仅仅对视一眼,就险些沦陷其中。   想到卧病在床的父母,他强迫自己冷下心来,拼命驱赶心中的多余情愫,淡淡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还是自己动手检查吧。”   陆眠索性不再争辩,抬手探向青年微微敞开的领口。   似是没料到他这般大胆,司沐辰心里一惊,下意识捂住领口,却被一只大手钳住双腕,用力按在头顶。   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撼动身前之人,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陆眠用腿插进青年两腿之间,右手下移,缓慢解开最上面那颗衬衫扣子,暴露出大片白皙皮肤。   离得太近,司沐辰有些呼吸不畅,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手指解开衣扣时磨蹭过皮肤,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我真的没有受伤。”   陆眠动作一顿。   察觉到他的停顿,司沐辰像是找到突破点般,断断续续道:“刚刚那三个人只是捏着我的肩膀,没有伤到我。”   陆眠捏住那片布料,往下扒拉,“那我就只检查你肩膀。”   衬衫扣子被解开两颗,肩膀也即将裸露在外,司沐辰本能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危险,露出警惕的神色,“你现在的行为,很像在占我便宜。”   陆眠理不直气也壮:“我这是在担心你。”   随着衬衫的寸寸脱落,细腻光滑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淤青异常显眼,他眸中划过一抹心疼,低声询问道:“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你今天不是还在《长夜行》剧组里当林锦的替身演员吗?”   司沐辰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公司被你搞垮后,司家负债累累,父亲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母亲被查出癌症,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当然得多找几份工作,才能保住我岌岌可危的家庭。”   陆眠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听完内容后,只想把原主找出来大卸八块。   哪有人这么追求爱情的?   不仅把心上人的家庭搞得支离破碎,更是把心上人虐得千疮百孔,这他妈压根不是结爱,而是结仇吧!   他这开局完全就是地狱模式,除非司沐辰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否则永远也不可能答应他的求爱。   “对不起,我之前太偏激了。”   陆眠诚恳地向对方道歉,言语间满是讨好:“沐辰,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家富可敌国,钱多到几十辈子都花不完,我负责给伯母找治疗癌症的顶尖医生、给伯父找治疗瘫痪的顶尖医生,甚至还能砸钱让你家公司起死回生。”   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司沐辰听得心头微动,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两个星期前,医生下了最后通知,母亲的病再拖下去会药石无医。   苦苦支撑八个月,他早在次次碰壁和他人无尽羞辱中学会忍耐,没有什么事能比至亲生命更重要。   所以,他愿意为了母亲去向罪魁祸首低头。   “我的条件是……”陆眠缓慢而认真地为司沐辰穿好衬衣,道:“你辞去其他工作,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是继续演戏、或是出国旅游、或是无所事事地窝在家里,我只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司沐辰紧盯着陆眠,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陆眠主动后退一步,有些委屈:“我只是单纯想对你好而已。”   男人的神情太过认真,不似作伪,司沐辰没来由地想去相信,可心头那道坎没那么轻易跨过,便只能选择无视。   恰在此时,隔间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陌生人的高声询问:“兄弟,你都进去半小时了,还没上完啊?是便秘还是几天没上厕所了?能不能快点,我快要憋死了!”   酝酿已久的示好被打断,陆眠不耐烦道:“其他楼层也有厕所,你就非得盯着我这一间?”   陌生人道:“我不想爬上爬下的。”   言下之意,就是非得上这层楼的厕所。   陆眠推开门,拉着司沐辰走出隔间,与陌生男人擦肩而过,能清晰听到身后的吐槽:“妈的,难怪这么长时间都不开门,两个大男人进一个厕所隔间,有毛病吧。”   离开厕所后,陆眠拉着他走向空旷走廊。   “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愿意吗?”   “愿意。”似是想到什么难处,司沐辰微微蹙眉,面露难色:“还有一件事,我租下的房子快要到期了,陆眠,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段时间?”   陆眠巴不得能和对方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忙不迭答应下来。   “我什么时候去接你们?”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眉眼也弯了起来,语气很是迫不及待,“现在,还是明天?”   司沐辰用商量的语气道:“明天吧,今天太晚了,家里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陆眠眼前一亮,问道:“用不用我帮忙?”   司沐辰摇头道:“不用。”   陆眠有些失落,还想再说些什么,口袋响起一阵电话铃声。他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是范家梁打来的,连忙滑向接听键。   “我厕所都上完一阵子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虽然觉得半途走人很不道德,陆眠还是不放心让司沐辰独自留在会所,带着歉疚说道:“要不你先回家吧?我这边突然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不能陪你喝酒了。”   从对话中猜到男人有正事要谈,站在一旁的司沐辰小声道:“你不用……”   陆眠抬起手,迅速捂住他的嘴,不让其继续说下去。   范家梁早见识过发小见色忘友的德行,并未生出不悦情绪,道:“那咱们有空再约。”   挂断电话后,陆眠才挪开手掌,掌心处的柔软触感挥之不去。   他盯着那抹柔软红润的薄唇,心里蠢蠢欲动,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把话题扯到正事上:“你刚刚想说什么?”   司沐辰并未注意到他灼热的目光,实话实说道:“我想说你不用在这儿陪我,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怕你再遇上那三个人。”陆眠上前一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思来想去,还是我陪着你比较靠谱。”   司沐辰并未再拒绝。   虽然答应过男人要辞去所有工作,他还是想把最后一晚的工作认认真真做完。整整三个小时,男人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犹如一只忠诚的小狗。   做完今天的工作,他向主管提出辞职,顺利拿到两个月工资。   两人离开会所,漫步在嘈杂的街道上,一阵凉风拂过,吹落树上的枯叶。   陆眠偏过头,瞥见青年肩膀处沾着的一片落叶,下意识抬起手,将其扫落。   “你肩膀上有片落叶,我帮你拍掉了。”   司沐辰抬起头,道:“你头顶也落了一片。”   陆眠低下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道:“礼尚往来,要帮我拍掉吗?”   司沐辰本不想做这么暧昧的举动,念及对方提供的帮助,犹豫良久还是抬起手,为他摘去那片落叶。   为了方便照顾父母,他租的房子离工作地方不远,不多时就走到了公寓楼下。   父母咒骂陆眠的话语,他听了整整一年,无比清楚他们对陆眠的憎恨嫌恶,便站定脚步,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陆眠也明白这一点,道:“等你上楼后,我再走。”   司沐辰没再坚持,干脆利落地转身上楼。   等再看不到他的背影,陆眠才联系司机来接自己回家,等了约有半小时,一辆豪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发现后座坐着个面容娇好的女孩。   女孩看到他,嘴角扬起一抹甜笑,喊道:“陆哥哥,叔叔阿姨让我来接你去我家。”   陆眠上车的动作一顿。   他并不认识女孩,相处起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顺着她的话询问道:“这么晚了,去你家干嘛?”   女孩狡黠一笑:“当然是商量我们的婚事了!”   陆眠暗暗咬牙,又一次生出想把原主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心。   原主到底招惹了多少烂桃花?   刚送走一个替身林锦,怎么又来一个结婚对象? 第093章 人傻钱多霸总05   他脸上的惊讶表情太过明显,看得女孩忍俊不禁,姿态娴熟地拍拍身侧座椅,很是乐不可支:“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外面挺冷的,还是先上车吧。”   得知不是商量婚事,陆眠放松下来,弯腰坐到车上。   不等两人发话,司机发动汽车,向右前方的大路开去。   车内开着暖风,吹散陆眠身上寒意,使得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他闭上双眼,向后靠去,兀自开始闭目养神。   “喂,你都不好奇我是谁吗?”女孩戳戳他肩膀,明亮眼睛里眨着新奇的光芒。   看来,对方与原主在此之前并不相识。   得出这个结论,陆眠悬着的心恢复原位,懒洋洋道:“没什么可好奇的,到地方后我自然会知道一切。”   女孩跺了跺脚,娇嗔地瞪了陆眠一眼,嘟囔道:“哎呀,陆哥哥,你真是越长大越无趣,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从司机的视角来看,后座的乔婉长相甜美、性格活泼,与冲动暴躁的陆眠再相配不过。   想到陆家对乔婉的亲热态度,他抽出一半注意力给后座上的两人,乐呵呵劝道:“乔小姐,你就别逗我家少爷了,他刚喝完酒,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乔婉听话地不再搭理陆眠,小声抱怨:“司机叔叔,国内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陆哥哥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司机露出善意的笑容,“人都是会变的,你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才五六岁,都过去将近二十年了,我家少爷变成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陆眠看似在闭目养神,耳朵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丝不落。   他在心里暗自思忖,这位乔小姐是原主二十年来都不曾联系的儿时玩伴,甫一回国,就让原主全家在深夜上门拜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到处都透着诡异。   刚穿进这具身体,多说多错,他只能装作微醺状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汽车一路疾驰,来到一座奢靡华丽的贵族庄园。   整座庄园灯火通明,暖色灯光映出白木栅栏、褐红色尖耸屋顶、青绿草木,以及精细古朴的壁画,这里处处都透着雍容典雅,可屋檐上挂着的白布却昭示着不详气息。   乔家有人去世了,怪不得会让人在晚上吊唁。   陆眠跟在乔婉身后,缓步走进庄园,到达灵堂时隐约能听到些许哭声。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女孩一眼,对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好似去世的并非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哥哥,伯父伯母现在在灵堂里,你要进去吗?”察觉到他的目光,乔婉脚步一顿,偏过头来,询问道。   陆眠反问:“你不进去吗?”   乔婉眼底掠过一抹冷意,语气却很是温和:“我就不进去了,那位生前就对我厌恶至极,我就不进去碍他的眼了。”   话已至此,陆眠不再追问,转身进入灵堂。   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内情状,一对中年夫妻就迎上前来,对着他嘘寒问暖。应付完原主父母,他看向摆放在灵堂上的黑白照片,死者是个中年男性,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眉眼间肖似乔婉。   此人应该是乔婉的父亲。   陆母环视一圈,没找到想见的人,遂撞了撞儿子胳膊,道:“阿眠,怎么不见婉婉啊?她不是去接你了吗?”   陆眠实话实说道:“她把我送到灵堂门口,就离开了。”   陆母与陆父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然于心的情绪,“唉,她爸当初那样对她,她不想进来吊唁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两人的表情太过耐人寻味,陆眠心中升起一丝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陆母抿了抿唇,讲述起乔家的往事来。   乔父乔母是经由朋友介绍认识的,很是门当户对,交往不到一年就领了结婚证,乔婉刚出生的时候,乔父出轨了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此后就对妻子不闻不问。   女秘书怀孕后,乔父带着她登堂入室,乔母不堪受辱跳楼自杀。   一年后,女秘书生出个白白胖胖的男婴,乔婉便成了多余的存在,五岁时被乔父送到国外,直到半个月前才被允许回国。   难怪乔婉不愿意进灵堂,没把灵堂拆了都算她孝心十足。   听完这桩旧事,陆眠颇为认同女孩的行为处事,连带着吊唁也很不走心。   为乔父上完香,他刚想同父母告别,却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叫住,“陆哥,你来了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我本来还打算明天约你在老地方见面呢。”   陆眠转过身,顺着他的话答道:“看你在忙着招呼客人,我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他们哪有你重要啊。”   乔奕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上前几步,给了陆眠一个熊抱。   陆眠鲜少与陌生人近距离接触,身体下意识绷直。   又一次感受到陆眠的僵硬,乔奕无奈地拍拍他肩膀,道:“陆哥,都抱过多少次了,身体怎么还是这么僵硬啊,你就应该多跟我抱抱,好好适应适应。”   陆眠推开他,道:“不需要适应,我们之间也没有拥抱的需求。”   乔奕流露出伤心的表情:“不跟我抱,你还想跟谁抱啊?”   “当然是跟我老婆抱了。”   乔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跟林锦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陆父陆母被林锦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两个月,早已在心里将他认定成儿媳妇,听到这番话,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陆眠身上,眼中饱含询问之意。   陆眠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起这件事,便借此机会坦白道:“不是林锦,我跟他已经和平分手了。”   陆母有些着急:“是小锦惹你生气了?阿眠,小锦现在才十九岁,正是不成熟的时候,做错事也算情有可原,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像小锦这么孝顺、乖巧的男朋友,可一点也不好找啊。”   先前林锦朝夕不离的照顾陪伴,让陆家父母对其极有好感,陆眠不能说出分手的真正原因,便找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继续发展对谁都没有好处。”   乔奕挠挠头,大惑不解:“前两天你们还蜜里调油的,怎么突然就没有感情了?陆哥,你不会是在跟林锦闹别扭吧?”   陆父陆母也期待地看着儿子,想要听到肯定的回答。   陆眠斩钉截铁道:“不是闹别扭,我们已经和平分手,并且永远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即便再不甘,陆父陆母也只能歇下心,尊重儿子的决定。   简单寒暄几句,陆眠带着父母离开乔家,回了陆家。   刚穿进这具身体,就又是去剧组接人,又是去乔家吊唁,麻烦事一大堆,他累得不行,简单冲了个澡,连被子都来不及盖,就沉入了梦乡。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   陆眠从睡梦中苏醒,只觉喉咙灼热,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吞咽的动作都疼痛难忍。   他探向额头,触手高热。   已至深秋,正是夜凉如水的时候,只是一晚上没盖被子,竟是引得这具身体高烧发热。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而后拿起手机,发现范家梁在十一点钟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眼光不错,司沐辰试镜过了。   陆眠精神一振,拨给他一个电话。   等了大约半分钟,对方才接起电话,“你不会是刚睡醒吧?”   陆眠嗯了一声,道:“你不是下午两点才有空吗?怎么上午就试完镜了?”   搁置五年的剧即将开拍,范家梁语气很是欢喜,“我下午有事,就把时间改到上午了,阿眠,司沐辰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口饭的,看起来冷冰冰的,一旦入戏就能把角色演得入木三分,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陆眠与有荣焉:“我就说他是个合适人选吧。”   又闲聊几句,他挂断电话,点进微信聊天框,本想给司沐辰发个消息,却突然想起对方早在两个月前就把原主拉黑了。   他敲了敲胀痛的脑袋,责怪自己昨晚忘了件最重要的事——让司沐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正这么想着,微信弹出条最新消息,发出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司沐辰:你有空吗,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对方把他拉出黑名单了!陆眠精神一振,忙回复道:有空,需要我去接你吗?   司沐辰:不需要,这是餐厅地址。   晚上六点,我在207包厢等你。   陆眠点进青年发来的位置,发现这家餐厅离他的居住地有些距离,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再除去他收拾打扮的时间,已经有点紧迫了。   他找到医药箱,简单吃了点退烧药,把剩余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挑选衣服上。   试了有三五十件衣服,才挑出件顺眼的黑色西装,他刚要出门赴约,楼下传来陆母的声音:“阿眠,婉婉来找你了,快点下楼,别让她久等。” 第094章 人傻钱多霸总06   昨晚不是刚见过吗?这时候又来找他干嘛?   陆眠不解地蹙起眉,依言下楼,一眼看到站在陆母身侧的乔婉。   她身穿一件杏黄色风衣,里面是黑色及膝裙,搭配着同色系的高筒靴,披着长长的卷发,越发显得高挑修长。   瞥到楼梯上的陆眠,她轻轻挽住陆母胳膊,笑着打趣道:“陆哥哥,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居然才起床,猪都比你勤快。”   陆眠直截了当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答得直入主题,没有丝毫客气寒暄。   乔婉怔在原地,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这身衣着相比较昨夜要精致许多,甚至连发型都是网上最时兴的,明显精心打扮过,像是要出门约会。   她揶揄地挑眉,调侃道:“打扮得这么得体,你是要出门约会啊?”   “既然猜到我要出门约会,就别浪费时间,快说,找我什么事。”陆眠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离约定时间不到三个小时,语气不耐道。   “我听说,你之前追求过一个男明星。”乔婉并不介意他的语气,自顾自打听道:“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你这里有吗?”   陆眠道:“你指的是哪个男明星?”   乔婉惊诧地瞪大双眼,“还能是哪个?你不会是把娱乐圈的男明星都追求过一遍吧?我说的是司沐辰!”   听到这个名字,陆眠眸色渐深,沉声道:“没有。”   还未回国时,乔婉便托人打听有关司沐辰的各类消息。不仅知道陆眠曾把司家公司搞垮、气得司父司母卧床不起、让司沐辰丑闻缠身,更知道在司沐辰举步维艰时,她同父异母的好弟弟乔奕一直隐在幕后默默守护。   在她看来,陆眠已经移情于林锦,对于司沐辰这个过去式,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她杏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识趣地不再多问,道:“没有就算了,我再去问问别人。”   直到再看不见女孩背影,陆眠才收回目光,匆匆跟陆母交代几句,开车前往约会地点。   两小时后,他到达饭店,直奔207包厢。   陆眠推开包厢门,靠窗座椅正坐着一个青年。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外套搭在椅背上,或许是包厢里暖气开得太足,独留最上面那颗扣子微敞,依稀露出点瓷白、细腻的皮肤。   他眉目低垂、安静专注,正低头看着菜单。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司沐辰抬起头,淡淡道:“你来了。”   室内气温太高,热得陆眠脱下外套,在他对面落座,询问道:“点菜了吗?”   “嗯。”   司沐辰静默片刻,又补充道:“你再看看,有没有要点的。”   陆眠接过他递来的菜单,随意勾画几道菜,道:“就这些吧。”   等服务员拿走菜单,他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青年神色,在看清司沐辰脸上的神情时彻底愣住。   对方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形象,连眉眼间都仿若浸着一股冰冷寒意,此刻神情和缓,竟无端透露出些许温柔来。   想来是试镜顺利的缘故。   为了掩饰那片刻失神,他端起桌上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尝试着寻找话题:“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司沐辰含混道:“算是好事吧。”   见他不欲透露中午试镜,陆眠点到为止,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我在青沙区有一套别墅,空间宽阔、私密性强,离医院也近,你带着伯父伯母住在那里,可以吗?”   司沐辰端起茶盏,不断用汤匙搅动杯中液体,很轻微地点动头颅。   若不是陆眠把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恐怕很难发现这个细微动作。   昨夜说出那些祈求原谅的话时,他根本没抱多大期望。   虽然不知道司沐辰为什么会轻易接受这份来自罪魁祸首的帮助,可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原谅了原主的所作所为,只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弥补。   “沐辰,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现在想尽可能地去弥补你。”陆眠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就算你接受我的帮助,也并不意味着你原谅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该拿的。”   司沐辰听得眼睫微颤。   “当初要是没有遇到我,你们家公司不会破产负债,伯父不会瘫痪在床,伯母也不会在你举步维艰的时候被查出癌症,所以,我帮伯父伯母治病,帮你家公司起死回生,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眠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继续恨我、怨我、报复我,我只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压力。”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陆眠道:“真心的,我要是说谎骗你,就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嘴上的誓言谁都能发,本应是最不可信的承诺,可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司沐辰却生出些信任的情绪来。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变化,他悚然一惊,只觉万分荒唐。在泥潭里挣扎了八个月,罪魁祸首轻飘飘的一句承诺,竟然莫名让他想要原谅。   自从在剧组遇到陆眠,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心神一般,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察觉到异常,司沐辰索性不再开口。   等待良久,也没等来心上人的回应,陆眠体贴地安静下来,偌大包厢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饭菜上齐后,气氛重新热络起来,他喝了口茶,道:“这个周日,你带伯母去中山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需要把检查结果发给国外的医生,他兴许能治好伯母的病。”   提及母亲的病,司沐辰无法再维持冷静,手腕一抖,筷子险些脱手而出。他深吸一口气,询问道:“有治愈成功的病例吗?”   “有!”陆眠斩钉截铁的,说道:“饭后我会把他的资料发给你,你一查便知。”   “谢谢。”   最初的喜悦过去,司沐辰突然想起范家梁导演上午所言,要求他在一个星期后赶到剧组,在人烟罕至的古村落连续拍摄三个月,可母亲治病,也是离不得人的,需要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陪护。   一边是蛰伏八个月才稍有起色的事业,一边是处于治疗期的重病母亲,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虽然能不假思索地做出抉择,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失落。   察觉到他的异常,陆眠放下茶盏,眸中满是关切:“怎么了?”   司沐辰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治病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这些都是我欠你的。”陆眠夹起一只虾,缓慢而认真地将其剥开,把装着虾肉的碟子推到司沐辰手边,“从今往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把它捧到你面前。”   司沐辰有那么一秒钟,想向他开口坦白难处,可回想起男人过往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本来还想亲自帮你们搬家呢,但我这人坏事做尽,你爸妈肯定不想见到我。”陆眠突然开口,语气很是沮丧:“沐辰,我找了搬家工人,明天上午九点到,有什么要搬的,你让他们搬就行,别累着自己了。”   司沐辰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气氛又一次沉默下来,陆眠抿唇,脑子里拼命寻找话题,却见服务员推门进来,为壶里添满茶水。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女声:“我明明有提前订包厢的,怎么可能没我的位置,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透过洞开的木门,陆眠看到乔婉双手抱胸,正与服务员低声对峙。   “这位小姐,我们真的没有查到你的预约记录,你是不是记错了?”服务员一脸无措,解释道。   乔婉眉峰微扬,道:“我手机里有记录,怎么可能会记错?”   她状似无意地偏过头,瞥见房间里的陆眠,便抬步上前,道:“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陆眠眉眼微动。   下午刚和乔婉在陆家见过面,晚上居然还能在同一家餐馆遇到,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乔婉没好气地回过头,看着身后无措的服务员,解释道:“我前几天预约了这家饭店,可他们非但没找到我的预约信息,还告诉我最近客人爆满,让我过几天再来。”   一般来说,饭店搜不到预约信息的,说明对方根本没定包厢。   可乔婉是个富家小姐,实在没必要在钱财方面说谎。   陆眠思索片刻,指了指她放在口袋的手机,“能不能把你的预约界面让我看看。”   乔婉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出去。   陆眠接过一看,发现对方确实预约了今天的209包厢。   “陆哥哥,要不这样吧,我跟你们拼一桌,吃完饭我立马走人,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乔婉眼珠微转,脸上扬起抹灿烂笑意,建议道。   陆眠不由分说地拒绝:“不行!”   他心里记得清楚,女孩下午就向他索要过司沐辰的联系方式,真要同意她的拼桌建议,指不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偷家。 第095章 人傻钱多霸总07   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乔婉愣在原地许久,才露出个僵硬且勉强的笑容,“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怎么能这么小气,也太见色忘友了点吧!”   饭店出现这么大纰漏,服务员心里是最着急的,生怕顾客会给店铺打出差评。   眼见两位顾客姿态熟稔,其中一位也有拼桌意向,忙不迭劝说起来。   “先生,今天店里的客人确实多,乔小姐要是继续等的话,很可能要再等上两个小时,既然您跟乔小姐认识,就行行方便,拼个桌吧,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占不了多少位置。”   陆眠依旧不为所动。   服务员把目光转向司沐辰,先是被他出众的相貌惊艳一瞬,又迅速回过神来,转换目标劝道:“这位先生,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都可以单独约会,也不急在这一时,您就帮着劝劝您男朋友吧。”   被误会成情侣关系,司沐辰耳根微红,慌忙解释:“我们不是……”   像是没听到他的辩解,乔婉双手合十,半是恳求半是撒娇地打断道:“这位哥哥,你就行行好,让我跟你们拼个桌吧,我保证会乖乖吃饭,绝不给你们添乱。”   她本就生得甜美可爱,即便做出这般孩子气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反倒会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陆眠本能生出些危机感,赶在司沐辰回答前迅速将女孩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很是不耐:“他性子冷淡、不善言辞,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   “那就让我跟你们拼桌。”乔婉熟练地挽住陆眠胳膊,软声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跟陆妈妈告状,说你小气吧啦的欺负人,连顿饭都不肯请我。”   陆眠算是怕了这位大小姐。   他揪着她后领,将人按在身侧座椅,无奈道:“坐下吧,不许跟我妈告状。”   看着两人的亲昵互动,司沐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下头,把注意力集中在饭菜上,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他们。   乔婉脱下风衣,挂在身后靠背上,见坐在对面的青年低头无言,便用手掌支着下巴,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明知故问道:“陆哥哥,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吗?”   陆眠语气僵硬道:“他叫司沐辰,是我的……”   瞥见对面青年神色冷凝,他顿了顿,终究没把心上人说出口,而是换成了:“朋友。”   “只是朋友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乔婉视线不住在两人脸上逡巡,满眼都是怀疑之色,“既然不是单独约会,陆哥哥,你刚刚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拼桌请求?”   陆眠实话实说道:“因为我对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有意思,现在正在追求他,当然不能让你插在中间搞破坏。”   此言一出,司沐辰只觉热气从脚底直冲上太阳穴。   他用手背贴了贴滚烫面颊,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乔婉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我又不会跟你抢人,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嘛。”   陆眠回答得言简意赅:“至于。”   怼完女孩,他又给青年剥了只虾,放到碟子里,“抱歉啊,你只说了请我,现在却因为我的缘故多出了一个人。”   “没关系。”   司沐辰将虾肉放入口中,回道。   两人间旁若无人的气氛,让坐在一旁的乔婉如坐针毡。等菜的过程太过无聊,她索性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青年瞧。   注意到她的灼热目光,陆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她胳膊上撞了一下,语气很是不快:“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一直盯着他看。”   乔婉道:“他长得这么帅,难怪我弟会疯狂迷恋他。”   司沐辰眨了眨眼,道:“你弟弟?”   “是啊,他是你的忠实粉丝,不仅把房间贴满你的海报,更是狂买你的周边,当初你被公司解约时,天价违约金还是我弟弟帮你付的呢。”   说到这里,乔婉像是想到什么,自觉失言,忙勾起一缕长发,绕在指尖,道:“哎呀,乔奕不让我说的,我可真是个大嘴巴,什么事也藏不住,司先生,你千万别跟我弟说是我说的,我不想让他生气。”   什么?乔奕曾替司沐辰付过违约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主为何没得到一点消息?   陆眠抬头看向对面,青年正薄唇微张,活脱脱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自穿越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从对方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鲜活到让他觉得危机感爆棚。   “是你弟替我付的违约金,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司沐辰目光专注地看着乔婉,对原因求知若渴。   乔婉笑得意味不明:“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啊。他知道你拒绝陆哥哥,还以为你对男人没兴趣,就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你,当了很久的痴情男配。”   司沐辰嘴唇动了动,良久才道:“违约金我会赔他的。”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乔婉偏过头,看向陆眠,“况且,你要是真跟陆哥哥成了好事,那些钱就当是为陆哥哥花的,你完全不用在意这件事。”   陆眠询问道:“违约金是多少,我还给乔奕。”   乔婉道:“一个亿。”   听到这个数字,陆眠神色未变,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让她往乔奕账户里打进一亿。   余下时间乔婉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   陆眠有种直觉,她是故意跟到这家饭店,也是故意在心上人面前提起乔奕的,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目的,总归不是什么好意。   吃到一半,乔婉接到一个电话,急匆匆告辞离开。   又过去半个小时,陆眠才放下筷子,同司沐辰一起走出饭店。   站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他单手插在兜里,提议道:“我记得你家离这儿不远,我走路送你回去吧?就当是消消食。”   司沐辰并未反对。   “青沙区的别墅离我家不远,我平常要是无聊,可以去找你吗?”想起对方父母见到他时可能会出现的恶劣态度,陆眠紧接着补充道:“我会避着伯父伯母,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   在路灯映衬下,男人漆黑双眼里溢满暖黄色的光芒,看起来诚意十足。   司沐辰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儿,缓缓摇头,“网上到处都是我的丑闻,要是被拍到你跟我在一起,你也会被说成是我的金主,对你名声不好。”   陆眠拉住他的手,语气轻缓,却极其认真:“我不在乎名声,只在乎你。如果可以,我什么事都不想去想,什么事都不想去管,只想天天跟你腻在一起。”   “要是被拍到的话,以你的知名度肯定会上热搜,我爸妈也会在电视上看到的。”司沐辰咬了咬下唇,道:“所以,你最好不要来找我。”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即便陆眠心里再不愿,也只能答应。   他上前一步,凑近司沐辰,委屈地询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跟你见面?”   司沐辰抬起头,怔怔看着头顶繁星,喃喃道:“等把我父母的病治好再说吧。”   陆眠握紧拳头,承诺道:“我们下次见面的日子,不会太久。”   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司沐辰虽然不相信男人的说辞,却还是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等走到小区楼下,他停下脚步,道:“就送到这里吧。”   陆眠有些不舍,兀自在原地踌躇一会儿,红着脸倾身在青年侧脸落下一吻,逃似的转身狂奔。   “陆眠。”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唤声,刹的太急,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稳住身形后,他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司沐辰沉默片刻,道:“晚安。”   陆眠扬起一抹笑,柔声回道:“晚安。”   告别司沐辰后,他走回饭店旁的车库,开车往家里赶,却在半途接到范家梁电话。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范家梁语气有些低落:“司沐辰刚刚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不参演我那部剧了,我询问原因,他说他爸妈患病卧床离不开人,试镜的时候也没见他提这个啊,怎么突然就反悔了?他别不是放弃演戏了吧?”   陆眠只觉心下莫名。   方才两人独处时,对方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向他诉说难处,可对方宁愿拒绝来之不易的机会,也不愿让他帮忙解决。   “家梁,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会安排人全天候照顾他爸妈,让他专心演戏,不用顾及其他。”他捏紧方向盘,说道:“我负责找护工,你到时候送到他家。”   范家梁叹了口气:“阿眠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陆眠苦笑:“但凡能早清醒两年,我绝不会让他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范家梁劝慰道:“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好好弥补他,没准还能抱得美人归。”   “麻烦你了。”   陆眠挂断电话,指尖抚上唇角,似乎还能摸到那抹不属于他的体温。   “阿辰,希望你以后遇到什么难事,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我。” 第096章 人傻钱多霸总08   因着范家梁的主动帮助,司沐辰总算卸下肩上担子,得以继续出演那部古装剧。   范家梁筹备五年的剧叫《渡春宵》,讲述的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男主遭手下背叛,在打斗时掉进山崖,不幸摔成傻子,被外出采药的寡妇女主所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情不断升温,在两人即将捅破窗户纸时,男主突然恢复记忆,想起和郡主的婚约,无法做到背信弃义,便留下封诀别信,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   女主觉得不甘心,一路追到京城,无意间救了镇南王世子一命,因着这份救命之恩,世子整颗心都系在她身上,几乎到了为她而生、为她而死的地步,把一生中所有的傻事都做尽了。   整部剧里,最为出彩的就是镇南王世子。   司沐辰所饰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拍摄期间,陆眠遵守约定,并未去剧组打扰他,只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司家父母的疾病治疗上。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化疗,司母的身体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医生说还需要再化疗一年,等三个疗程做完,只要五年内没有复发和转移,再次出现复发和转移的概率会非常低。   除此之外,他还花高价请来国内有名的针灸大师,每周为司父瘫痪的身体做治疗,短期内的成效虽然不甚明显,但只要再坚持半年,司父的身体会逐渐恢复知觉,直至与常人无异。   《渡春宵》杀青那天,陆眠还是没能按耐住,吃完晚饭给司沐辰打去个电话。   铃声播了一阵,伴随着滋滋啦啦的杂音,电话那头响起司沐辰独有的清冷声线:“喂。”   时隔三月,再次听到青年的声音,陆眠心中再次泛起波澜。他清咳一声,尽可能让语气平缓下来:“喂,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司沐辰静默片刻,答道:“没有。”   陆眠靠着阳台,目光不自觉定格在墙面贴着的海报上,问道:“吃过饭了吗?”   “嗯,范导举办的庆功宴。”或许是喝了些酒,司沐辰的声音较往常要低沉些,尾音稍稍拖着,带着一点鼻音:“你呢?吃饭了吗?”   听到他关心自己,陆眠扬起一抹笑,语气很是柔和:“吃过了。”   等待许久,也没听到男人再开口说话,司沐辰还以为是通话断了。他将手机举到眼前,看着仍旧保持着的通话界面,没来由松了口气,主动询问道:“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你,我有点想你了。”   陆眠向来有话直说,此刻也不例外。   司沐辰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直白言论,耳尖染上一抹红意,道:“我们说好的,等把我父母的病治好再说。”   “嗯,我记得呢。”陆眠顿了顿,道:“经过这三个月的治疗,伯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伯父的肢体也在渐渐恢复知觉,离我们见面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在人烟罕至的古村落呆了三个多月,司沐辰虽然没法亲眼看到父母的恢复情况,却也会在每个周末给护工打电话询问情况,自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他微微勾动唇角,放轻声音道:“下次见面,你和我一起去爬山吧。”   陆眠有些好奇:“去哪里爬山啊?”   司沐辰道:“清溪山,那里有座姻缘庙,听说非常灵验,我想进去拜拜,顺便求支签。”   陆眠听得心头一跳。   结伴去姻缘庙的大部分都是情侣,青年这么直白地邀请他,是不是意味着青年也对他有情?   下次见面,或许会是情定之时。   他心底蔓延开无尽欢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又聊了一个小时,看着漆黑无光的夜色,他强迫自己咽下更多未出口的话语,体贴十足道:“沐辰,已经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   司沐辰道:“嗯,你也早点睡。”   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陆眠刚走进卧室,就见桌上摆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原主母亲正拘谨地坐在床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知听去了多少通话。   他关上阳台门,在桌边坐下,询问道:“妈,你进我房间怎么不敲门啊?”   “我敲过门了。”   最近这三个月,陆眠一改往日的纨绔行径,把时间全花费在管理公司上,简直跟中了邪一般。   陆母担心他操劳过度,本想拿以前的话术劝说儿子,陆家的钱你几十辈子都花不完,没必要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却被陆父死死拦住。   对于儿子的突然转变,陆父无疑是欣慰的。   他原先是有望子成龙的想法,无奈于儿子不思进取、妻子纵容成性,现在陆眠发奋努力,他怎么可能会让妻子阻拦?   丈夫态度太过强硬,陆母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妥协。   今晚闲来无事,便想着熬点鸡汤给陆眠补补身体,她敲了几次门,也没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动静。害怕陆眠出事,她才未经允许进入房间,看到的却是素来乖戾的儿子站在阳台上,正跟人打着电话。   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儿子的回答却很是清晰,不仅事无巨细地关心对方的衣食住行,连对方的喜怒哀乐都格外关注。   甚至于……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抹傻兮兮的笑容。   陆母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人只有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是这般姿态。   她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道:“跟你打电话的人是谁?是……是小锦吗?”   陆眠烦躁地抿了抿唇,道:“妈,跟你说过很多遍,我和林锦已经和平分手,且再也没有复合可能,你能不能别再提他了?”   看出儿子的不耐烦,陆母只能放弃劝儿子复合的想法,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话那头的人身上,“好好好,我再也不提了。那跟你通电话的人是谁啊?妈妈能知道吗?”   “当然可以。”   提起司沐辰,陆眠心情都好上许多,絮絮叨叨地跟原主母亲说起青年来。包括但不限于原主曾对司沐辰做出的混账事,以及这三个月来的尽力弥补。   听完整个故事,陆母有些担忧,“阿眠,你差点把他害得家破人亡,他会不会是为了报复才跟你虚以委蛇的?”   陆眠很是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消气,就算他要报复我,我也甘之如饴。”   瞥见陆母紧绷的神色,他摸摸鼻子,装成害羞的模样,道:“妈,他肯定是真心的,刚刚还约我去姻缘庙呢,他要是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约我去姻缘庙求签?”   陆母仍旧有些不放心,“他也可能是装的啊,想借此机会报复你。”   陆眠理直气壮道:“那他不去跟别人装,只来跟我装,说明我身上有吸引到他的地方,这就足够了,我愿意被他报复。”   陆母一哽,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儿子这么恋爱脑呢?这跟“他怎么不骗别人,只来骗我,这不是爱我是什么”有什么差别?   “你……你就这么喜欢他?”她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是啊,我对他是一见钟情。最初只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被吸引着追了他一路。”陆眠坦白道:“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进了他的灵魂深处,我的心告诉我,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不想儿子被人牵着鼻子走,陆母最后挣扎了一下,“那要是小锦跟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你会喜欢上小锦吗?”   陆眠毫不迟疑道:“不会。”   “我爱上的一直都是他的灵魂,无关容貌,无关性格。”   几个月后,《渡春宵》经由平台播出,全网爆火。不仅男女主吸粉无数,连配角都吸引了大波粉丝。   饰演戏份颇多、剧情出彩的镇南王世子,司沐辰同样吸引了大波粉丝,这些粉丝第一时间去了解司沐辰的过往,发现他跟不同金主约炮的丑闻,就立马脱粉回踩,说他配不上镇南王世子这个角色。   虽然有少部分粉丝不相信那些丑闻,只专注于他的颜值和事业,却还是蚍蜉撼树。   果然,没过几天,司沐辰的风评急转直下。   网上到处都是他的恶意谣言,说他在剧组里仗着金主耍大牌,还多次加戏,明里暗里地排挤男女主,甚至还对助理非打即骂,脾气十分暴躁。   这些营销号无处不在,发布内容也惊人的一致,像是故意挑起男女主粉丝对司沐辰的敌视,再加上《渡春宵》这部剧的大火,不明真相的路人也开始抵制司沐辰。   谣言还没发酵时,陆眠正任劳任怨地陪陆母和乔婉在国外旅游,等他从国外回来,有关司沐辰的恶意词条已经被顶上热搜了。   他连行李都来不及放,率先给秘书打去电话,让她花钱把热搜先撤下来。   热搜全部撤下后,他才坐到沙发上,给司沐辰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完,也没有人接。   他实在坐不住,便开车去了那套别墅,站在楼下,遥遥看向二楼。 第097章 人傻钱多霸总09   别墅二楼有个阳台,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由柱底到柱顶,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绿色枝叶,点缀着白色蔷薇花,很是好看。   阳台选用的是白框玻璃门,轻易就能看到屋内场景。   正因如此,陆眠每每过来,都会有白色窗帘遮挡视线,此刻也不例外。   想起司沐辰抑郁自杀的结局,他只觉心慌,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以此来安自己的心。   然而,不能见面的约定还在,他只能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老实本分地守在楼下。   他打开车窗,从口袋掏出根烟,五官渐渐隐匿在烟雾里。   恰在此时,口袋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陆眠拿出手机,本想挂断电话,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精神一振。   他摁灭烟头,接起电话,耳边响起司沐辰略显低沉的声音:“陆眠,你是不是已经睡了?”   “没睡,我刚从国外回来,正在家整理行李呢。”陆眠靠着椅背,面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二楼,一个熟悉身影正在把窗帘拉开,像是要推开玻璃门去往阳台。   无法相见的这段时间,只要想念司沐辰,陆眠就会开车来到别墅楼下,寻个隐蔽又视野良好的地方停下车,乐此不疲地对着一扇微微透光的玻璃门发呆。   蹲守这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青年打开阳台门。   他依据往常刨根问底的性格,道:“你那边是什么动静?”   司沐辰来到阳台,将胳膊搭在护栏上,静静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听到男人一如既往地对他所有事都抱有十二分关注,唇角绽出一抹极其清浅的笑。   “那是拉窗帘的声音。”   陆眠继续追问道:“你拉窗帘干嘛?是屋子里太闷了吗?”   司沐辰脸上的笑意减淡,嗯了一声,道:“不止屋子里闷,其实我心里也有点闷。”   对方素来清清冷冷的,鲜少有情绪外露、言语剖白的时候。今晚表现得这般异常,莫不是被网上的那些恶评给刺激到了?   陆眠悬着一颗心,问道:“为什么心里闷?”   “不知道。”   袒露内心并非易事,可因为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司沐辰对男人很是信任,虽然下意识说了不知道,却还是在犹豫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多的恶意,明明我什么也没做,更没有危害到他们的利益……”   无论他在平日里看起来有多冷静自持,说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男生,即便经历过挫折磨难、遭受过恶意诽谤,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够强悍。   陆眠一颗心软的不成样子,安慰道:“你不用去管别人的想法,只需要做好自己,反正无论你是何模样,我对你的心都始终如一。”   相处这么久,司沐辰始终无法对男人脱口而出的情话免疫。   他摸了摸通红的耳尖,心中郁气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不少,余光瞥见一点亮光萦绕在耳侧,他用手拨弄,那团黄绿色的荧光踉踉跄跄地飞离身侧,却因体力不支而往下坠。   离得远了,他才发现那是只断了翅膀的萤火虫。   若是没有灯火和星月,萤火虫会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源。若是没有陆眠,他此刻仍旧会深陷暗无天日的地狱。   于他而言,陆眠虽然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也如这只萤火虫,给了他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光亮。   他抓着护栏,身体向外倾,本想抓住那只萤火虫,护栏却在这时发出吱呀声响,被体重压得断裂开来,下一瞬身体传来失重感。   从陆眠的角度看来,就是司沐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只犹豫片刻便从楼上一跃而下。   他以为是自己的劝解没起到作用,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忙打开车门,飞奔过去想接住人。   所幸他停车的地方离楼下不远,竟真的把人完完整整地接到怀里。   等把心上人全须全尾地抱在怀里,他才惊觉自己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视线停在胸前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一股后怕和怒意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他沉着脸,素来轻柔的语气变得很是严肃:“司沐辰,就算再伤心难过,你也不能跳楼啊!伯父伯母的身体都在逐渐好转,再过不久就会完全康复,你死之后,谁来向他们尽孝?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从二楼坠下,司沐辰还以为自己最起码会摔断一条腿,谁曾想会在半途被人接住。   听着近在咫尺的训斥声,他抿了抿唇,小声争辩:“我没有想跳楼。”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陆眠并不相信他的辩解,问道:“那你为什么会从楼上摔下来?”   “因为这个。”   司沐辰展开手掌,一只身形细长、尾尖亮光的萤火虫瑟瑟发抖地缩在他掌心。   陆眠微微挑眉,问道:“这只虫子怎么了?”   司沐辰解释道:“我本来想捉住它,没想到护栏突然断裂,身体失重下,我就从二楼摔下来了。”   得知不是自杀,陆眠这才放下心,绷着张脸道:“以后离护栏远点。”   司沐辰应承下来,似是想到什么,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在家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眠一时哑然。   这让他怎么回答?是说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巴巴跑到你家楼下打算整夜守护,还是说因为太过想念你才会时不时跑到你家楼下以距离来解相思之苦?   无论是哪个回答,放到现在的情景都不是很合适。   他思索一阵,回道:“我妈让我出门买点东西,刚好路过这里,就多待了一会儿。”   司沐辰不是傻子。   男人几分钟前还说是在家整理行李,却能在他跌下楼时精准无误地接住他,现在又用陆母做借口,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男人是在说谎。   他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先把我放下来。”   陆眠依言,将人稳稳放到地上。   从见到心上人起,他的目光一直绞在那张迤逦面容上,舍不得离开片刻。将近半年没见,青年仍旧是那副单薄修长的模样,剑眉凤目、乌发朱唇,好看的不似真人。   特别是那双敛在纤长睫羽下的眼眸,一如初见时平静剔透,像是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冷冷的,让人不敢亵渎。   感受到对面的灼热目光,司沐辰羞赧地低下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陆眠凑近他,语气带着些委屈:“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厌烦我了?”   “没有……”   司沐辰下意识否认出声,待看到男人脸上的戏谑时连忙收声,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轻声道:“我们两个待在一起,要是被我爸妈看到,会刺激到他们的。”   陆眠叹了口气。   只是见心上人一面,怎么弄得跟偷情似的,都怪原主做的那些混账事!   他拉住对方的手,期期艾艾地询问道:“那……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司沐辰回握住他的手,道:“我妈的病已经控制住了,不会再继续恶化,医生说我爸的双腿会在下个月恢复知觉,等他能下地走路的那天,你就来见我吧。”   “真的?”   “嗯。”司沐辰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道:“上次你亲了我左脸,这是……我还给你的。”   温热触感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没等陆眠过多感受,那双软唇就离开了他的侧脸。   等他回过神时,见到的是青年的纤瘦背影。   他站在原地,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只是一个月而已,半年我都等了,完全没有问题。”   原本只是想来心上人楼下守着,却没想到能得来这么多收获,不仅能跟沐辰见到面,更是白得一个吻。陆眠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脸上始终都挂着笑。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他打开手机,看到秘书发来的一长串信息。   昨晚他让秘书花大价钱撤下热搜,导致网友们以为司沐辰背后有个势力很大的金主在捂嘴,不许人说司沐辰的任何坏话。   这下倒好,不仅彻底坐实半年前司沐辰跟不同金主约炮的黑料,更是直接激起网友们的逆反心理。   他们在各个平台发布司沐辰的各种黑料,甚至谩骂起司沐辰为数不多的粉丝来。   网上乱的像一锅粥。   没想到会造成这种局面,陆眠愣怔许久,才跟秘书讨论起解决方案来。   秘书想出的法子是,让司沐辰去参加最近大火的一个综艺节目,向网友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或许还能风评大转。   陆眠觉得这个法子不太靠谱,秘书便拿实例向他证明。   曾经有个练习生叫燕琼,莫名其妙被全网黑,走投无路下参加一档叫《荒野求生》的综艺,因为直爽、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和圆滑世故的处事风格,逐渐被观众接受,风评越来越好,现在是那档综艺的常驻嘉宾。   他上网看了那档综艺,发现确有其事,便找范家梁商量许久,最终还是采纳了秘书的提议。 第098章 人傻钱多霸总10   原主弄出的那些不实丑闻,害得司沐辰在半年前跟娱乐公司解约,赔付一亿的违约金,直到现在都没有娱乐公司愿意签他。   《渡春宵》这部剧一经播出,几个主演全网爆火,让司沐辰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即便是被全网黑,也有大把娱乐公司想签下他,都知道黑红路线也能带来大把流量。   司沐辰犹豫许久,也不知该选哪家娱乐公司。   他如今负债累累,选错一步都会将安然无虞的生活毁于一旦,自然要慎重些。   经历跳楼乌龙后,他与陆眠日趋亲密,常常在微信上互发消息,遇到这种困惑,不自觉便倾诉出口,想听听对方意见。   陆眠当时正在给员工开会,听到手机独有的震动声,便停下讲解,低头扫了眼新消息。   了解完青年的苦恼,他稍加思考,回道:我朋友新开了家娱乐公司,福利待遇都很好,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要是有意向签约公司,要不要去他那儿试试?   司沐辰本意只是想找个人倾吐难处,见对方这么快就能给出解决方案,心口一阵发热。   他正要继续回话,微信聊天框却被通话界面所取代,电话那头的男人似是等不及他的打字速度,迫切想用耳朵听到他的选择。   “喂,我这时候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网上的黑料铺天盖地,骂声一片,司沐辰不想出门挨骂,又没有经纪人安排工作,演完《渡春宵》后就在家里专心致志地照顾父母,自然不会被一通电话打扰到。   “没有。”他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询问道:“你说的那个娱乐公司叫什么?”   陆眠转着手中笔,回道:“晨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赵竟一手创办起来的,你可以上网搜搜工资待遇。”   司沐辰依言,在浏览器上输入公司名称,搜出一大堆消息。   晨星娱乐公司虽然刚成立不久,却能凭借赵竟的钞能力在数百家刚创立的公司里一骑绝尘,是一家艺人经纪和影视制作两大业并驾齐驱的公司。   与其他娱乐公司不同的是,它会大胆启用新面孔作为主演,产生良好的协同作用。除此之外,它对新签约艺人会大力扶持,不仅给最好的资源,还会为艺人量身定制发展路线。   整体看下来,司沐辰有些心动,却又觉得惴惴不安。   “这家公司会愿意签我吗?”   听着耳边的低声呢喃,陆眠只觉心里发酸。   在原主记忆里,司沐辰十六岁独闯娱乐圈,仅仅三年,便能名声大噪一举成为影帝,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不可谓不强。   这般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却因原主做的那些混账事,被挂在网上辱骂了将近一年,现在连签个娱乐公司都很是踌躇自卑。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格外坚定:“会的,你这么优秀,所有公司都会抢着要你的。”   得到前进方向,司沐辰挂断电话,合上笔记本电脑,准备过几天去面试。   被挂断电话,陆眠收起脸上的柔和笑意,继续开会。   这家公司本是陆父让儿子开着玩儿的,原主以纨绔出名,不思进取,只会把公司全权交给秘书打理,陆眠穿越进这具身体,自然不会像原主那般事事依靠别人。   是以,从诸位员工的视角来看,就是自半年前起,他们神龙不见尾的老板一改游手好闲的作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从不迟到和早退,严格遵守公司纪律。   可他们现在看到了什么?   老板居然在开会途中看手机消息,更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接听电话,一向不苟言笑的俊脸都显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实在是怪异至极。   陆眠并不知道员工们内心作何感想,只想迅速开完会议,好给赵竟打个电话提前说明情况。   刚穿进这具身体时,他就摸清了司沐辰的现状,不仅被诸多丑闻缠身,还没有任何娱乐公司肯签。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心上人保驾护航。   便主动找上范家梁,让司沐辰饰演一部注定爆火的剧,努力积攒人气,再让好兄弟赵竟帮忙创立一个新娱乐公司,他负责出钱出资源,让赵竟在合适时机签下司沐辰。   辛辛苦苦筹备半年,总算没有白费心机。   事情正如陆眠预想的那样,司沐辰成功面试,成为晨星娱乐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配给他的经纪人叫伍柳,迄今为止只带过两个艺人,每个都是娱乐圈的翘楚,她除了在事业上会给予艺人帮助,在生活上也会把艺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被网友们亲切地称为伍妈妈。   为了让新签约的艺人逆风翻盘,她听从赵竟建议,让司沐辰去参加那档名叫《荒野求生》的综艺。   这是一档野外生存直播节目,年度十大热门综艺之一,共拍摄了五期,每期都有数不胜数的高光时刻,因为真实刺激的剧情和惊险恐怖的气氛,捧红不少艺人。   离开播还有一个月,她便让司沐辰又是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又是跟专业人士学习野外求生的知识,生怕他会在开播途中掉链子。   《荒野求生》开播那天,直播间瞬间涌入三百多万粉丝,不仅有这部综艺本身的受众,还有众位嘉宾的粉丝,把服务器卡得险些运作不成。   [有生之年,终于等到第六期了!燕琼哥哥,我来了!]   [妈呀,好多人,我都快卡出黑屏了,节目组给点力呀,快掏钱把服务器升级一下。]   [这期居然会有司沐辰这个劣质艺人,节目组怎么想的,是真不怕他一颗老鼠屎惹坏整锅汤啊。]   [听说这期节目会有神秘嘉宾,节目组把消息捂得死紧,真的很好奇那个神秘嘉宾会是谁。]   [期待一下小锦的表现,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综艺呢,希望我家宝宝能在这次节目大放异彩!]   长达十分钟的黑屏后,画面猛地一亮,随即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身形魁梧高大,眼神凛冽,突出的眉骨处还有一个半指宽的伤疤。   “大家好,我叫燕琼。”   甫一出声,满屏燕琼,可想而知他的爆火程度。   随着镜头推进,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映入观众眼中,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柳眉弯弯,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很是乖巧可人。   她对着镜头招了招手,甜甜地做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孟仙晚,是这期节目唯一一个女生,我不仅有肱二头肌,还有马甲线,要是遇到危险,可以躲到我身后哦。”   司沐辰素来冷淡,即便面对镜头,也还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性子,跟燕琼一样只介绍了姓名。   他出场时,屏幕上全是不堪入目的辱骂,看得人触目惊心。   有不知情的路人好奇之余,询问他是犯了什么事才会招惹众怒,大批黑粉跳出,事无巨细地介绍他的恶劣事迹,引得不明真相的路人也很排斥。   镜头切换到林锦时,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一把挽住司沐辰胳膊,脸上挂着亲亲热热的笑容,介绍起自己来。   “大家好,我叫林锦,从出道时就被叫成小影帝,我本来还不明白是因为什么,见到司老师后,我突然就明白这个称呼从何而来了。”   他凑到司沐辰肩膀处,让两张相似的脸贴近,玩笑道:“这样看,我们长得还挺像的,要不是确信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真的会怀疑司老师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两人一向不对付,不仅司沐辰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弄得怔在原地,就连林锦粉丝都被自家正主搞得稀里糊涂。   后面还有两个嘉宾。   一个叫许泽阳,今年十八岁,是刚出道的唱跳歌手,性格阳光、活泼开朗,很讨观众喜欢。   另一个叫郎贵,四十岁左右,娱乐圈的老戏骨,早些时候当过兵,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   摄像头一路后移,最终定格在一块黑布后。   主持人走进黑色幕布,语气很是激动:“大家应该都很好奇这期的神秘嘉宾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节目组一直都没放出风声,瞒得死紧,现在由我来揭晓答案。”   主持人一把扯下黑布,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煞是抢眼。眸色似点漆,幽深淡漠,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就连骨相也完美得毫无瑕疵。   他身形修长,穿着笔挺精致的高级西装,无一丝褶皱,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他卓越且矜贵的气质。   “大家好,我叫陆眠,是华瑞总裁。”   陆眠出场的那一瞬,满屏弹幕刷到飞起,服务器直接□□到卡顿。   [没人告诉我,华瑞总裁长这样啊?我现在去华瑞总公司应聘还来得及吗?不是因为贪恋男色,主要是热爱上班。]   [玛丽苏霸总文学照进现实,又有钱长得又帅的总裁,好想跟他谈啊。]   [这长相,做明星都绰绰有余,白瞎这么一张好脸!]   [妈妈,我恋爱了!神秘嘉宾简直是我的天菜啊!] 第099章 人傻钱多霸总11   林锦所表现的亲昵太过异常,司沐辰将其推离到安全距离,正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时,蓦然听见这道熟悉声音,心脏都漏跳一拍。   恰在此时,男人偏过头与嘉宾们打招呼。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他能清晰看到陆眠眼中的笑意,以及嘴角上扬的弧度。这场直播节目会被千万网友看到,对方只能与他装成不熟的样子,态度较为客气有礼。   网上相处半年之久,他平日里见到的陆眠都是温柔宠溺居多,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样贵气疏离的模样,竟莫名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介绍完所有嘉宾,主持人指向正前方,只听轰隆一声,紧闭的石门大开,露出一辆涂满花花绿绿颜色的公交车。   他介绍起接下来的行程:“相信各位嘉宾早已做好准备,请坐上这辆通往终点站的公交车,开启新鲜又刺激的旅程。”   [笑死,华瑞总裁一来,节目组把公交车都给安排上了,往期嘉宾哪有这个待遇啊。]   [感觉他们不像是去求生的,更像是去春游的。]   [这期节目千万不要因为陆眠而降低任务难度,我是来看荒野求生的,不是来看富豪度假!]   作为常驻嘉宾,燕琼没有丝毫疑问,最先上车占据单人座椅,其他人紧随其后,随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嘉宾们都是单独占据一个座位。   陆眠距离过远,是最后上车的,看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司沐辰,脚步不停,在他前面的座椅落座。   公交车向前开了段距离,他冷不丁扭过头,开口道:“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许多地方都不太懂,你以前参加过这种综艺吗?知道这辆公交车要把咱们带去哪吗?”   司沐辰愣怔一瞬,如实回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   听到两人的交谈,燕琼接话道:“节目组会对嘉宾保密,以此来保持一种神秘感,不知道都是正常的。”   陆眠冲他扬起一抹礼貌的笑,“燕琼哥,你在这个节目呆了三年,肯定很有经验,到时候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你可得帮帮忙啊。”   燕琼爽朗一笑:“没问题,你们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尽管找我。”   为了迅速融入集体,孟仙晚插话道:“到时候我们要是一窝蜂去找你帮忙,燕琼哥可千万别嫌我们烦啊。”   燕琼连连应下:“肯定不会嫌你们烦的。”   话匣子打开后,气氛逐渐热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等到达目的地,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原本以为总裁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陆眠还挺平易近人,更想嫁了。]   [陆总,给我离司沐辰远点,不许你靠近私生活混乱的人。]   [燕琼哥哥真的很会照顾人啊,像大哥哥一样,有他在,即便是荒野求生,也安心感满满。]   [气氛好融洽,我都想顺着网线进去唠两句了。]   陆眠跟着众人下车,映入眼帘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海,近处浪花不时地涌上沙滩,撞击着礁石,发出阵阵响声。   海面上,成群结伴的海鸥展开翅膀,在微风中翱翔,与海浪相互碰撞。   岸边种植着高耸入云的树木,密密麻麻的,点点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下来,斑驳光影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他跟在司沐辰身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主持人,问道:“目的地是这片海,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主持人指向身后那片丛林,笑眯眯道:“看到那些树了吗?”   众人点头。   “你们需要用抽签的方式两两一组,用树木造船,到达海洋尽头的孤岛,最先到达的一组能获得奖励,是独一份的奖励哦。”看着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的面孔,主持人憋着坏说道。   许泽阳挠挠头,问出自己的疑问:“我们今晚睡哪?公交车上吗?”   “公交车的租用时限是二十四小时,司机等会儿就要踏上返程路,需要诸位嘉宾自己找地方睡觉。”主持人冲他眨眨眼,补充道:“另外,你们造船会花费不少时间,造船之前,最好先给自己造个屋子。”   此言一出,除燕琼外的人,皆是面色大变。   参加综艺的人,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星,从未做过手工活,听到节目组发布的任务是造屋造船,每张脸都露出震惊神色。   “不仅让我们造船,还得造居住的房子,我们又不是专业木工,是不是有点超出范畴了?”   “造船还简单点,房子要怎么造,有教程吗?”   “就不能一人给我们发个帐篷吗?节目组有穷到这种地步吗?”   听着嘉宾们的碎碎念,主持人仍旧保持着笑脸,拒绝道:“这是节目组规定的,你们必须自力更生,没有任何捷径。”   [笑死,这跟生活在远古时代有什么区别?什么工具也没有,怎么砍树造屋啊?]   [燕琼哥可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肯定能找到办法!]   [陆总金尊玉贵的,居然没跟着出声抗议,情绪比那些明星还要稳定。]   附近的树木枝繁叶茂,大多都是一人合抱的粗度,没有辅助工具,只靠双手,简直是寸步难行。   燕琼环视一圈,没能发现工具,有些疑惑:“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难不成要让我们用手砍树?砍到猴年马月都砍不断一根吧。”   经他一说,其他嘉宾也注意到这点,纷纷出言抗议。   “你们需要的工具就藏在森林里某个地方,分组后请自行去寻找。”   主持人蹲下身,随手捡起七根长短不一的树枝,稍加润色,将其攥在手心,使树枝露在外面的高度保持一致,“这里有七根树枝,抽到长度一致的两位嘉宾算作一组,你们谁想先抽?”   郎贵皱眉,道:“可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多出来的那个人怎么办?”   主持人有问必答:“所以,你们要做好有人单独一组的准备,”   用木材造物本就是一件大工程,两人一组都会觉得吃力,更别提一人包揽所有,当即就有人提出反对。   规则是节目组制定的,结果自然是反对无效。   “我先来吧。”   燕琼率先抽出一根,其他嘉宾紧随其后。   等亮出树枝,抽签结果是燕琼和孟仙晚一组,许泽阳和林锦一组,陆眠和司沐辰一组,郎贵抽中最长的那根树枝,一人一组。   主持人从口袋里掏出三种颜色的细绳,放在手心,道:“既然已经分好组了,再来挑个颜色吧,绳索颜色决定你们找到的会是什么工具。”   “我们有四组。”陆眠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只有三根绳索?”   主持人道:“郎贵不参与这次抽签。”   尽管心中疑问重重,三组嘉宾还是依言挑选绳索。   放置在主持人掌心的绳索有三种颜色,黄色、绿色和红色。陆眠用胳膊怼了怼身侧人,低声询问道:“你想要什么颜色的绳子?”   司沐辰思索片刻,道:“红色吧,喜庆又吉祥。”   听到这个回答,陆眠率先动手,将那根红绳拿起,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见状,其他两组也迅速动手,燕琼那组选的是黄绳,林锦那组拿的是绿绳。   [太不公平了,一个人又造船又盖屋的,哪能忙得过来?]   [节目组早知道有七位嘉宾,却偏要设置两两分组的规矩,纯纯恶心人吧。]   [保佑保佑!千万不能让我家晚晚单独一组,我会心疼死的。]   [依据节目组的尿性,红绳代表的工具肯定是最垃圾的,陆总和司沐辰这次要吃大亏。]   等三组嘉宾挑选完,主持人拿出一根蓝绳,递到郎贵手里。   “为什么单独给他一根蓝绳?”孟仙晚凑近过去,猜测道:“是不是因为用蓝绳找到的工具最好?”   “这是节目组规定的。”主持人一板一眼道:“现在请每组嘉宾根据绳索颜色站在相应的颜色方框,顺着箭头所指方向深入密林,去寻找辅助工具。”   陆眠扫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四个方框,颜色不同,占据着不同方位。   他拉着司沐辰手腕,将其拉到红色方框里,顺着箭头所指方向不断向前。   摄像头在前面,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熟络,只好客气而疏离地道:“沐辰,你觉得我们会找到什么砍树工具?”   司沐辰缓缓摇头:“不知道。”   他顿了顿,解释道:“砍树工具有很多,锯子、斧头、刀……很难一次猜出。”   这片密林鲜少有人踏足,放眼望去全是杂草,草尖能与腰腹齐平。   陆眠自动走在前面,充当开路角色,还要一心二用地同司沐辰聊天:“那也可以猜一下啊。”   他扭过头,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先设个彩头,你要是能猜对砍树工具,前五棵树都由我来处理。”   [我敢打包票,节目组给郎贵的工具肯定是最好用的。]   [陆总怎么傻乎乎的打这种赌?司沐辰真要猜中了,他岂不是要把盖房的活都给承包了?]   [家大业大还是有缺点的,平日养尊处优,什么都要别人帮着干,到了自力更生的时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陆眠要真能自己处理五棵树,我倒立洗头。]   看着男人在前开路的背影,司沐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杂草的边缘很锋利,稍稍刮擦过皮肤,都会造成裂口,他在低头走路时,能清晰看到对方手背渗出的血渍,虽然细微,却因分布密集而引人注目。   “这个赌约很无聊,我不想跟你打。”   他紧走两步,拉住陆眠衣角,道:“另外,你在前面走了很久,该换我走在前面了。”   陆眠脚步一顿,转过身去,看着青年额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发痒的手掌蠢蠢欲动。   可他还记得这是面向大众的直播,便强自按耐下冲动,揉了揉面前这颗脑袋,戏谑道:“我可不放心让你这小身板走在前面,要是累昏过去,我还得背你回去,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本不适合他们两个来做。   司沐辰本想躲避,可看着男人含笑的眼眸,双脚像是被胶水牢牢粘在地面上,无法移动分毫。   呆愣许久,他才反驳:“我没你想的那么虚弱。”   陆眠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走,好半晌才道:“我这人,只凭直觉做事,你想走在前面累晕自己,好让我这个冤种背你回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要从根本上杜绝这件事的发生。”   这般幼稚的言辞,让司沐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走到陆眠身侧,与其一起,将半人高的杂草踩在脚下,努力找寻红色箭头。   阻止不及,陆眠只能在口头上数落:“哎哎哎,你突然窜出来干嘛,还真想被我背着走啊?”   “别闹了。”   司沐辰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等我们找到工具,还得搭个简易住所,不要浪费时间。”   陆眠只能放弃护着他的想法,道:“那你小心点,这些杂草还挺锋利的。”   这里到处都是绿色,按理说,红色箭头会很显眼。   可节目组为了增加难度,故意把箭头画得非常小,再加上各处都被杂草覆盖着,想要找到一抹红还是很困难的。   两人循着箭头一路往前,最终在一个山洞处停下。   “不会是让我们下洞找吧?”陆眠比了比山洞大小,发现只能容一人通过,便自告奋勇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工具。”   “我们不知道山洞里是什么光景,万一越往里爬,空间越小,退出来的时候会很难。”司沐辰拉住他的手腕,劝道:“我体型比你小点,我进去找吧。”   难得听到素来沉默的青年说出一连串话,陆眠虽然觉得新鲜,却还是拒绝道:“山洞要是越爬越小,我再退出来就好,费不了多大功夫。”   “可是……”   司沐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干脆利索地脱下外套,迅速爬进山洞。   他只能咽下满腔话语,拾起那件黑色外套,候在洞外。   [司沐辰还算有点良心,没接受这个赌约,也没让陆总一直在前面开路。]   [陆总为什么要揉司沐辰头发,要揉头可以来找我的头揉,想揉多久就揉多久。]   [这组还好,起码箭头是红的,能跟绿草区分开,林锦那组惨得可不止一点半点,许泽阳为了找绿箭头,恨不得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找。]   [哈哈哈哈哈燕琼那组是爬山,陆总这组是下洞,节目组怎么这么有才,真要笑死我了。]   [摄像头能不能跟着陆总下洞,我想看洞里是什么情况。]   陆眠将节目组派发的微型摄像头装到自己衣领上,一手举着手电,借着光亮向前爬去。   山洞是人造的,异常坚固,绝不会造成坍塌,偶有硌人的石头。越往前爬,空间越大,等他爬到尽头时,已经可以完全站立。   正前方摆着个破旧木箱,他将其打开,里面放着大批工具,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手拉锯子。   “难不成是要用这个砍树?”   他拿起锯子试了一下,竟意外地觉得好用,忍不住感慨道:“别说,还挺好用的。”   找到工具箱,他开启返程之路,爬了大约十五分钟,才钻出洞口。   见他出来,司沐辰连忙上前,帮忙拉出工具箱。   “没受伤吧?”   陆眠拍掉衬衫沾染的灰尘,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道:“没有受伤,就是衣服脏的不成样子,要帮我洗洗吗?”   见他只顾着关心衬衫,却遗忘自己满是灰尘的头发,司沐辰没忍住在其发顶拍了两下,道:“先把你头发上的弄干净。”   没被直接拒绝,在陆眠看来就是默认。   他停下动作,乖乖低下头,任由青年在头顶作乱,等对方把灰尘全部拍干净后,才又重复问道:“所以,你能帮我洗洗衣服吗?”   司沐辰实话实说道:“洗不干净,没有洗衣液。”   “我不为难你,只要把灰尘洗掉就行。”   陆眠忙前忙后干了一堆活,只是帮忙洗个衣服而已,观众应该不会觉得奇怪。   思考清楚,司沐辰才答应下来:“我们先把木箱搬回去,等空闲的时候,我再帮你洗衣服。”   “那能帮我把头也洗了吗?”   陆眠把头凑过去,得寸进尺道。   司沐辰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能。”   [哈哈哈哈山洞到处都是支撑柱,节目组是真的很怕嘉宾出事。]   [居然真的是第一视角,陆总用起来好娴熟,以前是不是用这种锯子砍过树啊?]   [陆眠揉司沐辰头,司沐辰拍陆眠头,你俩搁这一报还一报呢。]   [其实……这俩还挺好磕的,温柔傻气总裁攻X清冷出尘人妻受,我真的好吃这种人设,有推荐小说的吗?]   [千万别,司沐辰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配不上我们有颜有钱的陆总。] 第100章 人傻钱多霸总12   木箱里的工具多且杂,重量能抵得上一个成年男性,移动起来耗时耗力。   陆眠环视一圈,见左侧方树干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枝叶,不由得眼前一亮。他走上前去,发现那些枝干柔软坚韧、是从地底延伸而出的,正适合用来捆拉货物。   他拿着刀具,三下五除二地割断手指粗细的枝干。   司沐辰小尾巴似的坠在他身后,见状,很是疑惑:“割这些枝条干嘛?”   “工具箱又大又沉,真要抱着回去,得把人累晕不可,还是拖着走更方便些。”陆眠攥着把柔软枝条,将其编成又粗又长的一根麻花,而后在木箱旁蹲下,用刀尖在它身上钻出圆形大洞。   看明白男人意欲何为,司沐辰帮忙把手腕粗的枝条穿过圆洞,打上死结,“山洞是你爬的,木箱让我来拖吧。”   “那就麻烦你了。”   陆眠并未再出言反对。   他心里清楚,青年之所以来参加这个综艺节目,是为了反转口碑,在此期间,他不能把脏活累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这只会适得其反,让对方被骂的更惨。   循着青草踩过的痕迹,陆眠在前开路,司沐辰在后拖着木箱,回到起始地,却发现燕琼那组先他们一步回来,此刻正握着斧头砍树。   他自上而下打量一番,发现两人的衣服沾染上许多灰尘,孟仙晚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还新增些破皮伤,丝丝缕缕地往外渗着血迹,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   到底是在同一个节目里做嘉宾,他不能视而不见,只好关心道:“出去一趟,你这胳膊是怎么了?”   “我和燕哥顺着箭头方向一路找过去,遇到一处隆起的小山崖,往上攀爬时我脚下打滑。”说到这里,孟仙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多亏燕哥眼疾手快拉住我,我才没一屁股摔下去。”   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然抬头,直勾勾看着司沐辰拖着的木箱。   “我们是在崖顶找到工具箱的,你们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女孩脸上的好奇毫不掩饰,陆眠便打开木箱,回道:“我和沐辰爬进山洞,从洞底把木箱拖出来的,这把锯子就是我们的砍树工具。”   孟仙晚下意识看向燕琼手里的斧头,两相对比下,觉得锯子更为方便省事,使用者不仅出力小,续航能力还强。   她瘪瘪嘴,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拿红绳了,挥斧头还不如握锯子呢。”   [陆总真的好聪明,要我就直接跟同伴抬着木箱走了,他居然还能借助工具拖着走!]   [从开始看到现在,我觉得司沐辰挺好的,没必要对他有这么大恶意吧。]   [附议,网上那些黑料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你们说得信誓旦旦,倒是拿出司沐辰跟不同金主约炮的证据呀?拿不出来就不要人云亦云的!]   [我对燕琼路转粉了,不仅在爬山途中救了晚晚,还主动砍树,是个真男人。]   [哈哈哈哈斧头和锯子,都是些鸡肋的工具,林锦那组更惨,拿到的是铲子,节目组是想让他们把树连根铲起吗?]   听到女孩的小声抱怨,司沐辰提议道:“要是不想用斧头,你们可以在空闲时间用我们的锯子。”   孟仙晚眼前一亮,“可以吗?”   主持人连忙插到两组中间,双手交叉,道:“你们现在是对手,不可以互帮互助,这是不被允许的。”   “节目组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孟仙晚泄气地发着牢骚,耳边听着搭档一刻不停的砍树声,又很快振作起来:“不就是砍树吗,有什么难的,我的肱二头肌可不是白练的!”   “再聊下去,天就要黑了,我们得去砍树了。”   陆眠边说着,边拿起锯子,来到一棵粗细得当的树下,解开袖扣,把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沐辰,天黑之前我们肯定弄不出什么名堂,今天不如多锯些木板,简单搭个能遮风避雨的栖息地?”   司沐辰有些犹豫:“这么短时间,来得及吗?”   “有我在,就来得及。”   陆眠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砍树里,没过多久,只听轰隆一声,树干重重摔在地上,把刚探险回来的许泽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后退几步,堪堪避开砸起的灰尘。   “你们这又是斧头、又是锯子的,让我们手里的铲子情何以堪啊。”他抹了把额上汗水,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道。   孟仙晚满脸好奇地看着林锦脚边的木箱,“是我想的那种铲土的铲子吗?”   “是这种能砍树的铲子。”   许泽阳打开木箱,从中拿出一根又短又小的铲子。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孟仙晚突然觉得,斧头其实也挺好的,最起码是正宗的砍树工具。   [节目组真的太损了,从根源上杜绝嘉宾互帮互助的可能。]   [笑死,才爬完山洞,就开始砍树,冲陆眠这勤奋劲,谁能看出他是个富可敌国的总裁?]   [我从没见过用铲子砍树的,许泽阳这组真的好惨。]   [哈哈哈这期节目笑点真多,孟姐这表情,不会是觉得心里平衡了吧?]   拿到辅助工具,三组嘉宾不再浪费时间,专心致志投入到砍树中,在此期间,手持蓝绳的郎贵一直都没回到集合地。   许泽阳有些担心,砍树期间,频频看向蓝框所在的方向。   林锦双手抱胸地靠在树上,不耐道:“你一直乱瞟什么呢,能不能好好干活?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是打算睡在潮湿冰凉的地上吗?”   “郎贵哥一直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节目组都没慌,你慌个什么劲儿。”林锦皱了皱眉,数落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郎贵哥可是退伍军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出事?”   搭档言之有理,许泽阳只能压下担忧,继续埋头苦干。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陆眠循声望去,树林中走出一个通体雪蓝、眼睛如豆的小机器人,目测有一米,又短又小的手里握着把菜刀,模样很是滑稽。   走到众人面前时,它费力地弯起身体,冷冰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由托卡公司研发出的智能机器人,Peter,会在本次节目里充当郎贵先生的搭档角色,请多多指教。”   一直跟在它身后的郎贵适时说道:“真没想到,我的搭档居然是个能听懂人话的机器人,这冷冰冰的性格,还挺招人稀罕的。”   孟仙晚凑上前来,满脸惊叹:“这……这是机器人?郎贵哥你的搭档居然是机器人,好可爱,看得我都想跟你换搭档了。”   “真想要的话,它现在就能归你。”   郎贵把机器人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道。   机器人迟钝地转过身,紧紧抱住搭档手臂,道:“我只要郎贵先生。”   主持人连忙站出,大声宣布道:“嘉宾们要遵守抽签结果,不能互帮互助,也不能交换物资!”   结束短暂的交谈,三组嘉宾不约而同地继续砍树,机器人虽然用的是菜刀,砍起树来却很是勇猛,比起斧头类的砍树工具不遑多让。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陆眠正干的起劲时,听到司沐辰腹中发出微弱声响,不由得停下动作,打着商量道:“沐辰,我们去找点吃的吧?树什么时候都能砍,把肚子填饱最要紧。”   “嗯,听你的。”   司沐辰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耳尖微红。   累死累活砍一下午树,都没听到男人喊饿,他肚子刚叫,男人就要去寻找食物。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迁就他。   [我们阳阳果然是小天使,只有他还想得起郎贵,其他嘉宾像是完全遗忘了这个人。]   [林锦好冷漠啊,典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突然出现个机器人?该不会要转变成科幻节目了吧?]   [“我只要郎贵先生”,快来个人劝劝我,我都有点磕他俩了,钢铁直男硬汉和爱打直球机器人。]   [哈哈哈哈果然是陆总先喊饿的,娇生惯养三十年,参加个综艺节目快把一生的苦都给吃完了。]   嘉宾们忙活一天,全都又饿又累又困,先前没人喊饿,便都强忍饥饿砍树,甫一听到大总裁说饿,纷纷停下工作,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晚饭来。   作为《荒野求生》的常驻嘉宾,燕琼向来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提议道:“这黑灯瞎火的,独自行动不安全,要不我们一起去找点吃的?”   “燕哥说的很有道理,我举双手赞同。”孟仙晚率先附和道。   许泽阳道:“来时的那片海域肯定有鱼,我们今晚吃烤鱼吧?”   其他嘉宾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放下工具,结伴去海边抓鱼。机器人紧跟在搭档身侧,郑重其事地询问道:“郎贵先生,我也能吃烤鱼吗?”   郎贵忍俊不禁,道:“要吃烤鱼,你得先有嘴巴。” 第101章 人傻钱多霸总13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唯有一轮弯月高高悬挂,被若有若无的乌云遮挡,透出些亮光,倒映在深蓝色海面上,看起来波光粼粼的。   陆眠踩着细软沙子,仗着夜色掩护,寸步不离地跟在司沐辰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嘉宾们的激烈讨论声,心神全放在正前方那道修长纤细的身影上。   最开始被这个背影吸引时,他心中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等在剧组看到青年正脸时,他头脑嗡鸣、心脏狂跳,满脑子都是喜欢和想抱。   激烈情绪退却后,此刻就着月色再看这道身影,他竟莫名生出股熟悉感,总觉得……自己曾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个背影许久许久。   “我们这些人可以随便对付下,陆总可不行。”孟仙晚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玩笑道:“大陆总是个宠儿狂魔,要是被他老人家看到陆总在节目里生吃鱼,非得把我们全都吊起来打一顿。”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纷纷向陆眠投去视线,却见素来精明贵气的大总裁呆愣愣地目视前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林锦走在陆眠身侧,自然知道男人是看着司沐辰背影才失神的。   到底是供吃供穿的财主,他无法坐视不理、放任气氛尴尬下去,就用肩膀撞了撞陆眠胳膊,道:“陆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说出来让我们也帮你想想啊。”   被撞的回过神来,陆眠下意识偏过头,与五双眼睛对上视线。   他自知失态,找补道:“我在想,都做烤鱼了,要不要再熬个鱼汤?”   孟仙晚垮下肩膀,失落道:“可是我们没有熬汤的工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嘉宾们都把燕琼看作无所不能的神,纷纷睁着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求助道:“燕哥,这里有能熬汤的工具吗?陆总可说了,烤鱼就得配着鱼汤吃!”   燕琼扶额:“真是怕了你们,这里是能找到一个工具。”   “看到那株植物了吗?”他手指着一个方向,轻声道:“它结出的果子外壳硕大坚硬,拿来熬汤最合适不过。”   许泽阳把两边袖子往上推,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那还等什么啊,我现在就去摘几个回来。”   借着节目组支起的微弱灯光,司沐辰得以看清那株植物全貌,忙用手掌死死按住他肩膀。   “最好不要。”   燕琼诧异地看了司沐辰一眼,附和道:“那株植物叫鬼草,散发出的特殊香气会吸引来一种剧毒蜘蛛,被咬上一口,不出半个小时就一命呜呼。”   听了这番言语,众位嘉宾只觉毛骨悚然。   许泽阳也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放下袖子,怂道:“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吃烤鱼吧。”   [陆总这是饿过头了?怎么心不在焉的,都不参与到其他嘉宾的讨论,这是在凭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啊。]   [大陆总是宠儿狂魔这件事已经火到娱乐圈了,神仙保佑啊,让我下辈子投胎成陆总,我也要沾一沾这泼天的富贵。]   [又吃烤鱼,又熬鱼汤,这期嘉宾小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原来这就是鬼草啊,医术诚不欺我,不仅长得怪头怪脑,还会散发出信息素吸引剧毒蜘蛛,不得不说司沐辰还挺有学问。]   [别的嘉宾都一头雾水,司沐辰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晦涩的知识,一定有黑幕!]   [哈哈哈哈阳阳真的好怂,吓得脸都白了。]   那株植物只到小腿高度,身侧坠着脑袋大的红果,在夜色掩映下看起来极为怪异,像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陆眠立在原地,将身侧青年眼中的可惜尽收眼底,扯动他的衣角,询问道:“想喝鱼汤吗?”   “嗯。”   司沐辰抿唇,强调道:“但还是安全要紧。”   说明还是想喝的。   陆眠走近那株植物,仔细观察一阵儿,也没发现有什么蜘蛛,“蜘蛛也有觅食睡觉的时候,不会一直守在鬼草身边,我们可以用斧头砍断连接鬼草和果子的根系,单独把果子扒拉出来,看看它周身有没有藏着剧毒蜘蛛。”   燕琼点头赞同:“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话虽如此,可在场之人都把生命看得很重要,没人愿意为碗鱼汤把命丢掉。   “我去吧。”   陆眠主动把事情包揽在自己身上,从燕琼手中接过斧头,正要劈下根系,手臂却被人紧紧抱住。   他回过头,素来八风不动的司沐辰正皱着眉头,用一双清凌凌的凤眸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语气很是严肃:“没必要。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鱼汤。”   陆眠有些犹豫。   他不知对方是真的不喜欢喝鱼汤,还是因为不想他以身涉险才说的违心话。   气氛凝滞之际,孟仙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重重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哎,我们怎么把Peter给忘了?它是机器人,不怕被剧毒蜘蛛咬,完全可以让它去拿果子。”   机器人抬起手臂,呆呆地指着自己,“是在说我吗?”   郎贵蹲下身,尽量与它平视,解释道:“Peter,我们想要地上那个红果子,能麻烦你帮我们拿来吗?”   得到搭档的指令,机器人迈着滞涩步伐向鬼草走去,金属做的手掌刚触上圆果,一只褐色蜘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它手背,本想恶狠狠咬上一口,却发现口中之物坚硬如铁。   甫一看到蜘蛛,机器人连声尖叫,双眼也变得如鸡蛋般又圆又大。   “啊啊啊啊救命!有虫!”   [陆总为什么要特意询问司沐辰?难不成是想为他勇摘果子?]   [怎么可能?陆眠家大业大,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明星就以身犯险?]   [啊啊啊陆总,我不许你去!嘉宾们快去劝我老公!]   [司沐辰怎么这么自恋,陆眠又不是因为你才去摘果子,你一句不怎么喜欢吃,生生把陆眠的好心塑造成是为了你才去摘果子。]   [乐死,这小机器人浑身都是金属制品,居然害怕虫子,莫名有点可爱哎。]   尖叫声太大,吵得蜘蛛都有点受不住,从机器人手背麻溜跳到地面逃之夭夭。   陆眠捂住耳朵,踢了踢它的小腿,“你是机器人,怕什么虫子啊?”   机器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他大腿,哀嚎道:“这是制造者为我设置得胆小怕虫的人设,我能有什么办法?”   “蜘蛛已经跑了,你快放开我。”腿上坠着两条胳膊,陆眠非常不适,道。   机器人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眼见大总裁脸色有发黑的趋势,许泽阳忙阻止它的作死,“Peter听话,快松开陆总,蜘蛛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机器人颤颤巍巍地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许泽阳连连应是。   机器人试探地睁开一只眼,事实如他所言,地上除去那颗红果,没有任何虫子。   它惊魂未定地松开陆眠大腿,加重语气道:“下次这种事,别再叫我了。”   得到熬汤用得红果,一众嘉宾志气满满,又是脱鞋、又是用树枝制作叉子,跃跃欲试地去捉鱼。   这片海域位置偏远,鲜少有人造访,鱼类大胆地聚在浅水区,非但不害怕人类,不时还拿身体去蹭人,很是调皮。   燕琼握着柄叉子,快准狠地叉向水中,带出一条肥硕大鱼。   孟仙晚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搭档,欢呼道:“燕哥牛批!不愧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一叉就中!”   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许泽阳撸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后潜入水中,几番尝试总算抱出一条大鱼。   他下意识看向林锦,炫耀似的挺了挺胸,默默等待搭档的夸奖。然而对方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丢下句傻狗,便投入到捉鱼活动中。   夜晚风大,陆眠不想让司沐辰下水受凉,抱起地上的硕大红果,将其塞到青年怀里,道:“我去抓鱼,你在岸上把这个处理好。”   [这年头,节目里的机器人都有人设,制造者真的好人性化。]   [我真的很怀疑,Peter要是一直不放开陆眠,照陆眠的脸黑程度,节目结束后会对它实行报复。]   [楼上是在污蔑,我家陆总才没这么小心眼!]   [第一次见机器人发脾气,别说,还挺新鲜的。]   [哈哈哈哈我们阳阳确实好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傻大狗,林锦描述的太贴切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陆总很照顾司沐辰,他俩绝对有猫腻。]   司沐辰有些为难。   郎贵和机器人在密林捡干柴,其他男嘉宾都在下水抓鱼,若是陆眠也投入其中,岸上就只剩自己和孟仙晚。   孟仙晚是个女孩,不下水捉鱼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可他不一样,网上本就遍布他的丑闻,再让黑粉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扭转局势只会是空谈。   他张了张嘴,刚想拒绝这个提议,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掌从他怀中抱走那颗红果,孟仙晚笑呵呵道:“我来处理这个,你们放心大胆地去抓鱼吧!” 第102章 人傻钱多霸总14   姑娘,老老实实呆岸上不好吗?你过来瞎凑什么热闹啊!陆眠攥紧拳头,气得想敲昏这个没眼力见的女人,顾及着镜头,到底没能下得去手。   他强自挤出一抹笑,道:“麻烦你了。”   孟仙晚摆摆手,大大咧咧道:“不麻烦,陆总,快带司沐辰去捉鱼吧,我保证把果子里面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陆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着司沐辰下水。   看着青年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低声询问:“沐辰,你会捉鱼吗?”   “来之前特意练过。”   司沐辰从他手中接过树杈,轻车熟路地叉向水中,一条肥美大鱼被尖锐树枝穿刺身体,用力拨动着尾巴妄图逃离,却无济于事。   陆眠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夸赞的话张口就来:“你好厉害,一下就把鱼叉上来了。”   开播前那一个月,伍柳只跟他说要训练司沐辰的野外求生能力,没想到青年不仅要把物理知识背得滚瓜烂熟,连实践能力也训练得这般出色,亏他还因为担心青年被骂,花高价购买水军疯狂控制舆论呢。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连他都会一见钟情的人,观众没道理会在见过青年的真实性格后继续反感抹黑。   司沐辰被夸得耳尖微红,道:“这不算什么。”   “那你……要不要教教我?”陆眠期期艾艾地低头看他,小声道:“我只会钓鱼,没用树杈捉过鱼。”   [陆总表情怎么不甘不愿的,是不想让搭档下水吗?]   [晚晚真的好贴心,好想钻进手机里亲她两口,每天都在沉迷我晩的美貌!]   [为了这个节目,司沐辰还特意去练习叉鱼,好敬业啊,娱乐圈某些演古装剧却连马都不会骑的明星快来学学。]   [啊啊啊我会叉鱼,陆总让我来教你,我一个钢镚都不会收你。]   想也知道,作为华瑞集团的总裁,陆眠只要招招手,就有数不胜数的人前赴后继地为他奉上想要之物,自然不用去学习叉鱼。   与其相处的这段时间,司沐辰觉得像他这样的富二代,只要不主动作死,单靠富豪老爸都能骄奢淫逸地度过后半生,实在没必要去学习这种无关紧要的技能。   “你不用学,我抓的都给你吃。”   林锦距离两人不远,听到素来清冷出尘的司沐辰说出这番话,只觉荒唐无比。   在他看来,陆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因为爱慕,能把一个人搞的险些家破人亡、无数丑闻缠身,现在更是让司沐辰违背本心地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爱上导致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在心里决定以后要对陆眠这个疯子敬而远之,规避所有风险。   被青年不假思索地拒绝,陆眠非但不失落,还凑近几步,可怜兮兮道:“你就教教我吧,我爸要是哪天抽风把我赶出家门,我身无长物,迟早会饿死在街头。”   “学会你这门手艺,流落街头的时候,我起码还能自己抓鱼吃。”他揪住司沐辰衣袖,撒娇般的晃了又晃:“我给报酬,你发发慈悲,教我叉鱼吧。”   耳尖的许泽阳凑上前来,问:“陆总,给什么报酬啊?要是报酬丰厚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叉鱼。”   夫夫情趣被打搅,陆眠黑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句话:“独一无二的奖励吻,你要吗?”   “要个毛线,我可不是基佬!”   许泽阳吓得花容失色,迅速遁走。   录制镜头在前,司沐辰自然不会接受这个奖励,平白给黑粉攻击自己同性恋的机会,刚要拒绝,却听男人低笑一声,说道:“不是我搭档居然还想来骗奖励,活该被吓走。”   他心里一动,抬眼道:“那……真正的奖励是什么?”   陆眠抬起双手,做了个捶打动作,“白天你砍了许久的树,想必现在胳膊酸疼,我可以给你捶胳膊。”   “成交。”   这个奖励合情合理,司沐辰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绕到陆眠身后,把树杈递到对方手里,“叉鱼最重要的就是快准狠,我先带着你尝试一下。”   真到操作的时候,他才发现男人比他要高上半头,以两人此刻的姿势,他很难看清水下的鱼,无奈之下,只能道:“陆眠,你稍微弯下腰。”   [司沐辰好宠,怎么办,我也有点磕这对cp,快来个人打醒我!]   [陆总你能不能担心点有用的?大陆总自己离家出走,都不可能舍得把你赶出家门。]   [许泽阳你不要可以给我,陆眠,只要你给我个奖励吻,我愿意当你的狗。]   [这是正主在逼着人磕cp啊!抱着教叉鱼,司沐辰,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把陆总攻下!]   [明明陆总更攻,最直观的就是身高,比司沐辰高半头呢!]   陆眠被司沐辰费力地环在怀里,周身都充斥着青年身上的气息,清淡好闻,熏得他心里飘飘然,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听到对方打着商量的话语,忙弯下腰,将自己更深地缩进身后那个温暖纤瘦的怀抱里,“这样可以吗?”   “可以。”   调整好姿势,司沐辰握住他两只手背,看准时机用力一叉,带出条黑色大鱼,“学会了吗?”   陆眠厚着脸皮,摇头道:“没会,需要你带着我多尝试几遍。”   司沐辰任劳任怨,带着他接连叉到几条鱼,建议道:“要不你自己试试?”   陆眠见好就收,握紧树杈,无需用司沐辰教授的技巧,随意往水里一扎,带出来两条肥鱼。   旁观全程的燕琼拍了拍手,冲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陆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都是沐辰教得好,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陆眠挠挠头,谦虚道。   司沐辰:……   他现在有点怀疑,陆眠是故意藏拙,哪有人刚叉鱼就能一下子叉上来两条?要知道,他可是练习整整一周,才练出现在一叉就中的成绩。   抓到足够多的鱼,嘉宾们离开浅水区,下半身湿淋淋的,被海风一吹,带来一阵透骨凉意。所幸郎贵捡到许多干柴,此刻已在岸边升起火堆,与孟仙晚坐在一起烤火。   “你们倒是会享受。”许泽阳搓搓胳膊,贴着火堆坐下,道:“没想到海边这么阴冷,早知道多穿几件衣服了。”   林锦嗤笑一声:“就你这怕麻烦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多带衣服。”   燕琼接话道:“泽阳,要是实在嫌冷,你可以把裤子脱掉,等烤干再穿。”   许泽阳连连拒绝:“我可不想在节目里裸奔。”   一整天没吃饭,众位嘉宾早已饥肠辘辘,得到食材,遂不再浪费时间,又是刮鳞片、又是处理鱼的内脏,忙得不可开交。   等把鱼肉架在火上烤着、放进果壳里熬着,嘉宾们重新围着火堆坐下,玩起简易版的真心话大冒险来。   孟仙晚从柴火堆里挑出根箭头树枝,放在地上转了一圈,宣布规则道:“我来做庄家,箭头在原地转圈,等树枝停下时,箭头指向谁,谁就要选择说真心话还是玩大冒险。”   作为搭档,燕琼格外捧场:“要是都选真心话,也太没意思了点,要不我们再制定一个规则,单数说真心话,双数玩大冒险,也就是第一场说真心话,第二场玩大冒险……以此类推。”   “这个主意好!”   许泽阳跃跃欲试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陆总的不会是装的,想借此来占司沐辰便宜。]   [楼上磕cp魔怔了吧,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司沐辰只能叉上一条鱼,陆眠能叉上两条,确诊了,他先前的不会都是装的,真的就是一秒暴露,装都不愿意多装会儿。]   [总算到做饭环节了,浅浅期待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阳阳快脱,把裤子甩我脸上都行,我要看腿!]   [希望第一个能抽到陆总,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接受灰姑娘。]   孟仙晚磨肩擦掌,用力转动树枝,箭头在众人视线下越转越慢,最终指向许泽阳。   她思索片刻,拿起主持人递来的手机,翻看直播间弹幕,挑了一条问道:“许泽阳,你能用舌头碰到你的鼻子吗?”   这是什么古怪问题,许泽阳愣怔一瞬,“稍等我一下。”   他扭过脸,伸长舌尖去触碰鼻子,试了好半天也没能成功,便面向镜头,坦白道:“不能。”   这番动作,把嘉宾们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局箭头指向的是郎贵,大冒险内容是和机器人热舞一曲。   他比机器人高出一半,要想跳得流畅,只能环住它腰身,让其双腿悬空。以至于这场舞跳的很是滑稽,平添不少笑料。   第三局被选中的是陆眠,孟仙晚兴致勃勃地翻看弹幕,找到一条最为劲爆的问话:“陆总,你上一次跟人上床是在什么时候?” 第103章 人傻钱多霸总15   与其他嘉宾不同,作为圈外人的陆眠并不需要注意言辞,也无需在节目里营造完美形象。   他来参加《荒野求生》,大抵是安生日子过久了心生无聊,才来走这么一遭以体验人间疾苦,等拍摄结束,又会恢复骄奢淫逸的生活,做回高不可攀的华瑞总裁。   正因为明白这点,孟仙晚才敢无所顾忌,问出这个颇为禁忌的话题。   陆眠不假思索道:“我没跟人上过床。”   刚穿进这具身体的那段时间,他托人查清了原主的过往感情。   原主成年前倒是跟几个小姑娘谈过恋爱,却仅限于亲亲抱抱,并未跨过红线;成年后在某场宴会对司沐辰一见倾心,自此全副身心都系在一人身上,自然无心出去乱搞。   被心上人接连拒绝后,费力追求的林锦除了脸长得像司沐辰,浑身上下再无可取之物,让原主提不起一点兴趣,便一直保持着禁欲状态。   听到这个回答,嘉宾们皆吃惊地看着陆眠,不可置信道:   “陆总,你可别框我们,你再过几年就奔三了,现在居然还是个雏?”   “就算跟人上过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你不混娱乐圈,不用在镜头前保持形象。”   “你手里攥着大把的钱,肯定交过许多女朋友,到现在都没跟人上过床,不会是不行吧?”   [啊啊啊啊许泽阳,你是靠脸吃饭的,居然做这么惨不忍睹的表情,演艺生涯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预感,未来一个月,郎贵这段魔性舞蹈会在某站火得一塌糊涂。]   [嘶……晚晚真敢问啊,这种私密问题,陆总应该不会回答。]   [啊?我一直以为陆总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他居然这么纯情,二十六岁还是个童子鸡!]   [我现在也有点怀疑……陆眠是不是不行。]   若是原主在此,怕是早跟问话之人翻脸,陆眠却恰恰相反,甚至庆幸于这具身体没碰过任何人,还借此表忠心:“我暗恋一个人,只想跟他做亲密的事,不愿将就。”   许泽阳起哄道:“陆总,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痴情。”   “能不能描述下你暗恋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温柔的还是高冷的?”话题已经进行到这里,燕琼顺势追问道。   陆眠情不自禁地看向身侧,正对上一双干净清透的眼眸,那双眼跳动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无从分辨其中的晦涩情绪。   他沉吟片刻,描述得有些模糊:“他身形纤瘦、皮肤白皙,比我矮上许多,是个彻头彻尾的闷葫芦。”   司沐辰只觉耳尖发烫。   男人分明没有题名道姓,可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精准无差的描述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被扒开马甲,无所遁形。   所幸此刻天色昏暗,看不清他耳朵的红意。   孟仙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想追陆总的可得加把劲,趁着他还没追到人,向他发起猛烈攻势,女怕缠男怕磨,磨得久了总能把陆总磨到手。”   “作为公众人物,注意言辞,别教坏小朋友。”   怕她真给自己弄出大片桃花,陆眠忙制止道。   孟仙晚继续转动树枝,这次被箭头指到的是司沐辰。她像是想到什么坏点子般眼珠微转,公布大冒险的内容:“把离你最近的人横抱起来,十分钟后,亲吻他的额头。”   此言一出,众位嘉宾都把视线定格在司沐辰身上,发现他左边是许泽阳,右边是陆眠。目测来看,后者明显离他要更近些。   可上局陆眠刚说过有个暗恋对象,不愿与任何人做亲密之事,嘉宾们不敢得罪,不约而同地把主意打到许泽阳身上。   “泽阳,快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奔向我们冷美人的怀抱。”燕琼撞了撞许泽阳胳膊,怂恿道。   “啊?”   许泽阳尚未搞清楚状况,稀里糊涂地站起身,眼尖地发现司沐辰离陆眠要更近些。   他以为是嘉宾们没比好距离,便勇敢指出道:“搞错了,该奔向冷美人怀抱的是陆总,他俩手臂都快贴一块了。”   燕琼无奈扶额,默默在心里为许泽阳默哀。   你这傻子,只管顺着我的话去做,被男人抱着而已,有什么可反驳的?更何况抱你的司沐辰容颜清俊、气质出尘,不管是亲你还是抱你,都是你占大便宜。   现在可好,被财大气粗的陆眠盯上,往后有你好受的!   [陆总,你顶着这张脸,还搞暗恋啊。想什么就说什么,这世上就没有女生能拒绝你的魅力!]   [搞不懂,陆眠为什么要看着司沐辰的脸描述暗恋对象。]   [我现在就把自己打扮成陆总喜欢的模样,等他拍摄结束,争取一举拿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cp粉的狂喜,你们两个给我往死里亲!]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离司沐辰最近的明明是陆总,怎么变成我家阳阳了?]   [真的好无语,就因为陆眠是总裁,现在玩个游戏都有黑幕。怎么,陆眠不愿意被抱,我家阳阳就愿意了?]   [救命,气氛突然变得好古怪,我都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陆眠其实非常小气,其症状就在于无法忍受司沐辰去亲近任何人,哪怕只是任务需求、没有掺杂丝毫情感,单是想想,他就几欲发疯。   是以,就算许泽阳不提,他也会修复错误。   在他心里,司沐辰的声音、怀抱、气味、亲吻……乃至于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泽阳说得对,我才是离沐辰最近的人。”   他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道:“快来抱我吧。”   司沐辰竭力压下心底躁动,一手揽住陆眠腰身,一手抄起膝弯,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他不敢与怀中人对视,生怕一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暴露如鼓的心跳。   陆眠却偏不如他意。   不仅抬起两条胳膊缠住他后颈,还将面颊紧贴在他胸口上,似是在倾听他的心跳,末了还要明知故问道:“我重吗?”   司沐辰违心道:“不重。”   陆眠不依不饶道:“在你眼里,什么程度才算重?”   司沐辰想了想,认真道:“只要我能抱起,就都不算重。”   在孟仙晚的计时下,十分钟过得很快,顶着周围数十双眼睛的灼热注视,司沐辰低下头,于陆眠额头落下轻浅一吻后,将人放到地上。   经过几轮游戏,鱼肉烤得滋滋作响、鱼汤也咕嘟咕嘟冒着泡,闻到食物香气,孟仙晚果断放弃游戏,将魔爪伸向最先烤好的鱼。   “我先替你们尝尝,看熟了没有。”   许泽阳落后一步,只能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鱼肉,问道:“怎么样?可以吃了吗?”   见她点头,其余人不再矜持,一拥而上,将架子上的烤鱼分了个干干净净。作为节目的常驻嘉宾,燕琼带着必备调料,把鱼肉烤得又香又嫩,引得众人直夸好吃。   [陆总看起来还挺期待的,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暗恋的会不会是司沐辰?]   [身形纤瘦、皮肤白皙、闷葫芦……细思极恐,居然都对上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陆总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会看上私生活混乱的司沐辰?]   [实不相瞒,我其实也想被司沐辰亲亲,他嘴唇看起来好软,亲起人来肯定舒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磕生磕死了,这俩人好有氛围感。]   [看起来好好吃,把我食欲都勾出来了,点个外卖吧。]   吃饱喝足后,嘉宾们回到密林,继续捣鼓今晚的住处。   陆眠用今天下午锯断的木板,简单搭建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又在附近拾些干草,铺在屋顶,一直忙到十一点钟,总算大功告成。   他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三组的住处很简单,只是随意在地上铺些杂草,便草草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一片静谧中,他看向身侧,借着微光看清司沐辰眼下青黑,忙将其推搡进小屋里,低声道:“忙活一天,你快进去睡觉吧。”   司沐辰定定看着他,问道:“你不睡吗?”   “我当然也睡,只不过……”陆眠停顿片刻,道:“里面的空间不大,我怕挤到你。”   “不会。”   司沐辰有些无奈,探出身体,将男人拉进屋里躺下。   听到青年斩钉截铁的回答,陆眠总算放下心,安安分分地躺在他身侧。   或许是今天太过劳累,后脑勺刚沾上暂时充作枕头的衣服,睡意迅速袭来,连带着思维也变得迷迷糊糊。   恰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一道清冷声音:“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综艺?”   陆眠下意识回道:“还能是为什么,不放心你呗。”   司沐辰心脏微颤,犹豫许久,才摸索着找到身侧之人的温热手掌,与其十指交扣,道:“傻子。”   手掌相贴,陆眠能清晰感受到那抹不属于自己的冰凉体温,他的瞌睡醒了大半,微微侧身,把青年半揽进怀里,尽可能地传递体温,“身体怎么这么冷?” 第104章 人傻钱多霸总16   “许是被海边冷风吹的。”   后背紧贴着男人前胸,两具身体没有丝毫间隙,司沐辰保持着侧躺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陆眠牵住他的手带到唇边,又吹又搓,道:“这样会不会暖和点?”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一般都是恋人间做的。司沐辰面颊滚烫,不甚自在地抽回手,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清淡,言辞却难掩羞涩:“嗯,是暖和了些。”   “既然觉得暖和,你躲什么呀?”   陆眠盯着空落落的掌心,微微蹙眉,不容置喙地将青年双手抓回来,牢牢攥住,小声道:“是……讨厌我亲近你吗?”   “不是!”司沐辰不假思索地否认,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又欲盖弥彰地沉默下来,解释道:“我们参加同一个节目,又是搭档身份,亲近些在所难免,我不介意。”   这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眠闷笑一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附和道:“同床共枕的日子还多着呢,你不介意就好。”   感受到身后的胸腔颤动,司沐辰闭上眼睛,逃避道:“快睡觉吧。”   [陆总不愧是千娇百宠长大的,睡在野外都得盖个小型房子。]   [空间小点才能让你们挤一起睡觉啊,好想变成一只小虫躺在两人中间,顺便看点不能播的。]   [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我们明天再见,现在该去“眠沐可憎”超话找点小凰文看。]   [emmm这个超话名字挺别具一格,罕见勾起了我的兴趣,瞅瞅去。]   黑夜渐渐褪去,天空泛起微弱光芒,燕琼最先清醒,瞥见搭档睡得正香,便脱去外衫轻轻盖在女孩身上,蹑手蹑脚去外围砍树,尽可能不吵醒其他嘉宾。   尽管对方非常贴心,耳朵敏锐的陆眠还是被微小声响吵醒。   他睁开双眼,发现司沐辰怕冷般缩在他怀里,白皙无瑕的面颊紧紧贴着他胸膛,活像一只温软无害的小猫。   看着这张俊俏面庞,一股安心感莫名涌上胸膛,他甚至生出种异常怪异的念头,要是能日日见到怀中人,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司沐辰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到身侧的灼热视线,不禁一怔。   他偏过头,正对上一双晦朔不明的眼眸,黑黑沉沉的,带着些许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没多久,要是犯困就再躺会儿,我出去看看。”   陆眠收回目光,率先钻出小屋,还未站定身形,就嗅到一股鱼香味。他循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找去,在海边看到燕琼烤鱼的背影。   他低咳一声,故意发出声响,在对方看过来时主动出声道:“怎么起这么早?”   燕琼笑了笑,温和道:“习惯了。”   鱼肉被烤得滋滋作响,他将其翻了一面,突然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陆总,你跟乔总关系如何?能说得上话吗?”   没料到他会提起乔奕,陆眠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如实回道:“还算不错,怎么?你是有事要找他帮忙吗?”   燕琼摇头,语气淡淡道:“我最近听了些关于乔总的传言。”   “什么传言?”   燕琼状似漫不经心道:“这部综艺一结束,乔总会孤注一掷,在大庭广众下向司沐辰求婚。不得不说,司沐辰气运挺好,即便丑闻缠身,也能吸引到大批追求者,就算不演戏,后半辈子也能吃穿不愁。”   陆眠眸色渐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燕琼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柴,道:“没什么,只是单纯跟你分享一下趣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陆眠坐在火堆旁,神色若有所思。等其他嘉宾起床,见到的是两人沉默相对的背影,以及扑鼻的烤鱼香。   他们先是夸赞两人的勤奋,又赞叹燕琼色味俱佳的手艺,一顿早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早饭,嘉宾们重新投入到造船大业,只用五天时间,就陆陆续续造出四条小船。燕琼那组是最先造好船的,其次是陆眠那组、郎贵那组,林锦那组居于最后。   [燕哥好勤劳,早起做饭,好想嫁个这样的男人。]   [哪个乔总?陆总有认识什么姓乔的总裁吗?说清楚点,是在哪里和司沐辰表白,我提前去候着,好凑个热闹。]   [谁能想到,郎贵居然不是最后一名,机器人真的上大分啊。]   [该划船了,陆总冲冲冲,争取拿到第一名!]   这片海域宽阔到一望无际,嘉宾们用自己制作的小船向前划行,难保安全。为此,节目组事先在海里投放数百个救生圈,以备不时之需。   嘉宾们制作的小船承重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坐两个人,主持人便给他们配发四部太阳能手机,开创四个直播间,观看人数多少全凭嘉宾的受欢迎程度。   陆眠不是娱乐圈艺人,本身没有粉丝基数,司沐辰丑闻缠身,黑粉虽多,都不愿把注意力浪费在劣迹艺人身上,导致两人直播间里的人数是最少的。   陆眠坐在船里,手持两根船桨,一刻不停地往前划。   看到男人沁满额头的汗珠,司沐辰搭上他手背,道:“你歇会儿,我来划吧。”   “再等等。”陆眠挥开他的手,不知第几次用这句话拒绝,迎着青年的倔强眼眸,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好吧,你要是累了,就再换我划船。”   司沐辰嗯了一声。   四面皆是明净蔚蓝的海水,陆眠从船上站起身,感慨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海,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无边无际,分不清天涯还是海角。”   司沐辰动作微滞,素来澄澈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握紧船桨,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轻声说道:“你喜欢大海吗?”   陆眠蹲下身,将手插进荡漾着波涛的海水里,道:“挺喜欢的。”   短暂休息后,他不再消极怠工,举起手机,冲直播间的观众道:“跟闷葫芦对视一上午,你们肯定闷坏了吧,现在由我来接替解说工作,有想问的问题可以打在公屏上,我挑着回答。”   [快把我闷死,整整一上午,司沐辰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原本还以为清冷出尘只是辰辰营造的人设,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寡言影帝名不虚传。]   [陆总,你暗恋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司沐辰这个闷葫芦?]   [陆哥,你都是富可敌国的总裁了,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综艺?]   [看我看我!陆总,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心目中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   陆眠把弹幕大致扫了一眼,挑着回答道:“实不相瞒,我初次见到沐辰时,还以为他是个孤僻阴冷的性格,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高冷,害我失落好一阵呢。”   司沐辰眼睫微颤,问道:“失落什么?”   还能是什么。   你要是阴郁孤僻些,我就能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迅速消融你的边界,无需像之前那样强压思念,整整半年都遵守承诺,没能与你见面。   镜头在前,陆眠不能说出这些心里话,只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道:“秘密。”   “我当然不是自愿来这个节目的,前几天跟我爸吵了一架,期间我妈老是偏袒我,我爸一气之下就把我送来这里自生自灭了。”瞄到最下面一条弹幕,他下意识看向司沐辰,道:“至于结婚……”   “等什么时候追到暗恋对象,我就什么时候结婚。”   司沐辰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满含侵略性的眼神。他被看得心头微跳,再不敢往对面投去一丝视线。   [陆哥,别拿这张脸搞暗恋啊,你就放心大胆表白,我不相信有姑娘能拒绝你的魅力。]   [我是男的,也拒绝不了陆总的魅力。]   海风轻轻,涛声幽幽。   蔚蓝色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掀起一朵朵白色浪花。交替着划到晚上,也没见到海岸,陆眠蹲下身,按住对面之人的手臂,道:“沐辰,停下来歇歇吧,再怎么划,我们也不可能在今晚靠岸。”   司沐辰收回船桨,细细打量着船身。   小船空间狭窄,若是平躺下去,势必无法伸直双腿,两人要是挤在一起睡,想必连翻身的动作都难以实现。   经历过木板小屋的迫害,他接受良好,却莫名觉得委屈陆眠,便问道:“我们今晚怎么睡?”   “还像之前那样,我抱着你睡。”陆眠伸出手,将青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似是想到什么,他唇角弯起一抹揶揄浅笑,道:“或者,你也可以躺在我身上睡觉,我给你当垫子。”   司沐辰没理会他的打趣,向后仰躺,用手臂垫在脑袋下,定定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听着海浪声,陆眠突然想起燕琼说节目结束后乔奕会在大庭广众下向司沐辰求婚的话,他沉默良久,踌躇道:“沐辰,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司沐辰闭上双眼,道:“问吧。”   陆眠道:“要是有一个人不求回报地为你付出,你会动心吗?” 第105章 人傻钱多霸总17   司沐辰有些心烦意乱。   他本想说不会,回想起男人半年来不计回报的付出,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出口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会吧。”   陆眠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半年前,得知乔奕曾替司沐辰支付一亿违约金后,他委托狗仔深入调查过,惊讶地发现对方为之付出的远不止于此。   跟经纪公司解除合约后,司沐辰带着患病父母从别墅搬出,因为拿不出租金,连破旧房屋都租不起,是乔奕买下整栋大楼,让房东免费租出。   治疗父母的疾病,需要数不胜数的金钱,丑闻缠身的司沐辰找不到任何工作,是乔奕买下许多店铺,强行让老板留下司沐辰做工。   ……   每当司沐辰遇到困难时,乔奕都会竭尽全力地为其解决困境,调查得越是深入,心中越是不安。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回答,他只觉得司沐辰会在下一秒抛弃所有,义无反顾地投入乔奕怀抱。   他不想再胡乱猜测,便主动寻求答案,想知道对方给予自己的会是活罪还是死刑:“你说清楚,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这般不依不饶,今晚要是不给出个旗帜鲜明的回答,他怕是别想睡个好觉。司沐辰无奈地睁开眼,刚要回答,耳边却突兀地响起阵阵怪啸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连绵不断的细雨。   “怎么回事?节目组不是说连着一个月都是晴天吗?怎么突然就下雨了。”陆眠顾不得追问,连忙脱下外套,挡在司沐辰头顶,抱怨道。   “天气预报也不是次次都准的。”   雨势越来越大,薄薄一层外套根本挡不住雨水,司沐辰握住男人手腕,阻止他的无用功,道:“雨越下越大,挡不住的,别白费力气了。”   这档综艺虽然是《荒野求生》,节目组却很注重嘉宾的安全问题。   预设过降雨问题,基本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立一个漂浮屋,遇到突发状况,可供嘉宾暂时避难。   陆眠拿起船桨,看向正前方,道:“再划一段距离,应该就能看到漂浮屋,我们进去避避雨吧。”   “好。”   雨横风狂中,承载着两人的船只向前行驶,划行约有十五分钟,浅蓝色隔板房出现在视野中。   陆眠率先钻进屋子,而后用绳索把小船绑在隔板的挂钩上。   他半弯起身体,冲司沐辰伸出一只手,道:“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司沐辰依言,刚把手搭在陆眠掌心,狂风如猛兽般咆哮,卷起大片海浪,妄图将小船连带着漂浮屋全部吞噬。   陆眠心里一紧,下意识扣住青年后背,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胸膛相贴的那一瞬,海浪汹涌扑来,将小船和漂浮屋狠狠冲翻,失重之下,抱在一起的两人坠进海里,身体被海浪不断冲击,胸口也被无数涌动的水波笼罩,窒息感扑面而来。   朦胧海水中,瞥见司沐辰不慎吸入海水,他迅速低下头,吻住那双柔软唇瓣,为其渡去一口空气。缺氧使得胸口闷痛,青年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环住他后颈,从他口中汲取氧气。   风暴短时间内无法平息,陆眠一心二用,解开腰间皮带,把两人手腕紧紧缠在一起,而后不断寻找机会,带着青年探出海面,以吸入新鲜氧气。   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司沐辰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正逐渐失温。   脑袋探出海面时,他把下巴搁在陆眠湿淋淋的肩膀上,虚弱道:“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作为人类,陆眠明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可当死亡这两个字被安放到司沐辰身上时,他却无法接受,甚至萌生出一种逆天改命的疯狂想法。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许司沐辰比他先死。   若是司沐辰不幸身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穷其一生,他都会拼尽全力地为其复活生命。   这种念头像是刻进骨子里般。   天灾之下,他分明无能为力,临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不会让你死的。”   鼻尖充斥着海水腥味,司沐辰却觉得很是心安。   “不知道为什么,有你陪着,我突然就不怕死了。”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可我要是就这么被淹死在海里,我爸妈又该怎么办?”   陆眠仍旧重复着那一句:“你不会死的。”   风暴越来越大,体温失衡下他逐渐体力不支,身体不断下沉,口鼻被腥咸海水淹没,直至完全失去意识。   暗无天日的海里,两具相拥的身体向海底沉去,陆眠体内突然涌出一道耀眼白光,凝结成一个巨型泡泡,隔绝开海水,将两人密不透风地裹在里面。   圆形泡泡似是有自主意识,带着他们浮出海面,随着波浪起伏晃晃悠悠地飘向某个孤岛。   天际那一缕深蓝彻底淡去,呈现出晨光照耀下特有的通透色彩,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风中飘荡着氤氲的水雾,到处都弥漫着海水腥味。   陆眠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头昏脑胀、四肢酸疼,半边身体浸泡在冰凉入骨的海水里。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司沐辰惨白无色的面容。仅仅一眼,就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把手指探到青年鼻间,感受到微弱气息。   还好,司沐辰没有死。他舒出一口气,解开腕上皮带,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青年打横抱起,尽可能远离海水,搁置在一棵椰子树下。   而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座孤岛很小,长着几棵椰子树,除此之外全是沙子、石头和青草。   更为糟糕的是,四周的海水一望无垠,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们既没有船只,又辨不清正确方向,贸然行动只会在深海迷失,为今之计,只能等待节目组的救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陆眠快步向前,在司沐辰身侧蹲下,关切询问道:“沐辰,你总算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能在风暴下存活的人寥寥无几,骤然从昏迷中苏醒,司沐辰仍有几分不真实感,哑声说道:“我们还活着?”   青年性子素来清冷,鲜少有迷糊的时候。此情此景难得一见,陆眠忍不住在他白净额头上弹了一下,道:“疼不疼?”   司沐辰捂住微微泛红的额头,“有点疼。”   “疼就对了。”   陆眠弯起唇角,道:“疼就说明你还活着。”   最初的迷茫过去,司沐辰后知后觉到身体的酸软无力。   他把掌心贴向额头,触手可及的滚烫,想来是感冒发热,这座孤岛空无一物,他们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药品,情况实在是糟糕。   察觉到青年面色的凝重,陆眠身体一顿,道:“怎么了?”   “我好像发烧了。”   此言一出,陆眠的心猛地下沉。   他手指微颤,探向青年额头,感受到一片高热,确实是发烧无疑。   “发烧的话,出出汗就好了。”司沐辰撑着身体,费力地从地上站起,刚踏出一步,就觉腿脚发软,站都有些站不稳。   陆眠连忙环住青年腰身,强迫他靠着树干坐下,“别乱动,生病了就安分点。”   人在生病时,内心是最脆弱的,昨夜又刚经历一场险些夺去生命的风暴,司沐辰沉默良久,问道:“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青年看起来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二十岁出头,还没到看淡生死的年纪。陆眠在司沐辰身侧坐下,将人抱进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助其发热出汗。   抱了良久,他才一字一句、认真无比道:“我们可以一起死,但我不允许你死在我前面。”   司沐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陆眠审视自己的内心,想从中找出原因,却一无所获。   索性如今被困孤岛,能否活命还是个未知数,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随口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对你一见倾心、日久生情,所以格外见不得你吃苦。”   司沐辰顺从内心地仰起头,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道:“陆眠,我们要是能活着离开这儿,你就做我男朋友吧。”   “我求之不得。”   天将明时,燕琼和孟仙晚是最先到达终点的,等待许久,陆陆续续等来了郎贵那组和林锦那组,却迟迟不见陆眠和司沐辰。   节目组本来没当回事,在发现陆眠那组的直播间一直黑屏,才隐隐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   经过一番调查,发现陆眠和司沐辰所在的那片海域昨晚莫名下起局部暴雨、刮起局部风暴,将两人卷得不知所踪。   能选在这片海域录制节目,节目组事先做过攻略,知道这里常年都风平浪静,没刮起过任何风暴,虽然觉得昨夜事故来得太过怪异,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两人找到,确保生命安全。   节目组连忙派出直升飞机满海域搜寻两人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第106章 人傻钱多霸总18   一直保持着肌肤相贴的姿势,陆眠能明显感受到怀中之人不断攀升的体温,哪怕隔着两层衣料,也能烫得他心头发颤。   情况越来越糟,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怀揣着这个念头,他脱下被阳光晒得堪堪干燥的外套,轻轻盖在司沐辰身上,极其自然地在其额上落下一吻,道:“你在这儿呆着别动,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用得到的东西。”   脑袋烧得迷迷糊糊,包裹身体的热意也抽身而去,司沐辰下意识抬起手,胡乱抓住一截手臂,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先睡上一觉,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   陆眠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却做出更令人心安的保证。   得到回答,司沐辰总算放松下紧绷心神,彻底陷入沉睡。   初来乍到,不清楚这片孤岛是否有危险生物,陆眠不敢跑的太远,只在附近搜查,却惊讶地发现长出无数杂草的岛屿是由沙子构成,一脚下去,半只脚掌都会陷进细沙里。   尽管觉得怪异,他却无瑕顾及,一心记挂着高烧不退的司沐辰。   所幸最初决定陪对方参加这档综艺时,担心出现意外,他学习许多野外求生知识,其中就包括辨识草药和了解功效,没想到还真要派上用场了。   青年是受凉后引发的高热,需要的草药比较常见。他蹲下身,细细辨别长势茂盛的青草,还真让他找到几株治疗发热的草药。   救命之药已经找到,接下来要找的就是可饮用的淡水。   这项任务不急在一时,陆眠还记得给出的承诺,便按原路返回,靠着树干在司沐辰身侧坐下,默默处理药材的同时,频繁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草药不过几株,没多少功夫就处理完毕,他不想闲坐着,又去到海边,在浅水区找到一个易拉罐,以及形态各异的铁片。   盯着空易拉罐看了半晌,他突然想起一个获得淡水的办法,是在某本书里看到的,没有真正实践过。   他脱下衬衫和裤子,只留内裤在身上,重新跳入海中,一刻不停地搜寻海草。   等收集到足够的海草,陆眠探出海面,自言自语道:“要能再找到一块塑料薄膜,就大功告成了。”   他本想先回到岸上,却发现原本围绕在身侧的小鱼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游去,没过多久,那群小鱼去而复返,嘴里叼着块透明的塑料薄膜,争先恐后地将其推进他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觉醒了某种操控鱼类的能力?   他迟疑地抱着塑料薄膜,试探道:“能不能再帮我找一个碗?”   鱼群受命,纷纷出动,带回一只满是缺口的破碗。   陆眠怀疑自己夺舍这具身体前曾是深海霸主,方才经历过九死一生,误打误撞觉醒了上一世能力,才能使鱼类这般听话忠诚。   越是往深处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真的,他难得有些兴奋,觉得等待他们的不再是穷途末路,而是柳暗花明。   带着寻到的东西回到椰子树下,他先是在地上刨出小坑,放入破碗,又拿海草铺满周围的空隙,最后用塑料薄膜盖住小坑,以此来收集淡水。   等司沐辰口干舌燥醒来,看到的是男人认真不苟的背影。他撑起疲软无力的身体,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用海带收集淡水。”陆眠用沙堆压好塑料薄膜的四角,快步走回青年身边,关切道:“怎么样?身体好受点了吗?”   司沐辰嗯了一声,偏头看向那层塑料膜,迟疑道:“真的能行吗?”   “不知道。”   陆眠微微抿唇,语气很是乐观:“我是在书里看到的法子,没有实践过,不过三个小时后就能知道可不可行了。”   司沐辰拿起披在身上的外套,向他递去,道:“我现在不冷,你快穿上吧。”   “人在发烧时,体表毛细血管扩张,身体热量散发,会导致体内能量降低,难以维持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引发骨骼肌收缩,进而感觉浑身发冷。”   陆眠接过外套,动作强硬地盖住青年,道:“这种时候要注意保暖,要是不想情况更糟就盖着吧,等我真正需要的时候再还我。”   司沐辰不再逞强,乖乖盖着那件薄外套。   这般乖巧的作态,让陆眠心里发软,献宝似的拿出草药,“这是治疗发热的药草,等收集到淡水,你把它们吃下去,睡上一觉,应该就能退烧。”   司沐辰眼睫微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过往期的节目,节目组选择的拍摄地点都很危险,害怕发生意外,就学了点荒野求生的知识,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陆眠低声解释道。   “你从前不喜欢大海。”   这句话驴头不对马嘴,却让陆眠骤然心惊。   他偏过头时,青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碧蓝天空,眼神放空,看不出丝毫情绪。   司沐辰接着说道:“更不会为我参加综艺节目,你说演员都是低贱的戏子,喜欢时可以捧着,厌恶了也可以弃之敝履,要是敢不长眼得罪你,你会让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陆眠,你之前贯彻的很好。”他收回目光,转向身侧之人,“可从在《长夜行》剧组遇到你,你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非常彻底,常常让我觉得困惑,我……我对你总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甚至会不自觉心动。”   青年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陆眠听得心里发甜。   那次初见,原来不止他心神俱颤,对方也是有感觉的,尽管不甚强烈。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对方同他是宿世姻缘,注定要永生永世在一起。   “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两情相悦,而不是我一厢情愿,对吗?”   司沐辰并未否认,而后用肯定的语气道:“你不是他。”   陆眠肯定道:“对,我不是他。”   长久萦绕在心底的疑惑解决,司沐辰像是放下一个担子般,将脑袋靠在陆眠肩上,“你是为我才参加节目,却遭此横祸,如果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你会怪我或是恨我吗?”   生病的人就是爱胡思乱想。   陆眠歪头,吻了吻他湿软的发,斩钉截铁道:“不会,我宁愿跟你死在一起,也不想让你先我而死。”   余下时间,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淡水生成。   约莫等了三个小时,陆眠揭开塑料薄膜,原本空荡荡的破碗果然多出半碗清水。他拿出破碗,将其端到青年唇边,哄道:“就着这半碗水,把药草吃了吧。”   男人嘴唇因缺水而变得干裂,却要把好不容易收集的淡水让他喝。   司沐辰摇头,道:“你先喝。”   陆眠无法,只能象征性喝一小口,重新把碗递到他唇边,“我喝完了,你也快喝吧。”   知道言语无用,司沐辰仰头喝了一口,胳膊揽住男人后颈,毫无征兆地吻上那双薄唇,将水渡到对方口中。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陆眠下意识箍住司沐辰腰身,喉头微动,清凉水液顺着喉管滑进胃里。   察觉到青年有离开趋势,他加重力道,将人紧紧扣在怀里,反复啃咬那抹软唇,舌尖辗转间,响起细微又暧昧的声音。   这是两人在清醒时的第一个吻,都非常投入。   一吻即毕,司沐辰嘴唇被吮得比涂了口脂还要红艳水润,面颊也滚烫异常,更觉头晕目眩。   他把药草囫囵塞入口中,就着清水咽下,重新靠在陆眠肩上,“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陆眠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么。”   司沐辰沉默片刻,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陆眠有问必答:“那天,在剧组外见到你一闪而逝的背影,我的目光就完全被你吸引,不受控地追逐你,等你转过身,用一双清冷淡漠的眼眸看着我时,我心如擂鼓,沦陷得非常彻底。”   司沐辰本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俗套戏码,在由对方的嘴说出时,他又毫无缘由地想去相信。   除却父母,他已经没什么可能失去的,倒不如压上一颗心,同其赌上一把。   赌赢了,自此恩爱一生;赌输了,不过是封心锁爱。   他相信男人,即便分开了,也不会伤害他或是他在意之人。   或许是那几株草药在体内作用,司沐辰眼皮逐渐困倦,视线也开始模糊。他闭上双眼,越发贴近陆眠,道:“我再睡一会儿。”   “有我在呢,安心睡吧。”   青年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天色稍暗、晚霞渐起,他才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觉得身体好受许多。   陆眠探了探他的额头,掌心温度如常,看来烧是退下来了。   “饿不饿?”   “有点。”司沐辰看向他肩膀,“你肩膀酸吗?”   陆眠无所谓道:“没事,活动一下就好了。”   司沐辰站起身,道:“我去找点吃的,你坐着歇会儿。” 第107章 人傻钱多霸总19   青年刚退烧,身体还未恢复至最佳状态,陆眠怎么可能会让其独自行动。   尽管腹部饥肠辘辘、躯体疲软无力,他还是用力拉住对方胳膊,道:“天黑之后,难以视物,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集合会很麻烦,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司沐辰不肖怎么考虑,就同意下来。   昨夜那场风暴不仅把太阳能手机冲走,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生存工具也被刮得不知所踪,无法生火,就不能像在海岸边一样吃烤鱼、喝鱼汤。   为今之计,只能先试着找点野果充饥。   两人离开椰子树,向半人高的草丛走去。   那处多是杂草,少有能开花结果的植株,因为昨夜下雨的缘故,豆大水珠在晚霞中闪烁,使得每一片草叶都显得生机勃勃,绿得仿佛像纯洁无瑕的翡翠。   陆眠手掌在不断翻找中变得湿淋淋的,嫌弃地将水珠尽数甩去,蹙眉道:“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岛屿,居然连一颗果子都找不到,我们今晚不会是要挨饿吧?”   睡过一觉,精气神尚好,司沐辰没有半分不耐,思考起别的可能性来:“除却果子,还有什么是可食用的?”   陆眠静默片刻,道:“嗯……青蛙算吗?”   “会长寄生虫的。”   脑补到那种血腥画面,司沐辰实在接受不能,义正言辞拒绝道:“就算饿死,我也不生吃青蛙。”   陆眠闷笑一声,道:“我说笑的,要真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割肉放血也会让你活下去,才舍不得让你生吃青蛙呢。”   见他百般轻贱自己的性命,司沐辰心口蓦然涌出一股剧烈疼痛,握着胳膊的手掌下滑,与对方十指相扣,低低道:“不要。”   “不要什么?”   陆眠斜睨着他,眉眼含笑,其中的撩拨逗弄一览无遗。   “不要割肉,也不要放血,我想跟你长长久久地共度余生。”司沐辰耳朵羞得通红,却强忍羞涩,表情认真道。   陆眠心里发软,侧过身在青年耳尖轻啄一下,道:“我答应你就是。”   正在这时,脚边那片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心下警惕,正欲抄起木棍狠狠砸下,一颗毛茸茸的猴脑袋猛然探出草丛,手里捧着几枚色泽鲜艳的果子,献宝似的递向他。   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他动作微滞,迟疑道:“你是要把这些果子送给我们?”   小猴用力点头,嘴里发出叽哩哇啦的叫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这些果子颜色艳丽,不像是可食用食物。陆眠并未放松戒备,盘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小猴放下果子,用食指指着陆眠,两颗黝黑眼珠布满委屈,所表达的意思大致是:你想吃果子,我才巴巴给你送来的,为什么要对没做错任何事的我这么凶?   这大抵是只善良小猴。   司沐辰蹲下身,拿起一颗果子,道:“谢谢。”   青年语气冷淡,态度却和缓,小猴脸上的委屈一扫而过,转而期待满满地看着陆眠,似是想得到一句夸奖。   陆眠:……   他在青年身侧蹲下,细细观察草丛里的果子,发现各个都是圆润饱满的形状,像是精挑细选过。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果子非但无毒,吃到肚里还对身体大有裨益。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好意,何况……对方是只没有任何情感的猴子,没有理由帮助他们,除非是能从中得到某种益处。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然会拒绝得毫不犹豫,可现在食物短缺,不接受这份示好,沐辰还要继续忍受饥饿。   思忖良久,他抱起那堆果子,道:“谢谢。”   小猴咧开嘴,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动作迅速地退回草丛,眨眼间便消失在大片绿色中。   对于猴子的行踪,陆眠并不在意,只用衬衫衣角把果子擦拭干净,递给身侧青年,道:“沐辰,先吃点果子垫垫。”   司沐辰接过果子,有些迟疑:“能吃?”   “这些果子虽然颜色鲜艳,却是无毒的,放心大胆吃。”   陆眠拿起一颗果子,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率先咬下一口,道:“天快黑了,在陌生环境里摸黑走路不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明天再寻找出路,好吗?”   司沐辰嗯了一声。   他脱掉身上属于陆眠的外套,将其撑开,道:“用外套包着果子,更方便些。”   陆眠依言,把怀里抱着的果子放进外套,紧紧包住。   弯月如钩,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缀满了漆黑如墨的天幕。   借着朦胧月色,两人回到最初的椰树下,简单在地上铺些软草,一夜安眠。   斑驳刺眼的光线从侧面照来,陆眠忍不住抬起胳膊,用手掌挡住眼睛。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最先入眼的是司沐辰安静恬淡的睡颜。   青年素来冷若冰霜,唯有睡着时才会放松神色、舒缓眉眼,让这张清隽面容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来。   只是看着这张脸,他满心的烦躁瞬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   他微侧身体,挡住紧贴青年不放的阳光,维持这个姿势许久许久,直到对方从沉睡中醒来,察觉到他的别扭姿势,出声询问道:“你醒来多久了?”   陆眠回过神来,随口答道:“不知道,没怎么注意时间。”   司沐辰直起身,掌心摸向男人后背,触手可及的灼热滚烫,显然是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才能晒成这样。   他心里滋味莫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索性把一直放在陆眠身上的目光收回,看向别处。   待扫到某个地方时,他目光一凝,压低声音问道:“陆眠,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陆眠看到四周有着数不胜数的杂物,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不止有各色各样的艳丽野果,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   劳累一天,致使昨夜睡得太沉,他并未发觉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不知道,应该是有人趁着咱们睡着后放的,你觉得会是谁?”似是想到什么,他微微蹙眉,猜测道:“会不会是昨晚那只猴子放的?”   司沐辰觉得很有可能。   这片孤岛上,他们从始至终只见过一个活物,就是那只小猴,再加上它有主动送果子的前车之鉴,容不得他们不怀疑。   可……这么多果子和鲜花,小猴想在一夜之内全部运输过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它有其他帮手。   索性野果无毒,陆眠便拿起一颗,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整个送进嘴里,含混不清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这些野果没毒,够我们吃很长一段时间。”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司沐辰抬眸看他,问道:“什么事?”   “我有控制鱼类的能力。”迎着青年的好奇神色,陆眠原原本本讲解起事情始末:“你发烧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我在海边找到了空易拉罐和海草,要想得到淡水,还需要一块塑料薄膜,我就随口说了句类似于想要塑料膜的话,小鱼们争先恐后去帮我找来了。”   尽管这番话天方夜谭,司沐辰却毫不怀疑。   他尽力回想昨夜,发现事实正是如此,男人先提到野果,小猴才探出脑袋送出果子,与小鱼送来塑料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会不会是……拥有控制动物的能力,作用者不单单是鱼类。”   陆眠对此接受良好。   在发觉自己过目不忘后,他就把天之骄子、天选男主……等诸如此类的褒义词叠加在自己身上。   骤然拥有这种逆天能力,他脑中灵光一闪,道:“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脱困了。”   司沐辰道:“怎么脱困?”   “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先自己去试试看。”陆眠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海边,冲游荡在浅水区的鱼儿说了几句话,小鱼们连连点头,动作一致地向深海游去。   等他再回来时,眉眼全是放松之色,司沐辰忍了忍,实在按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跟它们说了什么?”   “先保密。”陆眠抓起野果啃了一口,道:“等出去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司沐辰遂不再追问,安安心心等待救援。   距离两位嘉宾失踪,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这档综艺是全网直播,凭空消失两个人的事自然瞒不过心细如尘的观众,隔天早上,相关词条就被顶上热搜。   甫一看到这个消息,陆眠父母就坐私人飞机空降到剧组,势要节目组交出宝贝儿子,不然就会跟其死磕到底,态度极其嚣张。   彼时,乔奕正在公司开会,收到秘书发来的相关消息,再顾不得其他,不远千里地开车来到剧组,伙同陆父陆母给节目组施压,要求他们尽快找到陆眠和司沐辰。   面对两尊大佛施加的压力,节目组挥汗如雨下,连忙派出数十艘救生船,全海域搜寻两位嘉宾。 第108章 人傻钱多霸总20   痴恋多年的人生死未卜,乔奕实在做不到空等消息,便随机登上一艘救生船,加入到救援队伍中。   这片海域太大,要想从中寻到两人,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节目组只能分散人力资源。   他所在的救生船驶向的是西北方,那里有个地图上标注的孤岛,由细沙组成,生长着大量绿植,很是异乎寻常。   船只行驶途中,他套着救生衣站在船头,眉眼间凝满忧心。   明白乔奕心中所想,跟他上船的秘书在他肩膀处拍了两下,出言劝慰:“老板,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们两个遇到了好心渔民,得以搭船,现在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呢。”   乔奕脸上的忧色不增反减,“这么大片海域,在船被刮翻的情况下,想要死里逃生简直是痴人说梦,小齐,你说……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小哥哥了?”   直到失去的时候,他才后悔到恨不能重来一次人生。   因为是第三者生下的孩子,最开始乔家所有人都待他不好,甚至连亲戚家的小孩都能随意欺负他。   六岁那年,在又一次被人用石头砸得头破血流时,来乔家做客的司沐辰冷着张脸将他紧紧护在身后,事后还拿价值不菲的手帕来为他上药和包扎伤口。   那条帕子,他一直随身带着,连带着送手帕的小哥哥,也被他记了整整十四年。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会不管不顾地黏上去,哪怕小哥哥厌恶同性也在所不惜,那样,他最起码还能拥有些快乐回忆,而不是守着十几年前的记忆抱憾终生。   尽管觉得渺茫,他还是侥幸地抱着一丝希冀。   倘若上天垂怜,能让司沐辰劫后余生,再次见到对方时,他定然会大方直白地倾诉出心中情感,为十四年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   老板向来乐观豁达,从不陷入负面情绪,秘书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颓废,忍不住软下声音道:“不会的,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化险为夷。”   乔奕垂下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湛蓝澄澈的海水,脑子里装的全是司沐辰。   须臾,他目光微凝,皱眉道:“你有没有发现,周围聚集的鱼越来越多了?”   秘书手掌搭在围栏上,向下看去,只见海中游荡着密密麻麻、品种不一的鱼,伴随着船只行进,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四周黑压压的,他悬着颗心,很怕救生船被数以万计的鱼卡在中途,行进不得,“真他娘邪门,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鱼?”   被他们一说,船上其他人也发觉出异常,探出脑袋去看,纷纷大惊失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前面会不会是有什么大型食人鲨挡路,让这些小鱼觉得不安,才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咱们。”   “聚拢过来的鱼得有上万条了吧,我心里有点犯怵,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带上装备再来?”   “可拖得越久,那两位嘉宾的情况就越危险,咱们要不先看看情况,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要不是这次出海,我都不知道海里居然会有这么多鱼,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他们交谈时,鱼类越聚越多,海面被深色覆盖,看不到底,有人心里心理承受能力弱,再支撑不住,嚷嚷道:“不行,再待下去,肯定会出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乔奕同样感觉害怕,可一想到生死不知的小哥哥,心里涌现出无尽勇气,扬声道:“你们要是继续跟着我去救人,船上每个人都能拿到两百万。”   两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众人一时陷入到犹豫中。   正当乔奕要继续加码时,船身开始剧烈晃动,脱离控制地飞速向左侧方行驶。   没有节目组命令,掌舵者不会轻易改变航向,他面色微变,探头往船底看去,只觉目瞪口呆。   船底正被数不胜数的小鱼托举着,根本没有碰到海水,却在高速向前行驶。   “艹,它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啊,真是太邪门了。”   秘书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连忙给节目组打去电话,道:“我们遇到怪事了!船体被不明鱼类钳制,正向着未知方向驶去,快点派人来支援我们。”   节目组听得一头雾水,“毫无攻击力的鱼是怎么钳制船只的?这种时候可不能开玩笑啊。”   乔奕夺过电话,命令道:“都什么时候了,少问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就照他说的做,多派点人来支援我们,费用全算在我身上!”   乔家势力庞大,节目组不敢得罪,当即吩咐人带上武器赶去支援,为了解具体情况,还派出几架装有摄像头的飞行器,实时监控画面。   等派去支援的人根据定位赶上救生船时,那艘船正被鱼群推向一座孤岛。岛上铺着细沙,长有几棵椰子树和苍翠欲滴的植物。   两拨人马相聚,因为带来的武器,各个底气十足,也有胆子上荒岛探索。   下船后,乔奕走在前面,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留意异常情况。   “那群鱼故意把我们引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这里空荡荡的,一个活物都没有,要我说,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队伍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嘟囔道。   秘书反驳道:“它们也可能是知道我们在找人,特意来帮我们忙的。”   “一群畜牲而已,哪会这么有灵性?你玄幻电影看多了吧,真当自己是男主角了。”眼镜男轻嗤一声,语气很是不屑。   两人争辩不下时,乔奕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发亮地看着不远处的椰树。   从他的视角看去,陆眠屈膝坐在地上,姿态闲适地倚靠树干,偏头说着闲话,而他心心念念的小哥哥正在弯腰打理堆在草丛的野果和野花,神色颇为柔和。   骤然经历失而复得,他混乱不堪的脑中只余一个念头。   他不想再畏畏缩缩。   哪怕会被小哥哥讨厌,他也要大声说出埋藏在心底十四年的感情。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乔奕有意忽视,眼中唯余一人。   他几步上前,牢牢攥住司沐辰手腕,将其拉得面向自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以前见过的。”   突然多出的野果数量繁多,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司沐辰本想去寻找出路,却被陆眠按住,让他别着急,把心揣回肚子里,说救援会主动找来之类的话。   因着发热的缘故,他这两天睡眠太足,浑身倦怠,便想找点事做,哪成想刚把凌乱不堪的野果摆放好,手腕就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紧紧握住。   做事太认真,他都没发现这群人是什么时候找来的。   眼前之人面容陌生,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我没见过你。”   乔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眼含期待地看着他,“不记得我也正常,那你还记得这块手帕吗?”   司沐辰伸手接过,将其抖开,发现这块浅黄色手帕绣着竹子,是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模样有些熟悉。   他细细思索片刻,总算想起一桩旧事。   十几年前,父母带他去参加某个晚宴,宴会是大人们交谈生意的场合,他待得无聊,偷溜出去,正好撞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孩欺负一个瘦弱孩童。   善心大发下,他赶跑那几个小孩,还帮受伤孩童包扎伤口。   这块手帕,就是当时用作包扎的东西。   时隔这么久,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和破边,足以看出爱惜程度。   即便想起这桩旧事,他表情也未变,只淡淡道:“原来是你。”   见他还记得儿时趣事,乔奕脸上笑意更深,主动介绍起自己来:“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乔奕,在A大上学,是金融系大三学生,很高兴认识你。”   司沐辰动作一顿。   原来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帮他偿还一亿违约金的乔奕,他回握住对方手掌,认真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早在他们一行人来到孤岛时,陆眠就察觉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痴恋心上人的乔奕也混迹其中,甚至会在见到司沐辰时姿态熟稔、动作亲昵。   尽管觉得两人相握的手掌刺眼,他也没贸然打扰,想看看青年是怎么处理情感问题的。   简单认识后,乔奕主动放开司沐辰的手,面颊发红、鼓足勇气表白:“我从小就受人欺负,因为我妈妈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不该出生的孽种,只有你不一样……”   “你不仅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还给我包扎伤口,你是唯一一个不含任何目的对我好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偷偷关注你,却胆小地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昨天得知你遭遇风暴生死不知,我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在那一刻才明白过来,我其实很喜欢你,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应该把我的暗恋史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握紧拳头,竭力克服逐渐滞涩的喉咙,磕磕绊绊道:“司沐辰,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第109章 人傻钱多霸总21   跟随乔奕而来的救援人员听到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皆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位富家公子哥会为两个非亲非故的嘉宾深入险境,甚至拿出巨款诱惑他们坚持救人的想法,原来是因为恋慕其中一位嘉宾,单纯的为爱付出。   可但凡是参加节目的嘉宾,都是些光鲜亮丽、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怎么可能会为爱情放弃演艺事业,是以,他们都怀揣着看笑话的心思,立在旁边沉默不言。   毕竟,娱乐圈的现场瓜可不是好吃到的。   对方的告白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司沐辰被砸得当场愣在原地,脑袋发懵,隐隐还夹杂着些许费解,“你是在说笑吗?”   乔奕急忙辩解:“当然不是!我刚才所言,字字真心。”   当初被陆眠所迫,家里负债累累、父母重病缠身,又被公司告知要承担天价违约金时,司沐辰身心俱疲,曾数度想从高楼一跃而下,以求彻底解脱。   在得知有好心人帮忙赔付违约金后,他才得以喘息,收起死志继续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   对于默默无闻帮忙的乔奕,他心里非常感激。   可感谢归感谢,不代表他要出卖自己的真心去报答,何况……那笔天价违约金陆眠已经帮他偿还上了。   他微微抿唇,低声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奕心里失落,却仍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能告诉我是谁吗?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司沐辰下意识看向身侧之人。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乔奕心脏发紧,本能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小哥哥,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会放手祝福,唯独陆哥不行!你忘记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喜欢谁是沐辰的自由。”   陆眠上前两步,插进两人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奕,沉沉道:“再者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无论如何也管不着。”   “我就是管得着!”乔奕不为所动,断言道:“陆哥,你不是真心喜爱沐辰的。”   “但凡你当初对他有过一丝真情,就不会把他家公司搞得负债累累,还恶意捏造他的丑闻发布到网上!”   因为莫大的愤怒。他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控诉:“那些莫须有的丑闻害得公司跟他解约,让他欠下一亿违约金,偏巧又在这时候,司伯父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司伯母被查出癌症,要不是我替他支付了违约金,只差那么一点,你就把他毁了!”   对方咄咄逼人,司沐辰不愿让陆眠受委屈,便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姿态很是维护:“我已经原谅他了。”   陆眠从身后将青年拥进怀里,认真道:“你帮忙支付的那笔违约金我已经让秘书打进你账户,伯父伯母的病我也派人医治了七七八八,至于沐辰家的公司,这半年来被我打理得逐渐起死回生,等回去后我就会把手上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沐辰。”   表面看来,所有错误都被弥补,可那半年来划刻在心上的伤呢?   看着小哥哥脸上的柔和神色,乔奕嘴唇微动,口中的伤人之言哽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分毫。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眠双眼,“你爱他吗?”   陆眠回答得毫不犹豫:“我爱他如生命。”   对方若是没有弥补过错,乔奕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带走小哥哥,哪怕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他无法罔顾小哥哥自身的意愿,或许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要学会放手。   他垮下肩膀,略过这个话题,指向海边方向,“算了,救生船就停靠在海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陆眠松开怀中人腰身,转而牵住他的手,道:“走吧。”   救援人员正看得津津有味,见他们眨眼间回归正题,纷纷觉得失望。   可无论是乔家还是陆家,都是他们这些人得罪不起的,即便没看够热闹,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坠在三人身后,向海边走去。   登上救生船,陆眠凝视着海岛,认真为那些多出的野果向未知生物道谢:“谢谢。”   他的声音不大,连站在身侧的司沐辰都没听到,可不远处的草丛中却传来连绵不绝的猴叫声,似是在回应他的道谢。   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骤然听到这些声音,吓得身体发抖,面面相觑下小声讨论道:   “这是……猴叫?我们刚刚进去时,连根猴毛都没看到,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猴子?有点吓人啊。”   “那些鱼也很邪门,费劲巴拉地抬着船过来,居然只是为我们引路救人,实在不合常理,它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救人的?”   “越说我心里越发怵,总觉得是撞邪了,咱们回去可得去寺庙拜拜,去除晦气。”   听着救援人员的讨论声,乔奕不自觉看向在船头并肩而立的两人。   不合常理的猴叫暂且不提,那些鱼聚集过来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让他们救人,这样看来,小哥哥和陆眠之间,最起码有一个是与此有关的。   他暂时压下心中疑惑,走到前去,问道:“陆哥,接下来的拍摄行动,你还要继续参加吗?”   陆眠目光灼灼地看向身侧青年,“我听沐辰的。”   司沐辰认真想了想,道:“我不想半途而废。”   “我会陪着你的。”陆眠唇角扬起一抹笑,语气很是宠溺:“等拍摄结束,我们再好好歇歇,趁着空闲时间把公司股份转让给你,至此,我答应你的就全部办到了。”   “谢谢。”   自得知眼前男人并非是那个害的他险些家破人亡的陆眠起,司沐辰心中的纠结自罪消失得无影无踪,态度也软化不少。   陆眠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道:“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这两个字。”   失神地看着小哥哥脸上的浅浅笑意,乔奕心里抽痛,说服自己要干脆利落放手。大不了……要是陆眠以后再发神经,他就把小哥哥抢回来,捧在掌心里宠。   两艘救生船往回行驶,没再遇到怪事,平安抵达岸边。   陆父陆母甫一见到形容狼狈的儿子,当即泪如雨水,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半年之久,陆眠早已把他们当成血浓于水的家人,拍了拍两位老人肩膀,安抚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再加上一直吃的是野果,现在肚子有点饿。”   听儿子喊饿,陆母立马召来管家,吩咐道:“老李,去端点清淡的饭菜过来。”   管家领命退下。   趁此时机,陆眠将司沐辰拉到自己身侧,大肆夸赞:“妈,那天遭遇风暴,我掉进海里,险些溺死,多亏沐辰给我渡气,还把我和他的手捆在一起,我才没被刮走。”   对于儿子曾经做得那些混账事,陆母心知肚明。   她收起眼中的复杂情绪,亲热无比地拉住青年双手,道:“早听我家阿眠说起过你,模样长得标志,心肠又好,怪不得阿眠一颗心全扑你身上,收都收不回来,要是阿姨再年轻十几岁,铁定也会对你动心。”   司沐辰被夸得面颊滚烫,不知该如何回应。   看出青年的不自在,陆眠将其护在身后,护食道:“妈,看看清楚,这是你儿媳妇,就算再饥渴,也不能对他下手啊,小心我爸跟你闹脾气,让你哄个三天三夜。”   “臭小子,你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陆母笑骂一声,不再搭理自己的白眼狼儿子。   听到对方用媳妇来称呼自己,司沐辰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一般,颇有些坐立难安。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陆眠,问道:“你妈妈知道……”   陆眠打断道:“知道,半年前跟你打电话时,她无意间听到了,问我在跟谁打电话,我就如实说是你,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再看不上别的任何人。”   司沐辰嗯了一声。   把一切说开后,对方说话就变得黏黏糊糊,着实让他招架不住。   陆眠还偏要时不时地凑近他,询问他心中想法:“所以,你愿不愿意当我媳妇,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让她老人家改口。”   “没有不愿意。”   司沐辰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陆眠听得心头微跳,潜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沐辰,我现在要是跟你求婚的话,你会答应吗?”   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微小弧度,道:“不会。”   论厚脸皮,十个司沐辰也不是陆眠对手,“你明明很想答应的嘛,为什么要拒绝?”   司沐辰道:“你跟人求婚,都是这么草率的吗?”   “我又没跟人求过婚。”陆眠为自己的莽撞辩解,好半晌,才不情不愿道:“就是想先把你拴住,仪式等之后再补上。”   听了全过程,乔奕撇撇嘴,酸溜溜道:“陆哥,又没人能抢得过你,至于这么猴急吗。”   陆眠意有所指道:“那可说不准,我面前不就有个人在虎视眈眈吗?” 第110章 人傻钱多霸总22   乔奕飞速瞥了司沐辰一眼,脸颊涨的通红,艰涩辩解道:“小哥哥心里眼里全是你,就算我想抢,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让这份喜欢随时间慢慢磨灭淡忘,有时候……放手也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成全。”   没料到他活得这般透彻,陆眠愣怔半天,颇为怀疑地审视着他的双眼,似是在辨别真假。   长达十多年的情感,有这么容易放下吗。   乔奕轻咳一声,眸光微闪:“当然,放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陆哥,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小哥哥的事,我会立马把他带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后半辈子追悔莫及!”   陆眠迅速接话道:“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恰在此时,李管家端来餐食摆放在桌上,满脸慈爱地看着陆眠,“司先生、少爷,快过来吃饭吧。”   待在孤岛一天一夜,用以果腹的全是野果。   陆眠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再顾不上跟年轻人斗嘴,拉着司沐辰胳膊将其带到桌边坐下,“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等吃完饭,我们继续去录制节目。”   司沐辰扫视一眼,发现事实确如男人所言,桌上摆着的饭菜全是他爱吃的。可……素不相识的管家爷爷又是如何精准得知他饮食喜好的?   怀揣着这个疑问,他抬头看向李管家,正撞上对方茅塞顿开的怪异神色。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李管家笑呵呵的,主动解释道:“少爷在半年前突然改变口味,说喜欢吃这些吃食,我当时还有点纳闷呢,原来这些都是司先生你喜欢吃的,我家少爷完全是爱屋及乌。”   尽管已经剖白内心,可被长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一举戳破暗恋期做的傻事,陆眠不可避免地觉得脸热。   他挠了挠额头,强装镇定地控制局面:“先吃饭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聊。”   “嗯。”   司沐辰乖顺地低头吃饭,不时给他碗里添一筷子菜。   吃完饭后,两人主动找上节目组,想继续拍摄节目。   先前陆父陆母气势汹汹找来时,已经赔偿了天价违约金,言明等救回陆眠就要将其带回家,此刻面对陆家人言行不一的局面,节目组擦拭额头冷汗,道:   “陆总,我同意不管用,你得先征求你父母的同意。我已经收了你爸妈给的违约金,要是出尔反尔,你爸妈会把我告上法庭的。”   陆眠无谓地摆摆手,“你不用管这些,我会说服他们的。”   节目组迟疑道:“那笔违约金,我该打到你哪个账户里?”   “麻烦,那笔钱就当是送你了。”陆眠嘟囔道:“反正我爸妈一天就能挣回来。”   节目组:……   富二代都是这么有钱任性的吗?这笔钱他赚几年都赚不回来。   因为陆眠的坚持,综艺节目得以继续拍摄,风暴的前车之鉴,让节目组投鼠忌器,犹豫许久,在陆父陆母的强力威胁下放弃孤岛,转战雪山,历时两个月,总算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期拍摄。   这档节目虽然状况频生,可架不住陆父陆母砸下的巨额宣传费,无论点进哪个平台,都会被博主疯狂安利。   《荒野求生》本就粉丝基数众多,不明真相的路人怀揣着试探情绪点进去,被独辟蹊径的拍摄地点和惊险刺激的求生剧情所吸引,看得停不下来。   节目热度高居不下时,司沐辰的黑粉借机让半年前的约炮丑闻重登热搜,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辱骂司沐辰的言论。   隔天,又有一条名曰“司沐辰 迟来的真相”的词条被顶上来,网友们骂声连篇地点进去,发现这是段完整的监控视频,是一个跟司沐辰有七分相似的青年跟不同人出入酒店的剪辑记录。   当初也是这段视频在网上疯传,不过主人公的脸拍得非常模糊,远没有现在清晰,加上无良媒体有心引导,网友们先入为主地认为视频里的人是司沐辰。   如今丑闻被澄清,骂得最凶的黑粉们心情复杂,颇有些无地自容,跟风辱骂的路人也在事情反转后狠狠怜爱了一番司沐辰,心疼他什么事都没做错,却无端忍受一年多的诋毁和谩骂。   最开心的要数司沐辰为数不多的真爱粉,早在丑闻被曝出时,他们就从细枝末节里认定视频中的男人不是自家偶像,然而,所有人都像是被恶意蒙蔽双眼,疯狂攻击他们这些真爱粉。   他们原本也是想坚持到底的,可偶像突然跟公司解约,此后销声匿迹,连着半年都没传出一点消息,渐渐的,他们也很心累,索性不再为其辩解。   好在如今真相大白,这也就意味着,以后能继续支持司沐辰了。   拍摄结束后,陆眠一直在做求婚准备,筹划了半个月,总算赶在三天前完成。   明天是司沐辰的生日,吃过晚饭他给对方打去视频电话,铃声响了两遍也没被接起。   他按耐下急迫心情,胡乱刷着手机,等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对面回播过来。   屏幕里司沐辰穿着单薄睡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或许是刚洗完澡,发梢上水滴顺着脖颈滴下,流畅无比地滑进胸前衣襟,留下一串湿痕。   他看得喉咙发干,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沐辰,说过很多次,要先把头发擦干,再从浴室里出来,不然容易感冒。”   “听到电话铃声,不想让你多等。”   司沐辰将毛巾搭在头上,随意擦拭几下,保证道:“下次一定。”   陆眠被哄得唇角微扬,软下语气道:“对象是你,我等多久都心甘情愿。对了,你今天陪伯父伯母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是怎么说的?情况是不是稳定下来了?”   司沐辰道:“嗯,医生说,二老这么大年龄,能恢复成这样,已经算是医学奇迹。”   “那就好。”   这些天来,陆眠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消减司父司母对这具身体的浓重恨意,想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具体办法。   看到原主给司家带来的伤害被逐渐弥补,他总算从中窥见一缕名曰宽恕的天光。   他不再犹豫,开口问道:“沐辰,你明天有空吗?”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有空。”   陆眠惊喜道:“明天跟我出去约会吧,我想跟你一起过生日。”   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司沐辰早把自己生日抛在脑后,听他提起,才想起这个特殊日子,面露难色道:“往年生日,都是我爸妈陪我过的,明天……可能不行。”   陆眠早有预料,并无失落,改口道:“白天你要陪伯父伯母,那就把晚上时间留给我,作为你的地下男友,我有权利索要你的夜间时间,你不能拒绝。”   司沐辰有些忍俊不禁,“嗯,不拒绝。”   “吃完晚饭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去你家楼下接你。”陆眠补充道:“放心,我会躲在暗处,不会让伯父伯母发现的。”   “……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   相处越久,司沐辰越能感觉到男人的用情至深,时至今日,已经舍不得看他这般委曲求全,犹豫良久,说道:“我想正大光明跟你在一起,不想再躲躲藏藏。”   陆眠却有些畏缩。   二老的病好不容易才治好,他实在不敢多加刺激,害怕一切会前功尽弃,也怕……司沐辰会再次与他划清界限。   他微抿薄唇,道:“还是再多等几年吧,让伯父伯母看到我对你的心意,到时候再公开也不迟。”   “好。”   挂断通话,陆眠一头栽进被子里,骂了原主几句,才堪堪平复下心头烦躁。   从被子里直起身,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又给乔奕打去电话。   对方像是还在吃饭,嘴里塞了东西,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陆哥,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找我有事吗?”   陆眠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乔奕来了兴致:“什么忙?快说来听听。”   “你也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陆眠顿了顿,道:“沐辰是偷偷跟我在一起的,司伯父司伯母毫不知情,我……我想跟他过明面,又怕刺激到两位老人,就想让你帮忙装成一个比我还恶毒的追求者,有了对比,他们或许就不会那么抗拒我了。”   乔奕满脑子都是拒绝:“这个忙我不能帮。”   “等你们分手,我还想追求小哥哥呢,绝对不能败坏我在未来岳父岳母心里的完美形象。”   陆眠额角青筋直冒,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记得你家公司正在被国外某个公司肆意打压,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我可以帮忙摆平,前提是你要帮我这个忙。”   听了这番话,乔奕沉默下来。   这几个月来,他确实被公司问题折磨得心力憔悴,一个安生觉都没睡好过。   虽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可他不想拿小哥哥做交易,便道:“陆哥,我帮你这个忙,纯粹是为了咱们两个之间的交情,以及想让我家小哥哥开心,公司的事不劳烦你,我自己能搞定。” 第111章 人傻钱多霸总23   生日那晚,陆眠早早来到司家楼下,隔着车窗玻璃看向二楼。   拉紧的浅蓝色窗帘在灯光映衬下显出三道人影,长发披散的人影端着蛋糕走近,单凭肢体动作就能看出她的欢喜。   回想起司沐辰原本的凄惨结局,他突然很感谢老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即便前尘尽忘、手握人渣剧本,也是非常值得的,因为能改变心上人命数。   等房间只余一道人影,微信发来信息,他才拿起副驾驶上的礼盒揣进口袋,借助下水管道攀爬到二楼窗户处。   青年此刻正站在窗帘后低头看着手机消息,只要陆眠张开手臂,就能抱个满怀。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遵循内心,隔着一层单薄窗帘,将人紧紧抱进怀里。   “谁?”   司沐辰骤然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臂推拒。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陆眠不可能这么快赶来,更何况,对方素来沉稳,绝对做不出半夜翻窗的幼稚事。   因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他认定此人是不怀好意之人。   青年推拒得太激烈,陆眠险些脚滑从二楼摔下,忙不迭出声道:“是我,别乱动,再动我就要掉下去了。”   耳畔传来熟悉嗓音,司沐辰不再挣扎,小心谨慎地掀开窗帘,怕其掉下去般用两只手紧紧抓住男人衣衫,压低声音道:“下来。”   “沐辰,你抓得太紧,我不好动作。”   陆眠试探地动了动身体,能明显感觉到阻力,无奈道。   司沐辰松开手掌,提心吊胆地看着对方费劲翻窗,在他脚踩在地上时才敢上前,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陆眠把人拥在怀里,脑袋埋进他肩窝处蹭了蹭,道:“我一直在你家楼下守着,看到你给我发消息,就想爬上来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有被惊喜到吗?”   “有被惊吓到。”司沐辰双手揽住他脖颈,心情有些复杂,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万一从二楼掉下去,你还要命不要了?”   这个拥抱非常用力,持续很久,两人都像是要把对方融进身体。   陆眠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举手投足间满是珍惜爱宠,柔声道:“这不是没事嘛,我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   司沐辰离开他怀抱,表情很是严肃:“那也不行。”   心上人这个表情,陆眠哪舍得再继续跟其唱反调,连声答应下来。   近在迟尺间,暖色灯光打在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平白添出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柔和来,看得他心头微动,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吻那双软唇。   起初是温柔的舔吮,等他把舌尖探进去时,亲吻逐渐激烈起来。   司沐辰被吻得呼吸急促、头脑发昏,连身体都逐渐发软。   他伸手在胸前推了一把,却被男人反握住手腕压向墙壁,那副唇齿从唇瓣挪到耳际,轻舔慢咬,拿捏着分寸逐步往下,直到把白皙修长的脖颈变成所有物。   “唔……够了……”   他含糊其辞地发出低吟,断断续续道:“会被……听到的……”   陆眠另一只手扶在他纤细的腰身上,不为所动道:“害怕的话,就不要发出声音,伯父伯母就在隔壁,轻易就能听到。”   劝解不行,司沐辰只能把未受禁锢的那只手掌送到唇边轻轻咬住,以此来抵抗脖颈间的异样。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陆眠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的浅淡香气。   不似香水那般刺激浓烈,而是浑然天成,更像是司沐辰本身就有的体香,勾得他根本停不下来。   恰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司母端着碗鸡汤站在门外,扬声道:“辰辰,妈妈可以进来吗?”   与长辈的距离仅有一墙之隔。   司沐辰被吓得险些忘记呼吸,忙挣扎起来,小声求道:“下次再亲,这次……先放开。”   “我先去躲起来。”   陆眠也怕被丈母娘抓住现行,放开青年,迅速钻进衣柜里,用层层叠叠的衣服盖住自己。   折腾太久,也不知有没有留下痕迹。   司沐辰犹不放心,走到镜前,细细打量片刻,发现自己嘴唇红肿,脖颈有些泛红,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眼睛,像是哭过一般,蕴着蒙蒙雾气,眼尾都泛着潮红。   等待良久,也没听到回答,司母微悬着一颗心,语气急躁道:“怎么不回话?辰辰,你是在洗澡吗?”   “刚刚戴着耳机。”   司沐辰简单整理一下,主动打开门,看到母亲端着的瓷碗,不解地询问道:“这是……鸡汤,刚刚吃饭时为什么没端出来?”   司母笑得狡黠:“我看你这几天睡得有点晚,特意熬来给你补身体的,没有你爸的份。”   司沐辰接过鸡汤,放在一旁的桌上,“我会喝完的。”   话题进行到这里,司母一般会默默离开房间,这次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异常,进屋坐下,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辰辰,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瞒着我跟你爸在外面交了女朋友?”   司沐辰微不可查地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他的沉默,司母解读为默认。   她难得高兴地拉住儿子左手,自顾自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司沐辰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从参加综艺节目回来,你就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好几次从你房间门口路过,我都能听到你在跟人小声打电话。”   司母顿了顿,又道:“从小到大,你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提不起一点兴趣,也没交到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我就猜你是交了女朋友。”   她凑近儿子,兴致勃勃地询问:“那姑娘是做什么的?性格怎么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接连不断的问题让司沐辰应接不暇,却还是实话实说道:   “他是个富二代,手底下管着几家公司。”   “对我百依百顺,却总是傻乎乎地给别人送钱。”   “是在剧组遇见的,互相一见钟情。”   “刚在一起不久。”   儿子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足以说明他对那姑娘的喜爱程度,司母用手撑着下巴,期待道:“找个时间领回家来,让我和你爸也见见未来儿媳妇。”   司沐辰含糊道:“等有时间再。”   打探到消息,司母不再逗留,离开房间前叮嘱道:“我也该回房睡觉了,记得把鸡汤喝完。”   司沐辰点头答应。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陆眠钻出衣柜,轻车熟路地揽住青年腰身,饶有兴致地问道:“沐辰,你刚刚说了什么?互相一见钟情?”   司沐辰偏过头,遮挡住发烫的耳尖,并未作声。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骗人了?”陆眠得寸进尺地用指尖蹭了蹭他敏感的腰侧,嘴上控诉道:“你最开始在剧组见到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光对我冷冰冰的,还非常抵触我的靠近,不然也不会弄出半年不见的约定来。”   司沐辰想往后躲,却被男人死死扣住后腰,一时间进退不得。   “没有说谎。”他低下头,轻声说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你,可因为放不下心中恨意,又怕见面多了会对你心软,才跟你做出那个约定的。”   陆眠捧起他的脸,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那双澄澈凤眸,“真的?”   “嗯。”   得到肯定回答,陆眠心情大好,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道:“时候不早了,我去楼下等你出来。”   司沐辰拉住他手腕,“你要从哪里下去?”   陆眠看向洞开的窗户,无谓道:“自然是怎么上来,就怎么下去呗。”   “不行。”司沐辰本能拒绝,道:“你跟我一起下楼。”   陆眠有些犹豫:“要是被你爸妈看到……”   司沐辰道:“放心,他们只要躺下,轻易就不会下床。”   陆眠这才放下心来,对半分完鸡汤,脚步轻快地跟在青年身后下楼,在此期间,主卧静悄悄的,并未传出任何动静。   汽车一路疾驰,最终在一所大型游乐园门前停下。   他按下车窗,求夸奖般主动邀功:“我特意打听过,你小时候酷到不行,伯父伯母想拉你去游乐园玩,你死活不去,说那里是幼稚小孩才去的。”   “既然你0-20岁不是幼稚小孩,那20岁以后就得是了。”他率先下车,为青年打开车门,笑得眉眼弯弯:“沐辰,让我陪你进去逛逛吧?”   “好啊。”   虽然对娱乐设施不感兴趣,可因为是初次约会,司沐辰心中倒也生出几分期待。   从汽车下来,他惊讶地发现本该人满为患的游乐园空无一人,“你包场了?”   想到对方说的那个傻乎乎给别人送钱的评价,陆眠挠挠头,为自己辩解:“今天你生日,我不想让别人打搅行程,才出此下策的,这可不是给别人送钱!”   司沐辰嗯了一声,“你有那个资本,想怎么花钱都行。”   他停顿片刻,又言辞认真地补充道:“要是不够,我卡里的钱也随便你挥霍。” 第112章 人傻钱多霸总24   比起大手大脚挥霍男朋友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陆眠更愿意做予取予求的提款机,供男朋友奢侈糜费。   他十分自然地握住司沐辰的手,与其十指交扣,向前走去,道:“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赚钱给你花,那会让我有种养老婆的成就感。”   男人也可以被叫做老婆吗?司沐辰动作一滞,试探地开口道:“我也想养老婆啊。”   “!”   陆眠震惊地回过头,自上而下把青年整体打量一遍,身高比他矮上半头、身形比他单薄纤瘦、就连力气也比不上他,可对方却把他当成老婆,难不成也是想做上面那个?   救命,这世上还有比跟心悦之人撞号还要尴尬的事吗?   他愣怔在原地,表情复杂,好半晌才道:“你真的把我当老婆?”   司沐辰虽然看不懂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那双眼眸里半是期待半是惊恐的情绪,连忙安抚:“嗯,只要你当我老婆。”   陆眠内心天人交战。   做下面那个也没什么不好的,只需要躺着,不需要怎么动。   再者说……他那里很有资本,刚交往时就总是担心身形单薄的青年承受不住,他为此还特意压制欲望,生怕吓到对方。   现在总算不用纠结了。   做老婆就做老婆吧,只要能让对方开心,别说做下面那个,他当舔狗都行。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隐晦地扫向司沐辰腰腹处,既然疼的人是他,那就代表着可以把床事提前,让对方早点成为他的人。   “沐辰,今晚可以不回去吗?留下来陪我。”   此言一出,司沐辰从头顶红到脚底,像熟透的苹果。   他生性冷淡,前二十年里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自然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虽没去主动了解过,却曾在学校宿舍里瞥见过舍友看的成人动作片,大致知道步骤流程。   可……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他就一无所知了。   本想出言拒绝好回家学学经验,对上男人那双满含期待的黑眸,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只能答应下来,在心里暗暗想道:等到酒店再学经验,应该也不迟。   陆眠心情大好,拉着人来到过山车前,道:“我看了网上攻略,都说过山车最好玩,沐辰,要去试试吗?”   对于他的所有安排,司沐辰全盘接收。   “以前的事我一概不知,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过山车呢,不知道会是什么体验。”陆眠好奇地看向过山车,说道。   司沐辰道:“我同样是。”   两人并排而坐,位置选的中间,过山车缓慢启动,经过转折点时猛然加速,俯冲向下。   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心脏传来一阵阵失重感,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抓握力道,陆眠偏过头,看向身侧,只见司沐辰正紧闭双眼,因为害怕,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费力地探过身体,捋顺青年额前乱飞的头发,道:“别怕。”   听到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司沐辰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像是突然找到丢失已久的坚实依靠。   他唇角勾起一抹微小弧度,低低应了一声。   绕了一圈后,过山车缓缓停下。陆眠又拉起司沐辰手腕,将其带到摩天轮下,“我听人说,一起做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那我们去试试吧。”   司沐辰率先进入轿舱,在左侧座椅坐下。   陆眠紧随其后,坐在青年对面,轿舱升到半空时,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对方,“沐辰,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选的生日礼物。”   司沐辰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由上等白金打造而成的手表,整体呈现出璀璨的银白色,如同夜空中闪耀的银河。   设计得这般精致优雅,价格必定不菲。   他拿起手表,正要试戴,却惊讶地发现那块表的表圈被丝线勾缠着,底部系着一枚简单大方的银戒,“这是……”   陆眠拿起那枚戒指,单膝跪地道:“今天不仅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向你求婚的日子,沐辰,嫁给我吧,虽然国内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我可以带你去国外领证。”   司沐辰顺从地伸出手掌。   像是生怕他会反悔,陆眠飞速把戒指套在他左手无名指上,而后低下头,吻了吻他手背,道:“戴上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沐辰,你再也逃不掉了。”   手背传来酥麻痒意,司沐辰指尖微动,认真道:“不逃。”   恰在此时,轿舱升到最高处,他身体前倾,主动把唇凑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陆眠扣住青年后颈,由浅入深,把人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静狭小的空间让荷尔蒙蔓延得肆无忌惮,等回过神时,素来清冷的心上人衬衫半开,露出大片白皙皮肤,嘴唇红肿、眼尾薄红,看起来惑人至极。   他呼吸沉沉,用了毕生克制力才堪堪平复下心头燥热,本想帮人拢好衣襟,对方却像是误会了什么,攥住领口,嗓音嘶哑道:“这是外面,不能再继续了。”   陆眠饶有兴致地凑上前,“不在外面,是不是就可以继续了?”   这般羞耻的问题,让人如何回答?   司沐辰偏过头,并未出言反驳,但也没开口认同。   在陆眠这里,对方只要不说话,一律当成默认。他凑近过去,发泄般咬了咬青年下唇,道:“那就今晚继续,到时候可不准再躲了。”   司沐辰听得胸如擂鼓。   摩天轮停下后,两人又接连尝试不少娱乐项目,直到离开游乐园,司沐辰还保持着无比放松的状态。   此时已至深夜,街道鲜有行人,唯有暧昧微黄的路灯还在尽职尽责地为路人照明。   周围一片寂静,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独属于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我们现在要去哪?”   陆眠直白道:“开房,这附近有许多酒店,风评都很不错。”   司沐辰抿了抿红肿刺痛的唇,不知是该拿出手机搜索相关知识,还是该不耻下问,率先向男人问出心中疑问,不至于在关键时刻出丑。   步行好一阵,他也没想出对策,身侧之人却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的小商店,表情羞涩道:“沐辰,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个东西。”   司沐辰嗯了一声。   陆眠进入商店,在收银台前买了两样东西,润卝滑卝剂和避卝孕卝套。   同性之间,开房前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试问,世上哪有承受方自己准备道具的?要是先天条件能差点,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付完款,他回到原本的位置,然而,那里早已没了司沐辰身影,只余几片枯黄落叶。   怎么回事?他们有言在先,沐辰不可能轻易离开,要是实在等不及,最起码也会给他微信发消息报备行程!   陆眠摸出手机,不论是微信还是短信都空空如也。   他皱紧眉头,环视四周,敏锐地在不远处的路口那儿发现一个微型摄像头,照距离和角度来看,十有八九能拍到他所站的这个位置。   找到线索,他凭借钞能力联系上一位电脑高手,拜托对方查出这个路口的监控画面,因为钱给的到位,对方花费不到半小时就完成任务,发给他一段十分钟视频。   陆眠点开视频,监控显示在自己走后,司沐辰一直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未曾变过,没过一会儿,从他身后的建筑物现出两道黑影,手拿帕子迅速捂住他口鼻,他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软了身体。   两个劫匪身穿黑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出来身形强壮、姿态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只凭体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拿到绑架证据,陆眠率先报警立案,而后才给乔奕打去电话。   乔家开创的是保镖公司,在不违反法律的范围内,只要拿出足够的钱,保镖会接收任何业务。   包括但不限于帮助想离婚的富太太拿到老公出轨证据、帮助父母寻找从小走失的孩童、帮助遭受校园霸凌的学生教训霸凌者……等等。   业务之广,令人瞠目结舌。   可正因如此,遇到找人这种难题,更应该去委托他们,既高效又省力。   “喂,陆哥,你怎么总是在晚上给我打电话啊,我数羊数的都快睡着了,一个电话又把我吵醒了。”对方声音里犹还带着困倦,迷迷糊糊的像是还没清醒。   陆眠言简意赅道:“今天是沐辰生日,我带他去游乐园玩,回程路上突然出现两个蒙面人,用迷药把沐辰掳走了。”   “你说什么?”   乔奕瞬间清醒,原有的困倦不翼而飞,正想深入询问情况,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段视频。   看完之后,他心中已有决断,安抚道:“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查,等查到消息,我再告诉你。对了陆哥,你现在在哪?我开车去找你。”   陆眠给他发了位置信息。   “麻烦你了,我会支付报酬的。” 第113章 人傻钱多霸总25   不高兴他这么见外,乔奕眉头微皱,道:“这么客气干嘛,我又不是完全为你,小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现在下落不明,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读懂他的话外之意,陆眠心下感动,嘴上却毫不留情:“那我更要见外一点,要是放任不管,沐辰只会越欠越多,我可不想看我老婆跟你牵扯不清。”   “小气鬼。”   乔奕撇撇嘴,小声吐槽一句后,又把话题引回正题:“陆哥,你知道沐辰哥最近有得罪过谁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绑架别人,仇家才会,锁定人选才能缩小范围,节约时间。”   青年性格淡漠,待人处物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无论是过去还是最近,都未曾与人发生冲突。   陆眠思索片刻,如实说道:“没有。”   乔奕脑洞大开道:“那会不会是他人气太高,出现了偏激粉丝,想把他绑回家囚禁起来?我之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就出现过这个剧情。”   “……”   陆眠沉默下来,许久才吐出一句话:“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小说世界。”   乔奕挠挠头,莫名觉得脸热,不敢相信方才的话是自己说的。   “陆哥,不跟你聊了,我现在要开车了。”即将挂断电话前,他迅速补充道:“不准把刚才那些话说给小哥哥听,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笑话,陆眠怎么可能会蠢到在心上人面前给其他男人刷存在感?   “嗯,不说。”   按下挂断键,他正要再去别处找找线索时,手机却突然发来一条短信,内容是:   陆总,想救司沐辰的话,带上一亿来这里,整个交易过程我不希望看到有警察出现,否则的话,将自动视你为毁约,后果自负。   下面还附着位置信息。   这人到底是谁?不仅能拿到他保密性极强的私人号码,还知道他跟沐辰的关系。   要知道,这半年多,他们两个很少见面,偶尔会被媒体拍到合照,碍于他的身份,媒体大都不敢发布。   所以,他猜测筹划这起绑架案的罪魁祸首在现实生活中对他非常熟悉,其根本目的也不是流于表面的杀人或谋财,而是更深层的。   针对猜测出的东西,他在心里逐个排除,却始终毫无头绪。   线索太少,陆眠只能抛除杂念,先把消息转发给乔奕,让其开车赶去这个地址,又让秘书取出一亿现金装箱,把钱送去地址附近。   他自己则是打车,给出百倍价格让司机不顾交通规则,飞速向前行驶。   司机一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的驾照考了十次才过,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新考试,即便给出几万块,他也不乐意。   “先生,你这么急干嘛?你老婆赶着要生吗?”   陆眠神情严肃,眉目间满是担忧:“我老婆被人绑架,让我送一个亿过去,不然绑匪就要撕票,我能不着急吗!”   此言一出,司机收起调侃神色,一脚油门狠狠踩下,汽车如离弦之箭般飞出,“人命关天,你按原价给就行,不过是违反交规,考个试而已,我简简单单就能拿下。”   汽车行驶半个小时,才在地址附近的一棵巨树旁停下。   陆眠扫描司机手机上的付款码,给他转去两万块,见对方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表情,便随意摆摆手,道:“我一会儿还要给绑匪送一亿呢,对我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你放心收,我给的心甘情愿。”   司机犹豫一会儿,还是选择顺从内心欲望,只在开车前留下句真挚祝福:“先生,那就祝你平安顺遂地救出你老婆。”   筹钱需要耗费时间,陆眠在树下等待半个小时,估摸着时间给乔奕打去电话,询问他走到哪里了,得知对方已经开到目的地附近,便出言嘱咐让其呆在原地,不要贸然行动。   乔奕答应得毫不犹豫。   又过去一个小时,秘书才开着卡车过来,车上装着将近四十个行李箱。他让秘书打车回去,自己把卡车开到地址显示的破旧工厂附近,只身潜入进去,想探明具体情况。   这是个大型工厂,房间很多,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关押司沐辰的地方。   正当他要去右侧房间寻找线索时,身后屋子传来一阵交谈声:   “老李,咱们之所以要来这一趟,是因为余哥说绑架一个人能获得两百万,可现在都闹出人命了,再继续下去,我们就是从犯,被抓到是会坐牢的!”   “那我们能怎么办?照余哥那杀伐决断的性子,刚说完退出行动就会被他抹脖子。”说这段话时,老李的语气非常惶恐:“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幸被警察抓到,再不济也只是坐牢踩缝纫机,总比死了要好,命在,江山才在!”   “没错!更何况被警察抓捕只有一半几率,要是幸运点没被抓住,单咱们两个就能平分到四百万!”   随着话题深入,原本的惶恐难安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高涨情绪。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眠心脏下沉,像是被无数根细线紧紧缠住,连同耳朵都有些嗡鸣。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叫闹出人命了?   死的人是谁?是他的沐辰吗?   他手指微颤,悄声靠近过去,动作迅速地放倒其中一人,而后拿着匕首紧紧抵在另一人脖颈,划出一道深刻血痕,“别乱动,否则……你会头身分离的。”   老李哆哆嗦嗦地站直身体,尽量让脖颈和匕首齐平,不至于因为自己站立不稳的缘故血溅当场,“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手抖,我这条命可是很值钱的。”   陆眠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杀意,沉声道:“你们刚刚说闹出了人命,那条命是谁的?”   “我他娘根本就不认识他是谁!”老李低咒一声,怒气冲冲道:“我们正聊得好好的,那孙子突然冲出来,疯了似的去拉正调戏人质的余哥,被打扰好事,余哥心里不爽,与其缠斗起来,失手杀了那孙子。”   还好,看来死者不是沐辰。   陆眠刚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起最先到达的乔奕,眸色微沉,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很高,肤色白净,看起来傻乎乎的?”   老李忙不迭道:“对对对,就是你形容的那样!”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索要钱财吗?”   从开始聊天到现在,对这场绑架对方不仅毫不惊讶,还甚有余裕地追问绑架案的各种细节。   老李基本能确定对方是为人质而来,回应态度很是积极:“没错,我们之所以冒险,就是想要钱,被杀的那个孙子只是意外,谁让他打搅我们余哥的兴致。”   陆眠又道:“是不是只要拿到钱,你们就会放人?”   老李道:“对。”   陆眠脸色阴沉,问清楚所有疑问后下手劈晕他,将其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还用衣服分别堵住他们的嘴。   他悄无声息退出废弃工厂,又把载满行李箱的卡车开到工厂门口,扬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要的钱我已经筹够,就放在外面的卡车里,现在让我的人跟我见面。”   工厂里的某间屋子,司沐辰坐着靠椅,手脚都被绳索牢牢捆着,挣扎不得,他脚边躺着一具尸体,胸口被利刃开出大洞,里面被搅得血肉模糊,淌了一地鲜血。   在他周围,聚拢着许多男人,或坐或站,姿态闲适。   其中一个寸头男人看起来最为与众不同,他穿着黑色皮衣,浅色牛仔裤包裹那双笔挺而修长的腿,倚墙而站,格外吸睛。   听到门外传来的呼喊声,男人眼皮微抬,神色不动,道:“留几个人在这儿看守,其他人跟我一起出去。”   除却自动留在原地的人,其他人都追随余景辉的脚步,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打开工厂大门,余景辉举目望去,一辆拉着几十个行李箱的卡车停在外面,门前站着一个样貌十分英俊的男人,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服装,轮廓英朗、眼睛深邃,很是惹眼。   他生平最爱男色,不然也不会做出调戏人质的事,看着对方的淡色薄唇,他舔了舔嘴唇,道:“你就是陆眠?长得还算不错,要不要考虑换个对象?”   陆眠冷冷道:“不换。”   余景辉面色不变,主动上前几步,戏谑道:“像你这样富可敌国的大总裁,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就应该多挑选挑选,选出最适合你的。”   “我没功夫听你说废话。”陆眠指向卡车上的行李箱,道:“这些行李箱里总共放着一亿,钱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立刻放了我的人。”   余景辉抬手,四五个小弟涌出,动作统一地开箱验钞,大概过去两个小时,才检查完所有行李箱,现金不多不少,正是一亿。   他微抬下巴,让开身体,道:“司沐辰就在里面,你随时都可以带走他。” 第114章 人傻钱多霸总26   陆眠踏进工厂,跟着领路小弟一路往前,最终在一间空旷屋子前停下。   他向里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被麻绳捆在椅子上的司沐辰,青年面色发白、神情恍惚,脖颈和手腕因为剧烈挣扎磨出狰狞血痕,再不复往日的清冷模样,此刻正呆呆盯着脚边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双眼发红。   “沐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乔奕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司沐辰扭过头,嗓音发颤道:“他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   余景辉闲庭散步地走进房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的自我认知能力还挺清晰啊,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害人精,以后就少走点夜路,再有下次,劫匪可能就不会像我们这么好心,只向你男朋友索要一个亿,而是全部身家了。”   单是听着这段话,陆眠就觉火冒三丈。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地看着罪魁祸首,语气满含杀意:“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沐辰是你绑架的,乔奕是你杀的,钱也是你想要的,坏事都是你做的,却要把害人精这个头衔强行安到受害者头上,这么能污蔑人你怎么不上天啊?”   余景辉反驳道:“因果关系可不是这样算的。”   “乔少爷要是不喜欢司沐辰,怎么会连夜找来这里?要是他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又怎么会有不顾自身安危去英雄救美的行为?说来说去,乔家少爷就是因司沐辰而死的。”   越往下听,陆眠心里的违和感越强烈。   这场绑架案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其根本目的是为了钱,沐辰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家里又破产负债,绑架犯不可能把目光放在沐辰身上。   这样一来,真正目标只能是富可敌国的他,是在调查了他的关系网后,才想绑架沐辰来逼迫他拿出一亿赎金。   可这些事与乔奕无关,这个绑架犯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乔奕是乔家少爷,还知道乔奕喜欢沐辰?   他心下纳罕,边为司沐辰松绑,边压低声音询问道:“沐辰,乔奕刚刚有主动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吗?”   司沐辰道:“没有。”   陆眠蹲下身,摸向乔奕沾满鲜血的手掌,触手可及的冰冷,视线在扫到尸体胸口时,发现胸膛处被扎几十刀,其中有二十多刀次次命中心脏。   既有杀人之心,也有泄愤之意。   整件事没有老李说的那样简单,这个所谓的余哥不单单是因为被乔奕打搅好事才痛下杀手,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直视余景辉双眼,言辞直白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姓乔的?”   余景辉靠着墙壁,点了根烟,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嘛,既然已经见到司沐辰了,就快点把人带走,要是再墨迹下去,等我改变主意,干脆把你也扣下,让你老子筹集一百亿赎金,要穷你家。”   见心上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陆眠眼疾手快拉住他手腕,用眼神示意他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以后再说。   对面人多势众,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能讨得到好。   是以,即便再不甘心,司沐辰也只能放弃不甚理智的想法,蹲下身把乔奕的尸体背在身上,浑然不顾沾染到背上的鲜血。   “人都死了,背着尸体干嘛,还不如留他在这里安息呢。”余景辉双手抱胸,凉凉道:“这里虽然是个废弃工厂,却空旷僻静,鲜少有人打扰,是个埋尸的好地啊……”   “姓余的,你还是少说话为好。”   陆眠再也忍不下去,一拳打在他脸上,用的力道极重,将其嘴角都打出血痕。   见此场面,一众小弟纷纷摩拳擦掌,要为自家大哥报仇。   余景辉抬手制止他们,用袖子随意擦去嘴角血渍,恶狠狠吐出一口血水,道:“看在那一个亿的份上,这一拳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带着你的人走吧。”   陆眠眸色渐深。   乔奕只是打扰对方好事就被连刺几十刀,而他动手打对方,却能被轻易原谅,这实在不合常理,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和乔奕之间有天大的过节,必须用命去偿。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帮忙扶着尸体后背,跟司沐辰离开这个废弃工厂。   来到附近的马路上,他思索片刻,先报了警,又给乔婉打去电话,着重说明司沐辰遭遇绑架、乔奕为救人牺牲的事,对面先是沉默几秒,而后才表示会开车过来接走弟弟尸体。   全程没有任何该有的伤心难过,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血脉相连的弟弟。   他帮着司沐辰把尸体放到地上,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这些人之所以要绑架你,其实是冲着乔奕去的,乔婉应该也知道一点内情。”   司沐辰蹙起眉头,道:“为什么这么说?”   “乔奕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如果只是普通劫匪,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他是乔家少爷?要是这群劫匪的主要是钱,他们大可以在乔奕出现时如法炮制,把人捆到椅子上,而不是干脆利落地把人捅死,没有一点犹豫。”   “要说这群劫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不见得,我刚刚动手打他一拳,也没能让他生出杀心。”说到这里,陆眠的语气更为坚定:“虽然他说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可天底下哪有杀伐成性的劫匪会因为钱财对人质大发慈悲的?”   司沐辰嗯了一声,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那乔婉呢?为什么要说她知道内情?”   陆眠又继续道:“她的态度很不对劲。正常人听到亲人身死的消息,大都会表露出震惊难过的情绪,先前她所表现出的就是很喜欢乔奕这个弟弟,可听到乔奕死亡的消息,她却非常淡定,半点都不难过。”   “而且……现在是凌晨三点,是进入梦乡的时间,可我的电话她一秒就接起,声音也没有丝毫困意,倒像是一夜没睡,特意等着什么消息一样。”   确是如此。   原本并不清晰的细节被男人一点点描述出来,司沐辰也觉出些不对劲来。   他垂下眼,问道:“之后我们要怎么办?”   陆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最主要的是要给乔奕报仇,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司沐辰表情有些低落,道:“要不是为了我,乔奕根本不会出事。”   陆眠道:“是我给乔奕打电话,让他掺合进这件事的,真要算起来,我才是间接导致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沐辰,你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司沐辰没有答话,情绪仍旧消沉。   一直陷入消极情绪也不是办法,陆眠正想说些正事让青年收心,却听到一声鸣笛。   他扭头去看,只见一辆白色跑车飞速出现在视野里,驾驶位坐着妆容精致的乔婉,身穿红色短裙,看起来张扬而妩媚。   “你就开这个车来的?”   陆眠有些不可置信,上前几步,高声询问道。   乔婉下车,无谓地耸耸肩,道:“那我还能开什么车来,殡葬车吗?”   “这起绑架案是不是跟你有关系?”陆眠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双眼,“乔先生出轨女秘书,带着怀孕的她登堂入室,把你妈妈逼的跳楼自杀,女秘书生下乔奕后,乔先生嫌五岁的你多余,送你去国外呆了十几年,你此番之所以回国,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一家?”   像是想到什么,他一把抓住乔婉手腕,沉声道:“三个月前,国外的Stellaris公司持续打压乔家公司,我查出那家公司的负责人也姓乔,是你吗,乔婉?”   乔婉脸上挂起一抹完美无缺的笑,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淡淡道:“陆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般反应,能称得上是默认。   看着那抹刺眼笑意,陆眠怒火中烧,咬牙道:“老一辈的恩怨,跟年轻人无关。乔婉,你想报仇,大可以去找乔先生和你继母,乔奕有哪里对不起你过?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生死?”   乔婉嗤笑一声,“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就是因为有了他,乔正勇才下定决心带那个贱人回家,把我妈妈逼死。”   她顿了顿,又道:“账要慢慢算,所有伤害过我妈妈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司沐辰道:“你就不怕坐牢吗?”   乔婉勾起胸前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回道:“只要能为妈妈报仇,让我把牢底坐穿我也愿意。”   陆眠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若是放在以前,他大可以当做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乔奕因救司沐辰而丧命,自相识以来,他很清楚乔奕有多在乎自己父母,也知道乔家公司被肆意打压时,乔奕没日没夜地工作忙碌,只为拯救被父亲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公司。   此刻的他做不到熟视无睹,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完成乔奕没做完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道:“虽然很理解你,但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 第115章 人傻钱多霸总27   乔婉姿态闲适地倚靠着跑车,白皙修长的双腿弯曲出流畅无比的线条,很是勾人。   她笑的眉眼弯弯,其间夹杂着几分笑里藏刀的意味,轻声道:“陆哥哥,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能庇护得了她,还是我先一步送她下地狱。”   自相识以来,女孩向来活泼开朗,从未流露出如此阴险的表情,看来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陆眠在心里思忖,从地上扶起乔奕尸体,将其安放进跑车后座,开门见山道:“离开这里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乔婉,你打算怎么处置乔奕尸体?”   目不转睛地看着沙地上的那片血泊,乔婉有些心不在焉,好半晌才回话:“自然是按照正常程序来,我想要的只是他的命,没兴趣侮辱他的尸体。”   她怔了怔,又接了一句:“毕竟……他是真心把我当姐姐看的。”   看出女孩所言非虚,陆眠这才放下心来。他拉着司沐辰一起上车,让尸体坐在中间座椅,更方便看顾。   跑车行驶途中,静的只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鸟叫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司沐辰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沾上水液后,仔细擦拭乔奕脸上的灰尘和血渍。   陆眠也跟着脱下外衫,拿干净的那面细心擦拭,一举一动全是专注和认真。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乔婉表露出一丝不屑,冷言冷语道:“陆哥哥,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他活着的时候你不闻不问,非要等人死了才肯帮忙,真不知该说你是心狠还是心软。”   作为穿越进这具身体的失忆灵魂,对于原主的朋友,陆眠从未抱有任何情意。   对于乔奕遭遇困境,自然没想过出手相帮,再者说,乔奕混迹商业圈十几年,只要再给点时间,完全有能力克服困境,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   可现在情况不同,乔奕对他有救命之恩,还因此丢了性命,他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无动于衷。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没打算跟对方解释,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乔奕从没向阿眠求助过,说明他觉得能靠自己撑过难关,不需要别人多余的帮助。”司沐辰一字一句地反驳道:“一件事根本无法看出别人性格如何,乔小姐,你还是先搞清楚事情真相,再发表意见吧。”   乔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话题转移的太快,司沐辰不甚理解地眨眨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婉道:“据我所知,陆哥哥曾经为了得到你,把你家公司搞到破产负债,你爸爸因此被气到瘫痪,你妈妈也在这种困难关头被查出癌症,他把你害的这么惨,你却能不计前嫌跟他相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说到这里,她一脚油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飞出,“我实在好奇,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去喜欢陆哥哥?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不是。”   司沐辰不假思索地反驳:“我不是无知幼童,能分得清感情。”   乔婉若有所思地盯着玻璃窗外的风景,逐渐想明白了一直以来内心的困扰。   前几个月,她特意跟着陆眠去往饭店,装成偶遇的样子,向他透露乔奕暗恋司沐辰、为其砸出一亿违约金的消息。   她原本以为,以陆眠心狠手辣的性格,肯定会找乔奕不痛快,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陆眠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只是把一亿还给乔奕。   之后陆眠和司沐辰去参加综艺节目,途中遭遇风暴生死不知,她第一时间把消息发给乔奕。   原本想着若是他二人不幸身死,也能让乔奕痛苦黯然一段时间;   若是他二人得天庇护平安无事,待乔奕亲眼看到两人举止亲密、仿若情侣,依据乔奕对司沐辰的在乎程度,定然不愿见到心上人跳入火坑,会千方百计阻挠破坏,届时,由不得陆眠不动手。   可她没想到,陆眠竟能为司沐辰付出这么多,不仅帮助司家公司起死回生,还花费大价钱给司父司母治病,让乔奕放手的心服口服。   她无奈摇头,只能将这些归功于乔奕的好运气,可即便他运气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她的筹划下。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为乔家人谋划死局,陆哥哥,你打算怎么阻止我?是赔上你的一辈子来寸步不离看着我吗?”行驶在空旷马路上,她扭过头,好整以暇地问道。   “不用那么麻烦。”   陆眠看向身侧尸体,道:“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证据,乔奕是被你害死的,我会找齐证据送你坐牢。”   乔婉勾起唇角,“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表现得胸有成竹,完全有恃无恐。   陆眠虽然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却明白乔婉此人心思缜密,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这么说话,一定拿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他暂时压下纷乱心绪,本打算闭目养神,却听到前座再次响起女孩的声音:“我们之间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吧。陆哥哥,只要你不插手我的复仇,整个乔家我都可以拱手相让于你。”   “我对乔家不感兴趣,只想还上这份亏欠。”陆眠语气非常冷淡:“我可不想几十年后还能从我男朋友嘴里听到乔奕这个名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乔婉脸色阴沉,索性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方向盘上,不再试图和陆眠攀谈。   一个半小时后,跑车驶回乔家,刚开到车库,就有一个样貌美艳、穿着开叉旗袍的中年妇女迎上前来,满脸着急恐慌:“婉儿,你有见到你弟弟吗?早上我敲他房门,无人应答,就开门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紧紧拉住继女手腕,像是拉着根救命稻草,道:“你说……奕儿是不是压力太大,想出去透透气,才一声不吭走的?”   乔婉不咸不淡挣开她的手,指向车后座,道:“阿姨,我刚把乔奕带回来,现在正在后座坐着呢。”   听到这句话,乔母像是吃了定心丸药,大舒一口气。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边拉开车门,边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我心脏就扑通扑通跳的飞快,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在这个家里,我就只剩下奕儿和你这两个宝贝疙瘩……”   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她双膝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慌忙扶住车门才勉强稳住身形。   “我现在一定还是在梦里……”她踉跄着扑到司沐辰身上,手掌颤颤巍巍地接近,却不敢碰正中央那具尸体,仿佛只要不接触,就能不承认儿子已死的事实。   “我的奕儿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血,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婉儿,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前不久刚送走你爸爸,你弟弟现在也要离我而去,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爷今生要这么对待我。”   乔婉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道:“阿姨,奕儿是为了救心上人,才遭此横祸。”   “这位是奕儿从小就放在心里的司先生。”她将话题转到司沐辰身上,意有所指道:“昨天他遭遇绑架,劫匪狮子大开口要一亿现金,奕儿连夜赶过去救人,碰见撞见劫匪头子非礼司先生,头脑冲动下,不惜暴露行踪也要英雄救美,这才不幸丧命的。”   听完整个过程,乔母眼眶发红,接连落下泪来。   她盯着司沐辰的脸看了半晌,用力将其拉出跑车,自己则是抱着儿子的尸体泣不成声。   “奕儿,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边哭泣,边拍打乔奕胸膛,像是要把全部悲伤宣泄出来,“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这一走,让我和婉儿往后怎么生活?”   司沐辰很是愧疚,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巾,递到她面前,“伯母,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乔婉冷眼看着这一幕,在凑近乔母时装成关切的模样:“是啊,你要保重身体,奕儿在地下才能安息。”   越是劝说,乔母脸上的泪痕越多。   哭得累了,她擦去眼泪,勉强牵出一抹笑,道:“让你们这些小辈看笑话了,刚刚我都没来得及问,事发时报警了吗?警察抓住劫匪了吗?”   开车回来的路上,警察打来电话,说是等他们赶到时,废弃工厂早已人去楼空,现场的收尾工作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劫匪身份的物品。   陆眠实话实说道:“我们逃出来后就报了警,现场线索太少,警察还没能把劫匪绳之以法。”   瞥见乔母愈发难看的神色,司沐辰连忙补充道:“我们见过劫匪,或多或少能描述出他的长相,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凶手抓拿归案。”   乔母神情哀伤地嗯了一声,客气地将两人请出乔家。   忙活一晚,陆眠又困又饿,只能先把其他事暂时放下,带着司沐辰去吃早饭。吃完早饭,他打车送人回家,担心会被司父司母发现恋情,便让司机在附近停下。   下车后,他拉着青年手掌,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忙活一晚上,你现在肯定很累,快回去吧。”司沐辰上前一步,主动将他抱进怀里,劝到。   陆眠下巴贴着他肩膀,道:“相聚时间总是很短,沐辰,我什么时候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去你家拜访?经历过昨晚的绑架,我越来越害怕你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离我而去,这个念头出现的毫无缘由,却像是源自于我灵魂深处的恐惧。”   感受到男人的在乎,司沐辰心里发甜,侧过头在他左脸落下一吻,道:“既然这么不安,要不要现在陪我上楼?”   陆眠没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问道:“上楼干嘛?”   “见家长。”司沐辰言辞直白:“我们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也该更进一步了。”   看出男人眼中的担忧和期待,他补充道:“阿眠,经过这半年多的药物治疗,我爸妈的病情已经相对稳定下来了,这个时候坦白,再适合不过,我不想让你委屈自己。”   “我只是……不敢赌。”   陆眠紧紧环着他腰身,手指微颤,道:“我追求你半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两情相悦,横亘在你和这具身体间的仇恨也被全数弥补,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司沐辰有些无奈。   他有时候觉得陆眠性格热烈奔放,遇到喜欢的人会主动出击,百倍千倍地付出奉献;有时候又觉得陆眠畏缩不前,明明所有困难都被提前消除,可在即将面对时,还是内心纠结、停滞不前。   他把双臂挂在陆眠后颈,低声询问道:“你不去试试,又怎会知道是破坏还是成全。”   陆眠犹豫片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这具身体在司父司母心里应是品行低劣的形象,本就厌恶至极,若是他再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二老面前大放厥词,说要跟沐辰去国外结婚,铁定会被扫地出门。   再严重点,甚至会被老丈人打破相。   他现在应该先回家休整,挑个黄道吉日,穿戴整齐,拿着所有资产去求婚,当着二老的面把所有资产都转移到沐辰名下,最后再发下毒誓言明会一生一世对沐辰好。   打定主意后,他在青年头上揉了一把,道:“我身上全是血,贸然拜访会吓到伯父伯母,还是等改天吧。”   司沐辰也不强求,松开手臂,又在他右脸亲了一下,哄道:“快回家吧,我们等会儿用手机联系。”   说完这句话,青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停留。   陆眠眼疾手快地勾住司沐辰腰身,将人拉回怀里,唇凑了上去。   这个吻漫长又缠绵。   他捧着他的脸,吮他红肿的唇,啄他精致的眉眼,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脖颈上,忽远忽近,随着时间拉长气氛越发焦灼。   忽然,不远处传来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陆眠稍稍离开他的唇,偏头看去,只见拐角处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身穿灰色羊绒外套,漆黑的头发富有光泽,脸上的妆容精致美丽。   她虽然不再年轻,还曾被病痛折磨,但一向保养得当,多年养尊处优下来,面容依旧明艳动人。   骤然撞破儿子恋情,她呆愣地站在原地,手掌捂在唇上,似是想极力压下梗在喉咙里的尖叫。在她脚边,横七竖八着一个菜篮,滚落一地的水果蔬菜。   注意到两人目光,她艰难走近,指着陆眠,颤颤巍巍地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辰辰,实话告诉妈,是不是他逼你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人?”   猝不及防间被家长抓包恋情,司沐辰有些无措。   见母亲情绪虽然激动,却并未有发病迹象,他暗暗松了口气,语气认真道:“妈,阿眠没有逼我,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你是不是忘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了?”   原主做的那些混账事无可辩解,只能从其他方面劝服。   司沐辰将手指严丝合缝插进陆眠手掌,与其十指交扣,道:“没有忘。我跟你一样,对之前的陆眠恨之入骨,可……阿眠现在已经改了,无论是性格,还是秉性都跟之前的陆眠截然不同,妈,我相信只要跟现在的他相处久了,你和爸都会喜欢上他的。”   司母皱紧眉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见不得青年为难,陆眠插进两人中间,认真道:“阿姨,我和沐辰是真心相爱的,你们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们签订合同,从今往后,我要是敢对沐辰生出丝毫异心,自愿净身出户,名下所有财产都归沐辰所有。”   司母听得表情复杂。   面对让自家公司破产负债、让伴侣瘫痪在床、让儿子从娇生惯养小少爷变成艰难养家小可怜的罪魁祸首,她很难给出好脸色。   然而,在罪魁祸首变成儿子男朋友后,怀揣着对儿子的爱,她也不能太过冷待。   活过半生,看尽人情冷暖,她知道做出改变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自私自利的混球不可能突然变好,除非有利可图。   她把儿子扯到自己身边,警惕地看着陆眠,道:“你是不是欠下了巨额债务?”   陆眠被问得头脑发懵,实话实说道:“没有。”   司母又道:“那你们家是破产了?”   陆眠道:“没有。”   司母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在外面乱搞染了脏病,特意来报复我家辰辰吧?”   “……”   合着是被丈母娘怀疑居心不良了。   陆眠拿出手机,点开存款,举到她面前。   “这是我的存款。”   看到司母脸上的震惊呆滞,他又调出公司盈利界面,大方展示给她。   “这是我家公司近三个月来的盈利情况。”   最后,他点开最近一次的电子体检单,放大给她看。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   消除完所有误会,他直视司母双眼,耐心询问道:“阿姨,您还有想看的东西吗?” 第116章 人傻钱多霸总28   这般坦诚示人,多半不是装的。   司母暂时压下心中困惑,回道:“没有了。可就算你不是要报复,我也不想让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接近我儿子,辰辰可以原谅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和他爸却永远也无法原谅。”   “我能理解。”   陆眠抿唇,低声说道:“换做是我,也不会原谅让我家遭遇巨变的混蛋,阿姨,我不奢求你跟叔叔能原谅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之前的固有印象,就抹去我的所有付出……”   “无论发生什么,我后半辈子都会守在沐辰身边,寸步不离,总会等到你们真心接纳我的那天。”   在司母看来,这些都是张口就来的花言巧语。   她抱紧儿子手臂,冷冰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们无关。”   毕竟是这具身体有错在先,司沐辰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会加剧陆眠在母亲心中的混账形象,只能尽自己最大所能让母亲少说些伤人之言。   “妈,你和阿眠什么时候都能聊,爸在家应该已经等久了,我们快回去吧。”他撞了撞母亲手臂,转移话题道。   朝夕相处二十余载,司母从未见过儿子这般在意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顺从。   正要回家时,瞥见拐角处散落一地的蔬菜水果,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吩咐道:“辰辰,刚刚我手滑,篮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你去把它们捡起来,重新放到篮子里,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陆眠说。”   司沐辰本能看向陆眠,用眼神询问他一个人可以吗,对方点头后,他才依言离开。   将小辈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司母并未阻止。   等到儿子走远,她才率先开口:“你变得跟之前很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做出了改变,陆眠,我家辰辰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也没跟别人谈过恋爱,感情一片空白,正因如此,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陆眠道:“我要怎样做,您和叔叔才能相信我是真心的?”   “离开他。”   司母语重心长道:“陆家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需要靠你传承后代,可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注定无法传宗接代,与其在未来内耗痛苦,倒不如提前结束这段错误的感情。”   陆眠道:“自从知道我喜欢沐辰,我妈就没再指望我传宗接代,就因为这个,她跟我爸最近正忙着造二胎。”   “那辰辰呢?你能确定他会一直保持着不生孩子的念头吗?”司母思索片刻,反问道:“万一他以后变心,怨你毁掉他正常的人生呢?这你也能接受吗?”   陆眠神色坚定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在答应跟我相爱时,足以说明他下的决心有多大,只要他有一时、一刻、哪怕一秒是爱着我的,我也觉得值得,无论他以后怎样待我,我都全盘接收。”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司母肚子,“您跟叔叔也加油趁早,争取生个二胎,这样就不用害怕司家传承会断在沐辰手里。”   劝说无效,司母只能放弃与他交谈,避免听到更为炸裂的言语。   恰在此时,司沐辰拎着菜篮回来,观察到两人眼中的微妙情绪,不解地询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什么。”   陆眠迎上前去,拉住他手掌,温言软语道:“沐辰,上楼后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先回家换身衣服,改日再来拜访。”   司沐辰道:“注意安全。”   回到陆家,被爱儿如命的陆母发现衣衫上的大片血迹,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陆眠指天指地发誓保证才让她安下心来。   一夜未眠,头疼到近乎要爆炸,他并未上床睡觉,而是在网上找到名声大噪的模拟画像师,出高价让其为参与绑架的罪犯画像。   他天生过目不忘,凡是见过的人,都会深刻印刻在脑海里。   是以昨夜走进废弃工厂时,借着微弱月色,他仔细观察了在场之人,将他们的容貌特征记了个七七八八。   一直等到中午,二十张画像才堪堪画完,他立刻把画像发给警方,言明画像上的人是参与绑架的全部罪犯。   骤然得到这么大的线索,警方欣喜若狂,当即比对人脸,不出半小时就找到了所有罪犯的基本信息。   陆眠这才放下电脑,头重脚轻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间来到下午六点,因着是吃完早饭才睡的,腹中并不饥饿,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打开手机,发现沐辰发来了好几条消息,大概意思是已经跟父母说清楚当初无偿帮助他们家度过难关的恩人是他,让他不用担心。   陆眠拨去电话,被对面一秒接起:“我从早上睡到现在,才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透过传声筒,司沐辰的声音有些失真,语调却一如既往的冷清:“猜到了。”   思及早晨司母脸上难看的神色,陆眠轻声问道:“回到家后,你爸妈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司沐辰顿了顿,又道:“但我爸最近不许我再出门了。”   所以……他这老丈人是把他当成负心薄幸、毫无前途、开着鬼火的黄毛小子了?   陆眠被自己脑补的东西逗乐,语气却装得很是可怜:“那我最近是不是都不能去找你了……”   “可以。”司沐辰斩钉截铁打断道:“想见我的话,你可以像上次一样翻墙进来。”   陆眠故意逗他:“这次不怕我一时失足不慎摔下去了?”   司沐辰道:“这次我会用绳子拴着你。”   青年性子冷淡,从不在言语上表达爱意,习惯在行为上倾诉袒露。陆眠唇角微勾,好心情道:“今晚九点,我翻窗去找你,记得要在房间等我。”   司沐辰嗯了一声。   “我看到警方在网上发布了二十多张通缉令,说那些人是参与过废弃工厂绑架案的罪犯。”他沉默良久,问道:“那些画像,是你提供的?”   陆眠并未否认。   司沐辰惊讶于他的记忆力,担忧道:“乔小姐表现得那般有恃无恐,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阿眠,我怕警方查到最后也查不到乔小姐身上,最终只会让画像上的人顶罪。”   “她能筹划十几年,肯定会把计划做的天衣无缝。”陆眠安抚道:“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就算没法把她绳之以法,最起码也得保全乔奕母亲,所以,我打算过几天拜访乔家,先拉近一下两家关系。”   “需要我陪你去吗?”   陆眠泄出一声笑意:“叔叔不是不让你出门吗?你打算怎么陪我去?”   司沐辰认真道:“不光你会翻墙,我也会。”   陆眠连忙拒绝:“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翻墙去找你。”   “嗯。”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杂音,似乎是在移动手机,好半晌才听到青年压低到极致的声音:“我妈听到我在跟你打电话,先不说了,你去忙你的吧。”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陆眠揉揉额角,只觉心累。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每次跟男朋友煲电话粥,却总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家沐辰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恋爱自由?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阿眠,睡醒了吗?快下来吃饭,我特意给你煲了滋养身体的甲鱼汤。”   陆眠依言下楼,刚走下扶梯就见饭桌摆着一大堆饭菜,放在中央的甲鱼汤汩汩冒着热气,汤水泛着金黄色泽,看起来非常鲜美。   饭桌上首坐着西装革履的陆父,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陆母则是穿着围裙,心情甚好地在厨房忙活,嘴里还哼着轻快曲调。   他在陆父侧面落座,询问道:“爸,今天晚饭怎么这么丰盛?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陆母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菜走出厨房,抢答道:“没有什么喜事,就是想跟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吃饭、聊聊天,趁着还年轻多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要是喜欢,以后每顿饭我都陪你们一起吃。”陆眠站起身,两只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放软声音哄道:“妈,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等你们老了走不动道,我还要每天推着你们去春暖花开的地方晒太阳呢。”   陆母道:“你就两只手,推我就没办法推你爸了。”   陆眠笑道:“我虽然只有两只手,却还有一个完美无缺的男朋友,等到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小两口就推着你们老两口,咱们一家四口去晒太阳。”   虽然早从妻子嘴里听到儿子交了男朋友的消息,陆父却没怎么当回事。   一是他疼爱孩子,从小到大的教育方式就是以孩子快乐为主,即便儿子喜欢人妖,他也不会反对。   二是他对司沐辰早有耳闻,知道那孩子性格冷清,有颜有钱有才华,两相对比下,若是不谈出身,反而是他的混账儿子高攀。   他喝了口甲鱼汤,接话道:“不光你有父母,你男朋友是能帮你推着我们去晒太阳,那他的父母怎么办?有谁能帮忙推?”   陆眠反驳道:“可以划分时间,一三五我们来推你们,二四六我们去推他们,至于周日……就是属于我们小两口的自由时间,谁都别想来打扰。”   陆父笑骂:“你倒是会算时间。”   陆眠挠头,奉承道:“都是你老人家教得好。”   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他把碗碟端到厨房洗刷干净,在陆母身旁的位置坐下,“妈,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去翻你未来女婿的窗户。”   陆母仰靠着沙发靠背,脸上贴着面膜,听到这句话猛地坐直身体,诧异道:“你从哪学来的这些登徒浪子行径?照你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一旦把你抓现行,司家肯定往死里揍你,你哪来的胆子去翻窗的?”   “这你就不懂了。”陆眠扬声道:“古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有翻窗会佳人,打死也甘愿。”   陆母嫌弃地挪动身体,远离孔雀开屏的儿子。   “少说废话,要走尽快,争取早点把我女婿带回家,别每次约会都偷偷摸摸的,比小学生谈恋爱都隐蔽,真给大人丢脸。”   提起这个话题,陆眠深有同感地点头。   陆父放下报纸,道:“要是实在不行,我跟你去一趟司家,把家里所有产业都双手奉上,先求得他们原谅,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还用不着你老人家出场。”车钥匙在手中转了两圈,陆眠起身离开,道:“等我凭真本事感动他们,您再出场,好好陪我老丈人喝一个。”   等儿子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陆父无奈摇头,道:“这臭小子,眼里只有他男朋友,我们现在都排不上号了。”   距离九点还有将近一个小时,陆眠开车去花店购买一束红玫瑰,又在蛋糕店定制一个小型蛋糕,才驱车向司家赶去。   爬墙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带着两个大型物件,依旧有惊无险地翻到二楼。   在手机上提前打过招呼,这次窗户洞开,他掀开窗帘,轻手轻脚潜进房间,距离约会时间还早,此刻房里空无一人。   他把蛋糕和鲜花放到桌上,自己则是躲在门后,想给心上人一个惊喜。   约莫等了有二十分钟,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在门把手被拧开的那一瞬,他迅速伸手,用力将人拉进房间,紧紧压在门上,还用另一只手遮住青年双眼,压低声音道:“别动。”   司沐辰整个过程都很乖顺,没有丝毫挣扎。   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他轻车熟路用手勾住男人后颈,急切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浮羽一样掠过唇瓣,陆眠还没来得及用心感受,就唇上一空,只能从蜻蜓点水的触碰中感受到青年的唇很暖、微湿,非常柔软。   他凑近过去,蹭了蹭对方鼻尖,暧昧道:“这点好处就想打发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交往以来,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就是唇贴着唇亲吻厮磨。   骤然听到这句话,司沐辰还以为男人是想更进一步,犹豫一瞬,还是选择无条件顺从,视野被尽数遮挡,好在他对这间屋子的陈设非常熟悉,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将对方逼到床边。   时间太过仓促,他还没来得及学习同性间的情卝事步骤,只能硬着头皮缓慢摸索。   他把人推倒在床,欺身压下,有模有样地亲吮陆眠脖颈,同时用手指去解对方衣扣,姿态并不熟练。   见面不到三分钟,就和男朋友滚到床上,这种刺激不可谓不大,陆眠忍住下身的紧绷感,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喘息道:“等等……我们不能在这里,这是你的房间,听到奇怪动静伯父伯母随时都会闯进来的。”   司沐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无谓道:“你小声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陆眠听得身体凝滞。   他怎么就忘了,沐辰想做的是上面那个,就算再怎么爽,也能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而他既然决定为爱献身,又是头一次做下面那个,肯定很难忍住声音。   场合不对,他本想拒绝青年突如其来的求欢,借着明亮灯光,瞥见对方腿间的隆起弧度,以及……额角因忍耐而不断沁出的汗水,他不再挣扎,转而帮助对方脱自己的衣服。   “你真的想要?”   司沐辰的吻胡乱落在他肩膀上,道:“嗯,一直都很想要你。”   但凡是心上人想要的,陆眠从来不会拒绝,哪怕这个要求很让人为难。   他环视整个房间,并未发现辅助工具,便把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蛋糕,用之前还特意问道:“你的房间有脂膏类的东西吗?或者用沐浴露也行。”   司沐辰觉得奇怪,“这种时候要那些东西干嘛?”   陆眠停下动作,迟疑道:“你……不知道?那你知道男人间是怎么做的吗?”   司沐辰实话实说:“不知道,应该是凭感觉来的吧?”   既然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对方又是怎么知道上下之分的。怀揣着这个疑问,陆眠试探地开口询问:“沐辰,你先前说把我当老婆,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喜欢赚钱给我花,那会让你有种养老婆的成就感。”司沐辰不假思索道:“我同样也想赚钱给你花,体会一下养老婆的快乐。”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直以来都是他搞错了,沐辰根本就没想过做上面那个,只是因为想对他好,才把他当老婆的。   他伸手挡在青年胸前,道:“嗯,今天先不做了,我给你买了蛋糕和鲜花,就放在桌上,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司沐辰支起身体,努力想看清他脸上的细微神色,表情有些失落:“你是不是嫌弃我?”   “当然不是!”   陆眠连忙辩解:“是因为房间隔音不好,我们都是第一次,稍不注意就会弄疼彼此,很容易发出声音。”   司沐辰眼睫微颤,“真的?”   陆眠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听到这个答案,司沐辰这才放下心来,顺从地穿上衣服来到桌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艳丽似火的玫瑰花,包装完美,底部被红色丝带裹缠着,丝带尾端绣着两个字母,一头是M,一头是C。   玫瑰花旁,摆着一个小型蛋糕,表层铺着一圈蓝色珍珠,圈内用异色奶油画出海边和椰树,很是唯美。   他抹去唇上水渍,盯着图案若有所思道:“这个沙滩……”   陆眠站在他身旁,道:“是我们遭遇风暴,不慎被卷进的那个孤岛,怎么样,是不是画的很像?”   哪里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司沐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蛋糕上复刻孤岛,那里物资稀缺、条件恶劣,若不是那些动物,他们险些就要命丧于此,根本不值得去怀念。   看出他心中所想,陆眠勾起唇角,声音低柔道:“多亏那次的命悬一线,你才能勇于直视自己内心,最终与我走到一切,这难道不值得去怀念吗。”   司沐辰道:“值得。”   两人分吃一块蛋糕,陆眠打开手机,发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了两个小时。他迅速在司沐辰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今晚留宿吧。”   司沐辰拉住他手臂,道:“我们不做什么,躺在一起说说话也行。”   陆眠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决定顺从欲望。   他低下头,看向因攀爬而蹭脏的衣服,道:“你这里有多余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吗?今晚我需要暂时借用一下。”   “有的。”司沐辰打开衣柜,从中挑出一件睡衣,大致比较一下身形,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不太合身,你先将就一下,之后再去买新的。”   他又找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递给陆眠,道:“这些都没开封,你随便用。”   陆眠接过,道:“谢谢。”   司沐辰坐回椅子,认真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太生疏了,你先去洗澡吧,等你洗完我再洗。”   陆眠抱着一堆洗漱用品和衣物,走进浴室,瞄到洗漱台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回想起方才的抵死缠绵,内心蠢蠢欲动。   自穿进这具身体起,他一直禁欲,连手动都很少有过,这是头一次和心上人在安全环境下同床共枕,难免心猿意马,特别是在感受过沐辰软唇和细腰的触感后,更加把持不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今天夜里,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很容易天雷勾地火。   要是再想入非非下去,今晚怕是别想睡觉,司父司母能连夜踹开房门把他扫地出门。   他努力压下纷乱的思绪,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洗澡上,总算把心里那团邪火死死压制。冲洗完毕,他穿上睡衣离开浴室,却被房间里的情形弄得呆愣在原地。   今早有过一面之缘的司母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枝红玫瑰,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在她对面,司沐辰局促站立,甫一对上他的视线,原本白皙光洁的面颊变得分外晕红。   “?”   夜半时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是刚洗完澡准备留宿的状态。   陆眠心虚地舔了舔唇,主动解释道:“阿姨,我来这里只是想借宿一晚,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司母放下玫瑰,淡淡道:“不用解释,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气氛太过尴尬,陆眠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下来。   这种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司母起身离开,只留下句:“既然都洗完澡了,就留下来吧,天亮之后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眠总觉得与早晨相比司母的态度缓和许多,也不再针锋相对,倒像是突然承认了他的儿婿身份。   百思不得其解下,他看向连耳根都红透的司沐辰,询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伯母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   “早上你离开后,我跟她讲了你这半年来的改变。”耳朵的热意几乎要把人烤熟,司沐辰揉揉耳尖,继续说道:“其中就包括你请来的那些名医、流水般消耗的名贵药材、费尽心机让我家公司起死回生,还有……”   “那次参加综艺节目,不慎遭遇风暴,要不是你在水里一直拉着我,我早就溺死在海里了;流落孤岛后,我体虚发热,没有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也撑不过去。”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为我你连死都不怕,我妈为什么还要怀疑你别有用心?”   原是如此。   陆眠在他身侧坐下,笑得眉眼弯弯:“所以,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伯父伯母会棒打鸳鸯了?我们是不是能正大光明打电话和约会了?”   司沐辰道:“我爸那边还不好说。”   陆眠道:“那我也只能继续努力,全力以赴地讨好岳父,好了,你快去洗澡吧。”   司沐辰拿起睡衣走进浴室,没一会儿,里面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等两人收拾妥当躺到床上,已经将近凌晨,陆眠侧过身,从身后抱住他身体,手掌紧紧环住他腰身,脸埋进他散发清香的发里,心里无比满足。   这个夜晚安详静谧,一夜无梦。   等陆眠从沉睡中醒来,入目是司沐辰的恬静睡颜,他在青年脸上亲了两口,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洗漱完毕后坐在沙发上,给乔母发去拜访短信。   经过一夜时间,桌上那束红玫瑰展露出微微枯萎的迹象,他在浴室找到空花瓶,从中选出最为娇艳欲滴的几朵玫瑰,插进瓶中倒入清水,想延长它们的美丽。   他把那瓶玫瑰放到床头,坐回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司沐辰瞧。   相处时间越久,他对青年的爱意越浓,最初只是被一个背影吸引,现如今,对方的眉眼、鼻尖、唇瓣、脖颈、发丝……处处都能吸引到他的目光。   越是仔细打量,越是无法自拔,活像是中了蛊毒一般。 第117章 人傻钱多霸总29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司沐辰似有所觉地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认真专注的深邃目光。他抬手遮住面颊,耳尖悄悄染上晕红,小声道:“做什么盯着我看?”   陆眠脱口而出:“看你长得好看,就想多瞧两眼,怎么,刚睡完我就不许我看了?”   司沐辰抱着被子坐起身,不甚自在地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刚过七点半,时间还早,要是困的话,再多睡会儿。”陆眠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道:“我出门一趟,办完事再来找你。”   这番话说得含混不清,倒是勾起司沐辰的好奇心。他凑上前去,拉住男人衣摆,询问道:“什么事?”   “我想再去乔家拜访一下。”   陆眠掏出手机,调到聊天界面,将其展示给青年看,“警方刚刚发消息过来,凡是有画像的罪犯全被绳之以法,但他们供词统一,说是因为钱才绑架司沐辰的,策划这起绑架案的头目是余景辉,从小被爸妈抛弃,流落国外,机缘巧合下被有钱人家收养,这些年一直吃穿不愁。”   “被问及为何要杀害乔奕,他给出的回答是……当时他正对你图谋不轨,被打扰好事,心情不爽,这才起了杀心。”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这起绑架案的动机,则是想通过绑架你来向我勒索巨款,好给手下弟兄分发财产,让他们死心塌地。”   全篇没有提及乔婉一句,看来除余景辉外的所有罪犯都对乔婉的存在毫不知情。   案件一时间陷入僵局,再难向前行进一步。   从供词里注意到蛛丝马迹,司沐辰把遮挡视线的额发拨到一旁,沉思道:“你有没有发现,余景辉和乔婉的儿时遭遇有一个共同点,都曾被家人抛弃,流落异国他乡。”   陆眠眼前一亮,道:“没错,我们可以先查查余景辉流落的是哪个国家、被收养在哪个家庭、在此期间乔婉有没有跟他扯上关系。”   “可以。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去乔家。”司沐辰站起身,手臂环上他脖颈,询问道。   陆眠一手搂住青年腰身,将其悬空抱起,带着他来到沙发旁坐下,细细解释:“昨天苏阿姨骤然见到儿子尸体,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乔婉还全程在场,我们要是当场说出所有猜测,言明乔婉才是谋害乔奕的罪魁祸首,依照昨天看到的苏阿姨和乔婉颇为亲密的关系,你觉得她会信谁?”   “肯定会是乔婉,没准还会反过来怀疑我们别有用心、挑拨离间。”司沐辰微微抿唇,道:“她只跟苏阿姨相处半年,关系就能这般亲密,这女孩挺不简单。”   陆眠嗯了一声,道:“所以我想先给苏阿姨一夜的冷静时间,再单独把她约出来,告诉她这些。”   “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司沐辰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神情略有些低落:“我也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乔奕的以死相救。”   陆眠思索片刻,拍了拍他后腰,道:“那你上网查查收养余景辉的家庭,看能不能发现其他有用线索。”   “好,那你一切小心。”   陪着青年吃完早饭,陆眠先回到家换身得体衣服,又把搜集的证据整合起来,才开车去约定好的咖啡馆赴约。   他推开玻璃门,一眼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乔母。   对方面色惨白、双眼通红,穿着却很是得体,见到他时,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道:“你在短信上说,奕儿是被婉儿害死的,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陆眠拿出一摞资料,摆在桌上,“这些就是证据,阿姨,你现在就可以打开看看。”   乔母拿起文件夹,逐张翻看,看到最后,手指不住颤抖。   她眼中含着一汪泪,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婉儿那般崇敬老乔,怎么可能下此毒手?她还对我说过,是真心把奕儿当亲弟弟看待的……”   自从猜到乔婉是绑架案的幕后黑手后,陆眠心里对乔父的死也生出些许怀疑,此前曾和乔奕交谈过一次,是荒野求生综艺结束的那天。   乔奕喝了许多酒,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控诉原身对司沐辰做的混账事,期间还提到乔父是突发恶疾死的,在那之前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死因实在蹊跷。   基于这些,他让秘书暗中追查,查到乔父死前那段时间常吃国外那家Stellaris公司的保健品,此后身体每况愈下。   乔父死后,原本与国内没有任何瓜葛的Stellaris公司才对着乔家公司肆意打压,这实在不像是巧合。   看完所有资料,乔母泪如雨下,哭诉道:“婉儿从国外回来,我自认待她不薄,她到底为什么要毁掉乔家?老乔甚至还把公司股份给了她十分之七,奕儿每天也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她!”   陆眠言简意赅道:“因为你和乔叔叔把她母亲逼的跳楼自杀。”   乔母怔了怔,痛苦地把脸埋进掌心,“错了……一切都是错的……我们早该跟她说清楚的……”   看她这反应,难不成当年往事另有隐情?   陆眠微微蹙眉,问道:“说清楚什么?”   乔母用纸巾拭去眼泪,娓娓道来当年之事。   乔家是从古代延续下来的大家族,非常注重香火传承,结婚两年就得诞下男童,否则会强制男方和离再娶,直到生下男童。   乔父和乔婉母亲虽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人却极其相爱,不愿因为孩子被人拆散。   好在结婚半年,乔婉母亲就被查出怀孕,夫妻俩欣喜若狂,期盼肚子里的是男童,等胎儿成型,两人去医院检查胎儿性别,被告知是女胎。   基于对妻子的爱,乔父尝试过跟封建思想反抗,然而换来的却是乔婉母亲的险些滑胎、一尸两命,自此,他彻底臣服于家族。   无法撼动家规,乔父只能另想他法,把注意打到代孕上。   乔母那时是他的秘书,父亲好赌成性、欠下巨债,母亲重病缠身、急需医治,得知他的想法,乔母自告奋勇要贡献肚子,只求他帮忙还上欠债、无条件为她母亲治病。   两人就此达成交易。   然而,乔父太过懦弱,始终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妻子,只想着等秘书把男孩生下来,就把孩子交给家族,从此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夫妻俩的幸福生活。   天不遂人愿,家族不知怎的得知了此事,接受不了继承人是私生子身份,就想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原配。   他们先是给乔婉母亲透露乔父出轨的事,又让侦探拍出轨证据,每隔一周寄给原配几张,在她患了产后抑郁症后,安排杀手把她从顶楼推下,死得毫无破绽。   除掉原配后,家族又用乔婉威胁乔父,让他续娶乔母,只因乔家继承人不能由私生子当,被逼到走投无路,乔父只能妥协,暗中找机会把女儿送出国,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听完这段往事,陆眠有些唏嘘,“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乔婉事情真相?任由她在心里误会。”   乔母眼眶再次被泪水席卷,呜咽道:“婉儿从国外回来,对我们热情似火,不像是有芥蒂的样子,我们还以为,她早忘记那些往事了,谁知道会这样……”   陆眠叹了一声,道:“阿姨,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乔母心里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既对乔婉母亲感到愧疚,又愤恨乔婉害死自己儿子,情绪极其混乱。   “要是我继续追查下去,婉……她是不是会坐牢?”沉默良久,她低声询问道。   陆眠实话实说道:“没错,乔婉是谋划这场绑架案的主谋,判的刑会只多不少。”   “人死不能复生。”   乔母低下头,嗓音哽咽道:“老乔和奕儿已经……追究下去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婉儿这孩子从小就没享受过亲情,也挺可怜的,以后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就当是偿还当年老乔的恩情。”   陆眠默默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也能跟妈妈有所交代,到时候,我带着奕儿去投奔他姥姥,正好把老乔还给她们母女俩……”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陆眠站起身,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这些小辈就不再掺合这些事,要是决定不再追究,让警方结案就好。但是阿姨,我要提醒你一句,最好让乔婉知道这些被掩盖的真相,否则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乔母道:“小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陆眠摆摆手,道:“乔奕帮过我很多,我只是不想欠他。”   他离开咖啡馆,回家路上给司沐辰发去信息,想在晚上请对方来家里吃饭。   吃完午饭,他才接收到同意消息。   成功邀约到男朋友,他迫不及待跟父母分享,二老高兴得合不拢嘴。   余下时间,陆父指挥顾家阿姨打扫家里卫生,陆母下厨做大餐,无所事事的陆眠被说教一顿,打发去店里给男朋友买见面礼物。 第118章 人傻钱多霸总30(完)   忙碌的时候,总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等陆眠抱着一大堆见面礼回到家里,不仅房间被打扫得纤尘不染,桌面也摆满各式各样的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他放下礼品,凑上前环住陆母肩膀,亲昵夸赞道:“我都不知道你老有这样的手艺,为了抓住儿媳妇的胃,今晚可真是下了血本。妈,你这样爱屋及乌,我感动得都要哭出声了。”   “你现在哭一声让我听听,别老是光打雷不下雨。”   陆母完全不吃这套,在儿子胳膊处拧动软肉,没好气道:“快去把见面礼摆好,人马上就到,别给咱们陆家丢人。”   胳膊上的力道不轻不重,陆眠却装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连连讨饶,待她松手之际,逃似的抱起礼品,整齐有序地摆在副桌,铺满了整个桌面。   恰在此时,大门传来响铃声,无需主家吩咐,守在门口的佣人立马把客人迎进门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司少爷,你来的真巧,我们家少爷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给你挑了许多见面礼,生怕你会不喜欢,在陆家从业三十多年,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在意一个人呢。”   “不单少爷上心,得知你要来,先生和太太也忙活一下午,做出一大桌拿手好菜,你待会可得多吃点,别辜负他们的心意。”   从言语中感受到陆家三口的珍惜在意,司沐辰心神微松,跟随佣人脚步走进客厅。   求生综艺遭遇风暴那次,陆父陆母太过担心儿子,飞来拍摄地不断给剧组施压时,曾见过青年一面,可因为那时候儿子还未曾同他定下关系,便只当普通小辈平常对待。   这次是见家长的严肃场合,他们表现得尤为热情,甫一见面,便拉住青年的手嘘寒问暖,满脸都是喜爱之色。   因着清冷性子,司沐辰未曾遇到过这般的热情对待,颇有些受宠若惊。他从佣人手里接过礼品,双手奉上,道:“叔叔阿姨,初次上门拜访,这是我带来的一点薄礼,还望你们笑纳。”   陆母满脸堆笑接过礼品,小心妥善地放到桌上,将青年紧紧拥进怀里,“你这孩子,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啊,该是叔叔阿姨送你见面礼才对。”   陆父轻咳出声,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礼盒,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觉得狮头吉利,收下吧。”   “谢谢叔叔阿姨。”   司沐辰双手接过。   “哎,先别急着谢我,还没到我送礼的时候呢。”陆母摆摆手,从副桌上抽出一个方形礼盒,硬塞进他手里,道:“沐辰,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便买了条项链,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司沐辰道:“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陆母被哄得眉开眼笑。   她看向副桌上那堆小山般的礼物,调侃道:“剩余那些,都是阿眠买来送你的,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用小山比喻毫不夸张,桌子本身就有五人合抱般大,礼盒层层叠叠地堆高到冒尖,从近处瞧,真就跟山一样。   司沐辰本能看向陆眠,用眼神询问他买这么多礼物作甚。   对方无辜眨眼,用口型表示:我觉得它们都很衬你。   当着长辈的面听情话,司沐辰面颊微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眠却混不在意,拉着青年将其按到餐桌前坐下,还贴心地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催促道:“忙活一下午,我都快饿死了,爸妈,赶紧开饭,吃完饭我还得送沐辰回家呢。”   陆母依言落座,道:“要是实在太晚,留宿一晚也无妨,阿眠,正好能让沐辰去你卧房借宿,你今晚睡沙发。”   “不行!”   没等司沐辰回答,陆眠抢先拒绝道:“我的老妈啊,你是生怕我老丈人不够抵触我,信不信我要是今晚没把沐辰安全送回家,司叔叔会连夜杀进咱们家,把睡得正香的我从沙发上踢下去。”   陆母掩嘴轻笑,“那敢情好,正好能让我和你爸达成跟亲家公深夜会面的成就。”   被她的幽默感染,司沐辰唇角微扬。   其乐融融地吃完一顿饭,陆母吩咐佣人把礼物全装进车里,让陆眠送司沐辰回家。   汽车行驶途中,陆眠侧过头,询问道:“今天的饭菜觉得怎么样?合胃口吗?”   司沐辰道:“嗯,阿姨厨艺很好。”   “那是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陆眠唇角微扬,低声道:“我厨艺也很不错,等有时间,我做给你吃。”   “什么时候算是有时间?”   陆眠想了想,道:“等司叔叔同意你在我家留宿的时候。”   司沐辰道:“那可能要等到结婚后了。”   “我又不是等不起。”陆眠轻笑一声,“只要结婚对象是你,就算等上十年八年、百年千年万年,我也愿意。”   把人平平安安送回家里,顶着司父万般挑剔的眼神,他正想告辞离开,手腕却被心上人扯住,随即耳畔响起一道挽留声:“开车走夜路不安全,再让陆眠留宿一晚吧。”   司父率先说道:“当年我带你母亲出去玩,再晚也得开车回家,否则会被街坊邻居说闲话。”   言下之意,便是不许留宿。   “现在时代变了,在男朋友家留宿很常见,况且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谁也吃不了亏。”司母笑呵呵打着圆场:“反正昨晚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也不差今晚。”   司父气呼呼瞪她一眼,却不敢反驳。   岳父岳母意见分歧,互不相让,陆眠有些为难,不知该作何选择。他微偏过头,正对上青年满含期待的眼神,霎时间丢盔弃甲,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反握住司沐辰手掌,道:“那就叨扰了。”   两人相携着走进二楼卧室,刚关上房门,他就长舒一口气,像是卸掉了某个沉重包袱。   司沐辰用指尖挠了挠他下巴,好笑道:“这么害怕?”   陆眠捉住他不老实的手掌,轻轻咬了一口,道:“你今天晚上不害怕吗?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咱们两个彼此彼此,谁也不逊色于谁。”   指尖骤然传来濡湿触感,司沐辰不自在地缩了缩手,热意从耳尖晕染到脖颈。   他胸如擂鼓,本能想抽回手,却被男人强势地抓住手腕,将他半根指节含进嘴里。   陆眠眼波流转间,瞥到青年微红的脖颈,哑声道:“躲什么?”   司沐辰道:“痒。”   “这样还痒吗?”   陆眠从他指尖吻到手心,几经辗转,最终落到手腕处,薄唇贴着那层青色血管暧昧磨蹭。   贴在腕上的皮肤灼热滚烫,司沐辰隐忍地攥紧拳头,额角沁出少许热汗,涩声道:“嗯……别亲了……”   见他确实受不住,陆眠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便收回手,俯身在他眉心浅吻一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去睡觉吧。”   像是生怕他会后悔,司沐辰连忙走到床边,用被子蒙住身体。   陆眠提醒道:“把脑袋露出来,小心喘不过气。”   司沐辰把被子掀开一点,留出可供呼吸的空隙。   但凡换个地方,陆眠对这般可爱的男朋友肯定把持不住,会扑上去闹对方。   可顾及着睡在隔壁的司父,他只能强自按耐下冲动,做个本分的借宿人。只因司父原本睡在一楼,今晚是特意挪到他们隔壁的。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天亮。   自这晚过后,陆眠的身份像是过了明面,越发频繁地去往司家,在他的蓄意讨好下,司父的态度日趋软化。   又过去半年,他把自己公司股份尽数转让到司沐辰名下那天,司父终于松口,同意两人去国外结婚。   欣喜若狂下,他拿上所有证件,连夜带着青年飞去国外,隔天得到两本崭新出炉的结婚照,迫不及待发到网上炫耀,惹得网友又是嫉妒司沐辰榜了个超级大款,又是嫉妒陆眠得到一个人美心善的老婆。   他们回国那天,恰好撞上意气风发的乔婉,简单聊了几句,得知她趁着他们出国游玩的这段时间,使计害得乔母发生车祸,双腿当场被压得粉碎、双目也永久失明,险些丧命。   陆眠虽然惊讶,却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乔母是真心把乔婉当成亲生女儿疼爱,若是告诉她当年的事情真相,定然会让她因为错误复仇悔恨终生,甚至造成以死谢罪的惨剧。   现如今,整个乔家只余乔母一人,若是不告诉乔婉真相,只要再报复一人,她就再无复仇对象,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的交易。   他并未多说什么,平静地拉着司沐辰与她道别。   回到新家,司沐辰挽着他胳膊,低声道:“要是让乔小姐知道事情真相,她肯定接受不了吧。”   陆眠环着他肩膀,道:“所以,苏阿姨才选择独自承受一切,没向她透露出任何消息。”   司沐辰叹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陆眠道:“这是苏阿姨和乔婉自己的选择。”   司沐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希望我们能没有磨难、没有痛苦地白头到老。”   “一定会的。”   这段对话,一语成真。   两人直到晚年都恩爱非常,羡煞一众小辈。 第119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1   疼。   身体各处,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是裂开一般,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烈痛意。   陆眠费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此刻正混在臭气熏天的尸堆里,身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壤,到处都散布着零碎肢体,很是可怖。   他撑起身体,打量周围环境。此处是仙魔大战的魔沼,凡是在战争中死去的生灵,无论是仙是魔是人,都会被丢在此处,永世不得超生脱困。   天衍宗还真是狠绝。   杀了他还不够,还把他的尸体丢进俗称万劫不复之地的魔沼,这是生怕他死后会变成十恶不赦的魔物杀回宗门复仇啊。   手掌大小的光球从他体内飘出,蹦跳着口吐人言:“阿眠,身体我已经帮你修复好了,可在第一个世界,你从求生游戏系统那儿吸入的魂力太多,那些魂力一直附在你的灵魂上,被带来这个世界了。”   修士最忌讳从他人身上夺取机缘,这是逆天之举,需要付出沉重代价。   若是运气好点没有当场暴毙而亡,就会引来天罚,或是被雷电劈到灰飞烟灭、或是身体逐渐虚弱,失去五感,直至化作白骨。   陆眠并不意外,兀自活动僵硬冰凉的身体,加速体内血液流动,询问道:“001,你是不是想说,普通世界没法给我降下惩罚,可回到修真界,就会有天罚报应在我身上。”   光球沉默片刻,道:“原理上,是这样的。”   陆眠醒来时一没暴毙、二没被雷劈,看来降临在他身上的是最痛苦、也最难捱的天罚。   “这都是我的报应。”   他缓慢站起身,自嘲道:“当初为了复活阿辰,我翻看禁书,研制出那个吞噬魂力的杀人游戏,想以此逆天改命,害了无数个小世界里的人。”   “记忆全失地穿越到陆眠身上,误打误撞吸收了系统收集的魂力,无论降下什么天罚,我都甘之如饴。”他一瞬不瞬盯着光球,颤抖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阿辰他……”   光球语气里满是喜悦:“你成功复活了阿辰。”   “我也篡改了其他人的记忆,他们现在都以为仙魔大战中,魔尊司沐辰是负伤逃跑、下落不明。”   陆眠总算放下悬着的心:“他现在是还在魔域里吗?”   光球打开检测功能,测出司沐辰的具体方位后,光芒暗淡了几分,回道:“你师弟在天衍宗,不在魔域。”   陆眠一怔,“他……他为什么要去天衍宗?”   光球这次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心里蓦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阿眠,我帮你复活师弟已经算是违反规则了,为了不被天道察觉异常,就……暂时封印了阿辰的异世记忆。”   光球扭捏半晌,道:“在他的记忆里,是你伙同天衍宗掌门攻破魔域,险些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得去找你报仇啊。”   陆眠心头一痛,“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光球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一两年,三五十年也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陆眠苦笑道:“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等我五感尽失、衰竭而死,阿辰就不会太过伤心,以至于殉情而死了。”   光球不懂人类情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它看来,阿眠和阿辰非常相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莫须有的误会心生隔阂,甚至是以命相搏。   只要说清楚误会,就能和好如初。   它跳到陆眠肩头,不解道:“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误会?这明明是最高效的处理方式。”   陆眠垂眸道:“你不懂。若是现在跟阿辰澄清误会,等我死后,留他一人在世上,他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光球直言:“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同生共死,你受天罚而死,他追着你到地下,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真正爱一个人,会舍不得他受任何苦楚。”   陆眠抽出腰侧佩剑,口中念念有词,剑身泛出一阵白光,不断等比变大,而后才补充道:“阿辰今年才二十四岁,成魔前一直被拘在宗门,从未见过人间、享过安乐,他还有大把时间去挥霍,我不能这么自私。”   光球从他左肩跳到右肩,道:“虽然我不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一向比我聪明,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   陆眠心里微暖。   感受到制造者的召唤,光球飘到陆眠身前,渐渐凝成一圈人形。   它虚虚地拉住他手掌,一团红光顺着相贴之地钻进他掌心,“你的愿望已经实现,我也该离开了,阿眠,临别时送你个礼物,或许能帮助你们破开死局。”   打从遇到001那天起,陆眠就知道它一旦完成宿主心愿,就会立马抽身离开。   原本他对于它所言,全然不信,只当它是妄图夺舍肉身的魔修,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仙魔大战后,被掌门告知师弟死讯,他一开始没有信它能复活阿辰的话,自顾自研究禁书,费尽心思制作杀人游戏,本想夺取足够魂力来复活师弟。   然而,无论怎么做,最终都以失败告终,邪术带来的反噬也很严重。   后来不知怎的,他的行踪被人泄露,天衍宗举全宗之力围剿他,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求助于它,这才得以复活师弟。   001从儿时起便伴他身侧,说对它没有半点感情是假的,骤然听到告别之言,他虽然惊讶,却早有预料。   他微微抿唇,轻声道谢:“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复活我和阿辰。”   光球也觉得怅然若失。   它是看着陆眠长大的,对他的称呼由最初冷冰冰的宿主慢慢转变成阿眠。在它心里,阿眠早已在家人的位置扎根发芽,长到如今,如附骨之疽般再难拔除。   可制造者之命不可违,它只能忍痛离开,连句会回来看他的承诺也不敢留。   感受到001在一寸寸剥离出自己身体,陆眠眼眶微红,不发一言。   等到光球彻底消失,他抿直嘴唇,本想御剑飞离这片魔沼,却总会被麻绳粗的魔藤捆住剑身和四肢,无法飞出这片区域。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师父所言”凡入魔沼,永世不得超生脱困”是何意。   魔沼遍地尸骨,被滋养成极为难得的积尸地,无论是何生物,一旦踏入此地,便会被无数怨灵缠上,终其一生也无法离开。   天罚既已降下,横竖都是一死,陆眠不想把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浪费在阴森诡谲的魔沼,便打算用性命拼上一把。   他踩在剑上,凝聚全部修为,缠斗许久,总算挣脱层层叠叠的粗壮魔藤,逃离那片危险地域。   魔藤周身全是倒刺,一番打斗下来,他身上全是伤口,汩汩留出鲜血,打眼一瞧,整个人血淋淋的,看不清原本样貌。   积聚在体内的修为已经耗尽,他无力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魔族打扮的女孩走到他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小腿,好奇道:“你是魔是人?这般靠近魔沼,不怕掉下去吗?”   陆眠手掌探向腰间,摸到一把锋利匕首,暗自戒备。   等待许久也没见他回话,魔族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沉声道:“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陆眠受伤颇重、灵力尽失,硬碰硬明显不是个好办法。   他用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掏出一枚证明魔族身份的令牌,“我也是魔族,奉魔尊之命去天衍宗完成秘密任务,不慎暴露身份,险些被抓,我拼尽全力才逃回魔域。”   魔族女孩接过令牌细细查看,又蹲下身观察他的穿着,眼中警惕渐消,“你身上穿的确实是天衍宗校服,令牌也能对上,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   她吃力地扶起陆眠,好奇道:“为什么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魔气?”   陆眠淡淡道:“打斗中魔气耗尽了。”   魔族女孩道:“怪不得。你还挺厉害的,能单枪匹马从天衍宗闯出来,要知道除却尊上,还从未有魔能达成如此成就,我在魔域这么多年,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千万别跟其他魔说。”见她点头如捣蒜,陆眠才斟酌着言语编瞎话:“我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尊上在魔涯捡到我,见我魔力深厚、天资过人,便把我收作魔卫,隐匿在暗处秘密为尊上执行任务。”   “原来如此。”魔族女孩听得两眼放光,羡慕道:“你命真好,能常常见到尊上,还能和尊上说话。”   陆眠眉心微动,“你没见过尊上吗?”   魔族女孩失落道:“我只是一个洒扫侍女,平日里只能在殿外打扫,没有资格面见尊上。”   陆眠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见尊上?”   “尊上长得俊俏啊!”   魔族女孩面颊微红,眼中含羞道:“魔域里的男魔各个丑出天际,一身是毛,看见他们连饭都吃不下。听说尊上剑眉凤目、颜如冠玉、身形修长、挺拔如竹,连发丝都是乌黑亮丽的色泽,不止女魔,就连男魔都疯了似的想见尊上呢。” 第120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2   陆眠有些费解。   这跟阿辰口中的魔域完全不同。魔族崇尚力量,对魁梧雄伟的体型很是推崇,人类那般修长薄弱的身形,上不得台面,最惹女魔嫌恶。   换句话说就是,即便阿辰身为魔尊,也很不受魔欢迎,魔宫从未出现争宠邀媚的场面。   他舔了舔干涩下唇,虽然觉得疑惑,却并未贸然询问,生怕行差踏错,暴露身份。   “你是尊上的魔卫,快跟我说说,尊上是否如传闻那般好颜色。”魔族女孩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眠,说道。   对上她满含倾慕的黑眸,陆眠本想否认,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风险,阿辰既是魔域公认的好颜色,定然被很多魔族瞧见过,这个谎言一戳就破。   沉默片刻,他道:“传闻还是有些夸张了。”   魔族女孩不解地歪头:“哪里夸张了?”   陆眠认真想了想,回道:“俊俏惊艳的人类有很多,尊上在人间充其量只能算作中人之姿,你们这些女魔常年和歪瓜裂枣的男魔打交道,乍然见到尊上,对比之下,自然会觉得惊为天人。”   “说的也是。”   魔族女孩凑近他,眼中满是犹疑:“虽然你脸上全是血,看不清真实样貌,但跟那些虎背熊腰的男魔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个修仙者,你也和尊上一样,是混血魔族吗?”   陆眠说谎话不打草稿:“应该是吧,我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世,但尊上说过,我也是混血魔族。”   魔族女孩思忖道:“怪不得尊上会这般看重你。”   “尊上刚来魔域的时候,因为混血的身份,被欺负得很惨,最惨的一次被丢进魔沼,整整三个月都没能爬上来,魔沼一无水源、二无食物,魔修们都以为他早已尸骨无存。”   陆眠从未听过这件往事,心脏抽痛:“后来呢?”   “万魔宴那天,所有魔修齐聚魔宫,尊上浑身浴血,突然杀出,直取上一任魔尊头颅,自此一战成名。”魔族女孩绘声绘色地描述,末了总结道:“经历过那般往事,想来尊上很讨厌纯血魔族,与之相反的,自然会对你百般亲近。”   陆眠垂下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阿辰被赶去魔域时,灵脉尽断,魔力未被完全激发,如同一只落进狼窝的小羊羔。   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的师弟,却被魔修那般欺辱践踏,实在是欺人太甚!   身无灵力地落入魔沼,阿辰是如何应对那些纠缠不休的魔藤?魔沼没有生存所需的基本条件,阿辰又是靠什么支撑活过那三个月的?   刚浑身是血地离开魔沼,就能与实力强盛的前任魔尊对招,轻易取走对方性命,除非是觉醒魔脉,否则那时的阿辰不会有如此实力。   可混血魔族必须要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能觉醒魔脉,坠入魔沼的阿辰到底遭遇过什么?   他心里满腹疑问,却无人能解答。   见他呆愣在原地,魔族女孩撞了撞他肩膀,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眠回过神来,道:“我在想我没能完成尊上交代的任务,回去肯定会受到严厉惩罚,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着。”   “听说尊上喜怒无常,谈笑间便会取魔性命……”魔族女孩支支吾吾说完,面露怜悯之色:“要不这样吧,我先收留你一段时间,等你养好伤,再回魔宫复命,要是尊上真起了杀心,你也好逃命。”   这话正合陆眠心意。   他露出一抹感激笑意,道:“真的很谢谢你,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听到姑娘二字,魔族女孩觉得新鲜,捏着肩上辫子,爽朗道:“我叫秋蔓蔓,秋天的秋,野草蔓蔓的蔓蔓。”   “很有诗意的名字。”   秋蔓蔓道:“你没有名字,我平日里叫你也不方便,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   “不必。”陆眠敛眉沉思,道:“你叫我阿陆就行。”   简单交谈几句,秋蔓蔓带着陆眠回到洒扫侍女住的地方,将杂物间收拾出来,供他居住。   “这里是我管辖的区域,平常鲜少有人造访,阿陆,你安心住下来,我每日都会来给你送饭的。”   这里环境太过简陋,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我就这么个身份,只能让你住在连床都没有的杂物间,真是委屈你了。”   陆眠心里微暖:“秋姑娘,你能冒着被尊上发现的风险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岂会觉得委屈?”   秋蔓蔓松了口气,道:“那你好好养伤,我去找点伤药,晚上给你送来。”   “有劳秋姑娘费心。”   送走魔族女孩,陆眠身体彻底松懈下来,思索现在的局势。   仙魔大战后,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族都遭受重创,不得不停止战事休养生息,阿辰被天衍宗掌门重伤后不知所踪,现如今藏匿在天衍宗,伺机寻他报仇。   可他早已被宗门围剿而死,根本没在天衍宗,阿辰为何要去那里寻他,难不成是得到了专门等其自投罗网的假消息,亦或是宗门没把他叛逃的消息透露出去?   若是后者,倒也无妨,以阿辰全盛时期的能力,肯定能在天衍宗来去自如。   可若是前者……就有些麻烦了。   他很想立马赶去天衍宗,无奈灵力尽失的身体不允许,要想离开魔域,必须经过通天魔桥,那座桥被魔修层层把守,没有通行玉牌,很难逃出生天。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身体各处都粘着血迹,陆眠举手投足间能嗅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上药前他拜托秋蔓蔓拎桶清水,以便清洗身体。   清洗完毕,换上魔族衣服,他打开房门,却惊讶发现魔族女孩正双手撑头地坐在檐下发呆,听到开门动静,迅速扭过头来,满脸惊艳:“你洗干净后原来这么好看!不枉我在这儿傻坐着等你。”   “秋姑娘,你等我干嘛?是有何要事吗?”   秋蔓蔓笑容灿烂:“听说混血魔族都生的好看,我就想来看看你的真容,是不是真如传言说的那样。”   陆眠并未接话。   秋蔓蔓也不气馁,继续道:“除却伤药吃食,要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尽量都帮你弄来。”   陆眠疏离地道谢:“那就多谢秋姑娘了。”   “我都叫你阿陆了,你就别学那些磨磨唧唧的修真者,整天秋姑娘秋姑娘的叫,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直接叫我蔓蔓吧。”   陆眠道:“男女有别。”   秋蔓蔓便没再强求。   呆在杂物间养伤这几天,陆眠能明显感觉到味觉在逐渐退化,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他嘴里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他心里清楚,这是五感退化的前兆。   被降下天罚的修真者,最先失去的是味觉,其次是嗅觉、听觉、触觉,最后才是视觉。   他很庆幸视觉是最后消失的,这样……他能有更多时间去偷看阿辰。   至于此外那四感,无关紧要。   秋蔓蔓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前几天陆眠说饭菜味道淡,这次特意多放了些调料,兴致勃勃地端到他面前,道:“听说尊上晚上回宫,膳房做了许多道菜,我跟管事大魔关系好,这些是她特意留给我的,阿陆,你快尝尝看,觉得怎么样?”   陆眠动作一顿,“尊上要回来了,具体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申时吧。”见他这般关注魔尊,秋蔓蔓眼珠微转,小声提议道:“阿陆,你想去看尊上吗?”   陆眠时刻遵循编出的身世:“不想。我没能完成尊上交代的任务,一旦被发现身份,怕是会难逃一死。”   秋蔓蔓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咱们可以混进去啊!尊上这次回宫,有很多戴着面具的魔卫迎接,咱们可以戴上面具,混进里面,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陆眠被说得有些心动。   他放下筷子,询问道:“你能弄来衣服和面具吗?”   秋蔓蔓重重点头,道:“能!我跟管事大魔关系好,肯定能借来两套衣服。”   确定下这件事,她连忙去找管事大魔,商议借衣服之事。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四点,两人换上衣服、戴着面具,混迹在众多魔卫里。   为了迎接魔尊,魔宫特意布置过,各处都分布着数不胜数的魔卫。他们手握武器,站得笔直,对着正门严正以待,气势很是雄伟,魔卫众多,却无一人敢交头接耳。   与阿辰决裂前的那段时间,陆眠曾扮作侍卫跟在他身边,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场面,只知道他这个魔尊是虚职傀儡,非但无魔在意,还常常受到压迫。   现在看来……事实恰好相反,阿辰在魔域的声望很高、很是受魔崇敬惧怕。   否则,为他准备的洗尘宴不会这般严阵以待,像是生怕行差踏错。   只是,阿辰为何要对他撒谎?是不信任他吗?   “恭迎尊上回宫!”   正兀自发呆时,听到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陆眠连忙回过神来,看向正门。落日余晖中,青年身穿玄色衣衫,头戴金冠,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伐气息,冰冷且疏离,毫无瑕疵的一张脸此刻透着森森寒意。 第121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3   这样的阿辰,很是陌生,与记忆里那个身体孱弱、素爱撒娇卖乖的师弟截然不同。   他很想冲到青年面前,询问到底发生何事,缘何露出这般森冷的表情,是在天衍宗受到了欺负,还是……因为没能在天衍宗找到他,无法发泄恨意而烦躁?   尽管心里很是担心,他并未轻举妄动,现在显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正门到大殿不过几步路距离,司沐辰步伐缓慢、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便会释放一股无形威压,随着步伐行进层层叠加。   他的魔力太过强悍,离得近的魔卫面露痛色,额角沁满冷汗,明明被压迫得都快站立不稳,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   陆眠受伤严重,体内灵力还未恢复到五成,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他偏头去瞧秋蔓蔓,女孩嘴角溢出鲜血,双腿打颤,有站立不稳的趋势,其他魔卫也不遑多让,各个都是一副即将晕厥的模样。   这哪里像是个处处受到掣制的傀儡魔尊?分明是个能把所有魔修头颅砍下来当球踢的暴君!   之前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把眼圈哭红,没想到全是假的。   他心里好笑的同时,催动体内灵力,让其撑着秋蔓蔓双腿,防止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骤然感受到腿部支撑,秋蔓蔓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敢左右环视,只能小幅度观察四周,恰好看到陆眠一眨不眨盯着尊上的专注模样。   那双眼眸漆黑如墨,当其定格在某件事物上,总能透出潋滟深情,如今放在魔尊身上,也不例外。   她轻轻咬着下唇,不受控地在心里胡乱猜测。   一会儿觉得阿陆在濒死关头被尊上所救,如此大的救命之恩自然不会轻易消除,只因他虽然没能完成任务,尊上并不知情,还没能来得及对他做些什么。   一会儿又觉得阿陆看尊上的眼神并不清白,隐隐约约透露着爱意。   她心里一团乱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魔尊释放的威压太过强大,有魔修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栽倒在地。他心里发紧,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浑然不顾血肉模糊的额头。   “尊上饶命!尊上魔力强悍,属下一时间抵挡不住,这才不慎出丑!”   司沐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痛哭流涕的魔修,微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拖下去吧。”   “是属下修为不济,尊上,求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以后定会潜心修炼,绝不偷懒!”魔修向前膝行几步,想去拉他袍角,却被一股凶悍魔气袭击,重重摔在地上。   司沐辰眉角微压,双眼透露出阴鸷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怎么?不过消失一段时间,你们就把本座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魔卫离开队列,拖着那名魔修离开大殿。   满头白发的魁梧老魔迎上前去,满脸都是谄媚笑意,道:“尊上,您失踪许久,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寿长老那里蠢蠢欲动,想重新选出新任魔尊,都是属下苦苦支撑,才没让寿长老奸计得逞!”   司沐辰面色不变,冷淡道:“是吗。”   “属下怎敢欺瞒尊上!”魁梧老魔心虚地搓搓手,面上装得大义凛然,扬声道:“整个魔域都知道,属下那夜是拼了老命,才逼退寿长老带来的私兵。”   “苍元良,休要在尊上面前胡言!”   魔群中走出一身形高大、满头是包的老魔修,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司沐辰身边,重重跪在地上,大义凛然道:“尊上,寿伯这条命是您救的,属下宁愿自戕也不会背叛于您!”   苍元良冷笑道:“整个魔域都知道你意图谋反的事,难不成我这个没有实权的小小管事还能控制悠悠众口?”   “那都是你的阴谋!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魔头故意诈我,说魔宫被敌人袭击,让我带魔卫前来增援,等我赶到魔宫,你却带着一大堆魔修围拢过来,说我意图造反。”   说到这里,寿伯双眼冒火,咬牙切齿道:“要我说,真正想造反的魔是你才对!”   二魔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司沐辰表现出十足的冷静,道:“庄左何在?”   跪在地上的两位老魔面面相觑,皆对这个名字闻所未闻,不明白尊上为何在这种时候叫一个不相干魔。   身穿黑衣、浑身都是健硕肌肉的蒙面魔突然出现,毕恭毕敬跪在司沐辰脚下,把近几个月来魔宫发生的要紧事尽数汇报:“尊上,魔宫刚传回您身受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苍长老便急不可耐地集结多位实力强悍的魔修,妄图夺取魔尊之位。”   苍元良听得两股战战,大喊冤枉。   他的声音太过尖利,司沐辰微不可查地蹙眉,指尖微动,一股魔气牢牢附在他嘴上,让其无法发出声音。   干扰源被解决,庄左继续汇报:“属下带领魔涯里的那批魔卫秘密暗杀多个主力,暂时击溃他们,苍长老贼心不死,以为那些在睡梦中悄无声息死去的魔修是拥护您的寿长老所做,便设下陷阱,让整个魔域都以为寿长老有叛变之心。”   这段时日,寿伯频频遭遇冷眼,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魔修为自己辩驳,激动得眼眶通红。   “尊上,您要是再不回来,这姓苍的老魔头近几日就要起兵谋反,让整个魔域都随他姓了!”   听完汇报,司沐辰挥出一掌,重重打在苍元良身上,使其当场爆体而亡,血肉撒了一地。   手段之果决狠辣,令在场之魔无不胆寒。   自始至终,他那件黑衣都未曾沾染到一丝血迹,“退下吧。”   庄左领命,瞬间消失在原地。   跪在地上的寿伯很想说几句奉承之言,可看着尊上的冷寒脸色,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开口。   经历过仙魔大战,他能明显感觉到魔尊变了。   若说以前尊上的狠厉无情是浮于表面,只为能震慑魔心,那现今尊上的心狠手辣便是实打实的,完全泯灭良心,蜕变成真正的魔头了。   虽不知尊上缘何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他却很是喜闻乐见。   身为魔尊,就是要泯灭人性、无恶不作,这样才能带领魔域更创辉煌。   怀揣着这个念头,他看向司沐辰的目光更为热切。   司沐辰微抬下巴,淡淡道:“寿长老,你也退下吧。”   寿伯依言,重新退回魔群。看着魔尊走进魔宫,魔卫们才陆陆续续退下。   陆眠回到杂物间,脱下衣服和面具,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没想到,原来阿辰真的会在暗中培养势力,甚至于……这股势力还能在其背腹受敌时护住魔宫。   还有今日这出杀鸡儆猴,尽显上位者风姿,若不是熟悉那张脸和灵魂,他绝不敢认那人是他柔弱可怜的师弟。   他的五感正在缓慢消失,也许不跟阿辰见面才是正确做法。   天衍宗杀他之事,瞒不了多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阿辰早晚都会知道,没必要再多生波折、徒增伤心。   师尊曾经教过易容之术,他也许可以换一张脸,就此呆在魔域,暗中保护师弟。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阿陆,我给你带了饭菜。”   陆眠换上魔族衣物,打开房门,秋蔓蔓穿着一身红裙,端着四菜一汤,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前。   “谢谢秋姑娘。”   女孩越过他踏进房里,将饭菜搁在小方桌上,道:“我还没谢你今天用魔气支撑我身体的事呢,阿陆,今天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会跟那个被拖下去的魔修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单是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浑身发颤,“尊上是俊美,就是太凶残了,难怪现在都没立魔妃,哪个女魔敢嫁给他啊!”   陆眠道:“举手之劳,不必道谢。”   似是想到什么,秋蔓蔓凑近过去,细细感受一番,道:“按理说,你的魔力应该恢复了一些,为何我还是感觉不到?”   陆眠对此早有应对说辞,“我常年替尊上完成暗杀任务,练的是隐匿魔气的功法,经年累月的,魔气早已融进魔脉,你自然感觉不到。”   魔族确实有这种功法,早已失传已久。   今天下午亲眼见到庄左出现,秋蔓蔓对于陆眠深信不疑,眼中满是崇拜:“这也是尊上教你的功法吗?”   “嗯。”   秋蔓蔓瞬间改变态度,道:“尊上真好,这么厉害的功法也不藏私!”   陆眠附和一声,转而谈起正事:“秋姑娘,我的实力已经恢复了四五成,总蜗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早晚会被发现,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   秋蔓蔓好奇道:“什么想法?”   陆眠目露恳求:“我会点易容术,想在魔宫谋个差事,你能不能帮我寻个门路?”   秋蔓蔓撑着下巴,绕着他走了一圈,有些犹豫:“也不是不行……”   她微微抿唇,低声道:“魔域里的混血只有尊上,你这样单薄的身材不能扮作男魔,只能易容成女魔,做些洒扫活计,你能接受吗?” 第122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4   不过是换一身衣服穿,又没有裸奔,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在多个世界生活过的陆眠接受能力良好,答起话来干脆利落:“可以,麻烦秋姑娘为我费心。”   秋蔓蔓常年居于魔域,从未见过易容术,心中很是好奇。   见他对此毫不抗拒,便兴致冲冲地离开杂物间,没过多久,带回一套火红衣裙。   魔族性格直爽、行为豪迈,男魔醉心于喝酒比试,女魔更偏爱合欢之术,大多用双修来提升修为,因此穿衣风格很是大胆。   这套衣裙是洒扫女魔的统一服饰,不仅肩膀和腰身会裸露在外,裙身更是开叉设计,走动间会露出大腿。   没拜入天衍宗前,陆眠出身名门,家规严苛,即便年龄幼小也要接受礼仪教育;拜入天衍宗后,平日里所见的姑娘全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偶有行为不端的,作为大师兄,抽空也会管教一二。   若是没经历过那些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就算自戕也不会去穿这般有辱斯文的衣衫,现在却是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   他接过衣裙,再次向秋蔓蔓道谢。   “阿陆,你自己数数,一天要对我说几声谢。”秋蔓蔓双手抱胸,满脸写着不开心,道:“我拿你当朋友,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不许再跟我说谢谢,不然我会生气的!”   陆眠失笑道:“我以后不说就是。”   秋蔓蔓主动离开房间,关上木门,期待满满道:“你易容完,顺便把衣服换上,我很好奇你穿女装会是什么模样。”   “工具虽然不多,倒也能易容出一张美若天仙的脸。”陆眠拿起工具,边在脸上涂抹勾画,边道:“但我现在的身份不宜高调,只能弄成普普通通的模样,想必要让你失望了。”   “不会失望!”   屋外传来女孩坚定的声音:“阿陆,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易容术,魔域里虽然有魔修能变换形貌,但他需要把活物的整张皮都扒下来,血淋淋的,听起来就很恶心。”   “你的易容术只需要借助工具,很有趣,弄得我都有点想学。”   这段时间,多亏秋蔓蔓不遗余力的帮助,陆眠才能避开魔卫巡查,平安无虞地生活在魔域。   他正愁没有机会报答她,闻言,脱口而出道:“秋姑娘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秋蔓蔓惊喜道:“当真?”   陆眠道:“从相遇起你就帮我良多,我也想报答一二。易容术是我偶然学来的,无需魔力,只要借助工具、勤练手艺,就能实现脱胎换骨,你若想学,我定当倾囊相授。”   “那咱们一言为定!”   半柱香后,看着铜镜中那张扁平面孔,陆眠颇觉满意,又用特殊材质把喉结遮住,总算是大功告成。   他拿起那件红衣,比对一番,发现尺寸有些偏小。魔族女子虽比女修士强壮丰腴,骨架却比不上男修士。   他若是硬着头皮穿,没准会把衣服撑裂,天衍宗倒是有改变身形的秘法,可仙魔大战前,为防止修真者混入魔域,阿辰特意传授给魔族破解之法,很轻易就能被看出端倪。   万般无奈下,他只能采用另一种秘法,陆家祖传的缩骨功。   常年居于修真界,他从未显露在人间学会的能力,是以,就连阿辰也不知道他会缩骨功。   随着骨骼的咔咔作响,他的身形逐渐变得纤细单薄,身高也矮上许多,即便是凑近来看,也找不出任何异样。   换好衣裙,他推门而出,唤道:“秋姑娘,我弄好了。”   听到动静,秋蔓蔓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看清陆眠的新形象后,她震惊地张大嘴巴,绕着他走了好几圈,“你真的是阿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仅换了张脸,连身高都降到跟我一样了,还有你这喉结……”   她说着就想上手,陆眠连忙后退几步,道:“男女授受不亲。”   秋蔓蔓撇撇嘴,“只会说这一句。你现在是女人,明天去当差时,多的是女魔碰你,难道你也会对她们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那倒是不会。”见女孩露出气呼呼的表情,陆眠补充道:“秋姑娘,我不对她们说这句话,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私底下会尽可能避免跟她们的肢体接触。你我之间早已坦诚相待,自然要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   秋蔓蔓咬着下唇:“可我们是魔族,根本没必要去遵循人类礼仪!”   “我需要。我那未过门的道侣心眼很小,看不得我和别人有肢体接触。”陆眠抬起右臂,撩开衣袖,露出一圈整齐牙印,道:“这就是他咬出来的。”   秋蔓蔓嘟囔道:“这么凶……”   谈起司沐辰,陆眠不自觉勾了勾唇,将往事娓娓道来:   “第一次遇见他时,他靠在墙根,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浑身脏兮兮的,那天风雪很大,我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是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我脚下,央求我救他一命。”   “说来也怪,我本不是个善心大发的魔,可看着他那双清澈透亮、蕴含着满满生机的眼睛,我竟昏了头似的把他捡回家,自此予取予求。”   “原本我只把他当家人看待,并无任何僭越之心,后来……无意间撞见他洗澡,此后他频频衣衫不整地入我梦中,我便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变了。”   他摸上那枚牙印,眼神变得柔软:“在他十八岁生辰那天,有位姑娘不小心碰到我手臂,他误以为我喜欢那位姑娘,实在气不过就在上面咬了一口,还让我用魔力加持效果,不许牙印消失。”   听完这段故事,秋蔓蔓脸上不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扯动衣角,羡慕道:“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怪不得感情这样好,不过阿陆,你要是一直留在魔域当洒扫侍女,不怕她担心想念吗?”   陆眠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陆眠压低声音道:“我没多少天可活了,不想耽误他,这才回魔域等死。”   秋蔓蔓有些不可置信,“你看起来很健康,怎么会活不久?”   “只是表面而已。”陆眠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秋姑娘,我什么时候能去做洒扫工作?”   “我跟管事大魔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咱们两个负责一个区域。”   隔天早晨,秋蔓蔓推开杂物间的门,见陆眠穿戴整齐地坐在椅子上等候,心中对他好感更甚,先领他去见过管事大魔,而后才去洒扫魔宫后院。   分派的区域不多,两人半个时辰便干完了所有工作。   一般没活可干的时候,秋蔓蔓都会去找关系好的女魔消遣时光,今日陆眠在此,她只能按耐下无聊,陪着他在台阶上呆坐。   “秋姑娘,不用特意留下陪我,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看出她坐立难安,陆眠善解人意道。   秋蔓蔓提议道:“让你自己呆坐在这里,我于心难安,阿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感受一下热闹氛围,别每天死气沉沉的。”   陆眠道:“呆在这里修炼,反而会让我觉得自在,你安心去玩吧。”   “那好吧……”   见他神色认真、无一丝勉强之意,秋蔓蔓犹豫片刻,离开后院前叮嘱道:“你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央求了管事大魔让你单独住一间房,晚上我带你过去。”   魔宫占地面积大,后院是最偏僻的地方,鲜少有魔前来。   陆眠坐在台阶上,闭上双眼运功修炼,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动作微顿,停止运功,似有所觉地向左侧长廊看去。   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走进长廊,随意寻了个干净位置坐下。那人雪衣墨发,面目清疏,眉眼迤逦,周身气息铮然冷冽,无端令人心生敬畏。   单是看着那道身影,他就心脏狂跳,险些忘却呼吸。   司沐辰似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附近有人。他呆坐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同心佩,冷白明晰的指尖不断沿着玉佩边缘摩挲,眼眶逐渐湿红。   “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他嗓音嘶哑,哽咽道:“我还没有等来你的解释,你怎么可能会先我一步死去……”   距离太远,陆眠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关键字,推测出师弟应该是在等某个人的解释。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往常和他闹矛盾,师弟哪次不是急匆匆找过来兴师问罪,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让他师弟收敛脾气,窝在这种偏僻阴冷的地方黯然神伤!   越是脑补,越是怒火中烧。   可他又得隐藏身份,只能在心里生生闷气。   他悄无声息站起身,本想凑近些距离,却不料惊扰到了司沐辰。青年警惕地偏过头,漆黑如墨的眼眸翻涌着交织在一起的血色与戾气,冷声道:“谁?”   许久不见,师弟的警觉心竟变得这般强。   陆眠慌忙走上前去,行礼道:“我是洒扫后院的侍女,不慎惊扰尊上,恳请尊上赎罪,饶我一命!” 第123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5   眼前这位女魔五官扁平、身材平板,穿着暴露的火红衣裙,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独特之处,可不知为何,与其双眸对视的那一刻,司沐辰能明显感觉到心脏漏跳一拍。   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缓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快被吓哭的女魔,面色如常道:“起来吧。”   还好师弟没变成见魔就杀的魔尊。   陆眠松了口气,拘谨地站起身,道:“谢尊上不杀之恩。”   司沐辰把同心佩拢进手心,或许是心中那股不同寻常的感觉,竟难得生出几分攀谈之心:“本座从未在魔宫见过你,你可是刚入魔宫做事?叫什么名字?”   陆眠状似懵懂地点头,扬起一抹笑脸:“尊上,您真厉害,我确实是昨天才来魔宫的。我爹娘在仙魔大战中不幸丧生,家中再无亲人,走投无路下,只能来投奔在魔宫做事的朋友……我叫阿陆。”   “陆”字入耳,司沐辰面色微沉,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询问道:“你多少岁了?”   陆眠垂眸沉思。   这张假脸易容得比较幼态,按照人类年岁来算,充其量只有十六七岁,可魔族寿命是人类的十倍,180岁才算成年。   能当上魔尊的,大都是六七百岁的老魔,不仅魔力高强,阅历城府也颇深,鲜少有魔修想不开前去篡位。   而他师弟满打满算才二十四岁,未成魔前一直被拘在宗门当普通弟子教养,他的24岁相当于魔族的240岁。   在众多魔族眼中,司沐辰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幼童,虽魔力高深,阅历却严重不足,自然会有利欲熏心的魔族妄想用阴谋诡计把司沐辰拉下魔尊之位。   寿伯古板正直,有着非比寻常的事业心,终其一生都在为魔族奉献,毕生都想让魔族成为天下霸主。骤然看到天赋非常、二十四岁就能坐稳魔尊之位的司沐辰,自然会忠心耿耿追随。   这也就是为什么寿伯明知司沐辰下落不明,却还为其守护魔宫,不让其他魔修叛乱的原因。   胡乱在心里约莫一个数字,他低声道:“回尊上,我今年150岁。”   女魔停顿时间并不长,在此期间,司沐辰不自觉盯着她的双眼,再次发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眠指着不远处的扫地工具,道:“扫地、洒水,要是还有空闲时间就浇浇花草。”   “你这双眼睛生得挺好。”   司沐辰突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道:“想换个地方做事吗?”   陆眠不解地眨眨眼:“尊上,我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弄到魔宫做事,她没有那么大能力,把我换到别的地方。”   司沐辰道:“我有能力。”   陆眠对现在的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弟为何这般反常?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跟长相平凡的侍女聊这么多,与昨天暴戾狠绝的态度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说师弟是看上他假扮的侍女,就更不可能了。   自幼一起长大,他能清楚感觉到,师弟的目光里没有爱慕,没有怜悯,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好奇道:“尊上,你要把我换到什么地方?”   司沐辰道:“去弑魂殿,做本座的贴身侍女。”   居然这么容易就达成目的了?   陆眠原本只是想留在魔域,偷偷保护师弟,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更为诱惑的条件,若是做了贴身侍女,岂不就能日日夜夜跟在师弟身侧!   尽管心里万分愿意,可因为不想露出马脚,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期期艾艾地询问道:“尊上,魔域里女魔多如牛毛,你想要什么样的侍女都行,为什么会挑中我啊?”   “可能是……因为你没那么怕本座。”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放眼整个魔域,凡是见到本座都像是耗子见了猫,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非但没腿软发抖,就连说话都不打哆嗦。”   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无论陆眠如何伪装,在心理上,他对师弟都生不出任何惧怕情绪。   既然师弟吃这一套,他不如顺水推舟,塑造天真娇憨的女魔人设。   “尊上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他们为何要惧怕你啊?”   司沐辰道:“因为本座杀魔不眨眼。”   “那是他们该杀!”陆眠不假思索道:“尊上,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嗜杀之魔,从我们相遇到现在,你不仅对我和颜悦色,还破例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女,在我心里,你是对我最好的魔!”   司沐辰不答反问道:“你说你叫阿陆,是哪个陆?”   “陆地的陆。”   见师弟好半天都不说话,陆眠大着胆子坐到他身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几分亲近:“尊上,你的贴身侍女日常工作是什么啊?”   司沐辰道:“照顾本座的衣食起居。”   “就这么简单?”   司沐辰嗯了一声,道:“你要是觉得可以,现在就可以跟本座回去。”   陆眠忙道:“现在不行!得先跟我朋友说一声,我之所以能有这份活计,都是托她的福。”   告别师弟,陆眠返回台阶修炼,直到太阳落山,秋蔓蔓才摸着滚圆的肚子回来,手里还多出两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模样很是餍足。   “膳房中午准备的饭菜尊上一口没动,我有个好友是膳房厨子,这是她特意给我留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她献宝似的捧着油纸包,压低声音道。   再好吃的饭菜于陆眠而言,都味同嚼蜡。   他推回油纸包,笑道:“既是美味,你自己留着吃吧,秋姑娘,我尝不到味觉,给我算是糟蹋了。”   秋蔓蔓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在她看来,阿陆无亲无故被丢在魔涯,虽然被尊上捡到,身份却见不得光,平日还得做暗杀任务,好不容易遇到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发现自己活不长久就不辞而别,回魔域等死。   死期将至,为了藏匿身份不被尊上诛杀,不仅要去做洒扫侍女,还品尝不到任何食物的味道,魔生着实可怜。   她把油纸包一股脑塞进陆眠怀里,道:“阿陆,就算吃不出味道,你也要尝尝,只要被你吃进肚里,就不算糟蹋!”   盛情难却下,陆眠打开油纸包,白玉般剔透的糕点保存良好,堆叠在一起未被损坏分毫。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依旧是淡而无味,却因女孩的暖心言语生出几分不知名甜意。   糕点下肚,带来难以言喻的饱腹感,趁此时机,他道:“秋姑娘,上午我见到尊上了,闲聊几句后,他让我去做他的贴身侍女,明天就能去弑魂殿做事。”   秋蔓蔓刚吃下一口糕点,不慎被噎到,剧烈咳嗽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咳咳……你说什么?”   陆眠重复道:“我要去做尊上的贴身侍女了。”   “尊上警觉心很强,从不让魔贴身伺候,你到底跟他聊了什么,才让他为你破例?”秋蔓蔓拍打胸口,压下噎感,猜测道:“尊上会不会是发现了你的身份,看你没能完成任务,还扮成洒扫侍女无所事事,恼火之下就想让你做贴身侍女,借机好报复你?”   她迅速站起身,拉着陆眠便往外走,脸上全是逃命的急迫感。   “不行不行,你得赶紧逃跑!本来就活不长久,要是做了尊上的贴身侍女,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   陆眠无奈道:“秋姑娘,你冷静一点。”   “尊上从来不屑于弯弯绕绕,要想杀我,早在刚刚就动手了。”他拉住秋蔓蔓手臂,“就算他真想报复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要想离开魔域,必须持有通行玉牌,我只有证明魔族身份的令牌……”   秋蔓蔓听得很是泄气,“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陆眠洒脱道:“我就这一条命,早死晚死没有太大分别,不如去弑魂殿试试,相安无事最好,要是不慎被尊上赐死,你也别太难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秋蔓蔓咬着下唇,眼圈泛红:“那……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呢,用不用给她留点什么?遗言也好、遗物也好,总之什么都行,以后我要是能遇到她,就直说你已经另觅他缘,好让她放下这段感情,像你这样不明不白地不辞而别,人间那些傻姑娘是会苦等一辈子的。”   见她这么真情实感,陆眠神色柔和一瞬,笃定道:“他不会等我。”   秋蔓蔓不解道:“你就这么确定?”   陆眠苦笑道:“我差点把他害死,他要是再见到我,肯定会干脆利落地给我一剑。”   秋蔓蔓正色道:“那我问你,你可是有意害她性命?”   陆眠道:“不是,是有人利用我,想让他魂飞魄散。”   秋蔓蔓耸肩道:“那不就结了。”   “阿陆,她于冬日流落街头时,是你把她带回家,供她吃穿不愁,在她心里,你肯定占据着非比寻常、无人可以替代的地位,你又没有故意害她,只要解释清楚,想必她会原谅你的。” 第124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6   事情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陆眠又何须苦心孤诣地隐藏身份,明明近在咫尺却要装作素未相识。   天罚已经降下,短短几日,他连嗅觉都不甚明晰,距离身死之日已然不远,他又怎么舍得让师弟再次承受分离之苦?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明白秋蔓蔓和他观念不同,再多解释都是徒劳,便点头应下,半真半假敷衍道:“我身无长物,没有贵重物品留下,只有一句想对他说的话。”   秋蔓蔓追问道:“什么话?”   陆眠低下头眼神放空,盯着衣袖上的刺绣纹路,缓缓道:“让他若有时间,去楼外楼门前的那棵树下坐坐,毕竟是我俩一起栽下的,也算是给他留了念想。”   “阿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的姑娘是谁,要怎么找到她?还有……楼外楼又是在何处?这个地方我闻所未闻。”秋蔓蔓微微蹙眉,说道。   陆眠愣怔片刻,道:“秋姑娘,这个就看缘分吧。往后你要是能猜到我喜欢谁,就把这句话说给他听,要是猜不到,就此作罢也好。”   秋蔓蔓听得一头雾水,实在猜不透男人意欲何为。   要说他在乎道侣吧,却能对身后事放任不管,浑然不顾道侣是否伤心难过;要说他不在乎道侣吧,又能在命不久矣时主动离开,生怕道侣痛心入骨。   她眯了眯眼眸,怀疑道:“你不会是在故意敷衍我吧?”   陆眠正色道:“没有敷衍你,只是不想主动去打扰他的生活。”   秋蔓蔓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作罢,转而拿起台阶上两个油纸包,摆手道:“那就看缘分吧,阿陆,你放心去做尊上的贴身侍女,要是遇到麻烦,就来后院找我。”   陆眠没有行李,只去杂物间把易容工具带上,便正大光明地前往弑魂殿。   许是司沐辰早有交代,一路走来,并未被魔阻拦不说,还被不少魔修殷勤对待。   正如秋蔓蔓所言,魔尊从不让魔贴身伺候,骤然把后院的洒扫侍女提拔成贴身侍女,自然会引魔注目,甚至已经有一则流言正在魔宫不断蔓延。   流言源头说的是魔尊上午在后院闲逛,遇到一个美若天仙的洒扫侍女,对其一见倾心,可又嫌弃此女子身份低微,配他不上,就将其收作贴身侍女,方便夜夜相伴。   整个魔域,弑魂殿是女魔最多的地方。   司沐辰是魔族史上最年轻的魔尊,不仅相貌出众,还洁身自好,上位许久也没纳妃纳妾。   尽管他脾气暴戾、反复无常,还是有数不胜数的女魔想靠美色上位,顺便还能与其双修,大幅提升实力,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此之前,女魔们费尽心机也没能换来司沐辰一个眼神,听到流言后,各个守在殿外,想瞧瞧这个洒扫侍女的庐山真面目。   从中午等到晚上,才看到穿着火红衣裙的女魔姗姗来迟。   对方相貌平平,长相幼态,看起来不到160岁,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丝毫魔气,想来是个天生的残缺者。   看傻眼的女魔微蹙眉头,压低声音问道:“这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到底是谁传的谣言,尊上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丑丫头?”   相貌美艳的女魔接话道:“就是!此魔造的遥也太没有水平了,咱们得把他找出来暴打一顿!好好出口恶气!”   “可是……咱们是不是都忘了,尊上也就二十四岁,比这小丫头还年幼五倍不止呢。”有看不过眼的女魔弱弱发出声音:“有没有一种可能,尊上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妃子,而是年龄相仿的玩伴。”   此言一出,原本纷乱的场面瞬间寂静无声。   她们第一次见到司沐辰时,是在万魔宴那天,容貌清俊、身形修长的青年白衣染血地杀出,只用一剑,就割破了老魔尊的喉管。   要知道,魔族的魔尊是在万千厮杀中拼出来的,只有最强的魔修,才能当上魔尊,可他只用一剑,就杀了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魔尊,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万魔宴后,也有魔认为他是凭借不光彩的偷袭手段才能诛杀老魔尊的,怀抱着侥幸心理去挑战,皆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在此过程中,他甚至没出剑,只是动动手指。   此后,他仅用三个月,就收复了两万年前割赔给修真界的圣灵湖,无论是外观言谈,还是治理能力,都不像是未成年幼童。   久而久之,她们都把尊上当成年魔修看待,却浑然忘记尊上虽是混血魔族,充其量也只有二十四岁,和刚出生的小娃娃没有分别。   美艳女魔凝滞许久,才艰难吐出一句话来:“真要说起来……我那没断奶的侄子今年二十五岁,还比尊上大一岁呢。”   “……”   这话一说,半晌无人发声。   直到那位长相幼态的女魔走到近前,用着低低柔柔的声音道:“各位姐姐,你们知道要去哪里找尊上吗?”   “尊上在最里面那间屋子处理公务。”见他道完谢就要往里走,美艳女魔忙拉住他胳膊,苦口婆心道:“小妹妹,你不会是想直接进去吧?尊上最讨厌有魔在他独处时打扰!”   说到这个话题,立刻有魔接话道:“当初就有个不知死活的男魔,尊上直接让魔卫把那个男魔拖出去,打死喂狗了。”   陆眠脚步一顿,问道:“是尊上让我来弑魂殿找他的,要是不进去,那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啊?”   见他这般天真可爱,美艳女魔心里发软,声音都放轻不少:“你先在殿外等候片刻,尊上一般在就寝时间才会出来,那时候你再上前拜见也不迟。”   陆眠道:“谢谢各位姐姐提点。”   他就这样候在殿外,身旁围满了热心肠的女魔,不仅耐心跟他讲在魔宫做事的注意事项,还不断给他投喂零食点心,表现得极其亲热。   虽然不明白那些女魔为何这般热情,他却接受良好,全程注意保持距离。   直到深夜,司沐辰才走出房间,见到女魔们围坐一圈的温馨场面,微微愣神,道:“你们围在一起做什么?”   经历先前那段讨论,女魔们不再把尊上看作成年男魔,而是惹魔怜爱的孩童,听到询问,连忙把陆眠推出来,“尊上,这是上午那个洒扫侍女,按照您的吩咐来弑魂殿谋差事的。”   再次对上那双眼眸,司沐辰有些晃神。   迅速回过神来,他跨出殿外,淡声道:“正好到了休息时间,跟上来伺候吧。”   陆眠忙跟在师弟身后,亦趋亦步。   越往外走,越是感到疑惑,他忍不住加快脚步,不解道:“尊上,这不是回寝宫的路吧,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司沐辰道:“去人间。”   “这时候去人间干嘛?”陆眠刨根问底道:“尊上,你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吗?”   “也不算是要紧事。”司沐辰耐心回答:“听闻人间有位算卦很准的方士,百算百灵,只在子时摆摊,本座想去算一卦。”   陆眠眉头紧皱。   师弟什么时候迷上算卦了?要算的又是什么事?   另外,修真者都不一定能百算百灵,不过是个人间方士,居然这般大言不惭。   他心底没来由生出几分不安,婉言劝道:“尊上,人间那些方士都是些招摇撞骗之人,你没必要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去听那些骗子胡说八道。”   司沐辰面色如常,道:“总要去试一次。”   到底要试什么啊!陆眠一颗心像是被无数只猫爪子挠,禁不住吐出一连串追问。   司沐辰总算生出些许不耐,冷冷道:“阿陆,再敢聒噪,本座就把你舌头割了。”   陆眠这才闭嘴,不敢再多言一句。   离开魔域,司沐辰换上常服,回过头,盯着陆眠看了半晌,扬手一挥,原本的火红衣裙变成素色女装,把他的身体包裹得非常严实,脖领以下没有露出一丝皮肉。   那身红色衣裙只穿了一天,陆眠处处都觉得不适应。每次大幅度动作,都会走光,最开始还是秋蔓蔓处处提醒,他才逐渐改掉快步流星的走姿。   骤然换了一身正常服饰,他现在只想捧着师弟面颊狠狠亲上一口。   但他现在不是师兄,而是贴身侍女的身份,便只能放弃蠢蠢欲动的想法,兴奋道:“魔宫的侍女服太暴露了,穿上后我都不敢蹦蹦跳跳,很是束缚,尊上,以后在弑魂殿服侍你,我能不能就穿着这一身?”   司沐辰心不在焉道:“可以。”   陆眠道:“谢谢尊上!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一定会更用心地服侍你!”   司沐辰并未答话。   魔族天生具有翅膀,不似修真者,需要御剑飞行。魔族与人族结合生下的混血却没有翅膀,只能借助工具飞行,在战斗中处于劣势。   是以,混血魔族地位很低。   司沐辰虽然是混血魔族,却觉醒了瞬移能力,只要他想,他可以瞬间出现在世界各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带着陆眠出现在人间的某个摊位前。 第125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7   正值夜间,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店铺大都紧闭铺门,唯有一家毫不起眼的铺子例外。   那间店铺挤在两家糕点铺中间,空间异常狭窄,顶部悬着一块黑色门匾,用瘦金体写着刘半仙三个大字,两边挂着黄色符幡,看起来异常神秘。   单是看着那块门匾,陆眠就觉得不甚靠谱,下意识凑近师弟,低声道:“尊上,如此破落的店铺,能算出什么有用的卦象,要不……咱们还是回魔域吧。”   司沐辰充耳不闻。   他踏过门槛走进店铺,自顾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凳子上,环视一圈,也没看到所谓的刘半仙,扬声问道:“可有人在?”   拗他不过,陆眠只能认命地跟在师弟身后,暗自警惕的同时,细细打量周遭环境。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挑开,拄着拐杖的瞎道士步履蹒跚走来,落座时指着司沐辰的方向说道:“算到今晚会有贵客前来,老朽久候多时,许是年纪大了,不过多等一段时间就昏昏欲睡,招待不周,还请贵客赎罪。”   司沐辰神色微动,问道:“先生知道我今夜会来?”   瞎道士爽朗一笑,说道:“不止,我还知道你来此是为算卦寻人。”   寻人?   师弟要寻的人是谁?   那人是男是女?年岁几何?居然能让情感淡漠的师弟这般上心,不远万里地来人间测算踪迹!   陆眠心里警铃大作,紧盯着师弟未有波动的脸,试图看出些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见其测算得这般准确,司沐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先生知道我要寻的是什么人?”   瞎道士用茶水沾湿手指,在木桌上写下几个字。   已死之人。   司沐辰呆呆看着那行字迹,眸中水色一闪而逝,沉默许久,才哑着声音问道:“还请先生解惑,我该去哪里寻他?”   瞎道士没有接话。   见状,司沐辰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到桌上以示诚意。   “这是乾坤袋,里面装着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只要先生助我找到人,这些就全是你的。”   瞎道士拿起荷包,手伸进去摸索一阵,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满意微笑,而后偏过头,似有所觉地看向陆眠所在的方向,道:“此事天机不可泄露,还得让外人回避。”   狗屁的外人!   他和师弟分明是家人,真要论关系也该是内人,瞎道士连这个都算不出来,又是哪来的脸说自己百算百灵的?   陆眠听了一肚子气,本想着无论如何也不避让,不给瞎道士胡说八道的机会,却听见师弟用淡淡的语气说道:“阿陆,出去候着。”   “可是尊……”   他刚要反驳,就被师弟沉声打断:“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陆眠撇嘴,再如何不甘也只能离开房间,在门外等候。   感受到店铺里只余一人,瞎道士站起身,面色严肃道:“贵客,窥探天机是逆天之举,我这双眼睛就是说太多话才变瞎的,算卦多年,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快走到头了。”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眼中满是落寞,“这次应该是我今生算的最后一卦,收了贵客这么多报酬,也就不跟你打哑谜了。”   司沐辰伸出手,道:“先生请说。”   瞎道士捻起胡子,闭上双眼,摇头晃脑道:“你所寻之人命途多舛,本应死状惨烈,落得个魂飞魄散、再无来生的下场,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让其留有一魂一魄。老朽算过一卦,下个月圆之夜是他投胎之日,地点离这里不远,是个叫芦上的小村落。”   前半段话,分毫不差。   从围剿中死里逃生,司沐辰怀揣着满腹恨意前往天衍宗。   他本想去楼外楼找陆眠,质问对方为何能这般狠心,不仅把他的信任踩在脚底,还想置他于死地。   然而他找遍楼外楼,也没能找到陆眠的一丝踪迹,在天衍宗呆了整整两天,他才从内门弟子的谈论中得知,陆眠不知犯了何事,引得掌门清理门户,联合诸位长老布下杀阵,使得陆眠魂飞魄散。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司沐辰像是天塌了般,愣怔足有一个时辰,恢复理智后,他犹不信邪,找了天衍宗所有地方,也没能找出陆眠。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体。   他回到魔域的第一件事,便是跳入魔沼,可里面只有数不胜数的魔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连陆眠的气息都嗅闻不到。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陆眠已死的事实。   正当他也心存死志时,偶然从魔卫嘴里听到人间有个百算百灵的方士,颇受推崇,凡是去过的人类都对算卦结果很满意,这才想来试上一次。   没想到……真的这般灵验。   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多谢先生解惑。”   瞎道士拱手道:“老朽是拿钱办事,贵客无需言谢。”   离开店铺,司沐辰看到新收入宫的小侍女正气鼓鼓地蹲在地上,拿棍子去戳弄蚂蚁,嘴里嘟嘟囔囔道:“岂有此理,居然这么容易就把我赶出门外,真是长本事了……”   此行不虚,他心情甚好,没打算跟个小丫头计较,便纡尊降贵踢了踢他的小腿,明知故问道:“你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   陆眠瞬间站直身体,丢掉棍子,无辜眨眼道:“没……没说什么,尊上,你总算出来了,我在外面等的花都快谢了。”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司沐辰微微失神。   原本把阿陆收作贴身侍女,只是因其眼睛肖似陆眠,自从得知人间有个百试百灵的方士,他就急不可耐地想去算上一卦,却在听到谈话的后半段时,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   只因那两个魔卫说,要想寻人,需得找到与所寻之人身上有至少一处地方相似的祭品,切掉那个相似地方,以此测算所寻之人所在之地。   见到阿陆的那一瞬,他心里蠢蠢欲动,本想直接剜掉那双与陆眠相似的眼眸,转念一想,又怕道听途说下做的是无用功,这才收作贴身侍女,带来人间算卦。   万没想到,瞎道士算卦有一手,根本无需献祭活人。   他低头看他,神色认真:“阿陆,本座只问你一次,你可是心甘情愿做本座贴身侍女的?若是不愿,本座会给你找个吃穿不愁的好差事,让你余生无忧无虑,不必跟着本座担惊受怕。”   那个臭道士到底说了什么?   师弟只跟其聊了一会儿,怎么就言辞委婉地劝他走人了?   莫不是说他专克亲近之人,劝师弟和他分道扬镳?   想到这里,陆眠再站不住,委屈道:“尊上为何突然赶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厌烦我了?”   司沐辰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座虽是魔尊,却没有多少实权,多的是魔想要本座让出位置,你做我的贴身侍女,只是名头好听,未来遭遇的危险却数不胜数。”   陆眠摇头道:“尊上,我不怕危险,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你既坚持,往后就跟着本座吧。”   司沐辰拎住他后领,眨眼间出现在魔域,回到魔宫后,命令大侍女为他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供人居住。   “尊上,我作为你的贴身侍女,不应该时时贴身伺候吗?为何要把我安排到别的屋子?”眼瞅着没几天可活,陆眠贪心地想日日夜夜都陪在师弟身旁,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侍女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小声道:“嘘,你刚来魔域,很多地方还不懂。尊上睡眠很浅,不喜欢有魔守夜,先前有几个爬床的女魔,还没摸到寝房,就惊动了尊上,落得个头身分离的下场,尊上不让你守夜,是为你好。”   简直是胡说八道。   师弟当上魔尊后,陆眠夜夜摸进魔域寝宫,与其缠绵厮混,从未被伤过。   他也不回话,只用一双黑眸直勾勾看着青年。   司沐辰不为所动:“跟着去吧。”   陆眠无法,只能乖乖跟在大侍女身后,走进一间极其宽敞的房间。   简单收拾妥当,扫到花瓶里的绿色植物,他动作一顿,拿出那束结着红果的植物,脑中逐渐酝酿出一个大胆想法。   这株绿植叫北清香兰,只会在成熟时结出果子,从叶子到根系都可入药。他是修士,本不应对药理了解太多,之所以注意北清香兰,是因为师弟。   彼时师弟刚成年,他把惊喜布置在后山,本想给师弟一个永生难忘的成年礼,不料让师弟误食北清香兰结出的红果,甫一入口就陷入昏睡,直到隔天中午才醒来。   检查才知,这是非常特殊的过敏症状。   北清香兰的果实只会让师弟陷入昏睡,对身体没有丝毫危害。   自从听到秋蔓蔓说起师弟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他就对师弟的身体状况非常担忧,更何况……师弟刚死而复生,尽管系统说已经让师弟的身体恢复到全盛状态,没有亲眼目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想亲自检查一下师弟的身体状况。 第126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8   打定主意后,他摘去北清香兰的果实,放进乾坤袋里,准备伺机而动。   翌日清晨,陆眠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醒来,梳洗妥当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个面生女魔,穿着鲜艳暴露的衣裙,神情很是焦急。   甫一见面,就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扯,“阿陆,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还在睡觉,心可真大,快跟我走,晚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陆眠有些不解:“姐姐,此话怎讲?”   女魔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头顶敲了一下,道:“就算没有成年,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吧?我倒要问问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陆眠回道:“尊上的贴身侍女。”   “那你可知魔域固定的晨会时间?”   女魔身形修长,脚步匆匆,使得缩过骨的陆眠三步并作两步才能勉强跟上。   听到问话,他眉头微皱,思索起仙魔大战前与师弟的相处时光。那时师弟叛出宗门生死不知,重新和师弟取得联系后,他每隔三四日就会潜入魔域,夜会师弟,从未听到有晨会要开啊?   难不成……晨会是每隔三四天才弄一次的?又恰好是他没来造访的时间段弄的?   他如实摇头,道:“我刚来魔域没几天,不知道晨会时间。”   “难怪。”   女魔揉了揉胀痛额角,语重心长道:“阿陆,你虽年岁幼小,却意外入了尊上的眼,得以一步登天成为尊上的贴身侍女,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了。”   “要知道,贴身侍女这个身份固然是一份殊荣,相应的也会迎来不计其数的危险,唯有尽快成长起来,才能在险象环生的魔域里安身立命。”   陆眠心存感激道:“多谢姐姐教诲。”   行走约有一炷香时间,映入眼帘的是分外熟悉的寝宫,他还没来得及过多怀念,后背就被推了一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女魔压低到极致的声音。   “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候着,晨会每天都有,时间定在寅时,要是尊上醒来没等到你的伺候,咱们全宫人都得遭殃!”   一魔出错,全宫遭殃。   魔域搞得原来是连坐机制,怪不得能让魔修那般团结。   陆眠刚走进寝宫,就被昨晚的美艳女魔一把拉住,悄声抱怨道:“小阿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但凡再耽误几分钟,尊上就得送咱们去狱司走一趟了。”   狱司是审讯敌人的地方,侍女只不过晚起些时间,就要受如此严厉的惩罚。   怪不得魔修这么害怕师弟,一切都有迹可循。   陆眠先是向美艳女魔表达歉意,被安排着站在流苏后面,等候师弟起身。   约莫等了有一盏茶时间,司沐辰才缓慢坐起身,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困意,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状态。   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到师弟与以往的大不相同。无数个窝在他怀里的夜晚,师弟都睡得很沉,每每醒来,也都要在他怀里赖上一会儿才肯起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睡了约等于没睡。   他端着洗漱用品上前,小声询问道:“尊上,你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起的吗?”   司沐辰嗯了一声。   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丝毫心疼在乎,陆眠抿直嘴唇,纠结良久还是劝道:“睡眠不足,会很影响心情,连带着身体也会变得不好,尊上,能不能把晨会时间延后一个时辰?”   上位以来,司沐辰只收获到魔修的惧怕厌恶,这还是头一次有不相干魔表露关心。他神情微怔,冷冰冰道:“魔域的晨会一向是这个时间,贸然修改,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是可以被解决的。”陆眠反驳道:“晨会时间安排得太早,不光让你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还会让……伺候你的魔侍起早贪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总结了种种不好,他眉眼飞扬地给出建议:“尊上,你现在是魔域老大,所有魔都得看你脸色,不如试着发动一次变革,一劳永逸,以后就再也不用早起。”   若是昨天提到这些,司沐辰根本不会同意。   昨夜从瞎道士那儿得知陆眠踪迹,不仅让他放弃了寻死想法,甚至萌生出长命百岁的念头,最起码……也要活到投胎转世的陆眠寿终正寝的时候。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他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收拾妥当,陆眠跟在师弟身后去往魔宫,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魔修。   他们服饰统一,排列而站,非常有秩序,甫一见到司沐辰,皆跪在地上,高呼:“参加尊上!”   司沐辰道:“都起来吧。”   魔修们陆陆续续起身。   寿伯率先上前一步,汇报道:“尊上,近日圣灵湖常常传来异动,派了魔修去调查,却总是一无所获,属下觉得是那群修真者的阴谋,您要不要抽时间去探查一下?”   提及圣灵湖,司沐辰若有所思,道:“异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寿伯道:“一周前。”   司沐辰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要上报的吗?”   身材魁梧、腰悬长刀的男魔上前一步,气愤道:“尊上,属下有一事上报。得知您有惊无险地回到魔域,修真界最近蠢蠢欲动,看他们聚集门生的架势,应该是想再来一次围剿。”   此言一出,魔修们群情激昂地发出声讨:   “半个月前的那次围剿咱们都还没来得及报复回去,他们倒好,居然还想再来围攻一次,尊上,您这次可得提高警惕,不能再被天衍宗那些混账给蒙骗了!”   “修真界简直欺人太甚,这是要打车轮战想耗死咱们魔域,咱们可不能上当!要我说,就应该先发制人,连夜去把他们的老巢攻下来!”   “最主要的还是尊上,他自小在天衍宗长大,对那里很有感情,上次就被骗的险些魂飞魄散,这次咱们可得看牢点,千万不能再让尊上受人蒙骗了!”   司沐辰被吵的头疼,淡淡说了句肃静,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对上魔修们满是期待的眼眸,他沉吟片刻,道:“本座记得,修真界会在半个月后开启秘境,让各个宗门的年轻弟子去秘境历练,夺得魁首的修士能得到一件价值非凡的仙器,你们趁此时机潜入秘境,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这个提议,魔修们纷纷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开始狩猎。   气氛正好,司沐辰借机提出延后晨会时间:“本座深入研究过,足够的睡眠时间能让魔族在白天精力旺盛,修炼速度飞速提升,甚至能延长魔族的寿命,距离开启秘境还有半个月,本座想修改晨会时间,延后一个时辰,诸位觉得如何?”   寿伯最先跳出来反对:“尊上,此事万万不可!寅时开晨会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轻易更改!”   另有一个满脸胡子的长老附和道:“寿长老说的没错!尊上,历代魔尊都是如此,您无权随意更改!”   穿着黑裙的高挑女魔嗤笑一声,玩味反驳:“晨会无非是向尊上汇报近日工作,又不是万魔宴那样的隆重节日,尊上不过是想改个时间,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还把规矩拉出来遛圈。”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二位长老,不要忘了魔域向来以魔尊马首是瞻,现在只是修改个晨会时间,尊上就算是想取消晨会,咱们也得听之任之。”   寿伯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地指着发言女魔,嗓音颤抖道:“万曦长老,你怎么能纵容尊上胡来!魔域有魔域的规矩,晨会时间万年也不曾更改过,怎么能因为一个年幼小娃娃轻易改变?”   万曦道:“寿长老,等你能打败你口中的年幼小娃娃,再来说这些反对之言吧。”   “父亲,魔域应该与时俱进,而不是固守着死板规矩。”寿音扯了扯寿伯衣袖,劝道:“尊上已经给出充沛理由了,保持足够的睡眠时间于魔族有那么多益处,咱们为何要放弃这些好处,去死守着万年不变的破规矩?”   寿伯嘴唇微动,说不出反驳之语。   持反对态度的魔越来越少,司沐辰一锤定音道:“既如此,晨会时间就改到卯时,没有其他事上报的话,就散会吧。”   魔修们陆陆续续退下,偌大的宫殿只剩司沐辰和一众魔侍。   围观了整场晨会,陆眠感到不可置信。   在修真界,要想修改某个延续千万年的规定,不仅要征得五大宗掌门的同意,还需得到众多长老和内门弟子的拥护,最近的千百年来从未有做到这件事的人。   可师弟只是随意说了一嘴,都没实施什么严密计划,轻易就能让魔域改掉从古流传至今的规矩,实在是有种妖言惑众的本事。   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师弟的声音:“阿陆,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本座。”   陆眠回过神来,见师弟不知何时离开王座出现在逆着光的门口,忙快步跟上,好奇道:“尊上,咱们现在要去哪啊?”   司沐辰道:“去圣灵湖。” 第127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09   圣灵湖本隶属于修真界,被五万年前的魔尊强抢过来,鸠占鹊巢。   而后在两万年前的仙魔大战,魔族不慎惨败,自愿割赔圣灵湖以签订和平条例,如若不从,便要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其毁掉。   修真界能放弃攻占魔域的大好机会,足以看出圣灵湖的重要程度。   圣灵湖虽只用湖命名,却比湖泊要大上数万倍,药用功效很多,比如坚持饮用湖水能小幅度提升修为、食用湖中自然长出的莲子能延年益寿……这些切实能得到的利益还不是最吸引人的。   最为引人注目的,要数湖底能逆天改命的未知宝物。   相传很久以前,与天衍宗齐名的逍遥阁阁主外出游历,偶然救下一个全村遭魔族屠戮的姑娘,两人自此结缘。   姑娘对阁主一见倾心,既想报恩,又想学习本领替全村人报仇,便只身前往逍遥阁,历经重重艰险,最终拜入阁主门下,成为他唯一的弟子。   拜师成功后,姑娘将暗恋压在心底,潜心修炼,无意中得知逍遥阁阁主会被修真界冤枉唾弃、最终死于非命的悲惨命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去能逆天改命的圣灵湖冒险一试,用烈火焚魂、再无来生的下场换来逍遥阁阁主后半生的平安无虞。   圣灵湖更为特殊的地方是湖底被禁制所封,每五百年开放一次,开放时限为一个月,一旦错过,只能再等下个五百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是以,每逢圣灵湖洞开湖底的日子,总会有数不胜数的修仙者和魔修不远万里地赶来,妄想扭转自己的命运。   圣灵湖距离魔宫有一段距离,魔族即便用翅膀飞翔也得一个小时,司沐辰不想浪费时间,干脆利索地揪着陆眠后领,眨眼间瞬移到圣灵湖上空。   身体悬空,看着脚下在阳光映衬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湖水,陆眠作出一副恐慌害怕的胆小模样,双手死死抓着师弟手臂,道:“尊上,能不能下降点高度,我有点恐高,现在腿都是软的。”   司沐辰如他所愿,下降些高度,让他脚底能接触到冰凉湖面。   “太低了!我快掉下去了!”陆眠蜷缩着双腿,嘟囔道:“尊上,还是再往上点吧,我鞋袜都快湿透了。”   司沐辰扳着一张脸,道:“本座好心一次已是难得,你这小丫头倒是蹬鼻子上脸,这般颐指气使,不怕本座翻脸无情,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陆眠不敢造次,尽可能收缩身体,远离湖面。   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他发现湖面隔段时间就会泛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若是不仔细观察,压根发现不了。   他蹙起眉头,费解道:“尊上,我记得圣灵湖五年前刚开放过一次,没道理现在产生异动啊,这些红光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司沐辰松开手,在他身上留下一股魔气,确保他能悬在空中后,道:“阿陆,你在这里呆着,本座要下湖查探。”   这般异常的情绪,师弟定是遇到了非比寻常的难题。   陆眠眼疾手快抓住师弟衣角,道:“尊上,湖底情况未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真要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司沐辰颇觉好笑,自下而上打量他一眼,“从始至终,本座在你身上都感受不到任何魔气,阿陆,你是要用这具连翅膀都召唤不出来的身体来与本座相互照应?”   被一语道出痛点,陆眠摸摸鼻子,小声反驳:“尊上,就算没有翅膀,我也有其他你不知道的能力,就让我跟着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扯后腿!”   司沐辰挑眉道:“先来展示一下?”   陆眠当然不能展示。   自小和师弟相伴长大,彼此间的招式烂熟于心,他一旦出手,必定会暴露身份。   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这也不急在一时,尊上,你就带我去见识一下嘛!”   司沐辰垂下眼眸,细细打量陆眠脸上神色。   撒娇卖痴这种行为,以前是他的拿手本领,每每遇到难题,他会在第一时间找到陆眠,又是扑在人身上撒娇、又是佯装威胁,不出三秒,陆眠都会缴械投降,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阿陆举手投足间不仅有他以前的影子,甚至还有陆眠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   若是……昨夜没有听到瞎道士那番话,他都要怀疑眼前的阿陆是陆眠转世了。   可即便是投胎转世,陆眠如今的年岁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所以,阿陆绝不可能是陆眠,只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的胡思乱想,面上却不为所动,断言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留在上面等本座。”   陆眠还没来得及再反驳一句,转瞬间师弟就消失在眼前。   未到开放时间的圣灵湖遍布危机,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他虽已见识过师弟实力,却还是不甚放心。   所幸如今修为已全部恢复,不再受到限制,便指尖捏决,幻化出分身留在半空,真身则变成一条青色小鱼,钻入湖中,迅速向司沐辰消失的方向游去。   圣灵湖常年阴寒,能在这里存活的鱼类不光耐寒性强,还性情凶悍,为了方便捕猎,进化出锋利如鲨的牙齿,一旦咬住猎物,必然血肉模糊。   陆眠暗自戒备,却惊讶地发现这些传说中嗜血狂暴的鱼类非常亲近他,一窝蜂聚拢在他身边,不时用鱼尾接触他皮肤。   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上个世界,他和师弟被困在孤岛,先是有猴子争前恐后送野果,后有鱼类引船前来救援,他……似乎格外受动物喜爱。   可这种能力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只记得,在成年前是没有的,好像是在成年后突然有的,至于原因,为何他全无印象?   察觉到自己记忆有失,陆眠心下一沉,摸上额头,无论怎么回想都一无所获,只能暂时按耐下心中疑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师弟身上。   越往深处游,湖水越寒冷。他运转体内灵力,使体温保持正常,不知游了多久,远远看到师弟身影。   红色屏障前,司沐辰掌心紧贴结界,与之相贴的地方泛起一阵耀眼红光,手掌却始终无法穿过那层屏障。   他奋力甩动鱼尾,游到师弟附近,听到一句低语:“结界果然没有打开……”   师弟为何对圣灵湖湖底这般熟悉?根本不像第一次踏足的模样。   前来圣灵湖湖底的人,大都是为逆天改命而来,师弟之前来此是单纯对湖底感兴趣,还是要改谁的命数?   陆眠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进一步观察师弟意欲何为,恰在此时,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他环视四周,瞥到右侧方游来无数只体积庞大的巨齿魔兽,正飞速向司沐辰冲去,似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查清楚湖底并无不妥,司沐辰并无恋战之心,扬手一挥,那群巨齿魔兽被魔气卷走,湖底重新平静下来。   赶跑魔兽,他召出双翼,向湖面飞去。   见状,陆眠也不再逗留,鱼身化作一缕蓝光,迅速钻进湖面上空的分身体内,悬空等待片刻,才见司沐辰钻出水面。   青年浑身湿漉漉的,乌黑发丝贴着白皙面颊,纤长睫羽沾着水渍,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面部轮廓缓慢淌下,顺着脖颈坠入锁骨,很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纯。   他看得失神,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刚离开湖水,司沐辰的身体就被魔气蒸得干爽,见悬在半空的小女魔睁着一双黑眸呆愣愣看着自己,好笑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随本座离开这里。”   回过神来,陆眠面颊微红,强装镇定道:“尊上,咱们又要去哪啊?”   司沐辰面色柔和道:“去凡间,找一个叫芦上的小村落。”   相处这段时间,他已经深刻体会到陆眠喋喋不休的追问,不想过多浪费口舌,揪着对方后领,瞬移到瞎道士的店铺附近。   多番打听,总算赶在晚饭前打听到芦上村的具体方位。   联想到昨夜瞎道士说的寻人,陆眠坠在师弟身后,试探着问道:“尊上,你这么急匆匆来到凡间,是因为所寻之人在芦上村吗?”   司沐辰并未否认。   陆眠半是吃味半是好奇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啊?”   司沐辰自顾自行走一段距离,才道:“是个负心薄幸的人。”   陆眠脚步一顿。骤然听到这个形容词,他心里一阵发虚,连带着声音都弱了下来:“既然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尊上为何还要找他?”   或许是压抑太久,面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女魔,司沐辰突然生出一股倾诉欲:“本座是混血魔族,自小被父母抛弃,流露凡间,是他在冰天雪地里把本座带回家,自此衣食无忧。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本座就知道此生只会有一个心悦之人……”   陆眠指尖发颤,不忍再往下听,打断道:“尊上要找的人,是天衍宗那个身死魂消的大师兄吗?” 第128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0   “他很快就会活过来了。”   于司沐辰而言,身死魂消所蕴含的意义太过沉重,藏匿在楼外楼的那段时间,每每在藏书里看到这几个字,就觉胸闷到无法喘息,疼到最后总会生出寻死觅活的想法。   瞎道士的那番话,让他重新获得生的希望,前段时日的自伤自轻似乎已经随风飘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喜悦,以及……后知后觉的少许怨恨。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如若再次见到陆眠,一定要在刚出生时就将其抢回魔域、四肢拴上锁链、关进不见天日的封闭密室,让其为前世做过的混账事赎罪!   要是胆敢仗着记忆全失拼死反抗,他就挑断陆眠的手腕脚腕,让其一辈子只能依附于他。   这句回话含混不清,陆眠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尊上,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魔域的姐姐们都说,你师兄是个衣冠禽兽,不仅对你骗心骗身,还联合修真界的多个宗门合力围剿,害得魔域险些覆灭,也害得尊上你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见师弟不答话,他继续往下讲述:“也算是老天开眼,距离你失踪没多久,天衍宗开始窝里斗,听说是你师兄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引得宗门长老布下杀阵,清理门户,按理说……你师兄早就被阵法劈得渣都不剩了,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尊上,你不会是被那个瞎神棍给骗了吧?”   絮絮叨叨这么多,司沐辰耳朵都要被念得起茧子了。   他指尖微动,一小股黑色魔气牢牢附上陆眠薄唇,使其无法再活动嘴巴,“阿陆,你真的很啰嗦。”   “!”   感受到唇上禁锢,陆眠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真是反了,向来都是他对师弟用这招灵力禁言,什么时候轮到师弟用魔气禁他言了?   作为毫无魔气的贴身侍女,即便他能轻易破除这招,也得装成无计可施的可怜模样。   某些账,可以等师弟睡着后再讨回来,不急于这一时。   他唔了一声,用手指着嘴唇,胡乱比划着解开的手势。   他手舞足蹈的模样让司沐辰心情甚好,“现在不需要你说话,先安静一会儿,等找到人,有你说话的时候。”   尝试良久也发不出声音,陆眠泄气的同时,还觉得有些憋屈。   明明师弟费劲千辛万苦要寻找的人是他,可他非但不能坦白身份,还得男扮女装陪着师弟走南闯北,累死累活不说,现在还被师弟嫌弃话唠啰嗦。   世上还有比他更命苦的师兄吗?   而且……最让他在意的是,相处了将近两天,师弟并未认出他来,依旧拿他当普通的贴身侍女看待。   虽然是他故意隐藏身份,可还是不讲道理、无可避免地生出些郁闷之情。   见女魔表情实在可怜,司沐辰悄悄解开魔气,道:“无论瞎道士说的是不是真的,本座都得去亲眼看上一眼,孰真孰假,本座自有分辨。”   禁制解除,陆眠紧走两步,迫不及待道:“尊上,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瞎道士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司沐辰不再关注他,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密密麻麻的院落,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附近传来的各种声音。   此处是个自给自足的小村落,正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聚在一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糖果点心的香甜气息。   虽然嗅闻不到任何气味,陆眠却能清晰看到每张面孔洋溢的喜悦,不禁纳罕道:“尊上,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司沐辰对此也一无所知。   路过的村民听到这段对话,热情科普道:“看你们两个的模样,应该是外乡人吧?今天确实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是我们村每年一度的祭祀,祈求神明降福,保佑我们芦上村幸福安康、阖家欢乐。”   来到凡间,司沐辰换下那身繁复贵气的魔尊服,穿着一袭青衫,手握扇柄,很有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   他冲村民感激一笑,询问道:“我们游历至此,难得见到这般热闹的场面,可否在这里逗留几日,参观一下?”   村民爽朗一笑:“村里人都很热情好客,小公子想留多久就留多久,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参与到祭祀中,向神明祈求庇护。”   司沐辰道:“多谢。”   见他有意加入其中,村民扬手,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语气娴熟道:“元青,这二人游历至此,想见识一下村里祭祀,你带着他们四处逛逛。”   男孩将灯笼挂在屋檐,从高脚凳上一跃而下,快步走来,“爹,还剩下些灯笼,就都交给您了,等会儿我娘检查,您可得保证完成任务,不然我娘可饶不了我。”   村民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道:“放心吧,这次有爹在,你娘不会骂你的。”   元青切了一声,嘟囔道:“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挨骂的人不是我?您老倒好,只会逍遥快活地躲到一边喝茶,浑然不顾我的死活。”   抱怨归抱怨,他收拾好心情,看向身侧两个衣衫华贵的人,司沐辰那张容貌迤逦的脸甫一入眼,险些让他忘却呼吸。   常年待在村落,见到的都是左邻右舍,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俊美非凡的男人,难免移不开眼。   可同为男人,即便再怎么好看,也只是一时惊艳。   当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穿着素色衣裙、身材纤细娇小的陆眠时,面颊瞬间发红,能清晰感受到心跳的快速跃动。   芦上村与他同龄的女孩寥寥无几,且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很难对她们生出朋友以外的感情。   今日骤然见到素不相识的同龄女孩,虽不算惊艳,却比他的玩伴要好看许多。   头脑空白下,他再不复方才的大大咧咧,扭捏半天,道:“你们想先逛哪里?”   陆眠所有注意力都在师弟身上,没有发觉少年的异常,尽职尽责询问道:“公子,我们要不先去祭祀的地方看看?”   司沐辰并无不可。   听到这个称谓,元青大概猜出陆眠的侍女身份,内心一阵窃喜。在他看来,富贵人家府里的小姐他是决计配不上的,丫鬟还有一丝机会。   他领着二人来到祭祀地,指着上面的祭台道:“祭祀晚上才举行,祭品也是那时候抬上来的,现在没什么看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祭台呈环状,由砖块堆砌而成,离地面有两米高,正中心立着一个五人合抱的石柱,周围铺着厚实稻草,整体构造很是奇怪。   陆眠扯了扯师弟衣袖,小声说道:“尊上,祭祀所用的祭台应该不长这样吧,单那个石柱就有三米高,顶部面积也小,根本放不了任何祭品,还有那些稻草……”   司沐辰道:“每个地方祭祀的习俗不同,不要胡思乱想。”   陆眠哦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又道:“那晚上要来看这场祭祀吗?”   司沐辰道:“要。”   瞎道士曾说,陆眠会在下月的月圆之夜降生于世,他现在要找的应是怀胎八九月的孕妇。   临产在即,孕妇害怕出现意外只会窝在家中,外来者无缘得见,只有等到群体活动举办时,才有机会见上一面。   今晚的祭祀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见二人有意留下,元青心里雀跃,殷勤地凑上前来同陆眠说话:“除了祭祀地,还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附近的桂花巷、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有后山四季如冬的黑洞……要我带你们去逛逛吗?”   陆眠好奇道:“什么叫四季如冬的黑洞?”   元青答道:“那个洞穴是五年前突然出现的,里面异常寒冷,铺满了终年不化的白雪,村里曾派人去探过路,那人带着照明工具和保暖设备,进去一天一夜就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回来后那人告诉村长,洞穴深不见底,没有尽头,越往里走,寒意越重,若是再继续深入调查,只会损失更多村民。”回想起那时场景,他脸上流露出些许悲怆:“村长本不同意,然而只过去一个晚上,那人就变成一具冰雕,屋里结满白霜,同榻而眠的妻子也被活活冻死,村长这才作罢。”   这个黑洞还真是怪异,不过是进去一趟,隔天就能让踏足者变成冰源,把所在之地的活死物都牢牢冻住。   况且,这里是凡间,而非仙魔界,突然出现这样邪乎的黑洞,完全不符合常理。   陆眠压低声音道:“尊上,要去这个黑洞看看吗?”   司沐辰摘下头顶飘来的落叶,微捻指尖,枯黄叶子被捻成碎末。   他盯着那堆碎叶看了半晌,道:“现在人多眼杂,有空再去吧,祭祀应该快要开始了,这两个时辰我们就先留在这里。”   陆眠简单同元青沟通一下,表明想在原地歇息的意向,让他先去忙其他事,不必再管他们。   元青反应很大,急声道:“没有别的事要忙!我爹特意吩咐让我照顾好你们,不能半途而废,要是现在折返回去,我爹……我爹定会觉得我偷奸耍滑,然后拿出家法抽我一顿,你们要是想在此地歇息的话,就让我在旁边陪着,我保证不会打扰!”   经历过多个世界,陆眠不是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   察觉到少年态度有异,忙拒绝道:“我和少爷就在这里随便逛逛,不必麻烦你陪。”   元青失落地垂下眼,“那好吧。”   他转身欲走,又迅速扭过头来,期期艾艾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陆眠道:“我叫阿陆。”   目送元青离开,他正要继续跟师弟说话时,却见师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总算察觉出来了,怎么?不喜欢元青这一款的吗?”   陆眠道:“尊上,我有喜欢的人了。”   司沐辰道:“那人是什么样的?”   “偶尔有点坏脾气,但大部分时候都很乖。”陆眠眼神放空,回忆起从前,描述道:“我之前觉得他脆弱敏感,经历不了任何风霜,便尽可能把他拘在身边,不忍他承受任何风雨挫折。”   “长大后,他用实力向我证明,即便没有我,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照样能保持着嚣张跋扈的性格,无人敢去招惹。”   司沐辰沉思片刻,道:“你这小丫头没有丝毫魔力不说,还召唤不出翅膀,跟他相比,确实是你更脆弱一些,怪不得他要迅速成长起来,想来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   陆眠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或许吧。”   司沐辰道:“既然这么喜欢你,他现在又在哪里?”   “……”   好半晌,陆眠才道:“我做了件错事,把他气跑了。”   看出小姑娘心情变差,司沐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气氛静默下来。   夕阳渐渐西下,天色逐渐暗淡,芦上村灯火通明,数百人聚在祭祀地翘首以盼,等待着祭祀开始。   三道鼓声响起,人群自动分开让出条路,两名村民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女童抬上祭台。   女童瘦瘦小小,看起来不到五岁,面颊沾染污垢,像只脏兮兮的小猫,唯有一双眼睛很是明亮,此刻浸满泪花和恐惧。   头发花白的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上前,扬声道:“咱们村子年年都举办祭祀,却是每五年才献祭一名童子,今年轮到元老三家,他们愿意把二女儿元敏献给天神,还望天神能看在童子的份上,多多庇护芦上村未来五年的粮食收成。”   其他村民纷纷跪在地上,向祭台方向磕头。   整个祭场,只有司沐辰和陆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尊上,地上铺着的那些稻草,他们是想烧死那个女孩吗?”   陆眠有些不理解,这些村民为何要把庄稼收成和天神挂钩,为此甚至不惜做出残杀幼童的举动,他心有不忍,压低声音询问道:“咱们既然看到了,要不就把这个女孩救下吧?”   半天也没等到回应,他下意识偏过头,却见师弟的目光凝在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身上,久久不动。   他狐疑地打量着那名艰难叩拜的妇女,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异常,疑惑道:“尊上,你在看什么呢?”   司沐辰收回视线,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这般答非所问。   陆眠深深看了那名妇女一眼,记牢她的容貌特征后,回道:“咱们要不要救祭台上的那个女童?”   本意原是商量,却被司沐辰误会成求助,“你是想求本座出手?”   无论如何总归结果是一样的。陆眠小幅度点头,反问道:“尊上想救她吗?”   “都可以。”   谈话期间,女童被村民绑在石柱上,大片稻草堆在她脚下,村民拿出火折子点燃稻草,不多时就升起阵阵黑烟。   灼热刺痛袭来,女童再也无法压抑恐惧,张大嘴巴嚎啕痛哭,呼唤道:“呜呜呜爹爹救我……敏儿身体好疼……”   元老三握紧双拳,背对着祭台,不敢向祭台投去一眼,听着身后传来的哭喊,只觉心痛如绞。   他眼眶泛红,刚要转过身,胳膊却被妻子死死拉住,“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就不能半途而废,老三,你向来疼爱敏儿,可……献祭幼童是村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你一时冲动去把敏儿抱下来,让那些献祭过孩子的邻居情何以堪?咱们一家还要不要在芦上村呆下去了?”   元老三像是老了十几岁,脊背佝偻下来,捂着脸失声痛哭。   恰在此时,漆黑天幕闪过一道惊雷,倾盆大雨兜头浇下,迅速将女童周围的火焰浇灭。   祭台下的村民面面相觑,面露惊慌。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难不成是天神发怒?”   “是不是天神不满意这个祭品,村长,下次献祭轮到谁家了?先换个祭品上去!”   “该元老五家了!他们家好像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这种时候管那么多干嘛!元老五,快把你儿子绑上去!天神都发怒了,再耽搁一会儿,天神就会彻底遗弃芦上村,你担得起责任吗?”   听着众人的指责,元老五慌不择路下一把抓住儿子胳膊,将其扔到祭台上,道:“这是我儿子元宝,你们先把他绑起来,看天神是否接受。”   稻草被尽数淋湿,难以燃烧。   祭台上的村民解开女童身上束缚,转而把元宝绑缚在石柱上,跪地祷告:“天神在上,芦上村已更换祭品,若觉满意,还请天神收回降雨,让我们得以继续举办祭祀活动。”   司沐辰指尖亮起红光,祭台石柱上显现出一道隐隐绰绰的白影。   白影留着飘逸胡子,穿着仙气飘飘的华贵衣衫,慈眉善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村民,道:“庇佑信徒乃是神明职责,只需在逢年过节时烧香供果,心诚则灵。不可用残害生命的方式来祈求神明庇护,神明非但收不到这份祭品,还会沾染罪孽,言尽于此,望你们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白影化作一阵白烟,渐渐消散在雨中,徒留那群村民目瞪口呆。 第129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1   困守村落的凡人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这般玄妙的场面,当即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争先恐后地爬上祭台,解开男童束缚,跪在潮湿至极的台面上,感谢神明降临的同时,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过。   行动不便的孕妇费力站起身,刚跨出一步,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她两手撑着地面,表情痛苦,似是动了胎气。   围在她身边的家人心急如焚,本想将其扶起,却眼尖瞥到她身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红色混杂着雨水不断向外蔓延,令人触目惊心。   “流出来好多血,不会是动了胎气,要流产了吧?”裹着头巾的老妇人检查过后大惊失色,直呼造孽。   孕妇丈夫面如土色,失控吼道:“丁大夫呢?快让他来瞧瞧,尽量把这胎保住!”   祭台上的丁大夫笨手笨脚撑着台面,双腿悬在空中,咬牙跳下,还没来得及平复脚底麻意,就往孕妇那儿赶。   他蹲下身,细细探查脉搏,良久,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你媳妇儿本就体虚,前两天做农活时劳累过度导致晕厥,今夜不仅淋了场雨,还受惊过度,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孕妇丈夫惊讶道:“大夫,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家从来没让又莲做农活,不可能劳累过度的。”   老妇人狠拍大腿,哭喊出声:“都怪老婆子我!我是听人说孕妇不能久坐,要多做劳动,生孩子的时候才会顺畅,难产几率会大大降低,这才让又莲帮忙做农活,谁曾想竟惹出这种祸事!”   “娘啊!但凡我在家,有哪次让又莲干过活?每次上工前,我还特意交代您要好好照顾又莲,不能让她做任何农活,合着您前些日子都是在骗我!”   孕妇丈夫面色铁青地攥紧拳头,看着地上痛苦不已的妻子,脸上满是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镇上有许多妙手回春的大夫,我现在就带着又莲去求医,一定能保住这胎!”   他迅速蹲下身,正要抱起妻子,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靴子。   六神无主下,他愣愣抬起头,只见那个身穿青衣、游历至此的俊美公子弯下腰来,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搭在妻子手腕,一秒过后收回手,道:“在下学过些岐黄之术,虽不算精通,却也治疗过许多疑难杂症,可否让在下试着为你妻子保胎?”   镇上离这里太远,又正值深夜,保下这胎的概率少之又少。   既然面前有现成大夫,孕妇丈夫自然不会舍近求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让开位置冲司沐辰下跪,恳求道:“还请公子施以援手,要是能保我妻儿无恙,元生愿意报答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司沐辰从腰侧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药,喂到孕妇嘴里。   与此同时施展魔气,让其悄无声息在孕妇周身游走,下身血液才渐渐止住,孕妇脸色也比之前更为红润。   “公子真乃神医!请受元生一拜!”   孕妇丈夫额头重重磕在地面,感激涕零道。   司沐辰深深看了孕妇隆起的肚子一眼,站起身道:“不必言谢,贵村的祭祀既已看完,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逗留。   陆眠还记挂着那个四季如冬的黑洞,连忙在人群中找出元青,询问道:“元青,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见少女没有立刻跟着贵气少爷离开,元青心中生出一股奢望,快步从人群中挤出,略带羞涩道:“阿陆姑娘,你要问什么?”   陆眠开门见山道:“你说的后山黑洞在哪个方向,能给我指出来吗?”   原来是问这个……元青有些失落,却还是为他指出方向:“沿着那条路直走,就能看到满栽树木的后山,黑洞在后山正中心,附近有个干枯井口,很容易就能找到。”   “谢了。”   得到答案,陆眠不再多留,连忙向着师弟离开的方向追去,抬高声音道:“公子,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追出村口,才在一棵桃树下看到师弟背影,他几步上前,胆大包天地扯了扯对方衣袖,“尊上,你之所以那般紧张那名孕妇,是……因为你师兄吗?”   司沐辰转过身,道:“你没本座想的那么笨。”   “让我猜猜,那个瞎道士是不是说你师兄会降生在芦上村,甚至还给出了具体的降生时间。”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陆眠继续猜测,见师弟大大方方默认,险些把自己气笑。   身为名声极坏的魔尊,居然听信凡间一个瞎道士的话。   自幼在天衍宗长大,应该比谁都清楚天罗地网阵的可怕,凡是被困在此阵的人,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可能出现任何例外!   可师弟怎么就这般好骗,不过是方士的胡言乱语,竟真不远万里地来到凡间,耐下性子寻找芦上村,以及可能怀着师兄转世的孕妇……   在魔域时明明那般淡漠专权、运筹帷幄,来到凡间,却能伪装成乐善好施的大夫,在暴雨中为素不相识的孕妇保胎。   他眼圈泛红,一字一句道:“凡是魂飞魄散的人,都再无来生,这很有可能是个阴谋,只针对于你的阴谋。”   司沐辰抬起手,摘下一朵艳丽桃花,放在鼻间轻嗅。   良久,才异常笃定道:“他会是那个例外。”   “?”   怎么回事?   他在师弟眼中的形象竟然这般无敌,别人就会魂飞魄散,到了他这儿,就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投胎转世?   到底是什么给师弟的自信?   陆眠深吸一口气,道:“尊上,在生命面前,没有人能是例外。”   劝说无果,司沐辰干脆不再答话。   陆眠正要继续佐证观点,却在唇上感受到一股熟悉阻力。师弟又一次对他使出禁言手段,只因不想听到不爱听的话。   身份差距在前,他再次选择忍气吞声,想在之后找机会一次性向师弟讨回。   回到魔域,司沐辰继续处理政务,直到夜半时分,膳房才命侍魔送来吃食。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陆眠迎上前去,腼腆女魔端着托盘表情怯懦地看着他,细声细气道:“阿陆姑娘,这是今日晚膳,管事大魔吩咐我送来的。”   他低头扫向托盘,上面不仅放着美味菜肴,还一壶美酒。   这可真是……打瞌睡送来个软枕头。他正愁要怎么让师弟全无戒备地吃下北清香兰的果实,现今有了这壶酒,一切都不是问题。   师弟自知道对北清香兰的果实过敏,就变得异常敏感,凡是掺进吃食里,都会被师弟瞬间察觉,唯有一种情况例外。   北清香兰与酒液气味神似,结出的果实就算混迹在酒液中,也分辨不出任何异常。他朝女魔安抚一笑,接过托盘,道:“左右闲来无事,我帮你送进去吧。”   女魔感激涕零:“那就多谢阿陆姑娘了。”   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陆眠转过身,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颗果实,运转灵力萃取出水液,顺着出口送入酒壶中。   做完这些,他面色如常地进入内殿,把托盘放到书案上,软声劝道:“尊上,吃些东西吧,公务可以等会儿再处理。”   司沐辰放下毛笔,道:“你吃过了吗?”   “没有。”听出师弟言外之意,陆眠厚着脸皮蹭到桌案旁,道:“膳房送来这么多东西,尊上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不如……就让我陪你吃顿饭吧?”   “坐下吧。”   得到允许,陆眠忙不迭席地而坐,拿起其中一双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孤独生活过了太久,骤然有一个魔陪着吃饭,司沐辰放松些许,进食期间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师弟腹中进了足够多的食物,陆眠拿起酒壶,为他倒上一杯,“尊上,喝酒解乏,要来一杯吗?”   司沐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安神助眠的茯苓酒,你也喝点吧。”   陆眠应声,为自己斟了一杯,同样喝得干脆。   几杯酒水下肚,司沐辰脑袋逐渐昏沉,眼前画面也开始天旋地转。他扶住额头,黑眸染上一层朦胧醉意,皱眉道:“这酒……有点不对劲。”   陆眠站起身,半环住他肩膀,低声问道:“哪里不对劲?”   意识越发模糊,司沐辰对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只是浅酌几杯不可能这般昏沉。   近几年身处高位,遭遇的刺杀暗算数不胜数,甫一发觉异样,他便以手为刃,撩开衣衫,在胳膊上狠狠划了一刀。   霎时间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艳红血液顺着手臂往下滴落,他仍觉不够,在鲜血淋漓的刀伤旁再次划了一刀。   陆眠连忙握住他手掌,阻止他的自残行为,震惊道:“你做什么?”   “饭菜里被下了迷药,本座得保持清醒。”   司沐辰推开陆眠,掀起衣袍,想往腿上再来上几刀保持清醒,被原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魔用力抱在怀里。   小丫头个头很小,力气却大的离谱,他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即将失去最后一丝清明,他放弃抵抗,无奈道:“摆放着花瓶的那面墙后有个密道,你把本座拖进去,之后就待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只要师弟不再自残,一切都好说。   陆眠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睡吧,有我在呢。”   司沐辰把手指插进伤口,用疼痛来警醒自己,“谋反的魔修随时都会闯进来,阿陆,你先把本座拖进密道……”   根本没有魔修谋反,见不得师弟这般伤害自己,陆眠心一横,抬手劈向师弟后颈,将其手动打晕,而后动作娴熟地脱去师弟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衫。   直到扒开里衣,他才看到青年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密密麻麻的,新伤叠着旧伤,根本数不清疤痕数量,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要数红褐色的冻疮。   师弟身为半魔,再如何受冻,也不可能会留下冻疮。   况且……魔族的治疗药物种类繁多、疗伤有奇效,小小冻疮,不出三天就能消去,师弟为何会放任不管?   他从宫殿里找出伤药,为师弟手臂上的两道伤痕上药,又查探师弟脉搏,发现这具身体远没有看上去的健康,反而内伤甚多、亏损严重,若是再不好好保养,恐怕会有碍寿数。   陆眠脸色渐渐阴沉,在司沐辰侧脸泄愤地拧了一下。   此前每次相会,师弟看起来精神饱满,毫无异样,没想到全是装给他看的。   他仔细为师弟穿上衣物,将其抱去密室,直至此刻,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庞。   青年五官精致而立体,面部原本的圆润幼态逐渐退去,变得棱角分明,闭上眼时,能让人直观感受到睫毛的浓密纤长。   像是被蛊惑一般,他俯下身,在师弟唇角偷得一个浅吻。   一触即分。   随后,他靠坐在师弟身侧,暗自决定要好好为师弟调养身体。   昏厥到凌晨,司沐辰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双眼,觉得肩膀微沉,甫一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恬静睡颜。小丫头紧贴着他席地而坐,表情放松地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香。   这个姿势太过亲昵,他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陆眠脑袋,“阿陆,你该醒醒了。”   陆眠昨夜很晚才睡,困倦地揉揉眼睛,道:“尊上,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你昨天是不是对本座动手了?”   感受到后颈的酸疼,司沐辰眼眸微眯,语气危险道。   陆眠心虚气短道:“是你先自残的,我要是不打晕你,你腿上也会受伤的。”   “你这小丫头还有理了?”   司沐辰屈起指节,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教训道:“本座那是为了保持清醒,魔域里想要本座命的大有魔在,一旦遭受暗算,那些魔会不计后果地杀进来,所以就算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本座也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昨夜布下杀局的魔修若是在你打晕本座后杀进来,凭你这具激发不出任何魔气的身体能发挥什么作用?只会连累本座死的不明不白。”   陆眠吃痛地捂住额头,嘟囔道:“那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司沐辰斜睨一眼,瞬间让他消声。   离开暗道后,司沐辰彻查昨夜的食物来源,先命魔卫审讯膳房的所有魔,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两个魔修身上,分别是送来饭菜的侍女和做菜的厨子。   两位魔修言辞一致,皆矢口否认暗害尊上的罪行。   见师弟似是有动刑之心,陆眠上前一步,主动承认罪行:“尊上,饭菜也沾过我的手,我也算是有嫌疑的魔。”   司沐辰并未对其产生怀疑。   阿陆若是想暗算他,在他昏倒后有一整晚的时间,可女魔非但没动手,还费力地把他搬到密室,为他伤口上药,这些行为足够洗脱嫌疑。   “本座问你,拿到食物后,你有做多余的事吗?”   陆眠抿了抿唇,小声道:“有……”   我屋里放着株绿植,结出的果子很好吃,酸酸甜甜的,我想让你也尝尝味道,就把果子压成汁混进酒里。”说到这里,他眼眶微红,嗓音也开始发颤:“尊上,会不会是果子和酒水相克,混在一起有毒才使得你昏迷不醒的。”   “……”   司沐辰沉默许久,摆手吩咐道:“去把阿陆屋里的植物取来。”   魔卫领命退下,不多时,带来一株绿色植物呈上。   司沐辰眉眼微垂,定定看着手中植物,神色莫测。   “尊上,我再也不敢往吃食里乱加东西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殿中气氛实在压抑,陆眠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   司沐辰攥紧那株北清香兰,淡淡道:“下不为例。”   陆眠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查清楚这场乌龙,两位魔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住向魔尊磕头,说着感谢尊上宽宏大量的话。   司沐辰疲惫地摆摆手,让所有魔退下。   陆眠退到殿外,有些担忧师弟突如其来的阴郁情绪。   他刚在台阶上坐下,身侧就围满了女魔,七嘴八舌地询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尊上为何会发这么大脾气。   他随口敷衍两句,并未说出实际情况。得到虚假答案,女魔们心满意足,陆陆续续回到各自岗位。   魔宫那扇门从早闭合到晚,在此期间,无魔敢去触魔尊霉头。   陆眠一直守在门外,念及师弟虚弱亏损的身体,他前往厨房,打算亲自下厨,做些师弟爱吃的饭菜。   膳房魔修见到他,皆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刁难。   等他做好一桌饭菜端去魔宫,面对紧闭的木门,试探着敲了敲门。   “尊上,你把自己关进去整整一天,粒米未动,我做了些吃食,要不要尝尝看?”   司沐辰嗓音沙哑道:“本座不饿,你自己吃吧。”   陆眠胡搅蛮缠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就赏个脸,吃一口吧。” 第130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2   殿内静默无声,唯有烛火投射在门上的剪影摇曳晃动,陆眠有些沉不住气,刚想再询问一次,里面恰巧传来师弟的妥协声:“端进来吧。”   围观全程的魔卫皆用敬佩目光看着陆眠背影。   纵观整个魔域,哪个魔修面见尊上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尊上破例把阿陆姑娘升为贴身侍女后,一切都变了,这些日子尊上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好,即便再如何生气,也没再随意处死魔卫。   最令魔震惊的还不是这些。   以往尊上把自己锁在魔宫时,不允许任何魔修打扰,犹记得前任魔尊留下的几名侍妾想趁此时机爬床,无不死状凄惨、令魔胆寒。   阿陆姑娘却像是有特权一般,无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尊上都会尽量包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短短几日,从魔宫里流传出许多小道消息,首当其冲的便是尊上在后院对洒扫侍女一见倾心,将其拘在身边贴身服侍还不够,如今有意纳其为魔妃。   对于这些流言,两位当事人一概不知。   陆眠推开木门,端着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入内,在昏黄暗淡的烛火下看到斜倚在软榻上的司沐辰。   青年衣冠楚楚,单手撑着额头,正蜷缩着双腿躺在软榻上,光线映射导致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模样透着几分乖巧。   他把饭菜挨个挪到桌面上,唤道:“尊上,快来吃饭。”   司沐辰缓慢坐直身体,扫到摆放在桌上的饭菜时瞳孔微缩,神色复杂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他的一日三餐皆由膳房提供,对于菜色非常熟悉,一眼便能看出不同。   再加上,魔族的饮食喜好与人族不同,搭配菜品时也有各自独有的习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书案上摆放的全是他爱吃的菜,膳房那些魔不可能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   可他与阿陆相识不过几日,对方同样不该了解他的饮食习惯。   思来想去,也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阿陆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   另一种可能是阿陆与他是关系密切的旧相识,对他所有的习惯喜好知之甚深,在他前二十四年的人生轨迹中,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那负心薄幸、可恶至极的师兄陆眠。   可经过瞎道士的测算,以及种种限制因素,基本能排除第二种可能,小丫头应该只是随便做的。   陆眠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师弟手边,“嗯,我娘以前在人间生活过一段时间,跟邻居大婶苦学做菜手艺,这些菜都是她教我做的。”   “昨晚是我擅作主张,害得尊上受伤,为此大发雷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胃口吃饭。”   他跪坐在桌案旁,语气诚恳道:“我想着尊上是混血魔族,呆在人间将近二十年,应该会更习惯人类饮食,这才做了一桌饭菜,希望尊上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原谅我。”   小丫头的回答和他猜测的如出一撤。   司沐辰暗暗嘲讽自己的敏感,竟能因为一个巧合想到陆眠身上。他夹起一块鸡肉,入口滑嫩、鲜美多汁,与师兄做出来的口味截然不同。   他失落地放下筷子,又接连品尝其他几个菜,虽然美味,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难免触景生情。   轮到手边的鸡汤时,他没有抱多大期望,本想胡乱应付一口,却惊讶地发现这碗鸡汤与记忆中的味道很是相似。   他指尖微颤,难以压抑心中情绪,询问道:“鸡汤里,你放了什么?”   “我放了红枣、枸杞、八角、桂皮……都是些常见配料。”   朝夕相伴二十年,陆眠十分了解师弟。   街头流浪时饥一顿饱一顿的凄惨生活,导致师弟肠胃脆弱,被他带回天衍宗后,在过度溺爱中日渐恃宠而骄,嘴巴非常挑剔。   心情一旦变差,就会绝食抗议,若是送来不合胃口的饭菜,一口都懒得动,唯有他做的食物才会来者不拒。   既已决定要为师弟调养身体,自然不是嘴上说说。   他虽知道哪种做法能让师弟积极进食,却因要隐藏真实身份而施展不得。若是胡乱做饭,师弟一口不吃也达不到调养身体的目的,若是百分百展现厨艺,只会轻易暴露身份。   所以,他选择中和两者。   只复刻出师弟百喝不厌的鸡汤,既能滋补身体,又不会暴露身份,一举两得。   司沐辰把鸡汤一饮而尽,夸赞道:“鸡汤做的不错。”   陆眠道:“那我以后常常做给尊上喝。”   吃完晚饭,他先是服侍师弟休息,而后才回到寝房,结束这劳累的一天。   因着胳膊上的伤口,以及堆积如山的政务,司沐辰在魔域一连呆了几天,才空出些闲暇时间,打算去往凡间探查元青口中的怪异黑洞。   刚走到祭祀地,陆眠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回身看去,元青正欣喜若狂地盯着他瞧,咧嘴道:“又见面了,阿陆姑娘。”   他不咸不淡道:“真巧。”   “不是巧合。”元青挠挠头,腼腆地后退一步,与之相反的是格外大胆的言辞:“这些天我无心做事,一直守在这儿,就为了再见你一面,还好让我等到了。”   陆眠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何要等我?”   “那夜分别之际,你问黑洞的具体方位,我就猜到你会找机会去黑洞瞧上一眼,我只告诉你从祭祀地到黑洞的路线,只要在这里守着,肯定能再见你一面。”   元青面色赤红,全程垂着眼睛,不敢往女孩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黑洞里险象环生,你和你家公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我思来想去实在不放心,不如就让我全程陪同,也能在危险来临时保护你们。”   这张易容而来的脸其貌不扬、毫无特色,对方到底是怎么看上的?   陆眠不想与他纠缠不清,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必,出了事自有我护着我家公子,不劳你费心。”   被毫不留情拒绝,元青费力鼓足的勇气渐渐褪去,结结巴巴道:“我还可以帮你们带路……”   陆眠简洁道:“不用,我知道路。”   元青再说不出一句话,异常无措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经过剧烈的思想挣扎,他还是害怕女孩出事,悄悄坠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去后山。   黑洞位于后山正中心,便于寻找,发现干枯井口后,陆眠在附近探查,总算找到一个漆黑岩洞。洞口狭窄逼仄,只能容纳一人通行,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浓烈的刺骨寒意,冻得人牙关打颤。   即便他体内灵力充足,也抵抗不住这股寒气,抱着双臂直打哆嗦。   “尊上,无论是魔族还是修仙者,体内蕴含着魔气或灵力,抵抗寒冷手到擒来。我天生没有魔气,感觉到寒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这些寒气连你都招架不住,实在不合常理。”   他拢紧衣衫,道:“单是站在外面就这般寒气逼人,洞穴里只会更阴冷,我们要继续深入吗?”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   陆眠偏过头,却见师弟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洞口,眼珠不错,似是沉浸在某段回忆里。   难不成师弟以前来过此地?   是还在天衍宗时来的,还是……当上魔尊后来的?   元青曾说,黑洞是五年前突然出现的,那时候师弟刚满十九岁,还未与天衍宗撕破脸,两个时间段都有可能。   他暂时把疑问压在心里,道:“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司沐辰道:“来过一次。”   陆眠追问:“尊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司沐辰并未再回话,而是拨开遮挡洞口的杂草,只身走了进去,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动作一顿,道:“没有魔气护体,贸然进入必死无疑,阿陆,你留在外面接应本座。”   “可是尊上……”   陆眠本想阻止,却被师弟不容置喙地打断:“本座不喜欢把一句话重复两遍。”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用真身跟上去的想法,故技重施,幻化成一只黑色飞虫亦趋亦步地跟在师弟身后。   越往深处飞,越是寒气浸骨,呼吸间都冒出水汽。   师弟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一刻不停地往里走。   洞口处的积雪只是薄薄一层,走到中途时,白雪已经厚到能覆盖住整个小腿,陆眠身体也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艰难振动翅膀向前飞行。   不知步行了多久,司沐辰在某个拐角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扒开厚重雪层。陆眠小心翼翼凑上前,看到大片乌黑干涸的血迹,靠近地面的墙角刻有几个凌乱字迹。   刻字之人或许是被冻得身体麻木,掌控不了手指,导致字体歪歪扭扭,肉眼无法辨别。   司沐辰凝视着那行字,久久不动。   “果然是这里……”   确定心里想法,他不再试图深入,而是原路折返。   陆眠跟在他身后,看得一头雾水。   这处洞穴到底通往何地?   师弟是在何时来过黑洞的?   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又为何要半途而废,难不成在洞穴尽头有危险之物,这才让师弟有所忌惮?   恰在此时,洞穴开始剧烈抖动,司沐辰面色微变,飞速向洞口方向跑去。   感受到师弟如临大敌的态度,陆眠停止扇动翅膀,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堆积的白雪里有物体在剧烈蠕动,雪花寸寸掉落,随着抖动逐渐露出深紫色皮肤,上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同色系鳞片。   这些生物有手掌大小,似鱼非鱼、似虫非虫,脑袋圆溜溜的,没有眼睛,嘴巴呈吸盘状,布满尖锐多刺的牙齿,还会喷出具有吸附功能的寒冰,很是可怖。   他紧跟在师弟身后,使用灵力限制它们的爬行速度,一路耗费许多灵力,总算赶在它们追上之前把师弟安全护送出洞。   回到身体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灵力使用过度,从而导致身体虚脱。   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眼见师弟刚踏出洞穴,就有一只怪物紧随其后地向其小腿咬去,他浑然不顾手软脚软的身体,用力扑向师弟,堪堪躲过攻击。   他带着师弟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就觉腿上一痛,低头看去,一块寒冰牢牢吸附着他的小腿。   那只怪物则是在接触地面后迅速融化,只余一滩水迹。它是赶在融化前,向他喷出这块寒冰的。   与寒冰相贴的部位,从刺痛冷到麻木。他捏住冰块,本想强行把它拔下来,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阻止。   “只靠蛮力是取不下来的。”   司沐辰从腰间取出一株草药,碾碎叶片,让枝叶充分浸染手指,指尖触碰冰块的瞬间,冰块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立马收回触手,脱落到地面。   陆眠好奇道:“这是什么?”   “千叶草。”司沐辰言简意赅道:“专克这种冰。”   “尊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沐辰含混到:“本座来过一次,也受过这种怪虫攻击,误打误撞摸索出了应对办法。”   陆眠撩开衣摆,查看腿部,发现刚刚被冰块吸附的地方出现一道冻疮,与师弟胸膛上的极其相似,区别在于他腿上的冻疮浅些。   难不成……师弟身上的冻疮也是在这个洞穴里造成的?   另外,自进入黑洞,师弟就像魔力尽失一般,就算被数不胜数的怪虫攻击,也未曾使用魔气,莫非是因为在黑洞里,魔气施展不出?   怀揣着这个疑问,他轻声抱怨道:“刚刚那种情况,你就应该用魔气弄死它们,堂堂一个魔尊,被追的这么狼狈,还要靠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舍身相救,是不是有点太窝囊了。”   司沐辰道:“洞穴里的磁场会干扰魔族,呆在里面,本座无法使用魔气。”   果然如此。   可若真如师弟所说,师弟上一次进入黑洞,没有他的灵力护持,又是怎样逃出生天的?   陆眠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司沐辰道:“先回魔域吧,让魔医为你治伤。”   回到魔域,司沐辰召来魔医后,去偏殿处理政务。   膀大腰圆的魔医对冻疮见怪不怪,熟练拿出药膏,均匀涂抹在皮肤上,叮嘱道:“阿陆姑娘,药膏每天一次即可,要坚持涂抹一个月,不能中断。”   陆眠环视一圈,发现四周无魔,小声询问道:“你看起来对这个冻疮很了解,是尊上命你研究的?”   魔医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搭话。   陆眠锲而不舍道:“你是不是不敢说尊上的闲话?”   殿内依然静默无声。   陆眠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这样吧,给你降低点难度,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不用说话,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魔医犹豫片刻,点头表示答允。   “尊上有没有找你看过身上冻疮?”   魔医点头。   “尊上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看的?一年前吗?”   魔医摇头。   “两年前?”   魔医继续摇头。   “……”   年数在不停往上增加,得到的却都是否定答案。   直到——   “往前猜了四年,居然全都对不上,总不可能是五年前吧?”   魔医拼命点头。   所以,师弟是在黑洞突然出现的那年出现冻疮的。得到这个结论,陆眠心脏微沉,莫名生出一股不详预感。   他定下心神,继续问道:“小小冻疮都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治疗,我猜冻疮要是不经过治疗,会留下后遗症。”   魔医点头。   “尊上命你治疗时,是不是已经过了治疗最佳期,所以身上的冻疮无法消去,甚至……会时不时复发?”   魔医继续点头。   陆眠收好药瓶,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魔医悄无声息退下。   看着小腿处的暗红冻疮,陆眠微蹙眉头,拿衣角抹去那层药膏,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进偏殿。   他来到师弟身旁,为其倒了一盏茶,道:“尊上,你刚从人间回来就开始处理公务,仔细累坏身体。”   司沐辰随口回道:“寿命太长,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幸事,我只需要再活一百年,足够陪他走完一生就好。”   陆眠听得警铃大作。   在师弟眼中,他是被宗门长老合力害死,转世到芦上村元生媳妇肚子里,再过一两个月会降生于世。   人类的寿命最多只有一百年。   师弟是想陪转世投胎的他过完一生,再无牵无挂地死去!   他连忙劝道:“按魔族的年龄来算,你现在没有成年,还有很长的寿命,没必要为了一个背叛你的人类寻死觅活,世间好男儿千千万,比你师兄好的大有人在,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   司沐辰放下毛笔,低低道:“世间好男儿是千千万,可本座心悦之人,自始至终,唯有陆眠。”   陆眠握紧双拳,强忍心痛道:“尊上,你如今阅历尚浅,没见过多少人,多去人间逛逛,以后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意已决,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司沐辰重新投入政务,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第131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3   在魔宫服侍师弟的日子过得很快,陆眠每天只需卯时起床,先陪着师弟去参加晨会,结束后回寝房补觉,赶在午饭前回到师弟身旁,与其一同用膳。   下午通常是师弟的练功时间,他可以趁此时机去厨房熬一锅鲜美鸡汤作为晚膳。   吃完晚饭,师弟会处理公务,他得全程坐在桌案旁研墨添茶。   于他而言,与师弟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很快乐,若是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得百年时光,只愿能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除此之外,还有芦上村的那名孕妇,师弟异常关注。不仅派遣多个魔卫全天候守在孕妇身边,还会每隔三天抽时间去往人间,亲自检查胎儿状况。   他多次有意暗示,表明天罗地网阵下不留残魂,根本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师弟却像是入了魔般,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打心眼里觉得他能跳出限制,是世间唯一的例外。   这完全是以前的师兄滤镜!   必须要打碎一次才能让师弟从魔怔中跳出来,看清他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修真者,与其他修真者没有任何不同。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时间来到半个月后。   修真界会在三天后开启秘境,秘境百年开放一次,让各宗门的优秀弟子进入秘境历练,得到最多机缘的弟子视为魁首,不仅奖励一件价值非凡的仙器,还能享有藏书阁三个月的开放特权。   藏书阁由五大宗门创建,从古至今的厉害功法大部分都被收录其中,修真者若是有幸踏足,于修为大有裨益。   这就导致了参与秘境的修真者数不胜数,宗门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在里面夺宝杀人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为了报围剿之仇,魔族最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秘境大比上,只留有三分之二的男魔修守在魔域,其他魔修倾巢而出,各凭本事地混迹于修真者中,意图在秘境里把修真界的新鲜血液一网打尽。   陆眠跟随师弟来到修真界,提前在秘境附近租下一整间客栈,供跟来的魔修住宿休息。   晚来一步的宗门对此很不服气。   领头女修数清司沐辰带来的弟子数量,特意比对客栈的房间数量,发现还能剩下一半空房,当即有些不乐意,气愤道:“秘境开启,来往住店的宗门不计其数,住房问题紧张,咱们应该互相体谅!”   她身侧的白衣青年微微拱手,客气道:“虽然是你们先包下的这家客栈,可就算你们宗所有弟子全住进去,也有一半的房间空着,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空余房间让给我们,不仅能省下不少钱,还能和颇负盛名的逍遥阁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面对二人不间断的单方面输出,陆眠本能看向师弟。   司沐辰坐在凳子上不为所动,语气淡淡道:“我们乐意花钱如流水。”   言外之意便是不差钱,也不想结交其他宗门,让房之事没得商量。   逍遥阁作为五大宗门之首,在修真界有着绝对领导权,门下弟子外出,只要报出宗门名号,都是被人毕恭毕敬供起来的,这还是头一次踢到铁板。   领头女修对着司沐辰怒目而视,胸膛剧烈起伏,冷声道:“你们是哪个宗门的?有胆子就报上名来。”   司沐辰自顾自喝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陆眠会意地站起身,道:“我们就是个小宗派,叫……偷心盗贼宗,像你们这样的大宗门应该没听说过吧?”   偷心。   盗贼。   光听名字就觉得邪里邪气,领头女修扬起下巴,语气很是高傲:“真是自甘堕落,只有魔族才会取这样的名字,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自觉让出一半房间,否则……”   见她半天都不加上后言,陆眠追问:“否则会怎样?”   领头女修扬起手中灵剑,撂下狠话:“否则我会手动让你们变得自愿。”   在魔域待的久了,魔修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不长眼的敢对狠厉无情的尊上放狠话,皆瞪大眼睛看好戏,想亲眼瞧见这个嚣张人类的凄惨下场。   陆眠佯装害怕地抱紧双臂,假惺惺道:“哎呀,我好怕啊。”   见此情状,领头女修气得身体发抖,手指颤巍巍指着陆眠,勃然大怒道:“你……你这是什么语气!”   陆眠笑眯眯道:“你听着是什么语气,那就是什么语气啊。不过是逍遥宗弟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但凡有面镜子,也该照照自己仗势欺人的丑恶嘴脸。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横行霸道惯了,总会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你们这个破落宗门算哪门子铁板?”   领头女修单手结印,感受到召唤的灵剑剧烈颤动,如离弦之箭般冲陆眠的方向刺去。   陆眠保持着柔弱不堪的模样,迅速缩头躲到师弟身后,堂而皇之告状道:“尊上救我!这女人不讲道理,话都没说几句,连声招呼也不打,一上来就开始放杀招!”   那柄灵剑在离司沐辰一米之外的距离停下攻势,似是见到了什么可怕东西,停在空中瑟瑟发抖。   司沐辰抬起眼皮,冷冷扫它一眼,灵剑不堪重负,重重摔落在地。   领头女修见状,忌惮地后退几步,连灵剑都不敢召回。   明白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面之人对手,白衣青年护在女修身前,语带歉意道:“在下是逍遥阁大弟子段潜,这位是我的师妹,苗念彤,逍遥阁女修甚少,难免把她惯得刁蛮任性,还请阁下见谅,不要跟个小丫头一般计较。”   司沐辰把陆眠推到身前,道:“不光你师妹刁蛮,我这侍女也被我宠的无法无天,受不得一点委屈,段公子,不如你问问她,看她要不要跟你师妹计较。”   苗念彤顺风顺水惯了,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放狠话道:“不过是一个低贱侍女,本姑娘就算是杀了她又能怎样?你若是胆敢伤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   “住口!”   段潜厉声呵斥,打断她的威胁之言,而后才态度和缓地转向陆眠,道:“姑娘可否看在段某面子上,与我师妹化干戈为玉帛?”   陆眠似笑非笑地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我都不认识你,你在我这儿有什么面子?是想靠逍遥阁大弟子的身份让我给你面子,还是……凭借这张白净俊俏的脸让我给个面子?”   “要是没有我家宗主护着,你师妹那把灵剑早就把我捅了个对穿,段公子,你是觉得凭你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做到既往不咎?也太痴心妄想了些。”   见青年被怼的面色铁青,他放缓语气,主动退了一步,道:“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要不咱们各退一步,让你师妹简简单单给我道个歉,再赔点精神损失费就行。”   段潜蹙眉道:“何为精神损失费?”   “咱们本来是各述道理,可你师妹不讲武德,率先用灵剑攻击我,那道攻势虽然被我家宗主有惊无险地化解,却切切实实让我收到了惊吓,未来几个月都会心有余悸,甚至于夜晚也会频频做噩梦,导致白天精神不济,无法照顾宗主。”   陆眠顿了顿,继续道:“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对我的工作状态影响巨大,我向你师妹索要黄金百两不过分吧?”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啊?”苗念彤被惊得瞪大双眼,抬高声音辩驳道:“我的灵剑压根就没伤害到你,你这完全是敲诈勒索的奸商行为!”   陆眠几步上前,捡起地上灵剑,递到师弟手里,不紧不慢道:“不想赔钱也行,我们偷心盗贼宗讲究一报还一报,你刚刚用这把灵剑攻击我,被我侥幸躲过去了,我现在也要让我家宗主攻击你一次,这样也算公平。”   苗念彤质疑道:“这哪里公平了?既然是我用剑攻击的你,就算要一报还一报,也应该是你用剑攻击我一次,干嘛要扯上你家宗主?”   看出陆眠毫无灵力,即便挥出一剑也伤不到师妹,段潜附和道:“我师妹只是逍遥阁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你家宗主作为前辈,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对小辈出手,会叫人贻笑大方的。”   陆眠完全不吃这一套:“你在修真界混迹多年,有听到过我们这个宗门吗?”   段潜道:“闻所未闻。”   陆眠笑眯眯道:“那不就得了。我们就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宗门,就算我家宗主欺负小辈又怎样?修真界连我们宗门的名字都没听过,又该怎么来嘲笑我家宗主?”   “……”   此言一出,段潜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瞥见师妹泫然欲泣的脸庞,他攥紧拳头,憋屈道:“姑娘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陆眠道:“我也不欺负你们,我家宗主能帮我攻击你师妹,你同样也可以帮你师妹挡下一击,段公子,这次总公平了吧?”   这算哪门子公平?   刚刚对方纹丝未动,仅用眼神就能让灵剑望而却步,若是让其对师妹出招,即便他拼着全部修为出手相护,也保护不了师妹,还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段潜有些为难:“姑娘,也不是只有打打杀杀一条路可以走,但是黄金百两太多了,我们实在拿不出……”   陆眠双手抱胸,嗤笑道:“那么大一个逍遥阁,连黄金百两都给不了弟子,还说是什么五大宗门之首,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拿不出也行,可以用两张秘境请帖来换,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疯了吧你!”苗念彤双眼冒火,气得跳脚,咬牙切齿道:“每个宗门只派发三十张秘境请帖,你一开口就要两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既不想赔钱,又不想挨打,好不容易给出个解决方案也万般不愿,既然一点亏都不想吃,那你今天就把命留下吧。”   见女修被吓得面色发白,陆眠放软语气劝道:“苗姑娘,秘境请帖是逍遥阁派发的,只是两张请帖而已,你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吧,没必要为了这点身外之物而枉送性命。”   段潜沉思片刻,拿出一张素色请帖递到师妹手中,道:“师妹,这张请帖加上你的刚好是两张,去给那位姑娘送去。”   苗念彤犹豫道:“可若是师父问起……”   段潜道:“就说你把请帖交给我代为保管,是我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丢装着两份请帖的乾坤袋。”   苗念彤内心天人交战,握紧那份轻薄请帖,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不愿连累师兄,可……现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抱歉师兄,是我连累你了。”   段潜失笑道:“你连累我的时候还少了?”   苗念彤心里酸涩,从乾坤袋里拿出请帖,叠在师兄那份上,一同递给陆眠,道:“这是两份秘境请帖,给你!”   陆眠接过,道:“看在这两份请帖的份上,我们就大发慈悲,把剩余的空房间租给你们住,只要一百两白银。”   “谁稀罕跟你这个奸商住在一起,师兄,咱们去找别的客栈!”苗念彤冷哼一声,拉着段潜转身就走。   陆眠坐回凳子,喝了一口茶水,道:“我会为你们留着这些空房,半途反悔的话欢迎回来,届时价格会往上升一倍。”   “我就是在野外打地铺,都不会反悔!”   撂下这句狠话,苗念彤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栈,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段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败在师妹的强硬态度下。   目送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司沐辰好笑地看着陆眠,道:“这就是你说的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秘境请帖的办法?”   “手段是有那么一点不光彩。”陆眠献宝似的奉上请帖,得意道:“最主要的还是结果,一下就拿到两张请帖呢,你就说这个办法有没有用。”   “尚可吧。”司沐辰话风一转:“我只是有些奇怪,逍遥阁作为这次秘境比试的主要创办方,理应会提前订购客栈,为何会在秘境即将开启前寻找住宿?”   陆眠心虚道:“他们预定的那家客栈是魔域名下的,我就在早上放了把火,把整个客栈都烧了。”   司沐辰追问道:“你可知那是谁手下的产业?”   陆眠道:“应该是万曦长老名下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万曦身穿一袭黑裙,走进客栈,半是玩笑半是抱怨道:“尊上,属下名下的客栈可就只有一家,现在被你的小侍女烧毁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司沐辰道:“你想怎么算?”   万曦指尖绕上一缕卷发,打着商量道:“既然是用属下名下客栈换来的请帖,怎么着也该有属下一份吧?”   “这个不行。”司沐辰拒绝得非常干脆,道:“计划是阿陆想的,也是阿陆带人去实施的,请帖理应有阿陆一份,至于你说的客栈,大不了从本座产业里拨一家给你。”   见他这般维护贴身侍女,万曦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属下也可以不要补偿,只要尊上让阿陆姑娘为属下暖两天床,此事就一笔勾销。”   司沐辰依旧拒绝。   按理来说,阿陆和万曦同为女魔,睡在一张床上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前几天他呼唤阿陆好几次、对方一无所觉的模样,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阿陆似乎听觉有损,时而灵敏,时而迟钝。   万曦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后,道:“尊上还真是在乎阿陆姑娘,一点亏都不舍得让她吃。”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透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气息。   就在这时,逍遥阁那群弟子气喘吁吁踏进客栈,动作统一地灌了几杯水下肚。   陆眠站在二楼,倚靠扶手姿态散漫,手里端着一碗甜粥,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明知故问道:“段公子,苗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苗念彤面色铁青,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陆眠故意逗她:“我之前有说什么吗?”   段潜习惯性把师妹护在身后,拱手道:“姑娘,我师妹性格率真,没有恶意,麻烦你不要再戏弄于她。这是约定好的二百两白银,还请姑娘把空余客房让给我们逍遥阁。”   陆眠看向身侧,魔卫领命,下楼从段潜手里接过二百两。   “希望你们住的开心。”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搭理逍遥阁弟子,转身走进靠窗房间,跟师弟分享喜悦:“尊上,咱们今天算是赚大了,二百两到手,相当于咱们住店非但没花钱,还净赚一百两!”   司沐辰靠在窗边软榻上,应了一声。   陆眠紧盯着师弟正脸,询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用这些钱去给你买回来。”   半晌没看到回答。   他疑惑地凑上前。   司沐辰缓慢坐直身体,语气严肃道:“阿陆,你以前从不敢直视本座,最近胆子倒是肥了一圈,每次谈话,你的注意力好似都集中在本座下半张脸上,本座能知道原因吗?”   陆眠心里一紧。   最近这半个月,他先是彻底失去嗅觉,听觉也在逐渐削弱,很多时候都需要观察口型来猜测对方所言。 第132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4   师弟是察觉出什么了吗?   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软榻旁的台阶坐下,恭维道:“魔域里的男性魔修样貌丑陋、身材魁梧,连最基本的养眼标准都达不到,尊上却有着天人之姿,来到凡间也不逊色于任何人类,你难道不知美色惑人的道理吗?”   “你与本座朝夕相处,就算这张脸再怎么姿色过人,整日面对,也该看得厌烦了。”为防止他继续反驳,司沐辰言辞直白道:“就算真如你所说的是沉迷男色,那你为何只盯着本座的嘴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师弟作为容颜清俊的魔尊,最初向其表达爱慕的女魔恒河沙数,因为他的醋意大发,皆被调去偏远地方做工,从无例外。   他若是往感情方向回答,十有八九也会被师弟立马疏远,不光会收回贴身侍女的身份,还会剥夺秘境之行。   思虑太多,陆眠好半天都没能开口回答。   司沐辰神色了然,道:“是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还是……听不到本座在说什么?”   “本座身边曾有个十分信赖的魔修,儿时被刺穿耳膜,听不到任何声音,阿陆,你猜他是怎么跟魔对话的?”   似乎根本没打算等陆眠回答,他自说自话:“他也是像你一样,无时无刻都盯着其他魔修的下半张脸瞧,通过观察口型来猜测谈话内容。”   陆眠道:“这半个月来,我整天呆在你身边,连擦破皮的情况都很少有,怎么可能会突然变聋?”   司沐辰不欲浪费时间,道:“你现在背过身去。”   陆眠头脑飞速运转。   这种避无可避的情况,该怎么应对才好?   若是背过身去,看不到师弟的唇语,他的耳聋会暴露无遗,师弟一旦喊来魔医为他检查身体,天罚之事也将无法隐瞒。   届时,其他细节会如抽丝剥茧般尽数袒露给师弟,场面定然会十分失控。   师弟不仅会怀疑没有魔力的他是如何引来天罚的,还会在魔医把完脉后质问他为何男扮女装,装成柔弱无力的模样潜伏在他身边,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师弟认真专注的眼眸,他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只能依言转身。   身后是一面素色屏风,上面绣着繁复华丽的金色花纹,骤然把目光放在其他物体上,他顿觉周围一片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法听到。   这种感觉其实很可怕。   你会觉得四周空芒,整个世界只余你一人,单是静默,就能把人逼疯。   这些日子,与其他人相处时,他的世界是寂静无声的。   唯有在面对师弟时,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师弟的容貌、声音、身形、习惯……所有一切都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   即便不看师弟,也能凭借脑中记忆在纸上完美复刻那张清俊脸庞,即便不听师弟说话,也能根据口型想象出那道独特悦耳的声音。   现在看不到师弟那双软唇,他的想象力像是被人捏碎成渣,再怎么拼也拼不出记忆中的声音。   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眠转过身,看到师弟眼中果然如此的神情,便觉得大事不妙。   “阿陆,本座刚刚说了什么?”   司沐辰紧盯着他的双眼,询问道。   陆眠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司沐辰握住陆眠双肩,将其按坐在软榻上,掌心蕴上魔气,探查耳朵的内部情况。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洞口钻入,越往里深入一分,他的脸色越差。   陆眠却保持着面不改色。   天罚造成的五感尽失只会在宿主身体里体现,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即便师弟现在把他脱光,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任何伤痕。   他偏过头,问道:“尊上,检查出什么了吗?”   司沐辰失望地收回魔气,道:“没有。你的耳朵很健康,没有遭受过任何攻击,告诉本座,为何会毫无缘由地变成如今这样?”   “也不算是毫无缘由……”   陆眠支支吾吾反驳了一句,压低声音回道:“这其实是我家掩藏最深的秘密,绝对不能外传,此时要是说出来,尊上会为我保密吗?”   司沐辰道:“本座不是多嘴多舌的魔。”   “我爹娘是一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属于近亲通婚,容易生出畸形儿。”想起在现代看过的某本书籍,陆眠酝酿片刻,开始胡编乱造:“我其实是他们生下来的第三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刚生下来就有五双手脚,缺少一个鼻子,无法呼吸导致窒息而死;第二个孩子头部太大,卡在母体中导致难产,我爹只能下令放弃孩子,保住我娘。”   “我是第三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外形正常,唯一有所欠缺的便是体内天生没有魔力,即便如此,爹娘依旧欣喜若狂,听说凡间有个贱名好养活的说法,没有特意给我取名字,随了爹的姓氏叫阿陆。”   他用手撑着下巴,目光里满是失落:“本以为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老去,没想到身体还是出了问题,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有一种听力在逐渐下降的感觉,昨天才彻底听不见的。”   相处时间越久,司沐辰越觉得阿陆不仅眼睛像陆眠,性格方面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很多时候,他看着阿陆的笑颜,恍惚间脑海里会出现陆眠拿着一罐桂花糖温言软语哄他的模样。   瞎道士明明说过,芦上村那名孕妇腹中胎儿才是陆眠转世,阿陆只是魔域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魔,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每每发现女孩生气委屈,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怜惜。   他无数次劝告自己,不能见异思迁,陆眠才是他放弃一切、舍生入死也要牢牢抓住的人。   为了剪断这份不合宜的情感,他甚至想把女孩赶出魔域,然而每次都是刚生出这个念头,反悔的情绪也会随之而来。   仿佛是潜意识在警告他,若是贸然如此,只会悔恨终生?   他眸色暗沉,道:“为何不告诉本座?”   “我那两个哥哥的下场证明耳聋不可逆的,告诉尊上也无济于事,还会让你无时无刻悬着心。”陆眠指了指眼睛,宽慰道:“听不到声音也没事,我还有一双眼睛,能看懂唇语,最简单的交流还是能做到的。”   司沐辰拿出一张秘境请帖,语气不容置喙:“这份请帖送给万曦吧,秘境里危机四伏,听不到声音就意味着失去了第二双眼睛,也会多一份危险,旁人要想在背后偷袭,会变得异常容易。”   陆眠紧紧捏住请帖边缘,“不行!”   “尊上,你不能出尔反尔,刚刚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你说过这份请帖是我的!”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师弟,撒娇道:“你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还怕在秘境里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吗?”   司沐辰不为所动,从他手里强硬地抽出请帖,吩咐魔卫将其送去给万曦。   “你不讲理!”   陆眠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含泪控诉道:“这是我绞尽脑汁才拿到的请帖,一言不合你转头就送给别的魔,从根本上罔顾我的意见。”   “阿陆,你想跟着本座进入秘境也行,要么有足以自保的魔力,要么有耳听八方的能力,否则一切免谈。”   司沐辰躺回软榻,闭上双眼,对房间里的闹剧置之不理。   闹了半天,也不见师弟改变主意,陆眠深吸一口气,面上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离开房间,嘴里却诚实道:“我出去一趟,用赚来的钱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司沐辰睁开眼,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唤道:“庄左。”   穿着黑衣、肌肉健硕的蒙面魔修突然出现,单膝跪地等候命令。   司沐辰语气淡淡道:“跟上她,暗中保护即可。”   庄左领命,消失在原地。   黄昏渐渐退去,夜色笼罩大地,街边摆摊的商贩纷纷点亮灯笼,用以照明,夜市里人声鼎沸,为夜色增添了热闹又繁华的色彩。   踏出客栈后,陆眠能明显感受到周围藏匿着一个实力不低的魔修,对方并未做其他出格之事,只是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似乎是在跟踪他。   想来是师弟特意安排来贴身保护他的魔卫。   他不动声色,辗转在各个小摊前,购买小吃点心。   没过一会儿,手中提满了油纸包,他随意寻了处空地坐下,本想着歇息片刻,没等他把提着的东西放下,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他僵硬地转过头,梳着两个马尾辫的甜美女孩正对着他怒目而视,明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神情很是委屈,哭诉道:“呜呜呜姐姐,你为何要把我的小花坐在身下?快点起来呀,你会把它压坏的!”   什么小花?   方才他往下坐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难不成是他的触觉也开始消失了?   陆眠心往下沉,提着满手的油纸包迅速站起身,看到一张剪成人形的小纸人仰面朝天地瘫在刚刚坐着的地方,呈现一个大字,边角没有被坐出褶皱。   女孩立马凑上前,小心翼翼将纸人捧起,破涕为笑道:“小花,还好你没被姐姐压坏,要把我担心坏了。”   陆眠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发现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沾染不少泥土灰尘,衣裙上也有许多补丁,活脱脱的乞丐形象。   确认纸人无碍,她舔舔嘴唇,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怯生生道:“姐姐,我好饿,可以把点心给我吃一口吗?”   陆眠重新找了片空地坐下,打开油纸包,递给女孩,“吃吧。”   女孩接过,拿起糕点狼吞虎咽,就算被噎住喉咙也没停下吞咽,想来是饿了许久。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眠想了想,把所有油纸包尽数摆到她身边,叮嘱道:“你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去给你买杯糖水喝。”   女孩用力点头。   陆眠起身离开,在小摊上买了一杯糖水,折返回来,却发现原地空无一人,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堆油纸包。   看来是遇到骗吃骗喝的小乞丐了。   他把糖水一饮而尽,去集市上重新买了几份糕点,赶在打烊前回到客栈,向师弟献上一晚的收获。   司沐辰来者不拒地收下,道:“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呆在客栈,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附近集市逛逛,好歹是个女孩子,外出逛街要多为自己买些衣服首饰,做妆点之用,不必挂念本座。很晚了,回房睡吧。”   回到房间,陆眠撩开衣袍,露出腿上的冻疮。   经过半个月来的恶化,冻疮由红变紫,无时无刻都瘙痒难耐,隐隐还有些发脓迹象,这些还只是身体表面的创伤。   更严重的要数身体内部的损害,那枚冻疮如附骨之蛆般吸附着小腿,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汲取灵力。   每日流逝的灵力虽然非常微小,可若长此以往的话,会逐渐搞垮宿主身体。   师弟身上的冻疮是五年前出现的,魔力应该也流逝了五年。   魔族寿命是人类的十倍,师弟又是魔域里掌握生杀大权的魔尊,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魔力在积年累月中每况愈下,等到有后起之秀为魔尊之位挑战师弟时,只会是必败无疑的结局。   按照五感尽失的规律,再过半个月,他就会彻底失去触觉,必须要在触觉消失前找到解决办法!   打定主意后,他上床睡觉,打算明天再去试着搞来一张秘境请帖,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跟着师弟进入秘境!   翌日清晨,陆眠被刺眼的阳光照醒,刚睁开双眼,就跟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对上。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坐起,这才看清蹲在床边的是昨晚那个骗吃骗喝后溜之大吉的小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委屈道:“我饿了。”   “你饿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见女孩被说得泪眼汪汪,张大嘴就要哭嚎,陆眠深吸一口气,打断施法道:“昨晚那堆东西还不够你吃的吗?”   女孩用力点头,道:“那些食物都让孙爷爷吃了,我现在很饿,好心姐姐,能不能再给我点吃的?”   见她实在可怜,陆眠穿上外衣,道:“你跟我一起出去,带你去买好吃的。”   “谢谢姐姐!”   女孩霎时间眉开眼笑,扑到他身上,用脸颊开心地蹭了蹭他后背。   陆眠穿衣动作一顿,忙把她从自己后背扯下,严肃道:“不许往我身上贴。”   女孩瘪瘪嘴,眼里蒙上一层泪花,“为什么?姐姐是讨厌我吗?”   陆眠铁石心肠道:“要是想吃东西,从现在开始不许哭,也不许往我身上扑。”   女孩止住眼泪,不敢再哭。   陆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找来这家客栈的?”   女孩咬着下唇,抽抽噎噎道:“我……我叫屠娇娇,昨夜离开前,害怕找不到你,就让小花跟着你,我是根据它留下的指引找来的。”   屠娇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陆眠总觉得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还有,小花不是昨晚的人形纸人吗,那么薄的纸片人还能追踪人类?   还是他的理解错了?这小丫头是有把所有东西都命名成小花的癖好?   他难以理解地皱眉:“什么小花?”   女孩从床底摸出一个眼熟纸人,道:“姐姐,你是失忆了吗?小花昨天还被你压在屁股下面呢,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不认识了呢。小花,快跳下来给姐姐打个招呼。”   纸人轻飘飘跳下女孩手掌,站在床上冲陆眠鞠躬,以示问好。   这是掩月宗的控纸术。   他总算想起是在哪里听到屠娇娇这个名字了。   那是他还在天衍宗的时候,跟师弟外出执行任务,无意中听到掩月宗两个弟子的谈论。   大意是说宗主之女屠娇娇虽天生痴傻,却极得宗主喜爱,很是惹人眼红,在宗主外出会友时,贪玩走失两年,至今未归。   算算日子,这应该是屠娇娇失踪的第八年。   要是用宗主爱女换取一份秘境请帖,不知掩月宗肯不肯?   陆眠俯身询问道:“你今年几岁?家在何处?”   屠娇娇思索片刻,犹疑道:“我应该是……十六岁了,我现在的家在一个破庙里,家里只有孙爷爷和狗娃弟弟。”   也就是说,她是在八岁那年失踪的。   陆眠试探道:“你以前还有家吗?”   “有的!我以前的家里有爹爹娘亲,玉书师兄、慧月师姐……还有别的哥哥姐姐,房子很大,几天都逛不完!”   说到这里,屠娇娇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胡乱抹了把脸,呜咽道:“对不起姐姐,我控制不住眼泪,只要一想起爹爹娘亲,我就想哭……”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陆眠态度和缓了些,道:“没关系,你随便哭,等哭够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姐姐,你真好!”   夸完人,屠娇娇谨小慎微地拉住他衣角,缩了缩脖子,道:“能不能……再多买一份食物,我想带回去给孙爷爷和狗娃弟弟吃。” 第133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5   陆眠在她头顶摸了一把,语气温和道:“当然可以,不过……你需要在送完食物后陪我去个地方。”   此前调查逍遥阁预定的客栈时,他顺带也查清了其他四个宗门的暂居地。秘境会在一天后开启,尽量要在今天拿到请帖。   处理完屠娇娇的私事,他准备带上她前去拜访掩月宗,以此邀功换得一份请帖。   屠娇娇仰起头,追问道:“姐姐能告诉我要去哪里吗?”   “我要带你去找你爹。”   “那张叫小花的纸人出自以控纸术闻名的掩月宗,那应该是你以前的家。”陆眠直视她的双眼,耐心解释道:“掩月宗宗主的爱女屠娇娇失踪八年,宗门上下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   这段话表达的意思有些复杂,屠娇娇眨眨眼,把注意力放在最后那句话上,“我每天都陪着孙爷爷在街边乞讨,爹爹那么厉害,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到我?”   陆眠吐露前些年听到的消息:“你失踪那天,屠修贤外出会友,回程路上遭遇魔修袭击,身受剧毒,原本是必死无疑的结局,恰好有一名药师路过此地,施以援手,解了一半毒性,并嘱咐他切不可大喜大悲,免得毒素蔓延。”   “回到掩月宗后,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屠修贤急火攻心下吐出一口黑血,当场昏厥。”   待女孩理解所言何意,他继续道:“宗门里的医修全力救治,命虽然是保住了,毒素却伤到脑神经,让他变成了活死人。”   屠娇娇咬了咬手指,不解道:“什么叫活死人?是可以在死亡后复活的人吗?”   虽然觉得跟一个幼稚懵懂的女孩说生死之事很残忍,陆眠还是打算详细讲解,避免在交涉途中出现茬子。   “活死人是指半死半活的人。他虽然还活在世上,却被按下了暂停键永远保持一个姿势,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说话,像是死去的尸体。”   屠娇娇似是被吓到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沉默良久,她表情木楞,呆呆吐出一句话:“姐姐,我爹一直躺在床上,会不会觉得闷啊?我娘以前总说他不着家,老想着往外面跑,现在他不能动弹,连饭都得别人喂到嘴里,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应该很难熬吧……”   陆眠没体会过那种感觉,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是孩子心性,结束难过后,屠娇娇揉揉通红的眼睛,道:“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陆眠道:“什么问题?”   屠娇娇道:“我爹现在成了活死人,还能认得我吗?”   陆眠回答得毫不迟疑:“能,活死人能听到别人说话,只要你在他耳边事无巨细地介绍自己,他就能听出你的身份。”   敏锐察觉到他态度变好,屠娇娇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那我能带着孙爷爷和狗娃弟弟一起去吗?他们为了养活我,吃了很多苦,我想把他们带到我家,我以前的家不仅有很多空闲房间,还有吃不完的点心和糖葫芦,我想让孙爷爷能在死前睡到一副檀木棺材,让狗娃弟弟能习武练功。”   “屠姑娘,这些可以等见到你爹娘后再做安排。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不小心走岔路或是绕到远路,会累到孙爷爷的。”   瞥见女孩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陆眠提出建议:“等你认完亲,可以让掩月宗弟子安排一辆马车去接,这样的话,不仅能给孙爷爷和狗娃弟弟一个惊喜,还不用让他们奔波受累,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屠娇娇总算被说服。   约莫到了师弟的起床时间,陆眠带着女孩推开隔壁房门。司沐辰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眺望闹市,眉眼间的孤寂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样的师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清冷气息,没有一点人气。   不想让对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拉着屠娇娇走到屏风旁,语气兴奋道:“尊上,看我睡醒后发现了什么!”   司沐辰偏过头,毫无情绪扫了陌生女孩一眼,道:“她是谁?”   心里筹划着拿到秘境请帖的计划,陆眠不想惊动师弟,导致出师未捷身先死,遂半真半假道:“昨晚逛夜市时见她可怜,赠送了些吃食,今天早上她无声无息摸到我房间,说是不小心迷路了。”   见他突然停住介绍,司沐辰微抬下巴,等待下文。   陆眠才继续说道:“她是个小姑娘,流落街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所以我今天打算做做好事,送她回家。”   司沐辰颔首道:“可以。”   征得师弟同意,陆眠去集市买了些吃食,在屠娇娇的带路下回到破庙。   庙宇很小,屋檐上青瓦剥落,生长着几株荒草,殿内蛛网遍布,供奉一个泥塑神像,干草铺了殿内近一半的位置,上面有两张残破草席,躺着一位气若游丝的老人。   老人衣衫打满补丁,一头乱糟糟的白发,见到女孩回来非常高兴,却在听到他要带女孩去认亲时露出警惕神色,说什么也不同意。   陆眠把告诉屠娇娇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老人听,这才使得老乞丐半信半疑。   恰在此时,破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梳着一头利落短发、衣衫褴褛的少年走进庙里,手里拎着一包药材。   他与女孩年岁相当,骤然在熟悉领域见到陌生人,眼中满是防备,露出一抹凶光,“你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想来这位就是屠娇娇口中的狗娃弟弟。   这样的名字凡间一抓一大把,可此人浑身戾气,举手投足间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实在不像是老乞丐能养出来的。   陆眠暗自警惕,主动介绍自己后说明来意。   听完这段故事,狗娃一言不发,静默良久,才攥紧双拳道:“你的意思是……娇娇是掩月宗宗主的亲生女儿?”   陆眠摸出纸人,“这是掩月宗的控纸术,应该错不了。”   “你和娇娇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助她认祖归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狗娃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陆眠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秘境大比吗?”   见少年点头,他继续话题:“进入秘境,需要通行请帖,每个宗门有三十张请帖,我需要用屠小姐去和掩月宗换一份请帖。”   “要是我不同意呢?”   狗娃握紧挂在颈间的狼形玉坠,沉声问道。   陆眠脸上笑容消失,再不复最初的和气模样,一字一句道:“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同意,我会把你打昏过去,再带着屠小姐去掩月宗所住的客栈现场认亲,地上那位孙爷爷连起身站立都困难,想必也没有能力来阻止我。”   时隔半月,他的灵力再度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压迫得狗娃面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股灵力是对特定对象释放的,屠娇娇一无所觉。   听到少年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她连忙凑过去蹲下身,不停冲着腿部吹气,道:“狗娃弟弟,你忽然跪下干嘛!磕出这么大声音,膝盖肯定很痛,我帮你吹吹,让痛痛飞走!”   狗娃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推开女孩凑过来的脑袋,道:“我不痛。”   通过短时间的接触,他能清晰感受到对面之人灵力的强盛程度,街边乞讨的这些年,也曾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修真者,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对方。   观其外形,最多只有二十多岁,却有着这般恐怖的实力,硬碰硬的话,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暂时压下抵抗,斟酌着语气,说道:“娇娇心智不成熟,孤身跟你去找掩月宗,爷爷肯定放心不下,不如让我跟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目睹全程的孙爷爷挣扎着坐起身,道:“姑娘,就让狗娃跟着去吧,他还算有些本事,不会拖你后腿的。”   思虑片刻,陆眠同意下来。   带着姐弟俩买了几身像样衣服,三人向掩月宗所在的客栈走去。   掩月宗财大气粗,住的是镇上非常有名的客栈,非常方便寻找。   走到目的地时,迎面撞上两个外门弟子,穿着统一的紫色宗服,衣摆处绣着大片绿竹,像个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见到服饰各异的三人,纷纷抽出灵剑,语气凶狠道:“客栈里住的是掩月宗的人,闲杂人等退避。”   陆眠两指夹着红色纸人,把神色凄惶的屠娇娇推至身前,扬声说道:“这是你们宗主失踪八年的爱女,屠娇娇,我是在街上发现她的,特意领来让你们认认人。”   其中一个外门弟子似是对此司空见惯,不耐烦摆摆手,驱赶道:“你们这种妄图冒名顶替的团体我见得多了,快走快走,没事别来烦我们。”   “你们不认得这个?”   陆眠晃了晃纸人,道。   另一个外门弟子嗤笑道:“不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纸人吗,别以为随随便便剪个纸人就能冒充娇娇小姐,我们掩月宗的控纸术有独特的术法维持,娇娇小姐那个纸人更是独一无二,你们就算是装也装不出来。”   陆眠侧过身体,把更大的空间让给女孩,“屠小姐,麻烦你让纸人动一动,跟他们打个招呼。”   来的路上,他拿五个糖葫芦诱惑,让她到了地方要言听计从。   听到命令,屠娇娇指尖勾动,纸人费力从陆眠手中挣脱,轻飘飘落到地上,熟练地向他们鞠躬。   见此情形,两个外门弟子神情微喜,忙冲着客栈里喊:“大师兄,你快出来看看,外面这个姑娘是不是娇娇小姐!”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客栈里走出一个俊逸青年。他迅速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屠娇娇脸上。   少女穿着一袭紫裙,肤色白皙,明眸善睐,瘦小肩膀垂下两条麻花辫,尾部系着蝴蝶结,这幅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娇小姐别无二致。   此时此刻,无需其他身份证明,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看似镇定地走到女孩身前,俯下身问道:“娇娇,记不记得玉书师兄答应过你什么?”   屠娇娇神色茫然,后退一步道:“骗人,你不是玉书师兄!”   沈玉书笑道:“我如何不是了!”   屠娇娇把手放到自己头顶,又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顶,认真比划道:“我的头顶只到你肩膀这里,可玉书师兄跟我是一样高的,而且……玉书师兄不长你这样。”   沈玉书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铜镜,正对着她的脸,道:“娇娇,你小时候的身高、样貌也都不是现在这样,你都能有所变化,没道理玉书师兄还要停留在原地。”   “也是哦……”   屠娇娇垂下眼,艰难说服了自己。   沈玉书道:“现在能说师兄曾答应你什么了吗?”   屠娇娇重重点头,道:“师兄答应给我买两个糖人,小鸟形状的糖人!”   听到回答,沈玉书用力把女孩扣进怀里,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温柔道:“娇娇,分离八年,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狗娃紧盯着环在屠娇娇腰间的大手,神色很是阴郁。   陆眠没兴趣参与他们的认亲大会,插嘴道:“我帮你们掩月宗找回了人,是不是应该给点报酬?”   沈玉书松开怀抱,站直身体,道:“姑娘可有想要的报酬?”   陆眠不着痕迹瞥了眼右侧,“可否进去详谈?”   “自然可以。”   四人踏进客栈,里面聚集着不少内门弟子,刚打个照面,就不约而同围拢着屠娇娇,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关心。   唯有站在二楼的紫衣女修纹丝未动,只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女孩瞧。   注意到她隐晦的表情变化,陆眠不动声色,继续方才的话题:“我想要一份秘境请帖。”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声音只让沈玉书听到。   沈玉书有些为难:“对于此事,沈某无能为力,秘境请帖已经下发到每个弟子手中了,姑娘可以提别的要求,只要掩月宗能办到,一定尽力去办。”   陆眠道:“可我只有这个要求。”   沈玉书轻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请帖双手奉上,道:“多谢姑娘把娇娇送回掩月宗,这本是分给我的请帖,现在转赠给姑娘。”   二楼的紫衣姑娘率先出言反对:“师兄,你怎么能把请帖送给别人!以你的资质,定能在秘境大比拔得头筹,送给这么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只会浪费资源!”   秘境大比不仅是个人间的竞争,也是各个宗门间的竞争,没有实力强悍的领头人,进入秘境,无异于寻死。   掩月宗年轻弟子里资质最好的沈玉书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见大师兄这般轻易就把秘境请帖送出,纷纷劝道:   “大师兄,你可是我们掩月宗的支柱,怎么可以提前退出!”   “在场之人谁都可以不去,只有你不行,这是我的请帖,师兄你拿着它进去,进去后随便帮我找点灵丹妙药就行,我资质平庸,去不去没什么分别。”   “我平常在宗门里只会混吃等死,连最简单的阵法都学得磕磕绊绊,进去秘境只有挨打的份,还不如让这份请帖物尽其用,大师兄,我把我的请帖给你。”   沈玉书看向率先反对的紫衣姑娘,道:“没有我,还有你们的二师姐慧月,她会在秘境里护着你们的。”   在众位弟子心里,沈玉书是位温文尔雅、耐心细致的完美师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把难处告诉师兄,大概率都能被成功解决。   而二师姐程慧月尖酸刻薄、心胸狭隘,很少有弟子愿意同她打交道。   平日里的小忙她都不愿意帮,若是进入秘境,即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只会无动于衷,众人打心眼里拒绝这个提议。   有个弟子眼珠微转,想出个好主意来,高声道:“娇娇师妹是师父师娘生的女儿,要付报酬的话,我们这些师兄师姐都有一份责任,不能让大师兄独自承担这份压力,为了公平,咱们就用抽签的方式,抽到谁,谁放弃秘境大比!”   此言一出,无不赞同。   对于掩月宗的后续安排,陆眠没有兴趣知道。   拿到秘境请帖,他从腰侧拿出一道折成三角状的黄符,不着痕迹地塞到狗娃手里,低声道:“这张符能千里传音,屠小姐若是在掩月宗过得不痛快,就传音给我。”   没等少年回话,他步履轻快地离开客栈,在集市逛了一大圈,才回到师弟所在的客栈。   刚推开门,就见苗念彤坐在桌前,捧着一碗甜粥吃的正香。听到动静,她扭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相貌寡淡的熟悉面容,顿时没了胃口。   她放下碗,嘟囔道:“卑鄙无耻的奸商,这么晚才回来,还提着一大兜东西,肯定又是去坑害别人了!”   陆眠心情不错,懒得同她计较,哼着小曲走向师弟所在的屋子。   “尊上,我又给你带了好多吃食。”   屋内的司沐辰停止打坐,睁开双眼,恰好看到小丫头兴冲冲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情绪难得有些高涨,不由得问道:“遇到什么好事了,高兴成这样?” 第134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6   “你昨天说食欲不振,我特意去集市买开胃小吃,看到这家酸梅汤的门前站满了人,整整排了三行长队,我从旁边路过时看到两个老婆婆在小声谈论,说是怀孕儿媳什么都吃不下,唯爱喝这家的酸梅汤,便想买来给你尝尝。”   “排到我时,大叔说没有酸梅汤了,我还有点失落,或许是看我实在难过,大叔儿子把留给他的酸梅汤送给我了。”陆眠掂起手中的酸梅汤,眉眼飞扬道:“尊上,你先尝尝,看像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开胃。”   司沐辰心里一动。   小丫头额角沁出些许汗珠,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竟让他忽略掉眼前这张脸的普通平凡,觉得非常可爱。   想到尚未出生的陆眠,他像是被一瓢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清醒。   阿陆出现之前,他能够很确定地告诉自己,今生今世唯爱一人,为了师兄他甚至可以把灵魂都弃之敝履,现在却不敢说这种话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心产生质疑,一颗心怎么会在爱上一个男人的同时,喜欢上另一个女人?   明明前二十四年里,他也遇到过不少女人,她们或是美若天仙、或是才情不凡,各有各的优点长处,可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容得下陆眠。   阿陆这个小丫头,长相平庸,资质也同凡人无异,脑子里每天都装着古灵精怪的想法,闹得他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对于这样的女人,以前的他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给,如今却可耻地动了心……   看到师弟眼中的痛苦挣扎,陆眠担忧地凑上前,询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司沐辰回过神来,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疏离之色,无甚情绪道:“没有,把东西放下,你回房睡吧。”   朝夕相伴二十余年,陆眠对师弟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   察觉到对方的有意疏远,他神色微变,以为师弟是因屠娇娇的仙门身份对自己产生怀疑,连忙汇报今日之行:“尊上,我对你绝无二心!之所以帮助屠小姐认祖归宗,是看她实在可怜,要是早知道她爹是掩月宗宗主,我肯定会把这点好心死死压到肚子里!”   在他看来,师弟曾被修真界联合围剿,肯定对仙门各派恨之入骨,他作为魔尊贴身侍女,却吃里扒外地帮助掩月宗,现在应该会被怀疑成内奸。   本以为这样说能让师弟消气,不料对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既没说相信,也没大发雷霆,只一味驱赶他:“本座乏了,你也回去睡吧。”   话已至此,陆眠就算有无数句辩白之语,也只能咽进喉咙里。或许师弟今晚只是心情不好,左右还有明天一天时间,他还有时间解释。   翌日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他先去往隔壁房间,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魔卫告知尊上出门采购秘境之行所需的物品,建议他可以去逛集市,买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来解闷。   这是什么意思?   生气到直接对他闭门不见了?   要早知如此,他就该换个目标对象,像坑苗念彤一样再去弄来一份请帖,而不是靠做好人好事,心安理得用报酬换来请帖。   陆眠心不在焉地靠着二楼扶手,想守株待兔,然而,直到晚上也没待来师弟,反而待来一个不速之客。   刚从外面回来的苗念彤双手环胸,绕着他走了一圈,嘲笑道:“从早上我就注意到你了,跟个哈巴狗似的守在这儿,怎么?是你家宗主抛弃你了?”   陆眠从怀中掏出一沓钱数,懒得搭理她。   见他胆敢无视自己,苗念彤气愤地跺了跺脚,又很快冷静下来:“我要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叫阿陆吧?”   陆眠往外蹦出一个字:“是。”   “你讹了我们逍遥阁两张请帖,是打算跟你家宗主一起去秘境大比,好借此时机让偷心盗贼宗扬名立万,来年多收几个弟子?”苗念彤暂时压下怒火,猜测道。   陆眠兴致缺缺道:“算是吧。”   “你身无灵力,进入秘境就像是羊羔落进狼群里,必然难逃一死。”苗念彤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但你好歹也算干了点人事,信守承诺给我们留了一半客房,我也不想看着你白白送死。”   心里实在害臊,她蒙头就往房间走,关门前补充道:“真心奉劝你一句,放弃秘境之行,这样你还能跟你家宗主长长久久的。”   因着这份善意,陆眠抬高声音,道:“我家宗主已经把我的请帖没收了,就算再怎么想去,也没法去了。”   直等到月上柳梢,司沐辰也没有回来,他从台阶上站起身,脸色很是阴沉。明天就是秘境大比,师弟到底去了哪里,是准备整宿都不回来睡觉吗?   若只是怀疑他勾结仙门,完全可以下令把他赐死或者赶走,没必要特意躲着,更何况方圆百里的客栈已然满宿,除了这家客栈,根本没有可供居住的地方。   师弟极有可能是去处理别的急事,还是跟秘境大比有关的急事,更小一部分原因是想借机躲着他,不愿面对他的胡搅蛮缠,也怕他不声不响混在魔堆里跟去秘境。   秘境大比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能让一介魔尊这般慌乱,连觉都来不及睡。   他走到守门魔卫身前,沉声道:“尊上到底去了哪里?为何现在还不回来?”   整个魔域,无魔不知魔尊对阿陆姑娘的珍惜在意。   遭到疑似未来魔尊夫人的逼问,魔卫小腿肚不停打颤,结结巴巴道:“我只知道尊上是去采购秘境所需的物品,更具体的就一概不知了,毕竟……尊上的行程安排哪是我一个魔卫能随意过问的。”   陆眠问道:“你就没有听到些蛛丝马迹吗?”   魔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万曦搭上陆眠肩膀,绕着他走了一圈,“小侍女,你要是想知道尊上去了哪里,怎么不过来问我?”   陆眠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身体接触,道:“请万曦长老明言。”   “今早密探传来消息,说是秘境里原本封印着一头魔兽,却在前天夜里突然冲破封印。”万曦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自顾自道:“那是一头幻影魔兽,一旦踏足它所在的领域,就会深陷进过往最难以释怀的记忆里,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法自拔。”   陆眠听过幻影魔兽的凶名。   它虽是品阶不高的魔兽,却有着堪称无敌的自保手段,可以随意幻化成任何事物,让人无从辨认,只能毫无抵抗地被拉入回忆,难以解脱。   几千年前,天衍宗的上任宗主就是在某个凶险之地遇到幻影魔兽,泥足深陷,无法从记忆中挣脱,最终被困死在那片蛮荒地。   想起昨夜苗念彤的劝告,他微微蹙眉,道:“逍遥阁公布这个消息了吗?”   万曦笑着摇头,道:“好像只通知了五大宗。”   陆眠试探着问道:“尊上要去采买的东西是不是和幻影魔兽有关?万曦长老,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类魔兽吧?”   万曦承认得大大方方。   陆眠厚着脸皮道:“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你又不去秘境,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见他有滔滔不绝的哀求架势,万曦勾起一侧唇角,怂恿道:“小侍女,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赖到尊上床上,等他半夜回来,直接开口询问,尊上这般宠爱你,十有八九会告诉你的。”   “剩余十有二一的可能呢?”   万曦笑眯眯道:“可能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陆眠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却被她用魔气缠住腰身,阻止向前,“看在你这么虚心求教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提示,要是不小心踏进幻影魔兽布下的幻境,可以用一线牵破解。”   “怎么破解?”   万曦详细描述道:“这很简单,只需要用一根红绳绑住深陷幻境人的手腕,令一端系在自己腕上,割开彼此手腕皮肤,让各自的鲜血在红绳上相连,趁此时机,强行破开幻境进入,寻找时机把深陷幻境的人从里面拉出来。”   陆眠道:“真要这么简单,尊上只需要去集市买点红绳就行,为何到现在都没回来?”   万曦道:“因为破解幻境所需的红绳结在深渊之下的常青树上,那里不止有体型庞大、以肉为食的石像鬼,还有能轻易打破任何防御的熔岩巨兽,除了尊上,无魔能在深渊之下来去自如。”   魔域有两个禁地,魔沼和深渊之下。   前者是积尸地,聚集着数不胜数的怨念和魔气,凡是踏入此地的人或魔,都会被这股怨恨魔气缠住,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后者所在的位置非常隐蔽,仙门知之甚少,陆眠作为天衍宗弟子,同样不甚清楚,可万曦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让他暗暗心惊。   他刚想返回魔域,却见身侧女魔偏过头,惊讶道:“尊上,你总算回来了。”   陆眠似有所感地扭过头。   司沐辰长身玉立、姿态闲适,与往常无异,虽然是从深渊之下回来的,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曾凌乱破裂,站在楼下不知听了多久。   他连忙下楼,近距离把师弟从上往下打量一遍,关切道:“尊上,没有受伤吧?”   “没有。”   司沐辰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把手指粗的红线递给陆眠,吩咐道:“阿陆,把一线牵分发下去,确保每个要进秘境的魔修都能拿到一根。”   红线数量不多,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线身还有些潮湿黏腻。   好在客栈里的这些魔修也是各凭本事,谁有本事拿到秘境请帖,谁就有资格去秘境搞破坏,所以前去秘境的魔修并不多。   陆眠收回目光,把魔修聚集在一楼,根据人数分发一线牵,分发结束,手里还剩下两三根。   这样大的动静,成功吵到逍遥阁那批人。   苗念彤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清一楼场景,愣了一瞬,不解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大半夜不睡觉,是要去当促成姻缘的红娘吗?”   陆眠收起剩余的一线牵,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我们偷心盗贼宗的,问那么多干嘛,不会是想打探我们宗内机密吧?”   “笑话!你们宗门既没有名望,也没有实力,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宗门,有什么值得我打探的地方?”苗念彤嗤笑一声,扬声道。   “那就把嘴闭上,别总是说些有的没的。”   说完这句话,陆眠径直走向二楼,推开房门后,拿出剩余三根一线牵,问道:“尊上,还剩三根,你有给自己留一根吗?”   司沐辰嗯了一声,道:“阿陆,秘境会连着开放一个月,本座不在的日子,你要密切关注芦上村那名孕妇,确保半个月后她能平安无虞地生下孩子。”   陆眠答应下来。   虽然明天他也会进入秘境,根本无法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去芦上村,可他知道师弟在那位孕妇身上留下了非常厉害的保护阵法,甚至还有一道远古禁术,能在有效时间里代为承受百分之六十的伤害。   更何况,师弟具有瞬移能力,即便进入秘境,也能随时随地出现在孕妇身边,根本无需他过多关照。   “至于多余的一线牵,喜欢的话你就留着吧。”交代完正事,司沐辰下逐客令道:“回房睡吧。”   天际那一缕深蓝逐渐淡去,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   陆眠从睡梦中醒来,得知师弟已经带着魔修前往秘境,连忙穿戴整齐,把自己易容成男子模样后,才迅速赶去秘境。   秘境入口处,以五大宗为首,其他宗门站在两侧,人数众多,声势极其浩大。   目光扫到天衍宗时,陆眠眼神冷冽,表情没有丝毫起伏,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霜。   时隔几月,再次见到师尊,他仍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望着弟子的眼神慈爱温和。   谁能想到他会因为异族血脉把疼爱多年的小徒弟打得灵脉尽断,丢进洞穴喂蛇;还会在利用大徒弟铲除异己后,害怕其羽翼丰满施行报复,先一步下手为强,把大徒弟围剿致死,丢进魔沼。   陆眠压下心中仇恨,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秘境开启。   在此期间,他环视一圈,发现这里不仅有各宗门弟子组成的团体,还有许多孤身一人的个体,脸上都流露着警惕和浓重杀意,其中大部分想来是……有幸夺得秘境请帖的魔族伪装而成。   察觉到有人在身侧坐下,他下意识偏过头,险些贴到一张娃娃脸。他连忙拉开距离,不善道:“那么多空地,你干嘛要贴着我坐?”   娃娃脸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询问道:“兄台,你也是一个人吗?”   陆眠道:“有事吗?”   娃娃脸用力点头,道:“我看你挺合眼缘的,能不能跟我组个队?只要你跟我组队,我愿意做任何事,洗衣做饭、添茶倒水、脏活累活全部都交给我!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突如其来的热情其实就是不怀好意。   陆眠站起身,走到另一个空地坐下。   “你再考虑一下嘛,别那么快就拒绝我。”娃娃脸锲而不舍地追过来,喋喋不休道:“我叫纪寒煜,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虽然实力不强,生活技能却是满分,只要你让我跟着,保准能在秘境里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陆眠不为所动:“这里到处都是单枪匹马的修士,你为何会独独找上我?”   纪寒煜脱口而出道:“因为你眼里没有杀意,跟你组队,我最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同伴背刺。”   陆眠拒绝道:“我不想跟人组队。”   此言一出,纪寒煜身体僵直,紧握双拳,似是受到了什么重创,忍得额角沁汗、面色惨白。   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紧紧抱住陆眠大腿,道:“我不管!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挂在你身上!让你走一步路都艰难!”   看着紧贴着大腿的黑色脑袋,陆眠一头黑线。 第135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7   在一众屏息凝神的修士中,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在场之人的注意力尽数聚集在他们身上,其中不乏有好奇、窥视的视线。   看清只是两个修为低下、无门无派的修士后,陆陆续续收回目光,不再过多关注。   陆眠十分不适应被抱大腿的感觉,挥出一道掌风,将其从自己身上撕开,凑到他耳边威胁道:“再敢靠近我,撕裂的就是你脖子了。”   话语中的冷意太甚,冻得纪寒煜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心有余悸地搓搓胳膊,低头小声抱怨道:“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惊才绝艳、年少成名的天衍宗大师兄,气场好强,怪不得能当男主,我都被拒绝这么多次了,再贴上去真的会嘎的!”   身体再次变得僵硬,这次遭受的是雷击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硬扛过这波惩罚,还是选择凑上去,极力推销自己:“我虽然实力不详,但遇强则强,真的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兄台,你就再考虑一下嘛,不然我就把自己吊死在这儿!”   对方态度越是热情,陆眠心里越警惕。   他微抬下巴,冷冷道:“你想吊就吊吧,省得呆会儿死在别人手里。”   纪寒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嘴唇微动,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还是原著里那个风流恣意、强大无匹,有着强烈责任心的男主吗?怎么会如此没有人情味!   计划被打乱,他愣在原地许久,才慢慢找回理智,打算一声不吭地跟在陆眠身后。   此人行为怪异、目的不明,陆眠不欲理会,刚想再换个地方站,却发觉周围人的视线突然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便暂时放弃这个想法,面向五大宗所在的方向。   须发尽白的逍遥阁阁主站在秘境入口,手持请帖,扬声道:“能得到秘境请帖的都是修士中的佼佼者,今日齐聚在此,是因为百年开放一次的秘境大比,然而近几天来,城中屡屡发生修士惨死、秘境请帖被抢的命案。”   命案是从一周前开始的,惨遭杀害的修士无一例外,都持有请帖,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   众人原本还以为是没收到请帖的修士想进入秘境寻宝才杀人夺贴,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他们渐渐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每具尸体都死状凄惨,若只是想夺取请帖,无需下这么重的狠手,唯有对其恨之入骨才会如此行事。   所以,他们合理猜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是魔族干的。   “我们身边混入了大量魔修,按理来说,应该停止秘境大比,以确保诸位的安全。”   他召来灵剑,举到头顶,语气激昂道:“可你们甘心咽下这口气吗?短短七日,魔族总共杀害五十二名修士,抢夺通行请帖,妄图破坏秘境大比,我们应该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段演讲下来,群情激奋。   修士们拔出各自武器,高举头顶,纷纷说道:   “不甘心!秘境大比是我们等了百年提升修为的机会,不能因为区区魔族,就停止举办!”   “杀人偿命,我们要为同胞报仇!弄死这些作恶多端的魔族!”   “一群只敢偷偷摸摸害人性命的恶徒,我们要团结起来,让他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见此情形,逍遥阁阁主眼中满是欣慰,跟其他四个宗主合力打开秘境大门,道:“你们总共有五百名修士,是仙门最年轻、最有活力的血液,这次的秘境大比,名次是次要的,只希望你们能把五十余名魔族一网打尽。”   修士们持着请帖陆陆续续走进秘境,等到无人通行时,秘境自动关闭。   陆眠踏进秘境,直奔左侧方向而去。   经过半个月的研究探查,他总算配得一剂治疗冻疮的药方,万事俱备,唯独缺少一味药引。   这味药引名叫冰火蛇鳞果,治疗冻疮有奇效,人间遍寻不得,唯有秘境里的魔兽冰火蛇才能孕育出来。   所以,他才会对进入秘境这般坚持。   “兄台,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纪寒煜连忙坠在陆眠身后,叽叽喳喳道:“你刚刚也听到了,五十多个魔修混了进来!没有你我肯定会死的很惨,你就当行行好,跟我组个队吧,别让我孤零零的!”   陆眠对此一无所觉,自顾自往前走。   纪寒煜跟了一路,连带着也说了一路,嘴巴口干舌燥,见陆眠迟迟不给出反应,怒从心中来,大步走到他身前,控诉道:“我叽里呱啦说了一路,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对方接二连三贴上来,陆眠有些不耐。   他掌心凝聚灵力,打在纪寒煜身前那片土地上,砸出一个三米深的大坑,加重语气警告:“若是再见到你跟着我,下次灵力打到的地方就是你身上了。”   纪寒煜连退三步,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对上陆眠毫无情绪的黑眸,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向与之相反的地方,头也不回道:“兄台,我这就离开!咱们同为修士,有话好说,整天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意思……”   直到再听不到他的声音,陆眠才继续前行。   秘境异常庞大,四面八方都种植着绿色树木,非常便于隐蔽躲藏。   他一路向西,途中陆陆续续遇到几个伪装成修士的魔族,因看不出他是何修为,又见他身穿常服,猜测他只是个无门无派、无甚修为的小修士,便突然袭击,想为自己的恶事录里多添一笔。   这些魔是师弟下属,他手下留情,只教训了一顿,并未收取性命。   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的结局,哪成想峰回路转,魔修们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暗自嘀咕一句怪人,纷纷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解决完麻烦,陆眠继续向前,寻找传说中的冰火蛇。   书上记载,冰火蛇长着两个蛇头,其中一个能喷火,另一个会凝冰,冬天喜爱阴冷潮湿的环境,夏天喜爱炎热干燥的环境,现今是秋季,它应该会更倾向于前者。   因此,他只要去山洞、巢穴这类的湿冷地方,得到冰火蛇鳞果的几率才会大大提升。   决定好后续安排,陆眠正要继续前行,刚扒开一簇灌木丛,正好撞见两个宗门对峙的场景。   左侧是掩月宗,穿着标志性的紫色校服,衣摆处绣着大片绿竹;右侧是他所熟悉的天衍宗,弟子皆穿白衣,腰悬灵剑。   掩月宗的领头之人是沈玉书。   此刻他面色阴沉、神色冷峻,面对屠娇娇时的温柔体贴荡然无存,扬声质问道:“这头魔兽是我们先发现的,贵宗为何要横插一手?难不成是故意想和我们掩月宗作对?”   站在他对面的修士长着一张陆眠恨之入骨的脸。   那人脸型方正、线条分明,眉毛粗犷而浓密,透露出一股坚毅气质。此人是清虚长老座下二弟子,名叫秦从朗,是陆眠唯二的师弟。   对于小师弟,单是念及名字,就能让他心中凝满无限爱意,愿意为其付出一切。   可对于这个二师弟,他却是恨得咬牙切齿,不光是因为秦从朗囚禁过他,更因为对方是促成小师弟惨死的主要推手。   “沈道友此言差矣,敢问秘境可有谁先发现猎物、猎物就得归谁的规定?”秦从朗手握灵剑,剑尖直指魔兽喉咙,似笑非笑地问道。   沈玉书道:“并无。”   秦从朗挑眉道:“既然没有,在下为何不能横插一脚?”   程慧月气得面颊涨红,指责道:“就凭这头魔兽的魔力和体力是我们掩月宗弟子齐心协力耗尽的!秦道友,你若是想分一杯羹,大可从一开始加入进来,而不是在幕后暗中观察多时,等魔兽气力耗尽才来横插一脚,抢走本该属于我们的战利品!”   跟在秦从朗身后的天衍宗弟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纷纷叫嚣道:   “我们秦师兄这叫机智过人,有本事你们也这样啊!没本事的话就少在这儿唧唧歪歪!”   “你们掩月宗的宗主都在床上躺八年了,让一个女人暂代宗务,难怪这些年掩月宗的地位会直线下滑,再过不久怕是会被踢出五大宗呢。”   “要我说,你们还是赶快另换师门为好,秘境大比后逍遥阁会举办收徒大会,你们提前去探探口风,看他们收不收别宗弟子。”   程慧月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怒反笑道:“秦从朗,有你这样的领头师兄,难怪天衍宗会一代不如一代。”   秦从朗冷下脸,寒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程慧月一字一句道:“清虚长老一生只收过三个弟子。大弟子陆眠仪表不凡、天赋绝佳、十五岁便能用一把灵剑在魔族围攻下牢牢守住天衍宗,十八岁那年更是在宗派大比夺得魁首一举扬名,若是他如今尚在,秘境大比的魁首之位怕是会非他莫属。”   “小徒弟司沐辰在灵力方面虽不算出众,却刻苦勤勉,待人处事谦逊有礼。遭遇围剿激发魔脉后,年仅二十一岁就能当上魔尊,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有多强劲。”   “再瞧瞧你自己。”她自下而上扫了秦从朗一眼,眸中满是厌恶,“资质平庸也就罢了,还品行卑劣,简直是天衍宗的毒瘤,只会带着宗门走下坡路。但凡陆眠还在,早带领着天衍宗反超逍遥阁,成为五大宗之首了。”   天衍宗的弟子都知道,不能在秦从朗面前提起陆眠,轻则会被辱骂几句,重则会被暴打。骤然听到这段话,害怕师兄的怒火会波及自己,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秦从朗眼眸森然,咬牙道:“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程慧月毫不畏惧,抬高声音道:“你、永远、也、比不上、陆眠!”   秦从朗单手捏决,灵剑裹缠着充沛灵力袭向程慧月。   程慧月姿态灵活地侧身躲过,扬手一挥,抽出魔兽身体里的灵剑,攻向秦从朗。   二人有来有往地过招,谁也不敢轻忽大意。几十招过后,程慧月背部不慎被灵剑击中,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   沈玉书忙上前扶住她,抽出灵剑,看向秦从朗,道:“早听闻秦道友唯有剑术拿得出手,和你师兄陆眠不相上下,不知可否在今日容在下讨教一番?”   秦从朗伸出右手,道:“请。”   两人都是各自宗门的重点栽培对象,论起实力来不相上下,又因为身处危险重重的秘境,皆有意保留实力,没想拼个两败俱伤,直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   围观全程的陆眠能看出来秦从朗较之以往进步飞速,想来是天衍宗把资源大部分都砸在他身上以提升修为了。   可朽木再怎么雕刻,也还是朽木。   即便吞食再多丹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沈玉书退后一步,平复呼吸,道:“我还是坚持最初的说辞,魔兽是我们耗时耗力杀死的,秦道友,你若想要,大可去寻其他魔兽。”   秦从朗动了动手腕,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沈玉书不卑不亢道:“那就拼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秦从朗目光阴鸷地看着他,良久不动。   混战一触即发,身侧的天衍宗弟子小心翼翼扯了扯秦从朗衣袍,婉言劝道:“秦师兄,秘境里还有很多魔兽,没必要为了这么一头畜牲浪费灵力,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秦从朗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却猛然听到一阵窸窣声响。他身形一顿,扬手一挥,灵剑向着发声之地刺去。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钻出,险险避开剑光,叫道:“啊啊啊别杀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秦从朗大步上前,召回灵剑,悬在他脖颈上。   “你不是有意的,难不成是故意的?”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吗!纪寒煜内心疯狂吐槽,眼神若有若无瞥向陆眠的藏身之地,高声求饶道:“天地良心,我只是闲得无聊,来这里逛逛,看见你们两大宗门的对峙现场,怕被波及到,这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你们离开后再现身,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目光飘忽不定,很是可疑。   秦从朗单手结印,左侧灌木丛突然爆炸,浓浓的烟尘散去,灌木丛前出现一道修长身影。那人相貌普通、服侍寻常,应是一介散修,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对方修为比他高出太多,以至于无法窥探实力。   第二种可能是他看到的就是事实,对方只是个毫无灵力的修士。   他更倾向于后者,毕竟无门无派的修士没有宗门提供的资源,除非像陆眠那样天资卓然,否则不可能取得这样高的成就。   想到这里,他不再顾虑,抬高下巴看着那人,道:“你是什么时候躲到灌木丛后的?鬼鬼祟祟地偷窥我们,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之徒。”   纪寒煜出现的那一瞬,陆眠就生出一股不详预感,果然没多久,藏身的灌木丛发生爆炸。   他毫发无伤地离开灌木丛,面对秦从朗的连声质问,也不废话,手指轻弹,一道无形剑气直接刺向对方心脏。   能化剑意于无形的修士少之又少,秦从朗吃惊之余狼狈躲闪,也只能堪堪避过致命处。   那道剑气瞬间穿刺他左肩,一时间血流如注。   他吃痛捂住伤口,满脸惊骇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灵气控制得这般自如!”   陆眠不发一言,瞬间凝出数百道剑气。一旦被击中,只会落得千疮百孔的结局。   剑气数量太多,秦从朗避无可避。   身体即将被洞穿的前一刻,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符,用力捏碎,金光闪过,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陆眠认得那张金符。   清虚长老珍藏多年,能带着持有者瞬移,用完即废,是极其难得的保命法宝。   真没想到他那心狠手辣的师尊竟对秦从朗这般舍得,从前他想讨要一张给阿辰防身,被师尊连连拒绝。   他在心里劝慰自己:没关系,秘境开放一个月,总会有再度相遇的那天,届时,他不仅会让秦从朗把命留下,还会将其灵魂摧毁得连渣都不剩。   领头师兄消失不见,使得天衍宗其他弟子慌作一团,害怕这位突然出现的修士再出杀招,忙分散开来逃命。   没能一击斩杀仇人,陆眠兴致缺缺,转身欲走,却被纪寒煜眼疾手快地挡住去路,“兄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秘境期间,在下愿意做你的仆人,随叫随到,绝不偷奸耍滑!”   陆眠淡声道:“我并未救你。”   “刚刚那把刀就悬在我脖子上,要是没有你,我早就一命呜呼了。”碍于他方才的言语威慑,纪寒煜不敢靠近,只能用保持距离的方式死缠烂打道:“所以,不管你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是赖定你了!”   见识过陆眠那招无形剑气,沈玉书亦是有意交好,拱手道:“在下掩月宗大弟子沈玉书,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第136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8   陆眠对仙门弟子无甚好感,随意敷衍道:“在下就是一介散修,称不上是前辈。”   见他反应淡淡,不像是有兴趣深交的模样,沈玉书并未多做纠缠,拱手道:“相逢即是有缘,道友,咱们就此别过,还要多谢你今日出手。”   短短几句话,就从相识聊到分别。纪寒煜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凑到两人中间,试图活跃气氛:“哎,既然能在这么大的秘境里碰到,说明咱们还是有做朋友的缘分,别这么草率道别。”   双方无动于衷。   他怒其不争地靠近沈玉书,把声音压得很低:“你这人是不是傻,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要!那位兄台修为之高咱们有目共睹,就应该趁此时机把人钉死在朋友身份上,以后你在秘境里就能横着走了。”   教育完死要面子的君子,他又把脑袋凑向男主,谄媚道:“秘境开放一个月,独来独往多寂寞啊,兄台,还是应该多交点朋友,起码能陪着解解闷,你说是吧?”   沈玉书收回灵剑,吩咐弟子取出魔兽内丹,临走之际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前辈行色匆匆,想来是有要紧事需要办,何不等他把要紧事办完再谈其他?”   听着这段话,纪寒煜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他追上前去,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万一再也遇不到了呢?”   沈玉书淡淡一笑,洒脱道:“那就只能说明是没有缘分,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要内心认可对方是朋友,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   纪寒煜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难得遇到一个志同道合又牛逼哄哄的朋友,当然要迅速下手,防止别人抢先一步,这样不仅能得到一个真心朋友,还能得到庇护,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幸事。   可小说里的人却像是脑子有坑一样,坚守着无用的君子礼仪,最终只会抱憾终生。   说不动沈玉书,想起陆眠之前的威胁,他低低艹了一声,狠狠踩了地面一脚,因为莫大的恐惧,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眠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陆眠并未听到两人最后的谈话,继续踏上寻找冰火蛇的路途。   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找到山洞或是巢穴类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在原地拢起一个火堆,席地而坐,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袋干粮,随意填饱肚子。   自顾自吃着干粮时,浑然不觉身后传来的杂乱脚步声,还有个粗犷声音道:“他奶奶的,这群毛都没长齐的修士还挺厉害的,脑子也聪明,要不是尊上,我现在已经头身分离了。”   “你没听逍遥阁那老头说吗?能进秘境的修士不是泛泛之辈,都是仙门中的佼佼者,咱们得提高警惕,争取在秘境里把他们赶尽杀绝!”另有一个女声回应道。   瞥见正前方的微弱火光,粗犷声音嘘道:“小声点,前面好像有人。”   一行人浩浩汤汤靠近,因为有着尊上坐镇,一些魔修有恃无恐,大大方方走到陆眠身前,露出戏谑笑容。   “咱们还真是好运气,好端端走路都能碰到个落单修士。”其中一个容貌美艳的女魔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借着火光打量陆眠,看清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后,大失所望道:“看他的身段,还以为会是个容貌出众的修士呢,没想到这么平凡。”   留着黑色胡子的魔修摸摸下巴,口水都要流了一地:“你要是看不上眼,就把这个修士留给我,他身上的肉还挺嫩的,闻着也很香。”   陆眠放下干粮,并未关注无关紧要魔的口型,自始至终都把目光定格在队伍中间。那处站着一个陌生面孔,单是看着那人身形,他轻易就能认出师弟来。   一日未见,师弟已经改头换面,不光面容非常普通,身上华服也换成简单常服,是放进人堆里一眼都找不到的程度。   他看得太过入神,对黑胡子魔修的靠近毫不关注。   司沐辰站在魔群中,一错不错盯着对面之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夜视能力极好,是第一个发现前方有修士的,若是放在一个小时前,他早下令让魔修尽快处理了。   可……这个人不太一样。   只是看着那道几乎融进漆黑夜色的身影,他的心就不受控制,拼命跳动,明明没有看清那人是何长相……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他面上不显,心里很是忐忑,火光映衬下一张陌生面孔映入眼帘。   这张脸与陆眠截然不同。   见有两个属下目露凶光,拿刀不断逼近那名修士,他心里没来由一紧,道:“住手,不许伤他!”   听到这声命令,两个魔修连忙住手,不约而同看向司沐辰,怯怯提醒道:“尊上,这人……他是修士呀……您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本座的所作所为,难不成还需要向你们汇报?”司沐辰冷冷扫他们一眼,寒声道。   “不……不需要……是属下僭越,还请尊上赎罪。”   哆哆嗦嗦答完话,二魔战战兢兢退至身后。   司沐辰走到陆眠身前,席地而坐,攀谈道:“道友孤身一人在此地露宿,勇气实在可嘉,不怕遭遇危险吗?”   陆眠偏过头,看向身侧站着的一大堆魔族,不答反问道:“阁下带着这么多修士行走在秘境,深夜也不曾停歇,莫不是在寻找价值非凡的秘宝?”   两人间的对话有来有往,看得一旁魔族目瞪口呆,不知尊上为何会突然变脸,变得这般好说话,甚至还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与本该恨之入骨的修士交谈。   难不成是因为这名修士身份特殊,尊上不想打草惊蛇,才这般虚以委蛇的?   唯有万曦靠着树干,把肩上头发绕到指尖,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故作陌生的出言试探。   司沐辰回道:“不过是闲得无聊,就想着四处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一两件宝物。”   “不用白费力气了。”陆眠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轻声道:“下午的时候我把附近逛了个遍,连只低阶魔兽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价值连城的法宝了。”   司沐辰没再说话,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感受到身侧的灼热视线,陆眠有些不自在,害怕过多相处会露出破绽,委婉驱赶道:“你们这么多修士,搜寻起来肯定事半功倍,倒不如去别的地方逛逛,没准会发现意外之喜。”   万曦站直身体,帮腔道:“是啊尊上,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至于此人,可以等最后再解决。”   身侧男人的身形轮廓与记忆中的陆眠别无二致,司沐辰不想轻易离开。   短时间的交谈,对他影响巨大,他甚至生出对方就是陆眠的错觉。   不对,应该不是错觉,而是直觉。   他与师兄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只要不是重塑骨骼、特意改变外形,对方的轮廓他闭着眼都能一笔勾勒。   况且……能让他动容犹豫的,除却师兄,别无他人。   天衍宗所有弟子说的都是假话,师兄根本就没死在天罗地网阵下,而是用某种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又趁机混入秘境以实行报复,害怕被天衍宗认出身份,这才用了一张假脸。   只要能揭下那层假皮,他就能和师兄原本的那张脸再次四目相对。   这个想法让他对瞎道士算的卦产生怀疑,能把模糊卦象说得那般言之凿凿,甚至精确到村落,十有八九是假消息。   想到这里,他也往火堆里添了把火,道:“万曦,剩下的二十九天由你带队,你们干正事的同时要注意安全。”   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万曦上前几步,道:“尊上,在这期间,我们能随心所欲吗?”   “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魔修们振臂高呼,兴高采烈地离开。   临走前,万曦回过头,深深看了陆眠一眼,道:“尊上,秘境重新开启的那天,属下会在原定地方等您。”   看着坐在身侧岿然不动的师弟,陆眠心里很是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次只在面容上稍作改变,相处过久,师弟必定会从蛛丝马迹里认出他是陆眠。更何况,他要取得冰火蛇鳞果,必然要和冰火蛇展开一场殊死较量,要是任由对方跟着,只会让师弟身陷险境。   思虑良久,他率先出言:“道友,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是还没来得及跟着你那些弟子离开吗?”   司沐辰面不改色道:“我打算跟着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眠疑惑道:“跟着我干嘛?”   司沐辰道:“不干嘛,就是单纯想跟着你。”   这个回答甚至都算不上是理由,可对方却说得异常认真,没有任何玩乐迹象,让陆眠好半天都没想出来反驳之言。   师弟对陌生人不会是这个态度,难不成是认出他了?   “咱俩素不相识,你跟着我干嘛?”他喉咙滚动,紧张之余蹦出一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不会是看我生得俊美,就把弟子全部支走,想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着我霸王硬上弓吧?” 第137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9   司沐辰并未否认,用掌心托着下巴,道:“是又如何?”   仅仅只是打个照面,就被精准无误地认出来了?不然没法解释师弟突如其来的热情。陆眠暗自懊恼,今早就不该因骨骼酸痛偷懒,而是应该在进入秘境前再缩骨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他原本以为,秘境大比有上百个修士参与,再加上秘境广阔无垠,与师弟碰上的几率少之又少,这才没多做伪装。   现在该怎么办?是装傻充愣到底,还是……直接大方承认身份?   面前摆着两种解决方案,他却难以抉择,刚想借添柴放松心情,指尖触及树枝时,传来的微弱触感令他浑身一僵,心脏无限下沉。   听觉彻底消失后,下一个失去的就是触觉。离身死之日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他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候承认身份?   打定主意后,陆眠眼中再无多余情愫,身体前倾,动作轻佻地捏住师弟下巴,装模作样打量片刻,嫌弃道:“先不说我喜欢的是女人,就算我喜欢男人,也只会喜欢容貌迤逦的,你长得平平无奇,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所以我宁死也不会委身于你!”   司沐辰听得指尖冰凉。   他一直都很疑惑,为何仙魔大战时陆眠会背叛的那么彻底,明明前一夜还跟他在魔宫抵死缠绵,隔天却带领仙门各宗攻上魔域,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看来原因就出在这里。   陆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女子,之所以跟他结为道侣,不过是同初见那日一般心软,因不忍拒绝宠爱到大的师弟,这才强忍心中不适,与他时时缠绵。   后来,同门发现他的魔脉,师尊清理门户,不仅毁掉他的灵脉,还把他丢到后山洞穴喂蛇,游历回来的陆眠骤然听到他的死讯,必然无法接受噩耗。   再次在魔域见到“死而复生”的他,才会那般激动,以至于误把师兄弟情当□□情,跟他腻歪很长一段时间后,骤然醒悟,坚定了性取向,最终因为无法忍受断袖污点而背叛他。   得知他经历围剿平安无事,害怕遭受报复,陆眠选择假死,实则是戴上假面换了另一种人生。   甚至于……瞎道士可能也是陆眠找来的,其根本目的就是想要把他的恨意转移到芦上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以求万无一失。   若是他没有在进入秘境前换一张脸,根本不可能得知这些真相。这些合情合理的猜测让司沐辰手指僵硬,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发热。   借着微弱火光,看到师弟眼中一闪而逝的泪意,陆眠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便结结巴巴找补道:“那个,我不是说你长的丑,就是想说……无论你的相貌有多俊逸非凡,我都不可能丢掉喜欢女人的底线,道友,你还是趁早死了跟我断袖的这条心吧。”   司沐辰扬起唇角,眼底满是不甘,“我若偏要强求呢?”   陆眠伸长脖子,毫不畏惧道:“就算是死,我也要保住清白。”   司沐辰抿直嘴唇。   每年死在秘境里的修士多如牛毛,这里到处都是斗争杀意,一切都是崩坏的。他现在只是秘境里的陌生修士,无论做出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什么好纠结的。   陆眠此人不仅谎话连篇,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这次若是轻易放过对方,他们之间将再无交汇的可能。   所以,即便是……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他也要把人留住。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话音刚落,他掌心凝结出一道魔气,化作锁链,牢牢捆住陆眠手脚。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捆人了?   这点魔气于陆眠而言不算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挣脱。   他装作受困的模样,象征性挣扎几下,谴责道:“道友,你怎么能这么霸道专横?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现在放开我,咱们还能做个朋友。”   司沐辰收拢五指,魔气越捆越紧,嗤笑道:“可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做朋友。”   陆眠被魔气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放缓呼吸劝道:“男人硬邦邦的,没什么好喜欢的,你可以试着去接触其他人,没准就会改变断袖想法了。”   “已经晚了。”   司沐辰凄然一笑,语气平淡、毫无起伏:“年少时的喜欢哪是这么容易就收回的?兄台,算你今天倒霉,遇到我这么一个断袖,直到秘境大比结束,你都得被这样捆着了。”   陆眠心脏抽疼,却仍旧保持着分外不情愿的表情,道:“我早晚会挣脱开的。”   司沐辰道:“看你本事。”   浑身都被捆着动弹不得,陆眠看着手里干粮,小幅度动了动手腕,尝试往嘴里塞,却发现最多只能把手掌上升到腹部高度,离嘴巴有着十万八千米距离。   他看向师弟,道:“道友,从进入秘境起,我就没再吃过东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要不先把束缚解开,让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司沐辰站起身,拿走他手里的干粮,掰下一块喂到他嘴边,“吃吧。”   陆眠身体后仰,浑身上下写满拒绝。   “你的手刚碰过树枝,沾满了灰尘泥土,我不要你喂。”他话风一转,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你还是先放开我,让我自己吃唔……”   趁着男人张口说话的间隙,司沐辰强行把干粮送进他嘴里,道:“爱吃不吃,不接受我喂食的话干脆饿死你得了。”   被不咸不淡地威胁一句,陆眠这才半推半就。   他咽下干粮,觉得喉咙紧涩,看向脚边的水袋,道:“能再喂我喝口水吗?”   司沐辰打开水袋,凑到他唇边,为他灌下一口水。   吃饱喝足后,陆眠靠着树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师弟聊天,“道友,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司沐辰兴致缺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想怎么叫都行。”   陆眠坐直身体,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司沐辰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叫什么?”   陆眠努力编造身份:“我叫沈玉临,玉树临风那个玉临,你知道掩月宗的大弟子沈玉书吗?那是我弟弟,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快点停止对我的绑架,否则我弟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沈家就两个独苗苗,需要为家族传宗接代,绝对不能当断袖,兄台,你去祸害其他人吧。”   尽管对方极力表现出跟以往大不相同的性格,司沐辰仍旧坚持着原本的想法。他闭上双眼,淡淡道:“你们家有一个传宗接代就行。”   陆眠无需酝酿,张口就来:“就是因为我弟弟喜欢男人,传宗接代的重任才转移到我身上的。”   “是吗。”司沐辰皮笑肉不笑道:“可我听说沈玉书跟屠宗主失踪多年的宝贝女儿定有婚约,这些年为了未婚妻守身如玉、从无二心,难不成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传言而已,哪里能当真?”陆眠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我是他亲哥哥,他的一些私事自然是我最清楚!”   司沐辰冷笑道:“那也无妨。不过是传宗接代,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他只是断袖,又没有断精。”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陆眠竟无力反驳。   害怕再聊下去师弟真的会做出这种缺德事,忙转移话题道:“道友,我有点困了。”   司沐辰道:“困了就睡。”   “咱们要不去找个山洞,看这天色,应该快要下雨了。”陆眠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不下雨,睡在山洞里也比以天为被地为席好很多,你觉得呢?”   “可以。”   陆眠眼前一亮,“那是不是也可以给我松绑?不然我没法行走。”   司沐辰手指微动,捆缚着他脚腕的魔气自动收回。   陆眠抬起胳膊,疯狂用行动示意:“那这个呢?”   司沐辰这次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往前走,留下一句:“你走路靠脚?”   次次被驳回建议,陆眠干脆闭嘴不言,专心致志寻找山洞。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片荆棘丛,看到一个弧形山洞,有两个洞口,可以随意进出。   在他走进山洞的那一刻,天空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司沐辰衣衫。   在洞中等待良久,也不见师弟有进洞避雨的趋势,他也没法用手去拉,只能用身体把师弟挤进山洞,“兄台,你是不是傻?雨水都滴到头上了,还傻愣愣站在外面,不知道进洞避雨吗?”   只要司沐辰想,他就能开启结界,让雨水无法落到身上。之所以没那么做,其实是想瞧瞧陆眠反应。   见对方仍旧像以前那样害怕他淋雨受凉,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怨恨不甘稍稍减少。   他甚至不受控地去想,当初若是没有成为道侣,陆眠现在是不是仍会把他当做师弟宠爱;现在若是……就这么跟他做普通朋友,是不是也比做师弟要好很多?最起码用不着刀剑相向。   要不就保持现状吧?其实也挺好的。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他就在心里疯狂拒绝。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38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0   他跟陆眠相识二十年,在彼此生命中占据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共同谱写出从亲情走向爱情的转变,相处有过甜蜜、有过激情、有过痛恨……   他的喜怒哀乐尽数聚集在陆眠身上,若是再也见不到对方,人生将毫无意义。   即便以后面临刀剑相向的结局,他也要把人锁在身边。   人间有句话说得好,恨比爱长久。陆眠既然不愿意爱他,那就永无止境地恨他吧,总比遗忘他要好。   司沐辰眸色渐深,撩起微湿的发丝,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热,淋雨会凉快些。”   陆眠下意识想脱掉外衣替师弟拭去发上雨水,却在看到那张陌生面孔时骤然清醒,明知故问道:“你现在要再出去淋会儿雨吗?”   “不用,已经够凉快了。”似是想起什么,司沐辰推着他在洞壁坐下,道:“刚刚不是还在犯困吗?怎么,进来山洞又觉得不困了,是还想跟我更深入地交流感情?”   “我这就睡觉。”   陆眠闭眼休憩,不再插科打诨。   司沐辰在他身侧坐下,贪婪凝视着他的侧脸,久久不动。   即便是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身侧的灼热视线,陆眠被盯得耳廓微红,索性侧了侧身体,用后背对着师弟,以防被看出破绽。   刚把脑袋靠上洞壁,肩膀处就传来一阵拉力,司沐辰动作强硬地把他摆正到先前的姿势,因为紧闭双眼的缘故,他不清楚对方在此期间有没有说话。   为了看到师弟反应,他装作不耐地睁开眼睛,低声抱怨道:“道友,你怎么这么霸道。”   司沐辰直视他的双眼,语气嚣张道:“你同样可以霸道,前提是你打得过我。”   打是打得过,就是不舍得对师弟动手。   陆眠自觉做不到这点,便乖乖把上半身重量压在洞壁上,任由师弟目光游走周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肩头一重,身上也被一层布料覆盖,他强撑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胸前的黑色布料,那是师弟穿的外衣。   他不敢偏头去看,也无法把外衣往师弟身上搭,只因对方正枕着他肩膀睡得正香,随意乱动会吵醒对方。   等陆眠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肩头空空如也,洞中除他以外空无一人。身处秘境,他居然睡得这般沉,连师弟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害怕师弟会突然回来,他不敢贸然解开束缚,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洞里,静静等待对方回来。   可直到中午,也没等到师弟,他心中升起一阵不安,先是在山洞附近寻找,以此为基础不断把范围扩大,最终在一棵乔木下找到师弟。   青年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地靠着树干,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右手握着一只死去多时的野兔,应是突然昏迷过去的,昏睡前正要捉兔子当早餐。   经历过两次失去,他最见不得的便是师弟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的模样,一时间心脏都跳的飞快。   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细细探查情况,发现对方脉象平稳,体内魔气不断流窜,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显然是有意识地深陷在某个幻境里。   进入秘境的修士虽然是仙门佼佼者,却连师弟一招都接不住,不可能有这般能力,除非……   回想起万曦所说能让人深陷过往记忆的幻影魔兽,他连忙掀开师弟胳膊上的衣服,果然在手臂处看到一枚黑色魔纹。   幻影魔兽品阶不高,能随意变换成任何事物,生灵通常都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陷入幻境的,凡是被它影响的生灵身上都会出现它的专属标记,也就是这个黑色魔纹。   他拿出一线牵,率先割开自己手腕,把红绳缠在上面,而后故技重施,将另一端绑在师弟身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在周围布下强大的护身阵法,确保安全,这才运转灵力,任由思绪沉进师弟最难以释怀的回忆里。   从眩晕中睁开双眼,最先入眼的是一片桃花林,而后才是师弟稍显稚嫩的俊俏面庞。   此时的司沐辰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眉眼未曾完全长开,远没有现在柔和迤逦,肤色瓷白,脸颊还透着婴儿肥,很是玉雪可爱。   少年坐在桃树枝干上,随意晃荡着双腿,语气兴奋道:“师兄,你真厉害!第一次参加宗派大比就能夺得魁首,先不说其他宗派,单拿五大宗之首的逍遥阁来说,阁主的得意弟子暨飞尘成名多年,轻易被你一个毛头小子打败,心里肯定怄死!”   坐在他身侧的少年刚满十八岁,骨相优越,长睫如扇,眼睛纯澈黑亮,如宝石一般闪烁着光芒。   那是……刚在宗派大比获胜的陆眠,是年少时的他。   这段记忆有什么难以释怀的?明明全都是快乐呀。   少年陆眠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打趣道:“赢的人是我,你这么兴奋干嘛?”   “你是我师兄,我当然是替你兴奋的。”司沐辰好似失去了全部记忆,被困在年少的身躯里,把自己钉死在过往时光。   他揪住师兄衣角,抬高声音道:“况且……宗派大比的魁首能进到逍遥阁的藏宝室里,得到一次窥见天命的机会,这么大的机缘,怎么可能不兴奋啊!”   少年陆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侧脸,笑容宠溺,道:“天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   见师兄这般不在意,司沐辰闷闷不乐道:“你既然不想窥探天命,又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打败所有对手?完全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啊,你这种行为叫做鸠占鹊巢,非常讨打。”   少年陆眠挑眉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拼过命?”   司沐辰道:“对对对,你没有拼命,随随便便就赢了这场比试,是我用词不当,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应该是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听到最后几个字,少年陆眠身形一顿,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作为清虚长老座下弟子,谁允许你说话这么粗俗的?小心被师尊听到,让你在殿前罚跪一个时辰。”   司沐辰捂住额头,嘟囔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只要你不告密,师父就不会知道啊。”   “那也不能口无遮拦,要是被你二师兄听到,铁定会上报给师尊。”见师弟情绪低沉,少年陆眠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转移话题道:“阿辰,你想窥探天命吗?”   “当然想呀!我很好奇未来会发生什么,也很想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像师兄一样名扬天下。”司沐辰斩钉截铁道。   少年陆眠道:“那就你去。”   司沐辰疑惑道:“我去哪里?”   “去逍遥阁窥见天命啊。”少年陆眠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簪到师弟鬓边,道:“我本来没想去的,既然你这么好奇,索性就替我去吧。”   对于师兄奇奇怪怪的举动,司沐辰习以为常,并未过多在意,只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睁大双眼,半是兴奋半是纠结道:“我……我要怎么替你去啊?我又不长你这样,身高也只到你胸口。”   少年陆眠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低笑道:“不用长成我这样,吃了这个就行。”   司沐辰接过丹药,翻来覆去查看,好奇道:“这是什么?”   少年陆眠解释道:“易形丸,玄静长老花费八年时间炼制出的丹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人的容貌外形,你在去逍遥阁前吃下去就行。”   司沐辰担心道:“玄静长老从不送弟子丹药,师兄,你是不是付出什么代价了?”   少年陆眠轻描淡写道:“嗯,用这次大比的其他奖励换的。”   “你不会是用骨笛跟她换的吧?”见师兄默认,司沐辰探了探他额头,声音抬高了不止一个度:“陆眠,你是烧糊涂了吧?那个骨笛是用神兽头骨所制,轻而易举就能在比试中迷惑别人,极其珍贵,你居然用它换一颗没什么大用的丹药?”   “宗派大比以后多的是,能拿到魁首的只会是我,就算这次把骨笛换出去,以后也会得到新的法器,没什么好可惜的。但是窥探天命的机会仅此一次,作为师兄,我自然得让你去长长见识。”   说到这里,少年陆眠屈指弹他额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短时间内脑袋挨了两记,司沐辰不堪忍受,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回头冲着师兄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还说什么魁首只会是我,仙门里宗派那么多,不会只有你这么一个天才,师兄,你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真是越大越管不住。”   少年陆眠笑着摇头,叫他不住,索性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憩。   接下来就是师弟服下丹药去往逍遥阁,用窥天镜窥探天命。陆眠现在非常好奇师弟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否则怎会称得上是最难以释怀的记忆。   他跟着师弟来到逍遥阁。   因为陆眠是十八成名的天骄,逍遥阁众位弟子对待伪装后的司沐辰客气有礼,殷勤带路,将其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表示窥天镜就放在里面,使用时限是两个时辰。   推开宫殿大门,最先入眼的是一面镶满金珠的铜镜,呈椭圆形,与人齐高。   司沐辰攥紧衣角,似是有些紧张,做好心理建设后,缓慢抬起胳膊,把掌心紧贴镜面。   “原来你也曾紧张过,回宗的时候还一蹦一跳的,问你看到了什么也不跟我说,害得我好奇到现在,今天总算能揭晓答案了。”陆眠站在师弟身侧,本想揪揪他的小辫,手指却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相贴的一瞬,镜面发出耀眼白光,映出彩色画面来。   最先出现在视野的是一座荒山。   圆坑里躺着一个白衣人,穿着天衍宗校服,胸部没看到呼吸起伏,皮肤不断渗出鲜血,彻底遮盖住那人面容,鲜红血液浸染了整个圆坑,令人触目惊心。   陆眠目光微凝。   这座荒山……还有这个圆坑……都是他曾呆过的地方,窥探的明明是师弟的天命,上面为何会出现他的身影?   另外,当年他在坑底的时候只是身受重伤,没有流失这么多血液,镜中人怎么可能是他?   他继续往下观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司沐辰显然是在第一时间认出此人身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师兄那么厉害,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视角在此时拉远,同样穿着天衍宗校服的青年踉跄跑来,扑进满是血液的坑底,指尖颤抖地探向白衣人鼻间,瞬间如遭雷击。   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依稀能从眉眼间辨认出这是长大后的司沐辰。他用力把陆眠揽在怀里,眼圈通红,泪水不受控滴落,焦急冲着身后喊道:“师尊,你快来救救师兄!”   须发尽白的清虚长老踏进坑里,细细探查陆眠身体,眉头皱得能夹死蚂蚁,叹道:“咱们赶来的太晚,他已经没救了。”   司沐辰用力摇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师尊,求你救救师兄,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容易!”   “阿眠体内有一条极其暴烈的兽神血脉,若是觉醒成功,能号令世间所有灵兽。”清虚长老站起身,神色复杂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母亲失踪多年,一直杳无音讯,就在前几日,他母亲的贴身侍女找过来,说阿眠尚在襁褓时,被一个怪人掳走,找回来时全身煞白、气息微弱,濒临死亡,好在被一过路修士救下,这才没有早夭。”   看到这里,陆眠断定窥天镜显示的未来是假的。   当年他被魔物逼到荒山,生死一线之际,魔物发出尖锐叫声,一溜烟逃走,他强撑着身体从坑底爬起,御剑回到宗门,根本没有身死。   更为直观的证据是,师弟那时候身在魔域,根本不可能穿着天衍宗校服,与师尊一起来荒山寻他!   观看窥天镜的司沐辰却信以为真,脸上血色尽失,不由自主地凑近一步,认真聆听清虚长老接下来的话。   “那修士告知陆母阿眠体内多出一条兽神血脉,会在三十年后觉醒,觉醒成功的话能号令灵兽,觉醒失败的话会在一瞬间筋脉寸断、血管爆裂,死状凄惨。”   “我原本以为阿眠资质过人,定能熬过血脉觉醒,现今还没到三十年后,可以等他回宗再将此事说给他听,却没想到血脉觉醒居然会提前这么久。”   “阿辰,这些都是天命,你还是节安顺便吧。”   司沐辰将下唇咬的鲜血淋漓,一言不发地背起陆眠,咬牙道:“我不信天命,一定有办法救回师兄!”   拿脾气固执的二徒弟没办法,清虚长老无奈摇头,并未再多言,同他一起御剑回宗。   播放到这里,铜镜突然一片漆黑,宫殿里的司沐辰疯狂擦拭镜面,着急道:“后面呢?怎么不放了?我到底有没有救活师兄!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画面为什么会突然变黑,窥天镜,你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坏掉啊!”   师弟用的明明是他的容貌身形,陆眠却能从其举手投足间想象出对方原本的样子,顿觉非常可爱。   他颇为好笑地看着对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心脏发软道:“笨蛋,这些未来全是假的,永远也不会发生,要早知道逍遥阁给出的奖励弄虚造假,我就不把窥探天命的机会让给你了,省得你为我担心。”   就在这时,镜面再次播放画面,天衍宗的寒潭洞里无时无刻凝结冰霜,散发寒气,靠墙位置放着一副冰棺,里面躺着身穿白衣、双目紧闭的陆眠。   他的容貌像是被永久定格在荒山圆坑时期,没有丝毫变化。   坐在棺木旁的司沐辰穿着长老服侍,鬓边已生出一缕白发。   他脑袋靠着冰棺,神色悲哀,自言自语道:“师兄,我真没用,即便成为天衍宗的执剑长老,也还是没找到复活你的法子……”   他推开棺盖,平躺在陆眠身侧,与尸体那双冰凉入骨的手掌十指相扣,像年少时期一样絮絮叨叨地倾诉苦恼:“明天是我们的结道大典,我想把你好好打扮一下,又怕你太过出众,弟子们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要是你还在的话就好了,我能支使你把我鬓角这缕白发变黑,可你要是还在,白发肯定比我多,我也用不着使唤你做这些。”   “师兄,我好想你。是不是只有等我死去,才能再跟你见上一面……”   铜镜前的司沐辰死死盯着冰棺里的尸体,怔了片刻,突然全身泛起战栗。也就是说,直到当上长老,甚至有可能是到了生命尽头,他也没能复活师兄。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但凡易地而处,要是无所不能的师兄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能把他成功复活。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未来发生,师兄,你得活着跟我结道。”他胡乱擦去泪水,语气很是坚定。 第139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1   “这些全都是假的,在我被魔物困到荒山时,你正在魔域做威风八面的魔尊,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陆眠缓步走到师弟身前,指尖探上他湿软滑腻的面颊,嗓音放得很柔和:“阿辰,天衍宗曾围剿你两次,所以,即便到了两鬓斑白的年纪,你都不会是天衍宗的执剑长老,更不会在寒潭洞里苦苦守着我的尸体。”   窥天镜播放结束,司沐辰推开房门,守在门外的弟子立马迎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情况。   他心情低落,并无客套心思,简单敷衍几句便打算御剑返回宗门。   跟在师弟身侧的陆眠却在这时感到一阵眩晕,思绪自动去往下一段回忆。   再次睁开双眼,他看到的是非常熟悉的魔宫。微弱灯光下,师弟在书案前正襟危坐,目光专注地看着平摊在桌面的书籍,神色放松。   能让魔尊时期的师弟露出这种神色,他好奇地凑上前查看,白纸上画着缩小版的圣灵湖,下面还附着几行字迹,详细讲解了圣灵湖的发展历史和主要功能。   师弟用毛笔在书上圈出四个小字——逆天改命。   想起魔修们津津乐道的杂谈,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整个魔域都知道,现任魔尊司沐辰魔力强盛、政绩卓然,在万魔宴上杀掉前任魔尊,位置还没坐稳,转头就与仙门各派展开大战,仅用三个月,就成功收复两万年前割赔给修真界的圣灵湖。   要知道,这可是几任魔尊都没办到的事,却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混血魔族办成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奠定许多崇尚力量和智慧的魔修无条件拥护司沐辰的基础。   这件事与窥天镜的前情联系在一起,没法让他不去多想。   师弟莫不是想修改他必死的命数,这才急匆匆把圣灵湖收复回来,浑然不顾自身安危。   陆眠烦乱地揉揉额角,对窥天镜里自己异常草率的死亡结局很是疑惑。   能实现愿望的001自出生时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真到了必死无疑的局面,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肯定会不计代价地让001紧急救命!   除非……窥天镜里的他没有身负系统。   为了收集师弟的灵魂碎片,他曾穿越到不同世界。既然都能有时代背景不同的小世界,是不是也会有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的他没有系统,师弟也没能为他逆天改命,所以才会英年早逝。   而这个世界,他从出生起就拥有001,师弟还打算闯进圣灵湖秘境改他命数,这才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心里五味杂陈,坐在书案上,指尖轻轻戳着师弟额头,哑声抱怨道:“哪有你这么做师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次次都闹得我不胜其烦,事关我生死的大事却瞒得密不透风,还想着自己解决。以后别这样了,我是你师兄,这些烦心事就该我自己去烦恼。”   司沐辰对此一无所觉,扭头看了看屋外天色,合上书籍,直奔圣灵湖而去。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他展开羽翼,径直向湖底飞去。   圣灵湖湖底被禁制所封,五百年才开放一次,时限是一个月,若是到了封闭时间,潜入湖底的生物没能出来,会被封在里面整整五百年。   陆眠跟随师弟潜进湖底,或许是因为没有实体,他并未像上次一样感觉寒冷,体温极其正常。   游到最深处时,没看到上次那个红色屏障,可以称得上是通行无阻。   穿过水泡似的结界,他发现结界里到处都生长着海草珊瑚,没有湖水,走在湖底如履平地,无需笨拙地游泳。   师弟持续深入,没走几步路,正前方出现一个青面獠牙、身材健壮的生物。它披散着海藻般的蓝色长发,上半身赤裸,下身是一条异常粗壮的鱼尾,浑身都长着黑色尖锐的细小鳞片,看得人毛骨悚然。   它抬起手臂,长矛对准司沐辰,语气冷硬地询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为何?”   这种生物书籍中并未记载,有着未知的危险性。司沐辰并未轻举妄动,实话实说道:“我叫司沐辰,来此是想更改一个人的命数。”   鲛人刨根问底道:“那人是何身份?”   陆眠也想听听师弟会如何回答。   这个时间段,他被师尊派去外地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师弟从被同门发现魔脉到当上魔尊期间的事。   在师弟被师尊废去灵脉、扔进蛇洞的时候,可曾怨过他迟迟不归?   在师弟死里逃生闯进魔域,却因混血魔族身份和等同于凡人的身体被魔修肆意欺凌、推进凶险至极的魔沼时,可曾怨过他无法护持?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那人不仅是养我长大的同门师兄,更是我未来道侣。”   未来的道侣,那不就是空想吗?鲛人自动过滤这四个字,重点注意同门师兄,暗暗在心底把这场考核划入亲情。   它慢吞吞收回长矛,说道:“司沐辰,你现在位于圣灵湖秘境,要想为他人更改命数,需要遵循秘境规定。”   司沐辰温声道:“请讲。”   “规定一,你需要完成三个试炼任务,以测试你的诚心。”   “规定二,命数乃是上天注定的,若要逆天改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规定三,要是有幸能离开秘境,你需要在此立下心魔誓,对秘境里见到的一切保密,否则会立刻暴毙而亡。”   司沐辰没有丝毫犹豫,竖起三根手指,立下心魔誓。   见其这般干脆利落,鲛人多看他一眼,加重语气道:“即便那个代价是要你付出生命,你也不后悔吗?”   “嗯,不后悔。”   回话的语气异常笃定,司沐辰道:“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试炼?”   鲛人用长矛在空中画出一个漂浮半空的黑色圆圈,里面空茫一片。它做出请的姿势,低声道:“进去就能开始试炼了。”   早在听到代价是生命时,陆眠就满脸拒绝。   他走到师弟身前,试图用身体挡住前路,絮絮叨叨道:“有关圣灵湖的记载都是传言,直到现在我都还好好的,也没激发什么兽神血脉……”   提到兽神血脉,他话语一顿,想起窥天镜里师尊所言,一旦觉醒兽神血脉,能号令世间所有灵兽。   在上个世界,他就有命令水中游鱼的能力,荒岛上的那些野猴也不请自来地赠送给他充饥野果,另外……刚回到修真界时,他变成一条青色小鱼坠在师弟身后,圣灵湖里嗜血狂暴的鱼类也对他格外亲近。   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所谓的兽神血脉引起的,可他是在什么时候觉醒血脉的,为何会全无察觉?   如果窥天镜展现出的未来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他真的会在那片荒山凄惨死去,可他现在并未走向既定未来,而是闯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些全是师弟拼尽全力为他挣来的。   但鲛人也说过,逆天改命的代价是付出生命,所以……在那条既定的轨道里,他英年早逝,师弟没有被同门发现魔脉,从生到死一直呆在天衍宗,最后当上了执剑长老。   正因为师弟在圣灵湖秘境为他改命,才会在后来被仙门各派围剿,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他则能成功觉醒兽神血脉,得以安然无恙,虽然最后也被天衍宗用天罗地网阵困死,起码多活了几年时间。   分析完所有谜团,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弟被发现魔脉在前,成为魔尊在后,就算没有找到逆天改命的机缘,也不可能呆在天衍宗啊,而应该是魔域,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   那就是……窥天镜里的师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魔脉,之所以去魔域是因为在仙门没能找到复活之法,不得已才同师尊商量,想隐藏身份去魔域寻找一番。   然而,还是没能在魔域找到办法,无奈之下回到天衍宗,最终成为执剑长老。   这里是过往记忆,司沐辰看不到挡在身前的陆眠。他异常坚定地踏进黑洞,满脸的决绝之色。   见状,陆眠忙从纷乱的思绪里抽身,紧跟在师弟身后。   踏出黑洞,迎面吹来一阵白色雾气,没有丝毫气味,而后司沐辰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脸上表情在不断变化。   “?”   陆眠绕着师弟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猜测所谓的试炼应该是在潜意识里进行的。   身为灵体,无法进入对方思维,他只能按耐下焦急不安。   此地看不到阳光,无从计算时间,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师弟身侧,过了很久,师弟才疲惫地睁开双眼,走出黑洞。   鲛人似是早有预料,道:“我在秘境呆了上万年,潜进秘境想逆天改命的人有很多,为他人改命的却少之又少,总而言之,最终通过三场试炼的人或魔到现在也还是个位数。”   “你的心很坚定,没有受外物影响。”他收起长矛,语气由冷硬转为柔和:“前两场试炼里的诱惑数不胜数,最后一场试炼更是出了名的真假难辨,你全都闯过来了,司沐辰,恭喜你,得到了更改命数的机会。”   司沐辰拱手道:“多谢。”   鲛人为他指明方向,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会看到一条红河,只要你能渡到河对岸,用心脏处的精血在通天灵石上写出改命之人的名字,就算成功。”   无论是灵修还是魔修,心脏都是最为薄弱的地方,酝酿出的精血也是凤毛麟角,挤出两滴都算是多了,远远达不到写出名字的地步。   陆眠苦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魔域找到死而复生的师弟时,对方唇色苍白,身体异常虚弱,亲热时不许他动上半身的衣服,只给看腰部以下的肌肤,原是因为胸口有伤。   已经发生的事,再如何后悔,也无法更改。   他只能虚虚牵着师弟右手,低声道:“阿辰,我总以为在咱们两个的关系里,我是付出较多的那一方,没想到你在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为我谋划后路了,我这个师兄是不是当的挺失败的?”   鲛人指的那条路弯曲狭窄,司沐辰走了很久,远远看到一条无边无际的河。   那条河呈暗红色,像是被高温煮过,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不时有白森森的头骨浮上来,令人胆寒。   他在河边蹲下,手指试探着伸进河水,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袭来,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直接下水的话,这种痛肯定让人无法忍受。   自从踏进这片河域,他魔力尽失,就连翅膀也伸展不出,环视一圈,本想造个木筏渡河,却发现秘境里除他以外的任何事物遇水则溶,看来此地不能借助外物。   他收回痛到麻木的手掌,撩起衣服下摆,踏进河里,跟河水接触的皮肤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毒刺扎着,只是向前走了两步路,后背就冒出一层冷汗。   这片河域看不到尽头,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对岸。   陆眠亦趋亦步地跟着师弟,看到对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无意识在掌心掐出的血痕、越来越缓慢的步调,只觉心痛如绞。   “别再往前走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走原定的人生轨迹,师兄不愿意让你承受这么多痛苦。”   “在原定轨迹里,你不用被废掉灵脉、扔进蛇洞,不会在毫无灵力的情况下流落魔域,被纯血魔修肆意欺凌、推进魔沼,更不会来到圣灵湖湖底,经受这些苦楚。”   “阿辰,能当上天衍宗的执剑长老,说明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要为我苛待自己?”   这条河有多远,他就在师弟耳旁说了多久。   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却仍旧一意孤行,像是不把心中积攒的情绪和盘托出,就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观看。   渡到河对岸时,司沐辰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片河的深度一致,只能漫到他腹部,是以,只有腹部以下的皮肤承受剧痛。   河对岸光秃秃的,只放着一块直入云霄的巨石,最下面刻着“通天灵石”四个黑字。   字迹上方还用血迹写着八个名字,是在他之前成功逆天改命的那些人。   他扯开胸前衣襟,从腰侧抽出把匕首,手臂发颤地刺向心口,一时间血流如注。   魔族不同于人族,等伤口的血流尽了,才能得到精血。鲜红血液顺着胸膛流下,沾湿深色衣襟,再继续往下滴落,汇聚成一小片血泊。   直到伤口泛白,再挤不出一丝血液,他再次刺向那道刀口,却没能刺出精血。不知刺了多少刀,才堪堪得到一滴。   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重复自残,总算弄到足够的精血,在通天灵石上工工整整写下陆眠二字。   看着师弟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面容,陆眠心里不是滋味,想立马为其疗伤,却连把全身虚脱的师弟抱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做完所有流程,鲛人从红河里掏出脑袋,道:“司沐辰,上天是公平的,你虽然更改了你师兄的命数,相应的,你会替他付出代价。”   司沐辰背靠着通天灵石,奄奄一息,平静道:“嗯,我知道。”   “你刚刚承受的那些只能算作秘境对你的考验,算不上是代价。”鲛人解释道:“所谓的代价,就是你将接替你师兄原本的命格,凄惨死去,可能会永无来生。”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我愿意。”   “另外……你在秘境呆了有一个半月,半个月前湖底再次被禁制封印,你需要等五百年才能出去。”鲛人游出红河,靠近司沐辰,道:“再过不久代价就会应验,你先安心留在这里吧,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不至于让你死得太孤单。”   司沐辰拒绝道:“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强撑着站起身,打算淌回对岸。   鲛人很是惊讶:“你才从对岸淌过来,干嘛还要淌回去?难道感受不到痛吗?”   司沐辰下唇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强忍疼痛回道:“这里无法施展魔气,只有离开秘境,回到湖底,我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离开。”   “离不开的,除非……”自觉失言,鲛人连忙闭嘴,转移话题道:“你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要是失足摔进河里,会倒大霉的。”   “会倒什么样的霉?”   “要是不小心喝到河水,会被感染的。”鲛人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不可闻道:“也就是逐渐变成我这样,再也无法离开秘境。”   司沐辰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何身处湖底的鲛人能口吐人言,与人对话也这般流畅,没想到对方也曾是人。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没试过离开吗?”   “秘境再次开启的时候,我试过离开湖底,然而,脚刚离开结界,脚掌血肉就全部腐化,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鲛人抬起头,直视司沐辰,一字一句道:“要是离开湖底,我会死的。” 第140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2   陆眠听得心里发紧,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师弟被河水淹没的下半身,生怕会出现意外。   幸好对方下身稳健,即便浑身虚脱,也能安然无恙地渡到对岸。   再次踏上地面,师弟双膝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他下意识揽住师弟肩膀,手臂却径直穿过身体,扑了个空。   他呆呆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意识到自己仍旧陷在那段难以释怀、无从更改的回忆里,好半晌,才失落地收回手。   “你是不是没力气了?”   鲛人弹跳到岸上,关切问道。   司沐辰抹去额头冷汗,平复呼吸道:“有点。”   鲛人从随身携带的挂包里掏出一颗灵果,用手擦了擦,恋恋不舍地递给他,语气很是慷慨:“灵果能恢复体力、治疗暗伤,我收藏很久也舍不得吃,送给你了。”   司沐辰摇头道:“既然如此难得,你自己留着吧。”   “少说废话,你得先养好身体,才能实施逃离湖底计划。”鲛人强硬地把灵果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别傻愣着,快点吃!”   司沐辰有些犹豫。   最初来到魔域时,因为混血魔族的身份,他曾被纯血魔族欺骗、背叛、践踏凌辱,魔族交给他的第一课是永远不要相信主动示好的魔、也不要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   他虽然急需补充体力,却不想接受这颗灵果。   看到他眼中的警惕,鲛人收回灵果,从中间掰开,自己率先咬了一口,道:“放心吃吧,没有毒,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没必要多此一举。”   “谢谢。”   司沐辰主动接过另一半,吃进肚里,明显感觉到气力的逐渐恢复。   自始至终,陆眠都站在师弟身侧,看着师弟跟别人分食一个灵果,心里五味杂陈,半是安心半是吃醋。   两人沿着小路行走,回到最初的湖底,魔力重新在体内充盈,司沐辰尝试去破开结界,却始终没有进展。   在此期间,鲛人坐在由海藻编织的凳子上,随意晃荡着尾巴,评价道:“司沐辰,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司沐辰停下动作,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这道结界是万年前传承下来的,能破解它的人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鲛人目光空茫,似是在回忆往事,“几万年来,也有不下千人来到秘境,却无人能破,最终都在五百年的等待中死去,你也不会例外的。”   司沐辰道:“我师兄总说,人生是靠自己拼搏出来的。”   “要是连拼都不敢去拼,就是个孬种怂蛋,无需别人刻意为难,自己就能画地为牢,困死其中。”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到逃离计划,语气很是坚定:“我必须要在临死前见他一面,就算即将天人永隔,我最后的时光里也要处处插满他的身影。”   鲛人沉默地听着,问道:“你会把你的付出告诉他吗?”   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我才不会像他那样,为我付出一点点就得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何况,你不是说了吗,要遵守秘境规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要保密。”   鲛人不是特别认同:“你也可以很隐晦地告诉他啊,不然等你死了,他对你的付出一无所知,再转头爱上别人,你岂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我哪有这么花心?”   见他顶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挑拨离间,陆眠抗议道:“我也算是尝试了五种人生,每次一见钟情的永远都是阿辰!”   司沐辰笑容不变道:“那也没关系,师兄只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变心就够了。”   “从心口取出精血的那段时间,我以为会血流而死,也曾在脑子里短暂地想过以后,若是我能活,定然要把师兄死死捆在身边,缠他一辈子。”   “若是我死去,师兄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总会因忍受不了寂寞而爱上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师兄看似温和,实则是最凉薄的人,即便与他人成为道侣,也会走到相看两厌。”   他停顿片刻,笃定道:“唯有我不同。我是他亲手养大的,无论是性格喜好,还是生活方式,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我。”   看着大放厥词的师弟,陆眠颇觉好笑。   他从身后虚虚揽住对方,在其侧脸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低声保证道:“阿辰,我不会爱上别人,更不会跟别人结成道侣,我想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鲛人皱眉道:“越听你说,我越觉得你师兄不像好人,总感觉你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被塑造出来的,他完全是在给自己培养道侣吧?”   “不是,我跟他相遇时只有这么高。”司沐辰用手比到大腿的位置,解释道:“因为流浪的缘故,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就是个小乞丐,我师兄当时也只是个孩子,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宗的。”   看着谈到师兄就眼神发光的青年,鲛人好奇道:“你师兄是不是长的很俊?”   “天人之姿。”   鲛人坐直身体,道:“怪不得你会这么喜欢他。”   司沐辰更正道:“我跟他是日久生情,才不是看脸那么肤浅。”   鲛人跳到他身边,道:“那我换个问题,要是你师兄长得不堪入目,你还会在日常相处中喜欢上他吗?”   司沐辰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陆眠替师弟做出回答:“这道题我知道答案,他肯定不会。”   他半是生气半是失落地靠近司沐辰,控诉道:“我改变容貌身形去做你的贴身侍女,从始至终你都没对我生出半分喜欢,事实证明,你喜欢的就只是我的容貌而已。”   在鲛人以为司沐辰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抿了抿唇,道:“我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会喜欢上师兄,无论他是美是丑,哪怕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也只是个假设,你我都无法证明。”   鲛人摸出挂包里的海藻,塞进嘴里咀嚼,热情好客道:“你要不要也来点?从前看这海藻,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装饰物,做了鱼后,感觉海藻还挺好吃的,又咸又充饥。”   司沐辰摆手拒绝。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鲛人越混越熟,唯一持续不变的是他对寻找逃生出口的热情。   这天,他在湖底的某个偏僻地方发现异常,那处生长着大片的带刺荆棘,顶部盛开着由霜雪凝成的白花,根部源源不断泛起寒气,还未走近,便觉寒气逼人。   他不解询问。   鲛人说那处是湖底禁地,不能随便靠近,否则永远无法脱身。   甚至还举出例子,言明在他之前也有几个不信邪的人,想从禁地找到离开湖底的法子,却在踏足之时就被荆棘产出的寒气瞬间冻成冰雕,从无例外。   两人谈话间隙,陆眠走进禁地,蹲下身细细观察,发现荆棘根部结出冰霜似曾相识。   怀揣着这种疑惑,他重新站起身,却在看到一朵白花时发现有生物在里面剧烈蠕动,隐隐约约能看到浅紫色皮肤,以及密密麻麻的同色系鳞片。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小腿处的冻疮。   回想起芦上村那个四季如冬的黑洞,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个生物上,渐渐看清了生物的真实面貌。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似鱼非鱼、似虫非虫,嘴巴呈吸盘状,看起来还是幼虫阶段。   错不了,在黑洞里生存的就是这种虫,只不过是长大后足有手掌大小的成虫。   元青曾说,黑洞是在五年前突然出现的,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五年前,难道……这个禁地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可鲛人也说过,凡是踏足禁地之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冻成冰雕,师弟到底是怎么从黑洞钻出去的?   他离开禁地,回到师弟身侧,想看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听完鲛人的警告,司沐辰并未靠近禁地,又过去半个月,他试尽了全部办法,仍旧没找到出路。   走投无路下,他开始观察禁地,还真让他找到了安然无恙踏入禁地的办法。并且,禁地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非常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行。   他同鲛人商量,索性命不久矣,不如进到洞里拼上一把。   若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反之也无甚影响,左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陆眠从未来进入这段过去的回忆,知道师弟定然能成功离开湖底,代价是收了很严重的伤。   他看着师弟拔出荆棘,白色寒气下藏匿着一个圆洞,里面满是蓬松积雪,以及吸附人体的怪虫。   在这样狭长到没有尽头的甬道穿行,魔气也被尽数限制,数不胜数的怪虫爬到司沐辰身上啃食吸附,将其伤得鲜血淋漓。   他摸出匕首,不断将附在身体上的怪虫剜下,无奈怪虫太多,源源不断。   在此期间,陆眠看得心如刀绞,凝聚体内灵力,试图驱赶怪虫,却始终无济于事。   一刻不停在洞中前行,总会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司沐辰停下歇息,掏出鲛人赠送的灵果,吃进肚里恢复体力。   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这个洞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让人走得身心俱疲,除此之外还要兼顾解决怪虫,防止被烙上冻疮。   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逃出湖底,可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地面寒气源源不断袭来,即便是魔族,也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现在心里很迷茫,无从得知自己的最终结局。   是会体力耗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洞穴?还是会成功逃脱、如愿以偿地在死亡来临前见到师兄?   他握着匕首,用刀尖在墙角刻下几个凌乱字迹。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导致刻下的字歪歪扭扭,肉眼无法分辨。   陆眠不自觉握紧双拳。   犹记得,当初在芦上村的黑洞里,师弟也是在这个位置停下,扒开厚重雪层,在看到墙角刻着的一行字时说了句“果然是这里”。   原来那行字是师弟在这个时间段留下的。   上次来到这里时,他没有看出墙角写的是什么。   回到这段过往记忆,亲眼看着师弟刻字,他总算看懂了那几个字。   ——长毋相忘。   陆眠心头一震,蹲下身,把缩成一团的师弟虚虚揽进怀里,哑声回道:“那时我在外游历,不知道你被师尊废除灵脉、逐出宗门,启程回宗时我给你带了许多有趣的小物件,阿辰,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再次睁眼的情况与前两次不同。   他是在某具身体里醒来的,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师弟近在迟尺的面庞。   此时此刻,他正衣衫半褪地坐在床榻上,一手贴在师弟腰间,另一只手按着师弟后脑,引导对方低头承受他的亲吻。 第141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3   肌肤相贴间,陆眠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意紧卝致,许久没舒缓谷欠望,骤然体验到“温香软玉”的感觉,他本想停下动作缓缓,却惊觉自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万曦长老曾说,需要寻找时机把深陷幻境的人强硬拉出。   可他现在好不容易才拥有身体,结果却连控制这具身体的能力都没有,要怎么带着师弟离开幻境?   正冥思苦想时,他左手不受控地移到师弟领口处,似是想替对方脱掉外衣。   司沐辰瞬间从意乱情迷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慌忙捂住领口,喘卝息道:“师兄,说好不脱衣服的,别想耍赖反悔。”   “小时候我还替你洗过澡呢,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无需陆眠控制,嘴唇自动吐出一段话来:“阿辰,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才不敢让我看?”   “从小到大,每次受伤都是大大方方让你看的,我什么时候怕过?”司沐辰低下头,在他鼻尖啄了一下,道:“我只是有点害羞……”   “那也没有次次都害羞的道理吧。”   陆眠低声嘀咕一句,还是没忍心为难师弟,再次确认道:“真的没受伤吗?”   司沐辰道:“没有。”   直到天将明,屋内的暧卝昧声音才堪堪平息。   陆眠把师弟拥进怀里,温热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对方脸颊,不舍道:“阿辰,接下来几天我都没法来魔域找你了,平山县每年都给宗门进献金银粮食以求庇护,掌门说那里有凶兽作祟,命我带几个弟子去摆平。”   司沐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何时能回来?”   “快的话五天,慢的话七天。”见师弟眼中满是依依不舍,陆眠拿额头蹭了蹭他的发顶,低声笑道:“要是这么舍不得我,干脆跟我一起去吧。”   圣灵湖所谓逆天改命的办法,是一命换一命。   司沐辰不知死局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总是很珍惜和师兄相处的每分每秒,对此乐见其成,道:“什么时候去?”   “你还真想跟我一起去啊?”   师弟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陆眠在他侧脸摩挲片刻,道:“三天后就是举办万魔宴的时候,魔尊必须在场坐镇,一旦没在宴会上见到你,你那些长老不仅会把魔域翻个底朝天,更会满世界找你,到时候要是追到平山县,看到你跟天衍宗的灵修在一起,会让你很难做的。”   司沐辰并不在乎这些。   他翻身扑到师兄身上,放软嗓音道:“我是掌管魔域的魔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那群长老哪里有资格管我,师兄,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对方仍旧不松口,他佯装生气地背过身,口头威胁道:“陆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拿走你的灵剑,让你赤手空拳去执行宗门任务。”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在这时候任性。”   陆眠撑起身体,本想把师弟的身体翻转过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立刻软下心来,轻声哄道:“我跟你保证,就算再难处理,也会在五天内赶回来,你乖乖呆在魔域,等我回来。”   司沐辰有些怔愣,在天衍宗时,撒娇卖痴这招一向百用百灵,难得遇到师兄坚持不懈拒绝他的时候。   此前每每遇到师兄不愿意的事,他都会百依百顺。   再继续闹下去只会引起怀疑,他不再坚持,道:“任务要紧,不用着急回来见我,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好。”   随后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分离五天,又不是一年半载,在此期间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其实就算见不了最后一面也没什么,起码……同师兄的关系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也不枉他费尽心机地离开圣灵湖湖底。   如果他真的会在这五天内死去,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让师兄亲眼看到他的死状。   届时,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死前留下一封诀别信或是留影石,为这段感情留下一个句号。   陆眠穿上衣服,临走前在师弟额头落下一个浅吻,而后使用通行玉牌迅速离开魔域。   这些是仙门大战前夕发生的事,经历过一次的陆眠知道,天衍宗分派的任务其实是个圈套。   是为了故意把他引到平山县,用特意设好的阵法弄昏他,拿走师弟给他的通行玉牌,方便仙门各派在魔域内部围剿魔族。   他努力想取得身体控制权,身体始终违背本意,带他回到天衍宗,携着几个无关紧要的内门弟子御剑前往平山县。   甫一到达目的地,便有几个衣衫华贵的中年人迎上前来,简单介绍平山县近日发生的异事惨案,争先恐后地在前带路,把他领到事先布好的阵法前。   陆眠万般不愿重蹈覆辙,拼命控制身体,不欲踏进阵法,或许是被他的强烈念头所影响,躯体竟真的在紧要关头停滞片刻,没再往前跨出一步。   领头的中年人笑容一僵,关切道:“陆仙长可是有所顾虑?为何不继续往前走了?”   陆眠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再次脱离控制,缓步向前。   只走出两步,脚下爆出一片白光,由五位长老合力布下的阵法被触发,认出这是天衍宗的独门绝技,他既震惊又疑惑,下意识召出灵剑与其对抗。   未曾踏进阵法的内门弟子劝道:“大师兄,你是天纵奇才,掌门没想对你如何,只是想让你昏睡几天,别费力挣扎了。”   意识在逐渐模糊,陆眠用力攥紧灵剑,咬牙道:“宗门特意引我来此入阵,总该给个说法吧?”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内门弟子从腰侧摸出乾坤袋,绳索解开,一股纯粹灵力飘向阵法。原本还能勉力抵抗的陆眠踉跄着身体,渐渐昏睡过去。   身体失去行动能力,意识仍旧清晰,他只能被困在躯体里,等着内门弟子请来长老解阵,任由他们拿走能自由进出魔域的通行玉牌。   陆眠很不甘心。   这是最后一段记忆,也是唯一能把师弟拉出幻境的办法!   他不能一直无知无觉地躺着!   怀揣着这个念头,陆眠拼命支配身体,从简单的活动手指到完全控制身体。思维与身体逐渐融合的时候,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天衍宗卧房,门外站着两个外门弟子。   他顾不得穿上外衣,干脆利落地把看守弟子劈晕,御剑前往魔域。   因着仙门各派的突然围攻,魔域乱作一团,原本戒备森严的通天魔桥堆积着无数尸体。   此时此刻,无需通行玉牌也能潜入魔宫。   他直奔魔尊寝宫,还未走近便听到掌门异常嘹亮的声音:“司沐辰,今日各大宗派齐聚于此,只为将你诛杀,别再垂死挣扎了。”   现场人多眼杂,无人注意到他正在悄悄靠近。   待走到最外围时,总算把寝房里的对峙场面尽收眼底。   师弟浑身是血,正虚弱站在床榻旁,素来清亮的眼眸透着一丝朦胧,费力用床沿支撑自己身体。对面则站着仙门各派的掌门长老,各个手持本命法器,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看起来气定神闲。   司沐辰拔出贴身匕首,眼也不眨地刺穿手臂,质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北清香兰于我有迷药之效的?”   秦从朗站出身来,扬声道:“当然是大师兄告诉我们的。”   “不可能!”司沐辰斩钉截铁道:“师兄不会这么做的,你休想骗我!”   秦从朗拿出通行玉牌,特意在他面前晃动。   “那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他亲手打磨的通行玉牌。   见玉牌如见魔尊,任何魔修不得违逆阻拦。   整个魔域仅此一块。   师兄曾说,会永远珍藏,即便是死也不会把通行玉牌交到他人手里。还有那掺杂在饭菜里的北清香兰果实,只有师兄知道他食用后会陷入昏迷。   难不成真是师兄做的?   可前两天他和师兄还亲密无间地躺在这张床上抵死缠绵,况且他是师兄亲手养大的,师兄没理由要置他于死地!   司沐辰强忍疼痛,反驳道:“我不相信,除非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秦从朗脸上恶意满满,“司沐辰,师兄向来厌恶魔族,每次见到都会杀之而后快,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一如既往地对身负魔脉的你关切怜惜,就凭你是他亲手养大的?”   “快别做梦了。”他微微抬起下巴,嘲讽道:“实话告诉你,是宗门得知你不仅没死,还做了魔域魔尊,命令他来获取你的信任,拿到通行玉牌,好让仙门无声无息潜入魔域把魔族一网打尽。”   其他人纷纷附和:   “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像陆师兄那样的天纵奇才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个半人半魔的怪物!”   “仙门向来不屑与魔族为伍,要不是宗门下了死命令,陆道友肯定不会跟男人卿卿我我,为了铲除魔族,真是牺牲大了。”   身旁议论纷纷,司沐辰听在耳里,只觉心脏都疼得滴血。   他用力揪住胸口衣襟,双眼赤红。 第142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4   “用不着跟这个魔头废话,我看他就是在拖延时间,快布下杀阵!”   逍遥阁掌门手掌结印,扬声说道。   此言一出,其余四大宗掌门紧随其后,合力布阵,地面以司沐辰为中心亮起六芒星标志,刺眼光束拨地而起,想将其困在里面。   光束直入云霄时,代表着阵法完成,届时五米粗的雷电会瞬间降下,把师弟劈得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仙魔大战时陆眠在天衍宗昏迷不醒,未能救下师弟,若是没有001的倾力相助,他怕是会抱憾终身。   这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护得师弟平安无恙,将其毫发无伤地带出幻境。   行动快于思维,他握紧灵剑,奋力一挥,剑气蕴含着暴烈灵气打在五位掌门身上,使得他们吐出一口血来。   魔修被处理得所剩无几,最大的麻烦也奄奄一息困在杀阵里,整个魔域遍布仙门弟子,再无任何威胁。   五位掌门胜券在握,没有丝毫防备,猝不及防间受此全力一击,受伤颇重,阵法也受到影响,光束变得若隐若现。   只差一步,就能把祸害修真界的魔头诛杀!逍遥宗掌门强行压下伤势,全身灵力尽数聚在掌心,加速阵法的完成度。   陆眠胡乱踩着某位弟子的肩膀,姿态灵活地跃入阵法,刚把虚弱至极的师弟拥进怀里,天空电闪雷鸣,降下一道好似要毁天灭地的雷击。   魔尊所在的位置是视觉中心,他才刚露脸,在场修士立马认出他身份,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是陆道友吗?怎么衣衫不整的,连件外衣都不穿,还敢袭击五大宗掌门,他怕是疯魔了吧!”   “秦道友不是说陆眠对魔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吗,这跟实际情况完全对不上啊,他都能为了魔头闯进杀阵,哪里像是厌恶痛恨的态度?”   “众所皆知,陆眠对他师弟宠爱有加,我现在怀疑他俩根本不是师兄弟情,而是……爱情。”   司沐辰同样觉得不可置信。   眼看着死期将至,他已经相信是师兄背叛自己,这才导致魔族被仙门各派肆意屠杀,哪成想峰回路转。   他素来衣冠楚楚的师兄仅仅穿着一件里衣,手持单薄灵剑,从纷乱人群中脱出,以一人之力袭击实力强盛的五大宗掌门,甚至主动跳进杀阵,与他同生共死。   头脑混沌间,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眠,傻傻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陆眠在他额头戳了一下,道:“你都被伤成这样了,我要是再不来,还算得上是你师兄吗?”   话音刚落,头顶骤然降下一道雷击,司沐辰顾不得别的,下意识把师兄扑倒,准备用后背硬生生抗下这道攻击,然而等待良久,也没感受到预想中的痛楚。   低头看去,只见陆眠一手护着他后脑,另一只手握着灵剑,剑尖凝聚着异常澎湃的灵力,竟与那道雷击隐隐持平。   他睁大双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要知道,五大宗掌门用巨大代价合力布下的阵法足以毁掉阵内任何生灵,即便是号称当世第一灵修的逍遥阁阁主也不例外。   师兄虽然天资非凡,说到底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内门弟子,为何能与之对抗?难不成是动用了能在瞬息之间提升修为的禁术?   阵法之外,五大宗掌门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把目光投向清虚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质问道:   “清虚,你到底是在哪里收的这个徒弟?只在你门下学了二十多年,实力怎么这般强盛?不会也跟司沐辰一样是个血脉不纯的魔物吧?”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阵法迟早会被陆眠破解。”   “各位掌门,咱们再加把劲儿,赌上全部灵力,今日定要将这两个魔头就地诛杀!”   见识过陆眠的厉害,五大宗掌门哪里敢留下活口,各个使尽浑身解数,誓要让这对情深意笃的师兄弟留下命来。   对抗良久,陆眠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即将支撑不住。   届时,只需一道雷击,便会让他魂飞魄散。   再加上北清香兰的果实仍旧影响着师弟,他能明显感觉到师弟身体在寸寸发软,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昏厥、不省人事。   不能让师弟就这么睡过去,否则会前功尽弃。   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紧紧揽着师弟腰身,从地上站起,试图把师弟从幻境里拉出来,“阿辰,这里是xxxx设下的xx,再不xx,我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司沐辰困惑道:“什么?”   “你现在所经历的全是xx,不是xx……”   话说到一半,陆眠瞬间消声。   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当涉及幻影魔兽和现实幻境之类的词句都会被自动消音?   难道这里不允许直接提示深陷幻境之人?   司沐辰更觉疑惑:“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眠皱紧眉头,尝试换一种办法:“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不等师弟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很久以前,有个姓司的小乞儿,生活非常拮据,濒死前做了一场美梦,梦中他被富贵人家收养,因骨骼惊奇,被剑法高深的侠客收为徒弟。”   “侠客送给他一把觉醒灵识的长剑,十年如一日地伴他身侧。”   “某天,他遇到了体型庞大的野兽,野兽们密不透风围着他,灵剑为了保护主人,剑断灵毁。见他没了庇护,野兽们一拥而上,把他分吃入肚。”   “即将失去意识前,他第一次听到灵剑的声音。灵剑说,这只是你濒死前的幻想,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骤然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所救,从此衣食xx……”   故事即将讲到尾声,再次因限制戛然而止。   迎着师弟懵懂无措的黑眸,陆眠翻身将其压在身下,没有灵力抵抗阵法,雷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他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隐隐透着一股焦糊。   他无法自抑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师弟衣服上。   两人贴得极近,即便被师兄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司沐辰也能感受到雷击的强劲。   凡是被杀阵里的雷电击中,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师兄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明明他已经为师兄逆天改命了,为何还要经历这种生离死别?   不对。   这里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   结合师兄说的这个故事……   眼前发生的一切肯定不是真的!   意识仍在昏沉,他抢过陆眠灵剑,用力在腿上戳出一个窟窿,以此保持清明。   他眼圈发红,压低声音道:“师兄,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一些事?这件事存在着某种限制,不能直接告诉我?”   那道雷击劈得陆眠五脏六肺全部移位,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说不出一句话。   司沐辰费力撑起身体,在师兄沾染血渍的唇上轻吻厮磨。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实,潜意识告诉我这场围剿你不会出现……”说到这里时,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可你就是来了,甚至连件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他退开些距离,语气笃定道:“你方才想说的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全是假的,对吗。”   随着这句话说出,头顶交织的雷电渐渐散去,围在周遭的修士逐渐化为白烟,魔宫也在寸寸崩塌。   深陷回忆的人只有察觉到幻境并非现实,才能从中脱身。   陆眠的身体也在一点点消散,只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话语:“师弟,快些醒来吧。”   成功离开幻境,他睁开双眼,解开连接两条手腕的一线牵,收起最开始设下的保护罩,趁着师弟尚未苏醒,悄无声息回到山洞,打算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灌木丛后隐藏着一双眼睛,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   等陆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一张娃娃脸探出草丛,缓步走向司沐辰,那人并未靠近,而是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屁股刚挨着石面,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紧紧掐住脖颈。   他呆滞地偏过头,却见原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正一脸杀气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   掐着脖颈的手掌寸寸收紧,氧气越来越薄弱,娃娃脸拼命拍打青年手掌,艰涩道:“我叫纪寒煜,途径此地,见你躺在树下,怕你被潜入秘境的魔修伤害,这才守在你身边的。”   司沐辰眸光晦涩。   回忆里发生的事他记忆犹新,自然知道把他救出幻境的人是师兄,原本以为苏醒后最先见到会是师兄,然而事与愿违。   他身旁空空如也,远处坐着一个陌生人。   经过一番逼问,他确定这人不是师兄安排的,念在其心存善意的份上,他并未生出杀心,干脆利落收回手,准备回到山洞与师兄相会。   见青年一声不吭地离开,纪寒煜连忙追上前,道:“你先别走,起码把名字告诉我啊,咱们交个朋友。”   司沐辰没工夫应付他,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   这对师兄弟怎么一个比一个暴躁,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人!   纪寒煜在心里腹议,扬声道:“我其实知道你是谁,鼎鼎有名的魔尊司沐辰,要不要跟我做一笔交易?”   司沐辰脚步一顿。   纪寒煜脸上挂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道:“你的命注定会被天命之人取走,你知道那个连上天都眷顾的天命之人是谁吗?”   “那人不是别人,是你的师兄陆眠。” 第143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5   司沐辰转过身,定定看着娃娃脸,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询问道:“天命之人是何意?为何会受上天眷顾?”   见他果然对此感兴趣,纪寒煜狠狠松了口气,绘声绘色描述道:“天命之人也被叫做主角,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所有人都要为他服务,还得心甘情愿扮演好垫脚石这个角色。”   “在天道眼里,我们可以有自己的立场和私欲,但不能跟主角相悖,否则就会变成自私自利的反派,最终都会死在主角手里。”   答完前一个问题,他停顿片刻,继续回答后一个问题:“你师兄陆眠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也是所谓的主角。”   对方说的通俗易懂,司沐辰对此基本了解。   他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喜怒不形于色道:“你刚刚说我的命会被天命之人取走,所以,我是那个与陆眠意见相左的反派?”   “何止是意见相左!”纪寒煜夸大其词道:“你俩能称得上是见面眼红的死敌,都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可因为你是反派,所以无论做什么最终都斗不过陆眠。”   司沐辰冷笑道:“是吗。”   “为了彰显合作诚意,我再悄悄告诉你一件事。陆眠虽然被天衍宗围剿致死,却还残留着一丝魂魄,尸体和魂魄被魔沼里的冲天怨气滋养,反倒让他误打误撞觉醒了兽神血脉,得以复活归来。”   纪寒煜小心翼翼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夜你遇到的那个落单修士,其实就是陆眠假扮的。方才我经过这里时,发现你昏迷不醒,陆眠就躺在你旁边,把你手腕割开一个血口,还在上面绑了条红绳,似乎是在对你施展邪术。”   司沐辰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对方所言全都对不上号。   师兄的兽神血脉是在宗门围剿前觉醒的。   把他手腕割开、绑上红绳,是在用一线牵救他。   综上种种,此人多半是个胡言乱语的骗子,他不想再继续纠缠,正要对其实施禁言,却在听到纪寒煜接下来的话时骤然僵住身形。   “据我了解的剧情来看,你会在半个月后死在一个叫芦上村的地方,我看文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身为实力最强悍的魔尊,陆眠的主角光环再厉害,你也不至于连一招都接不下,他肯定是在这时候就动了手脚!”   除了瞎道士,知道司沐辰与芦上村有所关联的只有阿陆。   此人虽有些疯言疯语,却总是能说到关键上,看起来很有古怪。最为重要的是,他用的分明不是自己的脸,纪寒煜却能精准无误喊出他的名字,确实有些本事。   他压下不耐,道:“你要跟我合作什么?”   “司沐辰,我知道你痛恨陆眠,却总是苦恼于无法亲手诛杀他。”纪寒煜伸出一只手,主动示好道:“普天之下,只有我可以帮你实现心愿。”   司沐辰扯了扯嘴角,道:“就凭你?”   纪寒煜道:“我体内有秘宝,能轻而易举夺取天命之人的气运,只要你答应跟我合作,等我把陆眠气运吸收殆尽,你杀他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什么秘宝?”   纪寒煜态度非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   司沐辰很想简单粗暴地提前把这个威胁解决,却不得不对那个所谓的秘宝心生警惕。   进入秘境的修士不仅要跟魔修进行生死对决,更要提防其他门派的修士下死手,可谓是背腹受敌。   然而,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娃娃脸却能在凶险至极的环境中毫发无伤,一定有过人之处。   对方口口声声说师兄是天命之人,还计划着抢夺师兄气运,他索性先查探清楚对方手段,再找时机一击杀敌。   他嗯了一声,道:“要怎么合作?”   纪寒煜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偷听,道:“你先回到山洞,装作没认出陆眠,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把他引到山洞后的那片花田,我在那里设了阵法。”   司沐辰眸色渐深,“那个阵法有什么用处?”   “只要陆眠触动阵眼,就能催动阵法,吸尽他身上气运,到时候……我就会代替他成为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纪寒煜眼中闪烁着贪婪欲望,满脸狂热道。   “既然阵法已经布好,你跟我一起行动吧,比较不容易出错。”   没成功夺取气运前,对于天命之人,纪寒煜很是畏惧。   他强装镇定,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我得在阵法旁全程护持,你还是自己去吧。”   闻言,司沐辰心里了然。   师兄作为天命之人,受天道庇护,身上又有气运加身,纪寒煜连直面对方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当面动手了。   他目露讥诮,故意刺激道:“你既然连诚意都不肯拿出来,这合作不谈也罢。”   若是不能成功夺取男主气运,无法完成系统发布任务的纪寒煜必死无疑。就算心里再发怵,他也只能鼓足勇气,迅速拦住司沐辰前路,妥协道:“有话好说,我……我跟你一起行动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洞,见陆眠目光放空地靠着洞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道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眠回过神来,见到安然无恙的师弟,先是一喜,却在看清跟在身后的纪寒煜时,眸色微冷,询问道:“你跟他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男主眼神太过锐利,纪寒煜害怕地躲在司沐辰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位道友叫纪寒煜,我不小心误中邪术,醒来时他守在我身旁,想来是他救我脱险的。”司沐辰淡淡解释完,反问道:“听你这语气,是认识他吗?”   陆眠彻底沉下脸来。   这姓纪的修士先前就百般接近他,看起来不安好心,现在更是冒认了他的救命功劳,肆意欺骗师弟,实在是不可原谅。   “不认识,是他单方面纠缠于我。”   他冷笑一声,步步逼近纪寒煜,逸散出来的灵气压迫得人无法呼吸,道:“纪寒煜,告诉我,是不是真如这位道友所说,是你救了他?”   纪寒煜心里一阵发寒,头摇得像拨浪鼓,结结巴巴道:“不,我乱说的,不是我救的他!”   “不是你,还能是谁救的?”陆眠反问道。   纪寒煜被问得身体发颤,“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一边回答,一边给旁边的司沐辰使眼色,想让其帮忙圆场,却见对方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道:“道友,此人心怀不轨,最好立刻就地诛杀,否则后患无穷。”   “?”   纪寒煜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死死瞪着率先破坏合作的司沐辰。   他清楚知道不能坐以待毙,本着鱼死网破的念头道:“陆眠,你再不杀了司沐辰,秘境大比结束,你的正宫苗念彤会被司沐辰开膛破肚、挖出所有内脏!”   陆眠动作快过思维,只用一掌,便把纪寒煜打得气绝身亡。   而后,一个白色光团从其体内飘出,围着他和师弟转了几圈,总算是下定决心,向着师弟的方向飘去。   他拦在半路,眼疾手快抓住光团,用力攥在掌心。光团被挤压得浑身发痛,求饶道:“哎呀,轻点捏,我要被捏爆了!”   “师兄。”   看到这声久远而熟悉的称呼,陆眠身体一僵,手指不自觉收紧,引起光团更为痛苦的叫声。   在被纪寒煜喊破身份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身份再也无可隐瞒,此后的一切都要摊开在明面上。可他并未觉得难以接受,反而有种隐隐约约的安心感。   像是在头顶悬空良久的刀子总算落在了脖颈上。   从他只更换面容、没能缩骨地在秘境里遇到师弟的那刻起,他的身份迟早会被戳穿,唯一不同的是时间早晚。   他偏过头,大大方方应道:“怎么了?”   司沐辰凑近过去,道:“你为何连原因都不问,就把他杀了?”   陆眠勾起唇角,“你说该杀,那就是该杀,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去魔域找我?”司沐辰用力握住他手腕,半是委屈半是埋怨道:“天衍宗弟子都说,你被天罗地网阵打得魂飞魄散,我……我找了你很久。”   这个问题陆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抬起手臂,把光团举到师弟眼前,见对方摇头,沉默许久,真假参半道:“这东西叫系统。纪寒煜身上的系统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身上的系统能实现我的心愿,即将被天罗地网阵打得魂分魄散时,我向系统许愿,让它保我平安无虞。”   司沐辰还未作何反应,系统先发出一阵尖锐爆鸣:“你怎么可能会有系统?”   “你是土生土长的天命之人,受天道庇护,集万千气运于一身,天道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儿子被系统寄生。”   “何况……天命之人是小世界最显眼的存在,系统若是寻找宿主,大都会把目标定在某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身上,减少被天道注意到的几率,不会有系统傻到正大光明当靶子的!” 第144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6   在幻境中见识过自己英年早逝的结局,陆眠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看着这团同001外形极其相似的系统,他展开手指,让其漂浮在空中,道:“你既然这么确信我没有系统,应该是对我原本的故事线烂熟于心,给你一个摊牌机会。”   天道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作为天道宠儿的陆眠,有能力抹杀任何外来者。   系统瑟瑟发抖,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九天之外有个叫缪姜的主神,为维持小世界秩序而存在。   最开始的小世界寥寥无几,她管理起来得心应手,后来随着那些小世界人类的逐步进化,文学水平大幅度提升,衍生出不计其数的小世界。   主神渐渐力不从心,无奈之下才创建快穿局,分出各种部门。其中攻略部门、救赎部门、反派部门是主干。   系统刚被主神创造出来,隶属于最低级的夺取气运部门,根据前辈的指引,它先去某个小世界绑定宿主。   因为快穿局的任务是不断穿梭于其他小世界,防止被那些小世界的天道察觉出异常,系统挑选的宿主必须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身上没有任何气运才行。   它绑定的宿主只在书中出现过名字,第一次挑选的任务便是以陆眠为主角的后宫升级流小说。   司沐辰不甚理解地蹙了蹙眉,道:“什么叫后宫升级流小说?”   陆眠眉心一跳,打着哈哈道:“就是……天命之人经历各种挫折一步一步逐渐成长,最终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升级流解释得很准确,后宫却一点也没提到。   系统还以为男主是不了解这些知识,便乖巧补充道:“还有一点没解释到,天命之人不仅会在挫折中逐渐成长,还会收获无数美女的青睐,成为儿女环绕、妻妾成群的人生赢家。”   司沐辰面色一变,眼眸中流露出阴森之色,“他的妻子是苗念彤,那妾室呢?都有谁?”   “这可多着呢。”   系统在脑内翻开书籍,边寻找妾室名字,边答道:“天衍宗的小师妹白萱萱、魔族长老万曦、掩月宗宗主的女儿屠娇娇、掩月宗的二师姐程慧月、还有……魔族侍女秋蔓蔓,这些是笔墨较多的妾室,一笔带过的妾室还有五百个。”   陆眠无比震惊。   五百多个老婆,就算是一天睡一个,也得排到第二年吧?   从始至终,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只有师弟,系统所说的那几个主要妾室,虽然都跟他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可……他对她们没有一丝心动,她们对他同样没有任何感觉。   系统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见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不再提问,系统继续讲述。   这个世界由一本叫《仙道》的小说构成,男主陆眠所在的陆家涉及各种产业,家族势力庞大。   刚成年的陆父初次运输货物,途中遭遇猛烈风暴,被万兽谷圣女所救,短短几天的相处便让他对圣女情根深种。   容颜绝美的圣女追求者众多,看不上资质平平的陆父,追求良久无果,陆父心里不甘,竟卑鄙地给她下药,一夜翻云覆雨。   醒来的圣女怒不可遏,决定回归万兽谷,再不出世。   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圣女发现自己怀孕,考虑到家族向来对女性无媒苟合的丑事深恶痛绝,她只能暂时留在陆家,等生下孩子后再无牵无挂地回家。   是以,陆眠从出生时便从未见过母亲。   作为万兽谷圣女,生下来的孩子有五分之一几率拥有兽神血脉,她在凡间怀孕生子的事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家族长辈勃然大怒,安排护卫队去灭陆家的门,顺便带回孩子。   在陆眠五岁时,陆家一夜之间被灭满门。   被人挟持着赶去万兽谷的途中,他被云游路过的清虚长老所救,带回天衍宗,因天资卓越被收作清虚长老的弟子,备受宠爱。   随后几年,清虚长老陆陆续续又收了两个徒弟。   二弟子秦从朗也是他外出游历带回宗的,虽然资质平庸,他却待其犹如亲子,每每获得好资源,最先给的都是秦从朗,而非陆眠。   三弟子司沐辰是陆眠在街边捡的小乞丐,带回天衍宗测算资质,算出其天赋下乘、无缘仙途,清虚长老本打算让司沐辰做个外门弟子,是陆眠觉得寂寞,千求万求才让他松口的。   十多年的相处让陆眠和司沐辰亲如兄弟。   直到司沐辰被发现身负魔族血脉,嫉魔如仇的陆眠无法接受,与其大战一场,闹到清虚长老跟前。   大庭广众下,司沐辰被废除灵脉、打进蛇洞自生自灭。   身无灵力的司沐辰拼尽全力爬出蛇洞,去往魔域寻找亲生父亲,因为混血魔族的身份,被纯血魔族肆意欺辱践踏,扔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沼。   在魔沼呆了三个月,他觉醒魔脉,逃出魔沼,虐杀魔尊,统领整个魔域。   成为新任魔尊的他恨透了天衍宗、也恨透了陆眠,率领魔将攻打天衍宗,使其元气大伤。   修养过来的天衍宗联合其他宗门,围剿魔域,司沐辰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遍体鳞伤的他在暗处蛰伏,总算寻到机会陷害陆眠血脉不纯、疑似魔族,天衍宗害怕会养出第二个魔尊,选择先下手为强,降下天罗地网阵,本想让陆眠魂飞魄散,却误打误撞让其觉醒了兽神血脉,得以成功复活。   解决心头大患的司沐辰回到魔域,带领乔装打扮过的魔族混进秘境大比,在里面大开杀戒。   陆眠换了张脸参加大比,途中遇到同样改头换面的司沐辰,认出身份后,偷偷给他种下需要耗时半个月才能完全成功的禁术。   秘境大比结束,陆眠与正宫苗念彤在芦上村发现一个四季如冬的黑洞,觉得蹊跷,便打算留下探查,正巧司沐辰也收到黑洞消息前来芦上村。   在混战中,苗念彤被司沐辰所杀,为了报仇,陆眠把司沐辰引进黑洞,用禁术在洞里彻底解决了他。   至此,全书完结。   陆眠敛眉沉思。   整体的故事线能对得上,可很多细节都是子虚乌有的,根本没发生过。   这本书更像是魔改过的盗版。   “快穿局有实现心愿的部门吗?”想起帮助自己良多的001,陆眠询问道。   系统斩钉截铁道:“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001跟快穿局毫无关系,陆眠无需顾及其它。他干脆利落挥出一道剑光,将系统一分为二,彻底销毁。   “师兄,如果这个系统所言属实,我们就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非……是道侣。”司沐辰顿了顿,笃定道:“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未知之事无法轻易下定论,陆眠抿了抿唇,道:“先不提这些了,你饿不饿?”   司沐辰摸了摸肚子,“有点。”   “走,带你出去找点吃的。”陆眠拉住师弟手腕,离开山洞。   两人在秘境呆了半个月,诉说仙魔大战后的经历,感情日渐升温。这半个月里,陆眠一直在寻找冰火蛇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收获,直到来到秘境的西北侧。   在此期间,他的触觉已全部消失,视觉开始受到影响。   某天上午,司沐辰和陆眠来到一处小溪旁,刚在石头旁蹲下,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秦从朗,你好歹是天衍宗悉心教养出的弟子,听闻清虚长老对你很是大方,干嘛这么小家子气,总喜欢抢别人的猎物!”   这道声音很熟悉,像是掩月宗的那个师姐程慧月。   司沐辰带领师兄循着发声地找去,只见掩月宗和天衍宗的弟子正相对而站,每个弟子都面露愤怒,中间躺着奄奄一息的巨型魔兽,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秦从朗手持灵剑,嗤笑道:“这只魔兽身上又没刻你的名字,我自然能随便捕猎,怎么可以说是我抢你的?”   半个月前,这种抢夺猎物的事就发生过一次,温柔如沈玉书,也难免被激起些火气。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秦道友,你若是继续一意孤行,只会败坏天衍宗的名声,你还是收敛收敛脾性吧,也有助于修炼。”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秦从朗慢条斯理用指尖抚过剑身,神色阴鸷道:“秘境大比本就比得是实力高低,能从你们这里抢到猎物是我的本事,你们要是不服气,大可以从我手里把猎物抢回去。”   沈玉书抽出灵剑,不再退让,“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两人实力相当,有来有往地过了几十招,围观弟子看得既紧张又兴奋,纷纷为各自的领头师兄加油打气。   明白再打下去永远也分不出胜负,秦从朗挡下一击,主动退至天衍宗所在的领域。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他勾起一侧唇角,道:“把这只魔兽的内丹一分为二,你们掩月宗拿一半,我们天衍宗拿一半,怎么样?分配的很公平吧。”   “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程慧月忍得额角青筋暴起,道:“师兄,秦从朗实在欺人太甚,咱们跟他们拼了!” 第145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7   此言一出,掩月宗弟子动作统一地抽出灵剑,眼神中满是战意。天衍宗弟子心有灵犀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站在秦从朗身后,不甘示弱。   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陆眠拉着师弟拨开层层叠叠的草丛,在众人面前现身,打断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乍然见到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脸,秦从朗再次被浓重的恐惧笼罩,下意识把灵剑横在胸前,嗓音发颤道:“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秘境,又不是天衍宗,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陆眠抬起手,随意转动手腕,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看着对方,无端令人发毛。   秦从朗踉跄着后退一步,踩到身后某个弟子的脚,险些栽倒在地。   上次相遇,此人能在瞬间化出数道无形剑气,堪称是杀人于无形。   要知道,即便是他的师尊清虚长老,最多也只能用空气凝出五道剑气,这样强大的对手,他就算再修炼百年千年,也无法企及。   他脑子飞速运转,思考自己最初是如何得罪这位前辈的,仅仅过了两秒,他逐渐变得镇定,态度谦逊道:“前辈,上次我以为有人偷听,这才贸然出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那是贸然出手吗?”程慧月激动地跨出一大步,一字一句道:“秦从朗,你明明是看准了草丛有人,才凝聚了十成灵力攻击,若不是这位前辈实力强悍,怕是早在那时就吐血而亡了!”   “他伤过你?”   这句话咬字清晰,尾音低沉,司沐辰周身散发出一股凶狠嗜血的气场。   三拨人离得不远。   秦从朗能清晰看到对面那个陌生修士布满戾气的面孔上,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慌忙解释道:“我才疏学浅,没能伤到前辈!”   对于这个从小就爱打小报告的二师兄,司沐辰最初只是有些讨厌;这份讨厌在秦从朗把他身具魔族血脉的秘密报告给师尊后,彻底转变为厌恶。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直到半个月前,听到师兄说仙魔大战前后发生的事,他才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   不是因为秦从朗拿走了他亲自为师兄雕刻的通行玉牌,也不是因为秦从朗在饭菜里给他下北清香兰的果实、使得他无力反抗仙门,而是因为秦从朗回到宗门后趁着师兄昏迷不醒实施囚禁。   生怕师兄会秋后算账,所以先一步下手为强。   司沐辰一挥衣袖,数道魔气如附骨之疽般牢牢缠住秦从朗四肢,将其压得跪倒在地。   “你……你是魔族!”感受到魔气,秦从朗一改方才的谦卑姿态,怒目圆睁,“沈道友,进来秘境前,逍遥阁阁主特意交代咱们,要齐心协力对抗魔族,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我!”   方才发生的那些事只能算得上是口角之争,在仙门修士心里,剿灭魔族才是重中之重。   沈玉书握紧灵剑,本想砍断那些捆缚着秦从朗的魔气,却被陆眠挡在半途,再难行进一步。   他皱紧眉头,在原地站定,不解道:“前辈,修真之人,理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我们和秦从朗之间的私怨,与在场其他人无关。”   陆眠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寸步不让道。   秦从朗用力挣扎,吼道:“放屁!我都没见过你们,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生出私怨?你们魔族卑鄙又狡猾,一定是想先解决我这个主要战力,再对着其他道友赶尽杀绝!”   沈玉书有些犹豫。   修真者向来与魔族势不两立,碰到道友被魔族挟持生死一线,是应该出手相救的。   可这两个挟持者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施以援手,也会是相同的结局。唯一不同的便是,除了秦从朗的命,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是一笔相当不划算的买卖。   他思量许久,深吸一口气,控制灵剑袭向魔气,语气坚定道:“前辈,身为修仙之人,不管你跟秦道友有何私怨,也不该投靠魔族,这是对仙门的背叛。”   陆眠指尖微动,轻易控制住沈玉书的灵剑,使其回归剑鞘。   他走到司沐辰身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在师弟侧脸落下一吻,而后扭过头,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魔族,也算是半个魔族,自然该帮着我家道侣对付仙门。”   “你……你这叫助纣为虐!”程慧月扬声道:“自古仙魔不两立,前辈你怎么能喜欢上心狠手辣的魔族!”   “我道侣要是真的心狠手辣,早把在场之人都杀了。”   陆眠不想再跟他们继续掰扯下去,掐诀结印,上空闪过惊雷,劈下一道威力巨大的闪电,寒声道:“有意放你们一马,若是还不珍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程慧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扯着沈玉书衣袖,小声道:“师兄,秦从朗平时就嚣张跋扈,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咱们身后还有这么多掩月宗弟子,没必要为了他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其他弟子小声附和道:   “是啊,师兄,还是趁着这个魔族没对咱们起杀心,快点离开这里。”   “秦从朗抢了咱们的猎物两次,也没见他顾及咱们的感受,就留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师兄,我还有父母需要赡养呢,不想给他陪葬。”   沈玉书被最后一句话触动,犹豫良久,还是决定遵从众人想法,狠心离开。   余下的天衍宗弟子面面相觑,陆陆续续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留下一句:“秦师兄,上次你丢下我们自顾自用传送金符逃命,这次我们抛下你逃命,也算是扯平了。”   秦从朗面色发青,高声威胁道:“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懦夫,我父亲可是清虚长老,要是敢丢下我不管,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快点滚回来救我!”   天衍宗弟子脚步一顿,仍旧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也。   陆眠总算明白,为何清虚长老能二十年如一日地宠爱秦从朗,高级功法任其挑选、天材地宝予取予求,原是因为他这平庸无为的二师弟是清虚长老的亲生子。   半路捡来的两个徒弟,哪里能比得过血脉相连的宝贝儿子?   他嗤笑一声,上前踢了踢秦从朗小腿,道:“你上次用的是传送符,这次怎么不用了?莫不是因为你爹资源有限,只能给你一张用来保命。”   秦从朗咬牙道:“是又如何?”   陆眠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清虚长老是你爹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即使秦从朗再如何厌恶,也只能有问必答:“我从出生起,就知道我父亲是天衍宗鼎鼎有名的清虚长老,你问这些干嘛?”   听到这个回答,陆眠眸色暗沉,拿走对方本命灵剑,悬在他颈间,沉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清虚长老的儿子,为何要处处针对你的小师弟司沐辰?”   “我原本还在纳闷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会口口声声说跟我有私怨,原来是为你们尊上打抱不平来了。”秦从朗冷笑道:“他自己怎么不来?莫不是听说陆眠被天罗地网阵打得魂飞魄散,太过伤心欲绝,索性像个闺阁小姐般相思成疾、闭门不出了?”   “回答。”   陆眠手上用力,剑刃割开他颈间皮肤。   秦从朗身体下意识后仰,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陆眠。”   陆眠皱眉:“关陆眠什么事?”   “没捡到司沐辰前,陆眠只有我这个师弟,大部分时间都会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尽心尽力照顾我。”秦从朗面露恨意,道:“是司沐辰硬要凑上来的,不仅要抢走陆眠的目光,还要抢走本该属于我的珍贵法器。”   陆眠大惑不解:“清虚长老得到的法器全都留给你了,司沐辰什么时候抢你法器了?”   “我父亲对陆眠有救命之恩,他在比试中赢来的法器也该给我,而非司沐辰那个资质奇差的半魔!”秦从朗大声说道。   陆眠:“……”   他费心赢来的法器功法,自然是想送谁就送谁,关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秦从朗什么事?   况且,那时候清虚长老的注意力都放在秦从朗身上,给其源源不断的天材地宝,哪里还看得上他的东西?   作为师兄,他理所当然要给无人问津的小师弟送去关爱。   再者说,他跟清虚长老的师徒情谊,早在其联合天衍宗宗主使计让他昏迷、拿走阿辰亲手为他打造的通行玉牌时,就已经消弭殆尽。   不管秦从朗是作为清虚长老的儿子,还是加害师弟的帮凶,他都不可能再对其有好脸色。   “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师兄,即便所有人都仇视我,我也无所谓。”   司沐辰握住陆眠手腕,微一用力,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两人衣衫。   他将面颊贴在师兄后背,几不可闻道:“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能始终如一地爱我。” 第146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8   解决掉秦从朗,两人正要继续向西北侧行进,却在附近发现一处湿冷岩洞。   昨夜刚下过雨,空气潮湿、路面泥泞,洞外地面上印着触目惊心的弯曲痕迹,沾着一些粘液。   陆眠蹲下身,细细观察,发现这道痕迹很像大型巨蟒扭动时身上鳞片留下的痕迹。   他之所以来秘境,是为了拿到冰火蛇鳞果,治疗师弟身上吸附魔力的冻疮。   找寻半月,骤然发现线索,他下意识拉住师弟手腕,道:“阿辰,你先在外面呆着,我进去看看。”   “魔兽有什么好看的?”司沐辰反手握住他手掌,不解道:“仙门弟子猎杀魔兽是为宗门争光,你现在是半个魔族,主要任务是陪在我身边,无需掺合进他们的斗争里。”   “你有没有听说过冰火蛇鳞果?”   见师弟摇头,陆眠解释道:“半个月前,你陷进幻影魔兽的幻境里,我旁观了你在圣灵湖湖底的全部遭遇。那片禁地培养出的怪虫,一旦吸附到人身体上,会让皮肤生出冻疮,那些冻疮会汲取宿主的灵力或魔力,唯一的治疗办法便是冰火蛇孕育出的鳞果。”   他指着地面的大片凹陷,“你看这些痕迹,冰火蛇很可能就藏在这个岩洞里,我得拿到鳞果来为你治病。”   司沐辰把手指严丝合缝地插进他指缝里,道:“既是为我治病,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面对师弟清凌凌看过来的凤眸,陆眠的心一软再软,道:“进去后,你不用出手,看着我打就好。”   司沐辰低低应了一声。   走进岩洞,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阳光从洞□□入,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的石缝中滴落,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岩洞中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正前方传来一阵规律的呼吸声。   陆眠脚步一顿,拍了拍司沐辰手背,示意师弟乖乖呆在这里。   他则是拿着本命灵剑,悄声靠近,走到发声地时,迅速捏了个火决,照亮不远处的画面。   三米之外,卧着一只身长百丈的巨蛇,它长着两个蛇头,通体黝黑,看上去极为狰狞可怖,身上的鳞甲泛着寒光,犹如钢铁浇筑而成,坚硬无比。   书籍上对于冰火蛇的记载并不详尽,只知它能在肚子里孕育鳞果,若要取得鳞果,必须得刨开冰火蛇肚腹。   打定主意后,他握紧灵剑,凝聚全身灵力攻向冰火蛇腹部,铮地一声响,由鳞甲护着的腹部毫发无伤。   受此重击,沉眠中的冰火蛇刷地睁开双眼。   昏暗岩洞里,它两颗头嘴巴微张,吐出又细又长的蛇信,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四只猩红眸子闪烁着嗜血光芒。   它尖啸一声,蛇头同步攻向陆眠,一颗喷火、一颗吐冰。   缠斗中,二者距离不断缩近。   嗅闻到陆眠身上的血脉气息,冰火蛇身形一滞,似是见到了可怕事物般,温顺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硕大头颅蹭动陆眠小腿,主动示好。   陆眠心中了然,应该是他身上的兽神血脉影响到了这只魔兽。   他握着灵剑,若有若无地在冰火蛇腹部游走,低声道:“我需要取走你腹中的冰火蛇鳞果,你要是有其他法子能毫发无伤地排出鳞果,我也就不用剖开你的肚子。”   似是能听懂人言,冰火蛇竖起尾巴,主动割开自己腹部,从中取出一颗半红半蓝的果实,示意陆眠来拿。   司沐辰还是头一次见到兽神血脉发挥作用,半是好奇半是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陆眠掏出沾满鲜血的鳞果,从乾坤袋里摸出疗伤秘药,涂抹在冰火蛇腹部,道:“这个药膏治伤有奇效,你呆在这里安心养伤,秘境会在半个月后关闭,在此期间,我会守在这个岩洞里,不让任何人伤你。”   冰火蛇安心地闭上眼,默默疗伤。   陆眠去小溪旁把鳞果清洗干净,递给师弟,道:“把它吃下去,你身上的冻疮就会痊愈。”   司沐辰接过鳞果,吃进肚里。   仅仅过了三五天,他身上那些红褐色的冻疮慢慢消退,直至再无痕迹。   陆眠信守约定,余下半个月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岩洞,直到秘境大比结束。两人先是跟万曦带领的魔族汇合,而后才离开秘境。   此次大比,混入其中的魔族大开杀戒,使得仙门损失惨重,因此加剧了仙门对魔族的痛恨,暗暗发誓要让其付出同等代价。   直到跟着师弟来到客栈,陆眠才惊觉自己并未主动暴露魔尊贴身侍女的身份,师弟若是问起阿陆,该当如何?   总不能说阿陆早在秘境开启后就消失不见、遍寻不得,以师弟敏感多疑的性子,肯定会察觉异常。   没准还会根据他突然出现在秘境的时间段,抽丝剥茧地推测出他就是阿陆的事实,届时,师弟肯定会冲着他发脾气,埋怨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表明身份。   再往更深处想,说不定还会通过失聪这件事猜到他身犯天罚、命不久矣。   犹豫片刻,他拉住师弟衣角,低声道:“阿辰,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司沐辰回过头,询问道:“什么事?”   “你身边那个叫阿陆的贴身侍女……”   说到这里,陆眠顿了顿,道:“是我安排的。”   提到阿陆,司沐辰有些心虚。   他与师兄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是在日积月累中培养出来的,可阿陆只在他身边伺候了半个月,就能让他产生心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秘境大比这一个月以来,他跟师兄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早已把阿陆抛之脑后,现如今从师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师兄,你为何要把阿陆安排在我身边?”   “我本想自己混进魔域照顾你的,可你对我的身形习惯太过了解,担心你一眼就能认出我,这才安排了阿陆。”陆眠摸了摸额头,道:“我已经让她离开了。”   万曦带领一群魔族跟在两人身后,一路上都对突然出现在尊上身边的陌生修士感到好奇。   听到师兄二字,她瞬间提高警惕。   她迅速挡在司沐辰身前,对着陆眠怒目而视,“陆眠,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尊上面前!”   “万曦,退下!”   司沐辰寒声呵斥道。   万曦有些不服气,可碍于魔尊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愤愤然退至身后,小声嘟囔道:“做魔不能太恋爱脑,你是不是忘了这个男人他曾经背叛过你,害得你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司沐辰耐下性子解释:“陆眠没有背叛本座。”   “不止是你,还有不计其数的魔族死于仙魔大战,尊上,你还如此年轻,未来有大好前途,不应该沉溺于儿女私情,背叛,是一段感情里最无法容忍的!”万曦气也不喘地吐出一大段话。   夹在两魔中间的陆眠见不得师弟被如此数落,插嘴道:“我真的没有背叛师弟。”   万曦冷笑道:“你既然没有背叛,那独一份的通行玉牌难不成是自己长了腿,自动跑到那些仙门手里的?”   司沐辰道:“是本座一时不察,才让仙门拿到了通行玉牌。”   “你怎么还在为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师兄辩护!”万曦重重呼出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人间那些与书生私奔、痴心错付、屡说不改的富家小姐有什么区别!”   “够了。”司沐辰沉下脸,向外释放威压,道:“这是本座的私事,你只是魔域的一个长老,无权干涉。”   万曦面色苍白,道:“是属下僭越了。”   说完,她领着其他魔族退出客栈,回归魔域。   一众魔浩浩汤汤退下,司沐辰把陆眠拉进客栈房间,压低声音解释道:“师兄,万曦她只是不了解事情真相,你别生气。”   陆眠顺势把师弟拉到床边坐下,道:“她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对天衍宗不设防备,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拿到通行玉牌,害得魔域遭受重创。”   司沐辰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说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呢,要不是我把通行玉牌给你,怎么会造成当初的局面?”   “真要按你的方式往上追溯,咱们谁都逃不开责任,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   陆眠环住司沐辰腰身,将其拉到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师弟头顶,暗戳戳打探起心中疑惑很久的问题:“阿辰,你实话告诉我,对阿陆那个姑娘是什么感觉?喜欢……还是讨厌?”   司沐辰喉结微动,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陆眠疑惑地低下头,只能看到师弟乌黑顺滑的发以及精致迤逦的五官。   司沐辰揽住他脖颈,道:“我……怕你生气。”   陆眠微微蹙眉,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故作轻松道:“你又没移情别恋,我为何要生气?”   司沐辰艰涩道:“师兄,对不起,我移情别恋了,我喜欢上了阿陆。” 第147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9   陆眠有些意料不到。   毕竟,在他作为贴身侍女阿陆时,师弟每日都是公事公办,看起来并未对他生出多余情愫。   与之相反的是他作为师兄陆眠时,师弟从面部神态到肢体行为都在向他诉说爱意。   他见识过师弟毫无保留爱人的模样,却感受不到对方在阿陆身上投注的爱意。这只能说明,对方只是对阿陆感兴趣,而非爱意。   “也不能说是移情别恋……”   司沐辰纠结地蹙了蹙眉,用小心翼翼的眼神观察陆眠的面部表情,没看到谴责气愤类的神色,鼓起勇气道:“我这颗心好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在阿陆身上留了五分之一,在你身上留了五分之四。”   所以师弟在圣灵湖湖底说的话都是真的!   无论他是美是丑,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师弟仍旧会喜欢上他!   但同样都是他,为何喜欢的程度高低不同?   似是想到某个可能,陆眠笑容微滞,不解道:“为什么不是各占了二分之一?阿辰,你是不太喜欢女人吗?”   对于师兄回馈的反应,司沐辰大惑不解。   在他看来,心爱之人对感情不忠,在分离期间喜欢上别人,怎么着都得狠狠给背叛者一巴掌,而不是像师兄这样,反问他为何没有把爱意平均分给每个人。   甚至为此来质疑他的性取向。   可作为理亏的那一方,他没法提出质疑,便认真答道:“跟我一起长大的是你,不是阿陆,朝夕相伴那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自然要更深厚些。若是我最先遇到的是阿陆,同样会更喜欢她一些。”   短短一番话,让陆眠心中再无芥蒂。   他收紧环着师弟腰身的手臂,面部并未表露丝毫怒意,一本正经说道:“这很正常。人活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总会有你为之心动的,阿辰,只要你深爱的人是我,便足够了。”   “我心里有别人,你为何不生气?”   司沐辰挣开陆眠怀抱,用匪夷所思的眼神一错不错凝视着他,迟疑道:“是没那么爱我,还是……因为你心里也有别人的影子?觉得这样是公平的。”   陆眠又好气又好笑。   历经几个世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认为做错了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他在师弟身上倾注的感情太过浓烈,即便是付出一切也觉得心甘情愿。   可这不代表他能轻而易举接受对方喜欢上别人,但凡师弟喜欢上除他以外的人,他绝不会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   只是在心里稍稍脑补,他就嫉妒到发狂。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不惜代价把师弟锁起来,脖颈也好、手脚也好,只要能把心爱之人留在身边,即便得到的是痛恨厌弃,他也会一意孤行,甚至会生出更为疯狂的想法。   比如,他可以当着师弟的面,亲手取走新欢性命,让其彻彻底底断绝念想。   所幸,师弟从始至终喜欢上的都只是他。   “你觉得阿陆像我吗?”   司沐辰道:“很像,如果她是男儿身,我甚至会觉得她是你假扮的。”   陆眠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所以你是因为她跟我性格相似才喜欢上她的?”   “不是。”   司沐辰认真思索片刻,语气坚定道:“魔域那些长老最初发现你跟我有私情时,找了许多跟你容貌相似的魔修,照你的性格培养,想利用他们来让我移情别恋,我从未动过心。”   “阿陆给我的感觉很不同,每每跟她相处,都让我觉得……我其实是在跟你相处。”他困惑地皱着眉头,表情很是歉疚,“师兄,我无数次试图控制这颗心,却总是无能为力。”   陆眠放软语气:“那我问你,若是让你在我和阿陆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只要有你在,就没有其他选项。”   司沐辰这次没有丝毫迟疑,斩钉截铁道。   陆眠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要的也只是这个。阿辰,既然你已经在心里做出决断,就没必要再执着于过去,把阿陆忘掉吧,我想让你的这颗心完完全全属于陆眠。”   司沐辰仰起脸,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道:“嗯,再也不提她了。”   解开心理症结后,两人回到魔域,每日都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   为了安稳魔心,万曦并未暴露陆眠的真实身份,而是对外宣称整日跟在尊上身边的男人是半路捡回的乞丐,尊上贪恋他的容貌,这才破例让其留在魔宫的。   对于万曦长老放出的话,司沐辰乐见其成,并未遏制流言。   待在魔域的这段时间,陆眠双眼的失明程度越来越严重,最初还能通过师弟嘴型来推测对话,直到某次谈话间,师弟五官开始变得模糊,他再也看不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了。   “师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司沐辰自顾自说了半天,也没听到陆眠回应,不由得转过身,却见素来游刃有余的师兄眉头微蹙、双目无神。   他还以为对方是在思考要事,凑近询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眠沉默半晌,答非所问道:“阿辰,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取回来给你。”   司沐辰好奇道:“什么惊喜?”   “保密。”   丢下这两个字,陆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魔宫。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失明做准备,不仅靠着教易容术重新跟秋蔓蔓取得联系谋划后事,还趁着师弟处理公务时逛遍了整个魔域,现在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在脑中绘出详细的地形图。   是以,他能准确无误地去往洒扫侍女所住之地。   听到敲门声,秋蔓蔓迅速打开门,待看清门外之人的样貌后,微微一怔,语气酸涩道:“阿陆,你这时候来,是……已经撑不下去了吗?”   陆眠听不到任何声音,无从答话,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女魔。   秋蔓蔓接过书信展开。   她从头看到尾,眼眶慢慢湿红,迅速把陆眠拉进卧房,在房间来回踱步,本想在对方掌心写字以触感交流,却动作一顿。   “你之前只说命不久矣,没说自己会五感尽失啊,现在跟你交流都觉得难如登天,这可如何是好。”   陆眠摸索着拉住她衣袖,递给她两块玉牌,道:“要想经过通天魔桥,必须持有通行玉牌,这是我从魔宫里偷来的,你先拿着,等魔卫检查的时候再把它们拿出来。”   秋蔓蔓犹豫着接过,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陆现在五感尽失,呆在魔域有尊上护着,起码不会在生命走到尽头前遭遇危险,现在若是帮着他离开魔域,照他现在连孩童都不如的模样,很难让她放心。   “秋姑娘,走吧。”   陆眠神色如常道。   秋蔓蔓内心剧烈挣扎,还是不忍心拒绝男人最后的心愿,暗自决定要留在人间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她搀扶着他胳膊,行至通天魔桥,拿出两块通行玉牌,有惊无险地离开魔域。而后展开翅膀,带着陆眠去到人间某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暂时居住。   呆在魔宫的司沐辰一直等不到陆眠,心里一阵发慌。   他召来魔卫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师兄在离开他后径直去往洒扫侍女的住处,跟一个容颜姣好的女魔从通天魔桥离开,去往下界了。   潜意识告诉他,从方才开始,师兄的行为举止就很反常,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迅速去往洒扫侍女的住处,在一个女魔房间找到一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   是师兄写的。   ——阿辰,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你移情别恋了一次,我现在也移情别恋了,咱们算是彻底扯平了。   ——不必寻我,好好生活。   落款只有一个陆字。   司沐辰不自觉收紧手掌,将纸张捏出褶皱。他面色铁青,语气却冷静到听不出喜怒:“这间房里住着的女魔叫什么?”   魔卫恭敬回道:“回禀尊上,她叫秋蔓蔓。”   听到这个名字,司沐辰身形一顿,回忆起纪寒煜身上的系统所言。在原本的故事情节里,师兄有五百个妻妾,其中一个妾室名字就叫秋蔓蔓。   所以,师兄所说的移情别恋,是因为秋蔓蔓?   崩坏的剧情开始恢复正常了?   他手指冰凉,寒声道:“一个时辰内,本座要知道他们身处何地,若是做不到,就提头来见。”   这项任务很是艰巨,短短一个时辰,根本完不成。   魔卫却不敢讨价还价,咬牙认下这个差事,带领一队展开翅膀的魔修前去人间,搜寻任务目标踪迹。   一个时辰后,他垂头丧脸回到魔宫,战战兢兢汇报情况,言明并未搜查到那两个魔修。   司沐辰眼皮微抬。   魔卫瞬间头身分离,速度快到连鲜血都未曾迸溅出来。   司沐辰拿起一张密密麻麻记载着人名的纸张,交到庄左手里,下达命令:“既如此,就让万曦长老先去把名单上的灵修捆到魔域,无论死伤。至于师兄……我亲自去寻。” 第148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30   灵鹭乡地处偏僻,四面环水,乡民鲜少与外界有商贸来往,过着自给自足的安□□活。   最近几天,灵鹭乡出了件大事,来了两个外乡人暂居,引得乡里人很是好奇。   仅仅过了两天时间,消息一向灵通的宋大妈就将他们的过往打探了七七八八。   两个外乡人都生于商户之家,自小吃穿不愁,是门当户对的新婚夫妻,很是恩爱。   半个月前,男方不幸染上重病,日日缠绵病榻,逐渐耳目失聪,经医师诊断是命不久矣的脉象;   女方悲痛之余,遵循男方心愿带他来到这个四季如春、风景绝佳的避世之地,打算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灵鹭乡民风淳朴,极重感情,听了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纷纷落下泪来,回到家后就让孩子给外乡人送去瓜果时蔬,把房檐下的过道堆得满满当当。   秋蔓蔓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惊喜万分地把瓜果时蔬收进屋里,冲站在窗户边发呆的陆眠说道:“这些乡民都好热情,有了送来的这些东西,我们好几天都不用去买菜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   这些时日她早已习惯了自说自话,即便对方无法回应,她也想把内心想法全部说出来,让这间屋子不至于死气沉沉。   “阿陆,昨天中午你咳了好多血,我想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她把水果清洗干净,递到陆眠手里,道:“就算大夫治不了病,起码也能开些方子减轻你的痛苦。”   陆眠稍稍偏过头,道:“秋姑娘,你我之间非亲非故,你能答应帮助我离开魔域,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无需牺牲时间留在这里陪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秋蔓蔓抿了抿唇。   阿陆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似乎是害怕麻烦她,可对待朋友本就应该两肋插刀。   更别提阿陆在魔宫当差时,三番五次提拔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都想着她,前些日子还教授给她保命用的易容术。   除了管事大魔,还从未有人待她这么好过。   她默不作声地摇头,道:“阿陆,我不会走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孩童声音:“秋姐姐,乡里今晚祭花神,按照往年习俗,城里很多大夫会来免费支摊看诊,乡长让我来问你们要去参加吗?”   这也太过巧合了。   秋蔓蔓最近一直想请大夫前来为阿陆看诊,因为不放心让阿陆一个人待在屋里,这才暂时搁置下来,眼下是个好时机。   她打开房门,询问道:“需要我们带什么东西吗?”   孩童扬声道:“凡是参与活动的人,都得在头顶戴一束花环,以此来冀求花神庇佑。另外,活动结束后,乡里男人都会被带去灵鹭湖,以身接受花神洗礼,保佑来年无病无灾。”   秋蔓蔓道:“我家的可以不去吗?他身体孱弱,受不得冰凉湖水。”   “可以的。”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下文,孩童挠挠头,满脸期待道:“秋姐姐,你们家会来吗?”   秋蔓蔓道:“会去的。”   孩童留下大捧花束,兴高采烈地离开。   下午时间,秋蔓蔓用在编织花环上。在此之前,她每天的工作都是打扫卫生,对于编花环这类的精细活一窍不通,导致接连做毁了两束花环。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用手掌撑着下巴,思索该如何是好。   无意间瞥到阿陆在窗边吃水果的背影,靠近过去,把一束牡丹花塞进他手里,询问道:“阿陆,你会编织花环吗?”   陆眠摸不出手里是什么东西,无从回答。   秋蔓蔓也不气馁,把人拉到桌边坐下,换了一种编织手法。   阿陆发长及腰,乌黑顺滑,将发髻挽起后,能直接在上面插满五颜六色的花朵。   所幸他生得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即便是这样乱七八糟地胡插一通,颜值也依旧抗打,比起往日还多了几分惊艳感。   做完造型后,才发觉天色已晚,她连忙把人拉出门,去指定地点祭祀花神。   今晚的灵鹭乡热闹非凡,各处都挂着五颜六色的花束,连照明所用的灯笼都做成了鲜花模样。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停下来交换花环。   陆眠那张脸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特别吸睛的存在,一路走来,有不下百人想同他交换花环,秋蔓蔓每次都很尴尬地从他头顶扯下一朵花,向路人表达歉意,言明头顶是现插的花。   走到目的地时,果然看到街道两旁支起无数摊子,每个摊子前都坐镇着一个大夫。   秋蔓蔓带着陆眠走到一个摊子前,道:“大夫,麻烦你为他看诊。”   须发尽白的大夫先是为陆眠把脉,没过一会儿便皱紧眉头,语气沉重道:“这位公子的脉搏很微弱,隐隐透露着一股死气,老朽冒昧问一句,他的五感尽失可是后天导致的?”   只是通过接触脉搏,就能猜对这么多事情。   秋蔓蔓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用力点头,询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老大夫遗憾摇头,“已经药石无医了。观其脉象,最多只能撑上三日,姑娘,你要节哀顺变啊。”   秋蔓蔓如遭雷击,僵硬地愣在原地,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   “阿陆,我要怎样做才能救你?”   见她这般悲怆,老大夫心生不忍,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道:“姑娘,你可以去那边再尝试一下,新来的陈大夫医术很是高明,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说不定能救下这位公子的命。”   秋蔓蔓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是一个异常年轻的大夫。   那人穿着极为朴素的青色衣衫,腰间挂着一块清透玉佩,外观看上去平平无奇,周身却透露着一股不凡之气。   出门在外,她随时都保持着警惕,套话道:“那个大夫看起来很年轻,医术居然比你老人家还高明吗?”   老大夫稍稍凑近,压低声音道:“这人可不简单。听说他是某个宗门的内门弟子,医术十分了得,游历至此,听闻灵鹭乡今夜有祭花神的活动,特意赶来为人免费看病,积攒功德。”   秋蔓蔓眸中燃起一抹希望。   她扶着陆眠来到陈大夫的摊位前,语气恳求道:“大夫,听闻你医术高超,烦请你为我家人看病。”   百无聊赖的陈大夫抬起头,目光扫到陆眠时,似是看到了预料之外的人物,瞳孔骤然收缩。   迎着面前女人期待满满的眼眸,他没有表露出丝毫异样,公事公办地把指尖搭上陆眠脉搏,片刻后收回手,实话实说道:“这位公子的五感尽失是天罚引起的。”   秋蔓蔓常年居于魔域,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叫天罚?”   “修士最忌讳从他人身上夺取机缘,这是逆天之举,会引来天罚。”   见她仍旧面露迷茫,陈大夫详细解释道:“就好比我辛辛苦苦修炼十几年,你用旁门邪道吸走我这十几年的修为,没有付出时间,就把我的成果占为己有,这就算是非常不合理的逆天之举,上天自会降下责罚。”   “他这运气还算好点,没有在夺取机缘后立马暴毙而亡,而是由五感尽失到化肉而死。”   修士?   阿陆……不是尊上在魔涯捡到的魔卫吗?   秋蔓蔓下意识看向陆眠,心中升起无数疑惑,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僵住身形,重复道:“化肉而死?”   陈大夫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咳血阶段,三日之内,会化肉为血而死,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秋蔓蔓惊恐地捂住嘴巴,焦急道:“陈大夫,有治疗之法吗?”   “有是有……”陈大夫面露犹豫,吞吞吐吐道:“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   秋蔓蔓道:“你请直说。”   “天罚导致的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三天时间太短,制造解药需要五天时间,好在我是天衍宗弟子,宗门内有一处灵泉,能有效延缓化骨速度。”陈大夫目光真挚地看着她,道:“你们可愿跟我回宗?”   秋蔓蔓作为魔族,生来对仙门怀抱着厌恶惧怕的情绪。   要是放在平常,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踏足仙门领域,可今时不同往日,阿陆命悬一线,眼下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要试上一次。   幸运的话,能救阿陆一条命,不幸的话,最多赔上她这一条命。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的交易。   她深深看了陆眠一眼,道:“愿意。”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陈大夫默念法诀召出灵剑,道:“御剑能节省很多时间,等回到宗门,我就带你们去泡灵泉,争取早点研制出解药。”   秋蔓蔓感激道:“麻烦你了。”   她不想暴露魔族身份,便同阿陆一起站在陈大夫的灵剑上,御剑前往天衍宗。   在此期间,陆眠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交付出百分百的信任。   天蒙蒙亮时,一行人才抵达天衍宗。   山门前聚集着许多修士,各个翘首以盼,看到陈霄师兄御剑而归,纷纷迎上前去,目光隐晦地注视着陆眠。 第149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31   作为洒扫侍女,秋蔓蔓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   她跟在陈霄身后,一边挽着陆眠胳膊,一边观察在场修士的神色,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待走到冒着寒气的灵泉时,陈霄适时停下脚步,面色柔和地回过头,温声建议道:“秋姑娘,这位公子最为信任你,还是由你带领他去泡灵泉吧。”   见事情发展和最开始说的没有丝毫差别,秋蔓蔓逐渐放下心来,拉着陆眠手腕引领他走向灵泉。   刚踏出三步,以灵泉为中心升起一道直入云霄的红色屏障,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想带着阿陆逃跑。   下一秒,从地底钻出无数根红色丝线,沿着她的双腿往上攀爬,红线所过之处,皮肉被层层割开,立马有新的红线钻入伤口,见缝插针地捆绑着里面的血肉。   宿主每动弹一下,都会牵扯出令人牙酸的痛意。   秋蔓蔓额头冷汗直冒,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艰难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我和阿陆只是两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跟天衍宗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特意引我们前来下此狠手?”她咬牙忍痛,冷声质问道。   陈霄居高临下看着她,反问道:“你与你身边之人才认识多久,如何敢断言他跟天衍宗无冤无仇的?”   回想起初次遇见阿陆的场景,秋蔓蔓艰难咽了咽口水,有些做贼心虚。   她突然想起来,阿陆之所以浑身是血地瘫在魔沼旁,是因为替尊上去天衍宗执行任务不慎暴露身份,险些被人抓到。   这个陈大夫莫不是在灵鹭乡就认出了阿陆,这才大费周章地带着他们回到宗门,想以此向宗主邀功?   阿陆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能让天衍宗弟子这般仇视!   她下定决心抬起头,不惧生死道:“既如此,你们要杀就杀,我是阿陆的朋友,绝对不会向你们低头的!”   看着她大义凛然的模样,陈霄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话语中满是恶意,“你真心拿他当朋友,为了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可他却连真实名字都没告诉你,傻姑娘,你们付出的感情不对等啊。”   秋蔓蔓惊愕道:“你什么意思?”   陈霄用指尖点了点陆眠所在的位置,道:“这位公子姓陆,单字一个眠,是天衍宗大师兄,年仅十八岁,就曾在宗门大比夺得魁首,是清虚长老教习出的最为得意的弟子。”   陆眠二字入耳,秋蔓蔓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据她所知,导致仙魔大战彻底爆发的罪魁祸首就是天衍宗的大师兄陆眠。   是陆眠假意接近尊上,骗得独一无二的通行玉牌,才使得魔域在被仙门各派侵袭时毫无防备,死伤无数。   在魔域里,陆眠是蓝颜祸水的代名词。   她喃喃道:“怎么可能?陆眠早被你们天衍宗清理门户了,你肯定是在骗我!”   陈霄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上一根青草,肆意拨弄,答道:“你已是阶下之囚,我没必要骗你,其实我也很好奇大师兄是用什么手段复活的,看到他如今的样子,我也没那么好奇了,用得左不过是会付出巨大代价的逆天手段。”   提到代价,秋蔓蔓偏过头,看着身侧男人浑然不觉疼痛的模样,怀抱着最后的希冀问道:“这里的灵泉是不是真的能延缓化骨速度?”   “我那是为了骗你才胡乱诌的。”陈霄意外地挑起一侧眉头,道:“我都用阵法把你困在这里了,你现在才怀疑我话语里的真实性,是不是有点太蠢了?”   秋蔓蔓失落地闭上眼睛,不再同他搭话。   看来……她和阿陆的命不太好,即便是赔上她的命,也无法改变阿陆的必死局面。   “废话少说,你们要杀就杀。”   陈霄轻笑出声,道:“我费尽心机把你们抓来天衍宗,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你们杀了。”   秋蔓蔓心底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慌,质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许是觉得胜券在握,陈霄态度很是大方,道:“自然是要用陆眠这个鱼饵,去钓一条祸乱苍生的大鱼。”   “谁祸乱苍生了?”   秋蔓蔓一脸茫然。   陈霄满脸愤恨道:“你的消息还真是滞后。秘境大比时,你们魔族虐杀修士夺取秘境请帖,潜入秘境后,更是无差别诛杀修士,我们天衍宗最有天赋的秦师兄也死在里面,惹得清虚长老非常震怒。”   “还没等仙门各派联合起来讨伐魔族,司沐辰不知发哪门子疯,竟然派遣魔修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多名女修,其中也包括我那个小师妹白萱萱。”   说到这里,他表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五大宗门原本打算合力再攻一次魔域,你们却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天衍宗这是打算用陆眠引出尊上,实行围剿!   早知如此,她定然会带着陆眠在灵鹭乡躲好,尊上可是整个魔域公认的希望啊,若是再次因为陆眠深陷险境,她一定会成为魔族罪人的!   秋蔓蔓开始剧烈挣扎,怒骂道:“你太卑鄙了!”   陈霄冷笑一声,“跟你们魔族相比,我这完全是大巫见小巫。”   说完这句话,他一甩袖子,离开灵泉,把女人歇斯底里的辱骂声留在身后。   “狡猾的人类!”   秋蔓蔓低低咒骂一声,看着身侧无知无觉的陆眠,自言自语地发泄焦虑:“陆眠,你是天衍宗的弟子,应该会解这个阵法吧?尊上有危险,你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恢复一下五感吗!”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说话,但你能不能莫名其妙的把这个阵法解开,让我能从天衍宗溜出去,尽快去魔域给尊上告密。”   无论她怎样自说自话,陆眠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隔天一早,失血过多的秋蔓蔓迷迷糊糊间听到看守灵泉的弟子在小声讨论:   “其他四大宗门的人昨夜都赶来咱们天衍宗,宗主特意吩咐,让两个修士同住一床,我也是倒霉,跟我同床的那个修士身形臃肿,差点没把我挤死。”   “你这还算好的啦,师尊见我生得苗条,给我那张床安排了两个修士,早上我是在地板上醒来的。”   “说起来魔尊还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带领全部魔族前来攻打天衍宗,以前宗门毫无准备的时候就没法轻易得手,如今更是痴心妄想。”   人群中有个懦弱的声音道:“我记得那时候逍遥阁出现一场大规模暴乱,传信寻求其他宗门帮助,宗主和长老立马动身去鼎力相助,魔族趁此时机前来攻打天衍宗,全靠大师兄挡在山门前,以一剑退万敌。”   另有一人咬牙切齿地反驳道:“那又如何,陆眠还不是因为司沐辰那个魔头背叛了宗门,宗主的伤势至今还未痊愈,这个白眼狼,活该落得如此境地!”   秋蔓蔓微微皱眉。   这跟她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在她的认知里,陆眠是做了错事,触怒清虚长老,才被清理门户的。   原来他是为了尊上背叛宗门,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吗?   可他既然这么深爱尊上,又为何会利用通行玉牌把灵修放入魔域,害得尊上九死一生?   越是思考,她越觉得脑袋乱成了一片浆糊。   恰在此时,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抛在岸边,打断了这段谈话。   那几个弟子立刻拔出灵剑,警惕环顾四周,异口同声地扬声质问道:“何人在此作祟?还不快快现身!”   微风吹过,桃花树的枝叶随风摇曳,落下不计其数的艳丽花瓣。   几片小巧玲珑的花瓣轻飘飘擦过弟子脖颈,被其擦过的皮肤迅速破裂,流出殷红鲜血。   他们震惊地捂住伤口,满脸不甘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花瓣仍在漫天飞舞,一袭黑衣的司沐辰缓步走来,用魔气彻底破坏阵法。   随着红色屏障的消失,钻进血肉里的丝线慢慢从身体里退出,恢复行动的秋蔓蔓手忙脚乱拖住陆眠,对着魔尊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尊上,陆眠从他人身上夺取机缘,引来天罚,现在已经五感尽失,再有两天时间,就会化骨而死,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前所未有的绝望萦绕在司沐辰心头。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灵泉,将虚弱至极的陆眠抱进怀里。   仅仅几日未见,男人脸上血色尽失,浑身上下都是被丝线割出的伤口,胸前的大片皮肤化肉为血,隐隐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染红了半片灵泉。   师兄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面无表情。   这通常象征着天罚的最后阶段。   哈。   真是可笑。   这就是他费尽心机夺回圣灵湖,在湖底秘境通过三重考验,以心头精血在通天灵石上为师兄更改的命数?   把觉醒血脉失败而死改成了遭受天罚化骨而死?   什么逆天改命,全都是假的!   他居然傻到真的相信了。   那个系统也是胡说八道,什么受天道庇护的天命之子,完全是无稽之谈!   师兄若真的是天命之子,怎会遭受如此多的波折磨难,最终是死无全尸的结局?   司沐辰小心翼翼擦去师兄唇角血渍,眼底透露出阴鸷寒意。   “你是叫秋蔓蔓吧?”   秋蔓蔓小幅度点头。   司沐辰把人打横抱起,问道:“你是怎么跟陆眠认识的?”   “几个月前,我经过魔沼,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名叫阿陆。”秋蔓蔓紧紧跟在他身后,说道:“他说自己是您的魔卫,被派到天衍宗完成任务,不慎暴露身份,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回魔域的,见他身世可怜,我把他带回魔宫藏在杂物间里。”   “阿陆养好伤后,不想一直闷在杂物间,我就给男扮女装的他寻了个洒扫侍女的差事。”   司沐辰指尖颤抖地撩开师兄裤腿,果然在小腿处发现一道暗红冻疮。   原来……那个令他无比心动的阿陆是师兄假扮的。   从始至终,他喜欢和深爱的都是同一个人。   “魔头司沐辰,你纵容魔修在秘境里大开杀戒,又掳走仙门各派多名女修,作恶多端,老朽劝你尽快束手就擒,念在你师尊清虚长老的份上,老朽还能给你留下一具全尸。”   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厉喝声。   五大宗的掌门长老得到消息,迅速赶来包围灵泉。   最先发声的是逍遥阁阁主。   他手持灵剑,右脚狠狠跺在地上,以灵泉为中心,结出一个六芒星法印,刺眼光束拨地而起,将三人密不透风地困在里面。   其余四宗门的宗主紧随其后,释放全身灵力,加持阵法。   这是仙魔大战时险些把司沐辰打到魂飞魄散的杀阵。   他颇觉好笑地勾起一侧唇角,向光束所在的地方挥出源源不断的魔气,灵气与魔力相互碰撞,互不相让。   “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在同一个阵法下跌倒两次吗?何况,上次你们还给我下了药。”见五位掌门逐渐显露出不敌之相,他汇聚全身魔气,扬手一挥,轻易破除了阵法。   五位掌门动作同步地倒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天衍宗宗主惊疑不定道:“他是不是变得更强了……”   逍遥阁阁主擦去嘴角鲜血,眼中满是忌惮之色,沉声说道:“短短几月,他的修炼速度突飞猛进,非常人所能及,长此以往必成大患,今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得诛杀魔头司沐辰,否则仙门必危。”   其他宗主读懂他的言外之意,以指为刃,割破手掌,用掌心鲜血在空中绘制天罗地网阵,誓要把三人彻底困死在里面。   天罗地网阵以消耗修为为代价,将空气凝成极其坚固的结界,不断吸取阵内生物的修为,吸取殆尽后,再以生物灵魂为食,让其再无来生。   当初陆眠就是被这个阵法打败的。   身在阵中,司沐辰能明显感觉到体内魔气的流逝,他尝试去破坏法阵,那层结界却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   秋蔓蔓躲在身后,惊恐道:“尊上,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司沐辰并未理会她,多番尝试无果后,精疲力尽地抱着陆眠在原地坐下,道:“师兄,果然无论我怎么修炼,最终都及不上你。你能从天罗地网阵里逃脱,我却只能被困在里面,亲眼看着你我魂飞魄散。”   秋蔓蔓认命般跌坐在地。   瞥见尊上看向陆眠的视线里满是心疼,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想起曾经和阿陆的某次交谈,她壮着胆子在司沐辰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尊上,陆眠在临死之前有句话想对你说。”   司沐辰偏过头,问道:“什么话?”   “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楼外楼门前的那棵树下坐坐,毕竟是你们一起栽下的,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秋蔓蔓道。   楼外楼门前刚好是这处灵泉。   索性都要死了,不如在死前去师兄说的那棵树下坐着等死。   司沐辰站起身,挪到那棵桃花树下,却发觉那里的土壤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松软。   他了解师兄,临死之前不会给他留下一句废话,也不会没有缘由地让他去树下呆坐,以寻慰藉。   基于这些猜测,他扒开那些土壤,在深处找到一个被施了禁制的木盒。   幸运的是,师兄曾经教过他这个禁制的解法。   他用上仅存的魔气,费力解开禁制,打开木盒的那一瞬,一团红光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向他的额头。   红光速度太快,他来不及躲开。   这时,从陆眠掌心飘出一团红光,被吸引着直直撞向从木盒里飞出的红光,两相碰撞下,渐渐融在一起。   它像是有生命般在空中跳动两下,口吐人言:“还好我回来的及时,再晚来几秒,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司沐辰戒备地看着它,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叫001,是阿眠的心愿系统。”   001轻而易举破坏了天罗地网阵,而后凑近陆眠胸口,贴着裸露在外的骨头,为其治疗天罚带来的伤害。   先是陆眠化掉的血肉凭空生出,紧接着失去的五感也逐渐恢复,视力彻底清晰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师弟以及早该离去的系统。   他不解地环顾四周,询问道:“这里是……天衍宗?阿辰,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司沐辰回答,他又转向系统,“还有你,001,你不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他摸上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我是已经死了吗?所以才会恢复五感,还能看到本不该出现的师弟和001……”   001轻车熟路跳到陆眠肩上,语气骄傲道:“你没死,是你师弟打开了我们埋在楼外楼门前那棵桃花树下的木盒,触发了里面的清除记忆按钮。我最近一直在找回来的机会,多亏先前在你体内留下的系统之灵,我才能在二者融合时短暂回来一段时间,堪堪保住你和你师弟的性命。”   五大宗宗主都对这一状况始料未及,对着那团轻易就能破开天罗地网阵的光团目瞪口呆。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第150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32(完)   “阿眠,离开你后,我又圆满完成了九十九次任务,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不受任何规则束缚。”001欢快地围着陆眠转了一圈,而后看向包围灵泉的各宗宗主和长老,整个光团都散发着熊熊怒火,气鼓鼓道:“需要我为你解决这些人吗?”   “不用,能量你省着点用,以后穿到别的小世界,要用的地方还多着呢。”   陆眠断然拒绝,召出灵剑,道:“他们刚布下天罗地网阵,灵力消耗了将近十分之七,于全盛时期的我而言,不足为惧,就放心交给我来对付吧。”   司沐辰缓步走到他身侧,道:“师兄,我同你一起。”   “不能负伤打架。”001故技重施地贴上司沐辰,将他的身体状态恢复到巅峰时期,殷殷嘱咐道:“就算打不过也没关系,你们还有我这个大靠山。”   陆眠和司沐辰皆是修真界翘楚,体内又有强盛功力,对付几个虚弱修士不在话下。   没过几招,便收缴了所有修士的本命法器,将他们彻底压制。   天衍宗宗主气得面颊涨红,指着陆眠的鼻子高声谴责道:“陆眠,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把宗门教给你的礼义廉耻全都忘进狗肚子里去了,对修真界的安危置之不理,只顾着你那些小情小爱,简直是仙门耻辱!”   为了掩盖恐惧,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却偏要自甘堕落,与十恶不赦的魔族为伍,完全是仙门的败类和毒瘤,早晚会尝到报应的!”   “你现在要是能迷途知返,仙门还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只要你亲手割下魔尊司沐辰的头颅,我们便既往不咎。”   “阿眠,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过去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能毫无芥蒂原谅你。司沐辰这个魔头不是良配,现在的他早没了感情那种东西,不然也不会心狠手辣地绑走你的小师妹白萱萱,你就听师尊一句吧,此刻回头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   看着这群老家伙道貌岸然的模样,001倒尽胃口,恶狠狠呸了一声,怒斥道:“到底是谁十恶不赦?”   “我家阿眠的师弟被收进天衍宗后虽然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却也是勤勤恳恳修炼,对谁都谦逊有礼、心地善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它跳到司沐辰肩上,加重语气谴责:“清虚老头,可你是怎么对他的?只是在他身上发现了魔族血脉,就不问缘由、心狠手辣地废掉他好不容易才修出的灵脉,更是在他修为尽失后把他丢进满是毒蛇的洞穴。”   清虚长老挺直胸膛,义正言辞道:“无论司沐辰有没有做过坏事,只要是魔族,就人人得而诛之。”   001跳回到陆眠身上,语气不屑道:“固执己见的臭老头,我懒得搭理你,阿眠,干脆把他们全杀了,省得以后再找你们麻烦。”   秋蔓蔓举双手赞同。   在她看来,只要干掉这些仙门的领头人,魔族就能称霸天下,百利而无害!   陆眠也觉得此法甚好,能一劳永逸。   他握紧灵剑,正要一举刺下,又听到001弱弱制止的声音:“还是算了,在小世界屠杀的生灵越多,身上的罪孽就越多,阿眠,你还能在这个世界活上很多年,就别造太多杀孽了,容易影响你的转世。”   001是真正意义上和陆眠朝夕相伴长大,只为完成他的心愿而存在。   除了师弟,他最信任的就是它,对方劝他少造杀孽,他毫不犹豫收回灵剑,奇怪道:“你还刻意去看过我的转世啊,怎么样?生活的幸不幸福,有没有跟阿辰再续前缘?”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去看你的转世。”001澄清道。   陆眠哦了一声,把灵剑横在逍遥阁阁主颈间,低声威胁道:“我可以不杀你,只需要你为其他人做个表率,发下天劫誓,承诺终其一生都不会直接或间接地来找我和师弟以及魔域的麻烦,违者不得好死、神魂消散。”   逍遥阁阁主原本不愿发誓,在被灵剑削去一条手臂后,乖乖应承下来,率先发下天劫誓。   见识过陆眠的狠辣无情,其余人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发下誓言。   三人大摇大摆离开天衍宗,回归魔域。   走在路上,陆眠紧紧拉住司沐辰手掌,心里很是安心,向系统提出自己的疑惑:“001,我在秘境里遇到一个任务者,他身上绑定着一个能夺取主角气运的系统,你有听说过吗?”   001道:“听说过,它隶属于缪姜主神创建的快穿局,跟我算是半个同事。”   “可我向它打听你的时候,它一概不知。”陆眠微微蹙眉,不解道。   001跳到陆眠头顶,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其实也是由缪姜主神创造出来的,但跟快穿局的系统有着本质不同,我是独一份的心愿系统,是缪姜主神送给其他主神的礼物,负责实现主人的心愿。”   “原来如此。”   疑问得到解答,陆眠点头认同,问出另外一个问题:“那个系统还说我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受天道庇护,像你这种穿梭于小世界的心愿系统不会选我当宿主,否则会引来天道注意,你会被逐出小世界的。”   001沉默片刻,低声答道:“陆眠确实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但你不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陆眠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人,他却不是?   他不就是陆眠吗?   陆眠困惑地看着系统,道:“我不是很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把你绑定成为我宿主的?”001试探着询问道。   “我只记得从我有意识起,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像是在我刚出生时就跟我绑定了。”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太过遥远,陆眠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太多,含含糊糊猜测道。   001纠正道:“不对,是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跟你绑定终身了。”   陆眠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001叹了口气,缓缓讲述起前因后果来:“我主人很喜欢《仙道》这本小说的男主,命令我穿到小世界帮助男主实现心愿,我是刚被创造出来的系统,各个方面都很稚嫩,来到这个小世界时,男主还在你娘肚子里呆着,我尝试与他绑定关系,不小心把他灵魂给弄没了。”   “如果不立刻做出补救,生下来的会是死胎,我主人肯定饶不了我。”   “万般无奈下,我只能去往其他小世界,刚好碰到你遭遇车祸,身体已经死亡,就顺势消除了你的记忆,把你的灵魂投放进你娘肚子里。”   它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身体,道:“这具身体确实属于天命之人,但你的灵魂不是。”   陆眠顿时恍然大悟。   一切都对上了。   他不是原本的陆眠,自然不会按照原主的思维方式去做决定。   所以在原著里陆眠会跟师弟决裂,娶了五百多个妻妾,而他则是在日常相处中对师弟动心,爱意始终如一。   “那……原本的陆眠呢?”   001羞愧道:“没了。我最初尝试过补救,但他的灵魂消散得太快,连块碎片都没能让我留下……”   陆眠干巴巴哦了一声,把光团捧在手心,道:“你难得告诉我这么多信息,真的不会受到影响吗?”   001撒娇般蹭了蹭他掌心,道:“不会,我已经是自由身了。”   回到魔域后,仙门各派果然信守诺言,没再找魔域麻烦。   司沐辰跟陆眠同生共死过,明白师兄没有移情别恋,便把抓来的女修放了,往后数百年,仙门和魔族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期。   系统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这个世界,陆眠和司沐辰每天都带着化成人形的它去人间闲逛游玩,带着它把世界上好吃的、好玩的尽数都体验了一遍。   001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糖果蜜饯,口齿不清抱怨道:“阿眠,你以前从来不肯带我出来玩,只知道窝在宗门修炼,没想到集市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真是亏大发了!”   司沐辰笑着安抚道:“那时候师兄作为天衍宗大师兄,自然该刻苦修炼,否则会被清虚长老用不思进取的理由教训,还会被底下那些小弟子说闲话。”   “理由勉强过关,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001大方摆手,话风一转,提出自己的需求:“我还有一个要求。”   陆眠道:“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义不容辞。”   001放下糖葫芦,眼眸亮晶晶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抓周礼和成人礼我都有参与,只缺席你的结道大典,我想亲眼看着你和你师弟成亲。”   陆眠弯起眉眼,“这简单。”   系统一直没说离开时间,他和师弟的结道大典只能办的越早越好,时间虽然急促,魔域的效率却很高,方方面面都安排得非常完美。   在此期间,001很是闲不住,不仅帮忙布置现场,还要当证婚人。   结道大典办得非常盛大,就连远在外地的魔修都不远万里地赶回魔域,想一睹魔后的芳容。   婚礼现场,看到现任魔尊和相同性别的陆眠许下姻缘誓,又是心痛又是安心。   心痛的是,魔尊这么好的基因,就应该娶百八十个女魔,传承优质后嗣;安心的是,魔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魔尊不会因为后院不宁牵扯前朝。   半个月后,系统离开了小世界,临别前抱着陆眠哭了很久,给了他许多保命用的灵丹妙药,反反复复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   陆眠在它后背上拍了又拍,道:“放心走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和阿辰飞升成仙、能脱离小世界的时候,我们就去找你。”   001眼中满是不舍,笑道:“嗯,我等着你们。”   万般不舍地送走系统,两人的生活回到正轨。作为魔尊的司沐辰总有处理不尽的公务,陆眠陪着他熬了十年,总算在第十一年时不胜其烦地留下一封辞职信,带着师弟去世界各地游历,   期间,司沐辰在其他世界的记忆逐渐恢复。   记起前四世记忆,两人间的情感愈发浓烈醇厚,相处模式也自然很多。   他们努力修炼,百年后飞升成仙,尝试去其他小世界找过001,却始终遍寻不得。   直到遇到那位传说中的缪姜主神,陆眠才知,001离开后并未去执行其他任务,而是把自己关在另一位主神的藏书室里,废寝忘食地寻找再次去往陆眠所在世界的法子。   久寻未果,担心赶不上陆眠的天罚发作,它哀求缪姜主神,声称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想去小世界救陆眠。   见其心诚,缪姜主神同意它的请求。   然而,系统乃是无心产物,一旦对宿主生出感情,必须要被快穿局销毁。   约法三章后,缪姜主神送001去往陆眠所在的小世界,作为代价,001要在回来后接受快穿局销毁。   陆眠对缪姜主神表示感谢,询问可有再次制造001的办法,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见他陷入失落和痛苦的情绪,司沐辰与陆眠十指交扣,默默陪在他身边。   此后经年,一直都没放开那只手掌。 第151章 番外:乔婉   四岁生日那晚,乔婉应付完宴请来的朋友,捧着切割好的水果蛋糕去找在卧室休憩的母亲,刚走到阁楼下,便觉有物体自上方坠下,重重砸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鲜红腥热的血液劈头盖脸溅了她一身。   她在原地愣怔许久,抹去面颊上的鲜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具血泊里的尸体。   尸体面部朝下,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及腰微卷的乌黑长发,鬓边戴着母亲的蓝宝石发夹,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摔下来的是母亲吗?   这个念头充斥着她的头脑。   她蹲下身,拨开那些染血长发,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脸庞。   原来不是母亲呀。   她掠过尸体向阁楼走去,心里很是庆幸。她母亲有着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不点自红的嘴唇,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母亲,才不是这个丑八怪呢。   乔婉蹦蹦跳跳来到阁楼,里面空无一人,以为母亲是返回宴会厅了,她本想去寻,却觉得眼皮很困,索性在母亲散发着浅淡芳香的床榻上睡了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楼下的嘈杂声音惊醒的。   有佣人的尖声惊叫、有宾客的低声安慰、有父亲的连番质问和崩溃哭泣、也有警察的厉声审问……   她迷迷糊糊从床铺坐起,趴在断裂严重的阳台上,奇怪道:“爸爸,你在哭什么呀?今天是我生日,妈妈回来了吗?她还没吃我的生日蛋糕呢。”   乔父双眼通红地抬头,看到宝贝女儿站在护栏断裂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他情绪激动地让她站在原地别动,连滚带爬冲上阁楼,把她抱回到平地上。   隔天,她才被告知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母亲。   她捂住耳朵不愿相信,可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出现过,一个大着肚子的陌生阿姨取代了母亲的位置。   无论她怎么闹脾气,父亲都没有赶走陌生阿姨,在她用自杀威胁的那次,脾气温和的父亲第一次动手,重重打了她一耳光。   此后,乔婉封闭自己,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五岁那年,苏阿姨平安生下男胎,取名乔奕,寓意前途光明、胸怀广阔。得到医院消息的父亲匆匆赶回家来,为她收拾行李,连夜把她送到国外。   呆在国外的那些年,父亲会定期往她银行卡里打钱,在衣食住行上从未亏待过她。   随着时间流逝,她逐渐学会人情世故,明白是父亲婚内出轨,苏阿姨肚子里的孩子是母亲怀着她时怀上的。   联想到乔奕刚出生,父亲就急不可耐地把她遣送出国的行为,她暗暗在心里思索母亲跳楼自杀的真正原因。   基于这些,她发奋读书,在校期间学习各种专业知识,用父亲每月打来的生活费做投资,赚了不少钱。   十三岁那年,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捡到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名叫余景辉,跟着闹离婚的父母来到异国,谁都不肯要他,他只能流落街头,跟野狗抢食。   这次受伤也是为了食物,他在垃圾桶里翻到半只烧鸡,被一个流浪汉抢走,他太过饥饿,死活不肯松手,流浪汉恶狠狠打了他一顿,临了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往他腹部捅了一刀。   要是没有乔婉,他早横死街头了。   一直伺候乔婉的管家年过五十还没有孩子,见余景辉可怜,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他。   到了十五岁,乔婉用投资赚来的钱开了一家名叫Stellaris的公司,由余景辉暂为打理,她利用公司,查到许多有关乔家的消息。   父亲在母亲怀孕期间出轨公司秘书,使其怀孕。久呆家中的母亲对此毫不知情,生下她后,莫名收到一封信件,里面全是父亲出轨的照片。   母亲本就因为没有生下男胎忧郁不已,骤然得知丈夫出轨,无法接受打击,悲愤交加下选择轻生。   通过查到的这些消息,她怀疑那封信件是苏阿姨寄给母亲,以此来宣示主权、刺激挑衅的。   所以,在她心里,乔家所有人都不无辜,全都该死。   从那以后,乔婉开始布局。   在计划好一切后,她回到国内,装出一副活泼开朗的少女模样,迅速拉近和父亲的关系,常常送他公司特制的保健品。   那些保健品里放有损害身体器官的禁药,没过几个月,父亲突发恶疾而死,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解决完父亲,她又把目光放到乔奕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上,住在乔家的这段时间,乔奕对她掏心掏肺,像是真心把她当姐姐看待,施行计划前,她也曾犹豫过,却还是放不下心中仇恨。   她让余景辉绑走乔奕深爱的司沐辰,引诱他奔赴废弃工厂,又故意让余景辉做出□□司沐辰的姿态,成功让他现身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最终死于余景辉之手。   至此,她的报仇进度还剩三分之一。   只要再杀了苏阿姨,她就能完成复仇,母亲在天有灵也会得到慰藉。   可是……她又一次犹豫了。   失去儿子后,苏阿姨虽然悲痛,却逐渐把生活重心转移到她身上,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五岁以后乔婉就没感受到母爱,有些难以割舍,可午夜梦回,想到母亲凄惨至极的死状,总算下定决心,找到一个女儿生了重病急需用钱的货车司机,许诺他只要撞死指定目标,就出钱给他女儿治病。   苏阿姨命好,车祸只让她双腿粉碎、双目失明,没有失去生命。   她便在心里劝自己,苏阿姨在失去丈夫和儿子后,这样的生活才是最痛苦的,没必要再雇凶杀人了。   报完仇后,乔婉原本以为自己能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迎接她的只有无尽空虚,像是突然失去奋斗目标,只能瘫在床上提不起一点劲头。   这种人生不是她想要的。   半年颓废后,她决定重振旗鼓,去寻找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她最先尝试的是考研考博,想让自己全身心都投入知识的海洋里,经过废寝忘食的学习,她成功靠上了研究生,内心依旧没有丝毫喜悦。   又因为母亲是极富盛名的画家,她去学习了画画,本想让自己静下心来陶冶情操,却物极必反,每当落笔的时候,她脑中都会重复循环母亲的死状,把自己弄得神经衰弱。   她甚至还试着开了一家花店,想让自己沉浸在种花和包装花束的工作里,仍旧没有丝毫作用。   ……   十年时间,她几乎把所有行业都干了一遍,还是没有生出活下去的欲望。   她开始觉得生活无趣,时常生出一死了之的想法。   站上高楼的那一夜,乔婉遇到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女孩。   女孩名叫虞雪晴,刚满十八岁,是母亲的亲侄女。她的父亲叫虞景明,是母亲的亲弟弟,因为怀疑姐姐死因,十年前暗中调查,被乔家雇人暗杀。   从那以后,虞雪晴成了单亲家庭。   被表妹打断跳楼计划后,乔婉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似是害怕她再次寻死,虞雪晴的课余时间都守在乔婉身边,渐渐与她熟络起来。   得知乔婉是姑姑的女儿,虞雪晴非常激动,带她回到家里。   在虞家上锁的抽屉里,乔婉找到一本画着世界各地风光的图册,上面有一行黑色字迹,写着:一个人的旅行,我走过了一季又一季,从春蝉鸣叫,到雪花飘飞。   那是母亲的笔迹。   她询问舅妈,这本图册是什么时候画的,舅妈说是从母亲十八岁开始画的。   结婚之前,母亲喜欢去世界各地旅游参观,每到达一个标志性建筑,就会将其画下来,收录到图册里。   指尖触上画册上凹凸不平的颜料,她心里一动,似乎找到了人生目标。   她要去图册上的那些地方,看看母亲曾经看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