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撒娇精如何攻略道系大佬   本书作者:千山茶   本书简介:陈陆是首富独子,但他一心向道,不想继承家业只想在山里侍奉祖师爷,无奈他师父说他尘缘未了,只让他做个俗家弟子。   等到十八岁时,他奉师命下山了却尘缘,却得知他家里为了不让他再回道观,给他定了个未婚妻。   ……而且这未婚妻还是个男的。   陈陆:“……”   艹。   他觉得头疼,于是把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妻给单独约了出来,希望对方能主动解除婚约,没想到——   酒店高层的总统套房内,未婚妻全身上下只穿了件衬衫,怯生生地看着他:“能不能轻点呀,我怕疼。”   陈陆:“……”   *   宁又声一向认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取悦那些觊觎他的同性。   他从没有觉得这样不对,直到他穿进了一本小说,成为了里面一位大佬的未婚妻。   大佬叫陈陆,特别厉害,在大佬身边,什么邪祟都不敢靠近;   大佬还对他特别好,纵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家沐浴的时候关门都不会被骂。   他觉得大佬特别好,想嫁给他,于是,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婚约实现的那天,却没想到,他等来的是大佬要退婚的消息。   宁又声QAQ:“我不好吗?”   陈陆:“……不是。”   宁又声:“那你为什么不娶我?”   陈陆:“……”   宁又声:“你说呀TAT。”   陈陆:“……娶,我娶。”   别撒娇了我不行了艹(▼皿▼#)   *   满脑子废料撒娇精受×一心向道佛得要命年纪轻轻就成了古董级老干部攻   *   ①请尊重受的成长环境   ②弃文不必告知,别搞心态   ③会删评论,拒绝联系真人拒绝空口鉴抄拒绝写作指导   ④纯粹架空,三次元不要碰瓷,拒绝封建迷信   下面推个预收,专栏可见《反派作精放弃抢救》。   文案:   席眠死了之后才知道,顾除是点家文男主,前期穷困潦倒受尽欺凌,后期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娇气放纵,天真恶毒,将顾除的苦难视若无物,与顾除的白月光,当年意外和他抱错的真正的席家少爷处处作对。   所以他最后落得个被席家赶出去,流落街头染病至死的下场,好像也是他咎由自取。   重来一世,按理说,他如果想活,就应该抱紧顾除大腿,对他恭敬一点,最好顶替真少爷成为他的白月光。   但是。   席眠露出脸颊边的酒窝,天真地抿着唇笑,说的话却尤为恶毒。   “过来,跪下给我穿鞋。”   不好意思,他并不想活。   *   这一世,席眠放弃抢救,变本加厉。   他把顾除提到自己身边,冬日让他单穿睡衣去大雪覆盖的花园里为他剪花,夏日让他穿着外套整夜为他打扇驱蚊。   但他没想到,他越作,这人看他的眼神就……越是炙热?   甚至在他终于被席家赶出去的时候,已经是豪门新贵的顾除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搂进怀里,低声在他耳边暧昧轻语:“眠眠。”   “他们不要你,来做我的小少爷。”   “我把你捧在手心里。”   “……”   席眠心情复杂。   他懂了。   顾除,他是个抖m属性的变态。   *   顾除弄丢过他的小天鹅,重来一世,他只想把他拢在怀里,捧在手心。   “他是料峭的人间雪色,是市井的酒绿灯红,是心上不落的月光。”   *   神经病受×早就是疯批攻   恶毒天真小少爷×落难忠犬   双恶人。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豪门世家穿书玄学轻松   主角视角宁又声互动陈陆配角林深时见鹿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光呀   立意: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第1章   斜阳藏在高楼大厦之间,刺眼的阳光经过玻璃窗的无数次折射落到水泥地上。   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高楼大厦之间车水马龙,喧嚣的各种声音组成了一首独属于大城市的歌谣。   “滴滴——滴滴——”   声音像是突然在他耳边炸开,宁又声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一辆电瓶车从他身边急驰而过,把他的衣角都掠了起来,司机转头骂了他一句:“踏马的想死就死远点,没看到是红灯啊!!”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像是被磁铁吸引过来,但宁又声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确实没有看到是红灯,或者说……   他没想到自己是在大马路上。   明明在几秒钟以前,他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复习,明天就是《口.交的基础技巧》这一科目的考试,他学的时候开了个小差,再不临时抱佛脚就得挂科了。   之前对着模型练习的时候,老师说他动作很笨,一看就是基础知识不牢固,一晚上的时间再练技术也来不及了,只有对着书再复习一下理论。   他对这个科目不怎么感兴趣,没看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脑胀,最后困得没办法了,决定趴在桌子上先睡一会儿,结果刚闭上眼睛,他就听到了电瓶车的声音。   这——怎么回事?   他这是在哪儿??   宁又声左右看了看,完全是他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而且这个街道还跟他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   至于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难不成,他这是在做梦?   唔。   他准备先在这周围逛一圈试试。   过了红绿灯,对面是一个商业区,跟现实里的高档商业区没什么区别,灯光温和,音乐轻柔舒缓,门口的巨大喷泉随着音乐忽高忽低,晶莹剔透的水珠将阳光折射出各种梦幻的颜色。   不过很快,宁又声就找出了一点区别……或者说,是很大的区别。   这个梦里的人类性别,好像只有男女,没有双性?而且到处商店都没有看到每个家庭的必备用品。   他特意找了找,终于在很角落的地方看到了“成人用品”几个字,店铺也很小,外面有一块深灰色的布遮掩着,好像还是自动付款,看上去就像是卖这种东西让人十分难以启齿一样。   好奇怪。   宁又声甩了甩脑袋。   他的头发是亚麻色的自然卷,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高档商场里摆在橱窗里的精致卷毛狗玩具。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   有两个小姐姐还悄悄地拿出手机拍照:“呜呜呜,好可爱,好像我隔壁邻居家的粥粥,呜呜呜,说句实话,我想给他一个家。”   同伴被她逗笑了,“别做梦了,这种小可爱一般都是喜欢男的。”   宁又声暗自点头。   他确实喜欢男孩子。   不只是家里教育的问题,主要是在现实世界里,就遇不到几个女孩子。   这么说起来,这个梦里的女性占比好像也太高了些。   他有点想上前问一下两个小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还没等他走过去,他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他后背。   “你这孩子,我就是跟人说两句话,转个头人就不见了!”   啊……   宁又声愣愣地转头看人。   来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打扮得很年轻,身上穿着的墨绿色围金边的旗袍把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脖子和耳朵上带着的上等翡翠贵气逼人。   重要的是,她跟宁又声长得很像。   比他现实世界里的小爸爸都还要像。   宁又声有点懵,但是一想到这好像是他在做梦,他又释然了。   做梦嘛,梦到什么都很正常。   宁母叹了口气,丢下一句“回去再说”,然后就打电话联系司机过来接他们。   司机一直等在这边的,很快就来了,宁母先坐上去,见宁又声呆在原地没有动,她有些无奈,再次开口:“声声,你听话。”   “我知道你不满意家里面给你安排相亲,但是你相信妈妈,家里面真没有那种拿你去攀附权势的想法。”   宁又声:“……”   他完全没听懂这是在说什么。   见宁又声还是“不为所动”,她无奈地拧了拧眉,语气里面带了些身为母亲对自家孩子的天生的纵容:“算了,你先上来,外面太热了。”   宁又声想了想,点头:“好哦。”   这外面确实有点热,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这会儿身上也出了薄汗。   他提脚准备上车,但是刚刚一动,他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他穿了内裤?!   要知道,早在十六岁的时候,他两个爸爸就要求他不能穿内裤了诶。   他都忘了穿内裤是个什么感觉了,这会儿只觉得灵魂都被禁锢住了,还有点……硌蛋。   完全不像是在做梦的样子。   宁又声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就一个晃神,脑门直接撞在了车子门框上,发出了响亮的“哐”的一声。   这声音把宁母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看他的额头,带着香味的手指在他的眉心点了点:“你这孩子!疼不疼?疼不疼?!”   “来来来快坐进来。”她从小冰箱里拿出冰袋递给他,看着宁又声疼得眼眶都红了,她又没忍得住笑起来:“知道疼了吧?上个车都没轻没重的。”   宁又声没有反应。   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和他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双眼茫然地看着对方的嘴唇在动,但却没听清楚说话的内容,只是呆呆地捂着额头。   他会疼。   还疼哭了。   ……做梦……也会疼的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伸手又毫不留情地在刚刚撞到的地方按了一下,疼得他“嗷”一声,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   他确定了。   这好像,不是在做梦。   那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模样就像是卷毛小狗被打了怀疑人生的样子。   宁母看得整颗心脏都软下来,笑了笑,又想起了相亲的事。   她微微皱着眉,“声声,你是知道的,我和你爸爸一向都觉得钱够用就好了,你要是觉得我们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才让你和陈家大少爷相亲,那不是在伤妈妈的心嘛?”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有点想开口解释,但是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抿了抿唇,徒劳地闭着嘴。   宁母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笑,“妈妈不骗你,陈陆那孩子真的长得不错,而且妈妈听说,他在学校的时候追他的人还不少呢。”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翻照片给宁又声看:“你看,是不是挺帅的,一八五呢身高。”   宁又声往上面看了一眼。   男生有一双桃花眼,眸色很深,宛如深海的夜色,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   本来这模样会显出些许轻佻意味,但是这种不正经却硬生生地被他身上的打扮给压了下去。   他穿着深蓝色的道袍,长发用木头簪子竖起,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这是Cos还是这人就是个道士?   道士也能结婚的吗?   他印象里小爸爸好像也伺候过道士,但是做、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呀。   宁又声短促地“啊”了一声,一双亚麻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更像是小狗了。   他下意识问:“道士?”   宁母“诶”了一声,义正言辞道:“道士怎么了?你这不是职业歧视吗?”   “听说陈陆这孩子去的是武当,学的是正统道术,是那什么……全真、全真派,你们俩要是看对眼了,他不就不回那山上清修了吗?”   “……”   好像有点问题,但是又说不上来。   而且陈陆这名字……有点熟悉。   宁又声拧眉想了想,终于从脑袋深处挖出了点什么。   他想起来了。   陈陆,还是全真派的道士。   这不是他前一阵才听表弟讲过的一本书里的人物吗?   他当时忙着背书,听话也听得断断续续,现在想起来,就只有一捏捏印象了。   这本书是升级流,陈陆并不是主角,算得上是主角修仙路上的一个最大的标杆,是玄学界最不可动摇的一个大佬。   所以说,他这是穿书了?   宁又声又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找了一下表弟有没有讲过“宁又声”这个角色,好像是有的。   ……就只有一句话,“哥,这个人跟你名字一样诶。”   宁又声:“……”   可恶,早知道就仔细听了。   原来遇到有同姓名角色的小说,真的是会穿书的。   宁又声心情有点微妙。   而且要是早知道会穿书,他就不用那么努力地复习了,反正讨好丈夫只用实践,理论成绩怎么样也不是很重要。   唉。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沮丧。   他既然穿成了“宁又声”,那“宁又声”是不是就去另一个世界代替他的位置了?   那“宁又声”可就惨了。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亲情这种东西,也或许,在他们那个世界,“亲情”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书上。   他家里的父兄只把他看成一成年就可以下手的性.用品,学校的师长也说,他是他们所见过的,长得最漂亮,身材最好的男孩子。 第2章   还有……   还有那些他看不见,但是却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的邪祟,他们时常把目光粘在他身上,就像是在打量一块美味的嫩肉。   就连担任他母亲角色的小爸爸,在小时候他求救的时候,也只会冷漠地告诉他,他们这种人,就是用来讨好他们的玩具。   他曾经见过小爸爸讨好“他们”的场景,恶心,又吓人。   那种场景,近乎他年幼时在童话书上看到的糜烂、引人沉醉的地狱。   他不想经历那些,但周围的一切却又像是一张渔网,把他死死地困在里面。   现在好了,渔网终于破了,他穿书了。   宁又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喜悦,但是很快,他的唇角又抿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眸。   他是摆脱了,那些东西,就需要另一个人为他承担。   这样不好。   但是他又有一种直觉,他可能和“宁又声”换不回去了。   少年手指纤细,悄无声息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关节处都泛着白。   宁母还在继续说:“……你还嫌弃人家是个道士,我跟你说哦声声,听说他还是清华毕业的。”   “要不是他一心想去武当山继续当道士,陈总和他太太受不了,着急让他成家歇了这个心思,你以为跟他联姻这种事轮得到我们家。”   “不过我们家声声长相好身材正,唯一的小缺点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说起来跟他们家陈陆也算是般配了……”   这个时候的宁母,仿佛好像是浑身都散发着暖意的棉花糖。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来源于“母亲”这个角色的关爱,面对着宁母的目光,他眸光闪了闪,下意识地缩在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妈妈。”宁又声带了点试探地小声喊。   小儿子乖软得不行,宁母心都要化了:“诶?”   “我想睡一会儿。”   说不定就穿回去了呢。   *   事实证明,他应该是真的回不去了。   宁又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宁母坐在旁边接电话,他抿着唇往外面看了一眼,瞳孔一震。   这宁家,好有钱嗷。   院子都是他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别墅,装修是偏向欧式风格,各种他不太认识的花开得很漂亮。   ……怪不得之前老师说有些人会喜欢在院子里做,这么大可能也没几个人看得到。   啊。   宁又声的手指尖微微颤了颤。   他以前听这个课的时候也不太认真QAQ,他以为他不会有这种时候的可恶!   “……好的,明天吗?……这是我们声声的联系方式,一会儿让陈陆把地址发给他吧。”   宁母还在说,宁又声晃了晃一头的卷毛,有点无聊。   “好,就这样,让两个孩子先处处……哈哈哈,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再见陈太太。”   宁母终于打完了电话,可能是对面人说了什么让她高兴的消息,她的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们下了车之后,宁母边走边说:“刚才陈陆他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让你们先见一面看看。”   她伸手过来摸宁又声的卷毛:“声声听妈妈的话,先见见,要是不行就再说?”   “妈妈让陈陆那孩子先来加你,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见面的位置。”   宁又声想了想,乖巧点头。   不管怎么说,嫁给一个人可比跟他两位爸爸安排的那样好多了。   只要伺候好这一个,就不会有被分享给别人的风险,而且对方是道士,应该不会有那么……yin乱的叭。   宁母笑了起来:“也没什么,明天相亲,声声准备一下?”   她想的是让宁又声到时候换身干净的衣服,做个发型,打扮得好看点,但是宁又声沉思了片刻,镇重点头。   妈妈放心。   他懂的!   回到房间之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微x果然有人加他,头像是一张风景照,深蓝色的夜空,下角有个亭子一角悄悄露出来,昵称就只有一个“。”。   果然很符合小说里大佬的人设。   宁又声暗暗腹诽,点了通过没一会儿对面的人就发来了消息:“明天见一面?”   宁又声:“好哦。”   然后“。”发来见面的位置,是一个咖啡馆,看起来离他们这边不算很远。   但宁又声盯着这位置有点苦恼。   咖啡馆……好像会有很多别的人呀。   他是第一次,不太想被别人看到。   而且要是一开始就玩儿这种,那他以后可怎么办呀。   可恶。   他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跟人商量:“可以不在这里嘛?”   他在地图上找了找,咖啡馆不远处刚好有一个酒店,他把位置发了过去,小心翼翼问:“这里可以嘛?”   对面的人出乎预料地好商量,没一会儿就点了头。   宁又声高兴起来,给人说了晚安扔了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   嗯,很棒。   看起来未来的老公脾气很好,应该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叭。   不过也不一定。   他大爸爸在外面看起来也正经极了,但是对他小爸爸和带外面的人回来的时候……   想到这儿,宁又声的眼眸又黯淡下来。   但是没办法。   只要他听话一点,再乖巧一点,应该不会被送给别人的叭。   他强行打起精神,开始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原主“宁又声”的衣服都太保守了,他的家里人应该都对他很好,一点都不像他的两位爸爸,只把他当成是讨好男人的xing玩具。   他翻了一下,总觉得穿这些东西过去他未来丈夫是不会高兴的。   他有点沮丧,好在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白衬衫。   看起来应该是原主买大的,所以挂在角落里没有穿过,上面的吊牌都没有拆。   这也能勉强糊弄叭。   宁又声把白衬衫拿去过了遍水,然后烘干熨烫之后挂在更衣室里,洗漱躺在床上闭上眼镜之后,还在脑海里复习了一下明天要用到的知识。   嗯,宁又声,你可以的!   冲鸭!!   *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离跟大佬约定的时间都还有两个小时。   他身上是穿的原主的卫衣,摸着和看着都软绵绵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之前两位爸爸在很早的时候就不让他穿这种了,除非是为了情趣。   他在白衬衫放在袋子里,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走,酒店是他昨天晚上就预约好的,只需要直接过去拿房卡就行。   酒店这种地方他也并不陌生,以前他上课学到这里的时候,家里两位爸爸知道了,还带他来旁观过。   不过以前都是旁观者,现在需要他自己上手。   好在酒店里什么东西都有,准备身体这种事他轻车熟路,很快就做好了。   他的身体很敏感,就这么一会儿呼吸就急促了起来,关节处都泛起了点点粉色。   宁又声坐在床边缓了缓,这个时候心里才浮现出了些许紧张。   呜呜呜,毕竟是第一次。   希望未来老公可以温柔一点。   为了更了解未来老公,他摸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陈家,不搜还行,一搜他就不能再理解为什么原主会觉得他们是在攀附陈家了。   唔,他未来公公是首富。   出门国家都会派人保护的那种。   啊……   宁又声脑袋都空了空。   不过说起来,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该怎么称呼呢……   要是叫陈先生陈少爷,好像也太生疏了,按他小爸爸和学校老师的说法,这样男人听了应该是不会高兴的。   不高兴,就意味着对方在做的时候不会对他很温柔,他要吃点苦头。   宁又声向来怕疼,两位爸爸之前都责备过他过于娇气,一想到一会儿要遭受到的酷刑,他都想哭了。   呜呜呜。   可恶。   达咩达咩。   宁又声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白色的床单。   他的手指关节带着粉,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起来涩气极了,但是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不然叫脑攻?可是……他们还没有结婚诶。   男人遇到不矜持的男孩子是不会珍惜的。   “叮铃——叮铃!!”   门铃想起来,打断了宁又声的思考,他一下子从床上蹦哒下来,心里清楚外面是谁,紧张地赶紧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   唔,很好。   可以上教科书的典型!   宁又声稍微稳了稳,可能还是因为紧张,他光着的两条白生生的腿都觉得凉飕飕的。   可恶。   他可是“衬衣诱、惑”这个课的第一名,老师都夸过他的!!!   稳住!!   他抿着唇,打开了门。   门外的青年比他高了一个脑袋,他都得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人。   对方身上没穿道袍,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短袖,长发没有用簪子挽起来,而是用黑色的发带梳成马尾。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那双桃花眼神色恹恹,视线落在宁又声身上的时候让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明明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不小的距离,但他却依稀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   宁又声那一瞬间,脑海空白了一片,愣愣地下意识开口:“哥哥?”   “……”   陈陆面无表情。   但实际上,他是没弄得清楚状况。   他甚至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确定家里面应该是安排自己来见未婚妻,而不是来女票女昌的。 第3章   陆女士到底在做些什么?   面前的青年应该还在读大学,浑身上下都是犹如未熟透柠檬般的青涩意味,但是现在……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   是的,只。   陈陆的视线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移开,但是刚才看都已经看到了,而且这场景,给人的视觉冲击真不小。   他的脑海开始自顾自复盘。   少年的腿很漂亮,又直又细,精致得像是玉做的,白得像是在反光,宛如一颗颗珍珠的脚趾在深色的地摊上微微蜷缩着——   打住。   福生无量天尊。   他的唇角抿直了些,刚准备说话,却被面前小白兔一样的青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好像有些着急,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咬着唇怯生生地看他:“你大不大呀……能不能轻点呀,我、我是第一次,我怕疼。”   陈陆:“……”   陈陆说不出话来。   他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妻眼尾通红,声音小了些:“你到底大不大呀?”   陈陆:“…………大。”   房间和走廊内的空气都静了一瞬。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或者说这件事好像有什么误会,下意识转头看这位语出惊人的未婚妻,但是半途又想起对方穿的衣服实在是……   陈陆轻咳了一声,真是哪哪儿都不自在:“宁又声?”   他差点都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但是人是之前照片上看到的人,房间号也是对方发过来的房间号。   除了这开头有点不符合社会主义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宁又声身体又一次哆嗦了一下。   虽然他前面十八年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但是这个人他毕竟是第一次见,而且可能是对方没有穿道袍,身上的锋芒展露无遗,让他……有点害怕。   他不太敢抬眸看人,垂着眸小声“嗯”了一声。   陈陆有些头疼。   他觉得他家里陈先生和陆女士可能有什么东西瞒着他,比如说,给人家小孩儿传递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   这小孩儿长得确实挺好,一双亚麻色的眼睛澄澈得像是折射着阳光的玻璃珠,看人的时候湿漉漉的,像是那种完全没有经受过社会污染的婴童,一头小卷毛乖软得不行,可——   他是个道士啊,正规有证的那种!   而且就算不是道士,人家小孩儿看着也就刚刚成年的模样吧,他又不是禽兽!   陈陆拧眉:“先进去。”   宁又声的心跳更快了些。   他咬了下嘴唇,然后让开门,示意男人进来。   为了掩饰住他颤抖的身体,他用力地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肉。   接下来,好像就是开始那个啥了,不知道这位哥哥要不要先意思意思地走下流程。   他看着对方迈开长腿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宁又声想了想,他觉得他懂了。   这是在等他主动。   就像是老师和小爸爸讲的,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在这种时候会主动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慢吞吞地把自己挪过去,脑海里已经疯狂演示了千百遍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但还没等他靠近,男人就拧着眉,轻啧了一声:“你的衣服呢?”   “诶?”宁又声一愣,呆呆地回:“在袋子里的。”   陈陆往对面沙发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袋子。   他走过去,把袋子拿过来递给少年:“先把衣服穿上。”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   他又懂了。   原来这位哥哥喜欢先来个正常点的。   这就很好了。   宁又声松了口气,觉得一会儿酿酿跄跄的时候自己应该也不会太惨。   他拎着袋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悄咪咪地、飞快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在这里换嘛?”   “……”   陈陆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卫生间。”   宁又声看出了他心情恐怕不怎么样,又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他是只小兔子,这会儿他头顶上的耳朵都已经支愣起来了,他甩了甩脑袋,然后在陈陆再次看过来之前飞快地窜到卫生间去了。   这房间的卫生间是磨砂的,外面能看到里面人的大致轮廓,陈陆克制地收回视线,然后拿出手机给家里老妈发消息:“我没有恋tong癖。”   老妈应该是一直盯着手机的:“诶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就只知道玩儿手机?”   陈陆给气笑了:“他才十八岁出头,我都比他大个五六岁了,跟他订婚,你们也想得出来!”   陆女士淡定极了:“不过是五六岁而已,我和你爸还相差了七八岁呢,现在不是照样感情很好?”   “而且声声也不算小了,过两年他都能领结婚证了,你们今年订婚不是很合适吗?”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要是敢再上武当山,老娘我就敢脸面也不要了,直接跟过去和你师父师祖们闹!”   “你就是没有感受过谈恋爱有个小对象的好,相信老妈,你尝试一下就绝对不会想再去武当山当光棍了!”   陈陆:“……”   没话说了他。   另一边宁又声也穿好了衣服。   他身上这件卫衣是米白色的,衬得他皮肤更白,胸口有一个缝上去的大桃心,看上去整个人都软和得不行,好欺负得很。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男人正垂着眸看着手机,从侧面看过去,他脸上的线条凌厉,帅得一塌糊涂。   鼻子还很挺拔。   老师说,这样的人下面也会很大。   呜呜呜。   宁又声有点害怕。   他是真的怕疼,平时稍微磕碰一下都会疼得流下生理性眼泪的那种。   可是伺候一个,总比跟他小爸爸一样好叭。   他在心里稍微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走过去,回忆着自己以前实验课是怎么做的,双腿微微分开,宛如温驯的小动物跪在男人面前。   但是还没等他继续下一步,他就被人拎着后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   啊?   他呆呆地一抬眸,就对上了男人那双夹杂着些许震惊的桃花眼。   完了完了。   宁又声,谁叫你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听,现在惹人生气了吧?   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在脑海里疯狂想了又想到底哪儿没做对,又实在想不出来,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人:“哥哥。”   陈陆碰到他都觉得烫手,他话都差点没说得顺畅,“你、你做什么?”   啊?   这又是玩儿的哪出?老师也没教过啊?   宁又声没懂他的意思,一双眼睛懵懵懂懂,看起来像是那种被人养得很好小奶狗。   陈陆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有点陌生地喊他的名字:“宁又声。”   他想直接说这个婚约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妈做主定下的,他想取消婚约,但是看眼前这少年的模样,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想了想,委婉道:“我是个道士。”   宁又声愣了愣。   片刻之后,他觉得他又又懂了。   未来脑攻特意强调了一下,应该是想玩儿点花的。   比如说,正经道士和狐媚小妖怪。   嗯。   还是要他主动一点。   宁又声看了一眼男人,红着耳朵,小声回:“我知道了。”   他还特意换了个称呼:“道士哥哥。”   接、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他才大一,他还没学到后面呀呜呜呜呜。   太为难他了。   宁又声皱了皱鼻子,想着以前小爸爸给他看的书,里面的妖怪千娇百媚,说的话找不出来一句不露骨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种话他以前说的也不少,但是在这位道士哥哥面前,他在心里努力了又努力,却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明明没有作道士打扮,但是身上的独属于出家人的那种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气质,让他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是对道士哥哥的玷污。   可恶,这可不行。   宁又声握紧了拳头,放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颤声道:“道、道士哥哥,可以和我双修嘛?”   他没忍得住,说到最后还带了一丝“呜”。   陈陆:“……”   绕是他,也想不明白这小孩儿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只是稍微这一怔,宁又声以为他终于蒙对了,松了口气,小心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手,准备给男人解开腰带。   但是他还没碰到,窗外就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宁又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外看去,他身边的男人反应更快,两步走过去往外一看:“应该是旁边房间发出来的声音。”   然后他转身就开门出去了。   宁又声反应过来,松了口气,也小跑着跟过去。   声音确实是隔壁房间发出来的。   他过去的时候,发出声音的女人正一脸惊恐地缩在走廊另一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指着面前的房间门里面。   陈陆站在门口,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跟着往那边走了两步。   男人别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还没看得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对方就伸手带上了门。   诶?   什么情况?   宁又声怔了怔,看着陈陆拿出手机打电话,这才反应过来里面好像是一具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里面是什么,总觉得走廊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像是一团被血液弄得湿答答的海绵,堵在人的口鼻处,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皱眉。 第4章   女人这会儿才回过了神,可能是因为身体还在颤抖,她的耳环跟着颤着反光,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如纸:“他——他,他已经——”   陈陆微微拧着眉,但脸上的表情还挺淡定:“死了。”   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晕过去一样。   又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怎么会?他……我昨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   陈陆微微挑了挑眉:“他杀。”   宁又声总觉得他这个“他杀”两个字里面有点别的什么意思,这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后背好像升起了一股凉意。   不是生理反应的那种凉,是真的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一样。   他瞬间想起了之前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的那些东西,心里面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往陈陆背后躲了躲。   陈陆垂眸看了他一眼,“处理完这件事我送你回去。”   这小孩儿的八字太轻了,在这边身上粘了阴气,自己回去容易出事。   宁又声愣了愣,点头:“好哦。”   很快警察就来了,说是警察,但是又和普通意义上的警察不太一样,他们没有穿警服,身上的工牌上好像写的是:“特殊事情处理组。”   “陈道长。”   他们看到陈陆好像完全不意外,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为首的那个看向了另一边的女人:“你是死者家属?”   女人木讷地摇头又点头,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缠绕在脖子的皮肤上面看着有些骇人:“我是他女朋友……”   她想着想着,倚着墙壁又哭出来:“我是京都人,他是……隔壁a市的,我们俩是网恋,在一起也一年了,然后我就想着,我们也应该见一面了……”   警察看了她一眼,随口问:“你们谁提出来的见面。”   “我说的,”女人下意识开口,想一想又摇头:“他之前就说过,不过这次是我提出来的。”   “你们……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   她说到这儿情绪崩溃,悲怆的哭声和空气里的血腥味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   宁又声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安慰她,但是刚刚一动,就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后衣领。   他下意识往回看,男人那双桃花眼眸色很深,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别乱动。”   于是宁又声就听话地不动了,跟在男人后面,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   警察们商量了一下,其中的一个小姐姐扶着女人去了另外一边休息,哭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她们的背影,宁又声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警察们为首的那一个走过来,他看起来跟陈陆并不算陌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宁又声:“陈道长艳福不浅啊。”   陈陆不为所动。   倒是宁又声,从他的背后探出脑袋,跟那位警察对视了一眼之后又飞快地把头缩回去。   对方的胸牌上写着名字,叫做严见山。   莫名地,宁又声觉得这名字跟他很配。   严见山被他给逗乐了,笑了一声,“这小孩儿有点意思啊陈道长。”   “这次的事应该不算严重,你在这儿的话,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陈陆淡淡点头。   宁又声没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   里面的人死了,追查凶手这不是警察的事吗?关陈陆一个道士什么事?   隔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这话的意思,好像就是这件事跟那种事情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莫名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降低了些,就好像空调的冷气在抵着他后脖颈露出来的皮肤上面吹。   他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次小爸爸跟他说要学着讨好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感觉有什么东西的冰冷的视线湿答答地粘在身上。   宁又声心跳快了几分。   纵使是很明确地知道,他已经换了一个世界,那些东西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粘着他,他还是觉得恐怖又恶心。   陈陆见身边这小孩儿好久没有动静,垂眸一看,一只属于女人的,纤细苍白,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正在拨弄少年后颈的卷发。   意识到他的目光,那只手动作一顿,很快消失不见。   陈陆意味不明地牵了牵唇角,“跟着我。”   突然感觉温度恢复正常的宁又声愣了愣,意识到男人在和他说话,连忙点了点头。   严见山眼神越加意味深长,不过没有再开玩笑,对着另一边的下属招了招手,“你们过来,先把尸体处理了。”   他说完,又转头过来向陈陆确认了一遍:“那东西应该就在里面吧,把尸体搬走没问题?”   陈陆再次点头,在转眸看到旁边的小孩儿够着脚往那边看的时候,他皱了皱眉,伸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   宁又声愣愣地抬眸看他,亚麻色的眼眸澄澈,看起来有点……   蠢。   陈陆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挑了挑眉:“不怕?”   卷毛小孩儿伸出手指,做了个手势,特别像是小学生在课上开小差的模样,认真小声道:“一捏捏怕。”   怪不得陆女士会选上这小孩儿。   陈陆这个时候才算是明白了。   不过注定是打错了注意。   陈陆的眸色又淡下来,收回手。   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好像皮肤上还残留着少年卷发的柔软触感。   警方已经和酒店方面打过招呼了,在他们把尸体挪下去之后,这层楼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但是很奇怪,明明走廊上是通风的,房间也被打理干净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是很重。   严见山和另一个女警察叶璇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死者的女朋友安女士脸色苍白,看起来还没从这件事里面缓过神来,也没怎么注意到这股味道。   宁又声悄咪咪地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对方还是那个表情,看不出来有没有收到这味道的影响。   啊……   可是真的很难闻。   少年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在他还在想要不要开口跟陈陆说的时候,男人明明没有看他,就提前开口:“严见山。”   严见山一边用手机点了份涮血旺,一边回他:“诶?干什么?你也想吃?”   “……”   陈陆默了默,“我们晚上过来。”   “?!”严见山顿时警惕,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诶——”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陈陆就转身出了房间。   宁又声乖乖地跟上去,离开之前往里面看了一眼,因为才收拾过,这个房间半点都看不出来前不久才死了人。   他想着觉得有点瘆人,加快了脚步。   他过去的时候道士哥哥正坐在沙发上,还是之前的姿势,拿着手机看起来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宁又声脚下踌躇了一下,想要走过去解释今天没睡得成不是他的问题。   但是他往那边走一步,对方就提前察觉,抬起眸,看过来的时候一双深色的桃花眼里竟然带了些许警惕。   宁又声:“?”   诶?   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卷毛,小声喊:“道士哥哥……”   ——陈陆直接站起来退了一步!   “……”   宁又声十分迷惑,眨了眨亚麻色的眼睛。   跟着还没等他开口问,道士哥哥就像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灼人眼睛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动作利落又迅速地往外面走。   “我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然后很快,“吧嗒”的一声关门声之后,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   什么嘛。   宁又声的眉眼搭耸着,看着像极了被主人拿着罐头逗弄了好几遍,却却硬是什么都没吃到的小狗。   这房间的墙壁像是隔绝了隔壁的某些东西,他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再感觉到那个“东西”的存在。   他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不怎么高兴。   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   他没有成功讨好到未来丈夫。   宁又声,你太笨了。   明明都已经在脑海里演习过那么多遍了,却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可恶。   少年恹恹地垂着眸,白皙漂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粉色的卫衣带子。   他慢慢放空,没一会儿,倒是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   说起来,他也是见到过道士抓那些邪祟的。   那是在他高中时候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家里,他们家被邪祟扰得不得安宁,于是他同学的爸爸就请了一个道士。   那天他刚好去他们家做客,看得很清楚,老道士对付不了那些邪祟,于是就出了一个让他们家把他同学献祭给那些人的烂注意。   他同学家里比他家还没有节操,至少他两位爸爸在他没有成年之前都克制着没有对他做什么,但他同学就惨了,他爸爸都没有犹豫的,直接把他牺牲掉了。   他同学明明也不太乐意,但是在被他爸爸强迫着吼了两句之后还是脚步沉重地走上了阁楼。   他当时就在他们家的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满身不自在地听着阁楼里传出少年的声音,最开始是带着恐惧声线颤抖的,然后是因为疼痛而发出来的惨叫,最后就变成了粘糊又暧昧的呻.吟。 第5章   他听得只觉得身体被扔进了冰窖里。   后来是怎么从同学家里出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回家之后,小爸爸看到他的模样眼睛里十分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忍,没有继续给他讲课,挥了挥手让他上楼睡觉了。   宁又声微微抿了抿唇。   他以为他已经忘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同学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少年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攥紧了坐在身下的深色床单,两种颜色对比极其明显,竟然显示出了几分让人心颤的暧昧。   但是他完全没有察觉。   宁又声想到了别的事。   现在的场景和当初他同学被献祭很像,总不可能……总不可能他这位道士哥哥打的也是这种注意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要是真嫁给了陈陆,他就是对方的私人物品,当初他同学的父亲都能做出这种决定,更别说他和道士哥哥并不算熟……   宁又声喉咙一紧,慌乱地站起来。   他下意识想出门去找男人表达清楚他并不想要接受这种安排,但是很快他又绝望地冷静下来。   没用的。   就像他父亲和小爸爸,他小爸爸也有很多事都不想做,但从来没办法反驳父亲的话。   因为触怒了对方,就会迎来更加残忍的对待。   这是法律赋予“丈夫”们的权利。   他原本以为,穿书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能摆脱那种被人当做泄.欲工具的命运。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天真又幼稚。   在这一瞬间,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整个人都束缚住的感觉。   完全挣脱不开。   宁又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垂着眼眸在房间中央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身,把脸颊埋在了膝盖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哽咽悄无声息地溢出来。   *   陈陆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对着平板看电视笑得“哈哈哈哈”的严见山,有些无语。   严见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往他这边凑过来:“诶看我做什么?你也想看啊,来来来,想看就直接开口嘛,陈道长,我们这什么交情……”   陈陆在两个人碰到之前站起来,眸色淡淡地垂眸看他。   “……”   对视了两秒钟之后,严见山不可思议:“你嫌弃我不用嫌弃得这么明显吧?”   他给气笑了:“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陈陆你除非在武当山待一辈子,不然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姑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受不了最好了,也省得陆女士整天琢磨着用这种关系困住他。   说到这儿,陈陆又想起了还在隔壁的某个小孩儿,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先把人带在身边。   他转身出门,敲了敲隔壁的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心下一跳,直接用房卡开了门。   事实证明,他都还在这儿,隔壁的那东西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对宁又声下手。   一推开门,他就对上了小孩儿还带着些许潮气的眼睛。   外面的灯光在繁华的夜色里映进来,房间里多了一丝昏暗的光线,平白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暧昧。   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床尾的地板上,蜷缩起来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一张脸被光线分割成了两面,一半陷在黑暗里看不清楚神色,但是露出来的那一面眼眶通红,看起来应该是哭过。   特别像是街边的流浪小狗。   总不可能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被吓哭的吧?   麻烦。   陈陆拧眉,但声线却下意识地缓和了些:“过来,跟着我。”   来了来了。   宁又声心尖都颤了颤。   他委屈又害怕,同时还在心里埋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动作快一点,先把自己交给男人,把对方伺候好了可能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饱满的唇微微抿紧,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陆真以为他是害怕,也没有多留心,又催促道:“走了。”   “……”   宁又声还是没有动,然后在男人的耐心要消磨掉之前,他委委屈屈地抬眸,小声说:“腿麻了。”   陈陆:“……”   傻。   宁又声也觉得丢人,从毛茸茸的亚麻色卷发里露出来的白皙耳朵泛着让人心软的粉色。   但是一想到道士哥哥是来叫他过去做什么的,心里面委屈猛地又翻起来,他干脆直接摆烂了。   丢人而已。   跟被未婚丈夫送给邪祟比起来完全不算是事。   他以为男人会因为他的不听话而感到不高兴,就跟小时候好多次他亲眼看到的,父亲对待小爸爸的那样,怎么让他难受怎么来。   然而出乎他预料,男人走过来,拎着他的后衣领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也不难受,就是……   好奇怪哦。   小卷毛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宁又声被迫“站稳”,男人很快松开了他,而且还倒退了一步特意跟他保持距离:“走。”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男人就先一步转身出去,他在“再拖延一会儿让男人更不高兴”和“乖乖听话接受既定命运”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双亚麻色的眸子暗淡地接受了现实。   算了。   少年神色恹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要是他的心情能具象化,他身后的小狗尾巴肯定没精神地搭耸着。   他以为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越往另一个房间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后背的凉意再次升起,恍惚之中,他好像又感觉到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视线。   根本控制不住,他的脚步越来越难,全身的肌肉绷紧,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在细细地发着抖。   当初在同学家里看到听到的一切在脑海里重新上演,让宁又声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他从来没有走出过当时他同学的家里,只不过这次,要经历那种事的人换成了他。   一瞬间,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这种令人胆寒的恐惧把另一种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指,在陈陆推开隔壁房门之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喉咙干得不行,开口的时候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但是声音却还是听着孱弱还发着抖:“哥哥、道士哥哥……”   他实在没控制得住,一声细细的哭腔溢出来:“我不想、不想跟别人睡呜呜呜……”   陈陆:“???”   绕是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不明白,这小孩儿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并不是像有些师兄弟一样,是从小在武当山长大的,他跟很多同龄人一样读了大学,毕业之后才常年住在武当山,而且因为他家里的原因,跟很多师兄弟比起来,他对山下的世界算是特别了解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可能是这个世界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异没带上他。   ——不然他为什么完全弄不懂这名义上的未婚妻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真的。   搞不懂。   他尝试着理解一下。   当年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些圈子里的必要应酬还是得应付一下,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私底下玩儿的花的,把自己带的男伴女伴交换睡的,但是——   他不觉得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再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定陆女士跟他说的是,给他找的是未婚妻,而不是什么保养对象。   见鬼了。   陈陆垂眸,视线里面不可控制地带了点探究意味。   面前的少年应该是真的很害怕和抗拒,满脸都写着“我不想”三个字。   但是可能是害怕他因为被拒绝而发怒,也可能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的反抗起不了什么作用,脸色惨白,就连拉着他衣角都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察觉到他的目光,这小孩儿那双亚麻色的、清澈得很像是玻璃珠的眼睛微不可闻地亮了亮,但是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又很快变得晦暗。   他好像很失望,眼尾泛着红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唇角动了动看起来想要硬生生地扯出一个微笑,但是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弃。   “……”   陈陆觉得,他可能懂了。   这小孩儿脑子有问题。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   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这小孩儿身体各项功能都挺正常,就是认知有点问题。   他妈应该也不清楚。   长得挺好,但脑袋却坏了……   陈陆的视线里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他想了想,直接对人说“你脑子有病”好像也不太好,而且这会儿手上还有别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顺着人的话说:“不让你跟别人……睡。”   真的离谱。   男人面无表情,十分生疏地学着记忆里有些香客哄自家小孩儿的模样说:“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位未来丈夫,道士哥哥这么好说话,身后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但还是为了保险仰着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陈陆因为刚刚得知了对方的病情,现在十分有耐心,重复了一遍:“跟着我。”   “好、好哦。”   宁又声弯着眉眼笑起来,他的笑容很干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雨后的空山新雨。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得住,上前一步整个栽进了男人怀里:“哥哥你真好!” 第6章   陈陆的身体骤然僵住。   少年像极了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带着恍若春天柳絮一般的气息落进他怀里,整个人又跟他印象中的男孩儿完全不一样,身上就像是没有长骨头一样,柔软得让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很莫名其妙的,他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上午的时候,少年只穿了一件衬衣,露出来的那双白嫩嫩的腿。   好像随便伸手一握,就能在那白皙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好在他们并不熟,这小孩儿很快从他怀里退出来,仰着头朝着他笑。   “……”   陈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嚯!”   从里面打开门的严见山看清楚外面的场景被吓了一跳,“你们两个杵这儿演默剧呢?”   陈陆冷冷地瞥向他,他十分懂事地做了一个把自己嘴巴缝上的动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拎着垃圾从他们旁边出去了。   tui!   他就不相信这家伙找得到对象!   宁又声心里面的危机解除,从他满十八岁的那天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   他弯着眉眼,指了指房间里面,“道士哥哥,我们进去嘛?”   陈陆收回去视线,垂眸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是冷淡的:“嗯。”   说完,他就首先往里面走去。   这房间内还有别的人,一个是之前安慰人的女警察叶璇,一个是死者的女朋友宋女士。   看到他们进来,宋女士好像想要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的表情里都带着浓浓的苦涩,最后只能放弃。   宁又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十分听话地跟在道士哥哥后面。   可能是因为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子夜,阴气渐浓,他总感觉这房间里的温度比之前又降了好多,他露出来的皮肤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看这房间内另外几个人的表情,他们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察觉。   宁又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慢慢变紧,心脏也跟着悬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   好像周围的环境都在慢慢变淡,最后隐藏在阴影里,一切存在都被抹去,整个空间静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不只是他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存在。   “对方”的呼吸轻缓,呼出来的气体冰冷得仿佛带着雾气。   然后若有若无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好像在慢慢朝着他靠近,越来越清晰。   它说,“我也不想死……”   “是他欠我的。”   宁又声害怕得身体僵成了石头,但是他的灵魂却好像已经从身体剥离开来,正在细细地颤抖。   但即使是这样,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去听清楚“它”到底在说些什么。   “……宁又声,宁又声?”   宁又声倏地回神,仿佛无机质的亚麻色眼睛缓缓转了转,脸色好像刚刷上去一层惨白的油漆。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用陈陆说他都知道,他被房间里的东西盯上了。   他的胆子并不算大,虽然从小就在那些东西的注视下长大,但是除了目光,他从未感受到过别的什么东西。   这是第一次,他对那些东西的存在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腿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惊骇如同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下意识伸手抓住陈陆衣角的时候,他的眼尾已经变得通红。   “道、道士哥哥……”   他哑着嗓子喊。   旁边的叶璇和宋女士紧张地围着他:“没事吧没事吧?来喝点水!”   刚才她们才是被吓惨了,就是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了闪,宁又声跟着双目失神,两只眼睛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然后整个人就突然“哐”地向后倒去。   宁又声接过她们递过来的水杯,小声说谢谢,小小地抿了一口。   热水带来的温度迅速穿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这才有了一种回到人间的实感。   陈陆站在理他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微微拧眉。   是他低估了宁又声八字和命格对这些东西的影响,他都还在这儿,那东西竟然都能忍不住对宁又声出手。   “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但是眼尾还红着,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陈陆往窗外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没想别的,直接把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红绳取下来递给了宁又声:“戴着。”   宁又声愣了愣,顺从地接过来戴上。   红绳是用特别常见的方法编制的,上面串了一块一厘米大小,什么花纹都没有的木牌。   从小说里的大佬手里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一般,他一接过来,就感觉周身缠绕的冷气好像在忌惮什么,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被剥离下来。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认不出来是什么木头,有点想凑近闻一下,但是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像小狗,放弃了。   这可能是陈陆戴了很久的东西,他总觉得这上面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他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但是又一想,他总是要习惯未来丈夫的。   而且,道士哥哥人还挺好的,他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竟然就愿意把自己常带的东西给他。   嗯,道士哥哥是个好人!!   很快严见山从外面回来,把手上拎着的帆布包扔给了陈陆:“喏,你要的东西。”   宁又声够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是一叠黄纸和朱砂。   陈陆点了点头。   他画符的模样跟宁又声以前看到过的完全不一样,他印象中道士画符好像都要准备很久,但他不一样,那些朱砂沾了水,两笔就画完一张。   他给了在场的人一人一张之后,刚准备动手,又被宋女士打断。   后者一脸懵逼,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抓凶手嘛?!”画什么符?   她想说这是唯物主义的世界,但还没开口,她就又想起了刚才宁又声的反常。   不会吧……   一股冷意从她脚底爬上来,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了男友的死状。   陈陆动作一顿,看向了严见山:“你们没跟她解释?”   严见山也愣住,看向了叶璇:“你没跟她解释?”   叶璇一脸无辜:“严队你不是跟她解释了?”   “啊,”严见山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用和她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看向了陈陆:“我好像忙忘了。”   陈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叶璇就没忍得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严见山受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瞪她一眼:“还笑,这不是你该做的?!”   “……”   叶璇微微清了清嗓子,掩饰住笑意,转头看向宋女士的时候表情严肃起来:“宋姐你别害怕,是这样的,我们是国家特殊事情处理组的人,严队是我们队长。”   “今天这件事吧,我们怀疑……也不是怀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不是人为,也不是意外。”   “不过你别担心,陈道长是武当扶清道长的亲传弟子,有他在抓住凶……呃,凶鬼完全没有问题。”   宋女士表情空白,见她好像不是很能接受的欧阳,叶璇体贴道:“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宋姐你也可以在楼下等我们,下面有我们的人。”   宋女士想了想,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哑声开口:“没事。”   “他已经死了,我不能为他做什么,至少要看着凶手付出代价。”   陈陆朝着她点了点头,中指和食指夹着一张符纸竖在胸前,嘴唇快速地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手上的符纸无火自燃,跟着飞快地窜向了卧室。   陈陆迅速跟上,他们也跟着快步跑过去,刚好看到对方又拿出一张符纸,好像都没有用什么力气,柔软的黄纸就像是化成了一把利刃,直接刺入卫生间的镜子。   很奇怪,符纸违背地心引力地立在镜面上,镜面缓慢地出现几条裂缝往周边蔓延。   陈陆伸出手,直接探进了镜子,在伸出来时,手上已经拽住了别的东西。   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女鬼。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裙,披散着头发,粘糊的血液从她的发顶流下来,划过脸颊,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在睡衣上面。   她也没有露出半点想要反抗的心思,被抓出来之后就像是一只被打了麻醉的兔子,一动不动。   在陈陆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灰白色的眼珠子才毫无生气地转一下:“道长……”   她的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费力得好像能听到“嗬嗬”的鼓风机一样的声音:“道长,杀了我吧。”   她唇角的弧度越裂越大,但脸上却明显没有几分笑意,甚至眼眶就是让流淌出了血泪:“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在场的人同时怔住,就连陈陆都微微拧了拧眉。   女鬼还在继续说,她现在的神志看起来并不很清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多的时候是状若癫狂又哭又笑:“……我等了他很久,他答应我的……会带我一起在京城玩儿很久……他答应我的……” 第7章   见女鬼没有什么攻击人的欲望,陈陆顿了顿,松开她,然后迅速画了一张清心符贴在她身上。   女鬼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她的模样可能跟她的情绪有关,现在冷静下来,身上的血迹不见了,除了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脸色苍白以及脚下没有沾到地之外,她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   她表情惨淡地朝着陈陆挤出一个笑,眼里却浮现出泪光:“道长……你,杀了我吧。”   “我杀了人,我把他……杀死了……”   提到“他”这个字,她仿佛控制不住一般,身体又开始细细地颤抖,周身的黑气不断在躁动。   宁又声下意识地往道士哥哥身后躲,但是又很快察觉到周围人的不对劲。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陆也意识到了这个,手指捏了一个复杂的决,跟着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才终于看到了站在他们对面的女人。   严见山和叶璇还好,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但宋女士明显被吓了好大一跳,脸色比女鬼还没有血色,紧张地抓住了叶璇的衣袖:“这——这?!这是什么?!!!”   叶璇淡定地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小声说了句别怕,然后看向了女鬼:“你说你杀了人,你为什么要杀他?”   陈陆的目光也在她身上。   女鬼身上的怨气很重,但是血腥味却不大,应该是只杀了今天这人的缘故。   他们之间应该有些渊源。   不过他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决定这个女鬼该怎么处置。   女鬼身上的怨气又猛烈地挣扎起来,她笑了笑,但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反而是彻骨的愤恨:“他对不起我。”   她轻声说,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瘆人得紧。   宋女士抓着叶璇衣袖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但她还是忍着害怕探出头来继续看。   女鬼好像是在回忆,语速很慢,眼睛里滴下血泪来:“他对不起我。”   *   女鬼当时还不是女鬼,她是个刚从大学毕业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投身支教的乡村教师。   她并不是京城人,家里也不在大城市,但是家里人在县城里经营了一个超市,经济水平还算可以。   年纪轻轻的大学生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纯粹的善意,从一些渠道上了解了偏远地区的孩子们读书困难的情况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去了后来任职的学校。   她是这里老师中学历最高的,被分配去教初三。   这里的孩子们各有各的难处,但是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班长,后来成为了她男朋友的那个男孩子。   她的班长很小父母就在工地上出意外死了,读书的生活费都是政府减免,但他人很聪明,情商也高,在处理好学业的同时,也能和各个老师处理好关系。   她本来就对这里的一切抱有近乎天真的怜悯,所以在男孩儿刻意的接近之下,他们很快熟悉起来。   她知道了男孩儿经历的那些事,心疼他可怜他,帮他向政府贷款,从家里面借钱给他读书。   女老师长得很漂亮,和沉默的大山截然不同,是大山里唯一的艳丽色彩,男孩儿年轻帅气,他们从师生变成姐弟,后来是朋友,最后是恋人。   但是并不是所有事都像小说童话里那么美好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差距过大,再刻骨的爱意也会在后来的生活琐碎之中慢慢消磨殆尽。   女生同情这个地方,但她家里人并不想让她把一生都搭在这里。   她很年轻,她有完美的未来,她生命中最有活力的一段时间都被供奉,这已经够了。   她并不这样认为,但是跟外界想得不同,支教,也是要花钱的。   她才毕业就来了这个地方,这里几乎支付不起老师的工资,她的收入全靠从网上做的兼职,要是自己一个人用节省一点也是可以的,但是她还要支持男朋友读大学。   爸妈已经老了,她不能当啃老族,也应该要回去陪着他们。   因为支教,她的履历很漂亮,不管是考研继续深造还是考公入职,都比别人有优势,但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不同意,她放弃了。   他说,他们差距已经那么大了,她已经很优秀了,再大,他会觉得自卑。   他说,他上大学需要学费,还需要她的帮助。   他说,他知道她的所有付出,之后会对她好的。   他说,他爱她。   她信了。   所以一次又一次自己省吃俭用,把钱交出去,后来没钱了,甚至还向父母伸手要。   可人的贪欲是无法满足的,最开始的时候,对于她给予的东西,男孩儿可能有感恩的想法,但到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把视线放到了她爸妈的超市上。   他说,让她劝她爸妈把超市卖了,可以给他们在城里买一套好的房子,她拒绝了。   她欠爸妈的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继续。   她以为他们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能相伴白头,但在男孩儿说出这话的那一刻,她是想分手的。   这个恋爱,她不想谈了。   但可能是男孩儿看出了她想分手的打算,出乎她预料的,这次她拒绝之后,男孩儿没有生气,还说对不起,他以后不会这样了,他会好好赚钱,然后扛起这个家。   她不信,男孩儿就说,他出去打工赚了点钱,带她去旅游。   两个人的旅游,多么美好的幻想。   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男孩儿才经历过高考,在等待成绩的时候,他承诺过,如果自己赚了钱,他就一定要带她去大城市好好玩儿。   她问,是什么大城市?   男孩儿说,你不是喜欢京城吗?我们去京城。   想到这个,她同意了。   就算是分手,她也想给这段十年的感情画上句号。   但她没想到,男孩儿并不是个人。   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早已经布置好陷阱,只等她怀着对他们爱情的最后一点念想,自己跳进去。   就在这家酒店,这间房间内,当年捧着野花对她告白的男孩儿亲手用酒瓶,一下又一下砸开她的脑袋,然后把她的脑袋按在镜子上,冷冷地对着她笑。   他说,你真是个蠢货啊。   她死在镜子面前,尸体被切碎扔进下水道,困在镜子里,看着男孩儿用他的手机联系她父母,让她父母不停地给他打钱。   他用这些钱在京城挥霍,一个月后眼见着瞒不住了,他就跟她父母说,她失踪了。   她看着他,对着手机痛哭流涕,说我没有保护好小蝶,挂掉电话后又搂着拿钱买来的女朋友风流快活。   她怎么可能不怨。   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要这个人,死在她手里!   终于,在一年之后,这个男人毫无悔过之意,重新踏入了这叫房间。   苍天有眼。   *   她的声音停下来之后,房间内寂静一片。   隔了好一会儿,宋女士才脸色十分不好看地颤声开口:“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却又很快噤声。   女鬼被她吸引了视线,神色淡漠地看过来,宋女士瑟缩了一下,她却面无表情说:“他在骗你。”   “他经营的超市,是我父母的超市,他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   宋女士神情有些复杂,她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之前尸体停留的方向,朝着女鬼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女鬼把人给杀了,那她可能就是下一个死在男人手里的女人。   女鬼没有再看她,转眸看向了陈陆:“道长,我的仇已经报了,杀了我吧。”   她很早就想从这里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能离那面镜子太远,一年过去了,她连离开这间房间都做不到。   有时候这间房里有人住,她还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看下电视,玩儿会儿别人的手机,但是也怕吓到别人,大多数时候是自己呆在镜子里的。   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本来那个男人在这间房间也要住好几天,但是在她感受到陈陆气息的时候,她就选择毫不犹豫地下手了,下午的时候在这位道长身边的小孩儿身上弄出点动静,也是为了吸引陈陆的注意。   但是出乎她预料的,陈陆摇了摇头:“有因必有果,你的事不归我们管。”   女鬼紧张起来,她情绪一激动,周围的黑雾就开始涌动,“道长,那我——”   陈陆做了个手势,她蓦地噤声,“我送你去酆都,功过自由天判。”   旁边的叶璇刚才听故事听得揪心,这会儿对女鬼更是充满了同情,解释:“你放心,是那个臭男人自己先做的孽,你不过是报仇,你身上的业障并不重,应该没多久就能重新投胎了。”   听到“投胎”两个字,女鬼眼眸微微动了动,下意识看向了陈陆,在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她眼睛里的血泪又落下来,当即朝着陈陆磕了个头:“多谢……谢谢道长。”   陈陆眸色不变,手上很快捏了几个决,在他决成型之前,宁又声突然冒出脑袋来抢先开口:“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吗?”   女鬼默了默,低声回:“拜托各位,帮我父母带句话。”   “我错了,我很爱他们。” 第8章   陈陆把女鬼送走已经是后半夜了。   宋女士要处理她和死者之间的一些利益关系,很早的时候就走了,严见山两个人要回去写结案报告,也着急回去,没多久,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宁又声和陈陆两个人。   陈陆本来是打算就留在这里,等到明天天亮了再把人给送回去,但是没一会儿,就有人给他打了电话来有事找他过去。   宁家这小孩儿的体质特殊,虽然对方手上带着他的木牌,但是他也不好就把人丢在这儿,只能自己开车送人回去。   宁又声有点不太想走,主要是他任务还没完成,心里面总记挂着这件事。   但是就像他小爸爸叮嘱过的,丈夫不管表现得怎么好,他们都不能得寸进尺,不然吃苦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于是,他抿着唇,不大高兴地同意了,头顶的小卷毛一癫一颠地跟在陈陆后面,像是条小尾巴往外面走。   盛夏的夜晚总是凉爽的,虫鸣在人走过的时候一声接一声响起,交织成一片引人入睡的乐章。   宁又声悄悄抬眸,看前面距离自己两步远的男人。   对方身形修长,在灯光下影子拉得很长,根据路上灯光的变换在他脚边晃来晃去。   宁又声总觉得那很像小猫咪晃悠晃悠的长尾巴,没忍得住,悄悄地一脚踩上去。   这种游戏是他很小的时候玩儿的,后来长大了,小爸爸要求他每时每刻都要注意言行,就算是小爸爸不在的时候,他也总是因为暗中窥伺他的视线而不敢放肆。   现在就很好了。   少年浅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如月光般清亮的笑意。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他的体质好像格外容易引起那些黑暗中邪祟的注意,刚才从酒店出来的这一路,也有不少看起来没有意识的白色影子像是被磁铁吸引一样,往他这边飘。   但还没靠近,它们就好像感觉到了道士哥哥的气息,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犹豫之后很快和他保持拒绝。   道士哥哥真好。   他抿着唇,露出浅浅的酒窝笑。   前面的陈陆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侧头过来看他:“有事?”   宁又声动作一顿,有点心虚地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又想起来他今天的事还没有给人道谢,认认真真道:“道士哥哥,谢谢你哦。”   陈陆接收到过的这种感谢太多了,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听到“道士哥哥”几个字,眉心微微拢了起来,轻啧了一声:“别叫我道士哥哥。”   听起来很奇怪。   诶?   宁又声愣了愣,没想通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称呼,不过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陈陆哥哥?”   陈陆头疼:“这个也不行,你叫我名字就行。”   他这么说,宁又声却不敢怎么做。   依照他从小到大学到的知识,男人心海底针,未来丈夫说可以叫他名字只不过是客气一下,要是真相信了那就是你蠢了。   可是还能叫什么呢?   老公?先生?   宁又声一脸为难。   他想了又想,最后决定挨个儿试一下,小声开口:“老——”   后面个字他都还没吐得出来,就被陈陆及时叫停:“行了。”   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就叫哥哥。”   到底他比这小孩儿大好几岁,也说得过去,比这人小脑瓜里面另外几个选项可靠谱多了。   宁又声得到答案,又笑起来,弯着眉眼喊他:“好哦,哥哥。”   他的声音软,说话又习惯放得很轻,听起来就像是耳边吹过一缕清风,让人觉得耳朵都在痒。   陈陆有些不太自在,不过他到底是个母胎单身,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不自在,干脆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等着他开车过来,宁又声坐上他的副驾驶之后,他才顿了顿,面色冷淡地看向了旁边的少年。   小孩儿不知道他在看他,垂着头自顾自地捣鼓安全带,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对上他的视线宁又声愣了愣,问:“哥哥,怎么啦?”   他的眸色很漂亮,车外的路灯灯光从车窗投进来,但因为角度问题,他的双眼都在阴影里,看起来就仿佛是小猫咪在黑暗中的眼睛。   这小孩儿,脑子有点问题。   陈陆又想起了这件事。   他从一开始,答应陆女士出来跟人见一面,打的就是说服对方答应解除婚约的注意。   但是不知道两边的家长是怎么跟这小孩儿说的,又加上他脑袋有问题,他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是未来另一半,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好直接把话说出口了。   陈陆沉吟了片刻,委婉道:“宁又声,我是个道士。”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茫然。   陈陆顿了顿,刻意收回视线,声音也跟着冷淡下来:“我们之间的婚约,以后再谈吧。”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要是这小家伙不同意就再说两句,但是出乎他预料的,很快,他就听到了少年轻而柔软的声音:“好呀。”   他答应得太快,陈陆都没来得及觉得轻松,就怀疑地转头看他:“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宁又声的一双眼睛在阴影里,眸光却格外清凉,认真点头:“知道呀。”   道士哥哥现在还是道士,不能结婚,要等着他还俗之后才可以,所以他才会说以后再说嘛。   宁又声觉得这再好理解不过了。   “……”   陈陆总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又说不出来,只好作罢。   宁又声就没觉得这是件事,完全没放在心上,摸了摸手腕上有些大的红绳,又晃了晃木牌,他小声问:“哥哥,我把这个还给你?”   陈陆开车,没有看他,“不用。”   他的声音有些淡:“你带着就行。”   这本来就是小时候家里人给他求来报平安的,后来他在师门学的东西越来越多,鬼怪和他遇到,优先考虑要跑的一方成了前者,这红绳对他而言就已经没什么用了。   到现在都还带着,不过只是带习惯了。   现在宁又声需要,给他也好。   宁又声又晃了晃木牌,挺高兴,眉眼弯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的,“丈夫们”对妻子上心的话,就会送这种定情信物给对方。   他倒不是贪图这块木牌,主要是,未来丈夫对他上心的话,他就能少吃好多苦,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嗯……道士哥哥真好!   陈陆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这边小区都是24小时有人巡逻,后者身上又带着他的木牌,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找他的人催得紧,在他停车之后又打开了一个电话,陈陆一点下接通键对面就开始鬼哭狼嚎,他不怎么耐烦地皱了皱眉,在宁又声下车之后跟他说再见,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就把车开了出去。   宁又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车了,他才转身往里面走。   门口的保安亭还亮着灯,看到他守夜的保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跑过来给他开门:“宁小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   宁又声朝他笑了笑,道了谢。   保安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然后看着他进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接近三点的样子了,小区的灯也基本上都暗下来,整个空间寂静得宛如有什么人在这里单独辟开了一片天地。   好在一路上都有路灯,今晚的月光也挺亮,宁又声不用开手电筒都能看清楚路,手腕上又系着道士哥哥的木牌,所以心里面也不是很害怕。   ——除非突然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个别的什么人。   “!!!!!”   他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整个人从头凉到尾,打了个寒噤,手指下意识摸上了陈陆送的木牌。   宁又声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反复确定了那边的人身上没有鬼怪独有的黑雾,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那边的女生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转眸看过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还算是在人类的范畴,面无表情,但脸上却还带着湿漉漉的泪痕。   宁又声注意到,她穿的是孕妇穿的那种睡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后者的腹部,没什么起伏,也不知道是他误会了,还是小孩儿没有几个月不显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有点尴尬,宁又声抿了抿唇,走过去才问:“您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这会儿还穿着睡裙,看起来应该是同一小区的住户。   他刚穿过来没两天,也不清楚这小区里都住着些什么人,顿了顿,继续问:“这里是您家?”   他的眸色很清澈,女人在抬眸跟他对视的时候不禁晃了晃神,然后,她才垂下眸,有些苦涩地点了点头,又很快摇头。   啊……   宁又声搞不懂。   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呀?   但还没等他问,女生就低哑着声音解释:“这是我男朋友的家。”   “不对,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早已经暗下来的窗户,放得很轻的声音在夜色里爬行:“我们分手了。”   “之前,我忙于学业,这边房子离学校远,就没有来这边住,和男朋友分居两地。”   “原来是真的,”她面色惨淡地扯了扯唇角,“两个人分开久了,感情是会出事的。” 第9章   女生眸光很暗,几乎可以完全融入夜色,看起来有些诡异。   她静静地继续说:“他对我越来越敷衍,我能感觉到,但是我相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我安慰自己,是我想多了,是因为我们相隔太远,感情也有了距离。”   “后来,我大学毕业,拒绝了大公司的橄榄枝,我想离他更近一点,我以为这样,我们的感情就还和以前一样……”   “确实也是我想的那样,我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我们就好像回到了当初热恋时期的模样,美好的就像是我做的一个梦,很快,这个梦就被打碎了。”   “那天我才发现我怀了宝宝,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一个人去医院检查,得到医生准确的答复之后我很高兴,打车回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但没想到,一开门,我就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说到这儿,她周身的悲伤浓烈得近乎成为实质,宁又声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但是在脑袋里搜索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苦恼,不过还没等他想出话来,女生就又轻轻地笑了笑:“抱歉,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她垂下眸,神色暗淡:“我这些事,也没几个人愿意听。”   宁又声扒拉了一下自己柔软的卷发,轻声回:“没关系的。”   “您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毕竟这个姐姐还怀着宝宝,半夜三更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但女生摇摇头,又转眸看向了别墅灯光已经完全熄下去的窗户,轻声拒绝:“不用了,我想再看看。”   她微微一笑,垂眸看着自己还没有隆起的小腹,神色柔软了很多:“宝宝闹得我睡不着,我带他来看看爸爸。”   啊这……   宁又声抿了抿唇,有点像要说什么,又说不太出口,最后只能放弃了。   倒是女生,看起来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温柔可人:“你也住在这里吗,弟弟?”   宁又声点头。   女生笑起来,一只手拖着肚子低声道:“那我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宁又声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什么忙?您先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   女生的笑容越加神秘:“你一定能帮得上的。”   她朝着不远处的少年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走过来,在他走到面前的时候,她伸手去拉宁又声的手腕,看起来像要说什么。   “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手,惊疑不定地盯着宁又声自然下垂的手。   宁又声奇怪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啦?”   女生这才看清楚他手腕上带了一块木牌,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眸光变得无比阴鸷,但在宁又声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抱歉,弟弟,我忘了我刚才想要说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很晚了,我也应该回去了,再见弟弟,你回家吧。”   真的好奇怪。   宁又声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她坚持,只能依言转头先走。   只是他没看到,在他转身不久之后,女生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满脸阴冷。   她失算了。   这种极品的体质,怎么可能身边没有几个真正有能力的和尚道士守着。   不过放过了他,她可能就再遇不到这么适合她宝宝的身体了。   想到这儿,她肚子里的小孩儿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在她的肚子里动了动。   女生的肚子平白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肚皮撑得近乎透明,连那层皮肉下面小孩儿的手指都清晰可见。   这场面着实骇人,但她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满眼都是柔和的母爱:“宝宝别急,让我想想。”   她肚子里的“东西”听懂了她的话,不情不愿地又小下去,很快让她的肚子恢复了平坦。   女生笑了笑,转身,直接穿过门进去了乌黑的别墅。   *   陈陆是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才终于回到了陈家。   这次他是被临时叫过去的,事情比较急,作乱的东西发了心要人死,就连陈陆都花费了不少力气。   他一夜没睡,感觉站着都能睡得着,恨不得刚才司机能把他直接送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但很不幸,他一进门,就撞见了他亲妈,陆女士。   陆女士保养得很好,四十几岁的年龄不化妆看上去都像是三十出头,这时候她应该是才醒不久,扎了个高马尾,穿着粉色运动装,看起来要出去跑步。   看到他,她先是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厨房有早餐自己去端。”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他:“不对哦,陈陆,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陈陆按了按眉心,强打着精神应了一声。   但不知道陆女士想到哪儿去了,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看畜牲的表情,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陆女士恨声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这是跟谁学的?!虽然你们有婚约在身迟早会结婚,但是这才见了第一面,你也说人家小孩儿年龄还小——”   “?”   陈陆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劲:“诶等等!妈你这是说的什么啊?!我昨晚上给人帮了个忙,是把那小孩儿全须全尾给送回去了的!”   陆女士定定地看着他,还有些怀疑:“真的?”   陈陆无奈,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   然后,没一会儿,相信了他的陆女士表情更加嫌弃了:“tui,没用的东西。”   陈陆:“……”   陆女士半点不觉得自己双标,也不着急着出去晨练了,倚着门框问他:“诶,既然已经见了面了,那小孩儿怎么样?是不是特乖特听话?”   陈陆想了想昨天把他都给狠狠震惊到的那小孩儿,对于这个“特乖特听话”完全不能苟同。   ……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女士拨弄了一下玄关处的摆件,“觉得那小孩儿可以,咱就选个时间把订婚仪式办了,至于结婚,声声还小,可以再等两年。”   陈陆觉得不太行。   这种话他听过太多遍了,轻啧了一声:“妈——”   陆女士打断他:“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对这方面感兴趣,当然可以,但是要跟你师父师祖一样一辈子打光棍,就不行!”   “我和你爹要求也不高,你找个人成家,别一天天想着往山里跑,这样你就算是把整个道观搬到家里来也没问题。”   陈陆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我们师门有清规,不能成家。”   陆女士凉凉地笑一下:“那不正好?结个婚就能安安分分地留在家里了。”   “诶,”她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儿子,你理解理解你老母亲我,就像你有两个朋友说的那样,陈陆看着就不像是能把心当女人身上的,我都已经退了一步给你找个男人了!!”   陈陆:“……”   求你不找。   这话题实在说不通,他有些头疼,叹了口气稍微正经了些:“妈,你听我说,我住在家里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谁让你住家里了?”陆女士嫌弃地看着他:“赶紧结了婚就跟媳妇搬出去,杵眼前光碍眼。”   陈陆:“……”   行。   他给气笑了,摆了摆手:“您晨练,我得补觉去了。”   *   而另一边,大早上起来,宁又声也在接受家里人对于昨天相亲的盘问。   宁母一边给他盛了一碗粥递给他,一边问:“怎么样?陈家那孩子还不错吧?”   坐在另一边的宁父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也跟着朝他这边看过来。   想起昨天的男人,宁又声的耳根莫名有些热,他捏了捏耳垂,小幅度点了下头:“嗯。”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他长得好看。”人也很好。   宁母笑起来:“看吧,我就说什么话都得先见一面再说,之前你还嫌弃人家是个道士,现在觉得他挺好了?”   她挺高兴,和旁边宁父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翻个白眼,看向了宁又声:“声声啊,这找男人,不能只看脸——”   宁母直接给了他一手肘:“不看脸看什么?像我当时看上你一样?看你穷得叮当响,看你脾气暴,看你连孩子都不会生?”   宁父被她一怼,直接不说话了,做了个用封条把嘴封上的手势,安安静静地做鹌鹑状自己垂下头喝粥。   宁母又转眸问宁又声:“那他呢,对你的印象怎么样?”   说到这个,宁又声卡壳了。   道士哥哥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唔,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不怎么好的。   毕竟他昨天什么都没做。   计划着要讨好人,但实际上计划表上面的内容一项都没有完成。   就是给了他一个木牌。   宁又声手指下意识在木牌表面摩擦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   这也算是定情信物,但是现在想起来,这定情信物好像也不能代表什么。   他是给陈陆相亲对象的,而不是给“宁又声”的。   要是换作昨天那个人是别人,道士哥哥一样会为了对方的安危把木牌给他。 第10章   见他表情不太好,宁母连忙道:“没事声声,这个感情嘛,都是要慢慢培养的,那句话怎么说的呢,日久生情!!”   说到这儿,她认为自己作为过来人十分有必要给小崽子分享一些经验:“这样,男人嘛,你多在他面前晃两下他就记得你了。”   “两个人相处都是以真心换真心,你真心对待他,他自然就会把你放在心上真心待你了。”   宁父耳朵动了动,轻咳了两声,装作不经意一样趁机上眼药:“那臭小子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家不就是有点钱吗,声声,你听爸爸说,不找他小子也行,我们家声声那么好看,我看就算是男朋友找个十个八个也不为过——”   他话还没说得完,就被旁边的宁母狠狠踩了一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宁父默默地又把头给低下去。   再转头看宁又声的时候,宁母的表情又恢复了柔和:“声声啊,你爸爸说话虽然听着混蛋了些,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们宁家用不着靠别人,你哥哥姐姐都很疼你,要是陈家那孩子不行,我们就换一个。”   唔。   宁又声皱着一张小脸想了想,摇了摇头。   换一个还是算了叭。   道士哥哥人还挺好的,要是换一个,他可不想遇到一个跟他大爸爸一样的人。   不过宁母说得对,要想抓住道士哥哥,就得在他身上花点心思了。   嗯,宁又声,你可以哒,冲鸭!!!   看出来他的想法,傍晚的时候宁母就和陈陆母亲联系了一下,然后跟他说,陈陆这会儿在某个酒吧的,跟他大学时候的一些朋友在一起。   宁母一边跟陆女士寒暄,一边给了宁又声一个眼神,宁又声懂了,默默回房间里去换衣服。   他可太喜欢原主那些软软糯糯的卫衣了,挑了一件蓝白粗条纹polo衫就要出去,但一出房间门就撞见了刚刚打完电话的宁母。   后者皱着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宁又声心里面都要发毛了,刚准备说话,就被她摸了摸头上的卷毛叫回了房间里。   她在更衣室里挑了好一会儿,最后递给他一件白衬衣配牛仔裤,换上之后整个人都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   “嗯,”宁母点了点头,满意了,一挥手,“去吧,妈妈等你的好消息!”   宁又声有些不太好意思,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卷毛,朝着她抿着唇笑了一下。   宁母顿时有了一种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感觉,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我们声声宝贝长得真好看,完全就遗传了妈妈的完美基因。”   “宝贝你听妈妈说,一会儿陈陆跟别人玩儿的时候你别凑太上去了,假装偶遇刷个脸就行。”   毕竟在这场关系里面她家小孩儿和陈家那小子是平等的,努力是可以,但太过了就不行。   宁又声乖巧点头:“知道啦。”   他可是专业选手!   傍晚时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陆所在的酒吧不小,司机把他送到了酒吧那条街的对面,要装成是偶遇的话,就不能直接在酒吧门口下车了。   这条街的酒吧有好几家,但是基本上这几家酒吧背后都有人,所以这边的治安还可以,不然宁母也不会放心他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   宁又声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之后,才迈开腿想要往那边走。   他旁边是一个老奶奶,杵着拐杖,看上去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宁又声抬眸看了一眼红灯,没剩几秒钟了。   正常速度走可能是能过去的,但是看老奶奶这样子,说不定走到一半红灯就没了。   他没有多想,低声跟老奶奶说了一句:“我扶您过去。”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老奶奶的眸色微微动了动,然后抬眸对着他笑了笑:“谢谢啊,小伙子。”   宁又声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笑起来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不用谢。”   把人带到马路对面之后,他转头就想走,老奶奶叫住了他:“小伙子,你是个好人,不过啊,奶奶我看,你最近运气可能不是很好。”   “这样,”她从荷包里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护身符,递到宁又声手里,“不值什么钱,你就收下吧。”   她给了东西就走,宁又声愣了愣,还是把东西接下来,随手放在了衬衣胸前的口袋里。   这个时候正是酒吧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宁又声巡着陆女士给的地址找过去,是这边酒吧里面最大的一家,里面人不少,放着歌声音有些大。   宁又声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重创,下意识伸手捏了捏耳垂,皱起了眉。   他长得本来就漂亮,不带什么女气,是独属于男孩子五官精致的那种漂亮,穿得和这个环境又格格不入,出现在这里就跟颗行走的吸铁石一样,从他一进来,不少人就注意到了他。   有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男人起身,走过来暧昧地朝着他吹了声口哨:“小孩儿,请你喝一杯?”   宁又声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因为从小到大的教育,对于这种看起来就十分具有攻击性的男性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退了一步跟人保持距离。   这个动作做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些不礼貌,带着歉意老老实实地开口小声拒绝:“不用啦,我来找人的。”   男人被他给逗笑了,倒是歇了那种意思:“啊……”他拖长了声音,“找谁?我帮你找?”   “不用啦,”宁又声抿了抿唇,再次拒绝。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边,看了一圈没找到人,皱起了眉,直到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他才又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蠢。   毕竟道士哥哥那样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喜欢在一楼这种地方玩儿的。   他有些懊恼地晃了晃脑袋,往楼梯那边走,但是还没上去,就被服务员给拦了下来:“先生,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宁又声傻了。   这怎么还要预约呀。   他呆在原地没有动,头顶的小卷毛有一缕翘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头发也在表达他的疑惑。   服务员表情柔和了些:“要是找人的话,您也可以打电话让上面的人下来接。”   这可不行。   他还要假装偶遇呢。   宁又声摇了摇头,给人道谢,然后随便找了一个看得到这边楼梯的角落坐下来。   他没敢喝酒,就随便要了一杯果汁慢慢地喝着,眼睛一直盯着楼梯这边。   不过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地方吸引住了。   “……你再说一遍!!”   宁又声下意识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女生——不对,是穿着红裙子的男生。   他蓄了长发,带着亮晶晶的玫瑰花发饰,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漂亮得像是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但是他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生气又带着嘲讽,站起来盯着旁边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   后者见他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脸色飞快地闪过一丝窘迫,然后恼羞成怒地厉声呵斥:“做什么?你穿成这样出来不就是卖的吗?!装什么贞洁烈妇?!!”   “老子穿成什么样关你屁事?!”   女装小哥哥给气笑了,反手就把手里的酒给泼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跟着就是猛烈升起来的怒火。   他一下站起来,抬手就想往小哥哥化了淡妆的脸上招呼。   宁又声心口一紧,下意识站起来想要过去帮忙,但是出乎他预料的,男人那一巴掌还没打得下来,就被小哥哥抓住了手腕。   好、好像不用了……   小哥哥看起来挺瘦一个人,露出来的手臂纤细得仿若一折就断,但是没人想得到,他看起来轻轻松松地用了点力,男人就被他推到了沙发上。   “!!!”   这对于男人来说完全就是奇耻大辱,瞪大了眼睛刚想要起身跟他打,但接着就被后者一脚踹在腹部,整个人连带着坐着的沙发都翻了一转。   那一脚踹在肉上发出了闷闷的、实打实的声音,听得在场不少人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都在跟着疼了。   小哥哥冷冷地笑了一声,把发饰解下来放好,拿筷子随手把头发挽起来:“有病就去治,别出来讨人嫌。”   “玛德,遇到你真是晦气,tui!!”   他说完,特别潇洒地转身就走。   “……”   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宁又声才收回了视线。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怪不得,道士哥哥都会来这种地方玩儿。   藏龙卧虎完全是。   猫猫震惊.jpg   旁边的不少人也在讨论这件事:“嘿,刚那人就是活该,之前出来玩儿我都看到他拐了好几个女孩儿走了,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这岂止是铁板,起码得是钢板。   宁又声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本来是想就在这儿等着道士哥哥下来的,但是这里的各种声音实在是太吵了,震得他耳朵生疼。   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去了门口。 第11章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深蓝色的天幕被各种灯光颜色染成暗暗的粉紫色,漂亮得像是加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宁又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但是这边很多人来来往往,他总觉得自己有点挡路,让着让着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巷子口。   呼——   他吐出一口气,站定,不动了。   这里就很好,不妨碍别人,一会儿道士哥哥从那边出来的时候也能马上看到。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这小巷子里有点黑,他的体质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某些东西感知特别明显,跟着也就不太喜欢黑漆漆的地方,就连深一点的颜色他有时候看着都会觉得很有压力。   但是。   他眼前浮现出之前陈陆穿着黑色短袖,长发被发带束在脑后的模样。   这颜色放在道士哥哥身上就不一样了,让人很有安全感。   嗯……道士哥哥就很好。   想到这儿,他的耳朵有些不自觉地发烫,他莫名羞涩,抿了抿唇,但是没忍得住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忽然,他身体一僵,一缕凉风从他的后颈拂过,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的感觉。   跟着,有只冰凉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弟弟?”   宁又声心里面的防备还没有放下去,没敢转身看是什么人,但是很快那人就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灯光突然就晦暗了很多,但眼前的东西还是能看清楚,他很快认出来对方是昨天晚上在小区里看到的那个小姐姐。   他心里面浮现出了一丝怪异,但仔细往小姐姐身上看,他依旧没有看到鬼怪身上独有的那种黑雾。   宁又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朝着人笑了笑:“小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呀?”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方身上穿的依旧是十分舒适休闲的那种孕妇裙,看起来不像是来这边玩儿的样子。   视线在划过小姐姐微微凸起的肚子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了一丝微末的诧异。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他好像还没注意到小姐姐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不过他的视线很快被小姐姐抬起来摸肚子的手挡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姐姐把手放下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好像又恢复了和之前一样的大小。   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但是还没等他想清楚,注意力就又被小姐姐吸引:“我是过来找人的,一个朋友在这边。”   “你呢,弟弟?”她笑盈盈地问。   宁又声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酒吧,有些苦恼:“我也是来找人的,不过他应该要好一阵才会下来。”   女生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样啊……”   她拖长了声音,看了一眼街对面,“你在这里等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喝杯奶茶?”   奶茶?   这里有奶茶店吗?   宁又声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竟然真的有一家奶茶店,看起来生意还可以,面前的牌子上写着“独家秘方醒酒茶,特价八折,4.5元~”   在酒吧门口卖醒酒茶,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不啦小姐姐,我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找的人出来了就能一眼看到我。”   小姐姐皱了皱眉,没有放弃:“是吗?”   “你不是说他还有一些时间才能出来吗?我们去喝杯奶茶也玩不了多少时间吧,你在这儿干等着也无聊。”   她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夹杂着些许释然的笑意:“是这样的,说来好笑,其实姐姐是想谢谢你。”   “我比你大了好几岁,看得还没有你通透,”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身上带着很明显的母性光辉:“说实话,要是不是你,昨天晚上我肯定会大闹一场。”   “他做了负心人,我一个人怀着宝宝,一个人经历着这些痛苦,怎么可能能让他这么安心,活得这么轻松?”   “还好昨天晚上遇到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宁又声再推辞也不太好,他刚准备开口答应下来,但小姐姐就像是生怕他不过去一样,又继续开口:“我们就过去买一杯奶茶,然后又过来?也不花什么时间。”   宁又声的心里又升起了异样的感觉,本来他都要同意跟着走了,但这一会儿,他又不想离开了。   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像是他身体里的警铃在不停地响着提醒他。   他抿了抿唇,张口想要拒绝,但是小姐姐再一次开口:“弟弟?”   这次她没有说别的话,但是宁又声一对上她那双有些晦暗的温柔眼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地迈开脚步。   “!!!!”   他察觉不对劲,猛地朝着小姐姐看过去。   对方脸上的笑意不变,但是眼睛里却隐隐夹杂着兴奋,甚至伸手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推着他走。   但是还没碰到他,就被从他身后伸出来的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女鬼蓦地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缠着他身后的人瞪去,但是在看清楚对方另一只手上的动作时,脸上又飞快地变成了恐惧。   “你——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得人耳朵生疼。   宁又声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往后面看,身后的道士哥哥挑了挑眉,另一只手上结了个复杂的印,然后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黄色符纸“唰”一下无火自燃。   “我还好多年没听到过这种威胁了。”   女鬼被他接触到的手腕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发出“嗤嗤”的声音,宁又声看过去的时候,眼见着她的白皙皮肤被灼成黑焦色。   “啊啊啊啊啊——”   随着她的惨叫,宁又声终于看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   可能是因为她的情绪激动,她的肚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她脸上呈现出没有生气的青黑色,但却恐惧地伸手去想要护住自己的肚子。   但她的小孩明显不太听话,自顾自地用指甲剖开她的肚子钻出来,血淋淋的一个小孩儿连人样都没有,从他钻出来的那一刻,伤口处就散发出了一种类似于肉类腐烂的味道。   宁又声几欲作呕,幸好很快,在小孩儿快要爬到女鬼肩膀上的时候,她直接砍断了自己的手,惨叫一声带着自己的孩子化作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原地。   他们消失之后,他周围的环境才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宁又声垂眸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现在就站在马路边上,这条街上虽然车不多,但是要是听从那个小姐姐的话再往前几步,说不定他就已经没了。   陈陆啧了一声,本来还想说别的,但是一看到这小孩儿苍白着一张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吓到了?”   小孩儿抬眸看他,整个人都愣愣的,亚麻色的眼睛里面还带着浓浓的水汽,看着可怜兮兮的。   不只是这样,少年还乖得惊人,听到他的问话,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颤音:“嗯……嗯。”   陈陆给看乐了,“你八字轻,晚上就不要跑出来了,胆子还挺大。”   “小孩儿,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崽子看着就是个乖学生,这条街都闹,连他上学那会儿都很少过来,更别说宁又声这样的人了。   “找、找你呀,”宁又声脱口而出。   跟着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心里面暗暗叫了两声要命,连忙闭上了嘴,一张脸苦得皱成了一团。   可以的可以的。   宁又声,你的脑子喂狗了!   “找我做什么——”陈陆看着他觉得好玩儿极了,都没过脑子就反问,跟着见这小孩儿一脸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吞下去的懊恼模样,他才反应过来,顿时失语。   还能是为什么。   陆女士干的好事。   空气寂静了一瞬。   陈陆已经很久没觉得这么头疼了,眉头皱了起来:“宁又声。”   在目光落到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少年身上时,他的语气又不可抑制地软下来:“是我的错。”   “我上次没跟你说清楚。”   他忘了这小孩儿脑子有点问题。   陈陆正色了些,“我是个道士,对成家也没什么兴趣,你不用在我身上花费时间。”   “这次下山来是身上有些事,处理完就回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少年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   陈陆张了张嘴,剩下的话硬是没说得出来。   毕竟对方比他小了好多岁,真就还是个小孩儿。   是他想错了。   陈陆拧着眉。   他本来想的是,他没办法说服陆女士,就干脆让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妻出面把婚约拒了好,但现在看来,还不如他跟陆女士说呢。   “我是真没这个意思,”陈陆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讲。   他以前不是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但是怎么说呢,宁又声跟别的人好像都不一样。 第12章   宁又声就像是整个身体一下坠进了冬夜的湖水里,凉透了。   道士哥哥,不想娶他。   ……那他以后,怎么办呢?   他本来对未来的生活已经放下了大半心,但是现在,道士哥哥突然对他说,他没那个意思。   意思是,他还要面对别的人……别的男人,他这些年见的人不算少,从没有见过道士哥哥这样的,那些男人看他的目光粘糊得像是要生生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他确实可以重新找一个道士哥哥这样的人,但是。   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他不想……他不想。   他不想跟小爸爸一样。   宁又声的身体彻底僵住了,脑袋里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楚,就连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猛地回过神,近乎仓皇地伸手去抓陈陆的衣角:“哥、哥哥……”   他一开口就是哽咽:“我……我上次……我上次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我不是——”   是他太笨了,明明学习了那么久,在要实践的时候却搞砸了。   这样被道士哥哥嫌弃也是他活该。   可是,可是……   宁又声用力地抓住男人的衣角,仿佛从这上面就能汲取到勇气:“我会改的,我不会这样了哥哥……”   陈陆听着觉得不对劲,叫停:“我不是想的这个。”   他确实想不通这小孩儿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陈陆是真的觉得头疼,旁边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可能在好奇他是不是在欺负人。   ……这模样看着,也确实像是他把人怎么样了。   陈陆真是冤枉得不能再冤枉了。   天地良心,他这才说了几句话。   他轻啧了一声,想狠狠心干脆直接在宁又声这儿先把婚约退了,然后再去应付陆女士那边。   但是一垂眸,看着少年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却还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模样,又实在说不出来别的话。   算起来,在这儿跟这小孩儿退婚也没什么用,主要问题还是在陆女士那边。   陈陆终于还是心软。   “行了,”他别开头,“婚约的事以后再说。”   别说,这不能给人满意的答复,还一直吊着他的做派,还挺人渣的。   但是陈陆顿了顿,面无表情心想:“算了,人渣就人渣吧。”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这才重新垂眸看向了面前的小孩儿,“别哭了。”   最开始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是生硬的,一对上少年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却又忍不住软下来。   陈陆叹了口气:“有纸吗?擦擦。”   小孩儿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找出卫生纸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看起来像是还害怕他跑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始终没放开。   陈陆没忍得住,笑了一声:“你这擦的什么。”   他摸出卫生纸,递给宁又声,示意对方再仔细擦一下。   宁又声刚刚才被人提了解除婚约,还有点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把他丢下之后,才接过纸巾认真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我送你回去?”   宁又声顿了顿,因为刚才还哭过,这会儿声音都是哑的,小声说话的时候看着更可怜了:“谢谢哥哥。”   这样子,跟陈陆家里面那只卷毛狗一模一样。   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在等着司机来接他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朋友们发了消息,解释自己先走了。   然后不管手机那头的人是什么反应,他按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放进衣兜里。   旁边的小孩儿还没有放开他的衣角,对方眼眶还红通通的,看着又乖又可怜,陈陆也就随他了,爱抓着就抓着吧,也不少块肉。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点别的事:“刚才的那只女鬼,你在哪儿遇到的?”   宁又声小心抬眸看他一眼,又飞快地把头低下去,声音闷闷的:“在小区里。”   说完了,隔了两秒钟,他又补充:“昨晚回去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姐姐说她被前男友背叛了,我跟她说了两句话。”   陈陆哑然。   这小孩儿也是胆子大,半夜三更遇到个女人,竟然也能坦然地跟人搭话。   过了一会儿,他感叹:“你挺虎。”   要不是他感觉到那股浓烈的阴气跑出来,说不定这小孩儿已经没了。   宁又声不说话了。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太依赖自己的眼睛了,殊不知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   显得他好像很笨。   宁又声快要崩溃了,怪不得道士哥哥不喜欢他。   可恶。   他也表现得不够主动。   想到这儿,他诡异地顿了顿,又悄咪咪地抬眸看了一眼道士哥哥,见对方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想了想,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地搭在了男人自然下垂的手指上。   道士哥哥的体温偏高,接触到的一瞬间,他都恍惚觉得对方的皮肤好像有些灼人。   不过还没等他感觉清楚,道士哥哥就察觉到了什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手并且错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   宁又声头顶的耳朵都快搭耸下来了。   可恶。   这也太难了呜呜呜呜呜。   以前听课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听的!!   没等他再想出些什么办法,司机很快就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道士哥哥防他就跟防色狼似的,看着他在后面坐下来之后“砰”一声关上车门,自己坐在了副驾驶。   司机都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少爷——”   宁又声也跟着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试图用视线让他改变主意。   但陈陆恍若未觉,意简言赅:“开车。”   “……”   宁又声小小地、特别不高兴地像是小狗一样哼了一声,收回视线。   *   这次吸取了昨天的经验,陈陆把人送回家之后才转身离开。   他按照之前小孩儿指的方向过去,找到了怨气缠绕的那个地方。   不出预料,他敲开门,对着来人一表明身份,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来开门的男人就毫不客气地让他滚,跟着“砰”一声关上门。   他都能听得见里面的人骂骂咧咧:“什么骗子……这小区安保怎么回事,这种江湖骗子都能放进来……”   陈陆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楼上的窗户。   那个黑漆漆的窗口里弥漫着浓得散不开的黑雾,跟着,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里面慢慢浮现出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的身影。   女人还是前不久他在宁又声身边看到的那样,一只胳膊因为被自己扯断若隐若现,跟他对视的时候,缓缓扯出了一个扭曲的笑。   陈陆面色不动,淡淡地收回视线。   刚才男人来开门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那人身上有业障,被死者缠上也是正常的。   因果如此,他不应该干预。   至于后面发生什么,就不管他的事了。   陈陆眸色淡然,转身离开。   司机还在车里等他,见他上车之后才问:“少爷,是回去吗?”   陈陆按了按眉心,轻声应了一声。   昨晚上他就没睡,上午补了半天觉又被人喊了出来,应付了一天,他只觉得疲倦好像是从骨头深处透出来的。   男人微微闭上了眼睛假寐,身上的锋利气息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就是身上没有穿道袍,都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那股独属于道家弟子的气息。   还是在山里好。   陈陆无声叹了口气。   但没等他眯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   他都不太想接的,但拿起来一看,是他远在武当山上的师父老人家,只能接起来:“师父。”   那边的老头乐呵呵的:“小陆啊,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陈陆默了默。   他很早的时候就起了出家的心思,但是他师父总是说他尘缘未了,只让他当个俗家弟子,这次下山,也是为了这个未了的尘缘。   结果他一回来,哈,家里面确实给他添了个尘缘: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妻。   ……而且还是个男的。   年龄也小,走在一起都衬得他像是个畜牲。   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头儿仿佛知道了他的未尽之言,又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入世才能出世,爱世人方能修自身。”   点到为止,他也没有继续再说别的,换了个话题:“不过我打这个电话,是有别的事想要问你。”   陈陆稍微正色:“您说。”   老头儿缓声道:“最近不太平。”   “师父没猜错的话,你身边的那小孩儿是极阴之体?”   意识到他说的是宁又声,陈陆又皱起了眉,“是。”   “他容易被那些东西盯上,小陆啊,不管是因为什么,师父希望你保护好他。”   “……”   陈陆皱起了眉。   但是没多久之后,他还是淡声道:“知道了。”   那边的老头儿挂断了电话,陈陆被他抛过来的问题烦到了,这会儿什么困意都没了。   保护好……   宁家那小孩儿体质特殊,在那些邪祟眼睛里就跟一口咬下去就冒汁儿的嫩肉似的,就连他把木牌让对方带在身上都没用,还能怎么保护。 第13章   想到这儿,他顿了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宁家那小孩儿体质并不是后天养成的,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最近老是被那些东西盯上?   要知道,按照现在他遇到那些东西的频率,要是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他这人可能已经早就没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原因,陈陆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当前看来,要把人保护好,最好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   陈陆眼前浮现出了少年眼尾染着绯色的模样。   他想想都觉得窒息。   而且他才跟人说了对成家没有兴趣,后脚就提出要跟人同居,他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畜牲。   头疼。   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陈陆轻啧了一声,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人发了个消息:“宁又声?”   那边的宁又声不知道在做什么,等他都到家洗漱好了,才收到了对方的回应:“哥哥?怎么啦?”   另一边的宁又声也才洗漱好躺在床上,宁母上来给他送了杯热好的牛奶,看到他瘫在床上玩儿手机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声声,牛奶喝了早点睡。”   宁又声乖乖地应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抬起头,反而像是只小狗似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呜呜呜,这是道士哥哥第一次主动找他诶。   他的耳朵有些发热,胡乱揉了揉,又一下坐起来等着陈陆的回答。   道士哥哥:“问你个事。”   啊。   这语气听起来好正经。   宁又声有些失落,又说不太清楚失落的点在哪里,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然后在看清楚对方下一句话的时候,他一口牛奶差点没有直接喷出来:“让你搬出来跟我一起住,你愿意吗?”   “!!!!”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才说了“对成家没什么兴趣吗”?   宁又声瞪圆了一双小鹿眼睛。   白,白女票?   虽然道士哥哥是个好人,但是但是——   他卡壳了一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士哥哥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他抿了抿唇,直接给人发了语音:“什么意思呀,哥哥?”   他说话的时候自己没有注意,习惯性地把声音放得有些轻,但这通过网线传过去时,落到陈陆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棉花糖似的粘糊又软糯,透着一种小狗撒娇的意味。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擦了两下,像是想要抹掉某种陌生的触感。   他莫名觉得这种睡前发消息的举动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打字的时候措辞格外干脆利落,两下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你不安全,待在家里对你父母也不好,你搬出来的话,至少安全没有问题。”   “……”   宁又声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他就说嘛,道士哥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提出那种要求。   可恶。   他像是小狗埋脑袋一样,把屁股撅起来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都有点感觉窒息了才又直起身体,闷闷地接过手机回:“好哦。”   关系到宁父宁母的安全,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没一会儿,他又振奋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把他们的关系又拉近一点了吧。   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嘻嘻嘻嘻嘻嘻。   虽然道士哥哥说对成家没什么兴趣,但是等到他们整天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要发生点什么……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是吧?   到时候再一日久生情……   芜湖~   宁又声在床上从这头拱到那头,又从那头再拱回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闹得脸颊红扑扑的。   那边的道士哥哥应该没有想那么多,没一会儿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你跟父母解释,再收拾一下,明天我过来接你?”   宁又声发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那边的道士哥哥好像忙别的东西去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的回复,然后发了两秒钟的语音过来:“晚安,早点睡。”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透着随意,听起来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山间吹过的清风,就算是经过了一层网络传过来,也好听得让人耳朵有些发麻。   宁又声只觉得耳朵有些痒,伸手胡乱又揉了揉,手指再放下来的时候,眼睛却都已经染上了些许潋滟的水意。   唔……   察觉到身上有些发热,少年抿着唇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类似于小动物呜咽的声音。   他耳根烫得惊人,自己都要怀疑那里的软肉是不是要坏掉了,想着又觉得有些羞耻,干脆一拉过被子从头盖到尾。   可是没有用。   道士哥哥的声音还没有从他的脑海里散去,他只是稍微不经意地一回想,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又软上了几分。   可恶。   好变态啊宁又声。   可是这么想着,他却情不自禁地双腿并拢微微摩擦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直接从头红到了尾。   房间内静下来,这一整个空间在这一刻好像被世界遗忘了,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又声红着眼尾,咬着下唇,像是终于妥协一般,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慢慢往下。   这也不能怪他的……是吧。   谁让道士哥哥突然发语音。   呜。   房间内衣服摩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隔了好一阵,随着少年带着哽咽的一声闷哼,房间内才重归于寂静。   宁又声嫌弃自己的东西,用力张了张黏黏糊糊的手指,擦干净了之后又检查了一下衣服和床单上有没有沾上什么东西。   弄好了之后,他才重新躺在了床上,习惯性地复习了一下知识,然后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   宁又声随便收拾了一点东西,就准备着等着道士哥哥上门来接他。   他害怕陈陆过来要等他,所以起得很早,等着宁父宁母起床的时候,他都已经收拾穿戴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了。   宁母下楼来的时候看到他像是个小学生一样的坐在那儿,都吓了一跳:“声声?你坐这儿干什么?”   宁又声可高兴了,主动跟她分享自己昨天努力的结果:“妈妈,道士哥哥说让我搬去跟他一起住啦!”   “!!!”   宁母差点没有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站稳之后,她反复确认了一下应该不是自己听错了话,事实证明不是她听错了,但是这怎么越想她越觉得不靠谱呢?!   不是前一天,她家声声还在说,陈家那位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吗?这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两个人开始同居了?!   陈家那小子的人品他也是认认真真地了解过的,确实不像是会胡来的人,那……就是不是她家傻儿子误会了什么?   一时间,她脑袋里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那个……声声,陈陆那小子真的说的是让你和他搬出去住?”   宁又声想了想,弯着眉眼点头。   虽然是为了他的安全,但是这也是同居!!!   “……”   宁母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子奇奇怪怪的感觉。   明明这女婿是她自己选的,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爽呢。   于是,等着陈陆上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又声乖巧坐在沙发上,而不远处餐桌旁边吃饭的名义上的未来丈母娘则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的场景。   “……”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陈陆下意识转眸看向了宁又声。   后者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视线的意思,抿着唇朝着他笑了笑,看起来乖巧极了:“哥哥早上好。”   宁母顿时目光如炬地看过来。   不行,不对劲的感觉好像越来越重了,陈陆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但是不等他开口,沙发上的小孩儿就雀跃地蹦哒起来,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跟宁母打了声招呼就往外面走:“妈妈,我们走啦!”   宁母表情复杂,看起来也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直到他们走出去她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她在陈陆启动车子之前,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好好听话。”   宁又声正处于马上要跟道士哥哥同居的兴奋里,脸上的笑意甜得像是化不开的蜂糖:“好哦,妈妈再见!”   宁母:“……”   可恶,有种正在卖白菜,本来是挂了个便宜点的价格吸引人的,结果这人真的以这么便宜的价格买走了,而她家白菜自己还特别愿意的感觉。   等着陈陆的车子离开,她已经看不到那辆车子的身影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她刚想连客气一句让陈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的话都没有。   算了。   宁母面无表情地想。   这饭不吃也好。   另一边,宁又声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是小学生要出去郊游一样,有点亢奋过头了,坐在陈陆副驾驶的时候都不安分,这里蹭蹭那里动动的。   陈陆还在想刚才宁母的反应,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语气有些艰难:“你……怎么跟阿姨解释的?”   宁又声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解释什么?”   “……”   陈陆说不出话来。   他面无表情地想。   算了,大概也就是以后解除婚约的时候更像是个始乱弃终的渣男罢了。 第14章   陈陆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是陆女士说看着他这个单身狗整天呆在家里烦所以才买了。   本来计划的是让他上完大学,就搬到那边去住,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一毕业就上了武当山,所以这套房子也一直闲置着。   但是这天一直有人打扫,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陈陆打开门,找出自己的拖鞋放在身后少年的脚边:“拖鞋没来得及买,你先穿着我的。”   宁又声自然没什么不同意,乖巧地点了点头,穿上男人的拖鞋往里面走。   陈陆的脚比他大,他穿着男人的拖鞋像是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偏偏他哪哪儿都生得好看,露出来的脚指头颗颗透着粉,像极了上好的珍珠。   陈陆的视线不经意间从上面划过,又很快克制地收回来。   这套房子虽然是准备给陈陆一个人住的,但它并不算小,是个三百平米的大平层,一户一梯,电梯直达。   宁又声下意识转头看人,男人正在把他的行李往里面搬,注意到他的视线头也没抬随意道:“你自己随便看。”   宁又声抿着唇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在里面转了一圈。   这套房子装修得也挺整齐的,是极简风格,看得出来陈陆很少在这边住,房子的各种摆件都带着一种商品房的刻板,反而少了一种他身上独有的随性。   书房健身房什么都有,不过唯一的一点,就是只有一个卧室。   啊这。   那他们就要睡一起咯?   总不可能有个人长时间地睡客厅沙发吧?   宁又声顿了顿,有那么一捏捏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但是想想这可真是再合适日久生情不过了,他又很快高兴起来。   少年的耳朵微微红了些,看上去像是上等的颜料在水中晕染开。   他仔细地大量了一下卧室,地方不大,主色调是灰色的,虽然很整洁,但却没有几分人气。   不过……   枕头只有一个?   宁又声心里面多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想错。没一会儿,道士哥哥就把他的行李箱搬进了卧室。   陈陆随手抹了一下额头垂下来的碎发:“你的东西就放在这边衣柜里,地方我已经腾出来了。”   “最开始装这套房子的时候是准备给我一个人住的,所以就没有准备衣帽间,你先住着,东西放不下的话把隔壁改成衣帽间也行。”   宁又声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愣愣地开口:“道士哥哥,那你睡哪儿呀?”   陈陆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想法,格外淡定:“走廊另一头书房,有事叫我。”   “……”   宁又声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道士哥哥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没事就不要找他。   可恶。   感觉难度系数突然高了好多!!   说完陈陆就转身出去了,留宁又声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没一会儿就有人给陈陆打电话,听起来应该是有人遇到那些东西了来找道士哥哥帮忙,他听得很清楚,道士哥哥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唔。   宁又声动作稍微顿了顿。   道士哥哥真是个好人。   未来的丈夫是道士哥哥的话,他以后的日子应该真的会好过很多。   嗯,宁又声你可以的,加油!!   陈陆打完电话,进来问了他一句要不要一起出去。   主要是他现在不太适合一个人出去,待在家里又难免无聊,还不如跟他一起出去好玩儿。   宁又声对那些东西的印象实在不算好,心里面想的都是能不见到就不见到,虽然有道士哥哥在,他肯定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   陈陆也就是问一句,点了点头:“行,晚上我不一定回来,你自己先睡。”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但在走之前,他又想起了点别的事,“手腕上的木牌不要取下来,它防水。”   虽然这边房子有震慑那些东西的阵法,但是保不齐这小孩儿的体质对于那些东西的吸引力太大,让那些东西宁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都要过来。   宁又声乖巧点头。   不过虽然陈陆说了晚上不一定回来,但是吃完晚餐之后,宁又声还是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   他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城市热闹起来又安静下去,等着十一点的时候,估摸着道士哥哥应该不会回来了,才转身拿了睡衣去浴室。   *   陈陆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今天遇到的那玩意儿不是很好对付,纵使是他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身上的疲倦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闭了闭眼睛,只想马上瘫在床上。   下山来果然有很多事。   但是准备去书房拿睡衣洗漱的时候,他又瞥见另一头的卧室门没关,那条缝隙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宛如把黑暗撕开了一条裂缝。   这……   总不可能是那小孩儿死心眼儿,还在等他吧。   仔细想想,好像按照那小孩儿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   他头疼地“嘶”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虽然卧室门没有关,但他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不知道为什么,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   陈陆皱起了眉,又屈指在门上敲了敲。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不会是这小孩儿出事了吧?   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阴气。   顿了顿,为了人的安全,他还是推开门走进去,“宁又声?”   “宁又声——!!!艹!!”   福生无量天尊!   他犯口戒了!   陈陆宛如视线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连忙转身。   但他的记性不错,就只是刚才的随意一瞥,脑袋已经自顾自“贴心”地记了下来。   少年才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才沐浴过,整个人都泛着水汽。   他的皮肤极其白皙,像是入手一碰就能在上面弄出痕迹,因为被热的水蒸气蒸过,他的皮肤透着令人心悸的粉色,漂亮得像极了一只一口咬下去就能爆汁的水蜜桃。   少年的头发还没有擦,水珠从柔软的发尾滴在漂亮精致得宛如雕刻的锁骨上,顺着柔软的肌理往下面滑。   而他身上的睡袍系得松散,好像随便一扯就能滑下来,露出那具极具诱惑力的身体。   像是一只存在于古时候艳色话本的媚鬼。   只是一眼,他的身体就热了起来。   男人身体绷紧,自然下垂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处都泛着白。   诶?   宁又声都不知道什么事发生了,茫然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问:“哥哥,你回来啦。”   他的声音极其柔软,听着仿佛还带着浴室里的湿热潮气,勾人得紧。   陈陆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克制地闭了闭眼睛,沉声开口:“宁又声,把衣服穿好。”   宁又声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袍,小声嘟囔:“我穿好的呀。”   呼——   陈陆忍无可忍,干脆自己走到衣柜面前,费了半天劲才找出了一套略显得有些幼稚,但是看着就安全的小熊睡衣背对着,准确地丢进了他的怀里:“穿这个。”   宁又声抱着睡衣,眨了眨眼睛。   他确实喜欢这种睡衣,但是就像是小爸爸他们说的,男人除了有特殊癖好,都不会喜欢自己恋人在家里穿成这样的。   他顿了顿,带了点试探问:“哥哥,你是喜欢这种睡衣吗?”   “!!!”   陈陆人要炸了。   他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话烫嘴:“什么我喜欢——要你喜欢,穿在你身上我喜欢有什么用——”   说到这儿,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想起来按照这脑袋有问题的小孩儿的逻辑,说不定真的他喜欢有用。   意识到这个,他心里面猛地漫上来一种无力,陈陆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算了,认命地开口:“对,我喜欢这种,你快换!”   啊……   宁又声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想了想就释然了。   虽然是个道士,但是男人嘛,有点奇奇怪怪的癖好也正常,对叭。   这跟道士哥哥的优点比起来,完全就是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瑕疵而已。   宁又声很快把自己说服了,还记得上次在酒店里陈陆说的让他去浴室里换,转身往厕所里走。   陈陆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正准备把衣柜门关上,却在下一瞬瞥见了少年整整齐齐放在收纳盒里的内裤。   他猛地一顿,心里面漫上某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下意识就喊住了宁又声:“等等。”   他拧着眉,别开视线指了指收纳盒的方向,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对其主人的不尊重:“这个……你穿了吗?”   他是真没想到,他就是随便一问,走到浴室门口那小孩儿竟然真就愣了愣,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一双亚麻色的圆溜溜眼睛带着纠结问他:“必须要穿吗?”   嗬!   陈陆都被他给气笑了,这小孩儿竟然还真就挂的空挡!   “不然?”   宁又声想了想,表情看起来不乐意极了,但最后,他还是听话地走过来,随便挑了条白色的去了浴室。   等到他换完衣服出来,陈陆才真正松了口气,不过目光在落在他湿答答的头发上面时,又皱了皱眉,转身在柜子里找了条新的毛巾递给他:“头发擦一下。”   “嗷,”宁又声把毛巾接过来,没动。   陈陆正奇怪呢,就听到这小孩儿像是强忍着希冀,但那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你要留在这儿睡吗?”   “……”   陈陆给气笑了,“做梦呢?”   好吧。   宁又声整个人都搭耸下来,像极了小狗被凶了,委委屈屈地收回视线。 第15章   少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这个房间已经是宁又声在住,陈陆并没有随便打量别人房间的习惯,只耐心地微微垂着眸,等待少年衣服换完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了一点不对劲。   他听力还算灵敏,但是也还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   为什么宁又声在浴室换衣服时,衣服摩擦的稀碎声响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一心向道,但他到底也是个身体功能相当正常的男人……   咳。   想什么呢?!   你又不是个畜生!   陈陆反思了一下,开始在脑袋里面重复背诵《清静经》。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淅淅索索……”   陈陆:“……”   不对啊。   他终于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一眼,他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哐”地砸了一下。   ……不是,这小孩儿换衣服不关门的?!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退一万步,就算他不是个男人,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吧?!   这一瞬间,陈陆都不知道是不是说,自己在这小孩儿这里的人设立得太好了,才让他半点都没有避嫌的想法的?   陈陆忍无可忍,拧眉沉声道:“宁又声。”   宁又声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跟只柔软的兔子一样,耳朵支棱着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   跟着,他才怯生生地探出了脑袋,“哥哥?”   “怎么了呀?”   因为他的动作,少年白皙细腻的肩膀露出来了一大半,房间内柔软的光打在上面,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   陈陆对上那双宛如婴童般澄澈的眼睛,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别过视线,“你把门关上。”   但是少年的反应却格外出乎他的预料。   宁又声再次愣了愣,宛如柔软的小动物一般歪了歪脑袋,看上去天真又无邪,和他大胆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哥,”他小声犹豫地问,眼睛却亮晶晶的,“我可以关门吗?”   要知道,以前他进卫生间,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不允许关门哒!   小爸爸说,他是那些人的所属物,关门的话,会让那些人不高兴的。   那些人不高兴,就意味着,他一定不可能会好过。   可是现在……   道士哥哥果然是好人!!!   “……”   陈陆是真的忍不住了,他觉得头疼,“可以关门。”   “求你关门!”   说完,他越发觉得整个脑门都在疼,也忘了来找宁又声是做什么的了,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干脆自己先回去了。   *   宁又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男人的人影。   他身上还穿着道士哥哥亲手挑选的小熊睡衣,他本来就长得天生柔软,看起来身上没有分毫攻击性。   他在卫生间里透过镜子看过了,自己穿着一身挺好看的,原本还以为,道士哥哥看到会觉得高兴呢……   宁又声垂眸,有点不高兴地瘪了瘪嘴,白皙柔软的手指扯了扯小熊睡衣上的两只呆萌熊耳朵,把自己团了团,塞到了床上的角落。   果然,还是小爸爸说得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们的话都是不能相信的。   道士哥哥说着喜欢他这样穿,让他在换衣服的时候,把卫生间的门关上,等他真的照做了之后,他还不是会不高兴。   骗子!!   宁又声委屈地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垂眸的时候,眼眶还是不经意间变红了。   还是说……   道士哥哥就是不喜欢他这样的。   怎么嘛。   他就只是长得有一点像是小孩子,没有有些优秀同学那么性感而已。   以前老师和小爸爸都在某些功课上夸过他好多次的……   都是这样的……   这些人。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没忍得住,低声抽泣了一声。   “呜~”柔软的声音在夜晚的房间里回荡,听起来像是小小兽无辜的呜咽。   不过很快,他又止住了。   学校里的老师说,动不动就哭,是没有男人喜欢的。   他们喜欢的,从来都是眼泪要掉在合适的时候。   比如说在床上,处于下位的那一个在合适的时候,露出通红的眼眶,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在暧昧的灯光下折射出来的光看起来会像是洒落在水底的钻。   宁又声向来是个好学生,想到这儿,又默默把学校里面和小爸爸教的课程给复习了一遍。   复习完了,他才又稍微对自己多了点自信。   不至于嘛。   他这么些年来,虽然学习的时候偶尔也会走神开小差,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当认真的。   他高中的时候好多门功课都会拿第一呢。   嗯!   宁又声!你还是很棒哒!   宁又声默默握了个拳头给自己打气,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然后,他又想到了陈陆。   道士哥哥……   他又皱起了眉,有点沮丧地带着安抚意味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脑袋。   老师和小爸爸也没教过该怎么应对道士哥哥这样的人呀。   他从小到大,见到过的看起来最正经的人就是他大爸爸,但是大爸爸在xing这一方面,还是挺感兴趣并且擅长的呀。   宁又声鼓了鼓腮帮子。   他有些无聊,圆溜溜的澄澈眼睛转了转,又垂眸自顾自地戳弄着自己漂亮得宛如一颗颗圆润饱满珍珠的脚趾。   以前老师也夸过这个。   她说,声声身上哪个地方都长得好看,特别是脚指头,没有刻意的人工干预都长成了粉珍珠的样子,最能勾起男人的谷欠望了。   最能勾起男人的谷欠望?   他也特意露给道士哥哥看了,怎么他看到了也神色如常。   别说谷欠望了,道士哥哥恨不得跟他离得有八丈远。   好难啊……   宁又声越来越沮丧,抱着自己跟一只小仓鼠一样,在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骨碌碌地滚回来。   突然!   他想到了什么!   道士哥哥——   总不可能是不行吧?!   他硬不起来?!   宁又声下意识开始回想自己和陈陆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说不定是有点道理的!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和那些非人类,绝大多数看到他都会对他露出足够淫邪的目光。   他对这种目光极其敏感,是绝对不可能感觉错的。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虽然他没有真正地尝试着勾搭过,但小爸爸每次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的时候,都会说,如果他肯花点心思,怎么会有人不肯看他!   这实在不是他自负,他从小到大学到的道理,就是这样的!   可现在,道士哥哥就成了这个意外。   ……或许也不是什么意外。   他们在课堂上也学习过,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如果是身体硬件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们心理上也会表现出对xing的抵抗。   道士哥哥不也是这么样嘛?!   他之前主动伸手去拉道士哥哥,后者直接躲开了!还恨不得跟他离八丈远!!   如果不是他体质特殊,而道士哥哥人又比较好,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住到道士哥哥家里来的这个机会!!!   宁又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慢慢地,心里面又多了一丝焦躁。   怎么办。   课本上说,这种身体硬件有损的男人,心理也很有可能会出现问题,这种问题具体表现在xing上面就是……   他们不会有真正的插入行为,但会有更多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手段。   那这样的话,道士哥哥岂不是并不是一个适合他的脑攻?   ……他很怕疼的呀。   宁又声纠结极了,皮肤白皙细腻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弄着被子,手指都弄得红彤彤的,格外惹人垂怜。   但他没工夫在意。   可是道士哥哥看起来,人辣么辣么好,不会把他分享给别人诶……   这么一想,宁又声更加纠结了。   不过没多久,他的表情又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了。   道士哥哥硬件到底怎么样,他还是得自己去看看。   想了想,他宛如即将要上战场一样,义无反顾地把身上柔软可爱的小熊睡衣给脱了,又换上了之前穿的白衬衫。   嗯,不穿内裤版本的。   宁又声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抹黑顺着走廊过去,成功摸到了道士哥哥睡的书房。   他遇到了计划的第一个阻碍。   道士哥哥防他防得很紧,竟然把门都反锁了。   不过这个不成问题。   他们课堂上教过,如果丈夫想要情趣一点锁上了门,他们必须要掌握悄无声息开锁的方法,给丈夫一个“惊喜”。   现在就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时候了!   宁又声加油!你是最棒的!   你可是优等生!!   宁又声握拳给自己打气,从厨房拿了道具,加上肥皂水润滑,很快,轻轻地“咔哒”一声,他就成功打开了书房的门。   他探出脑袋,先迅速观察了一下房间里面的情况。   很好,他果然没记错。   道士哥哥在之前来他房间的时候,看起来很累,现在果然睡得十分沉稳。   呼吸听起来十分平缓,应该已经进入了深睡眠。   很棒!   宁又声冲鸭!!! 第16章   他想了想,还是狗狗祟祟地脱了自己的衣服。   道士哥哥这样的性格,还是光着上去更直接一点。   为了更静音,他还十分贴心地甩掉了脚上的鞋子。   一双漂亮精致的玉足踩在地板上,圆润饱满的粉珍珠看着十分可爱。   宁又声蹑手蹑脚地摸上了陈陆的床。   道士哥哥是平躺着睡的,他的睡姿都实在很符合他这个人的人设,规矩得不行。   这就方便了宁又声了,他脸颊边上的酒窝都更深了些许。   他慢吞吞地掀开男人的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陈陆向来很警觉,就算是他现在因为疲倦睡得沉,他也迷迷糊糊地慢慢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房间里多了另外一道气息。   是人,不是某些邪祟。   嗯?   偷东西的?   他依旧闭着眼睛,装出了一副还在沉睡的模样,呼吸都节奏都没有乱一分。   被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已经放松了警惕,动作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陈陆已经悄然睁开的深色桃花眼里浮现出了一丝嘲讽,这小偷看起来技术也不熟练啊。   跟着!   他猛地伸手,准确握住了来人的手腕,稍稍用力,人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但是几乎只有一瞬间,他立刻就像是人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从床上弹起来,伸手按开了房间的灯!!   果然!他完全没有察觉错,这家伙身上是□□!!   如果还不知道这来的人是谁的话,那他就真是脑子不太好用了!!   “宁!又!声!!”   他的声音都是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的!!   陈陆的视线只在那个白花花的“人”上面停留了一瞬间,飞快地就移开了。   他甚至都不敢再坐在床上,直接站起来迅速地整理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背对着床上的人。   还好还好。   他身上的衣服还在。   陈陆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真的给气笑了,“你做什么?!”   谁家好人半夜三更光着身子爬到男人床上来的?!!   宁又声眼睛习惯了黑暗,书房的灯突然被打开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家道士哥哥已经从床上压着他的姿势,瞬移到房间另外一头背对着他站着了。   也就是书房只有这么大,如果足够大的话,宁又声丝毫不怀疑,他们之间的距离能有八百里。   啊……   他再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无辜,“跟你睡呀,哥哥。”   陈陆完全摸不清楚他的脑回路,满脑子都只觉得荒唐,“我需要你跟我睡?!”   宁又声抿了抿唇,圆溜溜的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水光潋滟。   虽然是……没有说,还拒绝了,但是老师说得好嘛,男人说不要就是要。   而且。   他还没能达成目的呢。   他其实还是有点子不太好意思的,虽然在家里和学校老师小爸爸都教过他不少相关的技巧,但是用于实战,他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   这事关他未来的幸福,宁又声觉得,他还是不能轻易放弃!!   陈陆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毕竟这小孩儿确实脑袋有那么一点问题,用正常的思维很难跟他交流。   他脑门儿更疼了,深吸了一口气,“你先把衣服穿好。”   宁又声无辜,“我没带衣服过来呀。”   “!!!”   陈陆是真的快要崩溃了,“那你就把被子裹好!!”   他的语速飞快,说的话宛如烫嘴,“我说了我是个道士!道士你知道吗?!宁又声?你——”   他还在说。   宁又声却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澄澈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因为刚才是在睡觉,现在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宛如上好的柔软绸缎。   他看起来并不赞同他刚才的举动,但是他依旧没有凶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   道士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宁又声想。   如果以后跟他在一起,他应该就真的,不会跟他的小爸爸一样,会体会到大爸爸各种残忍的手段,也不会被自己的丈夫送给别人了吧。   还有,道士哥哥会保护他,不让那些令人恶心的……邪祟,窥视他,不会让它们有机会对他做什么。   这样的话。   就算是道士哥哥真的硬件条件不行,有很多他不能接受的小癖好,他觉得他也能接受了。   这么一想,宁又声傻乎乎地露出了一个笑,他软绵绵的羊毛卷发陷在被子里,看起来柔软得像极了一颗棉花糖。   道士哥哥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宁又声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靠近他,然后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   但还没碰到,道士哥哥就先一步察觉了!   “!!!”   陈陆差点没跳起来!只是下意识侧目看到了他圆润精致的脚趾,就连连在心里面念了好几遍《清心决》!   这祖宗!!   “你你你——”陈陆想说什么,但是又害怕这小孩儿乱动,他眼睛都不敢睁开,干脆叹了口气,随便披上一件外套,闭着眼睛就冲出去了!   他往外面跑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种浓浓的落荒而逃意味。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宁又声:诶?   他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   过了一小会儿,他反应过来之后,慢吞吞地从书房探出脑袋往外面观察了一下。   整个房子都又安静了下来,道士哥哥好像已经出去了。   不过宁又声没有再气馁,他甚至放下心,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刚才看得可清楚了。   道士哥哥硬件条件看着虽然还行,但是确实……硬不起来。   啊……   小爸爸说得对,完美的人,终究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缺陷的。   不过这点小小的“缺陷”,在宁又声看来,着实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他还松了口气。   因为道士哥哥硬件条件看着太过于优越,他之前甚至还担心过,他一直都很怕疼,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处于上位的男人们又只顾着自己爽,那他就惨了。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道士哥哥硬不起来,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也并不很担心,道士哥哥会用那些折磨人的小手段折磨他。   看起来,道士哥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呢。   以前老师同学们都说,声声好好学的话,以后肯定能嫁个好男人。   宁又声觉得,多亏了他们的祝福,他才真的能遇到道士哥哥。   嗯!   宁又声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弯起了眉眼,他慢吞吞地又回到了陈陆的床上,盖上了被子。   被子上还带着道士哥哥身上独有的味道,是一种崖柏香,很烦很烦,闻起来,像是山上吹过道观屋檐下的一缕清风。   让人觉得很安心。   宁又声想着和道士哥哥成婚以后的美好生活,高高兴兴地闭上了眼睛。   真好。   ……不过今天晚上的道士哥哥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悟了。   小爸爸和老师们都说,男人都是很在意这方面的形象的,道士哥哥硬不起来的事,肯定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但是今天,却被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好像理应不高兴。   不过没关系。   宁又声想。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让道士哥哥再也不因为这个“缺点”而觉得难过哒!   *   宁又声本来想着,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再想办法去找他道士哥哥。   但没想到,他从床上爬起来,一出门,竟然就看到了随便束了发,带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的陈陆。   嗯?   宁又声怔了怔,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做梦,下意识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脑崩儿。   “哐”地一声,他清醒了。   诶,确实是道士哥哥!   他整个高兴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   “哥哥!”   陈陆听到他声音看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   少年刚刚睡醒,头上的小卷毛都乱糟糟的,额头上被他自己弹红了一小块,看上去却像是雪地里的红梅,硬是给他增添了一抹艳色。   不过并不妖媚,他笑起来两只圆溜溜的小鹿眼睛都弯了起来,傻乎乎的,跟只小狗一样。   如果他身后真的有尾巴的话,陈陆毫不怀疑,他现在的尾巴已经摇晃出残影了。   饶是昨天晚上才被这小孩儿给气了个够呛,看到他这幅样子,陈陆都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软。   “洗漱吃饭。”不过一想到昨天晚上的幺蛾子,他瞬间没好气道。   看起来倒是挺乖。   但挺乖的小孩儿怎么能做得出来半夜爬男人床的事?!   他本来想着,让这小孩儿自己在家里冷静冷静,但是又想到,以这家伙清奇的脑回路,让他冷静,他估计也冷静不出什么名堂。   还是得找时间跟他谈谈。   就是这么想着,陈陆才在昨晚上随便找了个酒店睡了一晚之后,又回了这套房子。   宁又声半点不在意他的语气,本来乐颠颠地点了点头,但是在看到厨房背后深色玻璃上的自己之后,表情一变,飞快地偷偷摸摸窜进卫生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恶!!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有眼屎!!   这幅样子,怎么能让未来的丈夫看见!!   要死了要死了!! 第17章   等他再收拾好,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陈陆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宁又声悄咪咪地抬眸,观察了一下道士哥哥的表情。   嗯,看起来挺平静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昨天晚上几乎快要抓狂的模样。   他松了口气,朝着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乖巧地在陈陆对面坐下来。   光是这么看着,少年真的乖软得不行。   好像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小狗,谁朝着他笑一下,他就能朝着谁摇尾巴一样。   但是陈陆一想到这小孩儿昨天晚上的惊天之举,直接给干沉默了。   ……不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谁家好人半夜三更光着身子往男人床上跑啊?!   真的得跟他谈谈。   陈陆表情暗暗转深,心里面开始思索该说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直接连早餐都没怎么吃得下去,看着宁又声放下碗之后,当即沉声道,“我们聊聊。”   他这语气听起来像极了在学校里老师点名,宁又声瞬间瞪大了那双澄澈的鹿眼,老老实实地看着他。   “好的,哥哥。”   陈陆对上他的视线,难得的觉得十分棘手。   他的身份特殊,作为明明没有跟人结婚的意思,还霸占着这个未婚夫位置的渣男,不管怎么说,这种话题都很难跟宁又声启齿。   他微微拧着眉,好一阵没能想出该怎么说出口,但宁又声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看来道士哥哥确实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秘密的这件事了。   宁又声表情有些严肃。   课本上和小爸爸说得确实没错,男人在这方面,总是特别在意的。   也怪不得现在道士哥哥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   宁又声暗暗握拳。   他说了,他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的!!   这么一想,他当即表情严肃道:“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陈陆都被他搞蒙了,突然回神,对上那双澄澈又坚定的鹿眼难得的有些迟疑,“……你知道?”   真的知道?   宁又声毫不犹豫地点头。   甚至,他真是贴心过头了,还特意越过餐桌,蹲在陈陆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哥哥。”   “我真的知道,”宁又声再次坚定点头,“就算是不行也没有关系的。”   陈陆脑子开始卡壳。   ……什么不行也没有关系?   宁又声还在继续:“硬件条件不行又不是你的错,我们以后还可以用道具!xing生活还是能十分和谐的!!”   说完之后,他还为了佐证自己说的话,睁着那双如婴童般澄澈的大眼睛继续点了点头。   陈陆只觉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他都开始想,自己这是不是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现在这场景这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两秒钟之后,他反应过来了,既无奈,又觉得震惊:“……我不行?”   这话一出,面前的小孩儿当即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陈陆:“…………”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反驳能用道具,还是先反驳在宁又声这小孩儿这儿,他不行的“事实”。   震惊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我没有——”   面前的小孩儿眼睛里面的同情更重,他好像还特意考虑了他的感受,想了想,小声委婉地配合他:“好好好。”   “我知道了哥哥,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我知道你很行的,你特别行。”   陈陆:“………………”   真聊不下去了!!   这小孩儿,小小年纪,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摔!!   他一脑袋暴躁地起身进了书房,宁又声在后面目送他离开,特别“体贴”地没有跟上去。   他能理解的,真的。   那方面能力不行,对很多男人来说,可能真的都是很大的打击。   看来就算是道士哥哥这样厉害的人,也免不了为这件事伤心。   宁又声觉得,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他应该在这种时候体谅脑攻,把时间留给他独自疗愈伤口。   毕竟,在这种时候,他就算是在旁边也是没有用的,只能继续在脑攻的伤口上撒盐。   宁又声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极了,一点都不辜负学校老师们和小爸爸的教诲。   猫猫骄傲挺胸.jpg   为了不继续“刺激”陈陆,宁又声还特地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出了门。   原主比他要稍微小一点,才刚刚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   他觉着在家里闲着无聊,也没有几个好朋友约着出去玩儿,干脆就联系了一家音乐教育培训机构,去里面打暑假工教小孩儿弹钢琴。   原主是从小学钢琴长大的,早早就考过了钢琴十级,还参加了不少各种各样的比赛,完全就是宁又声梦想中的样子。   是的,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钢琴家。   但是在他原来长大的那个地方,钢琴的用途都体现在了xing的方面,老师和小爸爸都只教他,怎么才能利用钢琴展现自己的xing魅力,怎么才能更好地讨好那些东西。   他如果说,想好好地练琴,小爸爸和老师们只会说他不务正业。   想到这儿,宁又声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几分艳羡。   还是挺羡慕原主的。   与此同时,他还觉得有点子愧疚,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到底来说,还是他占了那个宁又声的东西。   宁又声抿了抿唇,按耐住了自己胡乱飘的思绪。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他又不能自己给换回去。   不过虽然小爸爸和老师都不怎么赞同他认真学习钢琴,但是因为它和他有些“正经作业”分不开,小爸爸还是请老师教了他。   老师教的都是那方面的知识,宁又声学的时候关注的点却比较偏。   所以最后这方面的考试他没正经拿得到高分,但到底钢琴学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可能跟原来的那个宁又声比不得,但教才刚开始接触的小孩儿还是差不多的。   宁又声找出音乐教育培训机构的地址,离这边不算远,他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就决定走过去算了。   还能多熟悉一下这个世界。   说起来,这里真的跟他们之前很不一样。   以前在他们那里,出门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路边的草丛里,商场的角落等地方传来暧昧的呻吟,也会遇到异常□□的公交车。   而在这个世界,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有谷欠望,不过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   啊。   好舒服。   宁又声不由得弯起了眉眼。   在路上的时候,他还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位年轻男性,一身白衬衫,带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看起来透着一股斯文,挺帅。   宁又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但就在他准备转移开视线的时候,竟然和他刚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下意识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然后朝着他走过来。   基于以前的经历,宁又声对这种陌生男性一般都会下意识地带有浓厚的警惕。   他瞬间绷紧了身体,跟着又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在他原来的世界了。   宁又声愣了愣,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在,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您好,”男人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动作的突兀,脸上客气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请问您知道太阳花幼儿园在哪儿吗?”   见宁又声一脸懵,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这样的,我儿子闻星在太阳花幼儿园上学,但是之前都是保姆在接送,我第一次来,竟然找不到。”   “原本是想着导航过去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幼儿园为了保护孩子们,我竟然在地图上也搜不到。”   “这就麻烦了。”他自嘲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爸爸,当得真不称职。”   听了他的话,宁又声的警惕倒是松了一些,跟着男人又给他看了小男孩儿在幼儿园的照片,他才彻底相信了。   他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话都到了嘴边了,竟然又想到了什么。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垂眸一看手机。   啊,是真的巧。   他要去的那家音乐培训机构旁边竟然就有一家太阳花幼儿园。   他把手机递给男人看,“是这个吗?”   男人确认了之后点头笑起来,“多亏了你,小同学。”   “我把地图照下来吧,然后我看着地图过去。”   宁又声没有多想,也尝试着朝着他笑了笑,“还好。”   “唔,”他大着胆子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吧,也没有多远了,我要去旁边的向日葵音乐培训中心。”   男人顿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也好。”   “真的多谢你了,小同学,我儿子看着也快放学了,要是他放学了我都还没去接他,他肯定得生气。”   他说到自己小孩儿的时候,语气满是宠溺,看起来很爱自己小孩儿的样子。   宁又声估计,他应该是平时太忙了,才平时都让保姆去的。   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这路上男人时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虽然说的话都极其有边界感,但也让他对男人家里大致有了点印象。 第18章   男人确实很忙,是个设计师,平时长时间待在公司,他们又是个单亲家庭,平时都靠保姆阿姨看着孩子。   今天保姆阿姨难得请假,男人就迫不得已自己来了。   到了地方,男人又给他道了谢,转身进了幼儿园接小孩儿。   宁又声特意留了个心眼,在幼儿园旁边的培训机构门口站了一阵,看着男人接了一个模样可爱的小男孩儿出来,才彻底放下了心。   男人和小孩儿也看到了他,男人垂头示意小孩儿给他打招呼。   小孩儿看起来有些羞涩,下意识往男人身后躲,但是在男人的鼓励下还是鼓起勇气探出头来,“哥哥,谢谢你!”   宁又声被他萌到了,他还记得之前男人跟他说的,小孩儿的名字,“星星不用谢。”   闻星小朋友有些惊讶,小孩儿的眼睛很大,瞪圆了的时候还真的很像是天上的星星。   不过他的性格着实有些内敛,看起来还想跟宁又声说话,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他爸爸无奈地把他抱起来,“走啦闻星小朋友!”   “哥哥也是要去工作的。”   闻星小朋友的视线黏在宁又声身上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闻盼山再次无奈地笑了笑,抱着他走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旁边,把人递给了车里面的人,“你好好的待着。”   “爸爸打个电话。”   “好哦。”闻星软乎乎地应了一声,趴在小轿车的车窗上歪着脑袋看他。   闻盼山被他看得整颗心脏都软了下来,但手机里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漠然。   电话里传出来的男人声音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听起来十分怪异,“怎么样?”   “见到人了吗?”   闻盼山声音有些散漫,“见到了。”   “一小孩儿,有点笨。”   “嘎嘎,”男人古怪地笑了两声,“是小孩儿。”   “但你可不要小看他,他体质特殊,对未来的玄学界,可有不小的影响。”   闻盼山并不在意这些,眼里的笑意淡下来,而下一刻,他又跟趴在车窗上的小朋友对了个视,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朝着后者挥了挥手。   电话里古怪的声音状似无意道,“你儿子……不,你侄子。”   “我记得他也挺喜欢钢琴的吧,刚好可以——”   听到他提到闻星,闻盼山的身体骤然紧绷,眼里也跟着冰冷,“你们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但电话那头的人却依旧语气轻松,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威胁,“放心。”   他又笑了两声,“我们跟你合作,是十分有诚意的。”   “你因为什么同意跟我们合作,我们都知道,绝不会……涉及闻先生的底线。”   “不过我想,闻先生应该也知道,要怎么做。”   闻盼山表情变了变,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之前少年毫无警惕地看着他笑的模样,柔软得像极了一颗甜腻的棉花糖。   但是只是须臾,他的眸色又恢复了漠然,“我当然知道。”   *   算起来,今天是宁又声第一天来上班。   一切都挺顺利的,很快完善了手续之后,负责人就把他带到了一个新班级里。   这个班级的小朋友们都是一些刚刚才接触钢琴的,对钢琴有比较浓郁的兴趣。   家长们是准备等着这几节试课结束之后,再看小朋友们是否能坚持下去,最后才考虑要不要给他们报名。   本来这种试课,是轮不到宁又声这个新来的来上的,但是无奈,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而且性格柔和,一看就是很惹小孩子们喜欢的那一款。   于是负责人才决定带他来试试。   反正一起上课的,还有一个经验老到,并且技术精湛的老师,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负责人把他带进去之后,就在外面看着他们上课,准备看看宁又声到底适不适合这个岗位。   但他没站一会儿,就感觉了不对劲。   旁边多了个穿着黑色短袖工装裤,一头长发干净利落地高高束起的男人!   别说,这男人还长得挺帅。   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姓章,悄咪咪地抬眸打量了前者几眼。   是真的帅,张姐在向日葵音乐培训中心都呆了好几年了,接触到的家长和同事们都不少,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长相这么出众的。   她新招的这个暑假工小同学也长得好看,但跟这个男人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   他看起来就非富即贵,身高也高,张姐随便估计了一下,应该都有一米八五以上,但是挺奇怪的,他身上却没有多少那种社会高层人士身上自带的压迫感。   更多的,配上他身上清淡的崖柏香,整个人都像极了一缕山间的清风。   诶?   等等,崖柏香?   普通人用香水怎么可能会用这种味道的,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像是喷了香水,倒像是……   在道观里待久了,日复一日潜移默化地沾染上的。   张姐还在想着,但男人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有什么事吗?”   “!!”   张姐骤然回神,心里面抱怨自己的唐突。   就算是别人再出众,这么盯着人看也实在是不礼貌极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先生,请问您是学生家长吗?”   “现在学生正在上课,为了避免打扰小朋友们上课的状态,您是不能来旁观的。”   陈陆轻笑了一声,“不是。”   他的视线落到了教室里故作镇定的少年身上,“我来看宁又声。”   张姐明白了。   看青年的模样,应该比小宁大了好几岁,可能是他哥哥这样的身份。   ……又或者。   张姐脑袋里莫名冒出来了一个离谱的可能性,   又或者,他们或许是恋人呢。   小宁的长相那么出众,找个同样出众的男性也很正常。   还挺配的。   不过胡乱猜测到底还是不礼貌,张姐很快克制住了自己脑袋里各种磕Cp的想法,把注意力又放回了教室里。   她想得没错,宁又声这样的长相加上柔软的性格,很容易受到小朋友们的欢迎。   他说话的时候,小朋友们举手回答问题和配合上课的积极程度都高了很多。   宁又声本来很多时候就跟个小孩儿一样,跟小朋友们说话的时候反而少了大人给他们的距离感,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   他也挺高兴的。   本来来的时候,他知道要教小朋友们,还觉得有些紧张,但是跟小朋友们待在一起久了,反而还放松了下来。   课程进展得也挺顺利的。   就是有一个问题。   张姐害怕他应付不过来,特意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前辈跟他一起上课。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   这个前辈好多时候都故意在给他使绊子。   比如说,他为了给小朋友们讲清楚,让他们更能理解自己说的话,就把理论知识都竭力讲得浅显易懂。   但这个前辈仿佛很不满,故意要炫技一样,一个专有名词接一个地吐出来,讲得小朋友们听都听不懂。   再比如说,他想要引起小朋友们的兴趣,特意在热播的动画片里找了一段轻快的曲子。   但是前辈就在他弹完了,小朋友们反响热烈的时候,故意大声说,“同学们不要被误导了。”   “我们学钢琴,并不是为了获得这种低俗的愉悦感,更多的是高级的享受。”   他说着,又坐在了刚才宁又声坐的位置上,就是在明明白白地炫技弹了一首李斯特的《钟》。   他原本以为,自己前所未有的发挥得好,但是没想到,弹完了停下来之后,小朋友们只一脸懵地看着他。   前辈愣了愣,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个……”   “小朋友们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下面的一个女孩儿就举起了手,“那个。”   “老师,你弹得好难听哦。”   她声音一出来,她的小伙伴们就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真的好难听哦。”   “我觉得像是在家里敲碗的声音,妈妈听到肯定会跳起来骂我!”   “你快走吧李老师,让小宁老师弹冬眠假期刚刚结束~”   后面这个小朋友一唱,整个班的小朋友都热闹起来。   “我还有点糊涂~”   “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   “春天空气让我很舒服~”   李老师:“???”   他完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是蒙的。   见小朋友们刹不住车,他板起了脸,“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在课堂!你们听不听老师的话?!你们可是家长送进来学的!再这么调皮我就告诉你们家长!!”   但是他的声音直接被小朋友们的歌声给盖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理他……或者说,也是有的。   好几个小朋友一边更大声唱,一边对着他做了个鬼脸,“青草香~浆果甜~”   “喝着露水靠着树~”   “抬起头~踮脚尖~”   “加快我长大的脚步~”   宁又声也有些无措。   不过他看着小朋友们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了个笑,然后坐在了钢琴架旁边,开始给他们伴奏。   一时之间,整个教室都是小孩子们欢乐的歌唱声。   只有李老师,他的脸色铁青,站在讲台中央像极了一根硬掉的铁锹。 第19章   “小朋友们再见!”   “小宁老师再见!!”   “小宁老师,下次还可以听你弹动画片嘛?”   听见有小朋友问,不少小朋友都朝着宁又声看了过来。   他弯起了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可以的哦。”   “下次给你们弹别的!”   小朋友们更高兴了,纷纷牵着家长们的手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还能听到他们像是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   “妈妈,小宁老师可好了!”   “他现在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我要跟他一起学钢琴!!爸爸你可以给我报名吗?!”   “……”   听着他们的声音,宁又声亚麻色的鹿眼里笑意更深了些许。   虽然有一些小插曲,但这课上的效果,已经出乎他预料好多了。   “哼!”他身后传来中年男人不服气,带着嘲讽的声音,“就凭借着一张长得好看的脸,又不是女人。”   “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小宁啊,”李老师装模作样地擦拭着琴键,以一副过来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他。   “做老师,不是要学生们喜欢你就够了,你还得教他们点真东西。”   “以后的教学任务,可不是像今天这样,随便弹两首动画片主题曲就可以应付的。”   说完了,他声音又小了些,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宁又声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小张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你给招了进来,都是些混工资吃白干饭的。”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宁又声微微皱眉,这才终于转眸看向了后者。   他的眸光澄澈,这么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像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心底。   李老师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   “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这一批年轻人,也太没有礼貌了,既然张姐让我带着你,那我就再教你点东西。”   他嗤了一声,“前辈在教你东西的时候,你应该说谢谢。”   李老师的姿态着实嚣张,但他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他确实看不惯这个新来的小孩儿,看起来长得人模人样的,也太不知道轻重了,以为自己会弹两首动画片主题曲,就比谁都厉害。   还不把他这个长辈看在眼里。   他知道,按照惯例,把宁又声招进来的张姐肯定在哪个角落看着这边。   他说这些话,张姐听到了,按照他的资历,最多也就是被说几句,但宁又声作为一个新人,十有八九是会被辞退的。   这么一想,李老师脸上的得意顿时更浓了。   但出乎他的预料,少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沉不住气,他表情如常,眸色依旧清亮,“可是。”   “李老师,这是给小朋友们的试课,最重要的教学目的应该是激起小朋友们对钢琴的兴趣。”   “我认为我做得没有错,并且小朋友们的反响也很理想。”   李老师顿时就想起了刚才在课堂上的难堪,表情一变,“你在教训我吗?!”   “整个机构钢琴课试课都是我在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就凭借你会弹几首动画片主题曲?!”   “听听你跟那群学生都是怎么介绍的音乐,你这样的知识储备,完全就是个外行!你也配来当老师?!”   宁又声的表情依旧没变,“可是,这样说的话,李老师自己早就应该辞职了呢。”   他只是性格软,但并不完全就是一个仍由人欺负的烂柿子。   宁又声有点生气了,“毕竟,李老师弹最基础的《钟》都能错好多个音。”   “!!!”   李老师的脸色瞬间涨红了!!   他确实都是负责试课教学的,所以自己也很长时间没有弹过用来炫技曲子了,又加上人年纪逐渐大了,曲谱记不清楚几个音也很正常。   但是他没想到,这完全就是个门外汉的小子居然能听得出来!!   李老师整张脸瞬间就都涨红了,“你!!”   “你说什么?!我弹错了?!你看到过曲谱吗?你就说我弹错了?!你就是个门外汉——”   他瞬间噤声。   “咚——”   “叮叮叮——”   少年已经坐在了钢琴面前,抬手,曲子流畅地从他的手下倾泻下来。   清澈的音乐声听起来,真就像极了山间轻快流淌的泉水,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闭上眼睛,好像都能看到泉水溅起来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   这才是真的炫技。   李老师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甚至,因为少年弹得过于优秀,教室外面下课的高年级学生都不由自主地围过来。   李老师还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讨论声,“哇!!他弹得好好听!!”   “这曲子我也试过的,在家里弹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自己像是一只还没有进化的吗喽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才是《钟》啊呜呜呜!”   “话说他是学生吗?学生就能弹这么好?!”   “不是,他这水平,是来给我们上课的吧?!”   “这么年轻,怎么会是老师,我不相信!!”   “啊,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熟悉呢……”   “我想起来了!”   “宁又声!他是不是叫宁又声?!”   说话的学生连忙拿出手机百度,“我记得前两年的全国青少年钢琴巡回赛,他拿了冠军!!”   围观的学生们听到这个,瞬间不约而同地凑过去。   《全国青少年钢琴巡回赛》,虽然被称为是巡回赛,但实际上它的在国内的青少年钢琴赛事里,含金量是最高的!!   这样的人,不去专业学府准备参加赛事为国争光,来给他们上课完全都是大材小用了!!   李老师听得清清楚楚,都愣住了。   他暗暗咬牙,最近这些年的钢琴赛事,他确实没怎么关注,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可恶,他既然有这种履历,那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主动说?!   他就是在刻意地准备着给他下套!!   李老师的脸涨得越来越红,甚至在教室门口看到了关注着这边的张姐。   事实上,此时此刻,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在想着怎么下台的事。   教室外面的学生们,无一不沉醉在了教室里演奏者的钢琴曲中。   最开始还有不少人在说话讨论,但是慢慢地,众人都讨论声都不约而同地小下来,已经全然沉醉在了钢琴曲里。   终于,等着琴声戛然而止,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隔了好一阵之后,才有人开始鼓掌。   “啪啪啪!”   很快,掌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   宁又声从来都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正正经经,无关任何情谷欠地演奏过钢琴曲。   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围观,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露出了一个稍显腼腆的笑,然后才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个礼。   众人又欢呼开,很快在张姐的招呼下散开了。   张姐不认同地看向了李老师,“老李,你这次也太过分了。”   李老师满脸涨得通红,不服气,“我怎么过分了?!”   “宁又声本来就是个小孩儿,从来没有什么教学经验,就算是参加过全国巡回赛拿到过冠军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个新人!”   “他作为一个新人,不尊重前辈,这只能说明他德行有亏,更不适合教小孩儿了!!”   宁又声再次皱紧了眉头。   他并没有存有那种,想用自己的琴技打脸的想法,但是他也没想到,李老师口口声声说着他是个门外汉,对钢琴一窍不通,但在他证明了自己之后,依旧还是嘴硬着指责他。   宁又声鲜少跟人起冲突,现在就算是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但是下一瞬,他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是吗?”   “要尊重前辈,也得看这位前辈值不值得尊重吧。”   “!!”   是道士哥哥!!   宁又声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真的是道士哥哥!!   男人随便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两只手随意地揣在工装裤的裤兜里,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松弛。   再配上他脑后竖起的长发,更帅了。   宁又声笑弯了眼睛,朝着他这边蹦跶着过来,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拽住他。   陈陆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他现在跟这小孩儿相处,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但宁又声半点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依旧乐颠颠的,整个人都像极了一只兴奋的柔软兔子。   他就说嘛!   道士哥哥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他虽然身体有缺陷,但在他戳破了他这个难堪的秘密之后,因为担心他,竟然还是克服了自己,很快出来找他!!   道士哥哥最好啦!!   “……”   陈陆实在是看不明白这小孩儿在傻乐些什么,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又回到了李老师身上。   他虽然模样随意,但一看这气质就非富即贵,又加上他一米八八的身高,给人的压迫感着实不小。   李老师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没有了,“我,我……”   陈陆语气散漫,“李老师看起来,并不怎么适合试课教学这份工作。”   李老师脸色再次涨红:“你凭什么置喙?!”   “你算是老几?!我们的音乐培训机构又不是你的,该怎么安排工作,不关你的事!!!”   出乎他的预料。   听到这句话,男人才真的觉得颇有意思地轻笑开了,“真是不巧。”   “我叫陈陆,而你们这机构,刚好姓陈。” 第20章   陈家是首富,涉及的行业可不只是区区几个。   可能是陈宁两家的父母商量好的,反正宁又声也有想出来打暑假工的想法,干脆就把宁又声塞进了陈家的产业里。   李老师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怕了,但是碍于面子,还梗着脖子道:“你说是谁你就是谁?”   “有本事你就把我辞退——”   他也是有点本事,才能一直负责试课的教学。   他还就不相信了,就算这家伙是大老板家的,他还能因为一个新来的暑假工辞退自己?!   “!!”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姐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下她想起来了,他们向日葵整个产业都是在陈氏集团旗下的。   要知道,陈氏全国首富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而陈陆,这名字分明就是——   陈家独生子!   那个明摆着能继承家业,却硬是要闹着上山当道士的陈家大少爷!!   这人的气质确实像个道士……   张姐越想就越是心惊,只是须臾,后背已经被冷汗侵透了,下意识开口打圆场,“大少爷。”   “李老师平时教学都是很专业,今天可能是状态不太好。”她一边说,一边给了李老师一个眼神,示意他赶快道歉。   但是李老师直接假装没看到,别开了头。   这家伙真是在作死!!   张姐都为他捏了把汗。   算了,反正她已经尽了同时的情分帮他,这家伙不领情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陈陆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位李老师确实不适合这个岗位。”   他声音还透着些许漫不经心,“给他换个工作吧。”   这话说的,明显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张姐心里叹了口气,“是,大少爷。”   人自己要作死,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解决了这件事,张姐又和宁又声约好了下次来上课的时间,陈陆就带着宁又声走了。   他们离开之后,李老师才冷笑了一声,“也就是你没见识,才被人忽悠得这么惨。”   “小张啊,你也不想想,陈家大少爷又不是天天闲着无聊的,陈氏集团手下这么多产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这儿?”   张姐都懒得跟他争辩了,只是说,“你回去等结果吧。”   李老师还不以为然,但还没等他走出培训机构大门,他手机就收到了财务处给他结的这个月工资。   “!!?”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回去找还没下班的张姐,但后者只耸了耸肩,“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李老师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完全沉了下去,心道,完了。   他咬牙,心里面升起了浓浓的悔恨。   陈陆本人肯定是没有时间特意来找他麻烦的,把他辞退了就算了。   但是,要知道,被陈氏大公子亲自辞退,这件事传出去,他在整个京城都别想继续找到相关行业的工作了。   *   另一边。   宁又声乖乖地跟在男人身后。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斜阳懒懒散散地挂在天边,暖橘色的阳光像是就要化开。   道士哥哥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宁又声看着有点子心动,悄咪咪地抬眸打量了男人一下,确定这人没有看他之后,他蹦跶着踩在了男人的影子上。   “……”   陈陆看得清楚,有些无奈。   真就还是个小孩儿。   陆女士这次也太胡来了。   别说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欲望,不可能跟人谈恋爱,就算是有,这未婚妻也绝不能是个刚成年的小崽子。   想到这儿,他第一百次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身后的宁又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了毛茸茸的卷毛脑袋,小声说,“哥哥。”   “谢谢你。”   他都不会跟人吵架的,如果道士哥哥不在的话,他说不定都会被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给气哭!   道士哥哥真好!!   ……说起来,道士哥哥都已经帮过他好多次了,他也没有拿出点回礼。   这样不好。   宁又声皱了皱秀气的鼻尖。   走在前面的陈陆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摇了摇头,“没事。”   半天都没有听到身后小孩儿的回应,他回眸,却见后者歪着脑袋,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说,更像是一只卷毛小狗了。   还挺可爱的。   “……”   陈陆失笑,又摇了摇头。   宁又声真的觉得苦恼极了。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随便都能找出一百个讨好人的办法,但是道士哥哥——   他跟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他不行。   宁又声必须要想办法讨好他,又不能触及到他敏感脆弱的内心。   真的好麻烦。   他想得烦了,胡乱抓了一把脑袋上的小卷毛,就在这时,他脑袋上突然有个小灯泡亮了起来。   他有主意了!   回到家之后,他就捧着手机自己躲进了房间。   这次!   他研究了一路道士哥哥他们这种硬件不行的男人的心理,准备的东西他一定会高兴的!!!   宁又声!   你果然很聪明!!   陈陆在这种小事上是不会说他的,做好了饭之后才叫这小孩儿出来。   但奇怪的是,这家伙不知道做了什么,一对上他的视线,整只卷毛小狗都表现得狗狗祟祟的。   还看起来像是特别害怕他看到他的手机,在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特意把手机往自己的怀里藏了藏。   啧。   陈陆眯了眯眼睛,心里面起了一点警惕。   不过出人预料的,这天晚上,跟昨天比起来他过得尤其平静。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也对。   宁又声就是脑子有点小问题,别的地方说起来还是挺乖的。   他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为了防止出现跟昨天晚上一样的意外,陈陆清醒地躺在床上等到了凌晨两点才准备着入睡。   闭上眼睛之前,他还特意反思了一下自己。   毕竟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现在年纪还小,他应该多包容他。   不知道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小脑袋瓜里面又在琢磨些什么,接下来的几天,他过得尤其平静。   宁又声也没有来强行给他“惊喜”,这几天的时间里,他除了去“向日葵”那边教小孩儿弹钢琴,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玩儿。   哦,还有。   在这之中,他还让人留在家里的钢琴给搬了过来,放在了陈陆这套房子空的那个阳光房里。   别说,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撒在纯黑色的钢琴架上,看着格外的有格调。   装完钢琴后,宁又声又蹦跶着去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折腾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陈陆总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转瞬即逝,少年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耳根和眼尾一片潮红地看着他,“哥哥。”   “我弹钢琴给你听。”   陈陆没有拒绝。   少年坐在了琴凳上。   他好像有些不舒服,还刻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陈陆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好像听到了宁又声身上发出来的铃铛声。   嗯?   哪儿来的铃铛?   很快,如泉水般流畅的钢琴曲从他手下倾泻出来。   陈陆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又到了少年本身身上。   说实话,陆女士能选中这小孩儿给他联姻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宁又声的长相太出众了。   他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看起来像极了山间没有经过世间俗尘侵染的精灵,一头天生卷的小短发,又宛如一只柔软的,没有攻击性的卷毛小狗。   他整个人,就跟个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好像别人随便一伸手,就能在他伸手摸出一个酒窝一样的小凹陷。   陈陆看着他,眸色微微动了动。   少年为了将就他,还特地挑选了一首清风般的曲子,就算是他只是个门外汉,但也听得出来弹得用心。   仿佛一闭上眼睛,他就真的置身于空灵的森林山谷间。   这么一想,倒是更想回山上了。   陈陆懒洋洋地笑了笑,双手揣在裤兜里,随便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橘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撒在少年的头发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是在发光。   他皮肤本来就白皙,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手指宛如翻飞的蝴蝶。   是一场听觉和视觉的盛宴。   但没过多久,陈陆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流畅的钢琴声好像突然变得阻塞起来,像是水流到了一个充满了沙石,并且平缓的地方。   ……还有。   那几声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又响了起来。   陈陆:“……?”   察觉到道士哥哥的视线变化,宁又声抿进了嘴唇,终于停下了弹琴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脸色已经完全变得潮红,一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里也全都是朦胧的水雾。   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颗成熟的水蜜桃,仿佛一用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溢出来的香甜汁水。   钢琴声停了,铃铛细碎的响声就变得更加明显。   陈陆是个道士,挺小的时候就一心向道,甚至完全都没有经历过很多男人年轻时跟伙伴们躲在被窝里看小黄片这种事。   他有点蒙。   他这才发现,这小孩儿看向他的那双眼睛里,除了带着闪着细碎的光的浓浓水雾,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啊??   陈陆更蒙了。 第21章   他没有看错,宁又声是真的有些委屈。   这些事情,虽然老师们和小爸爸都教导过他很多遍,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付诸于实践。   道士哥哥都没有反应的。   宁又声这么一想,那双鹿眼里的水雾不由得更浓了。   但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他绝不可能放弃。   他抿了抿唇,忍着羞涩垂眸,慢慢地开始解白衬衣上面的扣子。   随着他的动作,细碎的铃铛声变得更响,顺滑的衬衣布料往下滑,圆润滢白如玉的肩膀慢慢露出来,直到……   陈陆看到了那两个铃铛。   银色的,金属质地的铃铛就被夹在那一对,幼嫩的,白粉色的软肉上,随着少年的动作,还在颤颤巍巍地摇晃。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拳。   有一说一,最近认识宁又声之后,这种感觉出现得格外的频繁。   ——他的脑子好像被一片燎原大火直直地漂上来,空白了一瞬间,然后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艹!!   ……不是,福生无量天尊!!   这是他一个道士该看的东西?!!   “……?”   宁又声也愣住了。   他想过千百种,道士哥哥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反应,都绝没有料到现在这样——   道士哥哥好像很怕他。   啊,这……   宁又声向来认为自己的课业都还算是学习得不错,但现在翻遍了脑子里的存货,也实在分析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以为自己是在费尽了心思勾引人,但是现在。   道士哥哥这反应,怎么像是看到了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不。   他估摸着,就算是真有什么三头六臂,面容可怖的妖怪站在这里,道士哥哥应该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   此时此刻,宁又声都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他觉得有些挫败,又有点伤心。   怎么会呢。   明明以前老师们和小爸爸都说,他在学业上,拥有别人都羡慕的天赋。   但是为什么,每次他对着道士哥哥谄媚,对方都无动于衷,甚至……像今天这样,直接跑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难不成,道士哥哥真的那么讨厌他。   不至于叭QAQ。   宁又声想着想着,觉着眼眶都酸涩了起来,他委委屈屈地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生气地把铃铛都拽了下来。   他并不只是戴了两个铃铛,还有第3个,他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该在什么时候,引导着男人亲手把第3颗铃铛给取下来,   但是现在好了,人都跑了。   他动作有些重,把夹铃铛的那块软肉都拽红得,也疼,火辣辣地疼。   他的眼眶不由得更红了一些。   可恶。   没有小0是不嫁人的,如果这么下去,道士哥哥依旧不喜欢他,不接受他,他的结局就只会是嫁给另外一个人。   不要。   他真的,很不想跟小爸爸一样,应付自己的丈夫就算了,如果不小心让自己的丈夫不高兴,还会被送给别人。   他不想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   宁又声越想越伤心,一垂眸,豆大的泪珠直接滴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黑白的钢琴键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阳光房的门突然又被推开,外面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好像怔住了,迟迟没有走进来。   还是宁又声自己抬眸,才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勉强分清楚来人。   不过只是一眼,他又赌气般地垂下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   陈陆觉得十分棘手。   他本来都已经出去了,等着冷静下来之后,才迟迟地觉得不太妥,果然,回来推开门移开,这小孩儿正坐在琴凳上,垂着头哭得伤心。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造孽。   他从没有跟宁又声这种柔软小孩儿相处的经验,这会儿更是。   把人弄哭了,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最后,他想了想,干脆摆出了在武当山上的时候,训诫师弟师妹们的样子,沉声道:“别哭了。”   宁又声:“……”   他再次瞬间抬起头,一双泪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陈陆。   道士哥哥居然还要凶他!!!   他终于憋不住了,“哇”一嗓子直接给大哭出声来。   陈陆:“……?”   以前他训诫师弟师妹们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个反应啊?!   他心里面有点慌,再次板着脸尝试,“把衣服穿好。”   宁又声逆反心理上来了,不仅不穿好,还故意把衬衫扣子全都解开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和精致单薄的肩膀。   “我就不穿!!”   他红着眼睛,倔强地盯着不远处的陈陆。   如果不是鼻头红扑扑的,哭得可怜兮兮的,看着还有几分像是雄赳赳气昂昂,时刻准备着朝着人扑过去的小公鸡。   陈陆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给整笑了,实在没人得住,低声轻笑了一声。   宁又声:“!!!”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他当即就要炸了,但男人却缓步走过来,仿佛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在他面前蹲下来,克制又耐心极了地缓慢给他把衬衫拉上来,又扣上。   宁又声愣愣地垂着眸看着他的动作。   男人是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但因为现在他蹲下来的动作,宁又声足够垂着眸看他。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他都细致极了,手指没有半点碰到他的皮肤。   垂着眸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只剩下了认真,仿佛在对待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   宁又声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刺猬,被男人一根刺一根刺地挨着哄好。   他再次变得宛如亲人的小猫咪一般乖软,只不过碍于面子,故意还板着一张软绵绵的脸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样子,陈陆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软下来。   他没有弟弟妹妹,从来没有看到过跟宁又声一样柔软的人。   特别是现在哭过了之后,他的小卷毛翘起来了一小簇,鼻尖湿漉漉的,看起来更是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狗。   十分惹人怜惜。   这么一想,陈陆的声音也跟着软下来,开口的时候,他字字句句都在心里面斟酌着道,“声声。”   “我不希望你这样。”   宁又声的认知明显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不知道是他的家里人给他灌输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别人……   但是他很明显是无辜的,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想的那些有问题。   陈陆不管是作为他现在的临时未婚夫,还是一个年长他几岁的哥哥,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宁又声歪了歪脑袋,他想起来这一阵发生的事情,依旧觉得委屈极了。   他拧着眉,垂眸看着陈陆,喃喃着小声道,“哥哥。”   “你不喜欢这样的吗?”他尝试着跟男人推销自己,“我还会别的的。”   “我可以用道具,我下次用道具塞进去——”   他说着说着,察觉到男人的眸色没有变化,声音更加委屈地渐渐低下来。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陈陆一时失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小孩儿,沉吟了片刻,才低声委婉道,“你自己喜欢这样吗?”   “什么?”   宁又声再次愣了愣。   陈陆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   宁又声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问题。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接触这些了,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存在的意义,就只有学会这些东西,取悦那些觊觎他的同性。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喜不喜欢。   在他们眼里,他的喜欢从来不重要。   他只需要得到“他们”的喜欢。   想到这儿,宁又声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晃了晃,让他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很快,他别过头,躲开男人安静看着他的视线,无意义地跟着重复,“哥哥,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说不通。   陈陆微微蹙眉。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样,这种事情,好像已经被根植在宁又声的灵魂深处。   他再次叹了口气,但还是道:“声声。”   “我高不高兴,并不重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高兴,是应该需要另一个人的牺牲的。”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同样的,如果你以后的伴侣真的爱你,也并不需要你这样做。”   宁又声抓住重点,有些着急,“哥哥,你不能当我的伴侣吗?”   陈陆眼里这才带了点笑意,像是对小孩儿的纵容。   他摇了摇头,“我是个道士,过段时间事情解决了,我就回山上了。”   宁又声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但是又想起来道士哥哥不喜欢他的接触,犹豫了一下,抓住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衣角,“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你并不喜欢我啊。”   陈陆失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在下一瞬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拍了拍宁又声脑袋上的小卷毛之后,才站起来接通了电话,“说。”   宁又声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面有点子不服气。   却又被这一通电话转移了注意力,带着点好奇地微微仰着头看他。   男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惊讶,“好,我一会儿过来。”   看来是有事了。   宁又声皱了皱秀气的鼻尖,准备目送着道士哥哥出门,但突然,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男人停了下来,回眸看他,“你要一起去吗?” 第22章   宁又声怔了怔,下意识开口问:“我可以去吗?”   陈陆笑起来,带着很明显的包容点了点头。   他看着之前一直搭耸着脑袋的卷毛小狗脑袋上隐形的耳朵突然就支棱起来了,有些失笑。   但宁又声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真的很高兴。   道士哥哥本来一直以来都是想要尽力和他拉清关系的态度,现在愿意让他跟着去,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很快他就去换了一身能穿出门的衣服,跟在陈陆身后蹦跶着下了楼。   陈陆没选择自己开车过去,打电话叫了家里的司机,他坐在后排打电话跟那边的人商量着这事儿该怎么应对的内容。   宁又声最开始还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很快他就听不懂了,百无聊赖地自己发呆。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刚才在琴房里的时候。   道士哥哥说,他不喜欢他……   他真的不怎么服气。   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从小到大,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献给某一个“他”,他对于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向来都是抵触的……   好叭。   其实现在也是带着抵触的,但是他一想到这些事情是对着道士哥哥做,就觉得好了很多。   他一直都觉得,道士哥哥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性都不一样。   这还不是喜欢么。   可是小爸爸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啊,会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那些他现在看来肮脏龌龊的事情,只要跟他喜欢的人一起做,也会变得只会觉得愉悦。   ……他虽然还没有感觉到愉快的程度叭,但是,他完全都没办法想象自己在别的人面前做这些事情啊。   啊。   想不通。   他抿了抿唇,又鼓了鼓腮帮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干净,被人圈养得圆滚滚的仓鼠。   这次的目的地在京城的郊区,那边算是一个旅游胜地,距离他们住的这儿,大概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陈陆跟人大致了解好了情况之后,很快察觉到旁边的卷毛小狗好像过于安静了。   还不高兴啊。   他挑了挑眉,把抽屉里的平板递给小孩儿玩儿。   但这小孩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抱着平板依旧在发呆。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和师弟师妹们一起下山的时候,要坐很长时间的车,他们也是这幅无聊的样子。   吃点零食就好了。   在服务区车停下来的时候,陈陆下去随便捡了一包零食。   他们全真派修士是禁食荤腥的,虽然陈陆并没有完全出家,只是一个俗家弟子,本来可以不守这些戒律,但他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向来都按照正统修士戒律规范自己。   付钱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拿的这些零食全都是素。   啊。   他轻啧了一声,又耐心极了地回去挑了点别的小零食,回到车上递给宁又声。   宁又声和司机都微微愣了愣,然后宁又声反应过来,腼腆着小声道:“哥哥。”   “这是给我买的吗?”   这会儿找他的那对小情侣又给他发了消息,他忙着回消息也没抬头,“不是不高兴?”   啊……   宁又声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   看起来……   道士哥哥还是不讨厌他的嘛。   虽然说着要跟他解除婚约,但是,现在婚约也还没有取消,道士哥哥出去做别的事也让他跟着。   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宁又声这么一想着,一双小鹿眼睛也羞涩得水润润的,当即心情也好了,在零食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个棒棒糖,准备打开塞进嘴里。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一点子小小的意外。   这糖不知道是怎么包的,他竟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打不开!!   嗯?!   宁又声的一双小鹿眼睛都瞪圆了,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区区一个棒棒糖糖纸,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两分钟后,他认清了现实。   这糖纸都被他扭得歪七扭八,他的手指也给挫红了,可就是打不开。   还有剩下的唯一一个方法。   用牙齿啃。   就是有点子不太体面,特别是现在这车里还有他道士哥哥和道士哥哥家的司机。   他和他道士哥哥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看起来本来就已经很像是一只卷毛小狗了,再被道士哥哥看到他用嘴啃糖纸包装的样子,那不就是坐实了他卷毛小狗的属性?   不行不行不行。   ……但是他真的打不开QAQ。   什么设计,这完全就是不想给人吃的!!   他小脾气上来,跟糖纸拧上了,又用手掰扯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用。   用牙齿咬的谷欠望在心里越来越强烈。   宁又声做贼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狗狗祟祟地抬起头观察司机叔叔和道士哥哥的反应。   好的,很好。   司机叔叔在开车,看起来十分专心,道士哥哥依旧在看着手机回复消息,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注意不到他身上。   他,就啃一下。   就一下。   做好了心理建设,宁又声深吸了一口气,悄咪咪地把糖纸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咬一下。   他本来就害怕被人看到,动作做得飞快,咬了一口之后飞快地恢复了正襟危坐。   这动作,看起来……偷感很重。   一直不动声色看着他动作的陈陆没忍得住,桃花眼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但是就是天不如人愿,这一口还是没咬得开。   宁又声板着一张小脸,实际上已经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   他要是刚才稍微更用力一点,绝对!   现在就没有别的事了!!   他垂眸观察着手里的糖纸,只差一点。   真的只差一点。   他只要再咬一口……   宁又声再次咽了咽口水,准备着再次利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偷偷摸摸地又观察起了车里另外两个人现在的反应。   司机叔叔?   很好,司机叔叔心无旁骛地正在开车,这专注的程度,看起来就像是他现在倒立拉个屎都不会被察觉到。   宁又声放心了。   现在就只剩了他道士哥哥。   宁又声偷感很重地抬眸——   宁又声面无表情。   宁又声几近崩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QAQ。   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道士哥哥正眼里带笑地看着他,关键是……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宁又声宣布,他的世界就在此刻崩塌TwT。   然而下一瞬,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缕清淡的崖柏香靠近,在他还没有抓住的时候又很快划走。   陈陆拿走了他手里的糖。   宁又声的视线跟着聚集在了男人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在心里面祈祷,如果道士哥哥也打不开的话,就说明他今天一切的出丑动作都是事出有因——   但很快。   男人一只手捏住糖,一只手捏住了糖纸的密封处,两只手稍微一样不同的方向用力。   一声十分轻微的“咔嚓”声,糖纸很乖巧地被打开了。   甚至剥下来的糖纸都很完整,除了他的牙印之外,没有别的损坏。   “……”   宁又声快要碎掉了。   陈陆再次轻笑了一声,把糖递给了他。   接下来的一路,宁又声被彻底剥夺了声音。   真的。   他只想找个缝钻进去QAQ。   饶是他把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来,为什么道士哥哥明明在一心做别的事,还有功夫看他。   他想得入神,吃完了糖之后又咬着塑料棍不放,还是陈陆看到,伸手给他摘了下来。   拿出来的时候,宁又声清楚地看到,这根塑料棍上全都是他的牙印。   惨不忍睹。   “……”   这一刻,他才深了理解了那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意思。   他摆烂了。   陈陆看着他整个人又搭耸下来,仿佛脑袋上隐形的狗狗耳朵都没了精神,没忍得住,再次笑了一声。   跟着,他就接到了少年带着浓浓控诉的视线。   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想破脑袋勾引人的样子多了几分生气。   宁又声本来是有点小小的生气的,但是!   盯着男人看久了,那点小小的生气竟然自己就烟消云散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   怪不得小爸爸说,以后嫁人一定要嫁个帅的呢。   帅的惹你生气都气不起来。   啊。   宁又声现在觉得这是至理名言。   不过他的思绪又慢慢地飘到了别的地方,没想得通,宁又声自己都意识到,嘴比脑子快地开口,“哥哥。”   “你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你呀?”   原来一直在想这个。   陈陆再次失笑。   说起来,情爱这种东西,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很肯定,宁又声并不喜欢他。   最多,也只是对年长者的一种崇拜。   不过他现在说,跟宁又声肯定也是说不清楚的。   他想了想,轻声道,“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宁又声听得一头雾水。   就在他还在沉思的时候,司机叔叔已经开口说,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陈陆和这次遇到问题的小情侣,以及打听到他联系方式联系他过来的男方弟弟,约在了一个安静的茶楼见面。   一到地方,宁又声的视线就被那个话说是男方弟弟的男孩子吸引了。   有点熟悉。   这个弟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第23章   不,不是好像。   他就是见过!   在之前他去找道士哥哥去的那个酒吧里,有个女装的小哥哥一脚踹翻了来骚扰他的人。   就是这个小哥哥!!   现在他的穿着虽然和当初在酒吧的时候大相径庭,换成了一件奶蓝色的短袖,看着乖了不少。   但是大概还是看得出来当初在酒吧里张扬的模样。   小哥哥对他并没有印象,视线从他身上轻轻地掠过了,然后笑盈盈地站起来和陈陆握了个手,“陈少爷。”   宁又声跟在道士哥哥后面坐下来,这才发现这对小情侣里面的女生眼底下一片青黑,看起来这段时间应该睡得很不好。   而她旁边的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时不时地垂眸看她的情况,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看这样子,两个人的感情应该很好。   陈陆也把他们的模样看在眼里,淡声开口,“两位讲一下具体的情况吧。”   一听到他这么说,女生好像再也绷不住了,捂着嘴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呜呜呜……”   “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女生名字叫张暖,她的未婚夫叫做花林晚,两个人在上大学的时候相知相爱,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很快就见过父母,定下了婚事。   就在三个月前,张暖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出来怀了一个小孩儿,这对于一对正准备结婚,亲戚朋友们都祝福的情侣来说,无疑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   为了迎接这个小孩儿的到来,他们还特地搬进了之前准备的婚房。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一搬,搬出了问题。   张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自从他们住进来之后,只要是在这套房子里面入睡的,她都会见到她。   她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学生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旧得褪色了,就像是……刚刚从坟里面挖出来的那样,仔细看,上面甚至好像都还挂着土灰。   她披散着头发,每次都不会说话,只是微微蹙眉,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看着她。   最开始在梦里,女人还只是站在房间门口,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现在都已经能走到她床边了!   张暖起初是没那么害怕的,她胆子并不算小,那个女人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她听别人说,梦到这种东西,只要定定地跟她对视,就能把它吓跑。   那次在梦里,她鼓起勇气看了过去。   跟着,她就眼见着,女人脸上的皮肤慢慢脱落,露出带着白色小虫子的红肉,粘稠的深黑色血液慢慢滴落下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女人身上的学生装裙子也变得破碎不堪。   甚至,她脸上终于多了平时没有的表情。   ——那是愤怒,还夹杂着令人心惊的嫉妒。   她哭着质问她,“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敢这么看我?!”   而且,随着他们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慢慢长大,女人看她的眼神也越加骇人。   最近,张暖甚至觉得,她想要杀了自己,取而代之。   她终于受不了了,幸好,她未婚夫花林晚家里是苗族人,而且真是养蛊那一支脉的。   不过花林晚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姑姑出来读书了,不如他的弟弟花零,身为他们这一支被选中的继承人,从小学着长大。   但是这种事情,专业不对口,花零来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办法,就想办法摇了陈陆来看看。   听到这儿,陈陆挑了挑眉,“花家人?”   花零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随手一招,茶桌外面的荷塘里停留的粉蓝色蝴蝶就径直朝着他飞过来,扇了扇翅膀,停在了他苍白的指尖。   “是哦。”   他指尖微微抖了抖,蝴蝶又很快飞开,“久闻陈道长大名呢。”   宁又声眼睛都瞪大了,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以前,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好像能跟蝴蝶无差别交流的!   他看着那只粉蓝色的蝴蝶慢慢飞走,直到看不见它的身影,他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结果一眼就对上了花零小哥哥似笑非笑的视线。   啊……   宁又声眼睛眨了眨,下意识想要往道士哥哥的身边躲,但又想起来这个小哥哥应该没什么敌意,有点尴尬。   想了想,他朝着小哥哥露出了一个笑,脸颊边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花零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多了几丝兴味。   听说,武当的嫡传大弟子陈陆最近下山,家里人给他定了个婚事。   看起来,这个糊涂的未婚妻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看起来傻乎乎的,定下这桩婚事的人想必是个聪明人,这两个人还挺配的。   陈陆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这边,转而看向了抱着未婚妻低声安慰的花林晚,“你呢,花先生。”   “有没有察觉过它的存在?”   花林晚皱起了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的。”   张暖一惊,哭红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她没有找过你吗?!”   花林晚连忙安慰她,“我是害怕你知道了多想,而且……”   “她就找过我一次。”   “她说,我骗她,我是骗子,但是我大着胆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又只顾着哭,不说话了。”   花林晚摇了摇头,伸手又捏了捏鼻根,也为这件事觉得伤神极了,“还有……我有两次在公司加班回来,太累了,也没换鞋在沙发上躺着就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醒过来,我已经换好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不过她看起来,对我并没有恶意,甚至……”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了,但在座的基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那个女鬼,不仅仅对他没有恶意,甚至看起来,仿佛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张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摇了摇头,下意识伸手摸自己的肚子。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情侣,花林晚是了解她的,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语速道:“可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过界的接触!”   “暖暖是我的初恋,我很爱她,我们已经订婚,而且还有了一个孩子。”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我的家里面,我都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她在伤害我的妻子!”   他说得目光坚定,张暖在旁边听得又哭了起来,靠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本来就是这么平淡的一对小情侣,原本应该幸福而平淡地迎接未来的小孩儿到来,就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张暖日夜都神思恍惚,有几次还差点出了事。   而他们,深受她的影响,却半点不知道为什么。   总不可能,就是他们自己倒霉吧。   花林晚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低声安慰怀里的未婚妻。   等着张暖的情绪稳定了些许,陈陆才开口,“去你家里看看吧。”   “它还没有出手伤人,解决它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跟着,他们又跟着张暖和花林晚,去了他们的家里。   看得出来是新装修的,很多家具都很新,不过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是挺热爱生活的人,就算是这样,家里也摆放着盛开的鲜花。   这对小情侣也是真的爱这个未出生的小孩儿,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才只有几个月大,但这家里已经有不少小孩儿用的东西。   “你们随便坐,”花林晚给他们分别倒了杯茶,看向了陈陆,“怎么样,陈道长?”   陈陆摇了摇头,让他稍微改了一下房子的部分摆放格局,然后又扔了几样东西,最后才道:“阴气很重。”   花林晚和张暖的心顿时就揪起来了,“那现在能把它找出来吗?”   张暖捧着一杯热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陈道长,真的拜托你了,后续的价钱我们肯定会好好给的,我是真的觉得受不了了……”   要是直接用手段强行逼,肯定是能把这东西逼出来的。   只不过它尚且还没有伤人——虽然确实对张暖造成了负面影响,但它还没有直接出手——陈陆也不能做得太绝。   陈陆摇了摇头,“今天晚上再看吧。”   他说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等不了多久,就是张暖平时睡觉的时间。   也就是那东西出来作乱的时候。   张暖心脏都揪了起来,一想到还要见到那东西,她就觉得整个人都受不了了。   她还想说话,但旁边的花林晚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摇了摇头示意她听话。   之后,他才看向了陈陆,“陈道长,那就委屈你们在家里将就一晚了。”   他们能对陈陆说出价格肯定会好好给的话,就证明了他们自己家底也颇为丰厚,这一点,从这套房子就能看得出来。   除开书房和婴儿室,这套房子还有好几个房间,当然也有能住下他们的客房。   本来花林晚想安排宁又声和他各占一个房间的,陈陆想起来这小孩儿的体质,想了想,无奈地提出让宁又声跟他一个房间睡。   还是他亲自看着这小孩儿比较保险,毕竟都把人给带来了,他得负责。   宁又声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眼睛一亮,乐颠颠地跟在陈陆身后去收拾房间去了。   而他们谁都不知道。   另一边,司机叔叔已经悄咪咪地联系了陆女士,“夫人!”   “您放心,我感觉少爷对这桩婚事也没那么抗拒嘛。”   他一脸姨母笑地又把今天在车上看到的场景给陆女士讲述了一遍。   陆女士看得不禁挑了挑眉笑起来,“那是。” 第24章   “也不看看谁才是当妈的,那小子在外面再怎么拽,也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他?”   司机笑着连连道,“是的是的,夫人英明!”   陆女士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这样!”   “陈陆好不容易拖家带口地出去,你就帮我好好地看着他们,要是有什么情况,立刻跟我汇报。”   “对了,千万别让陈陆那小子知道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什么性格是再了解不过了,要是那小子知道了她在悄咪咪地观察他和小声声的情况,一准儿得生气。   司机叔叔表示十分理解。   他是知道自家少爷的实力的,所以就算是知道这套房子里有那什么东西,也十分坦然地躺在床上安然入睡。   *   收拾好了房间之后,宁又声乖巧地坐在了床边,微微仰着头看着陈陆。   那双澄澈的小鹿眼睛里,分明是浓浓的期待。   陈陆看得失笑,没忍得住,想伸手在他的脑门儿上敲一下,但是手都伸出去了,又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些过于熟稔了,收回了手。   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倒是分毫没有减淡,“你想什么呢?”   宁又声半点没觉得自己想的有什么错,依旧这么看着他。   但实际上,天不遂人愿,道士哥哥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跟他一起睡的想法,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自顾自地看起了书。   宁又声:“……”   他有点郁闷。   但他也不是什么轻易就能说放弃的人,趴在床上,两只手支撑着自己毛茸茸的小卷毛脑袋,专注地就这么盯着陈陆看。   最后,陈陆还真被他看得受不了了,无奈地合上了书页,“已经十一点了,你还不睡?”   宁又声的一双小鹿眼睛是亚麻色的,折射着灯光,看起来亮晶晶又水灵灵的,像极了山间溪流里撒下了一把碎钻。   他依旧不说话,卷毛小狗十分地倔强。   陈陆被他笑到了,有些无奈,站起来,“我还有事。”   就算是没有事,也绝不可能和这小孩儿这么不清不楚地躺在这儿啊。   宁又声才不管,但是眼见着道士哥哥是真的准备转身出去了,他有点子挫败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什么嘛,可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知道拒绝他QAQ。   哼!   不过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都快习惯了,又从床那边滚回来之后,穿了外套跟了上去。   令人惊奇的是,张暖小情侣和花零竟然都还没有睡。   花零还好,有点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躺着玩儿手机,张暖则看起来有些害怕紧张,花林晚把她半抱在怀里,正轻声安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暖暖,这不是有陈道长了吗?”   张暖一只手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角,苦着脸摇了摇头,“我知道。”   “但是我真的害怕,”她稍微想一想以前做的那些梦,整个眼眶都跟着红了,“阿晚,你不知道,她有多吓人……”   她甚至都完全没办法闭上眼睛!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再次见到她,她就完全不敢入睡!!   花林晚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心疼,对那个东西心里面又更多了几分厌恶。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安慰怀里的女朋友,就听到了陈陆两个人的脚步声。   “陈道长?”   他连忙站起来,去给陈陆两个人倒了水。   陈陆的视线落到了张暖身上,“睡不着?”   张暖想朝着他挤出一丝笑意,但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一抬眸,本来是想看向陈陆的,但眼尾余光瞥见窗外的夜色,却怎么都觉得这黑暗里有一双充满了怨怼的眼睛正盯着她。   张暖被吓得一激灵,定了定神之后往外面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疑神疑鬼的。   她脸色更加苍白了,好不容易脸上挤出一分笑意,看上去却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我……”   “对不起,陈道长,我太害怕了……”   陈陆倒没觉得有什么,每次下山来,他都会解决不少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他朝着张暖带着安抚地笑了笑,“没事,人之常情。”   跟着,又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包,里面找出了朱砂和黄纸,就铺在茶几上,随便几笔,两张符就很快成型。   他画符的时候,宁又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亮晶晶的,看着像极了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   他看到道士哥哥在画符的时候,身边有些什么金色的气在飞快地汇聚。   看起来就像是一副鎏金的画卷。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气”应该是不怎么听话的,但是她们在道士哥哥身边却格外地乖顺,就顺着青年手里面那只古朴得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木笔钻入了黄纸。   在这一瞬间,那两张黄纸从平平无奇的样子,也跟着变得发亮起来。   尤其是黄纸上的字符,红里面参杂着金,像是金色的气在红色的朱砂里慢慢流淌。   宛如凭空变成了活物。   陈陆把两张符纸稍微折了一下,折成了两个三角形,递给张暖,“一张是平安符,一张是清心符。”   “带着去睡吧,别想太多,很快就能睡着的,我会在外面守着你。”   张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   她以前也是去道观寺庙里求过平安符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两张符一接过来,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脑袋一下子被清空了许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这下,她脸上的笑意才多了几分真切,“谢谢道长。”   她在花林晚的陪伴下进了房间。   宁又声目送着他们进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点金色的气,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啊……   卷毛小狗歪了歪脑袋。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才收回视线,结果没想到一下对上了花零笑盈盈看着他的眼睛。   嗯?   宁又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仿佛在课堂上被老师突然点了名。   花零被他戳到了笑点,低声笑起来,也不玩儿手机了,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宁又声下意识看向了他家道士哥哥,后者依旧神情淡定,坐在沙发上看书,看起来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花零走过去。   花零就没有那么规矩了,看着他头上的小卷毛,直接上手撸了两下。   看着宁又声整个小孩儿都愣愣的,他才又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他,“你真可爱。”   宁又声懵懵的,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微微仰着头看他。   花零笑着问道:“你怎么不睡觉呢。”   宁又声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小声说,“睡不着哦。”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戳到了男生的笑点,让后者脸上的笑意完全都淡不下去。   宁又声再次歪了歪脑袋,有点困惑地看着男生。   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怪不得啊。   花零笑眯眯地想,就陈大少爷这样,不知情爱为何物的性格,也会把这只卷毛小狗给带在身边。   他没忍得住,又伸手呼噜了一把宁又声的小卷毛,少年看起来已经回过神来了,脸上浮现出了一点小小的抗拒。   花零视线一转,苍白的指尖轻飘飘地抖了抖,竟然凭空生出了一只黑色的蝴蝶站立在他的指尖上。   有蝴蝶黑色翅膀的衬托,他的手指苍白得更加明显,甚至几乎都没带什么生气,却反而显示出了一种颓靡的美。   “给你,”他示意宁又声伸出手。   宁又声照做。   这只蝴蝶格外听话,宛如能跟花零心意相通,他把手一伸过去,蝴蝶自己就飞到了他的掌心。   轻飘飘的,但是感觉有点痒。   宁又声垂眸,好奇地观察着他。   张暖说花零是养蛊的,就连道士哥哥也知道他们花家人,想必他们在业界名声也挺大的。   那他手掌心的这个,也是蛊嘛。   “算是,”花零笑盈盈地给他介绍,“不过她没有实体,是我的灵力随手捏出来的。”   “你果然能看到。”   嗯?   宁又声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难不成他不应该看到嘛?!   就在这会儿,一直在垂着眸状似专注地自顾自看书的陈陆也看了过来,眸色平静,但实际暗藏风波。   花零半点没怕,又笑道:“陈道长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我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在你眼底下对小声声做什么呢?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放心,我知道轻重,不可能把这种事宣扬出去的。”   他对陈陆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挺想跟人打好交道的。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嘻嘻嘻。   宁又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左右看了看,看不明白,又自己垂下脑袋跟掌心里的蝴蝶玩儿。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这蝴蝶的翅膀原来不是纯正的黑色,在光线下,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斑,仿佛天上的星河。   花零从沙发上翻下来,蹲在他旁边,笑着低声问:“喜欢吗?”   宁又声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很好看。”   花零扬了扬下巴,“那是,这可是我捏出来的。”   “诶,”他戳了戳宁又声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一副说小秘密的样子凑得更近,“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诶?   宁又声愣了愣,下意识又要转头去看陈陆,但是这次他控制住了。   他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回想起了道士哥哥在车上说的话。   他说他并不喜欢他,他说等他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知道喜欢是什么?   那什么才是喜欢呢。   他眨了眨眼睛,手掌上的蝴蝶已经因为灵力消散缓慢消失了,他慢吞吞地收回手,转过头有点茫然地问花零这个问题。   花零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又笑开了,“你不知道么?”   宁又声愣愣地看着他。   花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渐转深,也说:“这个事情呢,我也没办法跟你讲啦。”   “或许慢慢的,你自己就会知道了。”   是吗?   宁又声一头雾水。   但来不及等他继续深思,就在这个时候,张暖小情侣的房间门被“砰”一声突然打开!   众人瞬间转头看过去,只见张暖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整个人身上都被汗湿透了,就像是刚刚才从水里面被捞起来的一样。   她口唇干涸,反复舔了舔嘴唇,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哭腔哑声道:“道,道长……”   “你救救他,救救阿晚!!”   众人连忙赶过去看,花林晚躺在床上,整个人脸色青黑,皱着眉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但他脸上却带着笑!   张暖整个人都快晕倒了,花零扶着她,她才好不容易坚持着把话说出来,“她到底想——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我张暖这一生,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阿晚他也是,他向来都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现在网上那么多说自己生活怎么怎么惨,吃不起饭了,他明知道很多都是骗人的,但只要他看到了,能帮就尽量都会帮一下……”   “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家?!!”   花零低声安抚她,张暖却迟迟平静不下来。   在他们的吵闹声中,陈陆走进了花林晚,手上的灵力飞快聚集。   在宁又声眼里,他手上带着金色的气,气定神闲地抓住了那团已经把花林晚整个罩住的阴气,然后一用力,竟然直接从他身体里拽住了一个女人!!   身上带血,穿着灰扑扑的学生装,看起来整个“人”都阴郁得不行!   和张暖之前的叙述一模一样!   就是她!!!   她出现的一瞬间,宁又声就感觉整个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下来,他下意识握住了手腕上道士哥哥给的,串在红绳上的木牌。   花零也看得清清楚楚,眯了眯眼睛,把张暖挡在了自己身后。   女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陆,声音听着仿佛在泣血,“道士——”   “这是我和他的事,为什么你要横插一脚?!”   她飞快回身,青黑色的手上指甲有七八厘米那么长,直接就想来攻击陈陆!   宁又声的心脏狠狠提了起来,但陈陆半点没有往后退,手上的符纸无风自燃,“束!”   朱砂红中参杂着金色的灵力化成了一股股粗绳,朝着女鬼飞过去,很快就把女鬼束缚在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朱砂红的灵力烫得惨叫,身上的学生装上甚至带上了焦黑的痕迹!   整个房间里也都充斥着腐烂的肉味,张暖也闻得一清二楚,当即就打了个干呕!   扶着她的花零有些无奈,手上苍白的欺负莫名开始蠕动起来,仔细看,才能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肉里蠢蠢欲动。   跟着很快,他指尖从里面被咬开,一只白色的虫子钻出来,在张暖没看到的时候,在她手上的皮肤上转悠了一圈,然后随便咬了个口子钻了进去。   张暖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本来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胃里翻江倒海,肚子也在坠坠地发疼。   但是现在,这些情况都悄然消失不见了。   她依旧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团疼得惨叫的黑雾!   没错,她看到的是一团黑雾,包括花零,好歹也是花家这一辈的佼佼者,他的修为并不算低。   但在没有刻意催动灵力的情况下,他看到的也是一团黑色的人形雾气。   只有宁又声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并不知道。   他现在是真的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非常血腥!!   明明女鬼已经疼得不行了,但她依旧半点没有服输的样子!   她明明已经疼得全身都在颤抖,只要挨着朱砂红灵力的地方,都被灼得烧焦,但她依旧伸出青黑的手,想要挣脱身上束缚的灵力。   “为什么……阿晚,为什么……”她声声泣血,“我等了你那么久,我那么爱你——”   “为什么你还要找道士来?为什么?!!!”   陈陆都不禁皱起了眉。   别人不知道,他可一清二楚,如果这只邪祟不挣扎,这灵力半点都伤不到她。   相反,她越是心有不甘,越是反抗,灵力就捆绑得越紧,她就越难受!   “你……”   女鬼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直接把爪子对准自己,身上血流如注,粘稠腥臭的暗红色血液不停地滴落下来,很快就在白色的地板上凝结成一滩。   她把自己撕裂成了好几块,从灵力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好疼啊!!!阿晚!!!”   整个房间,都只回荡着她的惨叫!!   陈陆眉头皱得更紧,他反应很快,手上迅速成结,外间客厅里的桃木剑飞速旋转着射过来,直接把女鬼钉在了墙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已经伏诛的时候,她竟然不顾疼痛,直接让整把桃木剑按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阿晚……”   她看起来伤心极了,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下血泪。   从桃木剑出来之后,她整个身体都透明了不止一倍,甚至看起来马上就要消散!   但就在这个时候,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她强行化成了一缕烟,再次进入了花林晚萦绕着阴气的身体!   张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怎么办,道长?!”   陈陆没说话,只是手指微动,召回了桃木剑。   倒是旁边的花零叹了口气,“不用担心,嫂子。”   “她已经快死了。”   不对,她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她快要魂飞魄散了。”   张暖愣住,“这……”   花零带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看她的样子,大约,是哥哥欠下的情债罢了。”   张暖紧皱着眉头,“可是我是知道你哥哥的,他不可能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有什么!”   花零叹了口气,缓声道:“我知道。”   “我说的是,大概是哥哥的上辈子,跟她有什么牵扯。”   张暖闻言再次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   这是一片竹林,位置在学堂后面,挨着小河沟,风吹过来的时候,竹叶的沙沙声和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响成一片。   张林晚在这里等了好一阵,才等来他的未婚妻,苏思文。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的时候,苏家家规森严,不允许苏思文跟他一起去学堂上学,还是他跪在苏家的祠堂,为思文恳求了很久,才博来这么一个机会。   正因为机会难得,学堂里也只有苏思文这一个女孩子,她平时功课上相当勤勉,上学迟到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也不对。   他为了等她,今天也已经迟到了。   她是女孩子,学堂里的先生们会格外优待她,他就不一样了,今天一准儿去学堂里被罚了之后,回家还得跪祠堂。   张林晚一想想跪祠堂膝盖疼的那种滋味,他就觉得整个人生都晦暗了。   终于,女孩子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穿着学生装,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儿从竹林尽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苏思文!   张林晚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迎上去,却又跟着紧紧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面前的女孩儿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白皙的脸上到处都是灰,甚至她的脸色尤其苍白,唇角还带着血迹,身上的裙子也不知道在哪儿挂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张林晚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苏思文察觉到他的目光,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悲伤,但是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朝着男生笑了笑,“没什么,我太着急了,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听到她这么说,张林晚心里面因为等待她这么久生出来的抱怨也没了,那点不对劲的想法也随之抛在了脑后。   “慌什么啊?”   “我们又不是天天都迟到,就这一次,先生们又不会就抓着我们不放。”   “至于家里,我会去给伯父伯母解释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这么着急。”   “不过你从来都很在意在先生们面前的表现的,”说着说着,张林晚顺口道,“怎么今天就迟到了?”   都怪那个道士!!   多管闲事!   苏思文脸上黑色的雾气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悲伤淹没。   ……算了,怪什么呢。   怪命运不公。   她强行扯出了一个笑意,没让眼前的男生察觉出什么不对,轻声道:“是呀。”   “弟弟觉得我的书本好玩儿,昨天拿去玩儿去了,我今天早晨找了很久。”   “对不起啊,让你等我这么久。”   面对心爱女孩儿的道歉,张林晚的耳根稍微红了些,“嗨,没事。”   “我们俩之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啊。”   反正也迟到了,他们也不着急着赶去学堂,就竹林里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微风吹过,青翠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合成了一曲交响曲,时光流淌过的时候,都跟着慢了下来。   张林晚拿着书本,面对着身后的女孩子倒退着走,“……诶对了,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看报纸。”   苏思文眼里的悲伤再次一闪而过,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应,“看了。”   她勉强笑道,“先生不是说,读书人,当时时关注时事么。”   张林晚继续道:“是啊。”   “只不过,我读得越久,却越是觉得古人说得没错,百无一用是书生。”   “看报纸上说,北平的战事吃紧,政府已经在商量着看,要不要退居河南。”   张林晚皱起了眉头,“华北平原一望无际,没有一点遮拦,如果日寇跟着一路往下……”   “很可能,不过多久,战火就能延伸到我们这里。”   苏思文当然懂他的意思,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会这发生,但依旧心如刀绞。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勉强,“是啊……是这样的。”   “日寇再跟着长驱直入,则整个中国危矣。”   张林晚握拳,“所以,我想去参军。”   苏思文虽然已经早就没有了呼吸,但在这时,却也觉得喘不过气来,“非要去吗?”   她甚至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都红了,“整个中国那么多人,多的是人去抗日,你就非得去吗?”   “你看报纸上,日寇的武器都是长木仓火炮,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飞机,从天上扔火乍弹下来,就算是你有铜皮铁骨,也是九死一生!”   “阿晚,你家里还有伯父伯母,还有阿爷阿奶,还有……还有我。”   张林晚皱着眉看她,像是觉得面前的女孩儿很陌生,“思文,你怎么能这么想?”   “战争战争,打仗有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中国的每个人都想着害怕牺牲而不敢去参军,那不就是把我大国国土拱手让人?!”   “每个人都不去参军不去抗争,难道看着日寇日渐嚣张,让我中国同胞任人欺凌?!”   张林晚突然生气起来,头一次对着心爱的女孩儿说了重话,“先生教我们,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你如果这么想,那就是辜负了先生们对我们的期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学堂!”   “我……”   苏思文整个眼眶都红透了,眼里盈满了泪水。   她想再说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张林晚看着她的样子软了声音,“思文,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但是我身为一个中国人,这是我的职责。”   “那我……”苏思文的声音都颤抖了,带着浓浓的哭腔,“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如果死了,我想,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总好过,她一个人等来他战死的消息,再在这世间孤寂徘徊百年。   最后终于找到他。   他已经牵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他们有了共同的骨肉。   张林晚拧眉,却摇了摇头,“思文,不要任性。”   “我去参军,家里的父母爷奶都拜托你稍稍照应了,我是独生子,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拜托你了。”   苏思文真的很不想答应下来。   但是,她太了解这个人了。   她知道,她的阿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就算是阻止,阿晚也非去不可。   最后,她颤抖着,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本来张林晚并没有那么急,但是报纸上报道的战事越来越令人心惊,他看着揪心,都来不及跟家里人商量,留了一封书信就匆匆赶往战场。   他在战场上经历了很多。   同伴的死亡,整天和生死相伴,最严重的一次,他被天上落下来的炸药刚好砸中。   在疼痛传来的一瞬间,他紧紧地握着握着夹着未婚妻照片的怀表,已经想好了跟她下一世再见。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能醒过来。   他醒过来了。   面前的医生护士一脸兴奋地看着他,说祝贺他清醒。   张林晚觉得这不对,紧紧地皱着眉,尝试着跟他们表达他的疑惑,“我怎么还能醒过来呢?”   “我记得那个火乍药,把我的四肢和我的头颅都火乍得分开了!!”   “我当时觉得很疼,真的很疼!我还——”紧握着思文的照片……   思文?   思文……   为什么是思文?   他脑袋里突然冒出来这个疑惑,但是没等他想明白,护士小姐就把火乍得破碎的怀表塞进了他的手里。   护士小姐笑着道:“可能是上天都不忍心看着你和你的未婚妻分开吧。”   “听说你被送来的时候,身上全都是血,但是手上还紧紧攥着这块怀表。”   “思文?你的未婚妻是不是叫思文?你昏迷的时候,老是在叫她的名字。”   张林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跟自己说,刚才心里面冒出来的那个问题真是无厘头,他跟未婚妻苏思文一起长大,醒来想着思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纵使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他也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然而仔细深思起来,又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明明一切都发生得这么顺理成章。   他在医院里养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本来着急着想要回到战场,但是时间过得很快,听着外面的报童兴奋地大喊,“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医院的众人都欢呼一片,张林晚想着,如果现在能见到苏思文,他一定用力抱着她,跟她说,他们打赢了!   刚想到这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依旧穿着学生装的苏思文就笑着走了进来,“阿晚。”   张林晚瞪大了眼睛,着实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连忙就想下床来迎接她,“思文!你怎么会来?!”   苏思文勉强一笑,“你不是跟家里寄了信吗?你忘了?”   “你说了你的情况,老说是小伤,但是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我就说有问题,来看看你。”   “结果没想到,你果然是瞒着我们的!”   张林晚觉得奇怪。   他用力地回忆着,他有给家里面寄过信吗?   但是看苏思文的样子,又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说谎?   苏思文为什么会说谎?   “我没忘,没忘……”他一边嘴上应付着,一边却用力地在回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回想,以前的那些事好像都朦朦胧胧的,好像有这件事发生,但是细想细节,又想不起来。   这不对。   张林晚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他越来越觉得头疼欲裂!   苏思文脸上的悲伤色彩越加浓厚,静静地看着他,最后,眼里流下了血泪。   阿晚啊。   张林晚疼得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是在他家里的床上。   他觉得有点奇怪,新中国都已经成立了,他回到了自己家,继承了家业,怎么还会梦到当初在医院的时候。   诶。   想不通,不管了。   今天是他和思文大喜的日子。   他和苏思文青梅竹马,本来成年之后就该成婚的,只不过他中途任性,非要去参军蹉跎了几年。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他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苏思文替他把家里照顾得好好的。   他回到家,终于等到新中国成立,很快就把和思文的亲事提上了日程。   他要和思文成婚了。   张林晚笑起来。   “少爷!”   外面有小厮在催,应该是吉时已到,思文应该已经在外面了。   他出去,果然,思文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笑着看着他。   ……婚纱?   张林晚总觉得这一幕不怎么和谐,头又疼了起来。   自从他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就老是觉得头疼。   苏思文很担心他,走上前来扶着他,“怎么样?阿晚?”   “头还疼?我马上去请大夫?”   为什么要说成是大夫?   明明是医生啊!   这个疑惑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张林晚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是不应该,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应该。   ……对,不应该请大夫。   今天可是他和思文的大喜之日,不应该被任何事情打扰。   他终于和思文成亲了。   他再次笑起来,主动牵住了苏思文的手。   他们终于成亲了。   “我没事,我们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他牵着苏思文,走上红毯。   一步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越来越沉,但他还是坚持着,终于走到了台前。   他看着苏思文和自己的灵位上挂着大红花,周围的唢呐声越来越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张林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等着“三拜高堂”的叫礼声到,他轻声说,“暖暖,新婚快乐。”   苏思文脸色瞬间惨白。   张林晚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怎么了暖暖?”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高兴吗?还是说肚子里的宝宝又闹你了?”   他神情紧张,“我们马上去医院!”   苏思文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了。   她只觉得绝望。   明明已经死了百年,明明已经浑身冰冷,怎么在这一刻,她还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花林晚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个表情,还紧张地看着她。   苏思文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遍。   本来,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婚礼进行到底,但是现在。   没什么意思了。   在他的心里,这个婚礼,始终是和另外一个女人进行的。   她轻轻地挥开了男人的手,“阿晚。”   她泪眼朦胧,竭力克制住了自己身体的颤抖,“你看,我是谁?”   “暖暖……”花林晚脸上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慢慢地变成了惊讶……以及茫然。   “你是?”   花林晚皱起了眉,彻底清醒过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确实是成婚的地方。   不过不是正常成婚的地方。   这很明显结的是冥婚。   两块灵牌并肩被放在一起,中间的大红花红得似血,上面赫然镌刻着“苏思文”和“张林晚”的名字。   “苏思文。”花林晚自己就得出了结论。   礼乐声已然褪去,整个灵堂安静得仿佛不在人间。   花林晚愣愣地看着她,回想起之前自己经历的事,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不对。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场梦。   真正的张林晚,在决定去参军之后,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而他,是张林晚的转世。   他看向了苏思文。   后者身上洁白的婚纱已经褪去,恢复了一身老土的学生装,看起来像是想要对着他笑一笑,但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眼里满是悲伤,血泪从黑洞洞的眼眶里不停地滴落下来。   “是这样的。”   她哽咽着道,“是这样的。”   “你死在了战场上。”   “我……我当初说,一定要等着你回来,我说了,要等着你回来,但是我没等到。”   “阿晚,我只等到了你的遗物,他们说,你死的时候,应该都还握着那块表。”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那块表里,放在我的照片。”   “我没办法接受啊,阿晚……”   “他们说,要我嫁给别的人,我们只是有婚约,没必要把我整个人都搭进去,我不……”   “我伺候着我们的家人,等他们死了之后,我也跟着死了,我拜托别人,给我们举办了婚礼。”   “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苏思文一字一句,缓慢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啊。”   花林晚紧皱着眉头,当即倒退了一步。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能理解苏思文的做法,但他完全不赞同。   “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是张林晚。” 第25章   苏思文的脸色更加苍白,“不。”   她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就是阿晚。”   “我认得你的,就算你换了一副模样,我也认得你的……”   花林晚深吸了一口气,他面对着这个邪祟本来还有点害怕,但是现在看着她的这幅样子,也害怕不起来了。   他再次摇头反驳,“你清醒一点,我是花林晚,不是张林晚。”   “你知道的,他已经死了!”   “是!!”   苏思文突然激动起来,黑洞洞的眼里带着很明显的怨怼,“阿晚已经死了!!”   “但是我又找到他了!!”   “阿晚!”她仿佛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只固执地相信自己所认可的真相,“你是不是因为她!!”   “都是她勾引你!!她勾引你你们才会在一起!!你们才会——”   一想到这里,她恨得牙痒,“你们才会有孩子!!”   这是她生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找到阿晚的这几个月里,她曾经无数次质问苍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她和阿晚相爱,他们就只能得到就算是死了,也相隔千里的悲惨结局。   而那个女人。   她根本就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她凭什么,就能安安稳稳和阿晚在一起,孕育小生命,成亲,白头偕老?!   她不接受!!   一听到她说到张暖,花林晚的表情突然就变了,语气也冷下来,“这就是你日夜骚扰她的理由?”   “暖暖她分明是无辜的!”   花林晚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日渐憔悴的模样,只觉得愤怒,“她不认识你,她也不认识张林晚!”   “你为什么要针对她?!你自己也是女性,你——”   “我不管!!就是她抢走了你!!”   苏思文的声音异常尖锐!   她的音调也很高,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边流着血泪一边盯着人看的时候,尤其渗人。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她紧紧攥紧了自己的手,手和脸上的血管都爆起来,仔细看的时候,里面好像隐约有什么虫子在蠕动!   苏思文却无暇顾及,她悲伤地看着花林晚,男人看着她的眸光越来越冰凉。   这样的他,倒是跟以前的阿晚越来越不像了。   确实不像。   苏思文逐渐恍惚着冷静下来。   ……她的阿晚,已经不是她的阿晚了。   还记得,几个月前终于找到了属于阿晚的气息的时候,她有多高兴。   明明已经死了百年了,却依旧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很多。   她的阿晚啊。   结果她急匆匆地赶过来,却只看到了她的阿晚对着别的女人虚怀问暖。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对她?!   那她这百年来在世间盲目又孤寂的徘徊算什么?!   老天爷啊,怎么对得起她?!!   这几个月来,她万分没办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平时,她就悲伤地注视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   想不通的时候,她甚至想动手杀了那个叫做张暖的女人,取而代之。   但是她始终没有动手。   ……她知道的吧,阿晚还叫阿晚,但已经不属于她了。   属于他们之间的情爱,已经过去百年了。   眼前的这个阿晚,跟她的阿晚性格一样好,但却已经不是她的阿晚了。   她知道的吧。   就是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接受。   而现在,她不得不接受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更加透明的身体,很清晰地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阴气在飞快地消散。   她想。   自己这几个月……不,这百多年来,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她是个笑话。   对啊,是个笑话。   苏思文低低地笑起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慢慢地夹杂上了哭腔,最后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晚,阿晚!”   她仿佛已经不会说别的话,只能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们面前暗红色的灵牌上镌刻着的“张林晚”三个字静静地看着她,视线仿佛只有不近人情地冰冷,又仿佛夹杂了百年前另外一个人的心疼。   花林晚看向她的视线慢慢带上了复杂的怜悯和同情。   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女孩子确实可怜。   但是,这也不是她伤害他未婚妻的理由。   花林晚一时之间没动。   苏思文又哭又笑地崩溃得不成样子,最后再等着她冷静下来,她的身体已经又透明了一个度。   “对不起。”她哑声道。   是她错了。   转世之后,这个人就已经是另外的一个人。   她怎么能要求他依旧是她的阿晚呢。   她的阿晚,已经早就死了啊。   已经死了……   她糊涂了百年,没办法接受她和阿晚的缘分只到那里,但现在,不得不接受了。   花林晚皱起了眉头。   苏思文却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和刚才疯魔的女鬼判若两人。   只是,她眉宇间的悲伤情绪依旧浓厚,“对不起。”   “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们了,我……”她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   花林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思文自顾自轻声道:“我把你送回去。”   花林晚这次点了点头,画面一转,他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被邪祟拉进梦里面呆了太久,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但是他来不及顾自己,连忙一下子坐起来,找自己的未婚妻:“暖暖!!”   房间里面这么多人,他眼里却只看得见张暖,站都站不稳,却硬是朝着张暖扑了过去,又在半途回想起来现在张暖的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于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不过他依旧满脸都是担心地定心张暖,“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张暖心里一暖,眼眶当场又红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他,“我没事,我没事。”   “你呢,阿晚,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吓死我了……”   一直以来花林晚的情绪都还算是稳定,在这个时候,一阵后怕才瞬间涌上心头,“幸好……”   他抱着怀里的未婚妻,眼眶也跟着红了,喃喃道,“幸好她没有对你动手,幸好你没事。”   如果被拉进梦里面的人是张暖,他会疯掉的。   幸好不是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镇定了些许,意识到众人都在,这才看向了陈陆。   “陈道长,这……”   陈陆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向门口。   宁又声一直都盯着他们看的,这会儿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卧室门口。   一股股黑色的阴气迅速从房间里面飞出去,在门□□织凝结出一个人形。   最后阴气渐渐消散,一个女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是之前的那个女鬼。   她看起来,可比刚才的时候更加脆弱了几分,身形透明得仿佛只需要一阵清风就能吹散。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意识到众人都在看她,缓缓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宁又声晃了晃神,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的长相分明是清澈又甜美那一挂的。   张暖也意识到了她的存在,下意识护住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防备冷眼看着她。   但出乎她的预料,这只邪祟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她梦里面的怨怼模样,缓缓飘过来,朝着她鞠了个躬,“抱歉。”   她轻声道:“阿晚……不,花先生说得对,你是无辜的。”   “我……都是我的错。”   她说着说着,声音颤抖了起来,眼眶又红了。   本来整张脸都苍白得不成样子,这眼眶一红,她看起来就不由得更加可怜。   张暖紧皱着眉头,完全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花林晚虽然同情她,但想起来她之前对张暖做的那些事,还是抱着不少的防备,把张暖护在了身后。   跟着,他简洁地把整个事情讲了一遍。   张暖的眉头越皱越紧,“你……”   她脱口而出,但是跟之前的花林晚一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花林晚确实是无辜的,但是,要说苏思文,她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错。   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深爱着一个人,她换位思考一下,还是能理解苏思文的想法。   能怪谁呢。   怪命运无常。   苏思文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只鬼都颓丧极了,再次鞠了个躬,“真的……很抱歉。”   “我会离开的,给你和……花先生造成的困扰,我可能也没办法弥补了,真的很对不起。”   张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主动从花林晚身后站了出来,“我,还是挺能理解你的。”   但是她毕竟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而且这个女人窥伺着她深爱的男人,要让她说出原谅的话,也实在不太可能。   苏思文也知道这一点,脸上的笑意越加惨淡,几乎都要挂不住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想要往花林晚的身上飘,但她还是克制着,又看向了陈陆,“道长。”   “给你添麻烦了。”   陈陆挑眉,“想清楚了?”   苏思文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想清楚了。”   不想清楚又能怎么办呢。   她的阿晚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又或许说,她从头到尾都是清楚的,只是没办法接受罢了。   因为没办法接受,所以为阿晚殉情自杀,因为没办法接受,她在世间盲目徘徊百年。   也是因为没办法接受,她才迟迟不愿意从花林晚身边离开。   她的阿晚啊。   苏思文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陈陆也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样……”   “我是没办法送你去轮回的。”   进入轮回,起码要求是邪祟的魂魄完整,但苏思文。   她已经临近魂飞魄散的边缘了。 第26章   “我知道。”   苏思文轻声说,“我知道的。”   阿晚已经不在了。   她也并没有那么想要转世。   霎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花零继续玩儿自己的手机,陈陆为花林驱散身上还带着的阴气,张暖很担心他,从始至终都守在他身边。   只有苏思文。   这里好像已经没有了她存在的空间。   不过好在,她的身形已经越□□缈,站在空旷的落地窗旁边,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宁又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应该很伤心。   他想。   或许她已经看开了,也不想呆在这里了,但是,她还舍不得张林晚。   就算是知道花林晚和张林晚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也依旧,想再看一眼这爱慕到灵魂深处的人。   宁又声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走上前去,低声道:“姐姐,你别伤心了。”   苏思文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过了两秒钟后,露出了一个轻飘飘的,却带着浓烈悲伤的笑,“你不懂的。”   她怎么可能真正放得下,看得开呢。   那是她爱了这么久的人。   感情已经深入骨髓,要强行剜出来,无异于挖骨之痛。   宁又声确实不懂。   他有点茫然,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很快闭上。   他的小脑袋里,不由得又闪现出了道士哥哥说的那句,他并不喜欢他的话。   这才是他们说的喜欢吗?   好像跟他印象里,那些粘稠肮脏的谷欠望并没有很大的关联。   好像……小爸爸和课本上教的知识也并不是全对嘛。   并不是所有感情,都来源于肉,体的纠缠,都跟那种赤裸裸,令人不适的肉谷欠有关。   宁又声若有所思地垂下眸,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转头朝着他家道士哥哥看过去。   陈陆已经弄完了,察觉到卷毛小狗湿漉漉的视线,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招了招手,“睡觉了。”   宁又声怔了怔,下意识又看向了身体已经几乎要完全融入夜色的苏思文。   苏思文也朝着他笑了笑,笑容很淡,眉眼间的愁意依旧。   “好哦。”他迟迟地应了一声,跟着道士哥哥走进了房间。   送走了苏思文,没有了威胁,陈陆也不方便跟这小孩儿继续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看着宁又声换了睡衣上床之后,自己就转头准备出去。   听到动静,窝在床上的卷毛小狗露出乱七八糟的脑袋,像是一团软绵绵的被子里长出来的,有点好笑。   但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却湿漉漉的,看起来他应该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睁开眼问:“哥哥?”   陈陆一眼看透他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废料,失笑,“我出去睡。”   宁又声十分失望。   但现在已经特别晚了,他很少会熬夜到这个时候,等着陈陆一出去,他眼睛一闭,直接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这个家里已经完全没有了苏思文存在过的痕迹。   宁又声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小卷毛,洗漱完出房间,看到陈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有点怔神。   张暖自这件事发生以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她的脸色看上去都红润了很多,就是有些担心身边的花林晚。   陈陆安慰,“多晒点太阳,少去阴气重的地方,很快就补回来了。”   张暖很感激他,又连连朝着他鞠了个躬,“真的很谢谢您,陈道长。”   “我们已经把费用打到您账上了,您看看。”   陈陆挥了挥手,这会儿倒是注意到了愣在一边的宁又声,“走了。”   宁又声反应了两秒钟才回:“好哦。”   可能是还没怎么睡醒,卷毛小狗看着整个人都呆呆的。   陈陆脸上的笑意又不由得多了几分。   这会儿,司机已经买好了早餐在楼下等他们了,陈陆坐在了车上,把小笼包打开放在了茶几上。   看这小孩儿还一副没有开机的样子,他给整乐了,夹了一个灌汤包放进他的碗里。   “想什么呢?”   宁又声歪了歪脑袋,手倒是已经拿起了筷子,就是思维飘到了别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里突然开始回放之前张暖说的,把钱打到了他的账上。   卷毛小狗眨了眨眼睛,“哥哥。”   “你们需要交税吗?”   “嗯?”   陈陆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低笑了一声,“交啊。”   这小孩儿脑回路确实挺清奇的。   “不过税不重。”   毕竟他们这行业,一个不小心是真能出人命的,要是教的税还特别重,那才是真的没人性了。   宁又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突然又想到了别的,眼睛一亮,偷感很重地小声问,“那你们这行业,普遍收费怎么样呀?”   “就这次,张暖姐姐他们付了多少?”   问完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种问题好像有些冒犯,眨了眨眼睛,“哥哥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陆想了一下,大概说了个数字。   “!!!”   宁又声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说话了。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这数字对他来说或许是巨额,但对于陈陆这个首富独生子来说,想必也就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好嫉妒啊QAQ。   可恶。   宁又声用力咬了一口灌汤包,然后成功把自己烫到,“嗷嗷”地找水喝。   陈陆被他笑到了,一边笑一边把水递给他,“看着点。”   怎么真有人跟卷毛小狗一模一样。   不过宁又声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别的上面。   这边本来就是一个颇负盛名的旅游景区,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活动,热闹得不行。   回去的有一段路是要从景区穿过去,刚好能看到其中的景象。   到处都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小摊贩,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宁又声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更像是卷毛小狗了。   陈陆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倒是不着急回去,让司机叔叔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宁又声有点懵,“哥哥?”   随着他转头的动作,脑袋上一根不听话支棱起来的小卷毛轻轻颤了颤。   看着很软。   陈陆克制地移开视线,忍住了想伸手扒拉两下的冲动,“去看看?”   宁又声有点犹豫,“可以吗?”   这把陈陆给问笑了,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温和,“又没什么事,没什么不可以的。”   宁又声想了想,这才放心下来,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看着像是泡发的馒头上被人用手戳出来的一个小窝。   他以前从来不允许出来玩儿的。   ……其实小爸爸不说他也知道,他似乎拥有着某种十分特殊的体质,不管在哪里,那些邪祟总是能第一时间把那种粘稠,肮脏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因为这个。   他也不怎么喜欢出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   现在有道士哥哥。   只要靠近道士哥哥,那些恶心的,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的东西,就会带着浓浓的忌惮,不敢靠近他。   嘿嘿嘿。   道士哥哥最好啦!!   他蹦跶着跟在陈陆后面往人群里走,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要凑过去看清楚。   真的跟个小孩儿一样。   陈陆有些无奈,但注意力却一直在他身后,琢磨着他多看几眼,看起来比较喜欢的东西,就付钱买下来,让司机大叔给他拿着。   司机大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一点姨母笑,“大少爷对宁小少爷还是挺好的。”   陈陆听得出他的意思,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哄小孩儿而已。”   司机大叔脸上笑意不减。   嘿嘿,他又不是第一天在陈家工作,少爷长大以后,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上,但以前上学的时候可是住在家里的。   他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说着哄小孩儿,对别的真正的小孩儿,这人明明可没那么多耐心。   回去跟夫人汇报,夫人肯定也觉着高兴~   他涨工资有望嘿嘿嘿!   陈陆把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看得一清二楚,也懒得跟他掰扯,转眸去找小孩儿的身影。   但是——   “???”   宁又声人呢?!   他左右看了看,硬是没有找到这小孩儿,顿时提了口气。   要知道,宁又声的体质特殊,不仅是邪祟都会第一时间盯着他,就连有些势力——   他紧皱起了眉头。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被人用手戳了一下。   陈陆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一张绘着红色桃花的红白色狐狸面具出现在他面前。   他呼吸一滞,下一瞬,少年灿烂的笑脸从面具后面冒出来,“哥哥!”   “这个好好看!”   ……确实很好看。   陈陆的视线几乎都移不开。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挣脱出了天道的控制,流速变慢,最后彻底停滞下来。   周围的人闹着笑着,还有个小孩儿拿着纸风筝跑过,周围鲜活的一切,好像都跟他们隔开了一层结界。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少年眉眼间的笑意浓得好似面具上盛开的灼灼桃花,亚麻色的小鹿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眼眸里灿烂的笑星星点点,仿若星河落在其间。   他明明是十分清澈的长相,但是在那张狐狸面具的映衬下,竟然也不由得添了几分热烈的魅。   在这一刻,陈陆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他喉结微微滚了滚。   终于,又一个小孩儿拿着冰糖葫芦要跑过去,眼看着就要撞上没注意的宁又声。   他蹙眉,飞快地伸手把少年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小孩儿顺利跑过,周围的空间恢复正常。   宁又声不明所以,依旧仰着脑袋看着他笑,“哥哥?” 第27章   陈陆猛地倒退了一步。   他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劲,脸色有些难看,板起脸来的时候眉宇间的凌冽全都溢了出来,看着让人觉得很凶。   宁又声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不关宁又声的事。   是他自己心里出了问题。   差点犯戒了。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那双眼睛圆溜溜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好像整个世界里都只装下了他一个人。   陈陆克制地收回视线,蹙眉。   默念了一遍《清净经》,虽然开口说没事,但实际上心里面的警惕心却升了起来。   他并不喜欢宁又声。   他既然一心向道,也不应该和宁又声的关系太近。   他清晰地知道,他和宁又声之间不会有什么花好月圆的结果。   不能这样下去。   对他,对宁又声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这次他头脑一热把宁又声带来,已经算是越矩了。   适可而止。   陈陆收了脑海里各种复杂的心思,表情也恢复了平时随意的模样,“没事。”   “看完了,该回去了。”   宁又声迟迟地小声应了一声,“好哦好哦。”   不知道为什么,道士哥哥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就是觉得……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又变得远了很多。   宁又声怅然若失地垂眸,握了握手指,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面前的男人已经转头往车的方向走过去,司机大叔跟着跟上,看到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笑着喊了他一句,“宁小少爷。”   “走啊。”   他没有察觉到刚才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依旧笑呵呵的,“小少爷不用担心。”   “我看啊,我们少爷心里面还是有你的,我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纵容一个人呢。”   宁又声下意识抿了抿下唇,再次抬眸,朝着前面的男人看去。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好多个人,但是宁又声还是从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他家道士哥哥。   陈陆向来是很好认的。   他很高,背脊永远都挺得笔直,像极了一根正直的青竹,看起来克制又正经。   但是细细地看去,他又好像带着道士独有的自在随性,像是山间的清风。   好像任何人都难以抓住。   宁又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是吗?”   他咬住了下唇。   他的嘴唇本来就是偏饱满的,现在因为这个动作,硬是多了几分艳色。   后面,他的情绪就都不是很高了,   回去的路上,他和陈陆之间的距离在陈陆的刻意注意下,离得更远。   陈陆依旧在看书,宁又声中途小心翼翼地悄悄凑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全都是那种晦涩拗口的古文,看不懂,他又弱弱地缩了回去。   陈陆当然察觉得到他的不高兴。   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硬起心肠,佯装做没有看到。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情爱。   还在读书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收到过学校里男生女生的示好,那个时候,他只用板着脸拒绝就行了。   宁又声跟他们都不一样。   这小孩儿,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柔软,但是说着柔软,实际上又有点倔。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给宁又声希望。   这次的女鬼苏思文就是个例子,对情爱太过于执着,只是害人害己。   他说得没错,宁又声现在对他只是信任依赖,或许……有些好感,但绝不是喜欢。   止步于此最好。   陈陆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宁又声难得自觉,挽起袖子去厨房准备做饭。   但没想到,陈陆在客厅里接了个电话就起身,说他要出去一趟。   宁又声收下的动作一顿。   他自己都完全控制不住地,眼眶下一瞬就红了。   他觉得有些……委屈。   在张暖姐姐他们家的时候,他明明感觉道士哥哥对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了。   为什么回来的时候——   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   为什么?   他眼眶越来越红,眼前的视野也慢慢地开始模糊了。   手上沾着的水珠慢慢地往下滑落,滴进水里渐起一朵小小的涟漪。   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白皙秀气的手指已经陷进了西红柿里。   他听着道士哥哥的脚步声逐渐往外,用力抿住了嘴唇。   他忍了又忍,心里面反复地告诫自己,小爸爸之前也说过,男人是不会喜欢只会粘着他的妻子的。   但他就是没忍得住。   宁又声走出厨房,盯着男人的背影,“是……”   “不想让我跟着吗?”   这话一出,气氛好像顿时凝滞。   宁又声感觉到自己的睫毛颤了颤,圆滚滚的,珍珠般的眼泪滚落下来。   他用力咬了咬下唇,伸手一下把眼泪给抹掉了,眼前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却还是倔强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哥哥,”他想装作自己也没有那么在意,陈陆要忙他自己的事,就去忙他自己的事。   他宁又声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做。   但是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软软的声音后还是带上了哭腔,“你是不想让我跟着吗?”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想问,陈陆是不是讨厌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取消他们之间的婚约。   但是他不敢问。   他害怕,这么一问,陈陆说就是这样。   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只能,琢磨着在男人能容忍的范围里,发自己的小脾气。   陈陆顿住。   过了好一阵,他才仿佛带着一点无奈地转过身。   果然,少年现在确实是他预料中的样子。   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眼眶红得像是打了粉,眼里看上去也朦胧了一片,湿漉漉的。   鼻头都带着粉,眼泪挂在脸颊上,要掉不掉的,看着可怜得不行,偏生一副就要一个答案一样,就这么盯着他。   “……”   陈陆是真拿他没办法了。   要是宁又声跟他师弟师妹们小时候那样,不满意的时候直接大吼大叫,他反而还能硬下心来。   但是少年现在这个样子。   陈陆闭了闭眼睛。   要命。   陆女士不愧是他妈,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行了,”毫不意外,他听到了自己无奈妥协的声音,“带你去。”   他当然也听得出来,宁又声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但是他装作没听懂,直接忽略掉了。   要解除婚约,现在也不是时候。   想到这儿,陈陆稍微反思了一下。   自己这还真的挺像是个渣男的。   呃。   “……”   看着这小孩儿的样子,陈陆是真拿他没办法了,主动抽了两张纸给他,“擦擦。”   “怎么动不动就哭。”   宁又声下了这个台阶,接过来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眼泪是止住了,声音里都还带着浓浓的潮气,“没忍住嘛……”   “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他随便抹了一把脸,看着像是小猫舔了手上的毛之后来擦脸。   小花猫。   陈陆轻笑了一声,被宁又声听到之后,他又飞快地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又声盯着他看了一阵,眼见着这人就是敢做不敢当,他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生气。   陈陆听得实在没忍得住,又笑了一声。   宁又声更气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转过头对着他:“哼哼哼哼哼!!”   陈陆:“…………”   啧。   不管这么说,这事儿算是勉强过了。   另一边手机里的女孩儿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大师兄!!”   “你快来呀!再不来一会儿我们就得在这儿洗盘子了!!”   “……唐焉然你笑什么,是你没提醒我带够钱,你再笑!我就打电话给你前男友,让他来接我们——”   “嘟嘟嘟——”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做了什么,通话一下子被挂断了。   陈陆挑了挑眉,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跟宁又声解释,“是我师弟师妹。”   他师父嫡传弟子就这三个,他,二师妹徐弦歌,三师弟唐焉然,现在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两个人都下山来找他了。   宁又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陈陆自己开车,带着他一路到了一家海鲜自助餐,在个小角落里找到了他的师弟师妹。   男生女生身上都没有穿道袍,但头发都用木簪束了起来,再加上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两个道士。   宁又声还有些奇怪。   他知道陈陆的派别之后就查过资料,他们正一派戒律还严格的,按理说是不能吃荤的,怎么会来这儿?   这么想着,下一瞬,他的视线就落到了餐桌上。   嗯……全都是素,还都是绿的。   啊。   宁又声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陈陆已经习惯了,带着他坐到了位置上,“你们俩怎么下山来了?”   “这个待会儿再说,”徐弦歌看起来气得不行,叭叭叭地开始告状,“师兄我跟你说!唐焉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我是谁?!我是他师姐!!小时候我还教他认字呢!他现在只知道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他还跟师父告状,说我做早课的时候不认真——”   听到这儿,陈陆淡定打断她,“所以你真的认真了?”   “……”   徐弦歌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心虚,声音突然就小了,“那不是起不来嘛。”   “师父都不说我的。”   唐焉然在旁边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是因为他说了你也不听。”   “他太纵容你了。”   徐弦歌当即冷笑一声,踩了他一脚,“你这是跟师姐说话的态度?!”   “唐焉然你信不信我让大师兄只给我付钱,让你留在这里刷盘子!!”   唐焉然:“大师兄不听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弦歌被气得跳脚,“你给我等着!!!”   “来!斗法!今天我们必得死一个!!!”   宁又声听着觉得这两个人还挺好玩儿的,一转过头,看着陈陆那双深色的桃花眼里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笑意。 第28章   还是陈陆开口说,“好了,别吵了。”   两个人才停下来,徐弦歌重重地哼了一声,抱胸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陈陆温声问:“你们下山来,是找我有事?”   说到正事,唐焉然的表情稍微正经了些,“嗯。”   “前不久,有个房地产开发商老板上武当山见师父,说自己开发的有个山头撞鬼。”   撞鬼?   宁又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陆:“缚地灵?”   唐焉然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个老板说是撞鬼,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出来鬼气,同时,听他形容的,那些东西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要他的命。”   “最多也就是恐吓一下,师父说,可能是触怒了山神。”   陈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就能理解了。   现在虽然是末法时代,但有些山上的精灵得到了天地机缘,也有可能度雷劫飞升成神。   他们身为地神,并不会飞升九重天,而是会留在人间,守护反哺自己成长的那一片生灵。   想必这次那个倒霉的开发商买下的,就是一片已经拥有了山神的山。   而现在的房地产开发商动土地,动即就是填平好几个山头,在这动工的过程中,山上的生灵不知道有多少会遇害。   山神不可能看着这种事发生的。   不过……   “那你们怎么来找我?”   唐焉然耸了耸肩,“师父有事,脱不开身,就让我来找大师兄去解决咯。”   “至于徐弦歌,她完全就是觉得在山上待着不好玩儿,非要跟着我偷偷下山的。”   听到这儿,陈陆又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的女生。   徐弦歌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我下山来了,他虽然没有说,但他这不是明摆着不管我嘛。”   陈陆有些无奈,不过这个师妹的性格他也不是不知道,他说了也不管用,于是叹了口气把这件事放过去了。   倒是徐弦歌,眼睛一转,视线直勾勾地落到了宁又声身上。   宁又声正听他们说话听得起劲,察觉到她的视线愣了愣,也跟着回望过去,圆溜溜的小鹿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可恶。   有点可爱。   但不行。   她怎么能觉得这个男生可爱呢?!?   徐弦歌重重地哼了一声,吸引来自己师兄的注意之后,才带着敌意故意问,“师兄。”   “这就是你那个未婚妻吗?!”   “……”   陈陆有些头疼,“是。”   宁又声则完全不明白她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甚至还傻乎乎地朝着她笑了笑,“我叫宁又声。”   可恶。   更可爱了!!   徐弦歌:“……”   哼!!!   谁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抢走她师兄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偏偏……   没想到大师兄来见他们,竟然也要带着这个小孩儿。   她觉得有点伤心,又觉得有点委屈,故意开口道:“师兄。”   “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偏偏要让你下山来。”   如果不下山,就不会有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这种事了。   可恶啊!!!   陈陆只觉得她在耍小孩子脾气,倒是旁边的唐焉然看得真切,故意嘴毒,“当然是为了避免你天天缠着人。”   “大师兄不像你,人家是需要修炼的。”   徐弦歌心里面那些悲伤情绪顿时就不见了,皮笑肉不笑,“唐焉然你是不是想找打。”   两个人又闹作一团。   吃完了饭之后,陈陆带着他们去酒店开了房,然后约好了第二天去机场的时间,才带着宁又声回了家。   宁又声其实自己心里面知道,今天是自己太任性了,脾气上来了非要跟着来。   其实这种场合,他是不适合在场的。   可恶QAQ。   就像他小爸爸说的,男人最不喜欢这样任性的妻子啦TaT!   他想着表现得乖巧一点,后面就留在家里,但没想到,乖乖回房间之前,男人叫住了他,“宁又声。”   宁又声脑袋上隐形的狗狗耳朵都立起来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嗯?!”   难不成道士哥哥想通了,要跟他一起睡?!   陈陆把他脑袋里想了些什么废料看得清清楚楚,气笑了,“别做梦。”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这小孩儿一个人呆在这儿,他确实不放心。   还是放在身边自己看着比较好。   宁又声愣了愣,过了半晌之后,才眨了眨眼睛回:“好哦好哦。”   不是跟他一起睡。   不过也挺好的。   道士哥哥又让他黏着啦!道士哥哥最好啦!!   宁又声想着,蹦跶着扑到了床上,跟卷毛小狗一样从床这头滚到了那头,最后自己已经被卷成一条毛毛虫,动弹不得了,又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看来真的跟司机叔叔说的一样,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嘛。   嘿嘿。   这次要去的地方在东北,坐车过去需要好久,最方便的就是坐陈家的私人飞机申请航线。   第二天他们汇合的时候,宁又声跟在他家道士哥哥身后,远远地就看到了远处的徐弦歌两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从陈陆身后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跟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徐弦歌依旧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唐焉然则好脾气极了的样子朝着他招了招手,笑道:“不用理她。”   “她昨晚上梦到别人借了她米,还了她一袋糠呢。”   宁又声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依旧乐颠颠的,摇晃着卷毛脑袋点了点头。   这模样,整个人都像极了一颗软绵绵的棉花糖,唐焉然都看得有些手痒,想要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戳一下,看看是不是跟棉花糖一样一戳一个窝窝。   同时,他眼尾余光也瞥见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大别扭师姐,也在悄咪咪地看宁又声。   他笑了笑,故意跟陈陆道:“师兄,怪不得陆阿姨会给你订这个亲事。”   “师嫂真可爱。”   陈陆知道他的性格,轻啧了一声,“别乱说话。”   宁又声则是左看右看,然后又抿着唇露出了一个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谢谢夸奖。”   唐焉然笑起来,旁边的徐弦歌更看不惯他了,重重地给了他一手肘。   宁又声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更别说这种豪华的私人飞机了。   他好奇地左看右看,这飞机跟他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都不一样。   这飞机里,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有,厕所厨房,吧台,星空顶和电视机。   说是别墅他都信。   为了不闹笑话,他还特意悄咪咪地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真的给震惊住了。   网友们说,私人飞机上甚至可以装游泳池。   宁又声:啊(⊙o⊙)!   陈陆看着他左看右看之后,摸出手机一副震惊得不行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玩儿,问:“怎么了?”   宁又声老老实实地给说了一遍他穷人的震惊。   陈陆脸上露出了点笑意,唐焉然也笑了笑。   就是他们身后的徐弦歌,啧了一声,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切。”   “没见过世面,这都不知道吗?”   唐焉然给了她一手肘。   宁又声却没听出来她的嘲讽,愣愣地点了点头。   徐弦歌拽拽地从他身边走过,之后确定人看不见她了之后,她才飞快地摸出手机,也搜了一下。   跟着,她就露出了和刚才的宁又声同款的表情:(⊙o⊙)!!!   居然真的可以装游泳池!!   太厉害啦!!!   没一会儿,唐焉然走过来,看到她在看什么,学着刚才她嘲讽宁又声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把话说了一遍。   “切。”   “没见过世面,这都不知道吗?”   徐弦歌被说得耳朵都红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焉然笑起来,在她旁边坐下来,小声说:“你说你,你干嘛老是针对人家宁又声,又没有招惹你。”   徐弦歌不想看他,别开头,“管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唐焉然又笑了笑,“不过人家起码是大师兄的未婚妻,不管婚事能不能成,人家现在也是大师兄的未婚妻啊。”   徐弦歌被他说得心烦意乱,“我不知道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皮笑肉不笑,“你再说我,我就真的给你前男友打电话了。”   “我记得他叫花……花零是吧,你以为我没有他电话号码吗,前几年玄学青年赛我跟他见过的——!唔唔!!”   唐焉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祖宗。”   “行,我求你了,”他也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算我输。”   过后,徐弦歌才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勉强放过他。   宁又声和他家道士哥哥是坐在一起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十分兴奋,但飞机起飞的时候,他就觉得难受了。   耳朵疼。   他查了手机上说,是因为鼓膜内外压力差大,鼓膜凹陷才引发的疼痛。   他用力按了按耳朵,还是觉得很疼,甚至都隐约听到了嗡鸣声。   还是旁边的陈陆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把耳塞递给他,他才觉得好点。   耳朵不疼了,他又恢复了平时乐颠颠的样子,毛茸茸的卷毛脑袋往男人身上蹭了蹭,“谢谢哥哥。”   陈陆没躲得开,身体一僵。   夏天的衣服比较单薄,虽然飞机上开了空调,但他穿的还是短袖。   少年柔软的头发蹭在他颈侧的皮肤上,只觉得好像惊起了一层涟漪。   陈陆反复咽了咽口水,别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佯装镇定地回:“没事。”   好在飞机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就到了。   这时候,那位房地产开发商已经等在机场,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迎上来跟他们握了握手。   宁又声好奇地看着他。   看样子真的不是撞鬼诶。   他并没有在男人身上看到缠绕的阴气。 第29章   开发商听了之前陈陆他们师父的话,已经暂时把工地给停了。   他在路上的时候,一边说几乎要一边哭出来,“我真的没有要冒犯的意思啊,如果知道这山头有山神保护的,就算是赚他个几百个亿,我也绝对不会碰啊!!”   “赚钱哪儿有身家性命重要?!要是能让山神平息怒火,祂就是要上供龙肉,我也得给祂找来!!”   唐焉然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懒羊羊道,“哪儿有这么麻烦,龙肉,你要是真弄得来,说不定还得得罪些别的生灵。”   开发商讪讪地笑了笑,“我这就是开个玩笑嘛。”   “夸张的说法,夸张的说法。”   他直接让司机把他们带到了准备开发的山头那边。   这是一个小镇上,风景挺好,空气也清新,就是路不太好走。   都不是石板路,是最古老的那种泥巴小路,路上好像是为了防滑,时不时有些地方被倒上了小石子。   宁又声很少到这种地方来,有些新奇,走路的时候左右张扬着,脚底下不小心踩了一颗小石子,差点摔倒。   还是身后的陈陆及时扶住了他。   宁又声吓了一跳,稳住身形之后甩了甩卷毛脑袋,转过头来想要跟道士哥哥道谢。   但一句话还没出口,后者就像是避嫌一样,先放开了手。   啊……   宁又声心里面浮现出了些许失落,垂下眼眸,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开发商和他的司机因为害怕,走在队伍最后。   司机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心里面有些打退堂鼓,小声跟开发商道:“老板。”   “这靠不靠谱啊,我看这都是些年轻人啊,那些有名的大师不都是五六十岁,留着长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的嘛?”   开发商心里面也没谱,犹豫着小声道,“我这还是亲自上武当山问的。”   “应该还是靠谱的吧……”   司机继续嘀咕,“要不然我们还是请之前那个李道长吧,他在我们这些地方还挺有名的,收费也不低……”   “你说这山神也是,怎么小气吧啦的,他又不是只管这几个山头,给我们用用又怎么啦?”   陈陆有些无奈,回眸看了他们一眼,“已经进山了,祂能听到,两位慎言。”   开发商和司机顿时背上就起了一层汗毛,左右看看周围的山,明明平时看着都觉得正常得很,但现在看,他们就怎么都觉得有人在神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这就太恐怖了吧……   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陈陆看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神灵之所以成神,祂们也并不是安全不讲道理的。”   “两位,你们有错在先,给人道歉时的态度,还是要虔诚一点。”   开发商被吓到了,连连应了好几句:“是是是。”   “听道长的,听道长的。”   徐弦歌嗤笑了一声,装作无意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李道长,名字叫李丹阳?”   司机顿时抬头,“道姑认识他?”   徐弦歌笑眯眯道:“认识,当然认识。”   “他啊,确实是我们正一出身,论起辈分,也就叫我一声师奶?”   司机和开发商听出来她的意思,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多了几分敬重。   看来确实是真的。   李丹阳说如果他要接下这一单,后面好几年都不会出山了,这才让他亲自去武当找的人。   看来这几个年轻人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两个人心里面稍微有了点谱。   开发商站出来,“那个……陈道长,我听镇上的本地人说,附近有一个山神庙,如果是去那儿的话,我可以找人过来带路。”   陈陆站在高处,稍微看了看,摇头:“不用。”   “能找到。”   “啊……”开发商一脸懵。   徐弦歌这才好心解释,“在这种山里,既然已经生出了山神,山神庙里有神灵假身,那处的灵气必然比别的地方更浓。”   开发商听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倒是宁又声,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只是从以前的经验判定,那些黑色的雾气应该就是鬼气阴气。   被道士哥哥招来的,夹杂着又浓又纯粹的金色,宛如鎏金的乳白色的雾气应该是灵力。   而在这山上,这些乳白色夹杂着山青色的雾气,他猜测应该是灵力,倒是竟然和道士哥哥身上的不一样?   他陷入沉思。   司机疑惑着问:“不用罗盘什么的吗?就肉眼看?”   他随着那几个年轻人看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山还是以前的山,水还是以前的水,只是因为前不久才下过雨,看上去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说这里有山神,那确实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徐弦歌笑起来,眼睛里隐约夹杂着骄傲,“是这样的!”   “别人会用的上,但以我们的修为,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拿出罗盘乱晃。”   司机“哦哦”了两声,越发觉得这些人厉害极了。   陈陆很快把他们带到了山神庙。   看起来这庙子有一段时间了,装饰都比较老旧,供台上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青色的大石头,披着破旧的红布。   庙子外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平台,栏杆也是石头做的,上面布满了青苔,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靠这座山神庙越近,开发商和司机就越觉得心里面发慌。   踩在这青石板露台上的一瞬间,再往后面看过去,山里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浓浓的雾气,看不清楚来路。   并且越是仔细看,他们就越是觉得,这浓雾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再走过去,撑着栏杆往下面一看,这山神庙竟然是在半山腰上,下面是悬崖,看下去有个十几米的样子,吓人极了!!   开发商和司机腿都软了,相互扶着,不由得靠陈陆更近了一些。   陈陆觉着有些好笑,倒也没有管他们。   几个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庙子,看起来干净了些许。   然后陈陆才扑了扑拜垫,示意开发商过来,“你来给祂上柱香,虔诚点道歉。”   开发商有点想躲,但是又没地方躲,没办法,他只能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把三炷香接过来:“是……是。”   他费力点燃,然后跪下去的时候才想起来问,“道长,陈道长,这跪的姿势,有没有什么讲究啊?”   陈陆笑了笑,“三跪九叩,行大礼。”   开发商想了想,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跪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往下跪的时候十分轻松,但起来的时候,他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膀上,起不来。   开发商更害怕了,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我我我……对不起,山神大人,真的对不起,我我我……”   “我哪儿知道您老人家在的啊……我要是知道,哪儿敢来这里撒野呜呜呜呜……”   他一个三四十的大男人,竟然说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手底下还有一帮人等着吃饭,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他一边哭,一边拿着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肩膀上竟然已经重得快要起不来了。   不说陈陆三个人,宁又声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周围的雾气更浓了。   不过他没察觉出来对他的敌意,甚至来的东西应该对他印象还行,他下意识伸出手,周围灵力宛如小动物一样,亲密地蹭了蹭他。   嗷?   只是开发商就惨了,宁又声很清楚地能看到,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绷紧,撑着起来把香插进香炉里面。   而下一刻,他顿时皱起了眉头,“小心——”   陈陆的动作和他的声音一个时间出现,及时把开发商给拽了起来。   开发商一脸懵,而下一瞬,供台上披着红布的石头竟然连摇晃的前戏都没有,直接倒在了他刚才跪的位置上。   这下,开发商是真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死死地拽着陈陆的手,“道长……陈道长啊,这,山神是什么意思啊,不愿意原谅我?”   “他还想要我的命啊?!!”   “我去——我这是什么运气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就是想赚个钱而已,怎么能得罪了神啊?!!”   陈陆也觉得不太对,挑眉问他,“你确定什么都没做?”   这山神的态度,看起来生气到不行了啊。   开发商十分确定,“我真没做什么啊。”   “我冤枉!!”   旁边的徐弦歌冷声嗤了一声:“你们怎么会想到来这地方建房子。”   开发商被吓惨了,老老实实回:“我政府有人,听说这边要修高速路,和京城那边直通,政府重视,这边肯定会发展起来的,我这不就是白捡钱嘛。”   听不出什么问题。   唐焉然摸了摸下巴,沉思:“那还能做什么呢?”   宁又声愣愣的,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然后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你们的垃圾……”   他话一出来,就察觉到周围的灵力更浓郁了些许,又在他手边蹭了蹭。   猜对了。   可开发商还是一副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垃圾?我们都是按规定处理的啊,每接手一个项目,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处理——”   他说着说着,表情还真的变得不对起来。   司机也突然想到了什么,跟他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突然就确定了,开发商麻溜地拍了司机一下,“快!”   他面目狰狞道:“给李辉那家伙打电话!!”   “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老子每年都拨款给他处理垃圾,他怎么给老子处理的?!!” 第30章   但这个电话却不是李辉接的,而是一个女人。   司机问了两句话之后,那个女人就开始哭,“你们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我们家李辉就是因为在你们手底下打工,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   “前一阵回家之后就说自己不舒服,现在都在医院躺着了!他都没醒过来过!!”   “你们这是什么黑心公司?我告诉你们,等着吃官司吧你们就!!”   开发商听了她的话火气都听出来了,直接夺过手机,“我就是公司老板!”   “还让我吃官司?!李辉拿着老子给的钱,让他处理工地上的垃圾!”   “你说!他垃圾处理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人明显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心虚了一瞬间之后,又理直气壮地更大声吼:“让我们李辉处理?!”   “难道我们没有处理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就给那么点预算,哪家垃圾处理公司愿意派专线过来处理?!”   “我们李辉也都是因为你给的命令,这才把垃圾扔在山里面的,现在出问题了,都是你们活该!!”   开发商是真没想到她说话这么不讲道理,“我给的那点预算?!”   “两个亿处理垃圾还不够?!你们中饱私囊就算了,现在好了,毛病出来了?!”   “我就告诉你们吧,李辉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还连累了老子!!”   女人一听这话,着急了,“你什么意思?!”   开发商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意思?想必你们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也问过不只是一个医生了!”   “我就直说,医生就根本解决不了你这个问题!!他这是因为把垃圾自作主张倒进山里面得罪了山神!!”   “我们现在就在山神庙,现在山神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你们李辉,等着死吧!!”   李辉媳妇顿时就慌了,“山神?!”   “什么山神?!现在这个社会,哪里来的那些神啊鬼的,我也不是吓大的,你别跟我胡扯——”   开发商也懒得跟她说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紧跟着,李辉媳妇又打了好几个过来,开发商也一一挂断。   直到她没办法换了一个人的电话打过来,开发商才在陈陆等人的示意下接了电话。   女人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就没有了,“对不住对不住!”   “贾老板,我们李辉也在您手底下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您可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啊!!”   “他现在一直这么昏迷着,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实话实说,我们也找了不少的江湖术士,他们都说没有办法,如果不是花了钱在医院吊着命,恐怕我们李辉啊,早就已经没气了!!”   开发商气确实气,但这到底是一条人命。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陈陆。   陈陆沉吟了片刻,“问她,李辉处理垃圾的地方在哪儿。”   这下李辉媳妇怎么都不倔了,马上就说她立刻从医院赶过来。   她在县城里面的医院,要赶过来还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众人就站在山神庙等她。   宁又声有些无聊,跟周围带着青色的灵力玩儿着。   另一边的唐焉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挑了挑眉走过来有些惊奇地问:“你能看到?”   宁又声点头,并且描述了一遍,然后问他,“道士哥哥身上的灵力,不是这个样子的。”   唐焉然倚着青石板栏杆,笑盈盈地跟他解释,“当然。”   “大师兄有空的时候就经常下山,不管是大事小事,遇到了就会帮人处理好。”   “他自从在武当拜师以来,救过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身上那些金色的是救人攒下的功德。”   “除了他,你在别人身上可见不到这么多。”   宁又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唐焉然越看他越觉得好玩儿,乐颠颠地耸了耸肩,“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天赋,怪不得师父要让大师兄呆在你身边。”   宁又声没明白,一双小鹿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但唐焉然也没有继续解释,转头去了别的地方。   徐弦歌也觉得无聊,本来想拿出手机玩会儿的,但没想到这里山神的灵力太旺盛了,信号卡得不行。   她左右摸了一会儿鱼,实在觉得无聊,有点想问大师兄把手机给她玩玩儿。   他们这里,大师兄的修为是最高的,身上还有那么多功德,他的手机应该不怎么受山神灵力的影响。   不过她觉着,她家大师兄应该会拒绝,并且让她自己自己默背复习一下各种决。   但是没一会儿,她就看见,她家大师兄走到了宁又声那只卷毛小狗身边,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   徐弦歌顿时就跟只河豚一样,给气得鼓了起来!!   她心理是真的不平衡啦!!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她恶狠狠地瞪了宁又声一眼,但后者完全没有感觉到她身上的不友善,还朝着她软乎乎地笑了笑。   徐弦歌:“……”   可恶!   太过分啦!!情敌竟然还对着她耀武扬威地撒娇!!!   旁边的唐焉然把她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凑过来小道,“师姐,你真不用这样。”   “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喜欢大师兄,才看不惯师嫂……宁又声的吗?”   “可你这分明就不是喜欢啊。”   他太能理解了,小时候师父忙,都是陈陆带着他们修炼的,他们长大之后对陈陆有一种天然的依赖,完全都是正常的。   但徐弦歌不听,她只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哦,我的喜欢不是喜欢,你的喜欢就是喜欢。”   “对对对,谁让你有个前男友呢。”   唐焉然:“……”   他笑不出来了。   还免得徐弦歌继续说这件事,他直接躲得老远。   有了道士哥哥的手机之后,宁又声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没一会儿李辉的老婆就到了。   本来她是没有那么相信山神给的惩罚这个说法的,但是她上山来的时候,她明明对这个山很陌生,完全不认识路,但就是朝着心里面想的方向走,竟然就很快找到了陈陆等人。   这下,她不信也得信了。   而且越想越觉得后悔和恐惧。   这山上的生灵都已经成精了,还有个山神,她老公乱扔那么多垃圾触怒了山神,完全就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啊!!!   开发商看到她就翻了个白眼。   本来就是,如果不是李辉擅作主张,非要违规处理垃圾,他根本就不可能会遭遇到这种事!   但现在再计较也没用了。   开发商看向了陈陆,“陈道长,您看这……”   李辉媳妇看到陈陆等三个年轻人,紧皱起了眉头,“贾老板,你怎么就请了这三个小孩儿?”   “事关山神,你怎么能这么随意——”   徐弦歌就听不得这话了,当即也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哦,请我们就是随意。”   “您老公扔垃圾就不随意。”   “你——”李辉媳妇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陈陆没怎么在意她,只是说让她带路去处理垃圾的方向。   但李辉媳妇根本就没有亲自处理过这些事,她也就去过一次那个地方,含糊了半天都说不出来。   开发商皱起了眉头,“你有没有点用?!”   陈陆也有些无奈,“我找吧。”   “按常理来说,灵力受损的地方应该就是,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短的话,也可能不太准。”   开发商连连点头。   他们又跟着陈陆往灵力薄弱的位置走,很明显,没有找错位置。   还没有靠近,他们就闻到了冲天的臭味。   宁又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哪儿只有工业垃圾,就连工人们的吃喝拉撒的垃圾都在这儿。   他要是山神,他都会生气。   开发商看了一眼之后,又开始破口大骂。   李辉媳妇觉得心虚了,现在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用陈陆他们说,开发商自己就知道,“我马上打电话让人过来处理,尽早把这里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陈陆点了点头。   旁边的李辉媳妇一下子冲过来,想要抓住陈陆的衣袖,“陈道长!”   她刚才也算是看到这几个年轻人的本事了,这下也相信了他们的实力,“你们救救我老公啊!!”   “我老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山神!如果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做这种冒犯的事情的!!!”   徐弦歌给听笑了,“您这话说得还挺有意思的。”   “难不成没有山神,这山上就可以随便堆放垃圾了?”   李辉媳妇知道理亏,惺惺地收回手。   唐焉然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倒是稍微安抚了一句,“没事。”   “你老公死不了的,山神大人不会因为这就要了你老公的命。”   就是别的惩罚也少不了。   在陈陆的提议下,开发商直接把这件事报上了有关部门,贾老板因为监管不力,自己被罚了款,而李辉这个始作俑者,等他醒过来迎接的就是配合调查,承担后果。   李辉媳妇还想说什么,但碍于这得罪的是山神,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也只能认命。   她安慰自己,好不容易能捡回一条命,就可以了。   人活着就没事。   处理完了这个垃圾的事,他们又转身回了山神庙。   这次,香由陈陆点燃,之后递给开发商,他跪下行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只是把香插入香炉的时候,依旧很快就熄灭了。   陈陆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自己点了一把香,然后手上动作飞快地捏了一个决。   开发商司机和李辉媳妇不明所以,但在宁又声眼里,道士哥哥身上鎏金的灵力随着捏决的动作越来越强盛,最后和手上香烟融入一起,飘出山神庙,升入空中。   鎏金的灵力和山上青色的灵力融为一体,最后形成了一个法阵。   法阵飞快地变大,直到能笼罩住整个山头,然后又往下,隐入山间。   这是护山的一个阵法。   有这个阵法的干预,再有心怀不轨的人进山,他会迷失方向,做不成坏事。   这是陈陆给山神的礼物,也算是发挥开发商给山神的赔礼道歉,而山神接受了这个法阵,就相当于祂也接受了这个道歉。   这也是陈陆他们师父让唐焉然两个人来找他的原因。   这样的阵法,他们还没办法单独完成。   陈陆再示意开发商去上香,果然后续的香就没有再断过。   开发商差点喜极而泣,“道长!”   “成功了!!”   “多谢山神多谢山神,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后续我们肯定不会再来打扰山神大人!!”   “我会向上面提出申请,把这里建成保护区!!”   陈陆挑了挑眉看他,开发商已经下定了决心道,“等我回去,我就让人把山神庙修缮一下,然后重新给山神大人塑身!”   李辉媳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道,“塑金身吧,我们李辉做了对不起山神大人的事,这些年在贾老板身边也赚了不少钱,跟着出点钱,算是道歉了。”   陈陆笑笑:“你们商量。”   但就在这时,山神庙后面一匹白狼叼着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众人吓了一跳,而白狼却翻了个白眼,口吐人言。   是个妙龄少女的声音,“谁要你们的金身,还我一块石头,要跟这个一样的!!”   开发商等人都蒙了,“这……”   陈陆三个人则朝着祂行了个礼,“大人。”   白狼不太喜欢开发商,但算起来这件事他也算是被连累的,爪子推了推刚才衔过来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株品相极好的人参。   白狼道:“给你的,算是回礼。”   “另外一株……”   祂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慢慢踱步到了宁又声面前,“给你哦。”   “谢谢你,我很喜欢你,你可以经常来找我玩儿吗?”   宁又声怔了怔,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陈陆。   陈陆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宁又声笑起来,“好哦好哦。”   “我也很喜欢你。”   山神眯起了眼睛,在他手下蹭了一下,又动作轻盈地跃过供台,身形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这才算是解决了,他们也很快转身回去。   开发商念叨着在他们回去之前,要请他们吃个饭。   众人没有反驳,纷纷点头同意了。   在路上的时候,唐焉然才有些好奇地问他,“你做了什么,怎么山神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陈陆听到问话,跟着看过来。   他也有点好奇。   宁又声也蒙,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后,小声道:“路上的时候,看到有垃圾,我顺手捡了扔进垃圾桶了?”   众人这才明了,都纷纷笑起来。 第31章   吃完饭之后已经比较晚了,他们就商量着在市里住一晚。   市里虽然比不上京城繁荣,但是条件也还算是不错,众人纷纷同意下来。   贾老板是个实在人,追着他们去到酒店,准备给他们开房间。   在前台小姐姐开口问道,需要几个房间的时候,贾老板准备脱口而出4个。   但陈陆看了一眼旁边的卷毛小狗,打断他,“3间。”   宁又声的体质特殊,他本来就是他带出来的,一定时时刻刻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   众人微微愣了愣,唐焉然倒是知道原因,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笑。   而徐弦歌,则是整张脸表情都已经扭曲了。   她用力瞪了一眼宁又声,然后转过身,重重地哼了一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唐焉然对她心里面都想了些什么一清二楚,有些好笑,等着他们大师兄和宁又声拿着房卡先往楼上走了之后,他才低声道,“人家两个人本来就是未婚夫妻。”   “师姐,你别忘了,宁又声现在都是住在大师兄家里的,而且人家双方父母都知道,你这又何必……”   徐弦歌冷笑了一声,“我又何必?”   “我破戒喜欢大师兄,当然放不下,谁像是你啊,明明做梦都喊着花零的名字,就是能克制住不去找他。”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   唐焉然脸色一变,“我——”   但是他又想着徐弦歌现在确实是心里面不太畅快,好歹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徐弦歌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盯着前面男人的背影,一阵酸涩涌上来,眼眶慢慢地开始发红。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看着大师兄的背影的。   以前,她总是告诫自己,他们是同门师兄妹,清规戒律在上,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但是,现在大师兄都已经定下了亲事——   他下山来,明明就是来破戒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被选择的那个人不能是她?!   她真的很不甘心。   徐弦歌用力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在前面的两个人就要走进酒店的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大师兄。”   她的大师兄和那个要抢走她大师兄的卷毛小狗同时看过来。   她背脊已经绷紧了,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是一根已经拉紧了的弓弦,“我……”   “有事想跟你说,可以吗?”   陈陆其实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但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一定要说?”   徐弦歌很想哭,又把泪意忍回去。   但她的身体却受到情绪影响,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一定……要说。”   “好吧。”   陈陆有些无奈。   这到底是他眼看着长大的师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误入歧途。   想了想,他回眸先叮嘱宁又声:“在房间里待着,手上的无事牌不要取下来。”   宁又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显得尤其地乖,“好哦好哦。”   陈陆看着他关上门,这才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徐弦歌,“走吧。”   但徐弦歌却越发失神。   她脑海里全都是刚才那一眼瞥到的,少年白皙的手腕上那根熟悉的红绳。   那块红绳串着的无事牌,她当然知道是什么。   大师兄小的时候身体并不好,家里人为了保他平安,特意上武当山找师父求的。   而大师兄一戴,就戴了十几二十年。   现在,这块无事牌挂在了他未婚妻的手上。   未婚妻……   徐弦歌实在没忍得住,一声呜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前面两步的陈陆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无奈,又觉得头疼,只能佯装做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带着徐弦歌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露台,坐下来,“说吧。”   徐弦歌没有坐,她只是静静地红着眼眶盯着面前的男人,“大师兄。”   她咬着牙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下山来。”   “是因为师父说,你要入世,先入世,然后才能出世,他建议你下山,体会山下的感情。”   “要想体会,最好就要谈个恋爱,我想,这也是你接受家里面人自作主张订下跟宁又声这门亲事的原因。”   “可是,可是……”她用力握紧了手指,“你想谈个恋爱,所有人都行,任何人都可以……”   “我也可以!!”   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我也可以呀!我也喜欢你!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   “你可以跟我谈,你跟我谈……”   陈陆是真没话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师妹。”   他并没有叫她名字。   只是两个字,徐弦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苦笑了一声,心脏终于沉沉地落了下去,“我……”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陈陆站起来,垂眸看着她。   徐弦歌这个时候才恍然觉得,从小到大,大师兄好像都没有变过。   小时候她犯了错,后者也是这么站在她面前,或温声或严厉地教导她。   只不过,现在还是不一样了。   大师兄有了他的未婚妻,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师兄了。   她伤心极了,垂着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已经模糊了视线。   陈陆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他很少处理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好一会儿,徐弦歌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她不愿意再呆在这里,转头就走,“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了,大师兄。”   “我会很快回武当的。”   陈陆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回到房间。   房间内没有开灯。   陈陆挑了挑眉,晃眼一看,宁又声这只卷毛小狗好像已经躺在沙发上,乖乖地睡着了。   他失笑,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在落到少年身上的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所以他纵使是知道这小孩儿是装的,还是配合着他,只打开了一盏很小的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少年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很乖。   就是演技实在不怎么样,紧闭的睫毛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被掩盖在小毛毯底下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小毯子。   啧。   陈陆深色的桃花眼里多了几分微弱的笑意,就这么在他旁边坐下来,倒是想看看,这小孩儿能坚持多久。   宁又声察觉到他的视线,心跳越来越快。   怎么办。   他总感觉,道士哥哥好像已经知道他刚才偷听到了。   他承认嘛,偷听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对,应该跟徐弦歌姐姐说对不起,但是他就是没忍得住……   可恶。   宁又声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蹦到沙发上来装睡的,也太容易暴露了。   他装什么不好,非要在慌忙之中选择了难度最高的一个。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抿唇,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睡着”了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因为刚才的动作好像都过于明显。   但是很奇怪,道士哥哥并没有开口为这个游戏喊停。   他身体僵硬着,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道士哥哥的视线就停留在他身上。   隐约之中,他只觉得道士哥哥的视线仿佛化成了实质,一寸寸抚摸过了他的身体。   唔……   这个想法实在涩情,好像放在道士哥哥身上都有些玷污他了。   但他实在没忍得住,两只耳朵慢慢地红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像极了软糯香甜的糕点。   陈陆眼里的笑意渐渐转浓,也不为难他了,伸手在少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偷听人讲话,还装睡。”   啊。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直接把毛毯拉过头顶。   陈陆轻笑了一声,也懒得跟他计较,“听到了些什么?”   宁又声晃悠了一下脑袋,悄咪咪地从毛毯里冒出来,“徐弦歌姐姐说,你要入世,吧啦吧啦什么的。”   陈陆被他逗笑了,再次笑了一声,“是这样。”   所以他才会下山。   他的修为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能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但是师父说,他的心性并不纯熟。   他从小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都好麻烦,还小的时候,他能轻而易举地应付学校老师,拿到很好的成绩。   后来稍微大一点了,他能很轻松地让周围同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让父母满意。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他真的觉得很麻烦。   这个世界上的人,每个人都有独自的世俗的欲望,他们为了这些欲望蝇营狗苟,忙来忙去。   他不想。   他觉得很没有意思。   后来接触了武当,师父发现了他的天赋决意收他为徒,他就更是,整个人都好像从世间游离出来。   他像是站在山上,看着山下的众人,心里面总有一种隐匿的自得。   看,他比这个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清醒。   可是师父说,这不对。   他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见自己,见天地,才能见众生,求自得。   但他从来没有走进过天地,如何才能修自己的道。   他求的是出世,可从来没有入世,又何谈出。   这是师父的原话。   所以,他才让他下山,看看人世间的感情。   他说。   如果你到时候还一心留在武当,就那个时候再回来吧。   其实陈陆并不太懂。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那老头儿估计和他家陆女士联合在了一起,故意定下了跟宁又声的这门亲事。   宁又声听得云里雾里,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经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抿了抿唇,其实注意力并不在刚才他家道士哥哥说的话上面。   他在想之前听到的,徐弦歌说的话。   她说,既然是谈恋爱,也不只是可以和宁又声谈啊。   任何人都可以。   对。   任何人都可以。   道士哥哥不喜欢他,所以,他在道士哥哥这里,也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宁又声清晰地知道。   并且觉得很不高兴。 第32章   夜里十一点过,小城市已经安静下来,经历过人声喧嚣的城市像是逐渐疲倦,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盏接一盏被灭掉。   小便利店的老板正指挥着员工交接班,员工们不满在这个小城市还要上夜班,小声嘀咕,“有谁大半夜的还会来这个偏远地方……”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老板看过来,他们又飞快地闭上了嘴。   老板瞪了他们一眼,“总有些人不方便,夜里面下来买东西,本来就是便利店,能赚一点是一点啊!”   两个员工背着他翻了个白眼,这些话他们都听腻了,又不是第一天值夜班,有没有人来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要说市中心那边肯定还是有人的,但是他们这不起眼的小角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短袖,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来的男人走进来,随手把一瓶啤酒放在了收银台上,“老板,一瓶啤酒。”   老板脸上瞬间绽放开笑容,“诶,三块五,您扫码吧,在收银台上面。”   唐焉然顿了顿,想起来自己还得遵守武当的清规戒律,又改口道:“换瓶可乐——”   不过他又想了想,自嘲地轻笑出声,“算了,就这个。”   犯戒的又不只是这一条,想必天上的师祖们都已经习惯了。   他付了钱,拿着啤酒罐子一只手打开,随便找了个马路牙子旁边蹲着,把酒往嘴里面灌。   不好喝。   苦的。   不能理解为什么山下那么多人离不开这玩意儿。   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渍,过了一会儿,却又低低地笑起来。   怎么不理解呢。   情爱这种东西,沾上了就让人摆脱不了,不也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一样地往里面跳吗?   唐焉然面无表情地又灌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喝得太急了,也可能是因为这啤酒确实不怎么好喝,他有点想哭。   啊。   他抬起头,观察了一下旁边都没有人,然后憋着嘴,做出了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但是过了好一阵,他都挤不出来一滴眼泪。   最后,他放弃了,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子煞笔,像个小丑。   他又举起酒瓶子,准备再喝。   但就在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动作缓缓停顿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他身体都僵硬了,脑海里从前的各种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飞快地轮转,最后停在了眼前这一幕。   花零。   他梦里面出现过无数次的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意识到他也跟着看了过来,花零眉眼微动,眼尾缓缓泛起了一抹薄红。   他看起来想要朝着他扯出一抹笑,但这个情况,让他笑出来实在有些为难他,于是他放弃了。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马上就要融入进夜风中,“焉然。”   唐焉然缓缓站了起来。   他喉结滚了又滚,总觉得,旧情人见面这种场景,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什么话都难以出口。   花零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从你走后,我一直在找你,我上不了武当,就一直都在等着你下山。”   “我知道你大师兄下山来了,故意联系他,然后……这才找到了你。”   “你还是要躲着我吗?”   唐焉然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沉默着,宛如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中。   *   另一边。   宁又声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脑海里还想着之前徐弦歌说的话。   “你想谈个恋爱,所有人都行,任何人都可以……”   确实是任何人都可以。   她说的很对,道士哥哥的选择从来不只是他一个。   但是他只想选择道士哥哥。   宁又声用力地抿紧了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婚约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解除,他就有点想哭。   他翻了个身,把毛茸茸的小卷毛在被子上蹭得乱七八糟,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又很快拿开。   不行!   宁又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道士哥哥已经跟他定下婚约了,反正他也是要谈恋爱的,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   他不服!!   宁又声皱起了鼻子,怎么想都觉得不高兴。   凭什么,道士哥哥现在是他的未婚夫!是他的!!   怎么说他都应该是道士哥哥谈恋爱的第一选择。   他想到了小爸爸说的话,男人嘛,都是那个样子,睡到了之后,就知道他的好了。   宁又声直觉,一个人晚上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很容易做下冲动的决定,但是他现在已经没工夫等冷静下来了!!   道士哥哥的师妹都已经跟他告白了!   现在虽然道士哥哥拒绝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以后遇到的那些男的女的都会一个不落地拒绝呢?!   毕竟。   他家道士哥哥那么优秀……   宁又声用力咬住了嘴唇,浓重的危机感瞬间就侵袭了他整个小脑瓜子。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吃到嘴里的,才是他宁又声的!!   就算是道士哥哥不行,他也要激流勇进!   他小爸爸也不是没有教过,他只要让道士哥哥知道他的好就行了!!   他可以的!宁又声!冲鸭!!!   心动不如行动,这么一想,宁又声立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爸爸和老师们都说,他平时穿的衣服不怎么样,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完美实施,他还特意换上了酒店的睡袍。   照了照镜子,里面的卷毛小狗眼睛湿漉漉的,一抿唇,嘴唇红润又饱满,看着像极了一颗成熟的大樱桃。   可以的!   宁又声!你简直是个人间尤物!!   宁又声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虽然心里面实际上还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对方是道士哥哥,他突然就生出了更多的勇气!   道士哥哥是那样好的人,就算是第一次……稍微有点疼,后面他肯定也会小心照顾他!!   宁又声!   犹豫只会败北!!   冲鸭!!!   吃到嘴里,道士哥哥就是你的人啦!!!   他眸光坚定地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小卷毛,大步又出了房间。   开发商贾老板给他们定的是一个套房,配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他的房间和陈陆的房间是对门。   本来宁又声想的是,跟上次一样,悄咪咪地开门进去,然后脱了衣服钻进道士哥哥的被窝里,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没想到,出师不利,他还没碰到门,里面的人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懒羊羊问:“做什么?”   啊这。   宁又声身体一僵,心虚又把爪子给收了回来,但是想了想之后,他又竭力镇定下来,装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哥哥,我……我害怕……”   正好,他因为紧张,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声线也听着颤颤巍巍的,还真有几分害怕的样子。   果然,没一会儿,房间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跟着房门被打开,露出了陈陆的身形。   他一样身上只披了一件睡袍,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脑后。   可能是在因为现在是半夜,男人没有了平时正经的样子,稍稍斜倚在墙上,姿态放松,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带着惺忪的睡意,看着……   平时被气质压下去的那丝富家公子哥的轻挑又平白冒了出来。   “怎么了?”   很好,那声音也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磁性得不行。   宁又声本来是跟他对视的,但是莫名觉得心虚,视线渐渐地下移,最后,胆大包天地停在了男人的胸口。   睡袍被睡得松松垮垮,隐约还能看到底下的腹肌形状。   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反而看着很行。   宁又声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视线宛如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来,变成了只垂着眼眸的样子。   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小得可怜,但正是因为这分羞怯,配上他单薄的肩膀,看上去才为他的“害怕”更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我就是……害怕。”   他抿着唇,想着平时接触着那些东西的感觉,隐晦描述,“我总是感觉,有人在看我。”   说完了停顿一秒,他反应过来这好像还不够可怜,又欲盖弥彰地在后面添了一句“呜呜”。   有点假。   好在他家道士哥哥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他微微皱起了眉。   在住进来之前,他当然是看过的,这房子没什么不妥。   不过想到宁又声的体质特殊,如果有什么邪祟闻到了他的味道,不怕死地要跟过来想对他动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看这小孩儿被吓的样子,真成一只卷毛小狗了,衣服都没穿整齐。   衣服?   嗯?   陈陆的视线又回到了他身上。   少年身上的睡袍确实穿得松松垮垮,莹白如玉的肩膀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诱惑。   陈陆皱起了眉,“你……”   然而下一瞬,少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他,好像真的是害怕极了,应该过来之前还哭过,鼻头都还带着一丝粉嫩的红。   只一眼,陈陆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了。   毕竟这小孩儿虽然脑袋里想得不怎么正常,但总的说来,平时还是挺乖的。   不至于为了爬男人床……   咳咳。   陈陆轻咳了一声,把脑袋里的废料都给清了出去,然后才道:“你在这边坐会儿,我去看看。”   宁又声有点害怕被戳穿,不过又想着现在如果拒绝的话,肯定会被道士哥哥看出问题。   不行。   没找到邪祟也没事,他反正只要进了道士哥哥房间,就问题不大。   这么一想,他又镇定下来,乖巧地点了点头之后,进去准确地坐在了道士哥哥的床上,等他回来。 第33章   果然,陈陆很快回来,微微蹙着眉道:“没什么问题,回去睡吧。”   宁又声手指不动声色地绞着睡袍带子,努力做出了一副还是很害怕的模样,“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道士哥哥,你相信我嘛。”   为了让自己的话多一点说服力,他还特意稍微仰了一下头,用湿漉漉的小鹿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小爸爸和学校老师们都夸奖过的,看起来最能惹男人怜爱的角度。   陈陆没想别的,还真的放松了警惕,安抚他,“知道了。”   “那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你放心,你手上带着我的无事牌,而且我就在旁边,有什么动静我都知道的。”   宁又声当然知道这个,不过他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这个上面。   他反复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心里面盘算着,就等着道士哥哥再靠近他……或者是,靠近床一点的时候就动手。   他和道士哥哥之间的体力悬殊很大,他必须要一举得手,不能给道士哥哥反抗的机会。   只要他把人摁在了床上,后面再做什么,他都会更有底气。   他可是学校老师盖章认定的优等生!!   加油宁又声!   他暗暗又给自己打了一次气。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竭力维持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甚至因为紧张,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   但这个样子落在陈陆眼里,就变成了他是真的挺害怕的。   卷毛小狗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应该是从床上爬起来就直接跑他这边来了,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泛着水光,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   这幅样子,他怎么可能丢下这小孩儿不管。   陈陆无声叹了口气,警惕更放松了些,“要不你在我这边睡,我去你房间——”   就在这时!变故途生!!   可怜兮兮的卷毛小狗突然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然后飞快地伸出手。   陈陆:“!!!”   他第一时间发觉不对,想要往后面退,但还没退一步,又被迫停住了动作。   他真给气笑了。   这小孩儿还贼心不死!!   这次还学聪明了,没有直接扒拉他,而是准确地扯住了他的睡袍系带!   要是他刚才不停,身上的睡袍就已经被扯下来了!!   这像是什么样子?!   陈陆咬牙:“宁又声,放手!!”   宁又声好不容易逮住的机会,怎么可能说放就放,甚至手上还更加用力,“不要!”   他把带子往自己这边扯,陈陆被迫也跟着靠近,轻而易举地就被这小孩儿给摁在床上,紧接着,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腰间。   他定睛看去,少年已经岔开腿,坐在了他的小腹上,稍稍退一步就是极其危险的位置!!   陈陆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你下去!”   宁又声倔强仰头,“我不!”   还挺理直气壮的!!   陈陆当然可以直接一个擒拿手把这家伙给按住,但他出手没轻没重的,宁又声这家伙又哪哪儿都是软的,仿佛稍微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他怕伤着人,反而处处都不敢动了,甚至——   这小孩儿竟然松开他的睡袍带子之后,反手扯开了自己的睡袍!!   他本来就生得皮肤白皙,在夜色下更是宛如玉做,只看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那滢白皮肤温润的触感!   他的肩膀单薄,背脊中央有一条纤细柔韧的沟,后腰的腰窝像极了脸上的小酒窝,深深浅浅,线条勾勒成了一根琴弦。   这下陈陆更是不敢看了!   他双眼紧闭,心里面默念《清净经》,过后,才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宁又声,我是个道士!!”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我是道士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扯证——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头一次厉声呵斥,“你下去!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怪我没有及时跟你解除婚约才让你——”   宁又声头一次被他这么凶,当即整个眼眶都红了。   但是他好不容易得逞,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   他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羞涩和稚气,明明都是学校老师和小爸爸耳提面命的内容,但在这一刻,他硬是脑袋空空。   稍微想了想之后,他才缓缓地附身往下,把自己柔软的身体贴在了陈陆身上。   陈陆身体一震,直接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你——”   “哥哥,”少年温热的气息铺撒在他颈侧敏感脆弱的皮肤上,暧昧横生,“我很喜欢你呀。”   “如果……如果一定要和别人做这种事,我只希望,这个人是你。”   宁又声睫毛湿润,颤了颤之后,才鼓起勇气,似有似无地用自己柔软的嘴唇触碰男人的下颌。   陈陆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像是被人用了定身咒,过了好一阵,他喉结滚了又滚,才咬着牙吐出来一句话,“我是道士!”   宁又声手指顺着男人的手臂慢慢往上,准确地找到了男人的手掌,灵活地钻进去,和人十指相扣。   他垂眸看着身下的男人。   他一直都知道,道士哥哥的长相是很出色的,不过从没有这么近地看着他。   很好看。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勾人得仿佛精怪。   他脸上还满是严厉和防备,但实际上,很容易能让人看得出来,分明就只是色荏内茬。   宁又声轻轻地笑了笑,“哥哥,徐弦歌姐姐说了,你下山是来谈恋爱的。”   “退一万步,”他声音逐渐转低,变得很轻,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就算不是。”   “道士不是也能双修嘛。”   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轻颤着,仰着头吻上了男人的唇。   实际上,他也只是书本上学习过,没有过实践,动作生涩到不行。   但这对于男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刺激。   他吻得逐渐投入,含着男人柔软的嘴唇反复吮吸,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高高束起的手臂上,已经因为克制冒起了青筋。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的身体逐渐紧绷。   倏地。   宁又声被他按在了床上,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抬眸,只对上了一双眸色极深的桃花眼。   跟着,男人附身,两个人的嘴唇重新贴在了一起。   这次,完全是男人在主动了。   宁又声像极了一只没有丝毫反抗力的小兽,只能被迫承受。   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男人放开,环在了男人的脖颈处,脖子微微上扬,像极了湖面上的天鹅。   男人温热的手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他眯起了眼睛,唇间溢出了一声似痛苦,又仿佛快活的轻吟。   就在这时。   男人身体一僵,所有动作都停顿下来。   宁又声不明所以,泛着朦胧水光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黏黏糊糊地喊:“哥哥……”   而下一瞬。   陈陆瞬间抽身,桃花眼里的欲色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眸色冷得彻底,直接披上睡袍转身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   宁又声被这声音吓得抖了抖,也跟着清醒过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地,慢慢地从床上爬坐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全然红了。   又一次。   又一次被拒绝了。   他反复咽了咽口水,但实在忍不住,只能把自己蜷缩在墙角,脸埋在手里的时候,一声呜咽溢了出来。   这次,他感受得很清楚。   没有别的理由了。   道士哥哥身上是有反应的,他之前的猜测以为他不行,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他就算是有反应。   也推开了他。   他讨厌他。   他不想跟他结婚,不想履行婚约。   宁又声满心都是绝望。   他也是害怕的,他也是不好意思的,他碰到男人灼热身体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但是。   陈陆依旧推开了他。   是这样。   宁又声颤抖着,握紧了手指。   他伤心极了,哭了好一阵,想起来哭得眼睛红了不好看,第二天还要出现在道士哥哥面前,他还是稍稍克制住了泪意。   只不过这样闹了一通,他也睡不着了,只躺在床上。   原本是想摸自己的手机出来玩儿的,但是找到手机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道士哥哥的房间里。   他想着白天的时候,道士哥哥还愿意给他玩儿手机,想必这手机里面也没什么不能碰的,才又把手机打开。   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他这个app点进去看一会儿,退出来又点进另外一个。   不知道这样盲目地滑动了多久,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小网站。   是那种,带颜色的小网站。   宁又声微微愣了愣。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及时退出去,这种小网站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他耳熟能详的东西。   但是,他莫名停住了。   他再次点了进去。   看得越多,手机光打在他的脸上,越是显得苍白。   里面的很多人设,在他原本的世界,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小爸爸和老师们说,要学会这些,男人才会喜欢。   但是,在这个世界的“正常网站”里,他们说,这是“淫。。荡”。   宁又声身体越来越紧绷。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不同,但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正面的冲突。   他甚至整个脑袋都是蒙的。   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   这些他以为的,很正常的事情,在这里,是那样的……异样。   所以说。   在道士哥哥眼里,他也是这样的人吧。   浪荡。   下贱。   不知羞耻。   所以这是道士哥哥不愿意跟他结婚的原因吗?   这是道士哥哥推开他的原因吗?   他……   宁又声的眼眶又红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以为是对的事情,原来放在这里,却错的离谱。   他用力抿住嘴唇,想要忍住即将溢出口的哭腔,但身体却依旧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他该。   怎么跟道士哥哥在一起呢? 第34章   第二天坐飞机回去的时候,不如来的时候热闹,徐弦歌因为昨天告白被拒,上飞机之后就一个人缩在了角落里看小说。   而唐焉然则直接没跟他们一起,据徐弦歌说,他发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什么事,就不跟他们一起走了。   宁又声看着他家道士哥哥一个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看书,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还没等他找到机会跟人搭话,男人就收了书起身,坐到了距离他更远的地方。   明摆着就是,这人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   宁又声有点难过地垂下了眼眸,眼眶有点红,吸了吸鼻子。   陈陆虽然没有正眼看他,但注意力依旧在他身上。   他看着这小孩儿垂着眼眸,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面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他没有再心软。   不能再心软了,他和宁又声的婚约不可能兑现,他要是再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那才是真的是个纯粹的渣男。   就是因为他某些没有注意到边界感的做法,才让宁又声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昨天晚上那种类似的事情。   他抿唇,从宁又声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脸部线条锋利得宛如刀削,莫名多了一种平时没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宁又声又垂下了眼眸。   他脑海里又止不住地,浮现出了昨天晚上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   还是挺难受的。   看得越多,他就对自己有越清晰的认知。   他在这个世界,就好像一条意外上岸的鱼,不管怎么样扑腾,都没办法被这个岸上的世界接纳。   刚开始知道自己穿书的时候,他其实挺高兴的,特别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道士哥哥。   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摆脱原本既定的,令人恶心的命运了。   但是事实证明,他就是原来那个地方长大的人,就算是离开了那个地方,他身上依旧带着那个地方的味道。   这个世界没办法接纳他这样行为思想都异样的人。   还不如回去呢。   宁又声心里面莫名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是这么想了之后,他又觉得有些自责。   他那个世界,好多人都跟他一样处于那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但是能遇上穿书这个机会的,现在他见到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应该珍惜这个机会。   光想着跟这个陌生的世界格格不入,就要逃开,那也太懦弱了。   宁又声抿唇,努力把这种想法给清理干净,但是还是不高兴。   这会儿,一阵轻微的抖动感袭来,他才反应过来,飞机好像要起飞了。   他愣愣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件事情。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出现在他面前,把他笼罩在内。   很熟悉。   是道士哥哥!   宁又声眼眸一亮,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去看人,但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把人惹生气了,硬是怯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事实证明,他没抬头看过去是对的。   道士哥哥过来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好像是有事,弄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宁又声像一只被放气的气球,整个人又瘪了下来。   但他刚准备摸出手机来玩儿,却又发现面前的桌面上多了什么东西。   是一对耳塞。   宁又声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刚才坐过来的时候,好像这桌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呀……   他再次眨了眨眼睛,终于迟迟地反应过来刚才他家道士哥哥是过来做什么的。   他把耳塞放在了他面前。   道士哥哥还记得他坐飞机来的时候耳朵疼!!   他顿时就高兴了!整个人都跟卷毛小狗立起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样!!   所以说!   道士哥哥也就是表面上看着生气,但实际上,心里面还是想着他的!!   道士哥哥太好啦!!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眼眸里的亮光又消失不见,头顶上隐形的毛茸茸狗耳朵又搭耸下来。   好像也不是。   道士哥哥那样好的一个人,他知道他飞机起飞的时候会不舒服,当然会选择帮助他。   就算这个不舒服的人不是他,不是道士哥哥的未婚妻,是一个跟他不相关的人,道士哥哥也会这么做。   宁又声又讷讷地垂下了眼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想出话来安慰自己。   道士哥哥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的,他们之间的婚约起码还在。   婚约还没有取消,他就还是道士哥哥的未婚妻,他就还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接近道士哥哥。   这么想着,虽然还是不怎么高兴,但他心里面还是安稳了一点。   飞机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就到了。   陈家的司机已经等在机场,准备接他们回去。   但陈陆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他直接错开了宁又声的视线,跟司机道,“我还有事,你送他们回去。”   司机大叔愣了愣,看到宁又声受伤的表情,估摸着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他作为一个打工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想着后面再联系他们太太,应声,“是。”   宁又声知道他想跟他保持距离,整个人都丧得不行,倒是徐弦歌,在到酒店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和大师兄吵架了?”   宁又声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点了一下头。   大概也算是吵架了叭。   这看着可怜兮兮的。   徐弦歌作为昨天晚上告白被拒绝的人,对他莫名多了一分同情,语气都稍微和缓了些,“大师兄性格就是这样,他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宁又声心想,也就是徐弦歌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道士哥哥看起来对他意见可大了。   他顿了顿,再次乖巧地点了点头。   徐弦歌脸上多了一分笑意,没忍得住,在他脑袋上的小卷毛上摸了一把。   没错,触感就是她想象中的样子,软绵绵的,像是棉花。   她本来都想把手收回来了,但还是没忍得住,又连着摸了好几下。   宁又声:“……?”   他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礼貌,徐弦歌才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我走了。”   宁又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她,再次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徐弦歌姐姐。”   徐弦歌不太明白他。   宁又声红着耳朵解释,“对不起,你昨天和道士哥哥说话的时候,我偷听到了……一些。”   徐弦歌怔住。   宁又声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对,都已经准备好了被人骂了,但没想到,下一秒,女生的爪子又放在了他的脑袋上,疯狂地搓了好几下。   宁又声:“??”   他一脸懵,微微仰着头的姿势让那双小鹿眼睛看着像是撒下了水钻。   徐弦歌却笑起来,“原来偷听的人是你呀。”   她的修为虽然跟大师兄陈陆比不了,但也算得上是同龄人的佼佼者,宁又声鬼鬼祟祟地杵在那儿,陈陆能轻轻松松地发现,她当然也能知道。   不过她并没有怎么在意,微微一笑,“听到了就听到了吧。”   “本姑娘的喜欢没什么见不得人了,被拒绝了,也是他陈陆的损失!”   她一扬下巴,“我收拾下东西就准备回武当了,下次再找你玩儿,小狗儿。”   宁又声:“好,好哦。”   车都开走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声“小狗儿”好像喊的是他。   宁又声:“……”   他有点苦恼地伸爪子按住了软绵绵的小卷毛,心里面不服气地嘀咕,他哪儿有那么像小狗。   司机大叔把他送回了之前住的陈陆家里。   宁又声不知道他家道士哥哥说的有事是真的有事,还是随便扯了个借口不想跟他待在一起的,反正后面一连好多天,他都没有回来。   宁又声一个人在家里,除了弹钢琴玩儿,就没有别的事做。   想了想,干脆又联系了向日葵培训机构去上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陆的关系,培训机构那边从来不催着要给他安排工作。   现在隔了好几天回去上课,依旧是给他安排的上试课班。   小朋友们依旧也是那些小朋友,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上次那个讨人厌的李老师不知道是被开除了,还是换了一个班上,反正他没有在培训机构看到他。   小朋友们对他依旧十分热情,看到他就七嘴八舌地喊他,“小宁老师好久不见!!”   “小宁老师更好看啦!!”   “小宁老师像我姐姐家养的小狗!名字叫多多,你们的头发都是卷卷的!!!”   宁又声:“……”   这句话就不用说了QAQ。   他环视一周,还是在班上看到了一个生面孔……其实也不算生,他是见过的,名字叫闻星,是之前那个向他问路的先生的小孩儿。   闻星小朋友看起来也挺喜欢他的,跟在小朋友中一口一个“小宁老师”地喊着。   跟小孩儿在一起是最能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宁又声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一些,坐在钢琴边上给小朋友们伴奏着让他们唱儿歌。   这个课上得比较晚,下课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快要十点了。   宁又声跟小朋友们说了再见之后,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他运气不太好,这边的厕所外面挂了个维修的牌子,只能换一个。   但他对这音乐机构又不算熟悉,找了好一阵才在另外一座小楼的走廊尽头找到了厕所。   这边平时应该没什么人过来,都听不到什么别人的声音,他心里面想着,都搬出来这么久了,该找个时间回原主家那边一趟,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他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一开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是红色的,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周围的气温好像也在跟着下降,他穿着短袖,没一会儿,手臂上就被寒意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只有他手腕上红绳挂着的无事牌,明明平时都是温度正常的,这个时候却烫得有些灼人。   那种黏腻的,带着浓重欲望的视线,又出现了。   宁又声缓缓抬眸,不出意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秒钟后,看向了身后刚才都还没有的男人。   男人的脸色青黑,并不是一个正常人,注意到宁又声看过来的视线,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   随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的眼睛眼白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泛着血丝的眼眶里只剩下了眼白,缓慢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脸上的皮肤也开始腐烂,细细看去,他的皮肤基本能算是没有,都是猩红的腐肉,里面还有好几条白生生的虫子在蠕动。   他说,“你是新来的老师吗?以前怎么没有看见过你。”   宁又声顿住。   他的心跳极速飙升,但现在周围没有别人,他只能依靠自己往常的经验应付过去。   他佯装镇定,直接转头穿过“男人”的“身体”往外面走。   穿过去的一瞬间,宁又声只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团粘稠阴冷的浓雾,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打湿透了,黏在他的背脊上。   他这幅仿佛没有察觉到男鬼存在的模样,让男鬼挑了挑眉,兴致更浓,“你别装了。”   他缓缓在宁又声面前再次成型,“我知道,你是看得见我的。”   “你身上有一种味道。”   说着说着,他变得兴奋起来,视线更是多了几分浑浊,他缓慢地凑近宁又声,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仿佛销魂极了地眯起了眼睛。   “好香啊。”   他们此刻的距离离得很近。   宁又声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厕所独有的臭味的腥臭,但他不能皱眉,也不能往后退一步。   他有十八年跟这些邪祟打交道的经验。   他知道,如果自己回应了眼前的这个东西,他才是真的,中了他的计。   现在没有人能救他。   宁又声的手指在不自觉地发抖,他控制不住,干脆把手指揣进了裤子的口袋里。   他继续往外面走。   这次,邪祟并没有跟上来,他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宁又声虽然没有看他,但眼尾余光却一直都在他身上,他看着邪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心里面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为什么不跟上来?   他现在的样子,仿佛已经对他势在必得。   紧跟着,下一瞬,他就明白了。   是鬼打墙。   这只邪祟,把厕所的出口设在了男厕所的出口处,他从这里出去,只会跟刚才从男厕所那里出来一样,回到洗漱台镜子面前。   男鬼扬起来的唇角已经裂开到了耳后根,“我说了,你别装了,你逃不掉的。”   是真的,逃不了了。   宁又声下意识握住了手腕上发烫的无事牌,终于鼓起勇气,视线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邪祟满意地笑起来,“是,这样才乖啊。”   “你不仅香,还好漂亮,”他歪了歪将掉未掉的脑袋,苍白的舌头舔了舔虫子还在爬的嘴唇,“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宁又声用力咬紧了牙关,一双小鹿眼睛瞪圆了看人,“你知道,我身上有东西。”   “你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   邪祟眼里的欲望更粘稠浓烈了,“啊。”   他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但是,我呢,也没有想怎么样你啊,漂亮小狗。”   他缓缓靠近,“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无事牌的用途吧。”   “它最多,就只能让这上面灵力的主人,知道你现在有危险,或者说,不让有恶意的阴气靠近你。”   “但是,谁说,我对你有恶意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鬼的声音仿佛在这整个空间内回荡。   这空间的阴气更重,温度更低,从有些松的水龙头下流出来的血液更加逼真粘稠。   宁又声身体绷紧,仿佛一根被人拉紧的弓弦。   他看着面前的男鬼消失,但下一瞬,身后却出现了陌生的气息,“你真的很香。”   “很漂亮。”   冰凉的气息打在他颈侧的皮肤上,让他不自觉地身体发颤。   宁又声握紧了拳头,终于听到了男鬼的目的,“不要害怕。”   “宝贝,漂亮小狗,不要害怕。”   “你应该,知道双修吧,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跟你做……爱。”   “宝贝,我会让你爽的。”   宁又声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上次遇到这种事,好像是道士哥哥突然出现帮他解决的。   但是现在,道士哥哥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宁又声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把无事牌拽下来,“是吗?”   “你如果能对我做什么,怎么还不动手呢?!”   “……!!!”   邪祟猛然眯起了眼睛。   宁又声转过身直视他,冷笑了一声,“既然无事牌没有用,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动手呢。”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哄骗我把它取下来吗?”   他虽然没怎么长脑子,但也不是完全就是蠢的。   “你!!”   男鬼眼睛通红,身上的怨气冲天!   这小狗说得没错,因为有这块无事牌在,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对这家伙做什么。   他感觉得很清楚,那无事牌上面,分明是正一派道士的灵力!而且从这上面的灵力就能看得出来,那个道士必定修为不低!   本来有这块木牌在,他都不应该现身的,难免会惹上麻烦,但是——   宁又声真的太香了。   想到这儿,他甚至又被这种香味蛊惑,再次眯起了眼睛,开始在心里面权衡,为了眼前这只漂亮小狗受点伤到底值不值得。   但没等他思考出结果。   宁又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直接再次从男鬼的身体里穿过去!   然而!   他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   男鬼还没有想出头绪,身体就已经抢先一步攥住了宁又声的手腕!!   宁又声:“!!!”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但是男鬼的力气怎么可能是他挣得开的,后者动作半分没有变!   无事牌的温度更高,一层金光从它身上浮现出来,看起来想要驱散这不知死活的恶鬼!   但是没有用!!   金光触碰到恶鬼躯体的时候,把他的皮肤灼得滋滋作响!甚至宁又声都能闻到他皮肤散发出来的焦肉味道!   但男鬼就是不想松手,他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魔怔的状态,眼睛紧紧地盯着宁又声,“你真的,好漂亮。”   “你的皮肤也很好……很有弹性,很滑,很白皙,真喜欢啊……”   宁又声被吓得毛都快立起来了,忍着恶心咬着牙警告:“你既然知道我有无事牌!”   “你还敢动我,你会魂飞魄散的!!你现在放开我,我就当今天没有遇到过你!!”   恶鬼舔了舔唇角,“宝贝,我不怕。”   他已经进入了一个魔怔的状态,死亡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威慑力,“我想要你。”   “我也愿意为了你死,我得到你,就算是死,我也愿意……宝贝……”   宁又声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没办法。   恶鬼反而被他惹恼了,用力一下,把他甩到了墙上,“别挣扎!”   “宝贝,你怎么会吃亏呢?我让你爽……我让你爽了,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俯身就想亲过来,那股恶心的腥臭袭来,宁又声当场干呕了一下。   他的眼尾因为刺激增添了一抹艳丽的绯色,看上去整个人更加楚楚动人。   恶鬼更加高兴,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宁老师?”   恶鬼动作一顿。   这个时候被打扰,他可是很不高兴的。   宁又声握紧了无事牌,几乎想要把它嵌进自己的肉里,随着恶鬼的视线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跟着,男人的身影从黑暗里浮现出来,依旧是上次遇到时一样的,翩翩公子的模样,“小宁老师。”   “您怎么会在这儿?”说完,他好像才注意到了宁又声被按在墙上的姿势,迟疑了一下,问,“您身体不舒服?”   宁又声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是上次向他问路的,闻盼山先生。   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恶鬼选择对他动手——   不,不行。   他用力咬住了下唇,身体紧绷,随时准备着用手里的无事牌拦住男鬼。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男鬼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瞪大,然后竟然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宁又声怔住。   闻盼山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过来扶他,“怎么了小宁老师?”   宁又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夜风吹过的时候,冷得打了个寒颤。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滑了一下。”   闻盼山把他扶起来,等他站稳之后,才绅士地松开他,“是这样的。”   “我们家星星在这边上钢琴试课,我想找小宁老师了解一下情况,听说小宁老师来这边了,我就跟过来看一下。”   “没想到……”   他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   宁又声这会儿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没事。”   “还多谢您。” 第35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那个男鬼是因为看到了闻盼山才走的。   宁又声很清楚那些邪祟对自己垂涎的程度,如果没有闻盼山,想必刚才那个男鬼就算是忍着魂飞魄散的疼,也得把他……   想到刚才的事,他还有些惊魂未定,只能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无事牌,以期从道士哥哥的灵力上获得些许安慰。   闻盼山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手腕上的红绳上移开,继续温声道,“小宁老师,我是想问一下您。”   “我们家闻星觉得钢琴课挺好玩儿的,他在课上的表现怎么样呀,适不适合继续学下去?”   话题被转移开,宁又声稍微镇定了些许,“挺好的。”   “闻星小朋友很听话,也很配合老师上课。”   “学钢琴也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他喜欢的话,很欢迎您带他来报名,继续后面的钢琴课程学习。”   闻盼山又问了一些问题,宁又声一边跟他讲,一边往外面走。   可能是因为有个人作伴,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课程的事说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向日葵培训机构的门口。   宁又声老远就看到闻星小朋友站在保姆阿姨的旁边,蹦蹦跳跳地,看到他们出来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闻盼山笑起来,停下脚步,好像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可以问一下吗,刚才看到小宁老师的样子,好像不是很高兴,是因为什么事呢?”   这话他突然问起来其实有些突兀,但是他脸上的笑意看着格外温和,语气也很有分寸,宁又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   至于不高兴……   刚才虽然是被吓到了,不过他确实也有点子不高兴。   道士哥哥没来。   上次他在酒吧遇到危险,道士哥哥知道之后很快就来救他了,后来他来上课也是,明明道士哥哥才被他惹生气了,却也还是跟在他后面来了“向日葵”这边。   因为他担心他。   而这次——   宁又声眸色黯下来,默默垂下了脑袋。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下,他连忙拿起来一看,瞬间脑袋上隐形的小狗耳朵都竖起来了!   是道士哥哥!   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男人还带着喘息的声音,很急促:“宁又声,你在哪儿?!”   啊。   宁又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电话那头的陈陆没听到他的声音,心跳都漏了一拍,“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现在原地别动,别跟人说话,我马上就来!!”   宁又声这才回过神来,小声回答,“我没事了,哥哥。”   他又简略地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陈陆这才放下了心,声音又恢复了冷淡,“那就好。”   “我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他会很快来接你。”   说完他就准备挂断电话,宁又声看出他的意图,眼眶都红了些许,“哥哥,我——”   陈陆动作一顿,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了电话那头小孩儿的模样。   应该是微微红着眼眶,一双小鹿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心软了一瞬间,但很快又理智回笼,说话的时候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你没事的时候少出门,我最近不会回来,在外面比较危险。”   宁又声嘴唇动了动,但下一秒就听到手机里电话挂断的忙音。   他抿了抿唇,有点难过地垂下眸,慢慢放下了手机。   闻盼山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带着闻星上了车。   闻星小朋友从车窗探出脑袋去,朝着他小宁老师挥了挥手,说了再见之后才又看向了闻盼山。   小朋友看不懂大人的想法,懵懵懂懂地问:“爸爸,为什么小宁老师会不高兴呀?”   闻盼山看着他的时候依旧温柔得不行,“因为小宁老师要回家了,明天不来上课的话,就见不到闻星小朋友了呀。”   小朋友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小宁老师最喜欢我啦!!”   他兴奋地在车里蹦跶了两下,但到底年纪小,又集中注意力上了一阵钢琴课,很快就没精神睡着了。   闻盼山把他抱在怀里,给他盖上了一条小毯子,眸色这才暗下来。   为什么会不高兴?   很明显啊,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就跟他姐姐,闻星的亲生母亲一样。   果然,武当那帮人,最恶心了。   *   后面连着好几天,宁又声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的。   道士哥哥说话算话,说不回来,他就一个影子都不会让他见到。   宁又声有点难过,待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做,好在几天之后,原主家里的妈妈就联系他回去,说是他姐姐大学放假,回来了。   原主的姐姐名字叫宁一鸣,是个特别开朗的女生,穿着红色的长裙,头发卷成大波浪,仿佛一团热烈的火。   她看出来宁又声不高兴,猜测到了大致的原因,把他团吧团吧揉捏了一阵之后,提议让他代表宁家去一个宴会。   据她说,这个宴会参加的都是圈子里年轻一辈的人,他多去跟同龄人交流交流,心情会好很多。   宁又声反正没事,就答应下来。   宴会的时间在第二天晚上,他是坐宁家的车去的,到了之后才发现宁一鸣说得没错,在场的还真的都是些年轻人,宴会上的氛围比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都轻松得多。   不过他也不认得几个人,别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就笑一笑,没一会儿就自己坐在了角落里看着别人玩儿。   这也比他一个人呆在道士哥哥的家里好打发时间很多。   他听陈陆的话,没有跟任何人随便搭话,只不过在角落里呆的时间久了,倒是听到了别人讨论他。   有人问:“那是谁?怎么好像没怎么见过?”   被问话的人当场嗤笑了一声,“他呀,我们当然没怎么见过咯。”   “他叫宁又声,他们宁家本来是收不到这次的请帖的,但是他家恬不知耻和陈家搭上了关系,就他,和陈家大公子已经定下了婚约。”   听的人很震惊:“陈家大公子?陈陆?!”   “他不是已经上武当山当道士了吗?!怎么身上还有个婚约了?!”   “这事儿陈家也没有公开说,你不知道也正常。”   “确实是上山当道士去了,不过之前就听说陈家太太一直都不是很同意,现在看来,这个不同意也是真的。”   “哈,”这人说着说着冷笑了一声,“这宁家也挺不要脸的。”   说这话的时候,这人还特意提高了音调,明摆着就是故意说给宁又声听的。   “人都上山当道士了,还上赶着要跟人定下婚约,还有那个叫宁又声的,也真是饥不择食,连个道士都要上赶着给人睡。”   “不过啊,我听说,这婚约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儿,宁又声自然下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说话的那人半点不介意他看过来,甚至眉眼间带着挑衅地对着他挑了挑眉,继续说:“陈大少爷一心向道。”   “我有个哥哥,是跟他们圈子里的人玩儿的,听人说,最近陈大少爷正烦心这件事呢,他可没打算继续这个婚约。”   “只是现在手里面有点事,处理完之后也该回山上了。”   “至于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未婚妻,也只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咯。”   也该回山上了……   宁又声缓缓地,再次垂下眼眸。   他知道的。   道士哥哥,一直都不喜欢他。   他根本不想,履行婚约,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宁又声听不下去了,都没等到说话的那两个人离开,直接就起身急匆匆地往外面走。   这次举办宴会的酒店外面是一条贯穿京城的河,灯光明明灭灭,有好几对小情侣站在光线晦暗的地方挨得很近小声说话。   宁又声特意绕过了这些人,他现在需要静静。   但小情侣们太多了,他抬眸看了一眼河对面,决定从桥上过去。   在踏上桥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潮湿的夜风变得很凉,他停下脚步,敏锐地感觉自己的身后多了另外一股气息。   不过可能是太伤心了,他倒也没觉得怎么害怕,只是轻声道:“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的。”   “不用白费功夫。”   来的邪祟不是很甘心,还想上前来,他们的距离很近,宁又声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湿气   他没管,自顾自地垂着眸走过了桥,到达了河对岸。   过来了之后他才发现,刚才离得远,可能看得不是很清楚,这边其实人也挺多的。   他有点气馁,一点都不想在这儿呆了,他想回家。   不是回宁家,是回道士哥哥的家。   听刚才那个人说,道士哥哥最近在想办法退掉这个婚约,估计,他也快要从道士哥哥那里搬出来了。   能多呆一阵就多呆一阵吧。   不知道为什么,宁又声想着想着,眼眶有点子酸,有点想哭。   他不想跟人打交道,也懒得打电话叫司机大叔过来接,自己用手机查了一下回去的路线。   119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刚好旁边有个公交车站,他很快决定坐公交车回去。   可能是这次运气比较好,他刚想着坐公交车,119路公交车就远远地行驶过来。   他随便看了一眼,有点疑惑公交车里的灯为什么开得这么昏暗,不过倒也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可能有些司机就是喜欢暗一点。   车停了,没有人下车。   他抬脚准备走上去,但下一瞬,后衣领就被人给逮住了。   宁又声怔住,跟着,他听到了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看不见不对劲吗就上。” 第36章   宁又声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去看身后的人。   但还没有把视线转移过去,就眼看着面前的公交车变成了纸做的,上面的众多乘客面色青黑,司机也成了一个骷髅头。   他瞪大了眼睛!   司机则察觉到他的视线,揭开嘴角笑着转头看过来,“您好,请问您怎么还不上车呢?”   随着他的话问出来,车上的众人也随之看过来,不约而同地裂开了殷红的嘴唇笑道:“您好,请问您怎么还不上车呢?”   宁又声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背脊底下爬了起来,想要移开视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身体都不受他控制了。   “我……”   话还没说得出来,他直接被旁边的道士哥哥拎着后衣领给拽得倒退了一步。   陈陆冷笑了一声,挑了挑眉看向灵车,“你们胆子很大。”   司机这个时候好像才认出来他的身份,顿时一惊,然后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就发动了车子跑了。   陈陆这会儿手里面还拎着小孩儿,不方便追上去,也没有跟他们计较。   倒是这小孩儿。   男人垂眸,只见少年整个人都呆愣愣的,看着像是被吓着了,傻乎乎的。   陈陆其实这几天心情都不怎么好,但这会儿看着他,倒是莫名轻松了些,“吓傻了?”   宁又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微微仰着头看他,“道士哥哥……”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有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很短的时间,陈陆却一眼望进了他的眼底。   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清澈见底,现在在路边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澄澈得宛如一颗玻璃珠。   此刻。   里面只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少年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没一会儿,宁又声又垂下了眼眸。   陈陆缓慢地皱起了眉头,看着面前仿佛头顶上隐形的小狗耳朵都耸拉下来的小孩儿,手指莫名有些痒。   很不应该……   他脑海里,自顾自地冒起了那毛茸茸小卷发的触感,软乎乎的,跟他人一样,仿佛像是一团棉花糖。   他手指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反应过来之后把手背在了背后,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他真的,很少处理这种事情。   比对付一个拥有百年道行的大妖都棘手。   宁又声就是这么一个完全柔软的人,他真的很不想伤害他,但是现在这么僵持着,好像已经伤害了他。   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你……”   但宁又声却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哥哥,我们走回去吧。”   “我刚才在手机上看了地图,这里离家里不远的。”   他说话说得有些急切,仿佛是为了得到赞同,又抬眸看向了他。   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里带着些许不明显的恳求,陈陆想,应该不会有人能拒绝这种恳求。   反正他没能拒绝。   陈陆点头答应下来,往家里的方向走。   身边的小孩儿跟以前一样,依旧没有走在他旁边,只是悄然跟在他身后,动作很轻,很不起眼地踩着他的影子。   陈陆突然有些心软了。   他这么多天没有搭理宁又声,没有回来,是在思考他们这个婚约到底应该怎么收尾。   他想了这么好几天,决定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   宁又声的体质确实特殊,容易吸引那些邪祟,现在单凭他,只能保证这小孩儿的安全,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要想完全解决,还是得把人带回武当,让他师父看看。   他想把人带回去,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就直接上宁家说解除婚约的事。   或者说,再直接一点,现在就跟宁家说解除婚约,然后再带宁又声回武当。   这其实是陈陆思考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有这个婚约在,他不管和宁又声之间有什么联系,都莫名增添了一抹暧昧色彩。   或许就是这样,才让宁又声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之前那样类似的事情。   不能这样下去了。   但是在现在,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鲜少的,觉得棘手和茫然。   很明显,宁又声并不会想要接受他要解除婚约的做法,之前他想,宁又声并不喜欢他,解除婚约对宁又声的伤害不大,但是现在,他对这个想法不那么笃定了。   他脑海里不可控地,浮现出了少年刚才看他的模样。   那双小鹿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已经慢慢地带上了一丝粉,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   那里面,是伤心,难过,还有……爱慕。   而陈陆自己。   他扪心自问,真的对宁又声没有半点跟别人不一样的看法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他喉结滚了又滚,只能无声地叹口气。   没办法扪心自问。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又往前面走了好一段路,才反应过来身边好像少了个人。   他心跳下意识快了两拍,连忙转头去看,少年站在离他七八米远的路灯下面,自顾自地垂着头。   陈陆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喉结再次微微滚了滚。   宁又声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依旧没动,但耳朵已经悄然竖了起来。   果然,下一瞬,他听到了男人故意放慢的脚步,脚步声停在了他不远处。   他稍微抬了抬视线,这会儿,他和道士哥哥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两米。   他有些失神,依旧沉默不语。   是陈陆开口打破的平静,“怎么了?”   宁又声本来还能忍得住的,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只觉得心里面装着伤心难过的容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里面酸涩粘稠的液体流露出来。   他眼泪当场就流下来了,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旁边的马路上有车行驶过,他们周围骤然被车灯照亮,又很快重新被昏暗吞噬。   宁又声难过极了,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硬是没有哭出声。   他一直都很聪明的,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虽然实践操作有时候不好意思,成绩一塌糊涂,但只要是考理论,他平时不怎么学,周末临时抱佛脚都能轻松名列前茅。   所以,他当然知道陈陆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回来,是什么意思。   他想解除这个婚约了。   所以。   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和道士哥哥这么单独呆在一起。   他不想给道士哥哥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就是这个喜欢哭的样子。   突然。   他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手掌落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声声。”   宁又声哭得身体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但还是控制着哭腔,小声问,“哥哥。”   “你是不是,要解除婚约了。”   陈陆顿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   宁又声以为,在这个婚约要解除的时候,他会撒泼不让,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再说了。   他反对,又有什么作用呢。   宁又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克制着继续道:“解除了……也好。”   他说话的时候,其实心脏闷得喘不过气来,但依旧坚持着说,“哥哥一直都想回武当,没有了这个婚约,就会方便很多了。”   “如果陆阿姨不同意的话……我,我可以跟陆阿姨说。”   终于,他抬起头,陈陆才看到那双小鹿眼睛眼眶已经红得不行,少年却依旧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对不起。”   “这些日子,是我打扰了。”   陈陆说不出话来。   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宁又声就应该转身走了,但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硬是迈不出脚步。   又一辆车行驶过,车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泪痕尤其明显。   陈陆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周围又恢复了昏暗,灯光半死不活地照着,他看着少年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好像反复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哥哥。”   “我可以,最后问你一句话吗?”   陈陆嘴唇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也闷得不行,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哑的,“你问。”   少年再次抬眸,直视他,声音轻得带着些许茫然,“我,不好吗?”   是不是因为他,浪荡,下贱,不知羞耻,所以……   所以陈陆才不愿意履行这个婚约,才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陈陆终于忍不住了,“不是。”   “不是。”   他往前一步,把人拉进怀里,几乎是叹息着,认命地开口,“对不起。”   “声声,是我不好。”   “你别哭了,我……”   “心疼。” 第37章   宁又声怔住。   道士哥哥的怀里很温暖,淡淡的崖柏香带着男人身上独有的暖气,莫名像是山间的风吹到了人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哥哥。”   他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   陈陆放开他,“对不起。”   他垂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轻声道,“我原本确实是想,解除婚约的。”   宁又声心脏一跳,希望发出了一抹绿色的新芽。   跟着,他又听到了男人十分罕见的,多了几丝茫然的声音,“现在,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很好,是我不好,我处理不好这类型的事情。”   宁又声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但还没想出话来,眼前就被男人温热的手掌给挡住了,“师父说得很对。”   “这些年,仔细算起来,我就像是一直游离在人世之外的,山上的修炼求的是出世,但我从未入世,又何谈出世。”   “我说你不喜欢我……也对不起,或许,我对人世间的感情,并不了解。”   宁又声睫毛轻轻颤了颤。   陈陆带着自嘲轻轻地笑了笑,“这几天,我其实一直都在想……”   “是我不对,我之前觉得这个婚约留着对你不好,也妨碍我,所以想解除,但是声声,我现在,可以反悔吗?”   宁又声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自己小声问:“什么?”   陈陆喉结滚了滚,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莫名有点不敢看面前的少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声音染着些许自嘲的笑轻声道,“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解除这个婚约了,声声。”   他再次重复问,“我可以反悔吗?”   宁又声再次呆了呆,然后伸手,把男人的手拉下来。   他一下就对上了男人那双墨色的桃花眼。   晚风莫名变得温柔起来,他支棱起来的发丝被吹得晃了晃,有点痒,但他已经没办法把注意力分给它。   他定定地,仰着脑袋看面前的男人,又小声问,“哥哥,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陈陆被问得怔住。   少年却已经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浅浅,哭红了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   跟着,他像极了一只蝴蝶,轻飘飘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哥哥。”   “我很喜欢你的。”   *   宁又声一晚上没睡。   他翻来覆去,脑袋里全都是今天晚上道士哥哥跟他说话时候的样子。   很温柔。   跟平时那种温柔不是同一种。   他怎么想都觉得兴奋,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热腾腾爬起来的时候去卫生间照镜子一看,里面的少年毛茸茸的小卷毛乱糟糟的,看着还真的跟只卷毛小狗一样。   不过宁又声并不怎么在意。   卷毛小狗就卷毛小狗哦,反正道士哥哥喜欢他。   道士哥哥喜欢他。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慢吞吞地去洗了澡,再回到床上的时候一倒头就睡了过去。   但他第二天醒得很早,他有别的事想做。   没有入世何谈出世,这句话道士哥哥已经说过两遍了。   他说他没有真切体会过人世间的感情,自己一直都游离在人世之外的,宁又声就想,带他回到人间。   怎么才能体会到人世间的感情呢。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找了块布,准备带道士哥哥出去摆摊。   反正陈陆也是道士嘛,专业对口,出去摆摊算命,能见到很多人间的各种事。   他准备好了东西之后,才去叫男人起床。   昨天晚上两个人都睡得迟,宁又声蹑手蹑脚地顺利进了男人房间,果然,道士哥哥还在睡觉。   他本来想直接把男人叫醒的,但是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他家道士哥哥,真的长得很好看。   那双桃花眼要是生在别人身上,肯定会显得风流又多情,但陈陆脸上的线条凛冽,硬是把那点风流多情给压了下来,整个人看着格外正派。   宁又声慢慢地在床边趴下来,慢慢地,伸手握住了男人散下来的长发。   很滑,冰冰凉凉的,摸着像是上好的绸缎。   摸着很舒服。   宁又声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小卷毛,有点子嫌弃。   也没关系啦!   道士哥哥说不会退婚了,他就可以一直跟道士哥哥在一起!   他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陈陆的未婚妻!   他高兴起来,眉眼跟着弯成了一弯新月。   宁又声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陈陆很快就被他吵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看到面前多了个男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面躲了躲。   但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昨天晚上已经说开了,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   陈陆僵在原地。   他罕见的有点尴尬,嘴唇动了动,有点想说什么,又着实没找到话开口。   倒是面前的卷毛小狗,看到他的反应吃吃地笑了起来,歪了歪脑袋,“哥哥,你在害怕我吗?”   陈陆清了清嗓子,嘴硬:“没有。”   宁又声不听,使了个坏突然凑近。   陈陆猛地再次顿住。   少年白皙粉嫩的脸颊离他很近,仿佛都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那双亚麻色的小鹿眼睛里染着笑意,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他还没回过神来,宁又声就已经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咯咯咯”地笑起来。   陈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在自己面前这么开朗的样子,再次怔了怔之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看到少年笑着晃脑袋,差点撞到头,他都还没有过脑子,手就已经提前伸出去,挡在了前少年的脑袋面前。   宁又声突然停住了动作。   两个人眼神对视,慢慢地,绯色从少年的耳根开始蔓延,直到染红了整个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陈陆眼看着少年从地上窜起来,身体直挺挺地,同手同脚地飞快出去了。   陈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后面等他收拾好了,某只卷毛小狗已经点好了外卖,放在了桌子上。   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宁又声的眸色稍微闪了闪,下意识红着耳朵躲开了他的视线。   陈陆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倒是也没有戳穿,坐下来开始吃饭。   “对了,”他温声道,“我今天没事,可以陪你去上课。”   但出乎他预料的,少年竟然晃着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头,“不用哦,哥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陆愣了愣。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小未婚妻是想带他去做什么了。   吃完饭之后,他直接被小未婚妻拉着去到了市中心旁边的一个小巷。   这是在距离步行街不远的地方,也很热闹,周围有很多摆摊卖各种新奇古玩的老头儿老太太,古玩摊子再过去不远,有很多人摆那种给人算命的小摊子。   不过陈陆晃眼一看,这摊子上摆出来的古玩没有几个是真的,那些摆摊的算命道士也没有几个身上缠绕着灵气。   大部分是骗子。   他挑了挑眉,有点不理解小未婚妻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然而下一瞬,他看着少年把背上的包袱找了个空地往地上一放,然后铺开,竟然跟旁边骗人的算命道士看起来相差无几。   陈陆懂了。   他失笑,“你这……”   宁又声却一脸严肃,“你相信我,哥哥,你在这里会见到很多人的。”   陈陆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有些时候,这小孩儿比他还更像是一个在山上长大的人,心思还挺单纯。   不过对上这小孩儿澄澈的一双小鹿眼睛,他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看着他们摊子上和旁边摊子的区别,向另一边的古玩摊老板借了纸墨笔砚,在纸上写了“算命”两个大字,学着旁边算命先生的样子把纸摆上。   都说字如其人,这句话是对的,陈陆的字看着颇为飘逸,但实际上细究起来,却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规正严谨。   就跟他的人一样。   宁又声从来没有见过毛笔字写的这么好看的人,一双眼睛看向旁边陈陆的时候亮晶晶的。   陈陆再次失笑,低声问他,“怎么了?”   小孩儿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哥哥,你好厉害!”   “你字写的好好!!”   陈陆笑。   周围有不少人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跟着看过来,都被他的自信了视线。   “嚯,小伙子,你这字是专门练过的吧?”   “看着真好看啊!”   “我看有些专门研究毛笔字的专家都没有你写的好诶!!”   众人纷纷对他们的小摊升起了一点兴趣,然后问他,“你们这是干什么的呀?”   宁又声立刻就把写着算命两个字的那张纸摆出来。   但还没等他说话,问的人就面露嫌弃,摇摇头走开了,“又是一些江湖骗子。”   “我就说这边骗子老多了。”   “哎,他毛笔字写的这么好,还是长头发,说不定还真有几分实力呢?”   旁边的人连忙拉着说这话的人往外走,“你不懂,这年头骗子也是专门练过的。”   “说不定就是为了能骗人赚钱才练的这一手字呢,现在都是科学社会了,谁还相信这些?”   这话说的,听到的众人又纷纷散开。   宁又声:“……哼!”   别人是骗子,他道士哥哥又不是!   人家可是有正经道士证的!!   陈陆倒是没他这么在意,笑着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他们出门去处理这些事情,经常都会遇到这些偏见,她已经习惯了。   再说了,他看这条街上,确实骗子不少。   不过这也能理解,正经身上有修为的术士,是不会轻易给人算命的。 第38章   算命又叫做窥天机。   俗话说得好,干这行就是耗蓝条,但是一般人蓝条不够,就只能用血条来凑。   做得过度了,天道看不下去是会折损人的寿命的。   不过陈陆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了,他蓝条厚,按照他身上积累的功德来说,这辈子他只要不作太大的妖,一般都会顺遂地过去。   很快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偶尔有一两个被他们的外貌吸引,过来一看,都会摇着头离开。   宁又声还能听到他们说,“……两个年轻人看着长得不错啊,怎么就非要吃这碗饭,啧啧啧。”   他:“……”   哼哼哼哼哼哼!!吃这碗饭怎么啦又!!   他皱了皱鼻尖,继续跟道士哥哥坐在小小的矮凳上面等。   现在天气热,没一会儿他鼻尖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随手用衣角抹了一下。   倒是旁边的陈陆看到了,皱了皱眉头,起身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一支冰淇淋,回来递给他。   宁又声当场眼睛都亮了,眨了眨之后才迟迟地想起来,“哥哥,你不吃吗?”   陈陆笑:“我不热。”   他有灵力护体,并不怎么会觉得热。   还真是。   宁又声摸了一下他的手,总觉得他的体温比自己好像要低一些。   他高兴起来,一只爪子负责举着冰淇淋往嘴里面塞,另一只爪子则拉着男人的手玩儿。   他道士哥哥的手是真的很漂亮,像极了那种在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   特别是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符纸的时候,恍然一看,只让人觉得仿佛是动画里的场景。   他这里捏一下,那里捏一下玩儿得不亦乐乎。   陈陆就没有这么快乐了。   少年手指柔软,触感像极了软绵绵的棉花糖,温度又比他的皮肤高。   他只觉得少年的体温好像从接触到的皮肤处蔓延开来,明明很轻,但那种触感却仿佛深入骨髓,一直随着他的血液流淌到了他的心尖,轻轻地挠了挠。   痒。   还夹杂着另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终于感觉到了夏风中夹杂的热意,耳根都多了些许微红,不怎么自在地别开了头。   宁又声怔了怔,歪着脑袋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出来男人脸上的不自在,眉眼一弯,倏地笑起来。   他慢吞吞地靠近男人,然后偷偷摸摸地,飞快地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柔软的嘴唇在男人的脸颊上贴了一下之后,又飞快地收回来。   陈陆怔住。   宁又声其实也有点子不太好意思,但是这种事情都是这样,当有人比他更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就好意思了。   少年的一双小鹿眼睛都弯成了一弯新月,再看过去的时候,“吃吃”地笑了起来。   男人耳根更红了些许。   陈陆想要尽力维持着自己正经的模样,但没有一分钟,他就倏地松懈下来,脸上也带了几分无奈的笑。   他垂眸看乐颠颠的疯小狗,“笑什么?”   宁又声笑得更放肆,过了好一阵,才拿着纸巾凑过去擦了一下,示意陈陆看。   陈陆明白了。   这卷毛小狗刚才凑过来亲他的时候嘴巴上还带着冰淇淋,直接糊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无奈地摇头,却放纵了少年的各种行为。   他们一直在街上呆到了傍晚。   可能是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年轻,这个扮相也不怎么认真,在这一条街披着道袍的各种假道士之中显得格外……不专业,所以旁边的小摊都开张了,就他们一个顾客都没有。   旁边的婆婆走之前好心跟他们分享了一下经验,“你们这,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别人都不会信你们会算命的。”   “看我这个道袍,穿着是不是一下子感觉就上来了?来来来,加个微信,我把链接分享给你们。”   宁又声觉得好玩儿极了,凑过去加了微信,弄完之后,他们也准备着收摊了。   这些事陈陆哪儿用得着他做,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他在一旁玩儿,但等他收好了看过去,少年却并没有在看手机。   陈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然。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狼狈极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也不嫌热,就这么垂着眼眸愣愣地看着地上。   宁又声微微皱着眉,没一会儿回过神来,犹豫着想说什么。   陈陆看出来他的想法,“你想去看看他?”   宁又声再次犹豫,点头,“我感觉……他好像需要帮助。”   陈陆往男人那边再看了一眼,其实就已经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了。   人各有命,一般他遇到这种人的话,也就是擦肩而过,但显然,宁又声跟他不一样。   这种小事,他没必要不同意,他点了点头。   宁又声特意去街边买了点吃的,然后才跟陈陆一起过去,“那个……”   年轻男人抬起头,怔了怔,“你们要给我算命吗?”   他指了一下之前宁又声两个人呆的地方,苦笑了一声,“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他倒翻出自己的衣兜,还真的比他脸都干净。   宁又声短促地“啊”了一声,“不是哦,”然后把手里的食物递过去,“我们就是看到你在这儿,给你送点吃的。”   年轻人愣了愣,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种好事,还是苦笑着推辞,“我真的没钱算命,我……”   陈陆突然开口,“我借你。”   年轻人再次顿住,过了好一会儿,像是认命了,把吃的接过来。   确实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   真的挺可怜的。   看起来像是无家可归的狗狗。   宁又声慢慢地回过神来,又递了一瓶水给他。   等着年轻人吃得差不多了,陈陆才继续开口,“你亲缘淡薄,官杀混杂……”   实在是够惨,后面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年轻人面色平静,显然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这样的。”   好久没有跟人说话,现在突然有人能听他说,他忍着心里的痛,才缓缓把那些往事说出来。   “五年前前,我十八岁的时候,跟我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我恋爱脑,明明成绩比他好,却听了他的话为了跟他在同一所大学报考了更差的学校。”   “我父母当然不同意,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什么劝告都听不进去,只一心想跟他好好生活。”   “然而,我没想到,他不是个东西!”   “去大学之前,他改口跟我说那所学校没什么好读的,他却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他让我跟他一起来京城!”   “他家里穷,他付不起学费,他还在地上求我,让我把我的学费给他,他说,他读完大学之后一定会报答我!”   “他说,我们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他好好上班,我继续做小买卖,我们一定会幸福!”   “但是他骗我,他骗走了我的钱,我供他上完大学,他却跟别人在一起了,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有对别人公开过我们的关系。”   “后来我说要去他们学校闹,他抢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钱,骗走了我的身份证,我……”   “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他捂着脸痛哭起来。   宁又声有点想安慰他,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句话,“那你为什么不联系父母呢?”   “我不敢。”   年轻人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敢呢。”   “他们跟我说,他就是个骗子,他根本不爱我……我当时对他的感情正上头,怎么都听不进去。”   “我怎么敢……再回去呢,当时他们说,如果我要跟着他走,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还是选择走了。”   “他们肯定觉得我很傻吧,跟别人提起我这个曾经的儿子,都会觉得丢脸。”   宁又声紧皱着眉头,“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他们是你的父母,就算是对你再失望,你也依旧是他们的小孩。”   “他们当初生气,是因为觉得你不听话任性,觉得失望,但是你已经吃到苦了,我觉得,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的遭遇,他们肯定会很心疼的。”   年轻人终于抬起头,眼里稍微浮现出了些许希冀,“是这样的吗?”   宁又声肯定地点头,“再说了,你这样颓废下去,对那个坏人前男友造不成一点伤害。”   “这本来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要振作起来,让做坏事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年轻人喉结滚了滚,眼里希冀更浓,却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现在……”   “已经在大公司任职,取了老板的女儿,我这样的人,凭什么跟他斗?”   “怎么就不行呢?”   宁又声说着说着都着急起来,“你别这么颓废呀!”   “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人,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人都是有缺点的,更别说你还跟他相处了这么时间,就更应该了解他的弱点呀。”   “再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自己做坏事,老天爷看在眼里,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说完,他义愤填膺地用力挥了挥拳头。   这样子倒是把年轻人给看笑了,他低笑了一声,过了一阵才慢慢地道:“我知道了。”   很奇怪。   陈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个人刚才的面相短命愁苦一生孤寂,就是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虽然不是说马上就能破局,但也出现了一丝生机。   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可以再,”他清了清嗓子,面露尴尬,“借给我一点钱吗,我去补办我的身份证,然后……回家。”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才对嘛。”   宁又声晃了晃脑袋,乐起来。   陈陆借了这个年轻人两千块钱,约定好了五年后在同一个地方回来还给他。   他们目送着年轻人离开了之后,才带着东西回家。   这下,宁又声看着比来的时候高兴了不少,又变回了乐颠颠的快乐卷毛小狗的模样。   陈陆看着他,眸色像是被天边的夕阳染上了暖色。   突然,宁又声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他。   他定定地盯着陈陆看了一阵,又不说话,把陈陆给逗笑了,低笑了一声才问,“怎么了?”   宁又声觉得有点奇怪,歪了歪脑袋,“哥哥,你不觉得很高兴吗?”   陈陆没懂他的意思。   宁又声解释,“刚才那个哥哥呀,我们帮助了他,还是没有报酬地帮助了他,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表达清楚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尝试着说清楚,“就是,他在我们跟他交流之前,那个状态很不好,然后他走的时候,身上充满了生机,我相信他两个状态导致的结果肯定也是不一样的,他以后会过得比维持着之前那个状态的样子更好……”   陈陆懂了,但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人各有命,声声。”   现在变成宁又声不太理解他了,脚步渐渐慢下来。   陈陆看出来他不太高兴,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卷毛,温声道,“声声,对不起。”   宁又声抬眸看他,眉头是微微皱起来的,“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陈陆轻声道:“我做不到。”   宁又声抿唇。   他拉着陈陆出来摆摊,是想让他感受这个世间的情感的,但很显然,结果并不怎么如意。   道士哥哥对自己的评价很到位。   他确实,就算是跟他一起,站在这个街上,看起来都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   太淡然了。   像是一缕清风,没有人能抓住。   这个念头冒出来,宁又声心里一悸,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拽住了男人的手。   现在。   他变成了这个世间和道士哥哥之间的联系。   宁又声呆了呆,思绪开始渐渐地往别的地方歪,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耳根一红,很快把思绪拽回来,笨拙地安慰陈陆,“没关系的哥哥。”   “做不到也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在下一瞬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声音,“小宁老师?!”   宁又声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个人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闻星小朋友!”   跟个白团子一样的闻星小朋友朝着他露出腼腆的笑,旁边的闻盼山也含笑看着他,朝着他微微点头。   宁又声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给他们介绍,“这是我未婚夫,名字叫陈陆。”   陈陆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好。”   宁又声又扬了扬脑袋,“这是闻星小朋友,是我们班上的!”   “然后旁边是他的爸爸。”   闻盼山看向他,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异色,不过转眼之间,他又恢复了平时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您好。”   两方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们没有说几句话就分开走了。   闻盼山带着闻星上了车,闻星小朋友趴在车窗上看宁又声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坐回位置上问闻盼山,“爸爸,你是不是不高兴?”   闻盼山挑眉,温柔地把他抱在了膝盖上坐着,“怎么会这么问?”   小朋友歪了歪脑袋,“爸爸不是喜欢小宁老师嘛,知道他有未婚夫当然不高兴啦!”   闻盼山失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爸爸喜欢小宁老师的呢?”   闻星小朋友露出了一副“你骗不了我”的表情,“爸爸,我已经不是三岁小朋友了,我知道很多事情的!”   “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只有等着小宁老师来上课的时候,你才会来接我,电视里说,你这种行为就是专门为了创造和小宁老师相处的机会!!”   闻盼山被他逗乐了,低声笑起来,却没有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他对宁又声,好感是有的,毕竟谁不喜欢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卷毛小狗呢。   但也算不上喜欢。   他确实是在故意创造跟宁又声的相处机会,但并不是因为喜欢。   不过闻星倒是歪打正着猜到了,刚才跟宁又声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之后,他确实不怎么高兴。   他知道宁又声身边有个武当的弟子,但没想到,居然是陈陆。   陈陆啊,武当的大师兄,当年还小一点的时候,蝉联玄学界青少年大比第一名好几年。   他那个……   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姐夫,闻星的亲生父亲,提起他好多次,说,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结果后来,他确实成为了这样的人。   为了别人死在了荒山野岭,只留下他已经怀孕了的姐姐。   姐姐是术士,那些以武当山为首的,所谓的正派人士配合政府打击术士,姐姐作为业界代表,被四处通缉。   最后,她没办法,因为生小闻星,死在了小镇没有医疗资质的诊所。   可怜小闻星,一出生就成了孤儿,还是政府寻到踪迹,把闻星带回来给他。   呵。   看啊,跟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在一起,都是个什么下场。   他虽然,对宁又声有别的目的在,但凭借着那点好感,也不希望宁又声重蹈他姐姐的覆辙。   *   后面一连很多天,陈陆都是跟宁又声一起待在家里的。   那天摆摊的郁闷很快就被冲散,宁又声每天睁开眼就能见到他家道士哥哥,虽然两个人还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但这也足够他乐成小狗了。   倒是有件事值得一提。   后面徐弦歌又下山来过一次,她直接来的家里,说是他们师父说,陈陆后面可能会有个劫,让她来把一支笔交给他。   她送了笔之后没怎么留下来玩儿,风风火火地又很快离开了。   宁又声观察着那只笔,材质是玉,看着也没有多好,还有点旧,身上也没带什么灵力。   倒是陈陆,看到这支笔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接过来之后当场就好好地放在了书房。   不久之后,又有另外的人上门来找陈陆,是个两个警察。   这次来的人也是宁又声见过的,在他刚跟他家道士哥哥见面的时候,在酒店里发生了命案,就是这两个警察在场处理的。   男警察名字叫严见山,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名字叫叶璇。   开门之后看到他在,严见山的眼里多了一抹意味不明地笑,然后冲着他挑了挑眉,“真有本事啊,小朋友。”   宁又声不明所以,下一瞬,面前就被他家道士哥哥挡住了。   他怔了怔,歪了歪脑袋。   陈陆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严见山顿时露出了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捂着自己的胸口就要靠在旁边的叶璇身上。   不过叶璇对他的做派实在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当即带着嫌弃倒退了一步躲开。   这也不影响严见山发挥,他委屈地大声指责这个负心汉:“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我来找你玩儿玩儿都不行吗?!”   “好歹之前兄弟我也不计前嫌地收留你——”   诶?   收留?   道士哥哥怎么还需要人收留的?   宁又声好奇地探出脑袋,但很快脑袋就又被他家道士哥哥给按了回去。   同时陈陆冷眼瞪了他一眼,严见山嘿嘿一笑,到底把即将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懂他懂,陈陆这逼王,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要留点面子的嘛。   看看现在多拽。   也不知道上次一副因为要跟未婚妻解除婚约,失魂落魄愁眉苦脸的模样上他家,求收留的人是谁。   严见山再次嘿嘿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这次来是有正事的,很快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宁又声坐在陈陆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大致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他知道陈陆的身份,也知道他的修为,这次来,是奉上面的命令来请他做他们特殊事物处理部门的顾问的。   严见山说的时候义正辞严,“毕竟你现在吧,有了声声小朋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武当了。”   “我们部门里面有人的,如果不遇到特别特殊的事情,不会打扰你,但是每个月也有固定工资,还有编制。”   “你确定不考虑一下?”   他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特别不讲武德,“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当初怎么可怜恳求我的样子描述给你家小朋友听!”   陈陆:“……”   他给气笑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严见山笑得跟个老流氓一样,“那当然不是。”   “如果是别人的话,当然不会是这个态度,你这不是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吗?”   陈陆:“……”   最后,他当然是把这件事答应下来。 第39章   然后他就比前面那一阵更忙了一点,时不时地出去帮特殊部门处理一些事情。   宁又声也没觉得有什么,两个人的联系一直都在,他一个人去向日葵培训机构上课也还好,小朋友们挺可爱的。   不过没多久,他就察觉出了一点别的问题。   好像……有别的什么人在暗中盯着他。   他因为从小到大那些邪祟的窥伺,对别人的视线从来都很敏感,他总感觉这一阵,有人一直从后面看他。   宁又声心里的警惕渐渐升起来,已经把陈陆的电话号码设成了紧急联系人。   他并不知道背后盯着他的人是什么来头,如果是玄学界的话,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把电话打给陈陆,比打110还要安全一点。   对方没有动作,他也就一切如常上班。   终于,在陈陆又被叫去帮忙,没在家里的时候,他从向日葵培训机构回来的路上,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视线。   家里距离向日葵培训机构并不算远,他很多时候都是走路上下班的。   就这次,又感觉到了那种阴冷的视线。   他握紧了拳头。   好像是盯着他的人也察觉到了陈陆不在,准备动手了。   后者有意识地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特别是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   这边人并不多,如果跟踪他的人有什么想法,这是最好动手的地方。   宁又声心跳逐渐加快,表面上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给陈陆打了电话。   “嘟——嘟——”   没打通。   宁又声心揪得更紧,脑袋里已经在想别的办法。   陈陆这套房子小区的安保挺靠谱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放陌生人进去,   这么说的话,他就只需要了快点回到小区,然后再打电话给别的人求助就行了。   陈陆没接到他的电话,但出去出任务,严见山可能还是跟他一起的,他还可以打给严见山哥那个名字叫叶璇的小姐姐。   他稍微定了定神,闷着脑袋加快脚步往小区里走。   但没想到还没进小区门口,他竟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声声?”   诶?   宁又声怔住。   他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出任务的道士哥哥突然就回来了,但还想着自己身后可能有人,没有预兆地猛地转头往回看。   没人。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   陈陆有些好笑,“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宁又声张了张嘴,有点想解释,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该怎么说,他就又听到了男人无奈道:“我在后面一直叫你,你都没听见。”   宁又声:啊……   所以说,刚才他觉得有人越靠他越近,原来是道士哥哥?   他被这个乌龙惊住了,半晌没说得出话来,回过神来看着陈陆正垂眸耐心地看着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解释刚才小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宁又声只能又眨了眨眼睛,朝着人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敷衍过去,“哥哥怎么回来了?”   陈陆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脑袋,“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回来咯。”   男人的手掌温热,落到他的脑袋上存在感十足。   但宁又声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感觉讨厌,反而带着些许依恋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   “嗷。”他小小地应了一声,又想起来自己刚才打的那个电话,“我刚才给你打了个电话呀,怎么没接?”   陈陆这会儿才摸出手机来看,果然有个未接电话,这才解释,“手机开着静音,没听到,对不起。”   两个人并肩往小区里走。   宁又声笑得弯了弯一双小鹿眼睛,“没关系的呀,哥哥不用说对不起。”   “真觉得对不起的话呢……”他软绵绵地拖长了声音,“那回家之后就哥哥下厨吧!”   陈陆失笑,“哪次不是我下厨的?”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小区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尽头的拐角。   男人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听耳麦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暴躁,“还没有成功绑到人吗?!”   “你怎么这么废物?!都已经跟踪他好几天了!!”   男人鸭舌帽下的眸色阴鸷,“本来快要得手的,陈陆突然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顿住,接着十分暴躁地说了好几句粗话,然后叮嘱他,“陈陆在的话你就小心点,不要暴露了。”   男人冷笑了一声,“我知道。”   *   不过这一切宁又声两个人都一无所知。   回到家之后,他们两个人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宁又声当然不会做什么,就是打打下手。   他道士哥哥的厨艺一如既往发挥稳定,比宁又声点外卖送的私房菜味道都要好些。   在吃饭的时候,陈陆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宁又声下意识抬起眼眸看过来,最近都是这样,有电话打过来多半都是严见山他们特殊部门那边有事。   每次接了电话,陈陆都会出去好几天,这次他家道士哥哥才刚刚回来,他有点不太想人出去。   而那边说的是又都是正事……   宁又声在心里面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把舍不得的情绪给压了下去,但到底还是不太高兴。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陈陆看了一眼手机,有些惊讶道:“是师妹打的。”   嗯?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接通了电话。   陈陆开的是免提,他把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徐弦歌好像被气急了,甚至声音里面都带着些许哭腔,她大声跟陈陆告状,“大师兄我跟你说!唐焉然那家伙已经疯都疯了!!”   “他竟然为了一个男的,对!就是他那个前男友!他竟然都不回来了!他说要还俗!!!”   听到这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懵。   过了好一会儿,徐弦歌才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但声音听着还是很气地大致交代了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总结起来就是,唐焉然在那天说自己有事不跟他们一起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武当。   最开始的时候,徐弦歌还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他一个多月都没有回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弟,徐弦歌还是有些担心,她就给唐焉然打了个电话。   结果她没想到,唐焉然直接告诉她,说自己遇到了花零,想通了,跟花零复合了,不想回武当要准备还俗。   最过分的是,这家伙还跟她说,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他了,武当的事从此跟他无关。   这怎么行?!   她倒是知道一点,唐焉然和花零的那些往事,但是这家伙直接为了一个男的叛出师门,这怎么能行?!!   徐弦歌听到他说这种话怎么可能还坐得住,本来是想直接给他们师父打电话的。   但是他们师父最近在忙别的事,下山去了,不知道人在哪儿,电话也打不通,没办法,她就只能一个电话又打给了陈陆。   陈陆听着微微挑了挑眉。   徐弦歌倒是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明明都已经跟花零断干净了!!”   “现在还说要为了他还俗,再也不回武当,再也不认我们这些师兄弟,还让我不要再联系他……”   “这不就是明摆着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师兄,”她委屈极了,“是不是我之前说错了话,刺激到了他,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跟花零有关的事了,我跟他道歉好了!”   “但是他怎么能这样?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真正血浓于水的亲人还多,他怎么能因为一个男的,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退一万步,就算是要还俗,那都好商量嘛,也不用说什么,要跟我们断绝关系这种事吧?!”   陈陆也微微皱起了眉,“现在联系上师父了吗?”   徐弦歌摇头,“没有。”   “师父他老人家去有个朋友家帮忙去了,听说在南方的一个山里,没有信号也正常。”   “再说了,我……我都不敢跟师父说这件事了,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要是听到一向听话勤勉修道的唐焉然做出这种事,他不直接把血管气爆!”   她说完又哭丧起了一张脸,“我是想不明白唐焉然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了,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就他妈跟花零给他下了蛊一样……”   徐弦歌声音一顿,突然抓住了什么,喃喃道:“下蛊……”   跟着她音调猛地上扬,“不是,花零那小子不会真给他下蛊吧?!”   “我就说不对劲呢,唐焉然那小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肯定就是脑子不清楚!!”   “我要去找花零问问!他胆子也忒大了,直接跟武当抢人啊?!!”   说着她就想挂掉电话,陈陆对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也真是觉得无奈了,摇了摇头,“你别慌。”   “我打电话问问焉然。”   徐弦歌应了一声,并且交代她马上下山,过后才挂断了电话。   宁又声脑袋还有点愣愣的,“花零哥哥……”   陈陆叹了口气,大致把事情讲了一遍,“他俩以前有过一段。”   ……其实具体地说起来,也不算是“有一段”。   两个人是在玄学界大比上认识的,唐焉然和花零无意中组成了队友,两个人经历了些事,逐渐生了情愫。   但是没有真正在一起。   后来大比结束,唐焉然想着武当戒律,不告而别回了武当,但花零却一直都在打听他的消息,甚至还派人上武当问过他话。   也不怪徐弦歌怀疑是花零给他下了蛊,在陈陆的印象里,就算是跟花零有过一段,他的小师弟道心一直都是很稳的,不太可能会突然决定要还俗。 第40章   更别说他们师兄弟一起长大,唐焉然要跟花零在一起就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说出要跟他们断绝往来的这种话。   宁又声虽然不太了解唐焉然,但听这话也感觉不太对劲。   陈陆又给唐焉然打了个电话,却没想到直接没打得通。   开始电话响了两声,然后被挂断,等他再准备打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看样子,对面的人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们“断绝往来”。   陈陆眉头紧紧皱起,想了想之后给严见山那边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查一查唐焉然现在的位置。   严见山做事向来是靠谱的,很快给他发来了唐焉然现在的位置,然后问他:“你要别人位置做什么?”   “你小子可别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啊,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儿上报就直接把位置给你了,要是出事了上面得找我。”   陈陆把事情经过大致跟他说了一遍,严见山明白了,然后调笑:“嘿,我就说你们武当山多少有点毛病的吧。”   “怎么,你可以下山谈恋爱,人家小唐就不行啊,你这是双标!”   陈陆懒得跟他胡扯,直接挂断了电话。   严见山给的地点在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区。   陈陆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花零确实跟他一起的,并且不知道是他们猜错了,他没对唐焉然做什么,完全问心无愧还是什么的,直接把唐焉然给带回了他自己老家。   这样的话位置就好找了。   宁又声在旁边紧皱着眉头,“哥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嘛?”   陈陆点头。   他怕唐焉然出什么事,当然是越快出发越好,跟司机打了电话之后,直接就带着宁又声收拾行李走了。   半天后,他们到了市里,然后坐车去镇上,又转车去村里。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天空是深蓝色的,点缀着一两颗星星。   没有手电筒,他们就用手机照亮。   他们没有来过这边,没有导航只能问村里人,在村口遇到了一个老人,本来想给他报酬让他帮忙带带路的,但没想到这人一听说是去花零家,他直接钱都不要就跑了。   宁又声一脸问号。   陈陆倒是能理解,低声跟他解释,“你也知道花零家里是做什么的,他们害怕是正常的。”   不只是花零家,他在外面的时候,有些人听到他是道士,都会觉得晦气要走远一点。   不过这个就不用跟他家小孩儿说了。   宁又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阵,他们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带路的年轻人,男生胆子挺大,说以前跟花零还是初中同学。   男生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只不过花零他成绩太好了,我就是个垫底的,我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他去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   “不过听说他最近好像是回来了,准备回来……”男生想了想,一拍手,“准备回来结婚的!”   宁又声跟陈陆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眼睛之后轻声问:“花零哥哥跟谁结婚呀?之前都没有听他说?”   男生腼腆地笑,“我也不认识,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说的都是普通话。”   “听说确实挺突然的这件事,花婆婆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你们俩是花零的朋友吗?人生地不熟的,刚来怎么不让花零去接你们?”   宁又声一脸无辜,“我给他打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   “不过我们跟他说过的,要过来找他玩儿,他应该也知道就是这几天的时间。”   男生了然,“你们肯定是城里人,当然不知道。”   “村里面的网不好,又加上他家比较邪乎……花零呆在老家,可能也接不到你的电话。”   宁又声长得整个人都软乎乎的,说话又有礼貌,年轻人完全没有怀疑他们跟花零的关系。   他又追着问了几句,大致了解了一下花家在当地的情况。   好像村里面都知道他家养蛊,花零是继承人,老一辈的人比较信奉这些,有什么事还会去花家求助,年轻人接受的教育多了就不怎么信了,有些人还会觉得他们整天跟虫子打交道,晦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家道士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后了他们好一段距离。   宁又声愣了愣,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   陈陆垂眸看他,“问完了?”   宁又声不明所以,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问完了呀。”   陈陆挑眉,“你跟我说说,宁又声。”   “花零哥哥,”他声音有些低,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一双深色的桃花眼视线却一直是黏在少年身上的。   他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却莫名多了一丝压迫感,“你怎么叫谁都是哥哥呢?”   这是……吃醋了吗?   宁又声怔住。   渐渐的,他的耳根在男人的注视下越来越红,有点想别过头躲开男人的视线,却没硬是又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我以后不这么叫了,”他小声承诺。   男人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开,明明没有做什么,但是他脑袋里的那些黄色废料一蔓延上来,就觉得有点子腿软。   诶……   这样还不行嘛。   宁又声的脸颊也慢慢地红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前面毫无知觉带路的男生,猛地撞进男人怀里,踮着脚尖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下一瞬,他若无其事地又跟上了前面带路男生的脚步。   陈陆微微怔住。   少年嘴唇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脸颊的皮肤上,他眸色微动,桃花眼里慢慢地满眼出笑意。   然后才跟了上去,身上莫名多了一丝吊儿郎当的感觉。   他们又走了一阵才到了花零家。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过了,带路的男生驱赶走了护院的狗,然后大喊:“花婆婆,花婆婆,花零!你朋友来找你了!!”   随着他的声音,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来,没一会儿“吱呀”一声,院子门被打开,然后花零走了出来。   他好像一点都不意外陈陆会找过来,淡定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你们来了。”   带路的男生觉着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都不着急往回走了,想留下来看热闹。   但花零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谢了,现在天色也晚了,你先回去吧。”   男生这才迟迟地往回走。   然后他看向了陈陆,“你们明天就回去吧,他不会见你的,也不想见你,听你说话。”   陈陆皱起了眉头,“你对他……”   “我没有做什么,”花零打断他的话,“没给他下蛊。”   “你也知道我们当初有过一段,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跟你和宁又声这小孩儿一样。”   “怎么?你们武当天生双标,只许你谈恋爱,不许唐焉然谈?”   陈陆这倒是不能反驳。   但还没等他说话再劝,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三个人同时转头往里看过去,竟然是唐焉然走了出来。   宁又声眼看着,花零的眸色瞬间就柔和下来,“不是说我来处理吗?”   唐焉然伸手跟他十指相扣,然后挡在他面前,“我怕你被欺负。”   他看向了陈陆两个人,眸色冷淡,“我已经跟徐弦歌说过,我不会再回武当了。”   “你们也不要来找我了。”   陈陆脸色冷下来,“她说,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唐焉然这次迟钝了一下,但依旧还是点头,“对。”   “我喜欢花零,要跟她结婚了,没必要再继续跟你们保持联系。”   “因为以前我做的错事,伤了他的心,他很没有安全感,如果我继续和你们保持联系,他会害怕我随时跟你们回武当。”   这说得可够气人的。   陈陆不经意间拔高了声音,“你跟师父说过吗你——”   唐焉然依旧面色冷淡,“我跟徐弦歌说了,她应该会告诉师父的。”   “我以为她会来找我,没想到是你。”   “不过也没什么,”他视线淡淡地从宁又声身上划过,“现在确实很晚了,先歇一晚吧。”   “花零不想让你在这儿,我和他的婚礼快要举行了,你在这儿也不方便。”   “他挺喜欢宁又声的,如果宁又声愿意,可以呆到婚礼之后。”   宁又声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个唐焉然,他虽然每句话都说得看似十分有逻辑,但他就是觉得很奇怪。   他回想着之前和唐焉然相处的时候,总觉得……眼前这个好像变了个人。   没等他想出什么不对劲,唐焉然说完,直接拉着花零往院子里走。   陈陆紧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没动。   宁又声有些担心,小声喊了他一句,“哥哥?”   陈陆敛眸,“没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宁又声往里面走。   花零还想出来带他们去收拾出来的房间住,但唐焉然直接把他拽进了房间,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旁边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这还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头一次睡在一间房间里。   宁又声先走进去,环视了一周,没有别的可以睡的地方,整个房间就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床。   他其实有一点小小的激动,但是又想到这已经不是他以前待的那个世界,而且这又是在别人家,只能勉强把这点激动给按耐下来。   稍微洗漱了之后,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3点了,宁又声几乎没有熬过这种大夜,道士哥哥身上淡淡的崖柏香闻着很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倒是陈陆,沉思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的小孩儿已经睡着了。   宁又声真的长得很好看。 第41章   平时看着他就长得很乖,现在闭着眼睛,昏暗的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看着平添了一份脆弱。   像是童话书里描绘的小天使。   陈陆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这小孩儿不知道突然梦到了什么,一翻身,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现在算是全然贴在了一起。   陈陆微怔,怀里被少年填满,他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满足感。   陈陆抿了抿唇,过会儿,深色的桃花眼里荡开柔软的笑意,给身边的小孩儿整理了一下被角,这才闭上了眼睛。   他比唐焉然虚长几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了解这个小师弟。   他放不下对花零的感情是一回事,但绝不会说出跟他们断绝往来这种话。   这不对。   但他现在初初跟人接触,还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得想办法留下来,从长计议。   第二天一大早等他们醒过来,花零就冷淡地直接催着他们离开。   宁又声还好,花零到底对他客气些,说可以让他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但陈陆就不行了。   他好像很不想陈陆和唐焉然有过多的接触,这幅模样,说其中没什么问题,正常人都不相信。   偏偏唐焉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格外不待见陈陆,初处处躲着他,一天下来,两个人只说上了一句话。   还是唐焉然面无表情地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陈陆:“……”   忍忍,到底是自己亲师弟。   村里面的婚礼需要准备的东西挺多的,花零要去镇上,唐焉然自然也准备着跟着去。   宁又声眼睛一转,为了给自家道士哥哥创造机会,厚着脸皮跟上了花零,“花零哥,我还没见过镇上赶集呢,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花零对待卷毛小狗总是比较宽松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宁又声有些心虚,心里面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出乎他预料的,花零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打算,依旧点头答应下来。   倒是唐焉然,对于这个安排他很不满意,要短暂地离开花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颇为焦躁。   宁又声跟在花零身后,往镇上去,白天上镇上就比较方便了,随便搭了一个便车。   他心虚,一路上都在跟花零搭话,花零面色如常地回答他,还随便招了一只蝴蝶给他玩儿。   宁又声心里面更虚了,半个字都不敢提到陈陆和唐焉然。   倒是花零自己,在下车之后,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他不会离开的。”   宁又声微怔,反应过来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道:“花零哥,焉然哥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花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他自己说的,不会再离开我。”   他眼睛里是惊人的执拗,宁又声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跟在他后面继续往集市走。   这次花零是来置办婚礼需要的东西的,又和酒店交涉完之后,他们才又坐三轮车往回走。   宁又声全程都跟在他后面,把他整个过程中的眸色看得清清楚楚。   他应该真的,很喜欢唐焉然。   这些事情其实都很琐碎,但是他在办的时候却没有一丝不耐心,眼睛里面全都是对婚后生活的向往。   宁又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面却浮现出了一抹酸涩。   他无声叹了口气,跟在花零后面进了院子。   唐焉然正在帮着花婆婆做晚饭,陈陆这一整个白天都在想尽办法跟他说话,但这小子就像是脑子被门夹了,非就是不理他。   他也没办法了,宁又声回来的时候,看着他正摆烂地在院子里跟两只护院的狗玩儿。   宁又声的视线看过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就在这时,厨房里的唐焉然听到了花零回来的声音,跟只狗一样飞快地窜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温柔似水道:“辛苦了,本来应该我跟你一起去的。”   花零的脸上也止不住带上了笑意,摇了摇头:“没关系,声声也很好。”   这副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是未婚小情侣如胶似漆的模样。   陈陆觉得脑袋疼,跟着宁又声进门把东西放下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样?”   宁又声摇头。   陈陆明白了,再次叹了口气。   吃完晚饭过后,花零和唐焉然就把婚礼的请帖拿出来,准备自己亲手写。   唐焉然也是从小在武当长大的道士,毛笔字从小练起,写在请帖上挺好看的。   两个人凑得很近,灯光洒在他们身上,莫名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暧昧。   这么看着两个人倒是挺配的。   宁又声想了想,拉着陈陆跑过去帮忙,“花零哥,我记得婚礼上要用很多很多红包,我来帮你包红包吧!”   花零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宁又声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什么心眼子的,他放下戒备,答应下来:“好。”   然后指导了一下他怎么包,挺简单的,零钱已经兑好了,他只需要把相应的钱放在相应大小的红包里封起来。   宁又声一边做,一边给了他家道士哥哥一个眼神。   陈陆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着走过来轻咳了一声:“我来帮你写?”   唐焉然看着他靠近,眼睛里面就浮现出了戒备。   但是要写的请帖实在是太多了,花零和宁又声并不擅长写毛笔字,只有陈陆能帮忙。   他还在犹豫,还是花零露出了一点细微的笑意,点头道了个谢。   唐焉然眼里的戒备还没有散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他这个以前的大师兄会阻挠他和花零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的未婚妻都已经点头了,他自然不会反驳,给陈陆找好了毛笔。   弄完这些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但宁又声的方法是有效的,结束的时候,唐焉然对他们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不过陈陆想,也就是建立在他祝福他们的基础上,如果他随便开口说一句别的,唐焉然这脑子缺根筋的家伙一定又要跟他翻脸。   他受不了,洗脑了自己好几遍,这是他亲师弟弟,洗漱好了之后回了房间。   第二天两对新人就要挨家挨户的分发婚礼请帖,这次于情于理宁又声都不能跟上去。   他们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要帮忙,宁又声两个人就留在了家里给布置新房。   没想到没一会儿,就有人打电话来找陈陆,是个女人,一边哭一边说的,说是自己的老公出轨了。   宁又声在旁边探出脑袋,“出轨了为什么要找你呀,哥哥?”   道士还管这个的?   陈陆也不太清楚,等着电话那头的女人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些许,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他明白了点,“听起来好像是被下蛊了。”   宁又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不跟唐焉然的情况听起来很像吗?   陈陆安慰了一下那边的女人,沉声道:“你别着急。”   “我不会解蛊,但是有会的人。”   宁又声这次听明白了。   等着花零和唐焉然两个人回来之后,陈陆就做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把这件事讲了一遍。   花零其实不太想管,但是听说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情相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决定去帮忙。   唐焉然就很不爽了,前面陈陆给他帮了好多忙才刷起来的好感度一扫而空,看起来如果不是有花零在,这人就想直接把陈陆给赶出去了。   陈陆:“……”   大逆不道!   刚好女人的位置距离他们这边也不算远,很快他们就到了。   女人跟她家里的司机来接的他,看到他们的时候下意识就要跪下去给他们磕头,“陈道长,陈道长!”   “我知道你是武当弟子,你肯定有办法的,我真的……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宁又声神手把她扶起来,轻声道:“电话里很多说不清楚,姐姐您可以详细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女人低声抽泣着,才缓缓道:“我跟你们说过了,我和我老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他对我好,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大学的时候,我们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情侣。”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了,今年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年,没想到……没想到他突然出轨了。”   “他跟公司里的秘书在一起了,那个秘书我见过……都是女人,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肯定对我老公有别的想法。”   “我跟我老公说了之后,他很重视,他说他回去就把那个秘书辞退,但是没想到……”   “他回公司后,就直接给那个秘书安排了住处,两个人在一起,再也没有接过我电话,也不见我。”   她说到这儿,又大哭起来,整个人都特别崩溃,“你们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呢,我们还计划着今年生个小孩儿的!!”   宁又声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起,转头看向了陈陆,陈陆又看向了花零。   后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们需要先见一下你先生。”   女人当然点头,“我知道。”   “他虽然不见我,但是我知道他的住处,那个秘书不知道,他所有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她带着他们去了市里的一个别墅区,径直到了其中一栋别墅门口。   女人想着那个破坏她家庭的女人就恨得要死,按了两下门铃没开,直接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门,他们一行人刚好就和从里面出来的另一个女人对了个视。   很明显,这就是女人嘴里面的那个秘书。 第42章   女秘书显然也是认识女人的,看到她的第一时间眼里就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慌乱。   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甚至脸上还多了几分得意,“秦太太,你来了。”   秦太太冷眼看她,没有说话。   女秘书娇娇地笑了笑,“想必你应该是来找秦总的吧,但是不巧,秦总说了,他不想见你。”   秦太太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吗?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让秦毅出来!”   女秘书脸上的表情不为所动,“都说了,他说了不想见你呢。”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秦太太又何必非要执着纠缠着秦总呢?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   秦太太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带着宁又声等人往里面走,女秘书脸色变了变,有点慌,但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保持着微笑跟上去。   秦太太一进去,就大声喊她老公的名字,但不管她喊多少声,都没有人回应。   女秘书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镇定自若的模样就像是在自己家。   她微微一笑,“我说了,秦总不会想要见你的,您要是还保留几分体面,就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   秦太太看向她的眼睛里面都多了几分恨意,“你,真不要脸。”   她的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别人的老公就这么好吗?!”   女秘书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了微笑胜券在握的模样,“何必说这些呢。”   “是秦总不爱你了,这是他的决定,这又不是我能影响的。”   “承认吧秦太太,你跟秦总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还是比不过我。”   秦太太再也忍不住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直接冲过去就“啪啪”给了女秘书两巴掌,“贱人!!”   女秘书都被她打懵了,下意识想要还手,但她还有点理智,而秦太太已经差不多快被她逼疯了,一边哭一边扇她巴掌。   没办法,女秘书只能躲,“别打了别打了!!”   “卧槽你妈的,你别打了!!疯子!!”   宁又声四个人都被惊呆了,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要上前去拉架。   不过很快,一个男人从楼上跑下来,直接把女秘书拽在了自己的身后,推了面前的秦太太一把,“你疯了?!”   秦太太早知道他在,但看到他把另一个女人护在自己身后,还是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一边哭一边笑着看着男人,“秦毅,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尖锐极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滴落,“你还记不记得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秦毅眸色冰冷,“这也不是你跟个疯子一样,上门来打人的理由!!”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秦太太刚才扇人巴掌的手还在发抖,像是承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体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让你失望。”   “秦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在婚礼上,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又是怎么说的?!”   “我让你失望?!”   秦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口抽痛了一下,下意识上前一步,“阿雪……”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他的身上,特别是花零。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些许,用力握住了旁边唐焉然的手。   唐焉然察觉到了,以为他有些不忍,下意识挡在了他身前。   花零看着男人的背影,眸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另一边的闹剧还在继续。   女秘书眼见着情况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把自己塞进了男人的怀里,柔柔弱弱地摸着自己被扇肿了的脸颊,“秦哥,我好疼啊。”   她低低地抽泣了两声,“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就因为秦太太过来说了几句话,你就要丢下我了?”   她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算了,反正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我的错,我自甘下贱,非要来做小三,是我从秦太太身边把你抢走,都是我的错。”   “秦太太要怎么对待我,都是理所应当的。”   女秘书眼看着秦毅的表情又有了变化,她当即变本加厉地后退了一步,道,“秦哥。”   “我喜欢你那么久,能跟你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你要是选择跟秦太太回去,我一定不会怪你的。”   “反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不应该来破坏你们的感情。”   说完,她捂着自己的脸颊直接哭了起来。   秦毅又觉得心脏闷闷地抽疼,温声细语地安慰她,“怎么会是你的错?”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早一点遇到你,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我一定会跟她离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女秘书放心了些许,松了口气,再次得意洋洋地看了秦太太一眼。   秦太太气得额角青筋都冒起来了,但她这种大家闺秀,就算是骂人,也只挤得出来“贱人”两个字。   她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转头看向了陈陆,眼里露出恳求,“陈道长。”   这样子,在场的都看得出来,秦毅这状态压根儿就不对。   其实陈陆虽然不精通蛊虫,但最基本的解蛊方法还是知道,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出手,而是跟着看向了花零。   宁又声勉强知道他家道士哥哥是怎么想的,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后者。   花零脸色越加苍白,咬紧了牙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秦太太看懂了陈陆的意思,也跟着转头恳求他,“大师,我老公他是不是被人下蛊了,是不是?”   “大师,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女秘书察觉了不对劲,也懒得装了,盯着秦太太冷声道:“秦太太,你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我也懒得遮掩了,我是对秦毅下了蛊,那又怎么样,他现在喜欢的人就是我。”   “只要我不把他身体里面的蛊虫引出来,他就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   “你以为随便在外面找两个半路出家的道士就可以把蛊虫引出来吗?不可能的!”   她说完,依偎进了男人的怀里,得意地轻声问,“秦哥,你说,你现在爱的人是谁?”   秦毅脸上又露出了挣扎的表情,秦太太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都要碎了,恨不得直接朝着他扑过去,   女秘书见不得他迟疑,眼里多了几分狠厉,“我再问一遍,你现在爱的人是谁?!”   秦毅脸上的挣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变成了春风般的柔和,“是你。”   他低声道,“是你,我爱你。”   秦太太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看着花零的模样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甚至毫不犹豫地哭着朝着花零跪下去,“求求了,大师,求求你了。”   “我们一家人都会感谢你的,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求求你了,我和毅哥从小一起长大……”   “没有他,我会死的,求求您了,救救他!!”   她是真的被逼到了一定的程度,直接“哐哐”往地上磕头,没一会儿额头都出了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看着还有几分骇人。   但花零依旧没有动作。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甲已经无声陷进了唐焉然的肉里。   唐焉然不明所以,有些看不过去,轻声喊他:“阿零?”   花零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   其实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想到的,陈陆说要请他们帮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想让他看着,放过唐焉然。   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   他找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如果引出他体内的蛊虫,毫无疑问,以唐焉然的性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武当。   甚至,说不定他还会厌恶他。   他不想这样。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花零抿紧了嘴唇。   他面前的秦太太还在不停地磕头,他知道的,唐焉然的心一直都是软的,他果然看不下去,低声催促,“阿零,帮帮她吧。”   花零眼里已经浮现出了水雾,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笑越加惨淡,“唐焉然。”   “你想要我帮她吗?”   唐焉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花零脸上的笑已经彻底维持不下去了,“好吧。”   他低声呢喃,“好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秦太太给扶了起来,“您不用担心。”   他安慰她,“我会帮你的。”   花零转头看向了女秘书两个人。   青年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就是让女秘书身体里的蛊虫感受到了极致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觉得不对,声音尖锐地叫,“秦哥,把他们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   但已经迟了。   花零稍稍招手,手指尖上的灵力自发幻化成了一只颜色灿烂的蝴蝶,缓缓朝着秦毅飞过去。   女秘书感觉到了威胁,下意识想要把蝴蝶抓下来,但是伸手抓了才知道,这蝴蝶完全就不是实体,从她的手掌穿了过去。   女秘书害怕极了,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扑过去抱住秦毅,“不要不要!!”   她怨毒地瞪着秦太太,辱骂她,“你怎么这么恶毒?!”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就是喜欢他而已,我就是喜欢他!我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不帮我?!!”   “她才是小三!!明明她才是小三啊!!!” 第43章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放声大哭,“你们根本就不明白!我从高中遇到他开始,我就喜欢他了!!”   “他承诺我的,我们高中毕业就跟我在一起,结果是你这个贱人!你用青梅竹马的情分威胁秦哥,不然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你就是看中了他心软!是你拆散了我们!!秦哥根本就不喜欢你!!!”   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秦太太身上,后者快要气疯了,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扇她,还是宁又声拉了她一把。   秦太太冷笑,“你醒醒吧,你在做什么梦?”   她听着听着,倒是真的想起了什么,“我就说你怎么看起来眼熟,原来当初秦毅说的那个女人是你!!”   虽然女秘书恨极了她,但从秦太太嘴里面听到秦毅也是提到过她的,顿时眼里生出了浓烈的希冀看过来,“他果然跟你提过我!!”   “你好不知廉耻,你明知道秦毅喜欢我——”   秦太太真的给气笑了,“他喜欢你?你在做什么梦,你说他喜欢你?!”   “在刚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吐槽过,要死要活地要跟他在一起,他才说自己高中的时候不会考虑谈恋爱!!”   “只不过是敷衍你的话——”   “不!!!”   女秘书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个说辞,“不!!”   她一边哭,一边拼了命地抱着秦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才是小三!!”   “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秦毅!!”   秦太太也懒得跟她废话了,转身看向花零,“大师,求你了,求求你,救救秦毅,求求你!”   花零抿唇。   颜色绚烂的蝴蝶跟他心意相通,他只是眸色微动,蝴蝶就落到了秦毅抱着女秘书的手边。   众人眼见着他手背的皮肤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蠕动,很快,蝴蝶的触角往下压,皮肤破开一条小口,里面的蛊虫被蝴蝶很快吃下去。   女秘书仿佛痛快极了,当场“啊”地惨叫了一声,唇角都溢出了血丝。   但她的手还是执着地抓着秦毅,眸光紧紧地盯着他,“不要,求求了,不要……”   然而这动作只是无济于事。   男人混沌的瞳孔慢慢恢复清明,他看着拽着他的女秘书,下意识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女秘书接受不了一般,连连摇头,“我……我,秦哥,我们要结婚的,你承诺的,我们要结婚的!!”   “你忘了吗,你说了,你要跟那个贱人离婚,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婚房,我们可以生个小孩儿,一男一女,我们——”   秦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推开她。   女秘书跌坐在地上,知道现在已经无力回天,捂着脸大哭起来,依稀还能听到她嘴里面执着的话,“是你说。”   “是你说的,我们毕业就在一起,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好爱你的……”   秦太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渐渐从恨意变得复杂。   秦毅倒是两步上前,想要跟她解释,“阿雪,我没有……”   秦太太悬起来的心脏终于放了下去,朝着他摇了摇头,“没事的,没事的毅哥。”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剩下收尾的事宁又声等人就没有再参与,现在已经很晚了,众人回到了酒店。   再分开之前,陈陆看向花零,欲言又止。   后者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夹杂着浓重的潮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师兄。”   陈陆的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轻声叹了口气。   宁又声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心里面大抵知道最多明天,这件事就应该有个结果了。   他眼看着花零的眼眶越来越红,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可能会安慰花零,说这个男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换个男人就行了。   但是他现在有了道士哥哥。   他想,如果道士哥哥不喜欢他,他可能也会伤心好长一段时间的。   唐焉然不明所以,总觉得陈陆又在反对他们在一起,看到花零因为陈陆不高兴,板着一张脸瞪了后者一眼,拉着花零进了房间。   陈陆:“……”   等这小子清醒了再锤他。   宁又声跟着他家道士哥哥进了房间。   陈陆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出来看着这小孩儿还是整个人都呆呆的,过来摸了一把他软绵绵的脑袋,然后才问:“还在想白天的事?”   宁又声迟迟反应过来,点头,“嗯。”   陈陆笑,“有什么好想的。”   看着小孩儿看过来的,有些茫然的眼神,他才又道:“缘起缘灭,自有天定。”   “该松手的时候松手,过于执着,反而害人害己。”   这不光说的是今天的事,还有当初的苏思文,以及现在的花零。   宁又声想了想,觉得并不完全是这样,他直接问:“哥哥,那如果是我呢?”   “如果我突然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跟我分手,自己回武当吗?”   陈陆怔住。   如果是宁又声……   不,他下意识把这种如果给按了下去,没有办法细想。   *   回去的时候,花零只买了自己的票。   离开的时候,他来跟宁又声两个人打招呼,“这次的婚礼不能请你参加了,声声。”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再带你回来玩儿。”   他的眼眶红红的,脸上的笑看着也颇为勉强。   宁又声顿了顿,轻声道:“花零哥……”   花零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旁边的唐焉然半点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和陈陆分开挺好的,脸上的高兴都遮掩不住。   陈陆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转头看向了花零,“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花零眼里的笑意越加惨淡,“我知道。”   说完,他才终于看向了唐焉然,现在,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维持不住了,“焉然……”   他喉结滚了滚,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的眷念也遮掩不住,“你回武当吧。”   唐焉然安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先拽住了他,“为什么?”   “我们的婚礼……”   “我会解决的。”   花零朝着他努力挤出来一丝笑,“那些事情,我都会解决的,你跟着大师兄回武当吧。”   但唐焉然拽住他的手却更加用力,“为什么?!”   他看向陈陆的视线带上了愤恨,“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他——”   花零静静地看着他,眼泪慢慢盈满眼眶,飞快地顺着脸颊坠落,“不是。”   “是我,”他伸手,把男生的手给拉下来,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如果知道我对你下蛊,你不会高兴的。”   他主动扑进男生的怀里,唐焉然怔住,没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花零的指尖被什么东西咬开,然后蛊虫飞快化成蝴蝶,落进了他颈侧的皮肤,消失不见。   唐焉然下意识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滴血,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花零。   花零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男生的眼神逐渐变得混沌,又从混沌重归清明,“你……”   花零从他怀里后退一步,“我走了。”   唐焉然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的陈陆,“大师兄。”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陈陆无奈地应了一声。   花零低声道:“对不起。”   “还有,保重。”   他转身往外面走,但身后的男生伸手却再次伸手拽住了他,“花零。”   花零动作一顿。   唐焉然紧皱着眉头,“你真给我下蛊?”   花零喉结滚了滚,没说得出话来。   他早就想到了的,以唐焉然的性格,如果知道了真相,肯定会生气的。   他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承担后果。   但下一瞬,他却听到男生轻声道,“大师兄,我暂时不回武当了。”   陈陆挑眉:“嗯?”   花零身体一僵,心里面冒出了某种希冀,但却不敢细想。   唐焉然却叹了口气,道:“我不回武当了,等婚礼过后,我会带着花零回去跟师父请罪,然后自请离开武当。”   陈陆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唐焉然低声道:“确定。”   “认识花零之后,我道心……就没有那么稳了。”   花零依旧没有动,但他的眼泪已经糊满了整张脸。   陈陆倒是尊重他的选择,看了一眼花零,也没有说什么,带着宁又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宁又声冒出毛茸茸的脑袋来,小声问,“哥哥,你不阻止吗?”   陈陆笑:“阻止什么?”   “有什么好阻止的,”他来这儿的目的,是让花零解开蛊虫。   现在蛊虫已经被解开了,唐焉然有自己的道,他已经清醒了,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   他虽然是大师兄,但能做的也只是尊重他的选择。   宁又声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知道花零和唐焉然又说了些什么,他们再见面的时候花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   不过面对陈陆的时候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小声邀请他去参加婚礼。   陈陆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做,再说以他和唐焉然的关系,肯定是会点头答应。   不仅他点头答应了,他和唐焉然还打电话给了徐弦歌。   徐弦歌听到他说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大概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默了默之后,冷笑一声大声道:“我告诉你唐焉然!!”   “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还参加婚礼,我才不来!我还要跟师叔师伯们告你!!!”   唐焉然听到她的话却反而笑起来,连连道了歉,过了好一会儿,徐弦歌才别别扭扭地说原谅他。 第44章   花零和唐焉然的婚礼,他们还请了武当的师叔师伯们。   唐焉然的悟性一向不错,师叔师伯们听到他说要下山跟人结婚,一个二个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但到底还是看着长大的小孩儿,他们也没说得出反对的话,相反,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有空的都来参加,没有空的都叫人带了礼物。   至于他们的师父,陈陆三个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好不容易接上电话,说不了几句话,信号就断了。   不过好歹也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他,算是在长辈那里已经过了明路。   参加完他们的婚礼,宁又声和陈陆就回了京城。   陈陆很快又接到了严见山的消息,让他去帮忙。   这次的事情听起来好像有些严重,陈陆原本是打算把宁又声也带走的。   但是现在已经马上要9月份了,他就快要去学校入学,没办法,宁又声只好留下。   走之前,陈陆反复强调了好几遍,一定要把手腕上他送的无事牌给带好,宁又声笑得软乎乎地连连点头。   去了才知道,这次的事情确实挺麻烦。   有个大户人家不知道惹了谁,家里不断的有人意外丧命,让不少的道士都去看过,没有人看出来问题。   主人家没办法,刚好有人有严见山他们部门的人脉,于是就求助了他们部门。   处理完这件事已经是好多天以后了,陈陆听着主人家松了口气的放声大哭,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家卷毛小狗好像也有好两天没给他打电话了。   他刚想到这儿,手机就正好响起来。   他以为是家里卷毛小狗打来的电话,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但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出现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你是陈陆吗?”   陈陆微微怔了怔神,电话那头的女声十分急迫,“宁又声是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他不见了!!”   他心口一跳,还没来得及细问,女生很快把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并且催促他马上回来。   打电话的人是宁又声的姐姐,宁一鸣。   他不在京城,宁又声去学校就是宁家人陪他去的,宁一鸣一直都跟他有联系。   但就在前两天,宁一鸣打电话给他突然没有人接,再打过去又很快被人挂断。   她察觉到不对劲,去了宁又声现在住的陈陆家看,家里也没有人,去问小区保安,小区保安却说宁又声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最开始宁一鸣以为宁又声是有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她又过了一阵再给他打,电话还是没有接通,这才报了警。   陈陆心跳越来越快,顿时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联想到,他家卷毛小狗的体质特殊,那双深色的桃花眼彻底沉了下去。   另一边。   宁又声缓慢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绑架了。   他原本是从学校回来,在一个巷子口,听到有人叫他,声音很陌生。   他心里面觉得奇怪,一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沾了迷药的毛巾捂住了口鼻。   接下来就失去了意识。   他这两天中间醒过来过几次,都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是在那种大巴车上,味道闻着很闷,全程还摇摇晃晃的。   现在好像迷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了。   他甩了甩卷毛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   这里好像是小县城里面的旅馆房间,床上用品都是白色的,但天花板有些斑驳,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把他绑架了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接着房间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走进来。   宁又声瞪大了眼睛。   这人他见过,甚至还有些熟悉。   是闻星小朋友的爸爸,闻盼山。   闻盼山朝着他从容淡定地笑了笑,“醒了?”   宁又声用力握紧了手指,“你把我绑架了吗?”   闻盼山笑,“可以这么说。”   “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们就只是需要你帮一下忙。”   宁又声并没有放下戒备:“什么忙?”   他说“我们”……   宁又声回想了一下以前撞见闻盼山的种种情形,有点怀疑他早就对自己有所图谋。   闻盼山脸上的笑意不变,“具体什么事就只能到时候再跟你说了。”   “真的,你放心,小宁老师,我们闻星还挺喜欢你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宁又声不置可否。   “你还在跟他胡扯什么?”外面又传来另外一个人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快把人带过去,吉时就要到了。”   闻盼山应了一声,朝着他走过来,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有力气走吗?”   宁又声想要拖延时间,摇头,“头很晕,没有力气,走不了。”   但是他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闻盼山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似笑非笑道,“小宁老师,我说了不会对你做什么,不会伤害你的。”   “你也要配合我一下,你也看出来了,我的合作者们脾气很差,他们要是被惹毛了要对你做什么,我可能拦不住。”   “你想要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   宁又声被他戳穿了自己的意图,抿了抿唇,稍微配合了一点。   这里确实是一个小县城,位置应该比较偏远,服务人员跟这群人交谈的时候,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依旧带了很浓厚的口音。   被拽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群人还挺多,乌压压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看着就很像某些邪教徒。   宁又声眸光闪了闪。   他们一行人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性,就凭他这个小身板,还被绑着,就这么想逃肯定是逃不了的。   他稍微安分了一点。   他很快又被人拽进了一辆面包车内,闻盼山坐在他旁边,这家伙看起来像是跟那群黑衣人一起的,但仔细观察了之后又不怎么像。   宁又声想起来,闻盼山说他是和他们合作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宁又声用力捏着手腕上的无事牌,感受到上面熟悉的灵力,稍微定了定神。   他眼睛一转,尝试着试探道:“你们是想问我家里要钱吗?”   “你们可以打电话给我未婚夫,你们把我绑来,应该也做过背调的吧,我未婚夫是陈陆,他家里面是——”   “闭嘴!”   前面副驾驶上坐着的男人骂了一句粗话,“你话怎么这么多?我难道不知道你未婚夫是陈陆吗?”   驾驶座上的女人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调笑道,“弟弟,你不要着急。”   “陈陆那边,我们已经有人通知了。”   看来把他绑来,是为了他道士哥哥。   宁又声垂下了眼眸。   但出乎他意料的,闻盼山却紧皱着眉头,“为什么要通知陈陆?”   “你们不知道他——”   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闻先生,你跟我们合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理说你已经可以回去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置喙。”   闻盼山冷笑出声,“是你们主人要跟我合作的!你——”   女人却没有再理他。   这是怎么回事?   宁又声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旁边的男人,闻盼山皱起了眉头,好像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又坐了三四个小时的面包车,他们终于在一个小山村停了下来。   宁又声被拽了出来,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   山路很不好走,他觉得自己的脚好像都已经磨出了水泡,太阳也挂在了山边,仿佛马上就要坠落下去。   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宁又声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里四周都是山,中间有一片平地,黑衣人更多,好像是他们的大本营。   不过这不是他震惊的原因,令他震惊的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花纹诡异,泛着黑气的阵。   只是浅浅地看了一眼,宁又声就觉得后背泛起了一阵阵凉意。   之前开车的女人看清楚他眼底的惊讶,似有似无的笑了一声,“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你的体质确实很特殊。”   “不要跟他废话,吉时快到了,抓紧时间。”   黑衣人们汇聚在一起,不知道在低声交流些什么。   宁又声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终于捕捉到了一句话,“……陈陆什么时候到?”   他愣了愣。   闻盼山好像也没想到,“为什么你们要通知陈陆?”   “你们知道他的实力,如果他来肯定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呵。”   黑衣人中的领头人,一个年迈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慢走过来,“闻先生。”   “你也知道,陈陆是当今武当新一辈的代表人,如果他死了,毫不夸张的说,玄学界会深受重创。”   闻盼山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可是他身上有功德,我们没那么容易对他动手。”   老者笑起来,“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但可以让他自己去死啊。”   闻盼山怔住。   老者提醒他,“这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陈陆红鸾星动,这可是他的大劫。”   闻盼山还想要说什么,但老者却打断他,“还有,闻先生,我们也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小孩儿有些情义。”   “难道你觉得,有陈陆在,她会多看你一眼吗?再说,你别忘记了你的姐姐。”   “就算你想着你姐姐的儿子,不会轻易跟别人在一起,你想想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就凭着这点好感,你会希望这小孩儿和你姐姐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只要陈陆死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难道不是我们合作的最好结果吗?”   闻盼山慢慢地被他说服了,躲开宁又声看过来的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45章   宁又声被推进了阵眼。   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束缚都已经被解开了,但是刚想跑,周围泛着黑气的灵力就自行变幻成了一个囚笼,把他困在里面。   闻盼山面露担忧,旁边穿着黑袍的老头笑了笑,安抚他,“你放心。”   “我们从最开始决定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了,不会伤害他性命的。”   “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他特殊的体质。”   闻盼山没有说过,过了两秒钟后,他才游移地点了下头。   很快,周围的灵力骤然迸发,宁又声虽然不知道这个阵法具体有什么作用,但他只是看上一眼,心里面就生出了巨大的惧意。   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他皱着眉看向周围众人。   这围着他一群黑衣人看着阵法的黑意更甚,脸上的兴奋却越来越浓。   黑衣人们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开始打坐祷告。   宁又声看得很清楚,泛着黑气的灵力从他们身上盘旋着上升,最后如江河入海一般汇入了大阵。   渐渐地。   他感觉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灵魂仿佛被剥离开,伴随着剧烈的头晕目眩。   他终于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闻盼山看着觉得不对劲,跑到了披着黑袍的老头面前,“你们这个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不会伤害他吗?为什么他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黑袍老头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垂下眸,继续朗诵诡异的咒语。   闻盼山要是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真的蠢了!   他用力把老头从地上拽了起来,“解释!给我一个解释!!”   老头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已经迟了。”   “他作为阵眼,为我们的真神去死,是他的荣幸!”   他脸上带着浓烈的亢奋,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扭曲。   闻盼山像是被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你们——”   “你们骗我?!”   他转过头看向了被困在阵眼里的少年,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把人给救出来,但是中间像是凭空生出了一个透明的屏障,他不管怎么用力都过不去。   闻盼山后悔死了。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他只能眼看着困在阵眼里的少年气息仿佛越来越微弱。   终于——   身后的小路上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宁又声!!!”   他转头看去,来的人是陈陆!   陈陆心都快碎了。   他头一次感觉到这种整个人都仿佛窒息的感觉。   正值傍晚,被斜阳染红的苍穹之下,巨大的法阵像是一口锅盖盖下,中央的少年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听到他的声音,后者长翘乌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微微睁开眼睛。   看到来的人是他,宁又声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担心。   这里的黑衣人很多。   他道士哥哥却只有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好像在快速流失,补充到这个巨大的阵法上。   这些人敢对他下手,根本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他道士哥哥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十分危险。   他不希望这样。   生命力的流失让他身体的体温急剧下降,与此同时他觉得很困,眼皮只是微微向上翻了翻,又很快合拢。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慢慢坠入黑暗。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尽力让自己稍微有点精神,听着外面传来的陈陆的声音。   可能是最后一次听到了。   他心想。   他其实有一点害怕。   别人都说死亡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十分难受,等到真的失去气息应该会更难受。   但是更多的是不舍的眷恋。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自己会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跟他小爸爸一样,颓靡又糜烂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他遇到了他道士哥哥。   陈陆啊。   他就是一道光。   宁又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从认识男人以后,两个人相处的种种片段。   即使是最普通的,依偎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足够动人心弦。   那是他的。   未来的丈夫。   不过……   他快要死了。   道士哥哥以后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那些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正常的,不像他,满脑子装满了□□的黄色废料。   也对,他对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异端。   早点离开也好。   宁又声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瞬。   他听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冰凉的身体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捞起来,用力搂进怀里。   “声声——”   “!!!”   宁又声用力睁开了眼睛,他怔了怔,又很快惊慌失措的反应过来:“你别进来,你为什么要进来?!!”   外面被严见山等人制服的黑衣人们蹲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大,“是你自己要进去的,是你自己要进去的!!”   “为我们真神降临付出生命,这是你的荣幸!!!”   陈陆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少年,沉声道:“你别怕。”   “声声。”   宁又声的眼眶都湿润了,也反手用力抱紧了男人,“我不怕。”   他的声音细若蚊吟,却十分坚定,重复了一遍,“我不怕。”   能跟道士哥哥一起,似乎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但他不想让道士哥哥跟他一起。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宁又声想,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他应该会跟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他用力闭上了眼睛。   然而突然。   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地方猛地迸发出了灼热的能量。   陈陆一怔,想到了什么,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是徐弦歌带给他的那只笔。   笔身上光芒越来越盛,巨大的法阵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想要把它扼杀在内,但完全没办法掩盖其光芒。   宁又声也察觉到了动静,想要抬眸看去,但已经睁不开眼睛。   陈陆眼看着阵法从顶端慢慢消散,漆黑的桃花眼里多出泪意。   幸好……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男生。   眼前黑过去之前,他耳朵里听到的是严见山等人的大吼,“他妈的等什么?!”   “把人捞出来!快点送医院!!!”   *   宁又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严见山正在跟陈陆说这次的事,“……他们不知道是哪儿的邪教,那个诡异的阵法是想用当地的人命,把他们所谓的真神给召唤出来。”   “乐死了,现在已经都被抓了,后续他们应该都吃得上国家饭,对了,你们小孩儿怎么还没醒啊?”   话说着,严见山转头看向了床上的男生,没想到后者眼睛已经睁开,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他看乐了,十分自觉地转头出去,把时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陈陆喉结克制地滚了滚,走过来,握住了少年还冰凉的手,“声声。”   宁又声虚弱地朝着他笑了笑,“哥哥。”   “你要哭了吗?”   陈陆轻声道,“嗯。”   宁又声用了点力,把自己塞进男人怀里,眸色天真地看他,“为什么要哭呢。”   陈陆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深深地吻下来。   为什么呢。   幸好他还活着。   幸好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原来这才是师父让他下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