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今天还没亡国［基建］
　　作者：刺猬的糖果摊
　　文案
　　【本文将在2月7日入V，当天有万字更新掉落，希望各位小天使支持正版，比心】
　　尤金倒霉地被系统绑架穿越进刚买的西幻魔法大陆争霸游戏里，又碰上系统故障，外挂功能全无。
　　系统：“请宿主安心等待，游戏结束后即可返回原世界。”
　　“已知争霸游戏结束只有两种可能：1.征服大陆，通关游戏。2.政权覆灭，领主死亡，游戏失败。”
　　尤金看看自己的死亡开局：自己是被教廷厌恶的恶魔之子，想杀自己的亲哥刚刚加冕，被流放到冰封的神弃之地，手下就几十个快被饿死的农奴……
　　就这？征服大陆？
　　系统：“考虑到系统目前无法提供帮助，明智的选择是加速游戏结束，请您努力亡国！”
　　于是——
　　系统：“根据游戏攻略，教廷尊奉神明，厌恶魔法。”
　　尤金：“那我就自学魔法，还要让手底下人一起学！”
　　系统：“根据游戏攻略，兽人永不为奴，背信弃义一把好手。”
　　尤金：“那我就广招兽人奴隶，还要和兽人组织签订盟约！”
　　系统：“根据游戏攻略，这个管家那个商人还有那个学徒最后都是叛徒。”
　　尤金：“那我就重用他们，争取他们一背叛，我的领地就完蛋！”
　　在系统的帮助下，尤金勤勤恳恳为亡国工作一年又一年。
　　等系统回过神，它发现宿主正坐在王座上，大陆其他国家国王都在座下战战兢兢，兽人军队整装待发，法师塔铺天盖地锁定教廷！
　　管家笑着报告：“国王陛下，魔能炮已经充能完毕，随时可以发动诸神黄昏。”
　　面对愤怒的教会和诸神，尤金笑眯眯：“我们崇尚和平，绝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法师塔魔能炮什么的都是装饰啦！”
　　诸神：“呵呵呵。”
　　系统无法理解，系统开始数据紊乱，系统发出命运之神的声音：“宿主！你在做什么！”
　　尤金：“如你所说，努力亡国咯。”
　　只不过亡的不是我的国，而是你们的神国！
　　预收《重生之天生赢家[网球]》感兴趣的可以点一点收藏
　　文案：
　　向安，大器晚成型选手，三十岁才获得人生中第一个大满贯冠军，之后一发不可收，镇压群雄，席卷本年度四大满贯所有冠军，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华国网球运动员。
　　在他之前，华国是公认的网球荒漠，在他之后，全世界不得不正视东方的太阳！
　　为这一刻欢腾的华国球迷还不知道，这一辉煌只能成为一闪而过的流星——
　　因为伤病严重，向安被迫退役接受手术。
　　在又一次手术失败的当晚，他得知了两个坏消息：一是他的膝盖彻底报废，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二是他退役后华国男网后继无人，在华国奥运会遗憾止步小组赛。
　　向安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天亮时，他却再次回到十五岁。
　　这一年，他的舅舅，前世界第二现华国最好的网球教练还踌躇满志；这一年，他的竹马哥哥，华国新生代最好的天才网球运动员还没因空难夭折；这一年，网坛的王座还在被黄金一代牢牢把持，黄金二代刚刚展露头角，他最期待的对手尚未离场……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必须是华国网球的黄金时代！
　　于是，向安立刻把上辈子毫无起色的羽毛球职业生涯抛之脑后，抱起网球拍冲向他亲爱的舅舅——
　　“教练，我想打网球！”
　　———
　　当舅舅答应向安转项到网球时，他只以为小孩是想把网球作为羽毛球事业失败后的避难所。
　　后来，他发现自己捧起了一颗星星。
　　这颗星星将成为最年轻的大满贯冠军获得者，历史上唯一的三次达成年度金满贯成就者。
　　他的职业生涯中每一笔都是世界记录——获得4枚奥运金牌，32个大满贯单打冠军，150个ATP单打冠军，把持ATP单打世界第一排名整整598周！
　　在他的时代，所有天才都只能俯首称臣，全世界的球迷为他疯狂，国际网球名人堂以记录他为荣！
　　他是网球历史上不可超越的GOAT（历史最佳），一颗独属于华国的夺目恒星！
　　阅读提示：
　　1.本文为平行世界，时间线为2024年，无疫情，无现实知名运动员登场，人物均无原型，同性可婚背景。
　　2.攻是竹马哥哥秦熠，CP属性是黑皮沉稳寡言男妈妈攻×天使颜恶魔心皮皮受，成年之后开始谈恋爱。
　　内容标签：爽文 西幻基建轻松开荒
　　主角视角尤金互动不白
　　其它：完结文《怪物收藏家【无限】》《咸鱼不想继承千亿豪门》
　　一句话简介：缔造诸神黄昏的男人
　　立意：不信神明，人类把握自己的命运


第1章 
　　冰原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五人骑士小队紧紧跟随着马车。
　　看见路边纯洁的白雪逐渐消失，隐约浮现出其下黑色土地，为首的骑士勒停马，脸上露出厌恶：“神弃之地。”
　　金色的徽章在他们胸前熠熠生辉，那是属于诸神教会的荣耀，是他们神圣骑士团自觉高人一等的原因。
　　骑士长点点头，冰冷的头盔下吐出的言语也带着寒意：“不过，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
　　他调转马头，走向被骑士围拢在其中的马车，“尤金领主，马上就能到达您的领土了。”
　　安静的马车终于被人掀起车帘：“好。”
　　冰原孱弱的阳光落在这张脸上，越发衬得苍白的皮肤晶莹剔透，又勾勒出过分完美的五官。
　　靠着马车的年轻领主容颜完美得简直像是一尊应该被供奉在教廷中心的神像。
　　这并不是骑士长第一次见到领主，却依旧无法自制的目眩神迷。
　　然而，他很快就移开眼，握住腰侧的长剑，嘴唇抿成冰冷的弧度。
　　因为那神圣的五官却搭配着黑夜染就的发色和被魔鬼亲吻过的瞳色——他是个肮脏至极的黑发黑眼！
　　他的美不过是恶魔的诱惑。
　　骑士长深恨自己刚刚的心神动摇，这不祥之子早该被杀死。
　　新上任的领主似乎也察觉到杀意，及时放下帘子，躲藏进马车深处，只有轻微的几声咳嗽声响起。
　　尤金刚刚看到外面的风景，心已经凉了一半，这会靠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更是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一分钟之前，他还在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玩一玩最近大火的这一款西幻魔法大陆争霸游戏。
　　然而尤金刚刚付款完，就眼前一黑，紧接着听见电子音响在耳边：【国王系统已绑定，请宿主尽快开始西幻世界魔法争霸之旅！】
　　尤金：我要报警，有系统绑架玩家！
　　很快他就意识到，比被系统莫名其妙绑架更可怕的事情是这个系统还是个粗制滥造的垃圾产品。
　　电子音刚刚响起没多久，就有极为刺耳的呲啦电流声响起，眼前的黑暗也被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弹窗覆盖：【警告！警告！发生错误！发生错误！】
　　尤金：！
　　莫非他要成为一个死在穿越过程里的穿越者？
　　不幸中的万幸，尤金还是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恢复视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
　　冷风不住地从马车的缝隙里透进来，带来的除了寒冷，还有外面的马蹄声，铠甲撞击的声音以及难以形容的香臭夹杂的气味。
　　刚好骑士长告诉他即将到达领地，尤金立刻弹起来，匆匆瞟了一眼外面，根据稀少的关于游戏的记忆判断自己的开局。
　　完蛋。
　　他真的穿到自己刚买的游戏里了，而且穿进的还是唯一的地狱开局。
　　在这个开局里面，领主黑发黑眼，生而不祥。要不是有个好国王爹花大价钱在教会帮他买回一条命，早被送上火刑架烧死了。
　　有国王爹护着还好，偏偏开局这个时间段国王爹已经撒手人寰，顺利登基，成为斯廷徳帝国国王的是领主他哥——一位很早之前就嫉妒弟弟颇受宠爱的大兄弟。所以，这大兄弟登基后，就打发了领主一个男爵爵位，还把领地圈在边境最北部最苦寒的神弃之地北域，要求领主即刻离开皇宫。教会迫于之前和国王爹的约定，没有直接把领主送上火刑架，而是假惺惺派几个骑士过来护送，或者说监视着他死在神弃之地。
　　远方的大敌有教会和国王。
　　眼前的问题有极恶劣的自然条件、绝不服从的手下和失联的金手指。
　　尤金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开始思考，是不是现在一头撞死比较好？
　　一行血红的字突然悬浮在眼前，机械音同步在脑海里响起：【系统已重启完毕。】
　　尤金一愣，紧接着眼底爆发出一阵狂喜，压低声音：“统子！”
　　系统：【宿主只要在心里默念，便可以和我交流。】
　　尤金松口气：【统子，统哥，你莫名其妙把我绑架到这里，现在重启完了也该给我点补偿吧？】
　　系统：【系统外挂功能已损坏，请宿主自行努力。】
　　尤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我怎么回去？】
　　系统：【请宿主安心等待，游戏结束后即可返回原世界。
　　已知争霸游戏结束只有两种可能：1.征服大陆，通关游戏。2.政权覆灭，领主死亡，游戏失败。
　　根据当前开局，系统建议宿主选择第二条路线，请您努力加速亡国！】
　　尤金人死了嘴还是硬的：【万一我征服大陆了呢？】
　　他隔着马车缝隙看见外面逐渐飘起的鹅毛大雪。
　　以一片苦寒之地征服大陆……
　　尤金眼底野心的小火苗咻的一下熄灭了：【统啊，我只看过几个宣传片，知道的少，这亡国第一步怎么开始？】
　　系统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宿主不必当心。系统已成功保留部分外挂数据库，可以合成一部游戏攻略，为您的亡国之旅提供充足帮助！】
　　神弃之地。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纯白而又无瑕。
　　亚伯凝视着这片雪花一点点和鲜血融为一体，然后目光向上，向远处，向更远处望去。
　　他看见大片大片横流的鲜血，看见残肢断臂，看见散落在各处的粮食。
　　有属于他们的，也有属于那些该死的上等人的，但胜利终究是属于他们的。
　　在神明降下的最恐怖的寒冬惩罚开始前，他终于带着他的同胞们杀死城堡里的家伙，把他们的尸体挂在高高的塔尖，让他们得以永远的高高在上了。
　　亚伯为自己的幽默露出一个笑容。
　　“亚伯！”一个矮人粗豪的声音响起。
　　不同于他那些自由的同胞，他的胡子只剩下短短的一点，凌乱丑陋地打着结，本该强壮的身体只剩下瘦瘦的一把骨头，一把到处都是伤口的骨头——这就是被人类捕捉的非人类奴隶的命运。
　　“我们把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矮人高高兴兴一拍拖过来的箱子，脸颊浮出兴奋的潮红，“有好多啤酒！还有图纸！”
　　作为天生热爱打造热爱饮酒的种族，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更兴奋的了。
　　亚伯含笑点头：“有书吗？”
　　在还是个自由民的时候，他读过一些书，也是曾经在书里学习过的东西，给了他这段时间行事的勇气。
　　矮人不太熟悉人类的文字，但也认识书籍，从箱子里翻出好几卷羊皮纸。
　　亚伯眼尖，一眼看到羊皮纸中夹杂着的一封小小的信，上面的火漆分明来自这个国家的政事厅。
　　他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这封还没有来得及拆封的信里写了什么？
　　他之前鼓动其他人出手是因为这块领地远离中心，城堡里只有管家和一些仆从，根本没有一个有爵位有地位的人，就算是全部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人去管一管他们在这里的暴动。
　　但假如他们刚刚杀死了一位一直和权力中心有关的人，等待他们的会是灭顶之灾！
　　亚伯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冷肃地接过这封信，拆开，快速浏览完毕。
　　“大胡子，”他看向矮人，“神明又将向我们降下考验，让大家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到这里听我说。”
　　半天后。
　　光明神闭上双眼，天空逐渐暗下来，夜晚的冰原带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尤金总算浏览完系统给的攻略，将系统的沟通窗口缩小成一个小红球，移动到视野右下角。
　　虽然他总觉得这个小红球像是一只注视着他的眼珠，但还是忍耐住了。
　　“领主，我们到了。”骑士长夹着冰碴子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
　　“好。”尤金掀开帘子，一眼看见他即将执掌的政权的权利中心——在风雪中矗立的漏风石头城堡。
　　好吧，至少面积不算小，还是三层的呢。
　　尤金心里叹着气下车，还没有站稳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雪扑了一脸。
　　骑士们虽然已经下马，却没有半点动作，冷酷地看着他踉跄着向后倒去。
　　好在，有人一手扶住他，及时撑起黑色的斗篷，挡住暴雪。
　　尤金听见微哑的声音响起：“大人，我是您的管家亚伯，继承父亲的职务后已经在这座城堡为您的家族服务二十年，终于等到您的驾临。希望今后能继续为您处理在领地上的一切事务。”
　　在游戏设定里贵族们经常把偏远领地交给管家打理，而每个开局也都标配一位管家，兼任游戏引导npc。
　　大部分时候玩家都只需要对这位NPC下命令，领地里的种种工作都会被他分配的井井有条，政令也会极快地执行下去。
　　不过，这个开局的引导NPC显然混得不是很好，两鬓花白，皮肤皱纹层层叠叠，身体微微佝偻着，极高极瘦，脏兮兮礼服披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几乎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尤金也没有办法从这具骷髅的脸上读出他的想法：是漠视还是厌恶自己这位不祥之子？
　　“好，”纤弱的领主很有礼貌地点头，谦逊得完全不像是带着骑士到来的国王幼子，“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管家缓缓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绿色的眼睛像是夜间游荡的野兽：“我一定会好好为您服务的。”


第2章 
　　尤金并没有被他的顺从打动。
　　按照系统给出的游戏攻略，这位管家npc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在游戏后期果断背刺，成为反叛军首领，给玩家带来无尽麻烦。
　　甚至，游戏失败结局里面有一分支便是领主被亚伯吊死在城堡塔尖。
　　尤金恍惚间已经感受到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默默松开衣领，敲系统：【死亡过程有疼痛屏蔽吗？】
　　系统倒是给力：【宿主请放心，您一定会舒舒服服地回家的！现在宿主要做的就是信赖管家，器重他，给他足够的权力，等他一反叛，您的国家很快就会覆灭！】
　　尤金深以为然：【统，你说得对，没有你的帮助，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亡国才好！】
　　于是，他刚刚被迎进城堡，没看在两边列队欢迎的四五个仆人一眼，而是仰头看着管家，眼里是纯粹又天真的信赖：“亚伯管家，以后领地里的一切都按照你定的旧例来，凡事不必与我多说。”
　　管家头低的更低了：“这……”
　　“难道他们还会违背我的意愿吗？”尤金终于泄露出一丝来自皇室血脉的傲慢，理直气壮地说。
　　在大厅里列队等候的仆人们纷纷低下头，疯狂说不敢。
　　尤金目光扫过他们，顺势评估一二：显然这些仆人们混的还不如管家，衣服破烂，身材瘦弱，还有不少冻疮和其他伤痕。
　　“矮人和地精？”他注意到两个非人类仆从——有点钱权的贵族都不屑于让这些肮脏低贱的奴隶种族作为侍从，更乐意让精灵人鱼之类美丽的非人种族服务自己。
　　可见大兄弟选的领土有多贫瘠。
　　不等亚伯解释，尤金已经点头接受安排：“管家选的人，总不会错的，就这样吧。”
　　“我也累了。”他打个哈欠，眼底涌上一层雾气，很是困倦的样子。
　　“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完毕，刚聘请的厨娘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晚餐，”亚伯一欠身，“几位教廷来的骑士大人如何安排？”
　　尤金漫不经心：“随便你安排就行。”
　　亚伯管家脸上立刻露出歉意：“二楼打扫出来的房间不多，几位骑士大人得住一楼了。”
　　骑士长眉头一皱：这小地方的管家居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骑士地位成为领主的亲信。
　　只看到小领主被人护送，像是身份高贵，就被迷了眼，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露出个冷冰冰的倨傲笑容：“那么二楼什么时候可以打扫出来？”
　　亚伯微微一笑：“这可不好说。”
　　两方对视，不知不觉已经带上火药味。
　　只有年轻的领主不懂眼色，打破沉默：“上二楼的楼梯在哪？”
　　“请您跟我来。”亚伯移开目光，躬身示意领主随他去。
　　腐朽的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肮脏的石质墙壁带着缝隙，无孔不入的风雪裹挟着寒意从中闯入。
　　一路走过，尤金也看见了仆人们的房间，准确来讲，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蜷缩在墙壁较厚的走廊，以及终年炉火不熄的厨房。
　　对比之下，他的房间堪称豪华——
　　足够大的面积，硬邦邦的床榻，木质书桌与一把椅子，一大片不知道是不是熊皮制成的地毯，以及，最为珍贵的来自教廷的圣纹。
　　尤金目光落在那一小片圣纹上。
　　亚伯为他解释，语气之中不乏骄傲：“作为皇家所属的领土，我们也获得了教廷的加热圣纹，每过半年，都会有最为虔诚的神父前来，加持圣纹，保证您的房间终年温暖。”
　　虽然管家十分自豪，但尤金知道，这一小片加热圣纹在贵族圈中平平无奇。在游戏设定之中，领主离开的皇宫每一寸墙壁都覆盖着圣纹。
　　而教廷也凭借着圣纹等神明赐下的超凡力量获得了凌驾于皇冠之上的地位。
　　尤金在脑海里尽可能地挖掘下载游戏前搜索到的信息：这个世界上的超凡力量，除了神明，还有一种……
　　“您晚饭想要用什么？”亚伯的询问打断他的思路。
　　“不急，先和我说说领地的情况。”年轻的领主在椅子上坐下，指尖无意识点着扶手，像是蠢蠢欲动的尖刀。
　　亚伯眼皮一跳，抬眼时又对上领主无辜的表情。
　　明明是象征罪恶的黑色眼睛，此刻却透着水洗过的纯澈。
　　他放下疑心，规规矩矩介绍起来。
　　尤金对自己这片贫瘠的领地有了大概的认识：
　　大小有100平方千米，看起来很大，然而耕地面积不到200亩。
　　领地没有任何矿产，植物动物少，气候恶劣，一年里有接近半年是冬天。
　　手底下人员包括老管家一名，刚聘请的厨娘一名，老仆人五名，农奴老老小小包括进来有三十人。
　　“粮食呢？”尤金问，顿了顿，他听着窗外呼啸不止的风雪，又补上一句，“柴火呢？”
　　除了饥饿，寒冷也是要人命的。
　　亚伯目光闪了闪：“足够您享用到来年丰收节。”
　　尤金追问：“农奴们呢？”
　　“他们只需要一点点豆子和干草就可以活下去了，”亚伯低头遮住脸上讥诮的神情，“反正被神明厌恶的家伙会被象征死亡的冬神带走。”
　　管家的语气非常诚恳：“您放心，这些肮脏卑贱的东西总会源源不断出现的，来年您还可以用它们和商人交换您需要的东西，皮毛，香料，葡萄酒，陶瓷……”
　　“停，”尤金无可奈何地打断他，“我有个想法……”
　　系统猛地出声：【让它们自己找吃的！逼奴隶暴动！】
　　尤金默默移走对话框，装模作样地比划：“让他们吃多一点，豆子、土豆、面粉都加进食谱，一天正常地吃一顿，最好两顿。”
　　要是能加点肉和蔬菜更好。
　　不过看这里满眼黑白不见绿色，估计是不可能的事。
　　亚伯有点惊讶无措：“可这都应该是给您的！这样吃领地到丰收节就不剩下什么了！”
　　尤金不容他置疑：“我觉得可以。”
　　【统子，】他在心里向系统解释，【饿的半死不活的奴隶暴动有什么杀伤力啊。我就是要把他们肚子喂饱，野心喂大，顺便挥霍领地的粮食储备，到时候领地经济被拖累到赤字，强壮有力的奴隶暴动，分分钟让我亡国，对吧？】
　　系统恍然大悟，兴奋起来：【对啊，宿主，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和天才！】
　　“还有，”尤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指尖又开始无意识点着扶手，“天冷让奴隶们搬进城堡住。”
　　【奴隶就在城堡里，一反叛立刻能杀死我，统，你觉得怎么样！】
　　系统赶紧给它的小天才宿主点赞。
　　有系统支持，尤金不等亚伯管家劝说，大手一挥，一锤定音：“就这样安排吧。让人把晚餐送到我房间里来。”
　　亚伯只能答应，满腹疑虑地推下。
　　房间的木门在他身后合上，带来让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这位领主到底是天真愚蠢还是真善良不懂事，亦或者，早就发现了什么？
　　所有奴隶都确信自己已经听到冬天的脚步声，没有人会听错，因为簌簌而落的风雪，就像是死神的镰刀那样明亮而锋利。
　　地精和他的家人们蜷缩在一起。
　　之前的管家不允许他们搭建房屋，更不会允许他们这些脏兮兮的下贱奴隶靠近城堡，所以只有像野外的小动物们一样抱团聚在一起，才能够勉强维持住一些温暖，从而找到一点熬过这个冬天的可能。
　　“哥哥，他们会成功吗？”他家这几年唯一活下来的小弟弟凑过来询问，绿色的皮肤皱巴巴的，布满被鞭打过的痕迹。
　　“会的。”地精哥哥回答，“新的领主老爷的马车已经进入城堡，还没有新的血腥味，他们应该都被当成仆人留下了。”
　　地精弟弟按着扁扁的肚子，吞口口水：“真好，我以后也要当领主老爷的男仆，那样就不冷了，还能吃饱了。”
　　“亚伯成了管家，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吧。”地精哥哥不敢想这种好事，只把希望寄予在那个厉害的人类奴隶身上。
　　“亚伯只会帮着领主欺负你们。”苍老的声音响起，打破年轻人的梦。
　　这是个上年纪的老地精，哺育太多孩子的器官长长地垂落在地，被她不耐烦地甩到肩膀上。
　　她从南方被卖到极北之地，见过太多领主：“领主老爷就是领地的天，何况他还带着那么多骑士。亚伯能杀了他还好，否则，等着看吧！”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他们熟悉的瘦高人影从风雪里显露出来。
　　团聚在一起的族群躁动起来：“亚伯，是亚伯回来了。”
　　他是和胖乎乎的厨娘一起来的。
　　亚伯沙哑的声音在风雪中如同天籁：“冬天你们可以去城堡里避一避风雪。”
　　“什么？”
　　“太好了！”
　　“真的假的？”
　　急切的声音接连响起。
　　老地精愣住，手微微颤抖。
　　“看吧，亚伯果然会给我们带来好日子。”地精哥哥高兴起来。
　　“这是领主大人的命令，以后你们都要忠诚于领主，感谢他！”厨娘的大嗓门穿透一切，“我们领主可是从皇宫出来的贵人！”
　　她双手在胸前交叉，斜眼看着亚伯。
　　作为刚上任的厨娘，她到来时亚伯已经带人清理完城堡，并不知道这群人之前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厨娘来自隔壁更加繁华的领地，所以很是看不上这些乡下地方的卑贱奴隶，自然效忠于领主，将领主的高贵伟大宣扬出去。
　　亚伯没有否认。
　　于是原本欢欣鼓舞的气氛有一瞬间的迟滞。
　　“赶紧进城堡吧，你们只能够在最后面的走廊里呆着，平常不能出现在领主大人面前。”厨娘颐指气使，但这种态度却让奴隶们安心。
　　他们纷纷抱起家当——可能是一个自己打磨的木碗或是一两把干草——紧紧跟在厨娘和管家的身后涌入城堡之中。
　　地精哥哥刚一踏进城堡，就感觉冻僵的血液重新汩汩流淌起来。
　　没有风也没有雪，这里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恢宏，以至于他都下意识蹑手蹑脚起来，恨不得蜷缩起自己的全身，免得招来厌恶的目光。
　　“我们真的能进这里吗？”
　　“神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不少窃窃私语响起。
　　今天等待着他们的好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亚伯很快带着仆人们将重重的木桶放在他们面前。
　　那是整整一桶用最劣等的豆子熬成的糊糊！
　　澎湃的香气汹涌而来，瞬间淹没地精哥哥的鼻子，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好像一下子进入神国。
　　我是死了吗？不然怎么可能见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是你们的饭。”厨娘厌恶地看着这群脏兮兮的奴隶。如果不是因为领主大人的命令，她宁愿倒掉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给奴隶吃！
　　亚伯指挥他们排好队伍：“一人上来领一碗。”
　　地精哥哥颤抖着手捂着豆子糊糊碗，一口下去，干瘪的胃部被充满，温暖从腹部一直蔓延到四肢。
　　啪嗒。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哥哥你吃。”地精弟弟早就狼吞虎咽完大半糊糊，见到哥哥开始哭，赶紧把碗里还有的一点豆子递过去。
　　“没事，”地精哥哥哽咽着，倾斜碗的边缘，又给了弟弟一点，“你要好好吃，好好活下去。”
　　在他们后面，老地精慢慢地品着这一碗豆糊：“新来的领主是个好人啊。”
　　亚伯目光掠过正在迫不及待吃饭的奴隶们，各种各样的讨论声不间断地进入他的耳朵。
　　“要是以后还能够这样吃就好了。”
　　“新来的领主一定是被神庇佑的圣子！”
　　“希望领主大人长命百岁。”
　　大胡子也扒拉完豆糊，甩着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凑到他身边：“亚伯，这个领主，要？”
　　亚伯从他眼里看出犹豫，比起冒着死刑的风险杀掉主人，他们更乐意在稍微放开的枷锁里劳作到死去。
　　大胡子还在砸吧嘴：“其实我觉得之前就是那几个仆人不好，领主老爷是不会错的，我们当时就不应该冲动，等领主老爷来了，肯定会帮我们的。”
　　亚伯心里一沉。
　　城堡里多处的吵闹声惊动了骑士。
　　“领主在干什么？”骑士长擦拭着象征着荣耀的金色徽章，询问推门走进来的下属。
　　“他把那群奴隶都放进来了。”骑士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都是一群被神明漠视的异族。”
　　骑士长不屑地摇头：“小领主是不放心和我们住一起。”
　　他将徽章扣回原来的位置，站起身，像是一座山隆起，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利用那个谄媚的管家分散我们的权利，将我们和他的房间隔开，又让这些奴隶进城堡。难道他以为这些贱种能保护他吗？”
　　骑士点头：“我们真的不动手吗？”
　　骑士长向来冰冷的脸上终于有狂热的神色浮现：“不必，不祥之子会自取灭亡。我们只需要在旁边确定他走向末路。”
　　他再次警告下属：“不要做多余的事。”
　　主教已经窥见命运，他们动手反而会帮助不祥之子。
　　果然是个狡诈的敌人。
　　“阿嚏——”
　　尤金揉揉鼻子，推开气味极为刺鼻的汤。
　　这碗新上任的厨娘的得意之作里面被放入大把大把的香料和食盐，气味诡异，又咸又苦，一口下去，灵魂出窍。
　　尤金无可奈何地放弃热汤，选择了看上去冷冰冰的煎肉。
　　啊呜一口——
　　早就坏掉的腌肉透着酸臭味，被厨娘用香料掩盖后融汇成恐怖的又香又臭的极致口味。
　　更不要说石头一样咬不动的面包！
　　尤金可怜巴巴：【统，可以屏蔽味觉吗？】
　　系统为难：【亲，系统没有这项服务呢。】
　　尤金悲愤地一把推开餐盘，一头栽倒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床上。
　　他又回忆起城堡里随处可见的粪便，悲从中来，在床上翻滚着哀嚎：【统，我不想活了！】
　　系统为他打气：【是的，所以请您再接再厉，早日亡国！】
　　尤金深以为然：【对！我们的目标是亡国！中世纪的日子狗都不过！】


第3章 
　　清晨，暴风雪已经停歇，是个难得的晴天。
　　寡淡无力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屋内，留下微弱的暖意。
　　尤金可怜巴巴地裹着硬邦邦的被子靠在小小一片的加热圣纹上汲取热量，双目无神：【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车祸会穿越，我不知道打游戏也会。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穿越会有金手指，我不知道金手指也会坏掉，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穿越去古代很苦，我不知道连顿饭也没有……】
　　昨晚那顿晚饭拯救不了饥饿的胃，尤金半夜师生饿醒，胃里翻来覆去反酸水，只好起来抱怨了系统一夜。
　　统子：……
　　【系统维修中，请宿主等候。】
　　尤金看着视角里的小红点被烦到咻得一下飞远，总算慢吞吞爬起来，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下楼梯。
　　“尊贵的领主大人，您睡得还好吗？”亚伯早已等候在门外，见到他，弯腰躬身行礼。
　　尤金艰难地礼貌微笑：“还可以，关于早饭……”
　　他正打算先拯救下自己可怜的胃，余光就瞥见楼梯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
　　嗯？
　　年轻领主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立刻与一双贼兮兮的黑亮小眼睛对上目光！
　　“吱吱吱。”黑灰色的小东西瘦巴巴的，对着他叫了两声，光秃秃的细长尾巴甩动一下。
　　老鼠！
　　尤金汗流浃背，脑海里一片空白。
　　下一秒，他就见到一个同样灰扑扑的东西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老鼠。
　　亚伯震怒：“这群贱民怎么在这里！”
　　他动作极快，一手从腰侧取下鞭子，啪的一下抽过去。
　　好在这一鞭没瞄准，只是打在小奴隶身边的地上，逼得他仓皇抬头。
　　尤金这才看清灰扑扑的小东西居然是个头大身子小的人类幼崽！
　　他早就瘦脱了形，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大的惊人，没有半片布料蔽身。
　　“别打。”尤金不假思索地阻止管家，挤出一个亲和度十足的微笑，上前一步，“你……”
　　他的瞳孔再次紧缩——
　　那个孩子见他没有威胁，吸吸鼻涕，立刻张开嘴对着老鼠咬下去，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吮吸着宝贵的鲜血！
　　一个孩子居然在活吃老鼠！
　　尤金几乎已经看到黑死病的恐怖衣角扫过这栋摇摇欲坠的城堡！
　　想也不想的，尤金劈手夺过孩子手里的老鼠，甩到一边，在幼崽惊恐的注视下尖叫：“清理城堡！”
　　“奴隶只是没见识……”亚伯脑筋急转，正打算为幼崽求情，下一秒就见到领主的异常表现，啊了一声。
　　尤金恨不得现在把自己和这倒霉孩子一起泡消毒液里三天三夜，奈何条件不足，只能抖着手强调：“告诉奴隶，行动起来，把城堡里的老鼠抓住，再也不准吃老鼠！”
　　不行，他必须得养只猫！只有骁勇善战的大狸花才能给他安全感！
　　亚伯露出CPU烧干的表情：“我会告诉奴隶老鼠都是您的财产，他们不配食用。但是新来的厨娘可能不会处理老鼠……”
　　尤金崩溃：“我没有那种癖好！我的意思是杀死所有老鼠，还有蟑螂和别的虫子。”
　　亚伯点头：“谨遵您的命令。”
　　尤金终于松口气，扭头看一眼被吓傻在一边的人类幼崽：“烧点热水，把他——”
　　亚伯：“呃，厨娘也不会……”
　　尤金绝望：“我真的不是异食癖！”
　　“找点水，我要洗手，你去把小孩用热水里里外外洗一遍。”他解释，“记住，一定要漱口！必须漱口！还要把头发剃掉，虱子捉干净。”
　　管家若有所思：“好。”
　　谢天谢地，至少这里有类似肥皂的用品。
　　尤金把手狠狠刷干净，总算好受点，然后，就看见了把奴隶放进来的不幸结果——
　　堆积在窗边的大量排泄物。
　　亚伯对此有些自得：“奴隶们是不被允许在城堡里排泄的。”
　　“但也不能到处乱拉啊……”尤金再次见识了这个世界的肮脏程度，喃喃自语。
　　“管家，”他转过身，定定神，继续梳理计划，“让所有人行动起来，打扫赶紧这座城堡，我不希望还能在城堡附近看见粪便。然后，让他们开始修建厕所。”
　　尤金下意识想从兜里掏笔，一伸手才想起来已经穿越：“等一会我给你一个图纸。”
　　亚伯目光闪了闪：“遵命。”
　　“还有，”尤金一边向书房走，一边吩咐，“记得让他们都用热水洗洗澡，剃掉头发，捉干净虱子。”
　　“那会消耗很多柴火。”亚伯低声提醒。
　　尤金脚步一顿，转过身：“那就先不急，先保证一点。”
　　明天就得完成厕所？还是不让奴隶继续在城堡呆着？
　　亚伯在心里揣测。
　　然而，他听到的确是出乎意料的要求。
　　“每个人都得多一碗热汤喝。”年轻领主黑色的眼睛坚定至极，“我不希望任何奴隶冻死在冬天。”
　　亚伯遮住眼底复杂的心绪，驯顺地低头：“当然，我不会让您的财产有任何损失。”
　　领主大人要求奴隶清理城堡的要求很快被传达下去。
　　比起在风雪中劳作，打扫城堡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美差。
　　“城堡里又暖和，又干净，捉点老鼠又不累。老爷真是一个仁慈的领主。”人类奴隶又抓住一只老鼠，再次发自内心地赞美新来的主人。
　　“是啊，”他的妻子点头，看着干巴巴的老鼠吞口口水，“真的不能吃吗？这可是肉啊，我们只要稍微……”
　　人类奴隶赶紧捂住她的嘴，目光左右看看，还好没人听到这句话：“怎么能违背老爷的命令呢！”
　　他们能够获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要是不知感恩，肯定会被赶出去，一旦在外面成为没有领主的流民，生不如死！
　　而且，神明还在天上注视着他们。
　　违背主人的奴隶都会惨死，死后还会陷入地狱！永远被惩罚！
　　“你们听说了吗？”几个矮人奴隶则在讨论别的事情，“大胡子说我们很快要在外面建造一种叫做厕所的房子。”
　　“我不想去外面。”
　　“到时候最好能让我孩子留在城堡里，我可以主动出去……”
　　“听说出去的人回来都会多一碗满满的热汤，觉得特别冷，也会被拉回来。”
　　消息一出，整个奴隶群体都掀起波澜。
　　“这样的话，我要去！”
　　“能多喝一碗热汤，就是冻死在外面也值得！”
　　地精哥哥下意识做出祈祷的手势：“感谢神明将这么好的领主赐予我们！”
　　地精弟弟点头：“领主大人真是高尚又伟大，简直就是我们的神明！”
　　“领主大人真的像神明一样，”刚刚被洗干净的人类幼崽说。
　　更大一些的女孩也点头：“我刚刚偷看过了。”
　　她之前为了成为女仆，努力和亚伯学过一些知识，说起话来更加优美：“领主大人穿着非常珍贵华丽的衣服，那肯定是只有皇宫的人才能够穿的！大人的皮肤就像外面的雪一样，但是非常非常温暖，发着淡淡的光。让我想到了教堂里的神像，庄重又美丽，悲悯又威严，只有神明才可以这么完美！还有，大人的头发就像是黑夜女神的裙子！眼睛就像……”
　　她没来及说完，就被大人喝止：“不要提领主大人的头发眼睛。”
　　黑发黑眼，这是整个大陆的禁忌。
　　奴隶们都本能地避开最有可能惹怒这位领主大人的事情。
　　女孩被迫停下赞美，心里却不太服气：她觉得领主大人根本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他都让冒犯自己的小崽子好好洗热水澡了！
　　城堡的大扫除进行得轰轰烈烈。
　　骑士长拉开门，冷冷一瞥，很快就知道这群贱民们在干什么。
　　“娇气，”他回忆起领主那轻轻一碰便会留下红痕的柔软皮肤，和饱满的好像轻轻蹂躏便会溢出汁水来的花瓣一样的嘴唇，“我还以为他能多忍一会儿。看来我们年轻的小领主还是沉不住气啊。”
　　“我们要做什么吗？”骑士询问。
　　“继续看着。”骑士长擦拭着长剑，又想起传说中小领主要建造的厕所，“看看那群奴隶建的什么东西。”
　　厕所的图纸完成得很快。
　　尤金向来爱好高度仿真的基建游戏，也记得一些旱厕的形状。
　　主要还是搭好最基本的屋子遮蔽好风雪，考虑到城堡缺少建筑材料和人冬季不便于施工，尤金更倾向于改建。
　　他咬咬牙，翻出城堡的结构图。骑士们嫌弃原先的马厩，另外挑了一片房子让战马居住，所以尤金干脆把废旧的马厩圈出来，直接在此基础上改建。
　　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只要挖好长长一条坑，在上面架起木板方便站立，一个屋子隔断出八个坑位，分成男女两间厕所，便可以完成最简单的旱厕。
　　之后就是安排人每天清理运送排泄物到田地掩埋。
　　至于大小便分离，收集处理发酵成肥料等其他功能，只能等日后时间和物资更多后再进行改造。
　　尤金心理计划着，伸个懒腰，端起杯子打算喝口管家刚刚送进来的水。
　　噗——
　　难以形容的酸味让他一口喷出。
　　尤金这才发现送进来的不是水，而是红色的葡萄酒。
　　单看城堡的环境就知道在这里干净的水很难得，只有拥有净水圣纹的教廷和大贵族可以随意饮用安全可靠的清水，而小贵族和自由民只能饮用酒来代替清水，用酒精杀毒保证安全健康。
　　尤金想通这一点，无可奈何地放下杯子，决定去一趟厨房，见见厨娘，拯救自己可怜的餐桌。


第4章 
　　城堡的厨房大得离谱，但在众多食材密密麻麻地堆积，又有灶台、厨具、餐具和桌椅杂乱摆放的情况下越发显得狭窄。
　　尤金甚至还看到一处角落里摆着仆人们的被褥！
　　真是不怕失火啊。
　　尤金在厨娘紧张的目光下叹口气，一指油腻的桌子：“先把杂物搬出去，桌子、石锅、刀都清洗一遍，明天把食材都存进仓库里，随取随用，不要堆这里。现在，你们都伸出手让我看看。”
　　几人赶紧伸出手。
　　不出所料，这些餐饮从业人员都留着长长的带着泥的指甲，负责烧火的地精枯瘦爪子更是惨不忍睹。
　　尤金直接立下基本的厨房卫生标准：“行，你们再去剪掉指甲，清洗手，缝隙里不能有一点脏东西，用布包好头发，遮住嘴和鼻子。”
　　等厨娘带着剩余两名仆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年轻的领主正站在炉灶前，面前的锅子咕噜噜的，正冒着蒸汽。
　　“大人，您想喝什么汤，我来做。”厨娘赶紧过去，生怕领主被火烫到。
　　“不是汤。”尤金摇摇头，用布包住把手把锅端下来，将开水倒进杯子里，“我不喝酒，以后把水煮开了倒给我就行。”
　　那要多少柴火啊！
　　厨娘心痛至极，但一看见领主被热气熏染得嫣红的脸颊，迅速说服自己：美丽仁慈高贵的领主大人就应该用最贵的东西！
　　“您需要加蜂蜜吗？”她顺着思路来，弯腰从橱柜里端出一罐蜜。
　　尤金本就嗜好甜食，下意识咽口口水，艰难移开目光：“不用。”
　　在这里吃出糖尿病可没有条件治疗。
　　尤金把目光移到晾在窗台的腌肉上。
　　他实在不想回顾昨天又臭又香的黑暗料理，决心先从最珍贵的肉类开始整顿：“把肉都洗干净，把发霉的地方都削掉。”
　　仆人们都大受震撼：可是那都是肉啊！
　　然而，他们不能忤逆领主大人，只能满怀悲伤地切掉一块又一块腌肉。
　　“这些都是能吃的肉啊。”地精心痛至极，要不是领主大人就在这里，他能把地上的肉块舔干净！
　　厨娘深有同感，这些肉都够她煮一锅汤了！
　　只能说领主大人不愧是来自王都的大人物，吃穿用度没有一样不是奢华昂贵至极。
　　尤金也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全当做不知，满意欣赏着刚刚处理完毕的腌肉：“选一条没腌多久的。”
　　机灵的地精赶紧上去拿下来一条：“这是风雪前刚腌制的一批猪肉。”
　　这块猪肉腌制时间短，在低温下没有发霉，透着新鲜的淡红色。
　　厨娘敏锐地提问：“您今天想吃煎肉吗？”
　　她斗志昂扬：她刚刚上任没多久，一定要尽快弄清领主大人的口味，大显身手！
　　“就这个吧。”尤金饥肠辘辘，也不挑，指挥着厨娘切下一块好肉放进淡盐水里清洗和浸泡，剩下的用外面的冰雪保存。
　　未经阉割的猪肉的腥臊味冒了出来，惹得尤金眉头一皱：“得加点香料。”
　　下一秒，他就见到摩拳擦掌已久的厨娘迫不及待举起一大勺香料。
　　厨房剩下两个厨师预备役居然非常支持：
　　“好舍得放香料。”
　　“果然是更有钱的南边来的厨娘。”
　　“这样的肉排一定非常美味。”
　　尤金：救命！
　　他赶紧阻止厨娘使用致死量的香料，从里面挑出一点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黄油与猪肉混合揉搓。
　　这里的牲畜并不肥美，肉上没什么脂肪，但也能面前刮下薄薄几片肥肉放入锅中，熬出香气霸道的猪油。
　　尤金这才指挥女仆切了洋葱放在锅底，在上面放入猪排同烤，同时刷上蜂蜜。
　　其实猪排拍松之后用香料腌制一段时间会更好，但是尤金从昨晚饿到现在，还经历绘图等脑力劳动，早就没那个心情等候，先凑合吃一点得了。
　　虽然是赶时间的作品，但在炉火的加热下，猪排和蜂蜜还是发生了美妙的美拉德反应，伴随着滋滋声变成漂亮至极的金黄色，同时，霸道至极的香气蓬勃而出，顷刻之间占据所有人的鼻腔。
　　厨娘多年做饭，火候把握很好，煎到猪排两面金黄后出锅，放进陶瓷盘里。
　　“不用去餐厅了。”尤金摆摆手拦住厨娘，施施然坐下，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送进嘴里，好吃到眼泪差点掉下来。
　　猪排外焦里嫩，咸甜适口。
　　特意用盐水浸泡，黄油腌制的腌肉并不干硬过咸，当牙齿轻轻咬下，猪肉的纤维断裂，醇美的汁水立刻充满口腔，海浪般汹涌地冲击味蕾。
　　一块猪排下肚，尤金总算是安抚住尖声喊饿的胃，长长舒口气。
　　锅里还有点肉排的边角料。
　　他目光扫过正在不住咽口水的其他人，良心默默抽痛一下：“你们也尝一尝。”
　　“我们怎么能吃您的食物！”厨娘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剩下人也一叠声的赞同：“我怎么配吃肉！”
　　“奴隶可不能碰您的食物！”
　　对上他们恐惧的目光，尤金再次提醒自己这个时代的特点，换个理由：“我是希望你们记住这个口味和刚刚的做法，以后我只吃这样的肉排。”
　　这样一来，厨娘才小心翼翼地尝上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妙的食物！
　　这一定是教廷里由神明赐下的食谱！
　　只有神明和大贵族可以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她震撼地看着容颜无可挑剔的新领主，再次确定自己服务的一定是位高贵到不可想象的贵族，深深地弯腰鞠躬：“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出让您满意的菜式！”
　　“我相信你。”尤金感动极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点厨房知识教给厨娘，争取早日改善伙食。
　　厨娘听得连连点头，她身后的其他仆人更是投来敬仰至极的目光，星星眼里满是崇拜。
　　“领主大人是如此完美，如此知识渊博，您一定是神明赐下的珍宝！”
　　尤金刚刚讲完喝口水，就被厨娘这句话呛到，羞愧到耳根发红：想不到他第一次王霸之气全开居然是自己卖弄三脚猫的厨艺。
　　归根结底还是这里食物太过于贫瘠。
　　他也知道这样处理腌肉损耗过大，恐怕没多久他都得吃素了，更别提推行让奴隶们吃饱吃好吃肉的计划。
　　尤金思索着，目光落在窗外的冰雪上，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管家给他介绍的领地地图。
　　向北走，那里有一条长河，夏季时领主可以去那里钓鱼，可惜到了冬季，河流会被冰封。
　　不知道冬季那里有没有鱼，有的话就是他现在最急缺的蛋白质来源！
　　“你们了解北边那条河吗？”尤金提问，目光落在地精身上。
　　其他人一直都是厨房的仆人，冬天总饿不到自己，倒是刚刚才被调到厨房的地精机灵的很，说不准以前和其他奴隶偷偷在冬天去河边找过食物。
　　地精却一个哆嗦，跪倒在地，砰砰砰地开始以头抢地：“北河是您的财产，又被教廷下过一年禁令，我绝对不敢去那里一步！”
　　尤金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中世纪确实会有这样的法律——领地上的一切属于领主，随意进出山林采食的奴隶会被处以极刑，但……
　　“教廷为什么下禁令？管家才告诉过我夏季可以去北河钓鱼。”领主弧度优美的眉微微蹙起，精致无瑕的脸庞让人恨不得剖出心脏来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可惜，仆人们都活得懵懵懂懂，纷纷摇头说不知。
　　还是来自南方的厨娘见多识广：“三年前出事的时候我在上任领主大人那里听到过传闻，说是教廷在这里的北河发现了被魔鬼蛊惑的魔法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厨房骤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
　　跪在地上的地精更是身体僵硬，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就连奴隶都知道，魔法师是把灵魂卖给魔鬼换取力量的邪恶家伙。教廷一旦发现他们就会全大陆通缉追杀他们！
　　以教廷的权势地位，没有人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年轻的领主脸上的忧色更深，却没有为难地精：“我信你。”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厨房，看见等候在门口的管家：“你知道北河封禁的原因吗？”
　　“抱歉，领主大人，教廷没有告知我们原因。”亚伯躬身致歉，安慰自己的主人，“三年前北河封禁过一年，那年无事发生，是仆人们胆小愚蠢，胡思乱想罢了。”
　　“是啊。”尤金皱起的眉头松开，似乎是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不敢想象领地上居然，居然……”
　　脆弱的领主没说出下半句话，管家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抚：“没事的。”
　　他目送忧心忡忡的领主上了楼梯，抽出手帕一寸寸擦干净手指，漫不经心哼笑一声。
　　贵族，果然都是一群怕死的猪啰。
　　卧室。
　　尤金刚和上门，沉重的脚步瞬间变得轻快起来，纵身把自己投进床铺。
　　“嘶——”他捂住不小心撞红的额头，一锤僵硬的床板，但这都挡不住他的好心情：【系统！系统！统子！好消息！大好消息！你快出来！】
　　他这嗓子一嚎，系统的小红点也钻了出来：【怎么了？】
　　不等尤金解释，系统就已经调取出他今天的行程：【宿主为什么要造厕所？还去厨房做饭？】
　　尤金若无其事：【哎呀，没厕所脏死了，又没好吃的，不等亡国我就要死了啊！再说，骄奢淫逸是暴君标配！】
　　系统无语：【宿主你真行。】
　　【是吧，】尤金自动把它的话当成赞美，【重点是你听厨娘说的话！她是不是关键支线的线索NPC？】
　　尤金看过的游戏宣传片里就提到过领地建设的三大方向：一，归顺教廷，解锁神圣技术；二、投身科学，解锁科技文明；三、揭秘魔法，解锁奥术科技。三大方向都需要通过关键支线攀登科技树，更是有专门的NPC给出线索。
　　厨娘是唯一从南方来的仆人，又知道关于魔法师的秘闻，怎么看都像是线索NPC！
　　系统：【您可以问问厨娘。】
　　尤金哼哼唧唧：【做支线很麻烦又要很久，统子哥，你有攻略不？】
　　系统迟疑：【可是……】
　　【你想啊，】刚上任的领主无师自通，熟练地给系统画了张又大又圆的饼，【教廷尊奉神明，厌恶魔法，那我就自学魔法，还要让手底下人一起学！事情一曝光，别说教廷，一直没出手的骑士都得先做掉我，对不对？】
　　系统：【……】
　　尤金面露狐疑：【统子，你好像不太希望我学魔法？你和魔法师有仇？这样的话，我……】
　　【不，】系统打断他的话，语气没有起伏，似乎比之前更像机械音，【宿主理由充分，系统已调用相关资料。】
　　理由充分所以无法拒绝吗？
　　尤金掩盖住思索的神色，声音甜蜜至极地夸夸：【统子你真好！没有你的帮助，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亡国才好！】


第5章 
　　系统的攻略相当给力，不需要尤金慢慢走完支线，直接把厨娘知道的关于北河禁区的消息一一说来。
　　“果然，开启魔法道路的魔法卷轴就被藏在北河。”尤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关键线索，“破除日暮的谜题，摆脱暗影的缠绕，用微温点亮知识。”
　　他陷入沉思，仿佛有智慧的灵光在周身闪烁。
　　下一秒，高深莫测的领主大人一头撞在桌子上：【好难！】
　　系统：【……】
　　它就不该对宿主有什么期待。
　　【统统，菜菜，捞捞。】尤金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求助，【这都是为了我们的亡国大业啊！】
　　系统：【宿主，该该，嘻嘻。】
　　然而，在他孜孜不倦骚扰系统半小时后，还是得到了提示——
　　传送阵。
　　尤金眉毛一挑，天生的过目不忘能力再次发挥作用。
　　他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游戏宣传片，最终停留在“探索魔法奥秘”那一句台词出现时：
　　领主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一副极为模糊的画上，下一秒，视野一黑，都属于魔法的瑰丽色彩骤然在眼前绽放。
　　尤金霍然起身，推门而出。
　　等候在门口的亚伯有些吃惊，急忙跟上他的脚步：“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尤金脚步一顿，挑剔的目光扫过光秃秃的走廊，提问：“城堡里竟然没有一副画吗？”
　　按照贵族们的审美，城堡长廊里往往挂着家族的肖像画和各类装饰画，不可能这般空荡荡的。
　　他明显在压抑着怒火，看向管家的目光也带着不信任的味道。
　　亚伯知道小领主是在怀疑有人偷他东西，急忙解释：“画像、宝石和丝绸都被存放在城堡的仓库里，等着您去鉴赏。”
　　他心如擂鼓：好险，上次他们掠夺城堡里的资产后来不及完全复原，尤其是一些染血的画像，今天才处理干净。
　　年轻的领主矜持地点头，似乎在克制住自己贪婪的目光：“带我去看看。”
　　珍宝仓库在最顶层的阁楼中。
　　为了减少领主的疑心，亚伯直接把钥匙交给尤金，后退一步，恭敬地等着他查看仓库，完全没有跟上的意思。
　　尤金非常满意他的自觉，轻轻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进入透着腐朽味道的房间。
　　这片领地确实一贫如洗，巴掌大的阁楼里只有一小箱金币、一串珍珠项链和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胸针。几条丝绸长袍皱巴巴地挂着，黯淡无光。倒是画像不算少，大部分是些肖像画，上面的前任领主们个个臊眉耷眼，一副短命相。
　　尤金被灰尘呛了好几次，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一张落满灰尘的风景画。
　　他用手轻轻擦拭，露出画卷被时光淹没的瑰丽色彩。
　　夕阳的余晖落在冰封的长河上，大半天空已经被夜色覆盖，极光穿过云层，形成放射状的七彩条带，如同仙子垂落的衣摆。
　　右下角，作画者将之命名为神明的舞曲。
　　“神明。”尤金觉得有点好笑。
　　敌视神明的魔法师将传送阵设置在神明的舞曲里，真是绝妙的嘲讽。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完全覆盖住彩色的光辉，微微用力，像是要把神明的荣光揉碎，拽着他们的衣领拖下神坛。
　　啪——
　　尤金好像听到镜子碎裂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结束后，他已经踉跄着站在一方冰室里。
　　尤金一抬头，意识到自己正在冰封北河的密室中，四周都是剔透的冰雪：【哇哦，可惜现在还没有极光。】
　　系统催促：【温度在下降，请宿主尽快找到魔法卷轴。】
　　【就一条路很快的，】尤金敷衍着，好奇地左顾右盼，【这是传到北河了吗？】
　　他突然眼睛一亮，蹲下身，恨不得贴在冰层上：【好耶！这里有鱼，以后多来几次捞鱼吧！】
　　系统跳脚：【宿主你脑子里只有吃吃喝喝吗？！】
　　好在，这款游戏主打的是经营基建而不是探险战斗，所以玩家领主在完成繁琐的支线和解密之后，看个过场动画就能拿到目标物品。
　　穿过来的尤金靠作弊完成前置任务，同样在欣赏完风景奇美的冰室长廊后就见到了魔法卷轴。
　　那是一卷被红色丝带束着泛黄羊皮纸，静静悬浮在刻着繁复魔法阵的祭坛上空，不时有细碎的光点从上面洒落。
　　系统：【请宿主尽快完成支线任务。】
　　尤金应一声。无需催促，他已经走上祭坛。
　　从见到魔法卷轴的第一眼起，他的目光就无法从上面移开。他听到自己的浑身上下的鲜血都在奔涌，呼啸着催促着渴求着得到这小小的卷轴。
　　那是命中注定的吸引。
　　羊皮纸落入手中，尤金试着展开，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阻止了。
　　他习惯性白嫖系统：【那个“用微温点亮知识”是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反应。
　　视野中的小红点神秘消失。
　　危机感骤然浮现在尤金心头。
　　他隐约感觉到，某种恐怖的巨大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降临于此。
　　就在脚下。
　　尤金左手死死抓住卷轴，右手抽出国王爹送的匕首，谨慎地低头看去，心念电转，无数可能在他脑海里涌现。
　　他依旧没有放弃呼叫系统：【统子！统哥！你宿主要死了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只有阴影自他脚下蔓延，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水，顷刻间覆盖大半冰面。
　　阴影很快浮出冰面，形成一条触手缠绕上尤金的脚踝。
　　冰冷滑腻的触感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尤金反应极快，意识到这是宣传片里出现过的深渊怪物。
　　他手起刀落，匕首上金色圣纹闪过，快速削掉一小节触手。
　　正穿出冰面的小半截触手顿时僵住，试探着向前一点又撤回，像是被他的果决吓到，硬生生带出几分无措的味道。
　　尤金没管自己一瞬间的奇妙感觉，确认这玩意儿可以砍后步步紧逼，力图刷一波战斗经验。
　　不对！
　　透过冰面的反射，他赫然发现遮天蔽日的黑影凭空出现在背后！
　　在他发现的一瞬，数十条扭曲蠕动的触手骤然扑来！
　　最为粗壮强韧的触手直接将他拦腰抱起，无数细小的触手紧随而上，蛇一般灵巧地圈住年轻领主纤细白皙的手腕脚踝，在凸起的骨节上缠磨，留下浅浅的红痕和湿滑的黏液，更有几条绕过劲瘦的腰肢，蠢蠢欲动地探入衣摆。
　　尤金确定自己买的不是R18游戏，勉强松口气，放弃再次掉线的系统，冷静回忆细节。
　　终于，有效的信息浮现——
　　游戏宣传片的旁白在脑海里响起：“在这里，以血为契，和深渊签订契约……”
　　他伸出拇指，用力在刀刃上摁下。
　　一滴血落入阴影。
　　冥冥之中，一道联系被建立。
　　尤金咬牙，让刀刃狠狠嵌入血肉中。
　　随着鲜血滴落，原本薄弱而模糊的联系渐渐清晰起来。
　　尤金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失血而给外虚弱，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意志：“滚开！”
　　触手一颤，终于在尤金再次呵斥后慢吞吞把人放回冰面上，犹自依依不舍地勾连着他的裤脚。
　　“我不喜欢这样。”尤金少见地冷下脸，抬起脚，踩住没有完全移开的触手，用力一碾，抬起下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庞大如同小山一般的阴影怪物。
　　所有触手立刻可怜巴巴地蜷缩起来，明明没有脸，还是透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委屈味道。
　　尤金冷淡地活动着手腕，测试着自己的权威：“坐下。”
　　黑影陡然矮了一截。
　　尤金摊开掌心：“握手。”
　　最大的触手快活地搭上来，快速地收缩着，似乎在努力抑制圈住尤金手腕的欲望。
　　“换一根。”
　　尤金一一和数十根触手握完手，总算满意，眉眼含笑，随意地拍拍最大的触手：“好狗狗。”
　　整个怪物都愉快地膨胀了一圈，触手再次小心翼翼地贴上尤金的小腿，再次被毫不留情地踩住。
　　不过，尤金没有养狗的爱好，更不打算在苟发育的时候带这么个大家伙离开：“在这呆着。”
　　他转身就走，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向传送点。
　　【统子？】尤金再次呼叫系统。
　　还是没有回应，视野里的小红点也没有回归。
　　他意识到不对，一回头：不知何时，那团黑漆漆的怪物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在被发现的一瞬间，这家伙居然还向后退几步，试图把庞大的身躯藏起来。
　　尤金无语：“掩耳盗铃。”
　　怪物默默伸出一条触手，小心翼翼贴上他的掌心。
　　“这不是握手能解决的事。”尤金都要被气笑了，匕首一转，再次削掉缠上来的触手，语气温柔而强硬，“乖，坐下。”
　　怪物又矮了一截。
　　尤金拍拍大触手：“在这呆着不要动。”
　　“你会是好狗狗的，对吗？”
　　他转身走入传送阵。
　　再睁眼的时候，尤金已经回到阁楼。
　　他把魔法卷轴塞进怀里，注意到系统的小红点回归：【统子，你干嘛呢，刚刚拿卷轴都不搭理我，我还想你给我拍张照片留念呢。】
　　系统：【本系统没有这功能。】
　　尤金死缠烂打：【那你也不夸夸我？我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才拿的卷轴！】
　　系统：【……】
　　它终于忍不了：【宿主，请您要点脸。拿个卷轴然后传送回来，这不符合千辛万苦的定义。】
　　尤金目光闪了闪，嘴上不饶人：【那也很累啊。统子，你告诉我这卷轴怎么打开呗。】
　　他随意逗着系统，推开门。
　　亚伯依旧等候在原地，见小领主出来，毫无所觉地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领主大人有想要挂的画吗？”
　　“嗯，把肖像画都挂走廊吧。”尤金走下楼梯，信口吩咐着，余光看到阴影里又一个奴隶追着老鼠去了，顿时一阵心累，“打听打听，能不能弄只猫来养。”
　　狗狗有什么好的！在到处都是老鼠的城堡里，只有大狸花才可以给我安全感！
　　“好。”亚伯点头，浑然没有注意到楼下的阴影短暂地波动一瞬。
　　系统总是拗不过尤金的歪理邪说，很快就被迫告诉他卷轴的正确打开方法——魔法卷轴需要吸收一段时间能量才能打开，可以试着用加热圣纹。
　　尤金果断把卷轴摆在加热圣纹上，自个裹好小被子安心睡觉，养精蓄锐，只等明天开启魔法生涯。
　　半夜。
　　他迷迷糊糊被冻醒，习惯性伸手一捞被子。
　　没有，只有冰凉的柔软的黏糊糊的……大触手。
　　尤金蹭的一下坐起来，果然，视野里没有系统小红点，只有一团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阴影怪物。
　　这怪物是从窗户里挤进来的，半边身躯还留在外面，像瀑布一样垂落。
　　“半夜三更，偷偷过来，”起床气发作中的尤金用匕首一下一下戳着触手，“太大了，养不起。”
　　蜷曲的触手讨好地勾馋着他的手指，紧接着，怪物小山般的身躯寸寸矮下去。
　　很快，阴影被压缩到木桶大小，热切地倒在尤金脚边，翻滚着，露着肚皮：“喵~喵喵~”
　　如果不是它有六条腿和一堆时不时冒出来的不听话触手的话，简直就是梦中情喵。
　　尤金表情柔和些许，冷酷地把怪物捞起来，放回窗台：“不行，我不养不听话的东西。”
　　怪物又喵喵两声，再次贴上来，只是这次没有翻肚皮，而是疯狂咳嗽着，像猫猫吐毛球一样吐出一团黑乎乎皮毛带着黏液的东西，献宝一样推给尤金——
　　那是一只死不瞑目的老鼠。


第6章 
　　【早上好，宿主，你哪里抓的猫？】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尤金注意到小红点出现在视野里，脸上带笑：【统子，你居然没看见我绑架小猫咪的英姿！】
　　昨晚，他忍无可忍地下楼翻出木盆装了雪，把新鲜出炉的假猫扔雪水里泡着，直到早上起床才把它捞起来擦干。没想到刚刚打理好假猫，系统这么快就出现了。
　　系统：【嗯？我没有&%@#……】
　　后半句话变成杂乱刺耳的声音。
　　尤金动作一顿，顺手把假猫弹出来的触手摁回去，屏住呼吸观察。
　　让人失望的是，系统很快又正常起来：【宿主，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去抓黑猫！】
　　尤金理直气壮：【要是你能帮我抓老鼠我至于嘛！】
　　一人一统拌着嘴出门。
　　“领主大人，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完毕。”亚伯总是及时出现，礼仪无可挑剔。
　　尤金一点头，跟着前往餐厅，手还在无意识揉捏着假猫：实话实话，不考虑老鼠PTSD的情况下，这怪物确实是个好宠物。手感冰冰凉凉，柔软有韧劲，捏起来超级解压，有种玩橡皮泥的快乐，用点力还可以捞出一条触手卷着玩……
　　【宿主，你今天打算#￥%……】系统说的话再次变成乱码。
　　尤金动作一顿，盯着自己捏着的触手，一点点把它塞回去。
　　很好，又是完美无缺一只小黑猫！
　　系统的声音再次正常，浑然未觉之前的卡顿：【宿主，你今天打算怎么亡国！】
　　尤金打个哈欠，表情如同上坟：【别催，以前我也积极乐观地活着，后来上班调理好了，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趁着系统指责他的时候，尤金又从假猫身上抽出一截触手，任凭它兴奋地缠绕住自己的小拇指。
　　系统：【&%#……】
　　尤金把触手塞回去。
　　系统：【宿主你想不想回去……】
　　尤金继续勾着触手玩。
　　系统：【@￥……】
　　餐厅到了。
　　亚伯转身，正要介绍今天的菜式，却微微一愣。
　　今天他们的小领主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清晨的阳光眷恋地停留在他毫无瑕疵的五官上，就连纯黑的瞳孔也亮起来，像是布满繁星的清澈夜空。
　　“不用介绍了。”尤金把触手塞回去，施施然坐下。
　　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则是：【哈哈哈哈】
　　系统：【？】
　　尤金一本正经憋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高兴的事。】
　　系统狐疑地启动自检，结果是一切正常。
　　它不由得陷入沉思：人类，都是这样疯疯癫癫的生物吗？
　　也好，越疯亡国越快！
　　系统不由得鼓励宿主：【加油，宿主，保持住你当前的精神状态！】
　　尤金表示赞同，开始吃饭。
　　厨娘不愧是重要NPC，学习能力极强，经过尤金昨天的教导，今天送上来的早餐迅速跨过能吃阶段，进入到勉强能称得上美味的水平。
　　烤制的面包蓬松白软，一口咬下去都是小麦香气，还有甜蜜至极的蜂蜜汩汩流出，使口味层次丰富，和谐交融。
　　搭配的肉片被煎到两面金黄，滋滋冒油，入口是腌制产品特有的醇美鲜香，富有嚼劲。
　　一淡一浓，一软一韧，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还有牛奶。
　　昨晚睡前管家献上的牛奶差点让尤金吐出来：毕竟这牛奶是刚刚从领地里唯一的奶牛身上挤出来的，新鲜，但保留了原本的风味，膻味重的难以想象。
　　当时尤金就叮嘱厨娘明天将牛奶煮沸后食用。经过高温加热，牛奶中一些挥发性物质被除去，膻味减少，同时，厨娘举一反三，抓住领主对甜食的偏好，向牛奶里加了一点点蜂蜜，再度掩盖住牛奶剩余的异味，今早的牛奶就有甜美醇厚的感觉了。
　　尤金喝上一口，幸福得几乎掉下眼泪，同时心头滴血：他的蜂蜜就一罐啊，在这样下去，就要在大冬天去找蜜蜂了！
　　唉，如果有茶叶煮奶茶去腥味也是个办法，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您的宠物需要吃点什么吗？”亚伯早就注意到早上领主身边多了个煤球差不多的小猫，现在才找到机会发问。
　　触手怪一般要吃啥？
　　尤金低头看看。
　　假猫已经熟练掌握撒娇技术，贴着他的腰腹蹭蹭贴贴，两只前爪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在他大腿上踩奶，猫里猫气。
　　“猫能吃什么就给它什么吧。”尤金淡淡道，“不用喂太饱。”
　　粮食不多，得省点。
　　亚伯点头，没看出来小领主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只猫，继续追问：“您的宠物叫什么名字呢？”
　　“晚上捡来的就叫做捡来的吧。”尤金随口一说。
　　亚伯：……
　　“喵喵喵~”假猫可怜巴巴拉长声音叫起来，居然还是个小夹子音。
　　尤金无奈地拎着猫后颈皮端到桌上，掰着手指数知道的名字：“好吧，大黑，二黑，小黑……”
　　假猫默默摁住他的手，用行动表示拒绝。
　　尤金确实记仇，但想到它也是个好用的屏蔽器，总算认真一点：“不白，就这个名字了。”
　　不白从昨晚开始被欺负到现在，下限一再放低，僵硬片刻后还是接受现实，安静地蹲在旁边吃亚伯送来的食物，只是尾巴又无声无息地缠绕上领主纤细的手腕。
　　尤金吃完早饭，又询问了厕所的建设进度。几十个奴隶同步工作，进度喜人，后天就能完工。
　　他满意地点点头，一算魔法卷轴应该差不多解开，没和亚伯多说两句，再次匆匆进入房间。
　　卧室外，亚伯看着领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眉头终于一点点皱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那只黑猫开始，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正在失控。小领主正在计划着什么呢？
　　尤金有些迫不及待：没想到十一岁那年他没能等来猫头鹰，今天却要推开魔法世界的大门。
　　此刻魔法卷轴已经完全解锁，光华内敛，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卷羊皮纸。
　　尤金把它握在手中，缓缓展开，无数难以辨认的符号逐一亮起。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魔法的微光”，正式解锁魔法技能。】
　　与此同时，尤金眨眨眼睛，骤然发现原本扭曲盘旋的文字都变得可以辨认起来。
　　【666，】他再次表露出玩家无利不起早的共性，【统哥，帮我一键学习所有魔法技能呗。】
　　【这不是游戏，】系统被薅羊毛这么多次，见他要吃瘪，顿时幸灾乐祸起来，【系统无法直接影响现实，还请宿主自己努力学习魔法！】
　　尤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表面上却一副如遭雷击的石化表情，苦大仇深地开始试着冥想。
　　按照魔法卷轴的记载，每一个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最开始都要通过冥想来接触魔法元素并积累魔力，之后才能随意调动它们，甚至能在沙漠中吸引到足以汇聚成汪洋大海的水元素。
　　“那也可以在冰雪中让烈火燎原。”尤金心里想着，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跟着魔法卷轴的指引去寻找元素。
　　他的意识逐渐上升，直到升入一片黑暗，接着，黑暗被一个又一个光点点亮。
　　风、火、水、土。
　　似乎是注意到尤金到来，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热切地包围住他，紧贴着他的身体，被他吸收化为己身的魔力，也等候着他的驱使。
　　直到蠕动的触手像是潜伏已久的毒蛇一般从阴影里冲出，一鞭抽开这些魔法元素，充满占有欲地将尤金圈在保护圈里。
　　无数细小的触手更是小心翼翼拽着尤金的衣角，时而松开，警惕地左右观察。
　　尤金心念一动，很快发现他可以调动触手。
　　于是，这些触手也随着他的意志被调动起来，伸展到远方，霸道地捞起一捧火元素就跑。
　　【火球术！】系统的惊叹拉回尤金的意识，【宿主你怎么学的这么快！】
　　尤金睁开眼，果然看见小小的火球出现在手心，明明如此炽烈，却不伤害他分毫。
　　【我果然是天才，看永不熄灭的火焰！】尤金骄傲地宣布，下一秒，火球消散。
　　尤金：【……】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
　　恼羞成怒的领主一拽不白，成功开启屏蔽。
　　那点情绪也随之消失，他的脸上只有一片冷静。
　　“得先试试火球术的极限。”尤金对着不白自言自语。
　　经过一个小时的测试，他确认自己目前的精神力和魔力可以支持连续释放十个左右火球，最大是脸盆大小，温度多高不能确认。不过红色火焰温度一般在600-700左右，连铁矿石都无法熔炼。
　　同时他也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穿游戏的身份是里面的主角，元素亲和力高的离谱，而且魔法技能一看就会，多用两次就感觉威力成倍增长，提升起来好像完全不存在瓶颈。
　　但还是会累的。
　　尤金叹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里，左手一下下捏着不白的触手：“那这点火焰只能用来取暖，但我也不可能一直捏着火球当壁炉啊。”
　　他继续翻阅着魔法卷轴，忽略暂时学不会用不上的部分，把目光停留在最后的几行介绍上：“魔法符文……任何载体都可以使用……”
　　简单来讲，施法就是用语言、手势、精神力和身体储存的魔力去引导魔法元素，全程都需要魔法师，至少是个拥有施法天赋的人参与。而基本的魔法符文类似于编程，有没有天赋都可以写出程序，只要有元素被推动着输入程序，就会输出目标结果。
　　不过卷轴里没有给出符文模板，只是介绍了魔法符文的来历：“圣纹里蕴含着偷窃神明的权柄的方法……”
　　白嫖，啊不，学习他最擅长了！
　　尤金猛地抬头，看向加热圣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火热。
　　他直接用笔在纸上将圣纹抄写一边下来，琢磨着以后得多和骑士们打打教导，见识一下他们伟大的神明的赐福。
　　圣纹到底和魔法符文有所区别，被直接注入魔力后毫无反应。
　　尤金只能放缓引导火元素进入纹路的速度，细细感受魔力流动的路线，那里有些滞涩就疏通哪里。
　　中间尤金还下楼匆匆吃了午饭，没和亚伯聊两句就坐下来继续研究。
　　夕阳落进城堡的时候，火元素终于在魔法符文中完成循环，符文亮起，整张纸顿时带上烫手的温度。
　　尤金舒口气，两手夹住纸，恍惚间像是回到原本的世界在冬天捧着暖宝宝。
　　但是，暖宝宝可以脱离人而继续发热，这张纸一旦失去他的魔力供应，就会变成只有花纹的废纸。
　　尤金松开手，这才发现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使用魔法需要消耗魔力和精神力，纵使尤金天赋异禀，在一天的高强度使用下也几乎被耗干。
　　“喵喵喵。”陪了他一下午的不白扒住他的手臂，关心地叫着。
　　“别闹。”尤金漫不经心捏捏触手。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三根触手从不白的背上骤然弹出，毫无征兆地脱落在床上。
　　尤金：！
　　他被吓一跳，而不白像是献宝似的把三根触手推到他面前。
　　尤金疑惑地捡起来，很快便感觉到一股澎湃的能量从触手中涌出，迅速地充盈他的身体。
　　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下，魔法师的精神力回复也随之加快。
　　尤金舒服地喟叹一声。
　　片刻之后，他猛地坐起来，把触手须须摆在魔法符文输入能量的节点。
　　符文亮起，纸张开始散发温度。
　　尤金转过头，脸上已经挂上慈爱的笑容：“不白啊……”
　　不白浑身的触手都炸开了，无助又混乱地挥舞着，几乎不成猫形。
　　它后退一步，难得用行动拒绝主人的靠近。


第7章 
　　神明保佑，前一段时间连绵的大雪已经停止，这两天阳光极好，温度稳步回升，让做工都变成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地精哥哥一起床，想到这两天的日子，脸上浮现出微笑。
　　“一定是领主大人终止了风雪，带来晴天。”
　　地精哥哥一回头，看见的是那个总是喜欢跟着亚伯学习的人类女孩：“可是，风雪是神明的领域。”
　　“对啊，”女孩眨眨眼睛，看向那群威严的骑士居住的地方，“领主大人一定是被神明庇佑的圣子，教廷都专门派骑士来守护他。他是那么美丽，那么仁慈，一定是被神明派来拯救我们的。”
　　陆陆续续起身准备做工的奴隶们都听到这真挚的言论，都忍不住点头：
　　虽然领主大人是黑发黑眼，但是他让他们住进城堡躲避风雪，让他们吃饱，还给他们喝热汤，绝对是神明宠爱的圣子！
　　只有地精哥哥不喜欢的那个老地精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他带着弟弟好奇地过去，就听见：“都是骗人的。领主老爷不会停下来的。等着吧，他第一天就让我们修建厕所，以后就会让我们修建城堡，修建围墙，雕刻他的雕像……”
　　地精弟弟年纪小，沉不住气，尖声尖气地反驳：“不许你这样说领主大人！”
　　老地精恶狠狠看过来，吐口口水，走了。
　　“她怎么能这样！”地精兄弟还是愤愤不平，和收拾好准备去上工的人类女孩抱怨。
　　人类女孩没有和他们同仇敌忾，而是思考着说：“亚伯管家说老地精是从南边被卖过来的，之前的领主老爷喜欢大城堡，她的三个养大的孩子都被买了换钱修城堡，没长大的五个孩子都死在修城堡的过程中，有的是被石头砸死的，有的是被鞭子抽死的，有的是被选中钉死在城堡上。”
　　地精兄弟都哽住说不出话来。
　　一个奴隶的死亡实在是太常见了，常见到每时每刻都发生在他们身边。
　　他们的妈妈在病死被赶出去前说过，这就是命不好，他们被神明放弃了。
　　“哥哥，我害怕。”地精弟弟轻声说，细弱的手指抓住哥哥同样干枯的手掌。
　　人类女孩也在沉默，但很快，她就打起精神：“不会的，我们的领主大人是最仁慈的！”
　　午饭结束后，尤金被告知厕所已经建完了。
　　他当即兴冲冲起身走向马厩。
　　通向马厩的道路已经被仆人们清扫出来，只是残留的薄雪被阳光一照，很快融化，只留下混着泥水的路。
　　尤金走上几步就发现皮革靴子脏了一大片。
　　于是，不白绕着他的腿走了几步，就发现主人坚定地阻止他的靠近。
　　不白做猫已经熟练了，立刻勾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去缠尤金的脚踝，无辜地抬头：“喵？”
　　尤金十动然拒：“太脏了。”
　　不白如遭雷击地低头，见到脚上的泥水，尖爪子炸开，看起来很想消灭一切。
　　尤金想法也差不多。
　　他有点想用个火球术把泥地烤干，可惜亚伯还跟着，这么早暴露魔法不是件好事。他这几日苦练各种基础魔法咒语是为了将之变成一张底牌，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至于魔法符文，尤金是有过大规模推广的念头，但还没找到合适的能源。
　　不白的触手只能应急使用，总不能真天天砍不白吧？
　　那不就是，是兄弟就来砍我？
　　尤金又开始憋笑。
　　系统被他脑海里的笑声吵得受不了，又开始碎碎念催着尤金早点亡国。
　　尤金敷衍地安慰它：【放心，我已经在败家了，等会给你败个大的。】
　　马厩改成的厕所是石制建筑，缝隙里依稀透着冷风，但也足够御寒。
　　尤金推开左半边厕所的木门走进去，打量宽敞的过道和用木板隔开的一个又一个小隔间。
　　极其简陋，但终于有点现代公厕的感觉了。
　　他安安心心上完厕所，用过道架子上准备好的水盆洗完手，神清气爽。
　　虽然这种厕所有坠落深坑的风险，但至少比随地解决卫生和体面多了。
　　天知道他被管家告知城堡里连夜壶都没有的时候有多崩溃。
　　不过，万能管家相当体贴，听他提完，当晚就安排上了。
　　只是尤金依旧心有惴惴，中世纪确实有夜壶，问题是别人习惯直接从楼上倒啊！
　　他要是哪天直接看见某物从天而降一定会崩溃的。
　　亚伯已经被告知厕所的使用方法，便和不白一起等候在外面，见他出来，殷勤地询问：“您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尤金点点头，“等会儿还得把标志贴上。”
　　“那您还需要其他装饰吗？”亚伯像每一位管家一样体贴地为领主大人思考，“放一些干花和香料，您喜欢的画像也可以挂在走廊上。以后您使用完毕后希望哪一位仆人进去清理？”
　　尤金还在想男女厕所标志怎么画，没反应过来：“一天一次清理就够了。”
　　“好，”亚伯点点头，考虑到领主大人对隐私的注重，提议，“那每天安排一名男仆守在这里为您清理和守卫厕所。”
　　厕所要什么守卫？
　　尤金眨眨眼睛，就听见管家表忠心：“不会让那些奴隶进入您专用的房间的。”
　　“不。”
　　这是管家意料不到的回答，他抬眼，见到小领主坚定地说：“这本来就是为他们修建的。”
　　这下亚伯真的吃惊了：他一直以为修建厕所是因为小领主出生高贵性格娇气，不愿被人看见排泄，也或许是小领主心机深沉，担心排泄时被人刺杀，所以专门准备两间厕所轮流使用。
　　尤金不知道他的想法，掏出炭笔，简单地在门上画下大陆上通用的男女性别标志，刚刚用过的厕所是男性标志，另一边是女性标志。
　　“以后他们有需要就让他们在这里解决，男性去这边，女性去另外一边。”他指点着，“每天安排一名奴隶进行清理打扫。嗯，得告诉他们怎么上厕所，以及饭前便后必须洗手。”
　　“管家？”尤金提醒有些失神的亚伯。
　　亚伯脸上立刻浮现出得体的笑容：“您真是太高尚，太仁慈了！您一定是被奸诈贪婪的奴隶们骗了！那些奴隶根本不值得您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根本不配！”
　　尤金无语地戳系统：【不是，我搁这儿撒钱养大对手，他怎么还推辞呢？系统，你这攻略对不对啊，亚伯看起来就是个奴隶制社会思想腌入味的家伙啊。】
　　系统再次检查，肯定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亚伯肯定是会带奴隶叛乱的。现在他都是演的！】
　　原来也是个影帝。
　　尤金眨眨眼睛，豪爽地一挥手：“我说可以就可以，还有……”
　　城堡。
　　奴隶们知道今天是领主大人验收成果的日子，战战兢兢地等候着。
　　老地精格外地不安：她的上一任主人在大城堡完工之后并不满意，所以有十个奴隶被挑出来，挂在城堡尖顶上流干了血。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亚伯的长长的影子投在墙上，接着，他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烛火下：“厕所已经修建完毕，你们跟我来。”
　　奴隶群有些骚动，但很快，这些骚动就像水面荡起的波纹一样消散了。
　　在饥饿和鞭子的训练下，他们总是温顺的。
　　他们很熟悉去往厕所的路，直走，转弯，便见到那栋灰色的石头小屋挺立在阳光下。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门口的干花带着芬芳的味道，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被允许踏进去的地方。
　　“这么好的房子，领主老爷也不满意吗？”老地精终于忍不住，抓住亚伯的衣角询问。
　　亚伯的心神都放在小领主的种种异常行为上，因而面色凝重，这会儿才发现误会的产生。
　　“不，”他露出真切的温和笑容，“领主对你们的成果很满意。”
　　老地精这才发现领主老爷并没有等在厕所门口，更没有拿着鞭子，气的满脸通红，下一秒就会从奴隶里拖出来几个人挂到厕所上面去放血。
　　“那要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老地精颤巍巍地问。
　　未知让她的心越发不安：那么大那么深的坑，是用来关奴隶的吗？
　　这时，地精仆人从厕所里走出来，赶紧和同胞们打招呼，听到老地精的问题，笑起来：“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眉飞色舞地把厕所的用途解说了一遍。
　　老地精瞪大眼睛：“什么！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是用来让我们……”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是不可思议的样子：“每个人都可以去上厕所？！”
　　地精哥哥看着水盆的水：“这些水都可以随便用？”
　　大胡子也很震撼，摸着粗糙的石头墙壁，眼睛发光：“这里随便我们出入的话，以后天气热起来，不让我们住城堡了，我们能不能到厕所来住啊。”
　　一群奴隶立刻赞同起他的观点：“是啊，这可比睡田里强。”
　　“地方不太大，挤一挤也可以住下来。”
　　“下雨也可以到这里避雨哩。”
　　没等亚伯说话，今天负责清理和监督奴隶上厕所的地精仆人赶紧摇头阻止：“不行。”
　　奴隶们倒也不失望：“我们住这么好的房子会被神明惩罚的。”
　　“领主大人怜悯我们，让我们进这么好的房子。”
　　“领主大人一定是神明宠爱的圣子。”
　　“感谢领主大人！”
　　亚伯正要解释，刚好老地精缓过来，还是有些担忧地询问：“那领主老爷接下来要我们干什么呢？还要修房子吗？”
　　地精仆人嘴快：“是啊，还得修房子。”
　　老地精恐惧地颤抖起来。
　　还是亚伯及时补充：“领主大人打算修建你们以后住的房子。”
　　他又大着声音喊了一句：“以后你们还能住这样的房子，你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房子！”
　　一句话说出去，奴隶们简直要疯了。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落到它们的头上！
　　人类女孩率先向着城堡的方向跪下来祈祷：“感谢我们伟大的领主大人！”
　　不少奴隶立刻跟着他跪下来，甚至整个人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喊一些听不清的话。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老地精浑浊的眼睛里滴落，它举起颤抖地手，发自内心地祈祷：愿他们高贵仁慈美丽的领主老爷永远被神明宠爱。
　　“这些奴隶又在吵什么。”骑士长从窗户里看到外面的混乱，厌烦地问道。
　　骑士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骑士长冷哼一声，嫌弃地移开目光。
　　他越来越确定小领主是个过分善良到愚蠢的家伙了。
　　这样的小东西居然可以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第8章 
　　这段时间，奴隶们按照要求继续推广城堡内外基础卫生设施——厕所和洗手池的建设。
　　而尤金在确认进展顺利后，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研究魔法卷轴，在精神力和魔力一日千里的同时，也梳理清楚这份魔法卷轴介绍的魔法咒语、魔法药剂和魔法符文知识，以及重点教学的四大元素的基本攻击咒语和一些实用的小咒语，比如清洁、移动物品、隐藏气息，以及，天气咒语。
　　在尤金学习完基本攻击咒语后，他立刻把天气咒语的学习提上日程。
　　天气咒语，学到极致可以改变一个地方的气候，对于改变北域环境至关重要。
　　水平稍差一点，也可以改变一段时间的天气，利于农业发展。
　　再弱一点，便是短时间呼风唤雨，也可以在一场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种群体辅助buff性质的咒语简直是个万金油。
　　可惜，尤金只是个刚刚自学入门的小魔法师，认认真真学习一天，咒语念出，魔力消耗大半，天空毫无动静。
　　他眯着眼睛，盯着天边浅浅的阳光瞅半天，一点阴云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终于，某种奇妙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十天后会有连续一个月的特大风雪。
　　尤金：！
　　原来天气咒最基础的作用是预测天气。
　　尤金也没有太遗憾，提前预测天气已经可以在农业生产、建筑建设、商业交易和战争行军等多个方面起到作用。
　　比如，去北河冰捕的事情必须提前开始。
　　现在，北域整整五个月的冬天也只是开了头，后面风雪天数更多，温度更低，还是得多屯粮才能安心。
　　想到这里，尤金急匆匆叫来管家：“让你们编的网怎么样？”
　　“已经完成了。”亚伯矜持地微笑，取出十几个脸盆大的抄网交给尤金检查。
　　在确定北河冬天有鱼后，尤金就开始计划捕鱼作为优质蛋白质来源。
　　城堡里那两根钓竿肯定不够用，必须得准备渔网，他便开放城堡仓库里木头、麻绳，布料和一些藤蔓干草等材料的使用权，让亚伯想想办法。
　　果然，这位一心为奴隶的影帝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把成果带来了。
　　尤金简单试了试。
　　这抄网主体框架是个脸盆大小的木质的圆圈，围绕圆圈用麻绳和粗布编制成细密的渔网，网口大而深。
　　尤金用力拉扯几下，确定其编织得相当结实柔韧，不会出现大鱼挣破渔网的窘境。
　　他一一看过每一张网，越看越满意：“可以，做的好。”
　　“不是我做的。”亚伯忖度着他的神色，小心地介绍，“有一位奴隶之前学习过编织渔网，是她主动找到我完成的工作。”
　　技术人才啊！
　　尤金眼前一亮：“好，让我见见她。”
　　他转头先和系统解释：【统，我有个事关亡国的想法。】
　　系统：【？】
　　尤金循循善诱：【你看，为什么奴隶人这么多不反抗呢？】
　　系统：【奴隶都是很蠢的。】
　　尤金扶额：【是因为从小洗脑他们的尊卑思想啊！他们觉得自己下等卑劣，所以活该被奴役，这样等冬天到食物不够的时候，他们也觉得饿死是自己活该，然后不反抗怎么办！】
　　系统：【所以？】
　　【所以我们要让奴隶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尤金一抬下巴，看着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的人类女孩，【看，她会是第一个突破阶级的代表。】
　　“领主大人。”人类奴隶恭敬紧张地行礼。她手死死抠着衣摆，细柴火似的小腿肉眼可见地颤抖。
　　“抬起头来，”领主的声音比传说中的人鱼歌声更像是天籁之音，温柔得让人落泪，“你做的很好。”
　　人类奴隶听话地抬头，领主大人那白雪一样晶莹剔透的皮肤，那完美无瑕的五官，还有被黑夜女神亲吻过的瞳孔都映入眼帘。
　　这样美丽到惊心动魄领主大人居然在对着她微笑！
　　神明啊！她何德何能！
　　她在心里尖叫着，激动到几乎无法呼吸，只能跪下去，热切地表达衷心：“谢谢领主大人，我一定会做的更好的！”
　　“起来吧。”尤金不习惯动不动被人跪拜，赶紧让亚伯把人拉起来。
　　太瘦太矮了，明明已经十一岁，看起来还是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呢。
　　“你叫什么名字？”
　　人类女孩抿住嘴唇：她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别人都是那个来那个去的叫她。早知道就拜托亚伯叔叔给她取个名字了。
　　亚伯正打算解释，尤金已经意识到什么，笑容依旧温柔：“那刚好给你取个名字。”
　　他看着编织整齐结实的抄网，仿佛已经看到满载而归的场景：“泰丝。就叫这个名字吧。”
　　在大陆通用语里，泰丝代表的意思是丰收。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泰丝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亚伯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推，让她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感谢和赞美领主大人。
　　尤金：“泰丝，你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
　　领主的脸色严肃起来，陡然认真的气氛让泰丝混乱的大脑骤然冷静下来：“您有什么吩咐。”
　　“你很擅长编织渔网，我想，帮助我教导其他奴隶冰捕的事情也可以交给你完成。”
　　尤金一本正经地说。
　　于是，泰丝战战兢兢跟着领主大人来到了北河。
　　同样过来的还有一大群奴隶们。
　　至于骑士团，尤金巴不得他们嫌弃地蜗居在自己的房间。
　　他假惺惺邀请他们去北河游玩一遍，遭到拒绝后麻溜披上斗篷就跑了。
　　曾经宽广汹涌的北河已经完全被冰封住，极目望去，一片灰蓝白色的冰面。
　　尤金试着凿了洞，发现冰层有接近半米，足以让车开过去，顿感安心，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踏上去。
　　他之前去过北边冰钓，还算记得一些诀窍，此刻一边寻找凿冰的点一边顺口解释：“这几天天气暖和，可以选择水浅的地方，否则就要去比较深的地方。那边是山脚入水的窝沟，应该会有鱼。”
　　见到尤金加快脚步走过去，其他人不敢多说，急忙跟上。
　　到地方后，尤金抬头看了眼太阳：“阳光好的时候捕鱼更好，可以选择向阳的方向。”
　　泰丝赶紧点头记在脑海里，领主可是说了以后她要把记住的知识交给其他人的！
　　向阳处，尤金细细检查，游戏自带的身体视力顶尖，一眼就看见冰面下一簇簇大小不一的气泡：“运气不错，这里有鱼。”
　　“你来，”他目光在仆人中一扫，看见最近吃的好肌肉逐渐长出来的矮人大胡子，“把这里冰凿开，大小比脸盆大一点。”
　　大胡子粗声粗气地回答：“好。”
　　他不知道领主大人要做什么，但是领主大人让他们住城堡，让他们吃饱，还建厕所给他们用，所以，领主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砰砰砰，冰面开裂。
　　大胡子还乖觉地把碎冰都捞干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领主，等着下一步指示。
　　“等一会。”看到他的眼神，尤金觉得颇为眼熟，忍不住低头看怀里被他抱着的不白。
　　果然，这只假猫正惬意地甩着尾巴，眨巴着暗色的眼睛冲着他喵喵叫，也是同样好奇的样子。
　　“啊！”
　　“是鱼！”
　　“好多鱼啊！”
　　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打破主宠二人深情对视。
　　尤金看清冰洞的场景，也笑了。
　　冰洞口的水花四溅，翻涌的浪花间时不时可以看见闪烁着银光的鳞片！
　　那都是冬季潜藏在河流之中的鱼！
　　还有一条花鲢鱼弹起的太高太猛，一下子跃动到冰面上，又是引起一轮又一轮的惊呼。
　　甚至有奴隶啪的一下跪倒在地：“神迹！都是神迹！”
　　泰丝更是上前一步，高呼：“这一定是领主大人赐下的神迹！”
　　尤金：……
　　唉，迟早有一天他得在这里展开破除迷信运动。
　　他赶紧催促奴隶：“都准备好抄网，把涌出来的鱼捞起来，放到盆里带回去。”
　　这一捞更是让人惊喜。
　　捞网在水里随便搅动几圈，就可以捞上来三四条小鱼儿，有时还会有四斤以上的大鱼！
　　亚伯马上指挥起奴隶抓紧时间劳作起来。
　　而尤金则把带头宣传封建迷信的小朋友揪出来，苦口婆心解释：“这不是神迹，冬季水里含氧量低，所以开个洞，鱼就会游过来吸氧气。氧气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们人类、鱼还有其他动物生存必须的东西。”
　　泰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这不是神明赐下的神迹，这是您的伟大！”
　　尤金：“哈？”
　　泰丝振振有词：“是您的光辉，也就是氧气，让鱼儿们主动为您而来！没有您的光辉，我们都无法生存下去！”
　　尤金尴尬到脚趾疯狂抠地，一手捂住脸：“算了，以后再给你解释。”
　　他必须得推广义务教育，不然自己手底下要出个神婆了！
　　至少现在是没有办法纠正小朋友的观念了。
　　特别是在尤金四处找了十来个洞口，几乎每一个洞口都立刻涌出大量鱼类之后，奴隶们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崇拜，越来越恭敬，时不时就有奴隶深深的跪下来，涕泪横流地祈祷。
　　相比之下，只是在大声赞美他的泰丝都显得平平无奇……平平无奇个屁啊！
　　尤金都要用脚趾头给自己抠出一座冰雪宫殿了！
　　于是，他交代完奴隶要做的事情便抱着小白落荒而逃，独自到山坡上看着奴隶们勤勤恳恳劳作的身影。
　　“都怪这里人都不会冰捕，让北河的鱼又肥美又天真，随便挖个洞就上钩。”尤金碎碎念几句，把注意力放到收获上，“这么多鱼，回去可以炖个鱼汤，可惜没有豆腐，还可以烤鱼，煎鱼，炸鱼，做鱼丸子……可惜天天吃鱼会腻……”
　　不白突然从他手中蹿了出去，弓起背，炸开无数触手！
　　尤金警惕地一抬头，心里念起火球术的咒语——
　　前面掩藏在树下的洞穴里赫然探出一只野猪的脑袋！


第9章 
　　冬季恰好是野猪最为惬意的季节。
　　寒冷减少了它们的天敌的活动，而积雪掩盖住它们的气味和痕迹，从而降低了生存压力。
　　至于它们本身，则依靠厚实的皮毛、秋季积累脂肪和穴居的习惯适应寒冷，无需冬眠，还能依靠鼻子和獠牙拱开积雪，获得根茎、坚果和树皮等等。
　　尤金见到野猪也不吃惊，这块山坡向阳温度较高，植被丰富，绝对是野猪群的首选居住区。
　　但他的心也提了起来：所谓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可不是饲养的粉粉胖胖的家猪。它们有着近两米高两百多斤的庞大身躯，厚实坚硬的皮毛和锋利的獠牙，同时还是群居生物，惹一只就有一群冲过来群殴。
　　果然，一只野猪探头之后，陆陆续续有好几只野猪从积雪和灌木丛中出现，视力不佳的小眼睛逐渐聚焦，鼻子耸动着，显然已经发现了入侵者。
　　尤金面对着它们小步后退，分析局势：亚伯和奴隶们还在热火朝天地捕鱼，他走的又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险情。
　　【系统。】
　　没有回应，视野里的小红点消失了。
　　尤金心念一动，看向不白。
　　他跟着本能催动不白的触手。那些细细长长的触手迅速不白的身下蔓开，像是蜿蜒前行的蛇群。
　　下一秒，为首的公野猪终于无法忍受危险的入侵者，一甩头，挥舞着寒光烁烁的獠牙冲上前！
　　然而，潜伏在影子里的触手已经做好准备，在它冲刺的路线上骤然出现，如同长矛一般瞬间将之捅了个对穿！
　　野猪这种生物向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所以公猪后面还有几只野猪紧跟着冲锋而来。
　　尤金却压住蠢蠢欲动的触手，快速默念咒语。
　　狂风四起，地上的积雪都被卷起，在空中飞舞，裹挟着冰雪的风限制住野猪群冲刺的脚步，逐渐形成锋利的刀刃——
　　鲜血四溅！
　　野猪巨大的身体一僵，头向前栽倒在地。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前锋的死亡终于让红了眼的野猪群迟疑，它们调转方向，四散而逃，更有几只力图躲回洞穴之中。
　　“吼！”
　　不白怒吼一声，无数触手陡然膨胀，闪电般击中逃走的野猪，一击必杀！
　　“喵~”开完杀戒后，不白又恢复原状，献宝似的在尤金面前把野猪们堆成小山，一爪子按在上面，喵嗷喵嗷地撒娇。
　　透过割开的皮肉，尤金注意到这些野猪皮下都有着厚厚的脂肪。
　　为了过冬，野猪们都在秋季疯狂贴秋膘，这会儿冬季刚刚开始，脂肪消耗不多，正是野猪肥美到堪比家猪的时候。
　　尤金不禁咽口口水，脑海里浮现出野猪的一百种做法：瘦肉拿来做肉丸，肥肉拿来熬猪油，五花肉适合红烧烧烤，猪后腿可以腌个腊肉，猪皮做个猪皮冻，梅花肉用来做猪排，排骨可以炖汤，那只小猪猪可以烤乳猪……
　　思及此，尤金对不白也不吝啬微笑，撸一把猫头，勾着凸出来的触手捏捏：“好猫猫，做的好。”
　　不白马上抬头挺胸，尾巴摇出花来了。
　　“那还得好猫猫帮个忙，”尤金笑容可鞠，“除了这一只，其他野猪都埋在雪底下，越深越好。”
　　不白瞬间石化，还是任劳任怨把打来的野猪都存在雪里，又清理掉一部分血迹和战斗痕迹。
　　技艺娴熟得让人惊叹。
　　“果然是杀人放火必备道具。”尤金由衷赞叹两句，又翻开卷轴，把隐匿咒找出来，尝试几遍施法成功。
　　北域冬季苦寒，食物埋藏在这里不易变质，又有隐匿咒避免被饥肠辘辘的捕食者捡便宜，总算是准备好一批储备粮食。
　　剩下这头只在脖子上有伤口的小野猪则被留下，尤金取出防身的匕首，找好角度切了好几下。
　　好在皇家出品的匕首极为锋利，还镌刻着昂贵的圣纹，解释他用匕首杀死一只半成年的小野猪也说的过去，还能浅浅表现一下武力值——
　　他可不是个柔弱胆怯的小领主，想要对他动手，得先掂量下自己。
　　当尤金把亚伯和其他人叫过来的时候，见到地上凌乱的搏斗痕迹和血迹，不少人都发出惊呼。
　　亚伯更是直接跪下：“都是我保护不周，居然让您遇到了野猪。”
　　“无事，这么只离群的小野猪还能让我加个餐。”年轻的领主衣角带着鲜血，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中匕首，明明笑容温柔，但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杀意压迫感十足。
　　仆人和奴隶们都不由自主地跪下，泰丝一向最会说话：“领主大人勇猛！”
　　亚伯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领主大人勇敢无畏，实力强大，是我小看您了。”
　　“这算什么。”尤金挥挥手让他们起身，“鱼也捞的差不多了，找几个人把野猪抬上，今晚开宴会庆祝一下。”
　　他和每一个人一一对上目光，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仆人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肉，而奴隶们每个人都有一碗肉汤。”
　　话一出口，今天已经无数次被领主的恩德震撼的奴隶们又跪下来哭着道谢。
　　那可是肉汤！
　　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东西居然能喝到了！
　　泰丝心里震动不已：领主大人的仁慈和恩惠像神明光辉一样，愿神明保佑他！
　　今晚的丰收盛宴是尤金穿过来以后吃的最高兴的一次。
　　捞上来的大鱼鱼肉被剔下来，细细剁成泥，加入一点生姜和盐，不需要多少调料，就能挤成Q弹细腻，鲜美至极的鱼丸。
　　而小野猪也被精细分开，猪皮留下来等着鞣制成皮革制品，肥肉被下锅熬成猪油，蹄髈加上大把香料炖煮卤好，排骨加上蜂蜜和醋做成糖醋口，五花肉片成几乎透明的薄片，可以烧烤，也可以加进锅里当火锅吃。
　　至于边角料的肉、大的猪骨就和鱼骨就被一起炖成一锅奶白醇香的肉汤发给奴隶们。
　　“你的。”厨娘斜着眼睛打量这瘦小的奴隶，有点舍不得。
　　这可是在领主指导下用肉和骨肉熬的汤！里面还放了盐的！
　　这些奴隶这么配吃这种东西！
　　唉，领主大人虽然美丽高贵强大，但还是太善良了，可不要被这些狡猾懒惰卑鄙的奴隶骗了。
　　所以，她没立刻把肉汤给奴隶，而是敲着锅强调：“这是领主大人的恩赐，你喝了要记住感恩领主大人，要在神明面前为领主大人祈祷！”
　　“我会的，领主大人值得神明最大的宠爱。”地精哥哥大声保证，珍惜地从厨娘手里接过木头碗装着的汤，小心翼翼贴着碗边喝上一口。
　　这一碗汤融合了山珍与水味，鲜美至极，在冬季里一口下去，从肚子里暖到全身。
　　啪嗒。
　　一滴眼泪落下。
　　地精哥哥哽咽着含着这口汤，半天舍不得吞下去。
　　“肉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吗？”地精弟弟更直接，几口下去把汤喝完，接着又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后面领到肉汤的人又是一阵喧哗：“有肉！这碗汤里还有一点点肉！”
　　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位幸运儿。
　　好运的矮人细细嚼着嘴里的一点肉末，越嚼脸上越是惊喜：“是肉啊！”
　　身材粗壮的他吃着吃着落下泪来，捶打着胸膛：“领主大人要是早点到这里就好了！我弟弟就是因为偷吃领主吐掉的骨头上的一点点肉被活埋在树下的！”
　　一句话说出口，不少奴隶都感同身受。
　　他们和亲人好友分享着宝贵的一碗热汤，低声赞美着领主大人的到来。
　　都是他的到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没有领主就没有光明！
　　领主一定是神明最宠爱的圣子！
　　突然有个细细的女声反驳：“领主大人才不是什么被神明宠爱的圣子，他就是神明本身！他一定是神明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什么？
　　这句话太有冲击性，但很快，就有奴隶附和。
　　“领主大人可以让鱼从冰下面主动跳出来，这是神迹啊！”
　　“领主大人勇猛无畏，可以独自杀死野猪，这是神明的力量啊！”
　　“领主大人看起来让人想要跪在他面前，这是神明才有高贵气质！”
　　“对对对，所以教廷都要专门派出一队骑士来追随他。”
　　“所以他可以带我们去被魔法师这群魔鬼盯上的北河，毫无畏惧！”
　　奴隶们自发地补全着猜测，心里对领主大人的崇拜攀升到最高。
　　在几个年轻奴隶的带动下，他们开始大声唱着赞美诗，围着炖着肉汤的大锅载歌载舞。
　　大胡子和着歌，高高兴兴喝完最后一口热汤，意犹未尽，不由得想到亚伯。
　　他得和亚伯谈谈，领主大人是神明行走在大陆的化身，不是之前那群狗仗人势的仆人们，我们怎么能和领主作对呢！
　　要是亚伯还有这种想法，他肯定要告诉领主，领主大人这么仁慈，没准还能保住亚伯的命。
　　尤金正站在楼梯上。
　　狩猎野猪后，他发现了不白触手的新用法，可以将它们隐匿在阴影中，成为他的眼睛。
　　此时，触手藏在到奴隶们的宴会里，让他也听见了歌舞声。
　　歌词含含糊糊，曲也不成调子，但那种发自内心的诚挚和欢悦极有感染力，让人不自觉打着节拍，跟着微笑起来。
　　真好。他想，果然基建做的好很有成就感。
　　亚伯刚好从一楼骑士的房间里出来，见他靠着楼梯，也过去伺候。
　　“吃了？”尤金知道亚伯是去给那几个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骑士们送饭的。
　　亚伯点头：“开始骑士长阁下不太乐意，但有个骑士没忍住，就都去吃了。蜂蜜梅花肉、黄金炸猪排和鱼丸汤都被吃完，骑士长还专门加了一盘炸鱼。”
　　尤金哼笑一声：果然，烹饪技法极为高级，味道丰富多样的中餐在欧洲中世纪背景下就是降维打击。他就不信这群天天在教廷苦修常吃的都是没发酵面包和不去腥的带血肉排的骑士们能忍得住！
　　他食指一下下点着栏杆：“还说什么了吗？”
　　按照系统攻略，游戏的关键剧情要开始了，他得做好布局。
　　果然，亚伯犹豫片刻，试探着说：“骑士长阁下希望您管好吵吵囔囔的奴隶。他还询问了猪肉是怎么来的。”
　　他试图从领主万年不变的浅笑中读出信息：“我告诉他您独自杀死了一头野猪。”
　　北域外。
　　追捕猎物的头狼谨慎地辨别着空气中的气息，后退一步，极轻地嗷呜两声，示意狼群放弃猎物，马上后退。
　　它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懵懂无知的鹿自以为逃过一劫，快速跳过地上的岩石，试图找到和族群汇合的道路。
　　下一秒，它的动作僵硬住，鲜活的颜色像是被抽取了一样快速从它身上褪去。
　　砰。
　　鹿僵硬的尸体坠落在地。
　　穿着黑袍的身影从尸体上迈过去，一路向着北域领主的城堡前进。


第10章 
　　骑士们也对今天的盛宴极为满意。
　　厚度有两指宽的黄金炸猪排刚刚出锅，色泽金黄，厚实饱满，香气极为霸道，用餐刀切开，丰沛的汁水立刻涌出，入口外酥里嫩，丝毫不柴。
　　蜂蜜五花肉精心选用五花三层，经过腌制，刷上一层蜂蜜后烤至两面金黄焦脆，在口腔中被牙齿咬碎，独属于脂肪的香气轻而易举便掌控人的味蕾，之后便是蜂蜜的甜美滋味，丝毫不腻，反而让人食指大动，一串串吃的停不下来。
　　等到肚子被两道大餐填的七八分饱，便可以慢悠悠饮一碗鱼丸汤。鱼丸q弹爽滑，鱼汤极尽鲜美，美美地为这一顿饭划上句号。
　　在这冰天雪地中，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高热量的食物带来的诱惑：“真好吃，没想到这小领主还碰上这么好一个厨娘。”
　　他身边坐姿端正的同僚点头：“以后可以把厨娘带回教廷，这种美味的食物应该成为神明的祭品。”
　　骑士长冷眼看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块炸鱼，用手帕擦干净手掌：“你们就只记得吃？”
　　五大三粗懒得用脑的骑士们都急忙闭嘴，等待骑士长的训话。
　　“据说是小领主独自杀死的这头野猪，同时那些奴隶们还在说，小领主施展神迹，让冰层下的鱼主动蹦到奴隶的怀里，源源不断，这意味着他们的食物也不会在冬天被斩断。”他脸色冷肃，其他人也都正了神色。
　　对于一名忠诚的骑士来讲，一个黑发黑眼的不祥之子居然被其他人视作神明，这就是赤裸裸的亵渎！
　　“这真的假的？”有骑士犹豫着问，“应该是奴隶们猎到了这些猎物，之后被小领主拿来吹捧自己。”
　　一位骑士推门而入。
　　他草草吃完晚餐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刻才回来：“我去查清楚了。”
　　“奴隶们没有撒谎，”他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从死去的野猪身上剥下来的猪皮我也检查过，喉咙处的伤口已经无法分辨，但猪皮其他位置还有一些细碎伤口，非常像是……风系魔法。”
　　最后四个字一出，在场骑士都下意识按住剑，骑士长：“真的？”
　　“这只是猜测。”骑士回答，“毕竟魔力波动肉眼不可见，我们需要使用检测圣纹了。”
　　骑士长摩挲着剑柄，沉思道：“你们也见过小领主在皇宫里的样子。”
　　他们作为教廷的人员，不止一次地见过这位有个好父亲愿意为他出钱赎罪的小王子，对他的印象就是天真愚蠢，好逸恶劳和身娇肉贵。
　　总之，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单独杀死野猪的勇士。
　　但如果他在领地上学习了魔法，或者有国王留下来的魔法师保护他辅助他，就极有可能可以杀死野猪，还能瞒过奴隶。
　　思及此，骑士长下定决心，握住手中的徽章，虔诚地念诵神明的名号。
　　神明一如既往地给予他回应。
　　金色的光泽从他合拢的手掌中绽放开来，逐一点亮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圣纹，接着，徽章发出哒的一声，系着布满圣纹的蓝色宝石的小小吊坠出现在他掌心。
　　这是每一个骑士小队骑士长都会配备的仪器——一次性魔法检测仪。
　　这样的小型检测仪只装载着最低级的检测圣纹，不能直接找到魔法师，但在附近有人使用魔法时会立刻自焚提醒使用者有魔法师藏在人群中。
　　“接下来我们要去监视不祥之子，一旦发现他和魔法有所关联……”骑士长冷酷地做出一个斩首的手势。
　　他的四名下属都已经站起来，庄严应是。
　　直到这一刻，他们对于领主的戒备心才提到最高。
　　虽然不祥之子历来受到歧视，但教廷每年都能够在大陆上发现几千名黑发黑眼的不祥之子，如果是奴隶和自由民当然可以就地烧死，如果是贵族，尤其是大贵族，那就会成为教廷统一思想、掠夺财富、政治斗争的武器。
　　这也是尤金可以被他国王爹花大价钱保下来和骑士们态度散漫轻视小领主的原因。之前教廷对这位不祥之子的态度很明确：国王势必会杀死这位曾经极为受宠的弟弟，而教廷不想做被人利用的那把刀，所以只派出几名骑士来确定不祥之子的死亡，顺便以防万一。
　　现在，就是他们必须要防备的万一的情况出现了——
　　不祥之子居然和魔法师勾结，甚至可能已经学习了魔法！
　　事态升级，骑士们稳不住了：他们必须要尽快杀死不祥之子，找到他的帮凶并处理干净。
　　书房。
　　城堡的书房不大，嵌在二楼的角落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一套桌椅，一个只摆着七八本书的书架罢了。
　　此时百叶窗关着，唯一的光源是室内跳动着的烛火，在墙上投下管家长长的身影。
　　他站在桌前，恭谨地深深弯下腰，简直让人疑心他那身骨头架子会不会一不小心崩散：“今天奴隶们捕鱼的收获为186斤鱼，但是没有看到野猪。您今晚想要吃些什么？”
　　“随便炖点鱼吧，或者让厨娘做个清蒸的菜，上次给她留过菜谱。”尤金翻看着城堡里留下来的书，随意地回答。
　　“好。”亚伯询问完，准备退下，不再打扰领主的阅读时光。
　　尤金却突然叫住他，转过手中的书，将上面的一行记载指给他看：“这里还有冬季集市？”
　　亚伯：“最近的大教会会举行集市，一年两次分别为冬季集市和夏季集市，冬季集市正在进行，您是打算去冬季集市逛一逛吗？”
　　尤金唔了一声：“可以，我再想想要买什么。”
　　亚伯见他又陷入思考中，便面对着他缓缓退到门边，关门出去。
　　“冬季集市倒是可以买点东西，城堡里面蜂蜜都快要吃完了，最好可以换一点。”尤金一手拿着冬季集市的记载，一手拿着管家交给他的城堡物资的统计名单，仔细比对着，“要不再买点面粉？”
　　他嘟囔着下意识站起来，在室内随意地走来走去：“换一点香料，换一点丝绸……”
　　系统：【宿主，你现在认真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尤金哼一声：【你懂什么，我只是认真在花钱，该花就花，早花早回家，等会再把城堡里的家具和仓库里的东西给变卖成钱，再去集市上多买点东西！】
　　系统默默用代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对，就是要这种时刻准备亡国的精神，宿主务必要保持下去！
　　它心满意足地给宿主透露一个大好消息：【宿主您放心，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马上您的好国王哥会给您送帮手！】
　　尤金也很开心：【那感情好，我那便宜哥哥还算有点用。】
　　随着他的走动，墙上的影子不断变化着，时而拉长，时而缩小。
　　不知不觉间，整间书房都变得极为安静，温度也随之缓慢下降，透骨的寒意从脚踝开始爬上人的脊背。
　　一墙之隔，骑士长握住了剑。
　　他正待在书房旁边的小更衣室里，贴着与书房共用的墙等候着。在大剑上的力量圣纹加持之下，眨眼间他便可以击碎这堵极其薄的墙，扑向极有可能与魔法事务关联的小领主。
　　决定领主生死的吊坠正被他握在手心，暂时没什么变化。
　　等待，只需要耐心的等待。这位小领主沉不住气，总会露出马脚的。
　　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双融入黑夜的眼睛已经静静凝视了他许久。
　　在书房里踱步的小领主的脚步声渐渐大起来，显然他正在一点点靠近这栋墙，规划着集市购物名单的少年音也越发清晰：“得看看能不能买几只羊，想吃羊肉火锅……”
　　骑士长注视着手中的吊坠，调整着呼吸，以免被人发现。
　　下一秒，他的瞳孔突然紧缩成一个点，手中的大剑毫不犹豫地向前挥出！
　　就在小领主接近这面墙的一瞬间，他手中吊坠的温度急剧升高，下一秒钟便变成一团暗紫色的火焰！
　　这是魔力波动的痕迹！
　　甚至暗紫色的火焰代表的是其中最为邪恶的黑魔法师！
　　不等手中的火焰熄灭，训练有素的骑士长已经用大剑抡开墙壁，顶着簌簌而落的碎石和灰尘冲出去。
　　一秒前。
　　尤金也已经等候已久。
　　不白的触手已经悄无声息地遍布整个城堡，而触手所及之处，都可以作为他的眼睛。
　　于是，他看见风雪中，黑袍法师不紧不慢地走来，所过之处，连积雪下的草叶都接连枯萎。
　　好在不白的触手依旧隐匿在阴影中，丝毫不受影响。
　　终于，那道肃杀的犹如死神般的影子来到了窗边，裹挟着黑雾的手缓缓抬起——
　　尤金心跳如擂鼓，早就开始读条的疾风咒瞬间发出，帮助他险而又险地擦着黑雾漂移出去，如同和死神来了个贴面吻！
　　轰！
　　骑士长闪烁着金光的大剑与黑魔法师轰出的黑色雾气团在半空中对撞，溅起无数飞沙！
　　尤金也在一瞬间调整好表情，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地站在窗边，大喊的声音甚至在打着颤：“快！快快！赶紧帮我杀了他！”
　　骑士长与黑魔法师对上视线。
　　黑魔法师沙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恨：“教廷的疯狗。”
　　果真像国王说的那样，要小心小领主身边冒出来的教廷的骑士！
　　骑士长双手执大剑，这把饮过无数魔法师鲜血的剑已经开始震颤不已：“教廷不会让黑魔法师踏上大陆一步！”
　　果然，不祥之子早就自甘堕落，居然已经和黑魔法师勾结上！


第11章 
　　尤金在购买这款三百多元的西幻基建游戏前还是做过功课的。
　　除了观看完官方的所有宣传片和各种游戏测评，他还去游戏论坛上逛了一圈，恰好就被当时热度最高的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地狱开局，结局地狱》
　　地狱开局，自然指的是他这个不祥之子的开局。
　　这个开局被称为地狱是因为玩家们都栽过。到领地一周后，玩家们总算让基建走上正轨，而不怀好意的骑士们也安安分分。这个时候，不等玩家松口气，国王哥的杀手就到了，还是个黑魔法师，基本就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剧情杀，直接进入身死结局。毕竟你不能指望一周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奴隶打得过专职杀戮的黑魔法师吧？
　　如果已经开魔法支线，还有一线生机——抓紧时间刷魔法熟练度加上玩家本人操作好那就可以反杀黑魔法师，但是，紧接着赶来的骑士小队就会发现玩家会魔法，当场变成红名，把玩家就地诛杀。
　　发这个帖子的玩家则用玩魂系游戏的思路试着打了一局地狱开局。在靠手速反杀黑魔法师后，血量几乎清零，必须先用黑魔法师杀手身上带的药回血，加上药还自带暴种效果，这时候技术过关，多死几次，可以侥幸残血杀死骑士小队。
　　然而，玩家要付出的代价是喝了黑魔法师药后被污染，以后只能走黑魔法路线。以后，全大陆种族都站在对立面，手底下奴隶很容易跑路和反叛，于是只能继续打怪升级黑魔法技能，把基建游戏当成动作游戏打，打败别人后把他们全变成傀儡和仆役，后期点亮传染技能，可以把全大陆都变成傀儡，达成黑暗笼罩大陆的反面胜利成就。
　　从结局的游戏截图上看，确实很地狱。
　　尤金考虑过要不要按攻略走，但反面胜利结局有点突破他的道德底线，而他自己也是个基本不玩动作游戏的战斗菜鸡。
　　所以，他还是参考了帖子里另外一位大神提出的思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借用不白触手的侦查能力监控黑魔法师和骑士小队，掐好时间让双方都以为对方要保他，造就狗咬狗的局面！
　　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借用不白的触手提升战斗能力，试着正面对决一场。
　　好在一切顺利，黑魔法师和教廷骑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刻向对方发动袭击！
　　两股力量喷薄而出，在屋子中心冲撞，使得金黑两色的光芒布满整个书房！
　　尤金目前的魔法技能等级还很低，不由得眯紧双眼，清晰地感受到双方战斗的余波不时扫过他这片小小的角落。
　　每一寸战斗的余波都被不白的触手精准迅捷地挡下，配合上尤金不断大喊大叫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双方越发认定对方就是尤金的保护者，越打就越是红了眼！
　　咚——
　　又是一道金光冲入房间，四名穿着铁甲的骑士也加入战局。
　　他们听见楼上的爆炸声就知道骑士长一定发现了魔法痕迹，立刻前来支援！
　　五名骑士果然和攻略里说的一样迅速结阵，齐刷刷掏出大盾！
　　砰！
　　大盾上瞬间崩开无数裂痕，但终究是接住了这一击！
　　黑魔法师夺命一击瞬间被挡下，原本一打一中落入下风步步后退的骑士站住脚步，向前一步，局势再度逆转。
　　“铁皮罐子。”黑魔法师牙酸的很，阴惨惨的目光转向一边的任务目标，“就是不知道……”
　　原本还在窗边瑟瑟发抖的小领主却在此时不见了踪影！
　　尤金美美吃瓜看戏的时候并没有闲着，而是用精神力尽可能地勾连不白的触手开始慢慢读条。
　　这两天在魔法之外，尤金也把不白翻来覆去研究许久，惊讶地发现触手不仅本身可以藏进阴影，还可以带着他隐匿，且隐匿效果远胜过隐匿咒。
　　尤金这才有了挑动双方战斗他好渔翁得利的底气。
　　随着触手一点点覆盖他的全身，尤金恰好在黑魔法师攻击前完成隐匿！
　　“他在哪！”
　　黑魔法师第一反应就是教廷又用了花里胡哨的保护人质的办法，身影一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为首的骑士长。
　　眨眼间，黑色的纹路爬上骑士长的脖子。
　　他张大嘴，嗬嗬两声，说不出话来。
　　“骑士长！”其他骑士顿时面露怒容，瞪视着黑魔法师。
　　更加耀眼的金光从他们身上升起，如同太阳降临！
　　尤金只感觉眼睛一痛，幸好不白的触手及时遮住他的眼睛，为他挡住远超当前实力对战带来的冲击。
　　不知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秒钟。
　　触手从他眼前移开，暴露在面前的是一片狼藉的书房，和对峙着的双方。
　　黑魔法师的黑袍下不断有鲜血流出，而骑士小队盔甲尽碎，最中心的那位已经杵着剑半跪在地。
　　“一群愚蠢的东西，”黑魔法师依旧高傲，“你们已经被诅咒缠上，还是不肯说出他的位置吗？”
　　“他？”骑士长骤然抬头，诅咒正在他的身上蔓延，象征着死亡的黑色花纹已经爬上脖颈，但都比不上这一刻他黑沉沉的脸色，“你不是领主的人！”
　　话一说出口，双方都意识到不对劲，接着便是背后急速攀升的危机感。
　　墙壁上的阴影越来越高，不知不觉已经拉长到天花板，现在，那无形的阴影正在从墙壁中浮出，眨眼之间化作长矛，精准地刺穿他们身体！
　　经验丰富的黑魔法师反应比强弩之末的骑士们更快：他没有抵抗长矛的穿刺，而是挥手，强行加速骑士团的死亡！
　　骑士们美味的灵魂被他无声无息地抽取干净，而剩下的尸体顷刻间变得僵硬而冰冷，像是无机质的石像。
　　那位表面天真软弱的小领主也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使手中转动着锋利的匕首，随意地看一眼尸体：“真可惜，我还想让他们教我圣纹的。”
　　他抬头，笑眯眯询问黑魔法师：“你是我那位国王哥雇来的杀手？”
　　黑魔法师发出沙哑的笑声：“您的国王哥哥确实不如您。”
　　表面上，他还在被不白的触手束缚，但新鲜的灵魂正被他快速吸收，为他修复着身体。
　　尤金似乎毫无所觉，一步步向他靠近：“对于黑魔法师来说，只要利益足够，什么都可以出卖吧？”
　　“看来小领主是想招揽我？”黑魔法师坦然，看着地上缓缓蠕动的触手，诱惑道，“这一点上魔法师们都是一样的，毕竟我们都是不容于世的旅人，尤其像您这样早早契约了个大家伙的……”
　　他的话死死卡在一半，目光下移，盯住散发着淡金色光芒，插进他胸口的匕首。
　　国王爹留给领主的最重要的遗物是一把教廷出品，镌刻着克制一切邪恶的光明圣纹的匕首。上面的光明圣纹是神明亲自赐福过的，所以匕首拥有毁灭一切黑暗非人类物种和黑魔法师的力量。
　　这是论坛攻略中重点标出的对黑魔法师特攻神器，游戏官方给地狱开局留出的一线生机。
　　刚刚黑魔法师利用说话的时间快速修复自身，尤金又何尝不是在默念颂歌启动匕首呢？
　　他注视着黑魔法师在他面前逐渐化为飞灰。
　　黑魔法师的背后，不白高高举起蓄势待发的触手，这才缓缓落下。
　　刚刚还一切尽在掌握的小领主踉跄一下，虚弱地依靠着桌子站住，大笑起来——
　　他赌对了。
　　刚刚这一波是险中求胜，尤金看似智珠在握，实际上心里也没有底。
　　黑魔法师和骑士小队是否会被蒙骗？不白的触手能否在混战中保护他，又能否杀死重伤的双方？国王爹留下的遗物能否真的能一击杀死黑魔法师？
　　一切都只不过是钢丝上跳舞，拼着血性赌一把罢了。
　　伴随着精神力和体力的双重抽空，尤金干脆虚弱地坐在地上，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湿透他的衬衫。
　　不白也喵呜着恢复猫型，担忧地绕着他的腿走来走去。
　　经过刚刚的混战，尤金的体力和精神力都被抽空，此刻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敷衍地摸摸不白柔软的皮毛。
　　被屏蔽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姗姗来迟上线，一抬眼看见室内血腥的场景，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
　　【发生什么事了！！！！】
　　尤金同样激动：【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统子你看，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好家伙，黑魔法和教廷真是死敌，打起来完全不看我这个小喽啰一眼！】
　　【统子！你说的能帮我亡国的好帮手就这个水平？】年轻的领主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我本来看到黑魔法师刺杀很高兴的，都准备回家了，结果那个圣骑士突然就出来了，一下就打起来了，根本不带看我一眼的。】
　　尤金反复强调：【要我说他们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被刺杀人，是吧！】
　　系统一翻记录，果然是这两方二话不说打起来了，骑士小队的死因是黑魔法诅咒，而黑魔法师也死于光明圣纹，好一个同归于尽！
　　它立刻就和尤金共情了，恨铁不成钢地控诉：【对，自顾自打的这么热烈，怎么就没有人想起来腾出手给你一下子！】
　　两人达成共识：【果然国王哥派来的刺客都是没用的废物！亡国还得靠自己！】


第12章 
　　还是尤金先停止抱怨：【唉，人死了就死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先吃饭吧。】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习惯性呼唤管家：“亚伯？”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蠕动的阴影里走出来。
　　尤金：【鬼！！！】
　　亚伯：“果然被您发现了。”
　　尤金表情麻木：【哈？我发现什么了？】
　　系统沉默，艰难开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只恶犬盯着同一块骨头所以殊死搏斗，却不知道这骨头是别人抛下来的诱饵。”亚伯冷漠地看着房间里的尸体，“不愧是前国王最宠爱的王子，您的手腕真是高超。”
　　即使被他点破一切，这位年轻的领主神色依旧没有改变，随意地靠着桌子，自有一派行走于神殿盛宴的优雅气度。
　　在他的足下，来自深渊的怪物磨着闪烁着寒光的爪子，蓄势待发。
　　领主居高临下地询问亚伯：“所以呢？”
　　这是一个机会。
　　亚伯笃定，深吸一口气，决定将主动公开双方已经心知肚明的秘密。
　　然而，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表面冷静高傲的领主脑海就热闹得和菜市场一样——
　　【惊天冤案！我冤啊！】
　　【我单知道骑士和黑魔法师会脑补，怎么亚伯也是这样啊！】
　　【黑锅，又是一口黑锅，我成黑锅侠了！】
　　系统被尤金吵得脑子嗡嗡的，接着就听见亚伯开口：“原来您也踏入了魔法的道路，其实我也……”
　　瞬间，核心发出十级警报，它失态地发出尖锐爆鸣声：【别让他说！！！】
　　来不及了。
　　亚伯抬起手，淡淡亮光从他的指尖亮起。
　　这是最基础的魔法——闪光术。
　　尤金摇头：【很好，他没说，他做了。】
　　他突然注意到：【不对，他怎么是魔法师！！】
　　系统：【……】
　　它特意留个心眼没告诉宿主亚伯的底细，专门为这位反叛领袖放了水，但万万没想到防得住傻瓜宿主，防不住人家自爆啊！
　　不等尤金和系统扯掰攻略的漏洞，亚伯已经干脆地抖搂完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名魔法师，当然魔法师内部一般自称自己为法师。
　　魔法师是来自教廷的蔑称，暗示他们通过向深渊的魔鬼献祭而获得了力量。
　　“实际上，就像您契约不白一样，我们会使用深渊造物的力量，但我们的力量不来自于深渊，而来自于知识。”亚伯盯着气定神闲的领主，说出远超于这个时代的石破天惊的认知，“人不通过神明也可以获得超凡的力量。至于神明，它们只是一群趴在人类身上的吸血鬼！”
　　果然，早已踏上这条道路的领主并没有对此表示惊异，甚至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尤金：吃瓜.jpg
　　他戳戳系统：【尊嘟假嘟？这游戏还有这种背景啊？】
　　系统小声嘟囔：【污蔑！这都是对神的污蔑！】
　　尤金竖起耳朵听八卦：【有瓜？】
　　系统又一般正经起来：【请宿主自行探索游戏世界观。】
　　尤金耸耸肩，当真主动探索起世界观来：“不止一人如你这般设想。”
　　亚伯对上他如星空般深邃的深黑眼睛，知道一切早已被看透：“我们，我和同道人们都在追求真理，我们在不断追求魔法的边界，但是……”
　　领主轻描淡写地点出他们的大敌：“教廷。”
　　“是的，教廷不会允许一个不需要神就可以生活的很好的世界存在。”他注意到领主的目光飘向一边死去的黑魔法师的尸体，解释，“如您所见，我们寻求过许多大贵族的支持，但是就像您当上国王的哥哥，他们只会利用我们。”
　　他抬起头，眼睛像是一团燃烧到最高温度的蓝色火焰：“魔法，应该用来改变世界，而不是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尖刀。”
　　尤金终于正色。
　　不白的触手随着他的心意蔓延开来，在他的脚下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
　　那阴影，赫然是这片大陆的地图！
　　“我有一个梦想。”领主开口，声音轻柔而坚定，“从我因为黑发黑眼差点被绑上火刑架的那一天起，我就渴望着，把神明从这片大陆上赶出去。”
　　触手交织成的阴影开始泛起点点红色，像是各处燃起的星火。
　　“人类的命运，大陆上各个种族的命运都将归于自己的掌心。”
　　他收拢手指，做出一个抓握住命运的手势，阴影里燃烧的火种骤然明亮！
　　““我讨厌受人摆布，无论是国王，无论是神明，还是别的什么。”
　　在燃烧的地图上，一手缔造诸神黄昏的少年半边脸颊都染上血红。
　　熊熊燃烧的野心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亚伯，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已经摆在你和你的朋友面前：或是碌碌无为地阴影里苟且偷生，或是在举世皆敌里斩断神明居住的圣山。”
　　他像是蛊惑人类的毒蛇，抛出罪恶的苹果：“看看这里，这是首个被法师拥有的领土，我还有整个国家的继承权。我们天然是盟友，不是吗？”
　　“我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亚伯很清楚局势：尤金固然受到皇宫和教廷两方面的压力，但贵族阶级依旧认可尤金为自己人，将此时发生的斗争视作内斗。如果是他们法师组织上位，贵族和教廷都将联合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剿灭他们。
　　而且，他也想起昨晚奴隶们彻夜不休的欢歌：“您是个很好的领主。”
　　他单膝跪下，一手放置在胸前：“我不能代表‘极光’，但我个人愿意向您效忠。”
　　看来，“极光”就是之前盘亘在北河，之后被教廷清理的组织。
　　自己能学习魔法也是托这个组织的福，现在弄不到手也无非就是再等些时日。
　　尤金对自己能开出的筹码信心十足，还有闲心开玩笑：“管家先生的谋划总是无可挑剔，所以，接受您的忠诚后，我应该不会被突然起义的奴隶吊死在楼顶吧？”
　　亚伯：……
　　突如其来的地狱笑话成功创飞刚刚入伙的法师。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情绪：“人渣当然适合作为城堡的装饰，而您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尤金也了解了更多细节。
　　当年“极光”被发现后，大部分成员都死于教廷之手，剩下的都流落到大陆各地潜伏起来。
　　而亚伯自我禁锢了魔法，甚至杜绝了法师自带的魔力回路流动。
　　解除禁锢前，他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这才成功混入奴隶以等候拿到北域控制权的机会。
　　经过几年的谋划，他成功杀死城堡的前任管家。可惜，胜利果实还没有焐热，他就从管家来玩信件得知，一位王子即将名正言顺地接受领地，逼得他不得不用魔法紧急清理城堡，掩埋尸体，带着奴隶伪装成仆人，再度禁锢魔法迎接新领主，也因为魔法被禁锢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尤金的底细。
　　直到刚刚书房传来巨大波动，他才解除禁锢，前来打探消息。
　　“然后就被您发现了。”亚伯真心叹服，看向不白。
　　深渊的怪物都强大而桀骜不驯，尤金却能把它收拾的服服帖帖，可见实力远在元气大伤的“极光”组织之上。
　　这也是他主动投诚的原因。
　　尤金把玩着胸针，自若地规划起来：“你应该熟悉骑士和教廷联系的方式？我们需要掩饰他们死亡。”
　　亚伯优雅躬身：“听凭您的吩咐。”
　　领主满意：“很好，为了我们的大业，我们还需要处理好黑法师的尸体，保证我亲爱的皇兄不会太早发现我们的小秘密。”
　　亚伯：“理所当然。”
　　“我们还需要加快领地冬季建设，经营好领地，从食物来看，最好可以通过魔法狩猎……”领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衣物保暖上看，我们需要更多的柴火，从居住环境来讲，我们需要让奴隶分开居住，需要至少两间大屋子，最好可以一家一间……”
　　亚伯开始还在点头，后面动作逐渐迟疑，眼睁睁看着领主从书桌底下掏出一卷又一卷写着领地建设计划的羊皮纸——
　　他在战斗的时候居然还不忘保护公文！他真的，我哭死！
　　领主形状优美的嘴唇还在吐出可怕的句子：“保暖也可以考虑使用加热符文，建造的话，法师调动土元素可以加快进度，所以……”
　　他笑盈盈着图穷匕见：“不知道亚伯你一天可以画几个符文，能连续魔力输出多久？一天要休息多久才可以恢复魔力？六个小时够吗？”
　　亚伯面露难色：“我……”
　　领主叹着气打断他，目光悲悯，近乎自带圣光：“教廷邪恶的阴影还盘亘在大陆上，帝国的暴君正望着北域磨着利爪，可怜的奴隶们还在忍受饥饿和严寒。若是我能多一分力量，就不会忍心让他们多煎熬一会……”
　　亚伯一咬牙：“都可以，我睡六个小时够了。”
　　领主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勉强，你的健康是我们北域的无价财富。”
　　亚伯难免生出几分感动：“领主……”
　　“所以，我们要寻找更多的同伴，一起踏上这条艰苦的道路。”尤金微笑。
　　亚伯顿悟——
　　一个人的加班是酷刑，但是拉其他人下水就是乐子了！
　　他露出被染黑的笑容：“当然，有很多同伴都迫不及待地想为您服务了！”
　　尤金不由露出资本家的罪恶微笑：对，就是这样，多找几个人，卷起来！
　　“或许，我们需要代替骑士小队的教廷使者。”尤金不紧不慢地暗示，“除了你，其他人也发现这里的动静，该下去给他们一个解释了。”
　　亚伯心领神会：“您是如此的受到神明宠爱，在骑士们为守护您被黑魔法师偷袭死亡后，教廷立刻派来高贵的神官们辅佐您。”
　　尤金点头认可他的计划，抱起不白，随意将它揉成猫形，走出书房。
　　固然收尾有些麻烦，尤金的心情还是雀跃起来。
　　目前，国王哥死了一个杀手，短时间不会派出第二个。
　　教廷以为骑士小队还盯着自己，不会急着出手。
　　而虎视眈眈的亚伯也已经投诚。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只有——
　　系统的小红点果然突兀出现：【不可能！】
　　它好像没意识到掉线了一会儿，再次无视尤金做过的事，只知道亚伯的行动：【亚伯怎么主动要帮你？】
　　尤金茫然：【我也想问你啊！】
　　系统很快说服自己：【有没有可能，亚伯是看出了你花瓶炮灰亡国之君的本质？】
　　它越说越兴奋：【他打算拉拢你，捧着你，架空你，偷你领地的钱养他们魔法师，找个机会背刺你，把你刀了？】
　　尤金发自内心地鼓掌：【统子，你果然是个天才！】
　　系统嘚瑟着用代码放起烟花：【那当然。】
　　最后一个麻烦也暂时解决√


第13章 
　　最近奴隶们的日子好起来了。
　　地精哥哥美滋滋地吃饱了肚子入睡，梦里都是冰层上不断蹦出洞口的大鱼。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四条鱼……
　　砰——
　　不行，这条鱼好大！
　　地精哥哥被巨鱼坠地的动静吓醒，一身冷汗地坐起来。
　　他很快发现，恐怖的动静就在头顶上方不断响起！
　　“怎么了！”
　　“打雷了？”
　　“楼上发生什么事？”
　　奴隶们都陆陆续续被惊醒，茫然失措地找到亲友，聚集在一起，像是缩在一起抱团等候天敌猎食的羔羊。
　　“哥哥。”地精弟弟被哥哥抱在怀里，瘦小的声音还在不断颤抖，“我怕。”
　　“没事的，没事的。”地精哥哥捂着他的耳朵安慰他，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焦躁又恐惧地看着楼上——那里可是领主大人在的地方啊。
　　万一要是领主大人出点什么事……
　　“领主大人不可能出事！”泰丝坚定地声音打断了他。
　　地精哥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了：“我……可是……”
　　缩在角落里的奴隶有人发声：
　　“万一领主大人被杀了呢？就像之前的管家那样。”
　　“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别去送死，谁来做我们领主都一样啊。”
　　下一秒，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影冲了上去，一把抓出个贼眉鼠眼的奴隶，狠狠掼到地上：“你再说一遍！”
　　大胡子怒气冲冲：“我们都很尊敬领主大人！”
　　泰丝也愤怒地呸一声：“谁来做领主都一样？难道每一个领主都会给你发肉汤？”
　　有人开头，剩下的奴隶也都义愤填膺起来：“我知道那家伙，捕鱼的时候总在偷懒，要不是领主仁慈，早就挨鞭子了！”
　　“是啊，每次喝汤就他冲的最快，沐浴了那么多领主的荣光怎么刚诋毁领主的！”
　　“要不是领主仁慈宽容，让我们进入城堡，他肯定第一个被神明冻死！”
　　说着说着，有暴脾气的直接动起手来。
　　只敢在人群里挑动情绪的小人最是见不得光，面对众怒，只能被打的抱头鼠窜。
　　大胡子这才说出亚伯匆匆上楼前告知的消息：“领主大人是被人刺杀了！”
　　一句话说出，全场哗然。
　　“该死的！”最强壮的奴隶不由挥舞起拳头，“居然有人敢刺杀领主大人。”
　　矮人们异口同声：“领主大人被神明宠爱，那人一定是嫉妒他！”
　　“我们不能没有领主大人！”泰丝一把爬上桌子，矢车菊蓝色的眼睛里有银色的光芒闪烁。
　　她还很稚嫩的嗓音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同胞们，看看我们脚下的地面，是领主赐给我们在城堡里过冬的权利。”
　　“看看我们被填饱的肚子，看看我们身上可以保暖的衣物，看看我们逐渐健康的身体，告诉我，它们都来源于谁？”
　　大胡子大喊：“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奴隶们一叠声的叫着，自发地抄起身边的石头作为武器，聚集在一起走向楼梯去二楼。
　　或许见到臭名昭著的黑魔法师后他们会犹豫后退，但这一刻，他们都在泰丝的煽动下坚定决心——
　　保护领主大人！他们不能没有领主大人！
　　然后，他们高贵美丽勇武的领主大人从书房里缓缓走出来。
　　绣着金线的白色长袍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曳，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吗？”领主大人温声说，微微一笑，“很好，我赞赏你们的勇敢与忠诚。”
　　他低头看过来，明明站在高处，却并不高傲。
　　每一个奴隶都下意识挺起胸膛：领主大人正看着他们呢。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真正看一个人的眼神，但心脏已经为此兴奋地跳动起来。
　　“为了褒奖你们，”也是因为成功摆脱两位大敌的监视，尤金做出决定，“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奴隶以后一天可以吃三顿，每顿饭都要有一块肉！”
　　一天三顿！有肉吃！
　　奴隶们几乎要被这样的喜讯冲昏头脑，纷纷跪倒在地，喜不自胜地大声赞美领主。
　　尤金还是不太习惯别人齐刷刷跪倒在面前的场景，挥挥手：“都起来吧，我再定一条规矩，以后不必下跪。”
　　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敢动。
　　他们的领主大人可是仁慈的神明行走在人间的化身，怎么可以不跪呢？
　　还是亚伯又强调了一遍，奴隶们才小心翼翼站起来，佝偻着身体望着尤金。
　　泰丝压不住心里的担忧，询问：“领主大人，刚刚发生什么事，您受伤了吗？”
　　“我不会有事，”尤金知道他必须安抚住奴隶，“只是有黑魔法师袭击。”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黑魔法师！那可是和魔鬼交易的魔法师中最丑恶最恐怖的一类！
　　“但是，勇敢的教廷骑士们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了我，保护了北域！”尤金抬高声音，侧开一步，露出背后骑士长的尸体。
　　他已经被摆成持剑半跪的姿势，庄严肃穆，如同永不被攻破的盾牌。
　　奴隶们立刻从惊恐中回神，张大嘴巴望着面前的一切。
　　领主饱含悲悯的声音落下：“我已经将一切告知教廷，教廷的神父们很快会来到这里，守卫我们的领地。”
　　他上前一步，浑身上下仿佛沐浴着圣光：“神明万岁！”
　　“神明万岁！”
　　奴隶们欢呼着，恐惧的神色终于从他们脸上褪去。
　　尤金松口气，又吩咐几句，总算把他们都打发去好好睡觉。
　　明天还要去捕鱼和把冷冻猪肉运回来呢，一定得保证好睡眠，保护好他宝贵的劳动力们。
　　唯一在这通演讲里受到伤害的只有——
　　神明万岁，哈。
　　亚伯刚刚差一点就被恶心吐了。
　　只能说他们领主大人厉害，能屈能伸。
　　系统倒是很欣赏尤金一通操作：【宿主，干得漂亮！你看看亚伯的脸色，我看他马上就要绷不住杀你了！以后可以多夸夸教廷，刺激他，让他早点动手！】
　　【有眼光。】尤金自吹自擂，【不仅如此，我还顺利给奴隶加了餐，粮食损耗速度+1】
　　系统：【好！】
　　尤金兴致勃勃打开奢侈品仓库的大门：【统子觉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更骄奢淫逸的操作，保证领地很快就破产了！】
　　他扭头告诉亚伯：“把仓库里的东西都打包好，明天我们出发去冬日集市，把它们都卖了。”
　　亚伯震惊：“全部？”
　　尤金点头：“除了那副画，其他都卖掉。你再在城堡里四处搜罗一下，只能装饰的东西都卖掉，尤其查一查骑士那里。”
　　“好。”亚伯还有疑问，“明天就出发是不是太急了？”
　　尤金摇头，伸手让不白爬进自己的怀里，随手抓出一条触手缠绕在指尖。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茫茫夜色：“时间紧迫，特大暴风雪就要来了。”
　　这是深冬前最后一波集市，之后北域的风雪会持续近三个月，根本无法出行，尤金必须尽可能补充物资，才有把握带着这些人顺利过冬。
　　亚伯反而松口气：“暴风雪是件好事。”
　　他将原因娓娓道来。
　　极光这样的魔法组织选择盘踞在北域是有原因的：北域的深冬除了特大风雪外，还会掀起魔力风暴，就算是教廷也难以在这里使用神明的力量，更别说和外界联系，所以，接下来三个月，北域会成为一片天然禁神区。这就是神弃之地名称的由来。
　　尤金眼前一亮：“那么，你只需要假装骑士和教廷沟通一次就可以保证他们三个月不来找我麻烦。这是绝佳的发展机会。”
　　亚伯微笑：“正是，您要做好准备。”
　　尤金若有所思：“那么，为什么北域会有独特的禁神效果？”
　　追求知识永远充满好奇心和探究欲的法师不可能没有研究过这个课题吧？
　　亚伯知道没有什么能瞒住这位领主的。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样。
　　“因为魔晶矿石。”亚伯缓缓开口，手指指向地面，“北域的冰雪地下有大量的魔晶矿石，这些储存着魔力的矿产影响了北域的魔力环境，在恶劣的风雪天气扰动下，魔力也随之狂暴，甚至可以切断神明的感知。”
　　魔晶矿？
　　尤金想起一些介绍：“魔晶矿磨成粉绘制的魔力符文可以直接起作用，也可以将单个魔晶作为大型复合魔力符文的动力源。”
　　亚伯：“正是如此。”
　　这就相当于在他的世界里，自己领地里面有煤石油天然气啊！
　　何况，亚伯相当上道地拿出一张地图，上面赫然标注了两座矿山！
　　尤金欣慰至极，这下过冬保暖不是问题，甚至可以用魔力符文武装出一支护卫队！
　　只不过——
　　领主毫不动容：“你们没能开采成功吗？”
　　“一方面，极光主体是个法师研究协会，人数不多，对魔晶矿的需求基本是实验用途，需求量不高，”亚伯苦笑，“另一方面，矿洞里火元素活跃，极其容易发生爆炸，除非是天生火元素亲和度极高，否则需要有火系魔法师全程守护，所以我们能用于采矿的人数稀少。”
　　这确实是个麻烦。
　　尤金冷静下来，以他的顶级魔法亲和度确实可以独自探一探矿山，但想要大规模开矿还得等亚伯把火系魔法师弄过来。
　　亚伯还给了他一个惊喜帮助他度过大规模开放前的过渡时期：“我的同伴们会带来一批魔晶作为礼物送给您。”
　　等系统迷迷糊糊上线，率先听见的就是宿主爽朗的笑声。
　　系统：【？】
　　尤金一本正经地数着金币：【你不懂，这就是家里有矿的感觉。】
　　系统看着他倒腾一小盒金币，每一个代码都写上茫然——
　　不是吧，你们人类对有矿的定义这么肤浅的？


第14章 
　　科林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被神明放弃了。
　　从半路遇到风雪开始，他就被噩运缠上了。
　　先是在风雪中失去方向，然后是粮食被野狼叼走，准备售卖的奴隶大量饿死。
　　他好不容易找到去斯廷徳中北领地的道路，却发现雇佣的向导早就和路上的强盗勾结！
　　对面的强盗不算人多势众，五个人而已，但各个人高马大，披着盔甲，提着斧头，一出场就吓得他手下的奴隶瑟瑟发抖。
　　至于他带的三个侍从，早就被里应外合的向导下药放倒了！
　　“你们要多少钱？”科林见势不妙，主动低头，“我手下的十几个奴隶、三车粮食、还有那一箱海货和香料都随便你们拿！”
　　他又翻出自己的口袋，抖落出十二枚金币，六十枚银币，一百多个铜子：“我身上全部的钱就在这里了！剩下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两个三铜子的白面包！”
　　“就这些？”为首的强盗皱眉，抓起一边的向导质问。
　　向导赶紧强调：“不止这些，他肯定从海盗手上拿到了中央教廷出来的好东西！”
　　“没有，真没有！”科林尖叫着否认。
　　然而，强盗们可没有多少耐心：“自己找死！”
　　他怒吼一声，抬起手中的斧头砍过来——
　　科林几乎都可以听见斧头破开空气的呼呼风声！
　　所以，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在那支箭洞穿强盗的胸口的时候，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直到强盗头子一头栽倒在地，喷涌的鲜血没过他的鞋子，科林才后知后觉地一腿软，跪倒在地。
　　神明啊！他每年给教廷捐的钱没有白费！有人来救他了！
　　是的，在一支箭精准收下强盗头子性命后，又有一批矮小而强壮的战士冲过来，配合着弓箭手，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强盗处理干净。
　　科林顺着箭射出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整整五匹马的车队，中间的马车上面绘制着雪花与玫瑰的图案——这可是贵族才有的家徽！
　　雪花代表这位贵族的领地在斯廷徳的北域及中北区域，而玫瑰，则代表这位贵族有皇室血统！
　　天啊，莫非之前的磨难是神明给他的考验，这一次居然是个如此高贵的贵族顺手救了他！
　　科林带上大贵族滤镜一看，之前矮人战士身上略显陈旧的铠甲就变成久经战斗的证明，马车的简陋和出行人数的稀少则体现了大贵族简朴低调的高贵品德，至于那个有些过分枯瘦的弓箭手——有才华的人有点怪癖很正常嘛。
　　他立刻慌里慌张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马车前面：“尊贵的领主大人，感谢您拯救我的性命，我愿意把这次的货物拱手献上。”
　　领主声音柔和：“不必，你也起来吧。”
　　那位干瘦的弓箭手也放下弓，伸手要扶他。
　　科林哪里敢接受，赶紧站起来，见到领主掀开车帘，赶紧低头。
　　但就那么一瞬间，科林看清了这位大贵族无可指摘的仪表气质。
　　他只穿着一身朴素的金边白袍，容颜完美如同教廷圣子，肤色如雪，更衬得黑发黑眼浓墨重彩。
　　这位过分年轻的领主就这么斜靠着马车，随手抚摸着怀里油光水滑的黑猫，神色倦怠，仿佛前面的血腥冲突都入不了他的眼。
　　科林心惊不已：他今年有幸去过都城一次，当然知道黑发黑眼的斯廷徳皇室，就只有那位备受前国王宠爱的小王子了！
　　据说这位小王子被新国王放逐，但看他神色气度全然不像传闻那样天真软弱，恐怕是正在筹谋机会返回皇宫。
　　他再次弯腰行礼：“尊敬的王子殿下。”
　　“现在叫我领主就可以了。”表面神秘莫测其实是还在晕车的尤金摆摆手，目光看向科林货物上的商会标志，“你是去冬季集市的？”
　　“是的。”科林恭恭敬敬地回答，揣测着他的意思，“您是否起了兴致去看看？”
　　领主姿态优雅地点头：“刚好顺路，你可以与我们一起去。”
　　能蹭个护卫当然最好，科林连连点头，把手头大半的钱都塞给弓箭手当做同路费用。
　　这次尤金留下了一枚金币：他正是缺钱的时候，当个保镖收点辛苦费，不寒碜。
　　在路上停留这片刻，尤金也从晕车里缓解一些，隔着车窗看手下人收拾现场。
　　经过刚刚的风波，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前管家会栽在亚伯手里。
　　别看人家瘦瘦弱弱，魔法水平也一般，但人家是战斗法师，物法双修啊！
　　法术发完之后拿起弓箭就是百发百中，比精灵都不差多少！
　　尤金看的眼睛发亮，已经在脑海里畅想以后打仗派亚伯作为狙击手进行斩首行动。
　　不仅如此，手下这些矮人也给了他惊喜。
　　矮人这个种族都是天生的战士，经过几天吃好喝好后，肌肉飞速增长，战斗力也随之提高。
　　同时，亚伯在之前反叛管家的时候，也对这八位矮人进行过基础的军事训练，并偷偷拼凑出一些盔甲，结果让尤金摘了桃子，获得一队基础的非人类战士护卫。
　　真打仗不够用，但在小贵族面前撑撑场子还是可以的。
　　至于拉车的五匹马，当然都得感谢骑士小队的赞助。
　　这样一来，尤金成功在决定前往冬季集市后迅速拼凑出一支队伍。
　　要是时间再宽裕些，尤金还可以和亚伯一起研究拆解骑士们的其他馈赠，战斗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可惜暴风雪不等人，他也只能把一部分领地任务交给忠诚于他的厨娘和昨晚展露出领导天赋的泰丝以及大胡子，自己和亚伯出来采购。
　　思考间，尤金也不再勾着不白的触手把玩。
　　不白不满他的冷落，轻盈地跳到窗边，呜呜喵喵地拉长身子抢夺尤金的注意力。
　　尾巴更是灵活地勾住他的手腕不放。
　　尤金淡定地推开挡视线的假猫猫头，心如铁石。
　　不白：嘤。
　　尤金确实是故意的。
　　事情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有一点点烦躁。
　　他本以为亚伯这位土著法师会了解不白的来历，可是他旁敲侧击后发现亚伯也不清楚不白的底细，只知道不白应该是来自于深渊的怪物，现在还在虚弱期。
　　虚弱期已经如此，那么完全体又会是什么样呢？
　　嗯？
　　尤金注意到科林检查完强盗尸体后表情微变，接着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领主大人。”他行礼，“这些不是普通的强盗。”
　　尤金食指敲着车壁，领悟了他的意思。
　　强盗也有许多种，一些是无处可去只能劫掠为生的自由民和逃跑的奴隶，另外一些则和贵族息息相关。
　　贵族生活奢侈，花销巨大，有时甚至连极尽盘剥领地居民都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派自己的护卫去劫掠商队。
　　个别倒霉的商人可能前脚在贵族身上大赚一笔，后脚出城堡就被强盗杀人夺财。
　　现在的领地不足以和别人硬碰硬，但尤金面上不显：“怕什么？”
　　他的淡定给科林吃了颗定心丸：“您当然无需惧怕，对方不过是个去年才上任的执政官罢了。”
　　“只不过他和教廷有些联系，又管理着这次冬季集市，还请您务必小心。”科林恭敬地提醒。
　　冬季集市，又名丰收集市，是由中北的大教会负责举办，当地领主提供支持的顶级商业会展，从秋天丰收季结束到冬天暴风雪季开始这段时间举办，中北和北域的所有商人和一部分中小贵族都会聚集在这里进行交易。
　　至于执政官，这是负责管理一整片区域的官员，通常由教廷和国王联合任命，服务于领主们，负责本区域所有领地的公务和教廷税收。
　　北域面积小又贫瘠，最近才有一位领主上任，所以没有执政官，但中北地区较为繁华，拥有两个伯爵领地，自然早就委派了一位执政官。
　　科林作为商人，各种消息灵通，便在路上积极地谈起中北的八卦。
　　从两位伯爵的炫富斗争谈到大小贵族的婚姻关系，最后也小心翼翼提起这位执政官原本只是个小贵族，但是受过中央教廷直属的神学院的教导。
　　“就是平民去神学院，也能当个神父啊。”他眼中不乏艳羡。
　　在这个等级森严，阶级固化的大陆，成为背靠教廷的神父绝对是平民最好的翻身机会。
　　尤金不擅长政治斗争，但以小见大推测局势还是做得到的。
　　代表教廷的执政官和老派贵族伯爵天然立场相悖，而从几件八卦也能看出，这位执政官新官上任三把火，作风强硬，惹得两位伯爵都很不愉快。
　　他还沉浸在思考里，马车却停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入境关卡的守卫粗声粗气地问。
　　科林立刻就挂上谄媚的笑容：“我的主人要去冬季集市经商。”
　　路上，尤金特意借他的商会标志遮住马车上的家徽，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科林自然识趣地为他遮掩。
　　守卫没有立刻放行，板着脸堵在马车前，像一堵墙一样，身上的教廷标记闪闪发亮：“里面有没有魔法师？”
　　驾驶马车的亚伯身体绷紧，一只手无声地摸上弓箭。
　　马车里，尤金霍然抬头，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在他脚下的影子里蠕动。
　　高度紧张间，他黑色双眸被法师专注状态的标志性银光所覆盖。
　　科林浑然不知背后就有两个魔法师，老练地掏出包裹塞进守卫兜里：“我们哪里敢带魔法师哦。”
　　守卫一摸，果然是沉甸甸的两枚金币，点点头，让出一条路来。
　　去冬季集市的一路上，又遇上两次检查魔法师的，都是带着教廷标志的守卫。
　　等到冬季集市入口，科林更是给出五枚金币的高价才换得进入的机会。
　　他把冬季集市的入场券交给尤金的时候还心疼的滴血：“居然又涨价了！什么查魔法师，就是要钱！”
　　“喏，进个集市还要买赎罪券，赎的是我们贪婪之罪，多好笑。”科林挥舞着赎罪劵，把剩下的铜子塞进兜里，嘲讽地笑着，眼泪都落了下来。


第15章 
　　尤金的车队是从上午出发的，到达冬季集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夜色已深，但集市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都还点着火把和油灯，街上空空荡荡，偶尔才有商人打扮的人进进出出。
　　亚伯指挥着矮人们开始生火做饭。
　　他们急着赶路，路上都是拿面包对付。领主似乎有点受不了，要求做个夜宵。
　　两堆篝火生了起来，用木头摆了个架子。
　　科林啃着白面包，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这位大人物有一支勇敢强力的护卫，想必带来的厨娘也是顶尖的吧。
　　随即，他瞪大了眼睛：那位高贵至极的领主大人居然亲自来到篝火前，串起肉串！
　　“就这样，二红二白，肥瘦相间才好吃。”尤金示范完毕，把签子交给仆人，从亚伯手里接过手帕擦手。
　　他注意到震惊的科林，招呼他过来，交给他一个钱袋：“给，我们一起通关，过路费我也应该分担一部分。”
　　老天啊，这是整整十五块金币！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仁慈的贵族！
　　科林瞠目结舌，连连推辞：“为您奉献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要您出钱呢。”
　　尤金摆摆手，点点他身后的货物：“就当我跟你买了这一车海鲜和香料，顺便，那些奴隶能不能交给我？”
　　奴隶才值几个钱！科林还想劝说，但领主已经不理他，点几个矮人带走奴隶去清洗，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正在烤制的肉串上。
　　“对，烤到变色就翻面。”尤金满意地点点头，见火候正好，上前一步，抓起一把调料，动作行云流水般撒下。
　　这一步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
　　篝火随着滴落的金色油脂猛地窜起火舌，调料的香气被热度激发开来，和原本的肉香交会成侵略性十足的香气。
　　咕咚。
　　这是科林控制不住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色泽焦黄的肉串上：“好香啊。”
　　咕噜。
　　科林慌张地看向自己没出息的肚子，很快就发现声音来自于旁边凑过来的商人：“你们在做什么，好香啊。”
　　他口水都要憋不住了，眼睛更是直勾勾地锁住架子上的一排肉串。
　　“差不多了。”尤金终于满意的点头，抓起几串肉串，自己留一串，其余分给身边人。
　　就连科林都有幸得到一串。
　　他珍惜地咬上一口：“啊~”
　　肥肉的油脂一口喷溅，裹挟着调料的浓郁香气冲击口腔，而瘦肉鲜嫩多汁，留下让人恋恋不舍的香醇，回味无穷。
　　更重要的是，串起猪肉的木头特有的清香也被逼进肉中，像一股清新的风卷过唇齿间，消去油腻和膻腥。
　　惊艳！
　　他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绝伦的食物，神明啊，他真的不是已经升入天堂了吗！
　　一串吃完，科林还有点意犹未尽，刚刚已经填饱的肚子现在又饥肠辘辘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有人比他还没出息。
　　刚刚凑过来的商人这会儿已经是腹如擂鼓，看着大快朵颐的护卫们吞口水，恨不得现在吃肉的是自己！
　　像这样的人还不少，陆陆续续有不少没睡的或是刚刚醒来的商人聚集过来，完完全全被这霸道的香气俘获。
　　这还不够，领主大人显然很享受万众瞩目的场景，又指挥仆人从科林带来的海货中拿出下一食材。
　　不少人都叹息起来。
　　因为那是一只大鱿鱼。
　　鱿鱼嘛，看起来吓人，吃起来又难嚼得很，臭抹布一样。
　　“不馋哈，鱿鱼不好吃的。”
　　科林听见后面有人这样安慰哭着要吃的孩子，忍不住在心里反驳：领主大人肯定有办法！
　　但是他心里也没底。一个没有大靠山的小商人，能够抢到的海货自然是最廉价的一批，里面最多的就是这种丑陋的大鱿鱼。
　　这种东西狰狞可怖，通常认为能让动物更有血性，所以会被饲养贵族宠物的那些商人用来饲养豹子毒蛇狮子之类的猛兽。至于贵族，他们当然会有更新鲜的奴隶血肉来饲养猛兽。
　　这种东西，人真的能吃吗？
　　领主手起刀落，动作流畅地解剖完一只鱿鱼，施施然坐回椅子上，剩下的工作自然交给仆人。
　　他还留了一小段触须，玩笑似地摆在脚边的黑猫面前：“吃吗？”
　　不白：……
　　它局促地后退两步。
　　尤金还是对它迷雾笼罩的来历耿耿于怀：“我觉得触手还是挺好吃，铁板，烧烤，油炸，小丸子……”
　　很快，他就感受到微凉的触感缠绕到脚上，不白讨好地对着他一通狂蹭。
　　尤金面色稍缓，直起身，靠回椅子上。
　　鱿鱼须已经被烤的蜷曲起来，汁水顺着尖尖滴落，瞬间窜起的不仅是篝火，还有饥饿的观众们的胃火。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询问：“老板，你这个烤肉烤鱿鱼卖吗？”
　　说话的人手上带着宝石戒指，是个有钱肥羊。
　　尤金笑容里也多几分真心，招亚伯过来耳语几句。
　　亚伯点头，站出来宣布：“烤肉一银币一串，鱿鱼五十铜子一串。”
　　一银币就是一百铜子，相当于三十多个白面包！
　　但是，他们也都看见了烤肉上面的香料，那可是价比黄金的香料啊！
　　商人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币来：“两串鱿鱼。”
　　食物一到手，他赶紧一口咬下去。
　　“嘶——哈，好吃！”
　　第一口，他还因为急迫被烫到，但很快，那点烫舌头的疼痛已经无关紧要。
　　香料的浓郁味道冲鼻而来，霸道地席卷味蕾。
　　他曾吃过用一百种香料炖的肉，奢侈至极，但也不觉得味道如何好。
　　反而这一串肉用的香料量并不多，种类也不丰富，却可以用区区几种香料复合成占据大脑的恐怖香气！
　　接着，就是食材本身的优势。
　　咬下去一口，汁水丰沛鲜美。
　　之前鱿鱼备受诟病的口感都变成紧致弹牙的享受，简直像是食材正披着香料纱衣在唇齿间翩翩起舞。
　　不知不觉，两串鱿鱼囫囵下肚。
　　商人舔舔嘴唇，还是艰难地又拿出一枚银币：“再来两串！”
　　他得带点好吃的回去给孩子。
　　有人带头之后，群众的消费热情瞬间被激发出来：
　　“给我来一串肉串！”
　　“两种各自来三串！”
　　“爸——我要吃鱿鱼！”
　　能交得起五枚金币入场券的商人多少有点家底，也乐意享受生活，这就让金钱如流水一样涌入尤金口袋里。
　　亚伯心理算了一下：他们带出来三百斤猪肉，一斤猪肉卖一金币，最多赚三百金币，但是如果做成串串，就是一万串，就是一千金币！
　　暴利！什么叫暴利啊！
　　当然，科林带来的香料不够，还得额外采购。
　　可是，减去最贵的香料价格后他们的收益也有七百金币啊！
　　贫穷的法师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看向尤金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领主一定是金钱之神在人间的化身吧？
　　尤金要能听见他的心声，肯定会付之一笑。
　　当然，你以为烧烤夜宵之□□号是白叫的？他还没掏出真低成本高售价的大杀器奶茶呢。
　　他盯着排队的商人们打量一会儿，又让亚伯去请几位商人进帐篷谈谈。
　　商人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脸上都是喜色。
　　亚伯实在绷不住好奇，过去询问。
　　“你观察过他们没有？”尤金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里，短暂失宠一天的黑猫已经挽回主人心，成功在他肩膀上占据一个位子，像一条毛绒绒的围巾圈住露出的锁骨。
　　亚伯稍一回忆：“身上还有面粉痕迹的是粮商，皮肤黝黑的那位像是盐商，衣服精美的那个是布商，身上有药味的应该卖的草药，最后一个身上臭烘烘的不知道是卖牲畜还是奴隶，啊，好像也没区别。”
　　尤金无奈一笑：“别这样，他是牛羊贩子，我们领地也该养点牛羊，种点牧草。”
　　冬天养牛羊？牧草也能种？
　　劝阻的话在亚伯嘴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咽回去。
　　经过今晚这一幕，他心里隐约有了个信念：领主总有他的办法。
　　“您和他们交易来了粮食，布料，草药和牲畜。”亚伯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我们这个冬天好过了。”
　　尤金还是不急不缓：“这些东西会被分批送到北境，代价是今晚的烤肉方子。”
　　亚伯难得变色，紧张地上前一步：“那可是您的菜谱！”
　　那可是能产生金币的喷泉啊！
　　尤金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的激动：“我这里的菜谱多的是。时间紧急，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今晚的盛况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豺狼虎豹，到明天还有贪婪难缠的贵族加入进来，他固然可以公开身份吓退一些人，但也会引起国王哥和教廷的注意。
　　倒不如赚一波快钱后用方子换取更大的利益，而这些商人知道送货的地点是在北域，对他身份有所猜想，自然不敢动手脚。
　　何况——
　　“我还和布商谈了另外一笔买卖，用烤鱿鱼的方子换一样东西。”尤金双腿交叠，从怀里抽出一份图纸，交给亚伯。
　　“这是……”亚伯眼前一亮，“织布机的图纸！”
　　像这种重要的生产工具图纸都掌握在教廷、大贵族和世代传承的工匠手里，寻常人难得一见，却又必不可少。
　　上面还有领主对于一些细节的修改，提出几处地方融入魔法符文的可能，如果都能够实现，织布效率将大幅提升。
　　到那时候，他们领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有衣服穿，有被子盖！
　　尤金满意地看到他激动的神色：“亚伯，我相信你在魔法符文上的造诣。这两天你看看，我提出的这些想法有没有可能实现？”
　　亚伯还沉浸在激动的心情中，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工作量有多艰巨：“好，我一定完成。”
　　他离开帐篷被冷风一吹，才隐约觉出几分不妙，连连打几个喷嚏。
　　“感觉有谁在背后念叨我……”亚伯嘟囔着，注意力又放到这份小小的图纸上。
　　背后的帐篷里。
　　尤金怕屏蔽系统太久会发生意外，终于把系统放出来。
　　趁着系统读取今日数据的时候，他信口胡说颠倒黑白：【你强推的亡国想小助手亚伯又坏我好事，喏，一来就大赚特赚！】
　　系统晕晕乎乎回忆，好像全程都是亚伯在招呼人买烧烤，顿时恨铁不成钢：【他是不是不行啊！】
　　尤金连连赞同：【是啊，还不把钱分给我，偷偷买粮食去。】
　　系统小脑瓜一转，乐了，安慰宿主：【亚伯不愧是我看好的人，这是花领主钱养自己的兵啊，牛逼！】
　　尤金也乐了：【太有道理了，没有你我要怎么亡国才好啊！你一定是个天才！】


第16章 
　　“你们都给我出来。”科林挥舞着手把奴隶们赶出来，推到亚伯面前，点头哈腰，“一共十二个奴隶都在这里了。”
　　亚伯看着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的奴隶，克制住自己皱眉的欲望。
　　其实科林对待奴隶算是有良心的了，只是吃不饱穿不暖不洗澡而已，手脚俱全，身上也没什么伤口，其他把奴隶当耗材的家伙可是会鞭打奴隶为乐，甚至砍断奴隶手脚的。
　　只是他跟着领主大人呆上几天，已经不习惯这个世界的常态了。
　　艾文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战战兢兢看着这位体面的管家，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蜷缩在奴隶中。
　　天啊，他是觉得我们这些奴隶没有用吗。
　　科林大人已经决定把他们卖出去，而白天一路上跟着的大人物看起来很和善，要是没被他带走，后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恐怖的主人。
　　想到碰到暴虐主人的悲惨下场，艾文更加害怕，还是忍耐着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管家。
　　“跟我走吧。”亚伯回过神，让矮人护卫带着他们进入新搭起来的帐篷。
　　帐篷中间赫然是几个浴桶，几根木筒拼接成管道，将水引入其中，蒸汽随之升腾。
　　亚伯：“你们先轮流洗澡。”
　　热水？
　　艾文人小个子矮，排在第一个，看到蒸汽心理就有猜测，手小心翼翼在浴桶上一摸——
　　真的是热的！
　　神明啊，她在心里震惊着，目光沿着管道看向末端。那里只是一个大箱子，看不出热水怎么来的。
　　肯定是教廷的神术，那位大人一看就是被神明宠爱的大贵族！
　　其实，这是尤金最近研究加热符文的成果。
　　冬季洗澡是个大问题，取水可以直接用雪，但加热需要大量木柴，而且耗时长。尤金便参考热水器，直接在管道内壁刻上魔法符文，暂时用不白的触手作为能源核心，调整好流速和魔力输出功率就可以保证流出温度刚好可以洗澡的热水。
　　这次去集市他也把魔法热水器带上，为的就是购买奴隶补充人口后保持卫生，减少疾病传播。
　　艾文现在还不了解这些，只是乖乖听着亚伯要求，把头发剃光清理掉虱子，拿上一小块野猪猪油制作的肥皂和猪毛做的刷子，拉上帘子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作为奴隶，一年都没有一次洗澡的机会，加上这段时间跟着科林迷路和被袭击，污垢已经在她身上结成厚厚的一层壳，非得用力刷洗才能刮下来。
　　浴桶里的热水被换了一道又一道，半个小时后，她终于穿着新衣服走出来。
　　认识她的奴隶忍不住惊叹起来：
　　“天啊，这还是艾文吗？”
　　“好香啊。”
　　“原来艾文这么白的吗。”
　　艾文抬起手，看着自己光滑洁白的手，摸着自己同样滑溜溜的脸，还有肥皂淡淡香气扑到鼻子里。
　　太舒服了，原来洗干净是这种感觉。
　　更棒的是这件衣服。这可是厚实的布料做的衣服，摸上去舒舒服服，一点都不扎手。
　　要知道有的平民一家可能就只有一套衣服呢！
　　至于衣服松松夸夸不太合身根本就不是问题，她一个奴隶居然也有一天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都得感谢新主人！
　　那位主人一定是个超级超级仁慈又厉害的贵族，才会给奴隶们衣服。
　　其他奴隶也都被洗刷干净，换上一模一样的白色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万能的管家亚伯临时赶工出来的，自然毫无版型可言，能穿而已，至于用的布料，就是布商谈生意带来的样品。
　　为了省钱，尤金选的颜色是没染过的白色，但够厚够挡风，能在冬天为奴隶多保存一点体温。
　　亚伯等他们彼此惊奇完洗干净的样子后拍拍手：“大个子。”
　　几个奴隶好奇地看过去。
　　一个比他的同类都要高大些的矮人护卫抱着个比他身体还大的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来了，来了，不用催。”
　　他放下桶，笑眯眯看一眼洗白白的奴隶，打开木桶的盖子，极致的香顿时充盈了整个帐篷。
　　香！！！
　　每个人脑海里都充斥着这一个字，口水疯狂分泌，耸动着鼻子探着头，恨不得直接扑过去！
　　太香了！
　　那是他们渴求依旧的食物的味道！
　　艾文的脑海都充斥着渴望，但她的脚死死扎根在地上，不敢挪动半步。
　　就算大人再仁慈，这种好东西也不是奴隶可以吃的，她可不能招人讨厌。
　　于是，她咬着自己的手腕，试图用疼痛控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
　　“来排队，一人一勺。”大个子拖过旁边的板凳站上去，一手搅动着木桶里的粥，“给你们炖了海鲜粥，吃吃看。”
　　什么？艾文呆立在那里，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居然是给他们吃的！
　　神明啊，她大脑空空，身体却本能地冲上去，举起手试图接住这滚烫的一勺粥。
　　烫也没关系，这可是食物啊，哪怕烫死她也要赶紧吞下去！
　　还是大个子一拍脑袋：“忘记了，你们没有碗。”
　　他赶紧从亚伯手里接过之前匆匆赶制的木头碗：“每个人拿碗装，吃完自己洗好碗。以后这个碗就是你们的用餐餐具了，不要弄丢。”
　　一个粗糙的，边缘都没有被打磨光滑的小碗落到艾文手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棕色的眼睛瞪大，隐约有水光闪烁。
　　奴隶本身就是财产，所以不配拥有财产。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一个属于她的东西。
　　这份感动很快就被落入碗里的粥冲淡。
　　这可比豆子糊糊粘稠的多得多，也好吃得多的多。
　　制作鱿鱼烧烤时剩下的边角料用热水焯后加入姜丝蒜末炒制过，没有腥味，只有被充分激发的香气，之后和大米熬煮到开出米花，入口即化，留在口腔里的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鲜美。
　　更重要的是，鱿鱼肉也是肉啊！
　　艾文头也不抬，不顾粥还有点烫，呼噜呼噜一顿狂喝。
　　好吃，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她恋恋不舍地把碗底舔得光亮，心想：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就是明天被大人杀死也值得了！
　　“还有加餐。”亚伯从外面回来，带来烧烤侵略性极强的香味。
　　是五十铜币的鱿鱼串！
　　奴隶们都猛地抬头，渴望的目光几乎形成实质。
　　“你们饿的太久，不能吃刺激的，所以鱿鱼串少放很多香料。”亚伯解释，把这一打特制的只有外面烧烤四分之一大的鱿鱼小串分给他们。
　　这些人已经成为了领主大人的奴隶。在其他人都用烤串作为晚餐的情况下，领主不打算厚此薄彼。
　　但即使是这样，鱿鱼小串也迅速征服了他们。
　　鱿鱼小串用的是鱿鱼鳍部位的肉，不同于触须弹牙劲道，软硬适中有嚼劲，鲜美中带着淡淡清甜，裹上特制调料，越嚼越上瘾，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量实在太少。
　　艾文都舍不得把这扎扎实实的一口肉咽下肚——
　　她错了，鱿鱼粥还不是最好吃的东西，鱿鱼串才是最棒的！
　　吃饱喝足后，他们还获得了在帐篷里睡觉的权利，以至于第二天早晨，艾文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她又活过一天了，还是睡在这么柔软的地毯上。
　　昨天的一切居然不是个梦！
　　“艾文，赶紧起来，”朋友招呼她，“我们今天一早就要出发呢！”
　　是了，艾文立刻从地板上弹起来，管家说她的第一份工作是运送粮食回领地。
　　到那里之后，他们就正式成为领主大人的奴隶了！
　　她跟着其他人一窝蜂的涌到帐篷门口，昨天负责发食物的大个子已经带着两个矮人护卫把粮食送到车上。
　　“我们要先送第一批买的粮食回去，今晚就能到领地。”大个子友善地对他们解释，“还有一部分要你们背回去。”
　　艾文兴奋地点点头：她可能干了！为了永远留在领主的领地上，她一定要努力！
　　在尤金的要求下，粮商动作很快，第一批粮食今早就被调过来，出发运往北域。一些护卫和奴隶被尤金派去一同押送粮食。
　　科林也在早上告辞去摆摊售卖剩下来的货物，不过据他所说，以后还会去北域拜访领主大人。
　　昨晚尤金已经把带来的货物出手，今日倒是可以好好逛逛中世纪的集市，再补充一些过冬物资。
　　集市被开在大教堂西侧的大片空地上，外围是一圈商人居住的帐篷，中间是三条长长的过道，两边都是摆出来的小摊，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在上面，不时有穿着教廷服饰的集市官走过，所过之处都是陡然安静的空气和无处不在的恭敬的行礼。
　　亚伯注意到尤金的视线：“一般这些人都不会带着检测仪器。”
　　“噢。”尤金收回目光，注意力被那边排成长队的人群吸引，“那是什么？”
　　没得他们走过去，熟悉的扑鼻香味已经宣告答案。
　　那几位商人动作很快，抓住商机，一早就推出新产品：烧烤。
　　昨晚尤金卖烧烤的奇香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而吃到烧烤的人不仅念念不忘，还会到处安利。
　　一传十十传百，肉串鱿鱼串的名称已经彻底打出来。今天早上来吃烧烤的人只多不少。
　　“好吃，这东西太棒了！”
　　“不愧是老詹姆家，比另外四家还多了好吃又便宜的鱿鱼串！”
　　“昨晚我做梦梦到过这股香气，没想到今天真能吃到！”
　　在兴高采烈享受美味的平民外，也有一些穿着铠甲的侍从大摇大摆地来到店铺前，甩下一袋金币，直接包走烤好的所有烤串。
　　被插队的人早就习惯，甚至讨好地点头哈腰让路，用敬畏的目光目送着他走向街道末尾的马车，将美食献给贵族。
　　老詹姆开怀地笑着，数金币数到手抽筋，看到尤金站在路边，赶紧过去：“真是谢谢阁下的菜谱了。”
　　能在教廷附近空地上开店铺的当然不是普通商人，老詹姆的几个女儿嫁的是教廷神父和几个中小贵族，这次靠着惊艳的菜谱又取悦了一位伯爵，心情极好，对这位来自北域的贵人也相当殷勤。
　　“我们店里还有几款来自新布料，您要不要看看？”
　　尤金自无不可，见到所谓布料后，终于露出点满意之色。
　　新的布料赫然是棉布！
　　这款游戏以中世纪欧洲为背景，糅杂西幻元素，很多背景都和历史一致。
　　比如棉花。
　　对于欧洲来讲，棉花也是中世纪末才传入的异域商品，在不了解棉花的时候，他们甚至将棉花想象成一种长在植物上的羊。
　　“这种布料来自一种神奇的不用放牧的羊……”老詹姆滔滔不绝谈论着这种布料的新奇，想起昨天尤金要的织布机，眼珠子一转，“如果您那里有新的菜谱，或许我可以为您……”
　　可惜棉花并不耐寒，又极其消耗地力，目前可不好种植。
　　尤金冷静下来，艰难地把目光从棉布上拔出来。
　　下一秒，他越过老詹姆的肩膀，看见一团东西从街道末尾的华丽的马车里飞出去——
　　那赫然是个瘦弱的兽人奴隶！


第17章 
　　尤金本能地抬起手指，想要救下被丢出马车的奴隶。
　　就在这时，亚伯压抑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大人！”
　　尤金打散在即将指尖成形的清风咒，缓慢深呼吸一口气。他知道亚伯的意思：
　　这里就在教廷边上，使用魔法极有可能被检测到，那时候别说救人，他们都很难脱身。
　　只是，到底不甘心。
　　瘦弱的奴隶狼狈地摔在马车旁，长长的白色耳朵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被尘土和鲜血污染。
　　那是一名兽人奴隶，种族应该是最软弱无害的兔子。
　　“啊，那是格雷戈男爵的马车，”老詹姆介绍，“他最喜欢兽人奴隶了。”
　　说到这里，他朝着尤金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带有兽耳兽尾特征的漂亮奴隶在某些用途上从来都是抢手货。
　　尤金没接话，盯着远处的后续。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披着红色披风的男爵握着手杖下来，尖尖的手杖精准地扎进奴隶的手掌。
　　鲜血涌出来，和泥泞的地面混在在一起。
　　兽人奴隶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但是他只是张大嘴巴，没能从喉咙里挤出半点声音。
　　显然，这位男爵并不喜欢奴隶发出太大的声音惹他烦躁。
　　尤金没有移开目光，但魔力在他周身激荡不休，似乎下一秒就会掀起风暴。
　　这场公然的凌虐没有继续下去。
　　男爵傲慢地移开脚，没让半点脏污沾上鞋子，轻轻拍手。身边的侍从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弯下腰，抓住兽人奴隶长长脆弱的耳朵根部，一把把它薅起来！
　　无声的尖叫再次响起。
　　尤金看着兽人被绳子缠住耳朵，然后高高地挂在墙上，在剧烈的疼痛下弹动身体，像是正在被活吃的猎物。
　　很快，那点弹动也没有了——侍从用重剑打晕了兽人奴隶。
　　在充满畏惧的沉默中，男爵的马车渐渐远去。
　　不等尤金匆匆上前，看出点苗头的老詹姆拦住他：“这种事情几天就来一次，男爵就是惩罚惩罚不听话的奴隶，死不了的，等到下午就把它放下来了。”
　　“您不会是想和男爵抢人吧？”老詹姆好声好气，“男爵可是执政官的外甥。”
　　那个背后是教廷的，一上任就压住本地两位伯爵的执政官。
　　亚伯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他们领地刚刚起步，最好可以和附近领地保持和平，更不能被教廷围剿。
　　“唉呀呀，”老詹姆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后引，“您要是真喜欢那个兽人奴隶，我这里也有点门路，白兔子黑兔子花兔子，猫猫狗狗小白羊，每一种都有。”
　　他猥琐地笑着，打量着这位合作伙伴漂亮至极的脸：碰到这样的主人，这些奴隶真是占了大便宜。
　　尤金：“和子爵一个路子的？”
　　老詹姆拍胸脯保证：“您也知道的，没有教廷的允许，这种品相的兽人奴隶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整个中北就一条路子。”
　　尤金恍然大悟，低声：“执政官？”
　　老詹姆笑而不语。
　　这下，尤金才答应去看看。
　　老詹姆把店交给店员，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外观简洁而不失雅致的建筑物前。
　　不过尤金没有出示贵族身份，也只靠着老詹姆的关系从后门进去。
　　一进门，富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大量的纯金被捏成盛开的花朵、盘旋的枝蔓和旋转的水涡，只为了当做墙上的装饰。
　　更多金子做的繁复华美的装饰和昂贵的家具都被精心安置在布满淡淡熏香的房间里。
　　稍一抬头，还能看见天使的金色雕像高高悬挂在头顶，垂下慈悲的一瞥。
　　当然，也只是一瞥。
　　因为尖叫、哭泣和绝望的嘶吼声正源源不断地从地下的房间里涌上来，却不能让天使们举起审判之矛。
　　尤金感谢进入法师后被加强的五感，让他再次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
　　他问：“奴隶呢？”
　　仆人知道他身份不俗，也没有摆出傲慢的架势，姿态恭敬但绝不卑微：“请随我上楼。”
　　尤金的脚没有动：“有哪几种奴隶，都在哪里？”
　　仆人有些惊讶地和老詹姆交换一个眼神，还是回答：“最低贱的奴隶都在地下……”
　　“带我去看看。”尤金打断他的话。
　　地下一层的入口一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剧烈的恶臭。
　　尤金冷静地跟着走下去。
　　一道道栏杆后面是被赛成沙丁鱼罐头的，拥挤到几乎没有落脚点的兽人奴隶们。
　　这里只是个中转点，他们很快会被送走，而不是在这里劳动来贡献价值，所以，仓库嘛，能赛多点是一点。
　　反正都是些容貌平平，兽耳兽尾都不全的混血兽人。
　　尤金走到末端，目光和这些麻木的死气沉沉眼睛对上，又很快移开。
　　那是一种被烈火烫到一样的感觉。
　　“要多少钱？”尤金提问，“这里所有的奴隶，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
　　仆人被他的好胃口吓到，嘴巴长大成O型，很快又闭上：“这里是一百多个奴隶。”
　　奴隶们每天都在死，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仆人微微欠身：“价格的话我还要请示主人。”
　　“可以。”尤金点头。
　　这不算是冲动消费，他本来就有增加领地人口，在冬天大搞矿业的想法。
　　就算是粮食也可以通过建设魔法温室，甚至学习植物魔法来解决。
　　只是，人不应该是被明码标价的货物。
　　后面的交易过程很顺利，奴隶商人很乐意接到这么一笔大单子。
　　冬天是奴隶最不好卖的时候。
　　毕竟这些奴隶要粮食养着，但是冬天做活少，容易死，贵族们都宁愿在春天再入手。
　　楼上那些贵重商品还好，地下这些是真的容易滞销。
　　所以，他乐呵呵给了这位冤大头一奴隶十个银币的价格：“二百金币，我们做个朋友。”
　　默默围观许久的系统都忍不了了：【我们好像亏了。】
　　尤金似乎很冷静：【这不是很好吗？看到别人看傻子的目光了吗，这说明我们做的对！】
　　系统大为震撼，系统小海豹鼓掌。
　　领主没反对：“还有吗？再要一百个。”
　　奴隶商人笑开了花：“当然还有，就是还要调动一会儿，您什么时候要？”
　　“今晚六点前。”尤金淡淡道，“价格可以高一点，但我要的急。”
　　奴隶商人很少听说这种要求，但有的贵族等着发泄，要奴隶急的也不是没有。
　　难怪大冬天买奴隶。
　　他自然不会反对，琢磨着赶紧把残次品们都处理了。
　　交易完成，一行人正要出门。
　　尤金突然又回头看一眼：“这房子翻新过？”
　　仆人满脸谄媚地回答贵客：“去年修的。”
　　他没有注意到，阳光下，这位贵客的影子一点点拉长，随即没入建筑物的阴影里。
　　和老詹姆告别后，尤金又逛了几个摊子，又被嘎嘎大叫的鹅吸引注意力。
　　“这鹅怎么卖？”他询问。
　　大鹅可不仅仅是牙尖嘴利看家护院的战神，它还是一种耐寒家禽，皮肤表面的细小绒毛保温作用极佳，大片的羽毛又能防水防风，最低耐寒温度可达零下20度。同时，鹅可以以牧草和虫子为食物，没有池塘也可以饲养。
　　而且，鹅和鸡一样可以下蛋成为优质蛋白质的来源，本身是优良的肉类来源，羽毛还可以用来做羽绒服，再适合北域不过了！
　　一金币可以换大鹅两只，小鹅四只，鹅苗三十只。
　　尤金不差这点钱，大手一挥，直接把摊子上的鹅全部包圆，让商人下午送到他们帐篷那里。
　　旁边的摊位看他出手爽快，吆喝得越发卖力。
　　尤金也挑剔，丝绸珠宝这种奢侈品不看，但各种粮食种子药草粗布甚至喂牛羊的干草都来者不拒。
　　昨晚赚的钱哗啦啦流水一样失去，换来大把大把渡过冬日的物资。
　　直到夕阳西下，尤金才停下快乐购物，把目光投向那堵墙。
　　兽人奴隶似乎是醒了，红色的眼睛麻木地看着前方，犹如一具风干的尸体。
　　子爵的马车还是没有出现。
　　他会被挂多久？一个晚上？还是直到成为尸体？
　　【统，】尤金骚扰系统，【攻略里是怎么形容兽人来着？】
　　系统超大声：【兽人永不为奴！】
　　它的小脑袋瓜在亡国这件大事上一向转个飞快：【宿主你是想？】
　　尤金：【把他救下来后隔壁邻居会发火找我们麻烦，而且兽人肯定不会轻易屈服，等于在身边埋个炸弹。】
　　【好一个一石二鸟，】系统高高兴兴，【宿主，你出息了！】
　　尤金轻声附和：“是啊，我出息了。”


第18章 
　　系统的功能就像大豆里的油，榨一榨，总会有的。
　　在尤金死皮赖脸地劝说下，系统终于同意透支能量，帮他打开了附近的实时地图。
　　除了集市的路线外，还有一些小点，绿点是友方，黄点是中立，红点是集市上巡逻的守卫和集市官。
　　系统能看到的东西比展示出来的更多，突然催促尤金：【就是现在出发，那群守卫现在在喝酒，喝完至少是一个小时以后！】
　　尤金立刻披上斗篷，指尖微动，几个清风咒上身，接着夜色遮掩，快速冲向街尾的那堵墙。
　　夜色以深，路人最多只感觉一阵风拂过，完全没放在心上。
　　尤金来到那堵墙面前。
　　他穿着黑色斗篷，几乎与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扬起头看着冻得浑身僵硬的兽人奴隶。
　　奴隶终于察觉到什么，眨了眨红色的眼睛，垂眸看下来。
　　疼痛到极点的耳朵已经变得麻木，但流下的鲜血依旧模糊了他的视野。
　　他只能模模糊糊对上一双泛着银色光芒的眼睛。
　　好像是幻觉。
　　好痛，好冷，他终于要被死神带走了吗？
　　下一秒，他便感觉疼痛的耳朵骤然被解放出来，浑身一轻，像是一朵离开枝干地树叶一样轻飘飘的落下，落进一双并不厚实但足够温暖的怀里。
　　在象征死亡的困意来临的时候，他幸福地想着——
　　死亡并不可怕，来得如此温柔。
　　尤金赶紧把准备好的催眠术拍到奴隶身上，省得他应激发出声音，接着抓紧时间冲回帐篷。
　　亚伯就已经带着其他人等候在那里，白日里购买的货物已经被打包完毕，放在带来的马车和新买的推车上。
　　整整二十车的物资点着火把，排列成长长的队列。
　　奴隶商人也动作够快，合起来总共248个奴隶都已经被送来，不过时间仓促，来不及像昨天那样做好卫生工作，给他们喂上一顿提前做好的饭之后便催促着他们加入推车的队伍，至于其中重病的虚弱的，则专门空出一辆车来让他们代步。
　　尤金扫视一眼，确认无误，便带着救下的兽人奴隶上了马车。
　　“问题不大，不能说话是因为他被切掉了舌头。”亚伯简单检查了奴隶的耳朵，处理好伤口，捏住他的下巴，掰开嘴检查一遍，“不会死，兽人的生命力比人类可顽强多了。”
　　尤金：“你会断肢重生的魔法吗？”
　　亚伯无奈：领主什么都好，但有的时候太过善良软弱，缺少决断和狠心。
　　但，如果不是这一点，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站在这了。
　　他只是摇头：“涉及到治愈的都是很高深的魔法，教廷更擅长这些。”
　　尤金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羊皮纸上。
　　行驶中的马车并不平稳，但法师的手稳如磐石，用羽毛笔流畅的在纸上写下一系列文字：“日安，莱昂伯爵阁下……”
　　在刷刷刷的书写声中，兽人奴隶悠悠醒转。
　　不痛了？
　　他下意识动动耳朵，动动手指，原本撕裂般的疼痛像是隔着模模糊糊的一层，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舒适。
　　于是，他一点点睁开眼，率先见到的是马车黑漆漆的天花板，紧接着，难以形容的猛烈香气钻进了鼻子。
　　肚子立刻雷鸣般咕噜咕噜叫起来，口水随时疯狂分泌，求生的本能压过一切思考，让他猛地坐起来，耸动着鼻子看向中间。
　　在马车的中间，有一张小桌子，明明下面没有燃着火，摆着的小锅却不断咕噜咕噜冒着泡，里面泛着红色的奶白浓汤不断散发出勾人魂魄的香气。
　　神明啊，这一定是好人才能去的神国。
　　能自己熬煮食物的锅，这是多么温暖，多么美味。
　　他逐渐看直了眼。
　　尤金停下书写的动作，一眼就看见刚醒来还满脸茫然的小兔子：“我记得兽人都可以吃肉，你想尝尝这锅海鲜汤吗？”
　　那张非凡人能有的脸庞在灯光下美到咄咄逼人，兽人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死后进入神国，正在被天使询问，只会愣愣地点点头。
　　他被人挂在城墙上一整天，滴水未进，大脑完全被进食的本能所占据。
　　亚伯见怪不怪地给他一个木碗，装了一碗汤。
　　这碗海鲜汤本来是给领主准备的，用最好的海货。大虾的头被剪下，和葱姜蒜一起炒出虾油，之后加水熬成汤，再加入去壳虾肉、鱿鱼块以及文蛤，甚至亚伯还特意加了个新买的鹅下的蛋，一起慢慢炖煮成现在这锅丰盛鲜美的海鲜汤。
　　兽人一口下去，海鲜汤落入胃袋里，暖洋洋的感觉一下充盈全身，而从未接触过的鲜味则是在口腔里骤然爆炸，飘飘欲仙到几乎冲毁他的神智。
　　他毫无形象地把脸埋在碗里，喝得呼噜呼噜作响，眨眼就将一整碗汤吸到肚子里，然后依依不舍地伸出舌头，将最后一点料汁卷到嘴里。
　　肚子饱足后，神智才上线。
　　兽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神国做出这么丑陋的举动，耳朵紧张地向后收拢，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天使——
　　这位漂亮的天使分明和带走他生命的死神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这里还不是神国！
　　他被贵族豢养，眼界开阔的多，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架前行的马车上。
　　至于那张桌子，上面还有金色的纹路忽闪忽闪，应该是教廷无所不能的圣纹。
　　拯救他的究竟是怎样一位大人物啊！
　　“是领主救了你。”亚伯见他回过神，敲一敲桌子，提醒他，“现在你是我们领主的奴隶了。”
　　兽人奴隶慌忙一头拜倒在地上，连续磕上好几个头：
　　神明保佑！他原来是被这样一位尊贵又仁慈的领主救了！
　　尤金停下写信的笔，无奈地叹口气：“不用跪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习惯性询问后才想起来兽人不会说话，正要找补，却见艰难比划着的兽人盯着他手中的羽毛笔。
　　“你认字？”尤金来了兴趣，给他纸笔。
　　兽人奴隶低头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班尼。
　　看起来他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或许有过简单的培训，也或许是偷偷学来的。
　　但也让他的领地里少了一位文盲。
　　尤金思考着：“班尼，是个好名字。”
　　他温柔地说：“要是没事的话，马车停下后你下去和其他奴隶一起推货物。”
　　班尼却踌躇着没有动。
　　尤金耐心地追问：“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班尼抿住嘴唇，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词。
　　他拼写有些问题，涂涂改改了两次，尤金才看懂：金矿。
　　亚伯清晰地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尤金。
　　尤金面色不改：“不白。”
　　他投影在马车壁上的影子骤然加深，紧接着向外膨胀，变大，然后骤然挣脱影子的领域，跃至半空中，收缩合拢成一团，轻盈落地的时候又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
　　尤金伸手示意不白过来。
　　白日里见到的奴隶商人背后的靠山是执政官，尤金在采购奴隶的时候顺手放出了不白，让它潜伏进商人的影子里，打入执政官的势力内部，寻找可以用来辖制执政官的信息。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信息就是执政官去年偷偷给教廷输送了五千万金币。
　　他本以为这些全是从中北的领地上刮下来的，想以此挑动本地贵族和执政官的斗争，给执政官找点麻烦，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难怪奴隶商店都用金子装饰。
　　随着他的意念，不白再次摊开成阴影，很快，阴影蠕动着，变形成中北地区的地图。
　　尤金没有中北的地图，只能凭借对游戏的记忆复现。
　　而班尼在不白出现的时候就吓得后退一步，但很快就惨白着一张脸停在原地。
　　班尼意识到这不是魔鬼，它是领主豢养的宠物！
　　这具通常被认为胆小又懦弱的兔人出乎意料地很快冷静下来，手在靠近北域的边界位置一指。
　　尤金眨眨眼睛，他们的马车还没有驶出中北区域，刚好那金矿就在附近，如果……
　　随后，他就看见班尼拿着笔趴在地上，快速在纸上画图。
　　五分钟后，一张局部三维地图出现在班尼的手下：他所知道的所有金矿的矿洞和地道都清晰可见，其中有一条隐蔽的地道被重点加粗标出，地道口刚好就在路边！
　　他用磕磕绊绊的文字告诉领主，之前他和兽人们都是在那里挖矿，偷偷为逃跑留了一条暗道。
　　这样应该能取悦领主大人吧，班尼担心地想，他能把子爵所有的金矿都送给领主，这样，高贵的领主大人就不会抛起他这样不漂亮又弱小无用的兽人了吧？
　　然而，等他抬起眼，看到的就是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
　　高贵仁慈的领主大人比精灵的歌声还动听的声音说：“班尼，你是个天才。”


第19章 
　　直到抱着一锅海鲜汤下车的时候，班尼还有点恍惚——
　　伟大的仁慈的尊贵的领主大人居然夸奖了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在说他吗？但是领主大人的语气是那么笃定，眼神是那么的真挚！
　　天啊，他一定是听错了。
　　领主只是为金币而高兴吧，像他这样弱小无能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个天才呢？
　　可是，可是，领主大人以后让自己跟在他身边学习啊。
　　班尼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不再是贵族的性、奴而是能成为贴身男仆，甚至是未来的管家。
　　虽然部分贴身男仆的工作也和性、奴有所重合，但是地位要高得多的多！
　　何况他要伺候的还是这么这么好的领主大人!
　　“班尼。”走在前面的管家大人回头，催促不知不觉开始傻笑的兔子兽人。
　　班尼赶紧回神，羞愧得白色的耳朵都烧成了红色，赶紧抱着海鲜汤过来。
　　领主大人认为今晚天气寒冷，下面推车的奴隶也应该多喝点肉汤驱寒。
　　于是，管家大人便带着他下来分发肉汤。
　　这一锅不多，每个人只能喝到一小口，在中途修整的时间，还会有更多的热汤被准备好。
　　但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哪怕只是一口热汤都能让人活过来。
　　只是，班尼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贵族会这样想，会这样做。
　　领主大人就是最好的大人！他这样坚信。
　　就算是神明……也只能做到这样吧。
　　班尼耳朵又红了起来，为自己违背教会神明至高无上的教诲感到一点羞愧。
　　车队停下修整，本该在马车里高枕无忧的尤金却再次披上斗篷出现在树林里。
　　不白蹲在他的肩头，尾巴自然的垂落，然后扩散成隐匿于阴影里的触手。
　　班尼确实是个天才。他对金矿附近的地形记忆得清清楚楚，画出来的地图也简单明了。尤金很快就定位到那条隐蔽的地道。
　　这条地道是挖矿奴隶们偷偷建造的，可惜在用它逃出去前就被奴隶主卖了出去。
　　不知道现在新的一批奴隶能否发现这条生路。
　　尤金停下脚步，四种元素被他汇聚在身周，重重叠叠成坚固的透明护盾。
　　之后，他抬起手，瞬发发光咒，一团光出现在他身边，为他照亮前路。
　　准备完毕，尤金用风移开堵住地道的岩石，走进金矿。
　　子爵领地。
　　奢侈的宴会正在举行。
　　这个点奴隶们已经陷入沉睡，但子爵城堡的灯火永不熄灭。
　　漂亮的裙摆在舞池里旋转成盛放的花朵，从一个男人手中流向下一个男人。
　　足以供给奴隶们一年的食物被随意摆放在桌上，血红的葡萄酒被人翻倒，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满室都是香气。
　　子爵依靠在天鹅绒的椅子上，随手抓起一把金币，向前一抛。
　　叮咚、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几只兽人奴隶立刻摇晃着尾巴冲上去追逐。
　　“赢了。”子爵笑着从奴隶嘴里接过三枚金币。
　　兽人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得意地高高扬起，被他一把攥住，用力揉捏着。
　　奴隶不敢挣扎，只能发出柔媚的叫声。
　　“子爵大人有这样的新宠真是让人羡慕。”旁边的小贵族们立刻恭维起来，从您的奴隶训练有素谈到您的品味高雅无比。
　　毫无疑问，身为执政官侄子的他在这个社交圈里是当之无愧的核心。
　　他也只是眯着眼睛享受，直到有人随意提起那只死兔子：“之前那只小兔子呢？以子爵大人的手段……”
　　贵族们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
　　问话的人又想起那雪团一样的尾巴，纤细的腰身和暗藏着倔强的眼神，一股邪火直冲下面，不由得继续撺掇：“子爵大人，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子爵勉为其难满足了他的愿望，招招手，让男仆去办。
　　算算时间，那小东西也被吊了一天，再硬的身段也该服软。
　　然而，等他们又喝完一桶酒，都把那骚狐狸的尾巴剥下来了，男仆还没回来。
　　子爵一脚踹开奄奄一息的狐狸奴隶，急着找下一个发泄对象：“小兔子呢？”
　　管家擦着汗过来，身体颤颤巍巍，一把跪下：“那只死兔子被人救走了！”
　　“什么？”子爵的醉意被怒火冲掉一半，谁敢救他的人？！
　　管家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它被人带走了，巡逻的护卫没看见那个罪犯。”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子爵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尊严被这样冒犯！
　　他一把掀翻面前的桌子，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仆人们立刻跪了一地，哆嗦着等待审判。
　　他们死死地捂住嘴把声音堵在喉咙里——现在发出声音一定会死的！
　　当天夜里，集市被火把包围。
　　执政官手底下的部分护卫军被子爵调动，穿着冷冰冰的铠甲，一家接着一家敲开店铺的大门。
　　老詹姆被迫从睡梦中醒来，半点脾气也不敢发，谦卑地跪在地上：“大人们是来查什么的？”
　　他用余光看着这群鬣狗在店铺里横冲直撞，珍贵的丝绸被他们随意撕扯破布，塞到怀里。
　　神明啊，老詹姆只能在心里祈祷，然后膝行上前，把刚赚的一百金币塞到骑士的手里：“您也辛苦了。”
　　骑士收到贿赂，表情终于舒缓一点：“子爵的小东西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救走了。”
　　他还在数钱，便恰好错过老詹姆陡然惨白的脸。
　　“没问题，走吧。”骑士清点完金币，心满意足地一挥手，招呼士兵离开。
　　老詹姆见他们离开，才爬过去关上门。
　　下一秒，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仆人震惊的神色疯狂地把最值钱的东西用布包起来。
　　仆人惊恐：“老爷？”
　　“跑，我们赶紧跑！”老詹姆丧偶多年，没有儿子，女儿们已经出嫁，孑然一身，也不必通知谁，带上老仆人就冲进地下通道。
　　他们这种小商人有再多的钱也不过是贵族的肥羊，所以老詹姆早就有过紧急逃生的计划。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带来灾难的居然是一笔大买卖！
　　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着冲出地道，坐上马车。
　　“去北域！”老詹姆告诉仆人。
　　他在这里的人脉全部是执政官一系，想要活下去，只能求救于刚攀上的贵族！
　　两个小时后。
　　在冷冰冰的城堡里，子爵终于知道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谁。
　　“区区一个男爵！”他咬牙切齿，太阳穴青筋直跳，“你们居然要这么久才能发现！”
　　护卫军跪上一地，骑士也是满身冷汗：该死的老詹姆，要不是被他欺骗，他多逼问几句，肯定早就挖出线索！
　　绝不至于要等那个粮商检举有人突然晚上出发！
　　气归气，在那个男爵已经回到自己领地的情况下，子爵也没办法直接把人抓来。
　　他压抑着怒火等到早上，整理好衣服，坐上马车。
　　想要跨领地找麻烦，他得求助自家叔叔。
　　不巧，执政官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
　　子爵远远看到执政厅前停着两辆马车就觉得不妙，走进一看，果然，上面是伯爵的家徽。
　　又是那该死的傲慢的两个家伙！
　　叔叔来之前，这两人还恨不得对方去死，现在倒是捏着鼻子合作了，虚伪！
　　他不无恶意地想着：这种人背弃了神明的美德，就应该被教廷审判，上火刑架！
　　无论心里怎么臆想，子爵依旧只能等候在候客厅，等到中午饥肠辘辘的时候，才看见两位伯爵神清气爽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排抱着文件的仆从。
　　他们趾高气扬得从他身侧走过，没有施舍给他半点眼神。
　　这比一两句侮辱都要来的难受！
　　子爵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僵硬地行礼完毕，终于见到他的叔叔。
　　短短几分钟，执政厅里已经是如同暴风卷过的狼藉。
　　执政官站在窗前，神色阴晴不定。
　　Fu*k！
　　子爵心里暗骂，就知道那两伯爵一开心就没有好事！
　　他还是只能恭恭敬敬问好，变着花样讨好许久，总算见到叔叔的表情舒缓下来。
　　“呵，是谁给那两个蠢货出的主意。”执政官嘴唇的肌肉震颤着，仿佛在想象中咀嚼着仇敌的血肉，“居然让他们去查税收官！”
　　子爵是知道叔叔拉拢税收官从伯爵手里抠钱的。
　　反正大贵族蠢的很，只要有的花，根本不清楚领地一年能收多少钱。
　　就是没钱，也可以找个理由加税嘛！
　　但如果有人从他们这里骗钱，这就是在挑衅他们，甚至整个贵族的权威了！
　　两位伯爵自然暴怒，连教廷的震慑都不怕了，亲自来执政厅拍桌子，不仅从执政官手里抠回双倍的钱，还狮子大开口，试图揽回一部分权力。
　　难怪叔叔如此生气。
　　但子爵还是把他遇到的问题摆了出来。
　　执政官不太在意：“男爵而已，虽然是个王子……”
　　从来不关注时政的子爵：“王子？”
　　“现在我们伟大的国王最讨厌的弟弟，教廷不喜欢的不祥之子，卑微的可笑的男爵，领地只有巴掌大小。”执政官食指拇指一捏，哼笑一声。
　　他的态度也代表大多数贵族的看法：有权利的王子才配叫皇室，被所有大势力厌弃的王子也就比平民好一点点。
　　子爵兴奋起来：“那我们能不能让教廷出手？”
　　执政官也需要出点火气：“可以，再送点金币的事。”
　　他优雅地一摇铃，金矿的管事战战兢兢地进来。
　　执政官完全没发现他的管事正在流冷汗：“金矿怎么样了？”
　　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大大人！金矿炸了！”


第20章 
　　这是红皮肤第一次独自进入狗洞。
　　狗洞是对矿洞里特别狭小的矿道的称呼，就连比人类矮小许多的成年矮人和地精都无法进入，只有矮人地精的幼崽可以自如通过。
　　红皮肤大概六岁，下巴上开始长出矮人标志性的胡须。
　　“到可以独自采矿的年纪了。”管事这样说，“明天让她去新开的狗洞。”
　　红皮肤很高兴：妈妈咳的血越来越多，而爸爸每天工作拿到的食物根本不够吃。如果她也能带回来很多金矿石，就能多领一份食物。只要妈妈能吃饱，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就像是她的地精姐姐，自从可以洗矿石淘金子后，每天都能吃个半饱了！
　　辛苦肯定是很辛苦，地精姐姐只能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泡在水里。
　　她把那双夹杂着红色的肿胀绿手从脑海里划掉，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进狗洞里。
　　红皮肤赤身裸体，四肢着地，拖着小矿车的车子绑在她的腰间，像一只驮着重物的马，不，钻狗洞的应该是拉车的狗才对。
　　她被自己联想逗笑了，赶紧提醒自己不能再走神了。
　　“采矿的时候，要专心，如果不能注意你的身体、四肢和敲打岩石的声音，随时都会有跌落和碰撞受伤的风险。”爸爸这样教导她。
　　昨晚，爸爸很生气，但他不能拒绝管事，只能轻轻在她头发上一压，告诉她这些话。
　　红皮肤很相信爸爸，因为爸爸曾经是个自由的矮人。
　　自由！一个不可思议的词语！
　　地精姐姐说自由是和糖一样珍贵的东西。
　　红皮肤没吃过糖，也不知道自由好不好吃。
　　专心，专心，她回神，努力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让矮人的天赋引导她开采矿石。
　　前面不太对劲，红皮肤心想，每爬一步，松软的土地都渗出水，裹着泥湿漉漉地挂在她身上。
　　但是敏锐的感知让她直起身，小心翼翼擦亮火把——
　　金子！
　　闪亮的金色让她兴奋地低喊一声，从腰上取下镐子。
　　砰！巨大的像是雷电落在矿洞里的声音响起！
　　矿塌了！
　　红皮肤被震得脑袋嗡嗡的，但是她还是努力张开手，向前抱住了一块泛着金光的石头——这是她今天完成的工作！
　　工作一点都没有完成会被活活打死的！
　　所以，在崩塌的矿洞里，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张到最大，贪婪地，就像一条不自量力吞掉大象的蛇一样，抱住掉落的金矿石。
　　石头不断地砸下来，疼的她不断发出细弱的尖叫，但很快，连细弱的尖叫声也没有了，只有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温热的红色液体。
　　矿洞的崩塌不是什么大事，尤其像这次，管事们都好好的，连教廷的守护圣纹都没启动。
　　管事确认完毕，走路带风地回去监工。
　　“看什么看！”他挥舞着鞭子抽过去。
　　堵在他面前的是个男矮人，衣服破破烂烂的，黝黑的皮肤上尽是细碎的伤口。
　　他沉默地站着，像一块顽石：“管事大人，是东边矿洞塌了吗？”
　　管事不耐烦又抽他一鞭子，鲜血和疼痛没能让这个矮人后退：“我女儿……”
　　“死了。”管事总算想起来那个小奴隶，“晦气的东西，第一次挖矿就出事，肯定是被神明厌弃，哎，你干什么！”
　　那个卑贱的无耻的奴隶居然敢推开他跑出去了！
　　管事被这胆大包天的顶撞惊呆，接着，那群挖矿的奴隶们居然都停下来，握着镐子沉默地看着他。
　　无形的压力在这片空间里涌动，管事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但恼怒却翻倍地涌上来——
　　“你们这群该死的奴隶看什么看！”他大喊着，拿出哨子猛地吹响，呼唤矿洞里的守卫，“要偷懒吗我要把你们都填到废弃矿洞里！”
　　守卫来了！
　　矮人爸爸听见了尖利的哨声、铠甲撞击的声音和同族受伤的呼叫，却不敢停下脚步，蒙头向前狂奔。
　　他在黑暗里摸索，地下的矿洞如同巨大的迷宫，到处都是拐角，某个拐角处突然爆发出一阵亮光！
　　是巡逻的守卫！
　　“叔叔！”地精的声音响起，“走这里。”
　　他被拉向另外一条小路，远离致命的光亮，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狂奔，直到猛地摔上一跤。
　　鲜血流下的时候，他听见了那轻微的，一短一长的敲击声。
　　“红皮肤！”矮人猛地一震，那是他早就和女儿约定好的暗号！
　　地精立刻亮出爪子疯狂地挖掘起来，肿胀的手很快被石头划破，留下斑斑血迹。
　　“爸爸很快救你出来，你再坚持一下。”矮人爸爸安慰着，咬着牙用力扒拉石头。
　　敲击的声音还是无法控制地微弱下来，越来越轻……
　　“再坚持一下！”这次的呼唤声已经带上哭腔。
　　终于，在一块石头被移开的时候，一双暗淡的绿色眼睛出现在缝隙里。
　　“别怕，我……”
　　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穴！
　　“他们在这里！”守卫们兴奋地大声呼喊。
　　管事趾高气扬地下令：“抓住他们！”
　　矮人霍然站起来，不要命地冲上去，试图挡住冲过来的守卫：“再给我们一会儿！”
　　砰——咚——
　　守卫轻轻一挥，矮人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而地精也被涌上来的守卫一把按在地上。
　　他们只能哽咽着求管事：
　　“大人，求求您，您行行好，救救我女儿！”
　　“她还那么小，以后能挖那么多金矿！”
　　“救救她吧……”
　　管事只觉得吵闹：这群狡猾的奴隶总在找理由逃跑！
　　他也看见了废墟里那双暗淡的眼睛：“晦气的东西。”
　　管事踢了块石头过去，牢牢堵住缝隙，随即高高抬起脚，就要踩下去！
　　矮人的哀求声陡然停住，化作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
　　他是如此的怨恨，以至于背弃了对大地之神的信仰：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鬼的话，他宁愿用出卖灵魂换取复仇的机会！
　　于是，魔鬼真的来了。
　　黑暗像是一块布一样笼罩了整个洞穴。
　　在蠕动的粘稠的黑色里，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形缓缓浮现。
　　沉闷的洞穴不知从何处开始刮起了风。
　　风从轻柔逐渐变得急促，像是逐渐加快的鼓点，像是肆意旋转的舞步，以至于每一缕风都带上刀割一般的锋利。
　　管事和护卫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卷入了风的舞步之中，随之急切地旋转起来，像是七重纱之舞般一层层褪去——莎乐美褪去的是纱衣，他们褪去的是皮肤血肉甚至骨骼。
　　风止息的时候，黑袍死神踏着一地的残肢走来，黑暗在他的袍角涌动，像是死亡长河的浪花。
　　矮人率先反应过来，哆嗦着跪倒在地，砰砰砰磕头：“求求您，救救她！我可以把灵魂献给你！”
　　“我想，灵魂对我没什么用。”
　　并不沙哑低沉，反而出乎意料动听的声音响起，黑袍人轻轻摘下帽子，露出那张璀璨夺目到仿佛在发光的脸。
　　“您……”地精刚刚从管事的惨死中回过神，又被容貌震撼，大脑一片空白。
　　尤金已经从不白的反馈中发现了受困的孩子，抬抬手，指挥触手搬运：“如你们所见，我是个人，只是是个魔法师。”
　　他们反而抖得更加厉害：魔法师真的会把人献给深渊啊！
　　“我愿意成为您的祭品！”矮人视死如归，闭眼大喊。
　　尤金：“……不用。”
　　他无奈扶额，很想问问亚伯他们法师怎么对外宣传的。好家伙，他就救个人，哪里像大魔王找猎物了！
　　不管内心多么震惊，尤金还是在冷静地指挥不白进行救援。
　　触手翻卷，一部分渗入缝隙中提供支撑，剩下的接连移开上面的石头，很快清理出一个大洞，卷着矮人女孩的腰把昏迷的她带了出来。
　　她运气不错：在毁灭性的坍塌中，一块石板撑在她上半身，成功护住重要器官，留下了一条命。
　　但是——
　　“腿保不住了。”触手轻柔地把人放进被压扁的矿车里，小小一只，刚好可以蜷缩进去。
　　矮人眼里顿时蓄满泪水，又要磕头：“求求您……”
　　触手扶住他，尤金平静地说：“这在我的能力之外。”
　　矮人不说话，看着浑身是血的矮人女孩，他痛苦地抓起地上的尖锐的石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地精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嘴唇蠕动一下，闭上眼，让开。
　　妹妹，下辈子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啪——
　　不白及时发现不对，一把拍开石头，顺便把人压在地上。
　　尤金刚把注意力转移到不白正在探测的其他区域，听到声音才回神。
　　很快，他就理解了矮人的想法。
　　他叹口气，走过去，轻柔地抱起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走吧。”
　　领主向他们发出邀请：“你们想不想毁了这里，然后去一个所有人都有吃有喝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第21章 
　　世界上真的会有那样的地方吗？矮人根本不敢相信。
　　他只知道，教廷的神父们一遍又一遍地宣称：所有种族生来不平等。人类所具有的形体最接近神明，是大陆上第一等高贵的种族。至于他们这些神明造物时的失败品，丑陋卑劣，只配在无尽的苦役中消磨自身，直到偿还完毕所有的罪孽后，才有可能窥见神国的圣光。
　　相比之下，地精更年轻也更敢于期待，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尤金：“真的吗？”
　　尤金轻轻颔首：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不会让自己领土的居民死于寒冷和饥饿。
　　最后，矮人爸爸也不再犹豫。
　　哪怕可能被邪恶的魔法师当做祭品，他也不可能放弃带着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尤金也很满意。
　　班尼留下的暗道是上一代奴隶偷偷挖掘出来的，所以他一路走来并没有遇上多少守卫，碰上巡逻小队藏匿在阴影中避开。唯一的问题是，班尼离开后，地下又多出许多矿道，宛如一个大型迷宫。就算尤金可以让不白探路，也好几次迷失方向，现在有人理应外合自然是最好的。
　　金矿中心。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灰暗狭小，金矿中心有一大片专门清理出来的平台，用岩石砌成一排仓库。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仓库里闪烁着的金光。
　　再向外面一圈，则是管事们的居所，有明亮的油灯和舒适的床，还有专门为他们服务的厨房。
　　奴隶们是绝不允许来到这里的。他们吃喝睡觉都在矿洞里——这样就可以省下去上工的时间。
　　也有例外——当奴隶们犯下大错时会被带到这里。
　　矮人爸爸的同伴们手上脚上都缠着镣铐被押送到这里。一路上，守卫们冷冰冰的剑时不时狠狠敲击着他们的腰背大腿，催促着他们快点前进，保证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犯错的奴隶都浑身青紫，甚至血肉模糊。
　　“下流！卑鄙！狡诈！”总管事已经听说这群奴隶不服管的事，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摔了自己极为宝贵的瓷花瓶。
　　紧接着，他难得叫停今天的工作，让奴隶们都过来好好看一看背叛主人的奴隶都是什么下场！
　　死气沉沉的奴隶们被拉到这里，看到被绑着的矮人，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年长的奴隶眼神麻木，而年轻点的奴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没有人敢哭出声，只有年幼的孩子还不理解将会发生什么，转动着大眼睛看着，然后被父亲或母亲遮住眼睛，带到一边。
　　伴随着恶魔低语般的咕噜声，巨大的如同竖立着的棺材一般的盒子被推过来。棺材打开，露出里面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细长的钉子，上面还有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终于有奴隶开始颤抖。
　　总管事满意极了，扫视一圈，枯瘦的爪子一把从奴隶中抓出个纤细矮小的身影——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矮人小孩。
　　当他被拉出来的时候，他的母亲死死抱着他的腰，凄厉的哀嚎像是皮肤被人活活地剥下。
　　即使她被拖得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也阻止不了幼嫩的孩子被塞进那个棺材里。
　　所有奴隶都是这样想的，他们绝望地闭上眼睛，直到雷鸣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闪电从天空中落下，极为精准地击中总管事，一下将他击倒在地！
　　这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在抽搐半响后彻底没了声息！
　　“神啊！”
　　“是神罚！”
　　“神明降临了！”
　　在教廷的经文中，神明常常用雷电用火焰来惩处渎神者，所以刚刚发生的奇异一幕只有一种可能性——
　　神明厌弃总管事！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奴隶瞬间骚动起来，兴奋地叫喊着，有人冲上去试图解救他们被捆在中间的同胞。
　　而剩下的管事和守卫们则无比茫然：神明为什么会惩罚他们？难道他们真的犯下了渎神的大罪？
　　更有一些胆小的放下武器，虔诚地跪倒在地，口中念诵着祈祷词，不断向着想象中的神明磕头请求得到饶恕。
　　尤金收回举起的手，眼中炽烈的银色光芒渐渐消散。
　　刚才他发出的雷电咒是他所学的最强单体攻击技能，代价是几乎抽干了所有的魔力，好在成功达成他的目的。
　　他轻轻一推矮人爸爸的肩膀：“去告诉他们反抗。”
　　出乎尤金预料，之前还有些怯懦瑟缩的矮人爸爸这一次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就冲了上去。
　　“他们都被神明惩罚了！我的兄弟姐妹们，让我们拿起武器，秉持神明的旨意，去惩罚这些亵渎神明的家伙！”他前所未有的狂热姿态冲到广场中间，直接踩上桌子，手臂举过头顶，疯狂地挥舞着，“神明就在我的身后！”
　　他想明白了！
　　领主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魔法师，而是神明行走于人间的化身，之所以宣称自己是和恶魔契约的魔法师，一定是因为他想以此来考验世人！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好好能活下去的地方——除非是神国！
　　刚刚领主已经把神国的入场券交给他，哪怕像他这样卑劣的种族，只要保持虔诚和善意，也可以被神明救赎！而他的同胞也将迎来自由！
　　是了！现在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时候！
　　“为了神明！让我们杀死这群渎神者！”矮人率先朝起斧头冲向一边正在跪着磕头的守卫，“用渎神者的血祭奠神明！我们每个人都将升入神国！”
　　守卫惊恐地瞪大眼睛，却没能做出任何有效手段。
　　他的头颅高高飞起，在依旧恐惧不安的奴隶们面前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坠落在地，裹着尘土一路滚到角落里。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抵挡的守卫居然也能够被杀死！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困住奴隶们的牢笼！
　　奴隶们纷纷嘶吼着，拿起他们最熟悉的镐子、锤子和斧头，不要命地冲上去。
　　他们身体孱弱，而管事和守卫身上都有教廷出品的守护圣纹，但那又怎样？
　　一个杀不死，就有两个，三个，四个，数不清的稿子和斧头朝着他们的身体砍去，数量多到任何人都会心惊胆裂！
　　“你们疯了吗！”
　　“疯了！都疯了！”
　　短暂的挣扎后，挥着鞭子的他们彻底淹没在愤怒的人群中。
　　阴影中，尤金脸色苍白，脸颊却泛起病态的红晕，眼底有无形的火焰在燃烧：“他们认为最卑贱的，恰恰能颠覆他们。”
　　无数触手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缓缓圈住腰腹之后，拉长勾住他的手臂，帮他承担怀里矮人孩子的重量，又透过紧贴的皮肤，将魔力缓缓送入他体内。
　　充足的魔力滋养着身体，尤金终于从刚刚的高强度施法中缓过来，激荡的情绪也随之冷静。
　　他鼓励地揉一揉触手：“好狗狗乖狗狗。”
　　再一抬头，他就看见地精小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睛。
　　尤金：？
　　地精虔诚地低头：“您的神谕，我一定会牢牢记住，日后必定让整个大陆都听见您的声音。
　　尤金摇头：“不，我不是神。”
　　地精的小脑袋开始激烈思考，最终得出结论：神明大人自有道理，她只要听从就好。
　　“我明白您说的了。”
　　不，你不明白。
　　尤金看她暗藏着狂热的表情，深觉这位一定会和泰丝很有共同语言。
　　但凡事只能慢慢来。
　　如果信仰可以短时间内激发他们反抗的欲望的话，也不是不能用一用。
　　奴隶们的反抗结束的时候，曾经挥舞着皮鞭的牧羊者们只剩下鲜血和肉块还遗留在地上，而乖顺的羊羔们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从管事的屋子里翻出他们渴求已久的食物、衣物和金钱。
　　还是矮人爸爸率先看到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尤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敲打着翻出来的铁锅：“大家听我说！我们刚刚杀了管事和守卫，执政官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
　　这两句话如同冰水一样瞬间扑灭大家激动的情绪。
　　不少人刚刚升起的勇气消失殆尽，胆怯地丢下抢劫掠夺来的东西。迟来的恐惧和莫测的前路让他们惶恐地瑟缩在一起。
　　甚至有人开始暗自埋怨起来：早知道就不应该听矮人的。
　　矮人爸爸扫视一周，把那些面露怨恨的人记在心里，停顿片刻后才大声宣布：“所以，我要带大家去神明为我们准备的新的领地！”
　　狂喜的情绪瞬间在奴隶群中炸开。
　　矮人爸爸还想让大人出来说两句，可惜，大人只是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把一切选择命运的权利都交给他们。
　　看来，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矮人在心中下定决心，然后热切地回答起想要和他一起离开的奴隶们的问题。
　　经过一番努力，整个矿上八百名奴隶中，只有大概三分之二的人愿意和他一起去神明的领地，剩下的要么对此所谓的神明领地抱怀疑态度，或者听说领地有领主后拒绝再次成为奴隶，抱团出去追寻自由。
　　矮人带人来见尤金的时候还有一点沮丧，但在得到认可后又变得高兴起来。
　　选择去领地的奴隶们也见到了被矮人大力吹捧的隐藏在大陆的神明化身，同步陷入震撼中。
　　这就是矮人说的神明行走在人间的化身吗！天哪，他明明有着邪恶的黑发黑眼，却遮不住光辉夺目的容颜。除了神明，还有谁能拥有这样的风姿？
　　奴隶们一颗忐忑的心都安定下来：幸好他们来了，以后一定要努力劳作，将来才能升上神国！
　　尤金不知道自己靠脸又刷了一波信任值，注意力完全在矮人告诉他的矿井核心上。
　　这里向教廷输送不少金币，教廷也格外重视，曾经派遣十二名神父在这里绘制大型保护圣纹，位置就在矿井核心。
　　尤金正愁领地没有好的保护，没想到刚好捡漏碰上一个可以学习的案例。
　　他安排新的领民们去搬运库里的粮食黄金和其他生活物资，自己则在拍好防护咒后进入核心。
　　经过数个小时的拆解后，尤金收获满满地从专注状态中回神。
　　他不能保证可以用魔力复刻一个大型保护罩，但已经学会如何用魔力摧毁这样的保护圣纹，并让狂暴的力量久久萦绕在这座金矿上，斩断向教廷输血的动脉。
　　一团璀璨的光在他手中无限压缩，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核心边缘。
　　半小时后，他们离开矿井。
　　一小时后，保护圣纹被引爆。
　　过去的苦难长埋地底，全新的生活正在展开。


第22章 
　　班尼一夜没睡。
　　他本以为喝完汤后队伍会继续前行，却没料到领主大人会不见踪影。
　　亚伯比他淡定多了：“领主大人自有安排，我们耐心等候就是。”
　　接着，他安排班尼去宣布就地休息。
　　班尼办事的时候依旧心事重重：他很清楚领主大人救他是冒着巨大风险的，现在失踪是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坐立难安。子爵暴虐的脸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实在无法入睡，干脆起身和护卫们一起守夜。
　　直到晨光熹微，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只剩下枯枝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响动。
　　班尼最先抬头，警示护卫，让他们安静下来，自己找到隐蔽的位置查探。
　　半人高的枯草摇动，一张丑陋的属于地精的怪脸露出来——是个地精！
　　不少护卫都松一口气。
　　地精可能是出来探路的奴隶炮灰，班尼没有放松。好在后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很快拂开树枝，露出他熟悉的完美面孔。
　　领主大人！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冲上去。
　　尤金只注意到护卫，见他突然出现，还有些惊讶：看不出来小兔子还有当侦察兵的潜力。
　　“我去金矿带回来一些奴隶。”他温声解释，赞许的目光投向班尼，“多亏了你的地图。”
　　班尼飘飘然得好似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温水里，长长的耳朵都害羞地蜷起来了。
　　他不能说话，只能拼命用手比划，急的汗都要流出来了：“没有领主大人，我的地图也是没有用的。”
　　他听见领主大人愉悦地笑起来：“你也多一点自信。”
　　很快，亚伯也及时赶到，引导推着物资车的金矿奴隶们加入队伍。
　　当然，作为现场最擅长医术的人，他对红皮肤的伤势进行了检查和处理。
　　尤金使用魔力控制住出血，及时保住红皮肤一条命，但是要让她度过危险，还是需要截肢。
　　矮人，经过交流，尤金现在知道他叫做大力。他很难过，但还是接受了现实：“神明会保佑她的。”
　　尤金对上他饱含希望的眼睛，好像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将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领地中心。
　　还没有看见城堡，他们就先见到今日出来狩猎的队伍。
　　一行十个奴隶正提着大桶小桶，背后拖着网兜，里面是银色黑色的大条大条的鱼，正活蹦乱跳的呢！
　　冬天也有这么多大鱼吗？
　　金矿来的奴隶们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过来的狩猎队，口水直流。
　　泰丝开心极了，没想到居然能第一个见到领主！
　　她也不去想领主为什么提前回来又怎么带来这么多奴隶，兴奋地迎上来：“领主大人，欢迎您回来，愿您一切顺利。我们今天为您捕了两百斤的鱼！”
　　“这些日子你做的不错，辛苦了。”尤金看他们行动井井有条，先肯定泰丝等人最近的付出，“我为你们带了新的同伴。”
　　泰丝这才好奇地看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新同伴。
　　好惨啊，这是她的第一想法，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谁能想到之前她过着比这还不如的日子呢？
　　泰丝再次庆幸她早早遇到了领主，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大力也在打量狩猎队，注意到他们并不枯瘦，身上干干净净，穿着厚实的衣服，和奴隶们完全不一样。
　　他们肯定是领地的自由民，矮人想，真好啊，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自由的。
　　矮人自然要和他们打好关系：“您……”
　　“不用对我用敬称，”泰丝笑笑，“我也是领主的奴隶。”
　　包括大力在内听到这句话的新奴隶嘴巴都大张成O型——
　　奴隶居然能过的这么好！这里一定是神界吧！
　　大力震撼不已，本能地做出祈祷的手势：“愿神明在大陆的化身，伟大的领主大人庇佑我们。”
　　泰丝认可地点头，同样祈祷一遍，随即炫耀他们受到的庇护：“领主大人肯定是神明的化身，自从他降下神迹，我们在冬季也能捕捞到大鱼，不必受饥饿之苦。”
　　听到这句话，大力看着鱼的目光立刻带上了虔诚。
　　狩猎队的其他成员也很快和新同伴打成一片，宣扬着领主大人到这里短短几日带来的巨大改变。
　　欢声笑语中，城堡出现在眼前。
　　比起尤金走的时候，城堡焕然一新。
　　大胡子带人挖石头和泥土修补好了城堡漏风的地方，又按照尤金留下的图纸对一楼和荒废的地下室进行了改造。
　　现在进入城堡，可以看到一楼不再是空荡荡的大厅，而是用木头和窗帘布简单分割成一间间紧凑的小房间，有些房间外面还挂着形状奇怪的木板。
　　“地下室已经打扫干净了，喜欢生活在地下的地精和矮人已经搬进去，但还没有完成扩建。”大胡子羞愧地说，他身后的人类同样面露愧色。
　　三天就能完成这么多工作已经很让尤金惊喜，自然不会苛责：“我相信你。”
　　“矮人一族都擅长建筑和冶炼，你们一起努力，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他示意大力也去看看这些临时房间，“刚好，我还需要你们开发一种造墙的办法。”
　　按照尤金计划，接下来他们要去开采魔晶矿，多出来的材料刚好可以制造混凝土。
　　“好！”大力正是急于表现自己的时候，信心十足地答应。
　　同时，他的脑袋也在极速运转：领主大人把城堡分割成这么多房间，还挂上木板，一定有什么深意！
　　矮人思考停顿在大胡子递给他一叠木板。
　　“你们分一分，至少十个人一间房，然后用木块在门口做个记号。”
　　大力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在说……
　　“我们可以住进城堡？！”地精妹妹惊讶不已——他们可是奴隶诶！能吃饱就很不错了，怎么，怎么还能住这么好……
　　“当然。”大胡子莫名感到自豪，“我们的领主是如此仁慈伟大，他是神明行走于大陆的化身！”
　　周围的奴隶都点头赞同，小心翼翼地接过分到的木板：这可是神明的赏赐！
　　幸福感极大地增强了这些人的劳动热情，完全不需要亚伯催促，奴隶们快速地完成了把物资入库的任务。
　　“现在我们拥有782名奴隶，”亚伯拿着统计出来的数据进行汇报，“买来的基本是兽人，您带回来的基本上是矮人和地精。”
　　尤金并不意外，矮人和地精都是适应地下生活擅长挖矿的种族，其中矮人还擅长建筑冶炼和铸造，而地精有超强的矿石分辨能力，当然会成为金矿首选的劳动力。
　　按照班尼的说法，执政官就是在弄到这样一批更合适的奴隶后，才卖掉他们这些粗笨庞大只有力气适合做挖矿的兽人奴隶的。
　　现在，这些天选矿工都将为他的魔晶矿开发计划提供助力了。
　　“食物有小麦，黑麦，燕麦，面粉，土豆，豆子，鱼，猪肉，羊肉等，按照您的标准，够喂奴隶们吃三个半月。至于布料，只够每个奴隶一身衣服，一间房一床干草填充的被子。剩下的干草只够您带回来的十头羊，两头牛吃两个月，我们需要让一些奴隶去割草。您带回来的五十只鹅倒是只需要吃点鱼肚子里的东西，但暴风雪就要来了。”
　　“人口是领地发展的基础，至于食物问题，我们能解决的。”尤金笃定道，这种态度也感染了亚伯，让他神色放松许多。
　　尤金这才接过他的记录，发现每个条目都有详细记录，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位全能管家真是让人省心。
　　就是游戏设定里面居然还没有广泛使用阿拉伯数字吗？
　　他顺手拿起羽毛笔，抽出另外一张纸，画出表格，将每一个类目都填进去，其中的数字不再使用文字，而是用阿拉伯数字表示。
　　“仓库里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管理要轻松许多，”亚伯没想到还能这样，作为法师，他察觉到这些符号能起到的巨大作用，“有些魔法需要大量运算推演，使用符号记录省时省力。”
　　“不过使用符号记录数字也有被人篡改的风险，这些数字就在计算的时候使用吧，等晚上其他法师过来的时候再说。”尤金笑笑，“记账还是用这个。”
　　他将中文繁体的数字一一写下，脸上浮现出一些怀念。
　　也好，这样一来，在这里也能看见故乡的东西。
　　亚伯敏锐地注意到他身上一闪而过的悲伤，来不及追问，领主大人就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
　　“现在人多了，有些事情也该立下规矩。”
　　送走亚伯后，尤金熟练地拉回不白，把沿着胳膊往上爬的触手塞回去，恢复成猫里猫气的样子。
　　系统上线，咔滋咔兹一会儿，终于接上信号：唔，宿主的领地又多出不少人啊。
　　等等，它为什么没有阻止来着？
　　系统生锈的小脑瓜正要运转，就听见宿主叹气：
　　【统啊，一觉醒来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奴隶投奔我，我感觉我真的要破产了，新人待遇还要这么好吗？】
　　破产=亡国
　　等式在系统脑海里成立。
　　对哦，它一定是抱着这个打算让宿主多收人的！
　　于是，系统强烈谴责宿主的小气行为：【宿主，不要怂，我们继续干！怎么能玩新老歧视呢！一视同仁，待遇拉满！】
　　它依旧觉得亡国进度条走的太慢：【宿主，请您务必拿出败家的实力来，找出新的撒钱方法！】
　　尤金恍然大悟：【系统，你真是个天才！正好，我有个新法子！】
　　完成工作后，新来的奴隶们在浴室前排成长队。
　　浴室，这还是艾文第一次听说的名词，但泰丝一解释，她就知道了：原来她被卖给领主的第一天就用过浴室了！
　　城堡里固定的浴室要大的多的多，一口气可以让八个人一起洗澡。水也不用装在桶里，而是直接从头上淋下来。
　　她第一次用的时候还以为天上下热水了呢。
　　当然，现在要惊讶甚至害怕的不是艾文了，而是这些后来的家伙，她还要指导这些人呢！
　　想到这里，艾文挺起胸膛，高兴地把赶制出来的衣服递给出来的地精妹妹。
　　“洗的很干净，头发也剃好了，身上没有虱子。”
　　艾文检查好，点点头，拿出纸，准备记录——这可是一份高贵的工作，要不是她被教过一点字，管事大人们又忙，根本轮不到她来！
　　“叫什么名字，分的哪一间房子？”她熟练地询问，打开管家大人给她的房间图。
　　地精妹妹犹豫了：她没见过爸爸妈妈，也没有名字。
　　艾文没等到回答，看她表情，猜到原因，心顿时软成一滩温水：“要不要取个名字？”
　　她拿出一个口袋，里面都是剪切好的纸片：“领主大人亲自取了一些名字，奴隶们可以从里面抽一个。”
　　听到是那位救下她、红皮肤和大力叔叔的尊贵大人亲自取的名字，地精妹妹忙不迭点头，慌慌张张伸手去抓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她的手因为激动抖得不成样子。
　　“呃，格莉特。”艾文努力拼出这个词，“很可爱的名字呢。”
　　格莉特定定地看着这片小小的纸片，努力将天书般每一个笔画记下：“格莉特，格莉特……”
　　渐渐的，眼泪大朵大朵地落下——
　　“我有名字了！呜呜呜呜！”
　　艾文今天不只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笑着把人拉到一边平复情绪，继续手头的工作。
　　等格莉特缓过来，已经害臊得满脸通红，还是艾文见她好奇地盯着写下的文字，干脆让她也来帮忙。
　　工作结束的时候，格莉特也压下了羞耻感。
　　“走，我们去食堂。”艾文高高兴兴揽过她的肩膀，听着远处的钟声，“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口气涌入这么多奴隶，原本小厨房改建的食堂容量不够，尤金便做了新的规划：
　　奴隶们分批轮流用餐，用钟声通知，工作地点比较远的由专人送饭。
　　现在是轮到艾文吃饭的时间了。
　　格莉特还是第一次听说食堂这种东西，好奇地四处打量。
　　看到浴室隔壁的屋子排起长队，她正要询问：“这么好的屋子……”
　　“不，”艾文赶紧捂住她的嘴，“那是厕所，唉，现在已经不够用了，我们的领主大人说要扩建。”
　　短短两天，她已经自然地把自己视作领地一员，带着自豪感介绍了厕所的用途。
　　格莉特捂住嘴，今天多次收到冲击的观念再次变化：“这么好的屋子居然专门用来……领主大人可真好啊。”
　　“那是，”艾文完全忘记昨天自己吃惊的表情，“领主大人可是神明啊。”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无比虔诚。
　　“前面就是厨房，”来自食堂的香气拉回她的思绪，艾文正要介绍，“诶，门口怎么那么多人？”


第23章 
　　远远地,格莉特就猜到前面石头垒砌的屋子是食堂了。
　　因为她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油脂与燕麦混在一起的醇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鼻腔，深入胃里,勾起馋虫。
　　格莉特小狗似的嗅着这股香气,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香气。
　　太香了！吃起来一定非常好吃！
　　今天先是赶路,后来卸货、工作、洗澡，根本没有吃过东西，她早就饥肠辘辘。
　　格莉特捂住肚子,明明离开金矿的时候已经吃撑了，但现在还是饿得要命。
　　没有人会要一个贪婪的奴隶的,她警告自己不要变得太娇气,这么香的东西肯定是给尊贵的领主大人准备的。
　　但在这种勾魂摄魄的香气下，她还是生出一点妄想——领主大人这么仁慈，没准是给他们准备的呢？
　　艾文拉着她走向聚在食堂门口的人群,走进一点,她就看见管家大人居然在这里！
　　一块木板被管家大人钉在了食堂门口,上面好像有字。
　　艾文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好像写的是北域管理条例初版。”
　　“什么是管理条例？”格莉特好奇地询问无所不知的前辈。
　　艾文一阵脸红：她也是刚刚来没多久啊！
　　好在管家大人很快就开始解释起来，施加魔法后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是领主颁布的全新的法规！”
　　哗——
　　奴隶们反应剧烈,不少人甚至转过身就跑,还是最前面的大力大声开口：“领主大人是需要我们交新的税吗？”
　　不怪他们,几乎所有贵族颁布新的法律都是为了交税,虽然奴隶连自己都出卖了不必交税，但万一呢……
　　亚伯摇摇头：“我们仁慈的领主必不会加重你们的负担，这些新的法规只是为了规范你们的行为,避免你们犯错。”
　　慌张的奴隶们都冷静下来，鹌鹑一样瑟缩在一起,听着亚伯继续解释。
　　“从明天开始，你们拿到食物前都跟着厨娘念诵法规，日后还有法规问答。”亚伯注视着茫然的奴隶们，猛地抬高声音，“前三十个完整地背下来这个条例的人可以得到一个鸭蛋和两块烤肉！”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降落在奴隶群里，所有人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真、真的吗！”有人尖叫着发问。
　　亚伯给予肯定的答案：“当然，领主大人设下法规不是为了折磨你们，而是为了引领你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正确的道路……”艾文咀嚼着这句话，眼睛逐渐发光。
　　大力反应更快，一下子跪下去：“感谢领主大人赐下圣言！”
　　引导凡人的不就是教廷的经文吗？现在他们也有神明化身亲赐的经文了！
　　一句话说出来，所用奴隶跟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感谢圣言。
　　或许有人还半信半疑，但是鸭蛋和烤肉还在诱惑着他们。
　　无论是不是真的，领主大人赐下的必须是圣言！
　　格莉特张大嘴巴，说话之前口水已经流出来：“蛋蛋蛋！烤肉！！！”
　　下一秒，她赶紧捂住嘴，耐心地聆听管家大人为他们念诵管理条例。
　　奴隶们听亚伯念一遍还不够，为了早点记下来好生哀求他反复念了三遍，直到管家大人有事要去做，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走。
　　大力只来得及用自己能认识的符号记下个大概，愁眉苦脸：“要是有人认得这上面的字就好了。”
　　认得艾文的人齐刷刷投来目光：这个兽人女孩刚刚还在负责登记，肯定认得字！
　　艾文肚子叫得震天响，尴尬地捂住饥饿的肚子，急忙解救自己：“大家先去吃饭，晚上下工之后我给大家讲！”
　　同时，久久没等到人吃饭的厨娘也从门口探出头，敲着锅催促：“吃不吃饭！错过这个吃饭的点就没了！”
　　奴隶们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窝蜂涌进食堂中。
　　格莉特被艾文拉着一路跌跌撞撞进食堂，听到兽人姐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得快一点，这不是打个饭的事！还要排队洗手！”
　　原来一进食堂率先见到的不是饭菜桌椅，而是一排装雪水的盆。
　　每个人都要在盆里洗净双手之后将盆洗干净，在外面接了新的雪水放在这里，等管事检查完后才能离开。
　　“管事换了？”艾文见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兔子兽人正在旁边监督排队的人群，同时自己正在墙上组装一个个装置。
　　她还想跟同族搭话，对方却只用手势比划着让她安静排队。
　　艾文这才意识到对方无法言语，不好意思地闭上嘴，探头探脑打量才发现装置里刻有她没见过的圣纹。
　　兔子兽人安装完毕后，伸手在装置的竹筒下面一摁，很快便有清凉的水流出。
　　太好了！以后排队洗手更快更方便了！
　　艾文憧憬着以后的场景，期待地笑起来。
　　她还在傻乐，旁边快要把自己舌头撕下来嚼吧嚼吧祭奠肚子的格莉特已经快速洗完手，张开手在兔子兽人面前供他检查。
　　班尼确认这位地精妹妹连指甲缝都清理干净后点头，让出进入食堂的通道。
　　“艾文姐姐！”格莉特转头催促。
　　“马上！”艾文回神，赶紧弄完，和她并肩进入食堂。
　　比外面闻到的更为猛烈的香味立刻将格莉特冲击得晕头转向。
　　厨娘一打眼就看到瘦瘦弱弱的两个女孩子，顿时心生怜爱，勺子在锅底一搅，特意多捞些料盛进她们碗里。
　　格莉特甚至来不及找个位置坐下，就先对着手中的碗猛喝一口。
　　“好烫！”她斯哈着又吞下一口。
　　温暖的粥进入肚子，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
　　之后，她才来得及细细品味嘴里留下的咸香，燕麦入口软软糯糯，又香又耐嚼，清香与另外一种奇妙的鲜交杂在一起，回味无穷。
　　格莉特放缓速度咀嚼后，很快又吃到一个惊喜。柔韧的表皮被牙齿轻轻撕开，接着便是爆开的清甜口感。
　　“这个是？”她从粥里翻出一颗小小的黄色食物，询问艾文。
　　“这是玉米啦，我以前也吃过，”艾文也忙不迭挖出两颗玉米，一起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但这个好甜啊，糖也就是这个味道吧！”
　　“糖！”那可是和自由一样珍贵的东西！
　　格莉特开始兴致勃勃地寻宝，把剩下粥里总共五颗玉米全部收起来，嗷呜一口吃掉，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随即，她又发现全新的惊喜，那是一块白里带着红色的东西，咬起来q弹可口，入口鲜香，回味又透着甜。
　　“这个可是虾肉！是肉！”艾文珍惜地吃着这个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的东西。
　　肉！
　　格莉特都要舍不得把这块肉吞下去了，久久地品味着，将这个味道记在心里——光是吃过肉这件事情就够她吹好久了！
　　“以后每天都会有一小块肉的。”艾文已经可以忘掉自己曾经的局促，从容地宽慰新来的小伙伴，“这都是领主大人的恩赐！”
　　“感谢领主大人！”格莉特大声赞同，然后抓住艾文的手，“艾文姐姐，今晚回去你好好教教我那个管理条例好不好？”
　　一小块虾肉已经这么好吃了，她都不敢想象蛋和烤肉有多棒！
　　前三十个背出管理条例的必然有她一份！
　　班尼吃完饭，按照规矩把饭碗洗洗洗干净后送到厨娘那里，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走回领主的书房。
　　“进来。”
　　班尼一进去就看到领主大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还印着火漆。
　　他跟在子爵身边一年，已经记住这些贵族们的家徽，所以认出这是来自莱昂伯爵的信。
　　这封信就像是劈头盖脸打来的风雪，让他僵硬在原地：难道子爵联合其他贵族来向领主大人讨要他？
　　尤金看出他的恐惧，伸手招呼他过来：“你看看信吧。”
　　班尼克制住手的颤抖，结果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他脸上的恐惧逐渐被惊讶冲淡。
　　这封信并不是什么兴师问罪，相反，莱昂伯爵在信里面大肆夸赞领主大人狠狠落了子爵的面子，揭穿执政官的阴谋，甚至还直呼金矿爆炸得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他承诺帮领主大人顶住教廷施加的压力。
　　总之，现在子爵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追究他这么一个小小奴隶的逃离！
　　尤金单手托腮，欣赏着班尼脸上控制不住的喜色，又把一盒金币摊开在他面前：“莱昂伯爵还送来一点小礼物。”
　　班尼还是有点恍惚，这种大好事居然落他头上。
　　为什么？
　　尤金对上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看到他头上具现出来的问号。
　　“因为贵族是一块利益共同体，执政官背后代表的教廷和他们存在矛盾冲突。”尤金解释，“我帮他们一个忙，他们也要卖个好，不过，或许也有一点威胁的意思。”
　　班尼警觉起来，看起来恨不得立刻抽出剑和人厮杀：他居然敢威胁您？！
　　“没事的，只是想把我绑在贵族的一边。”尤金含糊解释，把已经写好的回礼单子和信递给班尼，“信使在会客室里呆着，把单子上的珠宝和画作整理出来和回信一起交给他。”
　　尤金决定暂时和伯爵搞好关系。
　　莱昂伯爵肯定看出他炸金矿求助过魔法的力量，信中隐约有所暗示，在他雇佣魔法师之后只能站在贵族一边，教廷绝不会容忍他存在。
　　要是尤金背叛贵族阶级，教廷整不了豢养魔法师的大贵族，还整不了一个落魄王子小男爵？
　　说起魔法师，尤金也从不白共享给他的视野里见到了走来的三位白袍人。
　　他干脆从书桌后站起来，披上披风，叫上班尼：“夜间行路难，明天再收拾好东西交给信使吧。你先随我去见教廷来的三位……”
　　因为不白分享的视野发生的变化，尤金微微停顿，改口：“四位圣使。”
　　正在修理城堡围墙的奴隶比他更早见到缓步而来的一行人。
　　他们披着白袍，淡金色的圣纹在袍角摇曳，就算地精哥哥再没见识，也知道这都是他们不能靠近的上等人！
　　地精哥哥害怕地蜷缩起来，不想被发现，但很快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他视野里，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是来自教廷的神官，请带我们去见领主阁下。”
　　神官！！！
　　地精哥哥不可思议地抬头，见到的是便是垂落的月光织成的绸缎般的银发。
　　他不敢直视对方，低下头，慌慌忙忙站起来，就要一溜烟去找人。
　　转身看见从城堡大门走出的人影时，地精瞬间有了底气：“领主大人！”
　　在他的翘首企盼下，尤金不急不缓走到法师们面前，行礼：“我是这里的领主尤金，欢迎各位神官来到北域。”
　　班尼同样跟着他行礼，打量着让领主如此重视的客人——出乎他的意料，这些教廷来客不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高傲。
　　另外一边，“神官”们也在观察。
　　菲尔瑞想象过很多次亚伯写信倾力推荐的领主长什么样，但一见面，还是有如见天人的倾倒感。
　　他容貌极尽精致，红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越发衬托出裸露在外皮肤肌理细腻柔白似雪，但那无可挑剔的礼仪风度透着股震撼人心的庄重和不可侵犯，让人生不出半点觊觎之心。
　　“很高兴认识您。”菲尔瑞有模有样地行着教廷的礼节，其余人同样如此。
　　尤金目光从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扫过：“城堡里已经为各位布下盛宴，请随我去会客室。”
　　即使经过修理，城堡也并不华贵，但一层随意进出忙忙碌碌的奴隶们还是让法师们有些吃惊。
　　“老师，真的和亚伯先生说的一样呢。”学徒好奇地四处张望，然后被红发的法师一弹额头，立刻闭嘴。
　　会客室到了。
　　他们的老伙计亚伯已经等在门口，微笑着躬身：“欢迎。”
　　几位法师都忍不住笑起来。
　　进入会客室，众人陆续落座，班尼熟练地为每个人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等班尼离开会客室，红发法师一弹响指，淡红色的光芒从她的项链里扩散开来：“好了，现在没人看得见听得见这里了。”
　　她毫不忸怩地朝尤金自我介绍：“芙莲娜。”
　　尤金注意到刚刚一瞬间活跃起来的火元素：“想必您正是北域最最急需的一位火系大法师。”
　　芙莲娜细眉一挑：这位领主阁下果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元素亲和天赋。
　　“后面那位应该就是您的学徒了。”尤金目光投向她身后，那是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眼神明亮，笑容开朗，火元素正亲昵地环绕在她身边。
　　“领主阁下，我是爱丽丝。”学徒脸颊泛红，紧张行礼。
　　她知道自己出生平民，没受过贵族的礼仪教育，很怕这时候失态给老师丢脸。
　　“你好。”尤金看出她的局促，温和地和她对视。
　　在这种平等包容不含半点倨傲的目光下，爱丽丝心情莫名平复下来。
　　接着，尤金看向一行人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位。
　　这种吸引力在他进入房间解除伪装后更加明显，银发法师有着相当俊美的容貌，灰色的眼睛像是夜雾下的森林，更重要的是，在银缎般的发丝间赫然是一对尖尖的耳朵——
　　他是个精灵，不，尤金放开自己感知，一个半精灵。
　　菲尔瑞知道这位天资卓绝的领主应该看出点什么：“菲尔瑞，我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
　　精灵是一群热爱自然，性格温和，精通箭术、音乐和种植的种族。
　　而银发的精灵更加少见，是早已绝迹的月精灵一族。
　　当然，就算是种群最大的森林精灵也已经在教廷和王国的捕杀下沦为玩物。
　　“我想阁下一定会不虚此行。”尤金发自内心的一笑。
　　这一笑是如此灿烂，菲尔瑞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撒着金粉的小妖精随着他的笑容飞舞。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让绿色在北域的冬天绽放呢？”
　　菲尔瑞的尖耳朵抖了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阁下……”
　　然而，尤金吊起他的胃口后就甩手不管，看向窗外。
　　从会客厅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停在那的马车。
　　马车的阴影微微摇动，旁人只以为是风，但尤金却知道但是潜伏在阴影里的不白。
　　“还有一位来客，也是故人。”尤金收回视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亚伯轻轻叹口气：“领主大人真的是敏锐。”
　　“那么，这里是你，还是那里是你？”尤金透过不白看清马车里的布置。
　　除了法师们带来送给他的六大箱魔晶之外，还躺着一个静静沉睡的人。
　　不同于亚伯现在亡灵骷髅般的长相，马车里的那位算个帅哥。
　　文质彬彬，气度斐然，标准的贵族绅士形象。
　　“身体在那里，灵魂在这里。”亚伯解释。
　　当年极光组织遭到重创的时候，他是唯一留守在北河法师塔的高层。为了保护其他学徒顺利撤离，亚伯被迫使用禁术，打开深渊的缝隙，但过程出了差错，不仅没能保住极光的有生力量，还让自己的灵魂掉入深渊缝隙。
　　“在我离开深渊的时候，刚好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死在深渊缝隙边，没有躯体的灵魂便被卷入无主的躯体里。”亚伯唏嘘不已。
　　刚刚进入身体的时候他甚至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也正是亲生体会过奴隶的生活，亚伯才有现在的觉悟。
　　甚至在系统剧透的一重结局中，亚伯率先点燃了革命的火种。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走亚伯的身体，那时连深渊的缝隙都关闭了。”芙莲娜拍着桌子，“太冒险了！”
　　菲尔瑞：“后来，我们想办法用生命的气息保存了这具身体，只是不知道如何让亚伯的灵魂回去。”
　　亚伯悠悠喝口茶，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这样也挺好的。教廷已经当我死了，管不到我头上，而你们还是通缉犯呢。”
　　暴脾气的芙莲娜看起来很想甩他一脸火球，还是被紧张的爱丽丝拦住了。
　　尤金看着他们互动，这才有管家先生也还是个年轻人的感觉。
　　“涉及灵魂的事还需要再进入深渊一次，”菲尔瑞突然对他说，躬身行礼，“进入深渊需要准备很多材料，我们需要领主阁下的帮助，也愿意为此向领主大人效忠。”
　　“我承诺帮助你们。”尤金同样站起来回礼，“听阁下的说法，深渊和灵魂息息相关吗？”
　　就算有不白屏蔽，系统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尤金猜测系统是绑定在灵魂层面上的，听到亚伯的奇幻经历后，他也坚定了去一趟深渊的想法——
　　无论是验证系统是否和灵魂绑定，还是解决系统这个心腹大患都得去深渊里找答案。
　　“精灵的传承中就是如此，”菲尔瑞回答，他敏锐地察觉到领主对此事的在意，“抱歉，作为四分之一个精灵，我的传承里没有更多消息了。”
　　“没事，就是好奇而已，”尤金含糊回答几句后，转移话题，“现在，我的朋友们，让我们来谈谈正事。”
　　他打开桌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纸，交给班尼，让他分下去。
　　所有资料全部一式五份，足以让每个人一一了解。
　　爱丽丝立刻就被第一张上面的织布机图纸吸引了。
　　她在亚伯先生的来信里见过附上的第一版本的织布机图纸，而手上标着第四代的图纸，比之初版又进步一大截。
　　“精巧的魔力回路构造。”芙莲娜在火系魔法外精通魔纹，草草浏览完图纸，赞不绝口，“魔力流动通畅，比第一版本能节约百分之三十的能量，同时也减少魔力过载的可能，提高了安全性。”
　　“其实这还不是我想要的，”尤金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放低姿态坦诚承认，“我的能力暂时只能到此为止，更多的开创性工作还需要芙莲娜阁下的指导。”
　　芙莲娜有些惊讶：在她看来这位天赋异禀的领主已经有一套成熟的魔纹设计思路了，难道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我想开发一种无梭织机。”尤金开口就是平地惊雷。
　　“没有梭子？！”率先惊呼的是爱丽丝。
　　她的母亲曾经就是给贵族老爷织布的，所以她很熟悉织机的构造：“没有梭子，那、那怎么引导纱编织成布？”
　　尤金轻轻拍手。
　　不白的触手从地上的阴影里浮现，高高兴兴和尤金贴了贴，接着灵活地从角落里搬来一块刷成白色的平整木板，稳稳地举起。
　　它向来乐意为尤金服务，极其自觉地将碳笔也一并送到尤金掌心，之后撒娇般地用细小的触手缠绕着他的手指。
　　尤金早就习惯滑腻的触手，接过炭笔，站在白板面前解说：“原本的织布机大而重，需要频繁地补纬，增加耗能，噪音极大，且无法提速，假如我们换个办法，织布的速度可以提高至少四倍，甚至可以实现全自动化织布。”
　　“在座的诸位，我们是法师，我们用元素创造奇迹，我们化不可能为可能，”尤金抬高声音，“那么，我们能用什么替代它呢？”
　　他提问，却不需要人回答，而是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两个词。
　　水。
　　风。
　　爱丽丝惊讶地瞪大眼睛，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
　　接着，那位胆大至极的先生就将她的想法无限细化地画在了白板上。
　　“用水流引导纬纱，或者用风吹起纱线。”菲尔瑞不精通机械结构，但也为这巧思折服，“让我想到失落的自然魔法里，精灵先辈们用风编织树叶组成盛装。”
　　芙莲娜出奇的安静，但周身躁动的火元素和她仿佛也要燃烧起来的眸子已经展现出她的斗志。
　　尤金甚至还在点火浇油：“芙莲娜阁下，您是否愿意挑战这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将最先进的机械和魔纹结合成艺术？”
　　“这会是一门全新的学科。”红发法师回答，眼若晨星，“过去的所有魔纹都只是为了顶替机械的动力，或是辅助放大机械的能力，然而，在您的设想里，魔纹才是一切运转的核心。”
　　从此以后，魔纹不再是辅助学科，而是真正独立出来，成为冉冉升起的全新的魔法分支。
　　“是的，”尤金的话语带着蛊惑，“只要您愿意，您将会成为一门新学科的开创者，或许您可以命名它为——魔导科技。”
　　芙莲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疯狂加速，周身的火元素活跃到几乎要冒出火花的地步。
　　她不得不给自己拍个镇定咒，苦笑：“领主阁下，您真是有一根比传说中的魔鬼还灵巧的舌头。”
　　尤金笑意盈盈，胸有成竹地追问：“那么您被诱惑到了吗？”
　　“是的。”芙莲娜不是会犹豫不决的人，相当果决地下定决心，站起朝尤金行礼，“我愿意效忠于您。”
　　爱丽丝同样行礼：“我也愿意像您效忠。”
　　她看向那张尚未完成的织布机图纸的眼神，有着不输老师的熊熊野心：她妈妈当初就是因为没能给贵族老爷织出足够的布被杀死的，要是当初有这样的装置，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
　　一件事敲定，进入下一项议程。
　　芙莲娜刚刚平定心绪，看到这张图纸，顿时一笑：“菲尔瑞，看来领主大人对你也是势在必得。”
　　一眼就被图上的构想吸引到的菲尔瑞顿时耳尖一红，看向已经指挥触手拿起第二块白板的尤金，几乎想当场缴械投降。
　　偏偏这位一开始就吊起过他胃口的领主很有点恶趣味，慢吞吞说：“您要不要听一听我更多的想法？”
　　“用加热符文控制温度，魔法罩隔绝风雪，在北域的暴风雪里制造植物生长的乐园已经是极为大胆的设想，您甚至还打算用魔晶布置地下魔法阵，维持魔力浓度，提高植物活力，简直是想在北域制造一片全年长青的精灵之森！简直奢侈至极！”菲尔瑞叹息，“我都不敢想象您还有什么念头。”
　　尤金先提问：“我记得精灵都会一个魔法，万物生长。”
　　菲尔瑞有些羞赧：“我一天最多催生二十株小麦。”
　　如果领主阁下是希望他大批量催生植物帮助北域过冬的话，那他要失望了。
　　尤金却摇摇头：“您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他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一个词：育种
　　“优良的父本植物和母本植物留下的种子会继承它们的优良性状，这些优良的性状会被一代代传递，”他停顿片刻，“准确来讲，是累积下去。”
　　“如果最开始这个它们的果实产率是一，那么第二代就是二，第三代就是四……”尤金对上菲尔瑞逐渐明悟的眼神，“那么到第十代，第二十代呢？”
　　“成千上万，”菲尔瑞喃喃自语，“假如不仅仅加强一个特征的话，我们会得到一种高产、不生虫、不生病、抗寒耐旱的超级种子。”
　　“这本来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金走向他，像是将一个全新的世界向他敞开，“但是您作为精灵，可以让植物更快的生长。”
　　领主温声询问：“现在您还认为自己的能力无用吗？”
　　这一刻，菲尔瑞彻底被征服了。
　　“请您务必让我参与育种工作。”他坚定地说。
　　尤金满意点头。
　　亚伯在心里为他鼓掌：领主阁下有一种天生的洞察人心的能力。他总是知道对方要什么，然后开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就连他自己，也是被对方看透后心悦诚服地加入北域。
　　接下来的两份计划并不算差，但比起前两份的激动人心，要平平无奇得多。
　　一份是开矿后处理挖掘出来的石头，主体还是用来盖房子，但石灰石留下来与黏土、砂子等烧制成一种叫做混凝土的东西，同样用于建造房屋，以及修路。
　　爱丽丝想起城堡里紧张的居住空间和数量众多的奴隶，微微点头：很合理的计划，就是需要他们帮忙绘制一些加热和加固的魔纹。
　　另外一份则是扩建厕所和食堂计划，同样需要绘制魔纹，但要多制作一些制水和防火的。
　　绘制魔纹的工作估计还是他们和领主来，除此之外，还需要日常去矿上值守，保护奴隶不受影响，芙莲娜心里叹气，这样一来工作量就有点大，研发计划得耽误不少。
　　然而，领主一开口就是：“亚伯，这些工作交给奴隶们完成。根据他们的工作量，给他们算工分。工分表在最后一页。工分可以用来兑换一些珍贵的物质，比如肉、蛋、奶、糖、布、蜂蜜等。”
　　“奴隶们恐怕无法完成某些任务。”亚伯下意识皱眉。
　　尤金含笑看过去，示意他翻到下一张计划书。
　　放在最下面的计划书恰恰是最厚实的。
　　亚伯一眼就看见封皮的四个大字：“夜校计划。”
　　学校他们是知道的，教廷培养圣职人员的神学院已经成为普通平民逆天改命的唯一途径。
　　现在，尤金居然也要开一个学校？！
　　领主大人充分显示出在压榨时间上的心狠手辣：“夜校就是让他们白天工作晚上学习，时间定在吃过晚饭后。一周学六天，放假一天。所有人按照学习进度分成三个班，进行三个小时的教学和半个小时的自习。五十分钟一节课，中间休息十分钟，一天能上三节课，休息半小时后开始晚自习和答疑。”
　　到这里还算正常，爱丽丝提问：“那他们学什么？谁去给他们上课呢？”
　　“我为他们准备了四门课，也排好了一周的课表，”尤金终于图穷匕见，温柔地看着眼前四位劳动力，“你们每个人可以选一门课呢。一周上15节课就够了，要是有一天想休息和别人换个班就可以了。”
　　四位法师不约而同地感觉背脊发寒，一瞬间竟然有种深入魔窟的感觉。
　　但惊吓远不止如此。
　　“第一年的四门课分别是识字扫盲，种植基础，冶炼基础和，”尤金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神情平静地吐出最狂妄的计划，“魔法基础。”
　　芙莲娜睁大眼睛：教导学生，传承魔法自然是他们的愿望，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
　　于是，她严肃地说：“领主阁下，我记得您的奴隶基本上都是兽人、矮人和地精。”
　　“正是如此。”尤金回答。
　　“我们都知道，低等的非人类种族几乎没有魔法亲和能力。”芙莲娜言辞尖锐，“教导他们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与其去驱使一块石头开花，还不如把这功夫用在有益的研究上！
　　尤金：“只是几乎，但不是没有，哪怕是让他们掌握最低等的魔法也会有用的。”
　　他知道芙莲娜还不服气，不仅仅是他，其他人，哪怕是亚伯都有些犹豫。
　　亚伯都带着奴隶们发动过叛乱，但也没有教导过他们魔法，可见魔法是精英教育这点已经深入他们的内心。
　　尤金可以理解这种心态：法师们被大肆搜捕，资源有限，只有培养天才中的天才才能传承下去，也不会给平庸的人带来灾难。
　　但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
　　“最开始只是教导他们一些关于魔法的常识，”他退而求其次，“芙莲娜，在你的研究继续下去后，北域会有很多魔导科技产品，让一无所知的人去使用，会是一场灾难。”
　　芙莲娜面露犹豫之色。
　　尤金乘胜追击：“而且，魔法基础中会有大量的魔纹知识。在使用魔晶粉末绘制纹路的情况下，并不需要绘制者输出魔力。何况，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学徒，也可以用最普通的纸笔制造低级魔纹，比如加热、加固和防火。”
　　这样一来，批量加工制造魔导科技产品就能成为现实。
　　亚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已经看出其中的潜力：“原来如此，大量建筑上的魔纹都可以让奴隶们在学习的课堂上绘制制造。”
　　尤金颔首微笑：“我已经写好了四门课的大纲和教材的第一单元，也请诸位看看，最好能够在接下来一周内将你们的教学计划交给我。”
　　领主已经下定决心，四位法师只能接受，只不过看着日后会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工作时间表，还是感到一丝绝望。
　　尤金这才给个甜枣安慰他们：“为了感谢诸位对北域发展的贡献，每位法师每天都有300工分，同时解锁特别菜单。”
　　按照工分表，大部分奴隶一天最多赚50工分，给他们的待遇确实是顶尖的。
　　芙莲娜终于感到一丝安慰，倒是没注意后面的特别菜单。
　　“时间不早了，”尤金一拍手，“我先带各位去用餐。”
　　待客的宴会当然没开在食堂，而是在餐厅。
　　爱丽丝没到餐厅就闻到一股极其刺激的味道，明明没有火元素聚集，她还是感觉到一股火焰随着鼻子直冲而下，偏偏嘴巴又情不自禁地分泌出口水。
　　“这是什么？”芙莲娜几乎要以为领主大人是弄到了什么充满火元素的超级珍贵的食材了。
　　尤金回答：“火锅。”
　　自从上次在集市上买到辣椒后，他计划着吃火锅了！
　　刚刚把底料炒好，几位重要劳动力就来了，尤金自然要把这火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大杀器放出来。
　　火锅？莫非真的是火元素做的？
　　芙莲娜带着疑惑进入餐厅，一眼就见到摆在加热符文上热气腾腾热油翻滚的大锅。
　　其中沸腾的红色液体无疑就是刺激气味的核心。
　　芙莲娜落座后立刻就要用勺子舀起一碗汤喝喝，还是被尤金眼疾手快地制止：“不是这样吃的。”
　　先去后厨拿菜的班尼刚好推着一车菜出来。
　　菲尔瑞一眼看过去，上面是大大小小二十个盘子，大部分是片的极其薄的肉片，包括猪肉、羊肉、牛肉和鱼肉，还有一些动物内脏，包括羊肚、牛肚、猪肝、鹅肠和牛舌。
　　考虑到第一次吃火锅人的承受能力，尤金夹起一筷子牛肉，撒进锅里，倒计时十秒，肉片刚刚变色就被他捞出来，分到每个人碗里：“吃吃看。”
　　爱丽丝一口咬进去，肉片极其嫩滑，又吸饱了火锅的汤汁，入口鲜香麻辣，立刻就有一股霸道猛烈的香气在嘴里爆炸，瞬间掀起熊熊燃烧的燎原烈火。
　　“呜呜呜呜……”她好吃到要丧失语言能力，只能用一连串语气词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芙莲娜自不必说，一口下去后，虽然面色不改，但马上就放下不方便捞肉的刀叉，抄起一边的筷子，学着尤金的样子大肆在锅里扫荡起来。
　　就连尤金最担心吃不习惯的半精灵菲尔瑞也一边被辣得斯哈喘气，一边笨拙地抢肉片。
　　这时候，早就见过尤金用筷子，自己也练习过的亚伯占尽优势，不声不响就在芙莲娜筷下一连夺走三片肉！
　　在火爆抢肉的时候，尤金优哉游哉给自己下了真正的火锅宝藏——毛肚！
　　他还顺便分给不好意思和法师们争抢的班尼一些。
　　班尼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份，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牛肚。
　　牛肚通体灰黑色，上面有着细密的凸起，挂着红油，乍一看还有点像黑暗料理。
　　但是领主大人吃得这么高兴，一定很好吃。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咬下一口。
　　天啊！
　　班尼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牛肚干脆利落地被牙齿断开，口感弹脆，紧接着，饱满的汤汁立刻像火焰般在唇齿间热情燃烧，画龙点睛！
　　多种香料完美地复合成一种奇特的鲜香，让人越吃越上头，只能不断举起筷子——
　　再捞！再吃！
　　诶！别跟我抢！
　　班尼瞬间忘记之前的拘谨，不知不觉加入抢菜大军。
　　抢完肉片的法师们也很快发现了牛肚这个宝藏，立即把罪恶之手伸向一盘盘内脏。
　　一个小时后，在座所有人各个吃到肚子溜圆。
　　尤金慢条斯理地召出水团洗干净手，介绍道：“火锅就在隐藏菜单上，你们还可以用工分兑换各种涮火锅的食材，除了今天这些，还有新品。”
　　比如各种火锅必不可少的丸子！比如各种火锅蘸料！再比如火锅伴侣奶茶和快乐水！
　　爱丽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领主大人，请务必再给我加些工作！”
　　美食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自内心地想要为北域做贡献。
　　她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一脸自豪：“我爱北域，北域就是我家！”


第24章 
　　红皮肤正在适应她的轮椅。
　　在那场矿难里,她不幸失去了双腿，甚至差点失去性命，但是感谢万能的领主大人,给她机会拥有了代步工具“轮椅”。
　　基本用木头制作的轮椅推起来吱吱呀呀颠簸不已,但远胜过一辈子待在家里。
　　当然,这轮椅不是免费的，领主大人暂时借给他们一笔工分兑换了轮椅，只要他们好好工作,几年内就可以还清。
　　甚至这笔领主大人嘴里的“医疗专项贷款”没有利息！
　　神明啊，赞美我们伟大仁慈的领主！
　　红皮肤从小挖矿,胳膊有劲,很快就不用爸爸大力帮助，自己就能推着前行。
　　他们沿着城堡围墙走了一圈，远远看见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
　　红皮肤觉得这屋子样式奇怪极了,仰头看向爸爸。
　　“这里本来是没有房子的。”大力疑惑。在领主大人的许可下,他一来就四处转悠过,对这么独特的屋子肯定是有印象的。
　　他们好奇地走近，发现不止一个人注意到突然多出来的屋子，这些人聚在一起讨论：
　　“哇,怎么多出来一栋房子？”
　　“肯定是神父们用神术建立的,经文上说过,神明可以在一夜之间制造城市,神父们建个屋子很容易。”
　　“那这肯定是神父们住的地方了，上面还有圣纹呢。”
　　“真好啊，住这么大的屋子。”
　　红皮肤不由得崇敬地看着神父未来的居所,要是她可以进圣学院就好了。
　　“刚好你们在这里。”领主大人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红皮肤和大力匆忙转身，赶紧弯腰行礼：“领主大人！”
　　“我有些事要找你们。”
　　他们这才抬头看向领主大人：
　　今天的大人正在慢吞吞喝着一杯红色的液体,似乎是红酒，脸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漫不经心又风度翩翩，好看到红皮肤说不话来。还是黑色的大猫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喵了两声，让他们回神。
　　等从领主大人的美颜暴击中回过神，父女俩才发现昨天到来的女神官居然也来了！
　　红皮肤下意识想把自己缩起来，不让丑陋断肢暴露在神明的使者面前。
　　女神官却对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神色平静，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平等的神官。
　　这是和领主大人一样的气质。红皮肤放松下来。
　　“那么，就她了？”尤金见她们相处愉快，询问爱丽丝。
　　爱丽丝点头。
　　红皮肤和大力都紧张地看向领主。
　　尤金温和地说道：“你们看见那边的屋子了吗？以后，所有人都要到那里去上夜校。”
　　“夜校？”红皮肤咀嚼着这个新词，一颗心跳的飞快，是她想的那样吗？
　　领主给予肯定的回答：“你们会在那里学习认字和基本的劳动技能，以及，类似那间房子上刻的符文。”
　　他和几个法师定下夜校计划后就立刻动手，白天定下图纸，晚上立刻用魔法施工。不过土系魔法捏出的临时学校有些摇摇欲坠，最后还是刻上了强力加固符文保证安全。
　　后面几位教师更是熬夜磨出第一课教案，准备次日就开课。现在尤金还能保持清醒全靠手上这杯芙莲娜友情提供的精力药水。
　　资本家尤金邪恶地想着：可惜材料不好种植，要是可以流水线生产的话，他能多出一批二十四小时工作的铁人！
　　“这这这这……所有人？！”大力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一颗苹果。
　　“对，”尤金轻描淡写地抛出惊雷，“由新来的神官们为你们上课。”
　　这下父女两人都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了。
　　偏偏恶趣味的领主大人还有惊喜没说：“后面这位爱丽丝神官负责教学冶金基础，需要一位知晓冶金知识，又认得一些字的助教，你很合适。而且成为助教之后，你可以每天赚到三个工分。”
　　红皮肤又惊喜又害怕：从小爸爸确实教过她许多冶炼铸造的知识和基本的一些文字，但是常年被拘束压抑带来的胆怯还是扰动着她的心神。
　　所以，她怯生生问：“我真的可以吗？”
　　爱丽丝立刻笑起来，不带一丝恶意的反问：“你难道不相信领主大人的眼光？”
　　对，领主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
　　红皮肤立刻振作起来，双眼燃起熊熊火焰：她一定不能给领主大人丢脸！
　　大力不自觉抓紧女儿的轮椅：对，这是他女儿最好的机会！
　　这个消息也在午饭的时候被管家大人公之于众：“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吃完晚饭后，钟会敲响五声，所有人都必须去那里新建的学校。在十五分钟后，钟声响起三次，开始上课。”
　　奴隶们纷纷点头，只有少数奴隶露出震惊和兴奋的神色。
　　不那么麻木的年轻人还能保持好奇心，交头接耳：“上课是什么工作？”
　　“不知道，反正到点过去，听话就可以了。”
　　“是啊，领主大人是多么仁慈，管家从来不会随意鞭打我们。”
　　红皮肤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按照爱丽丝大人的嘱咐，大声说起来：“上课就是去学习，学怎么写字，还有很多必备技能。”
　　“最重要的是，爱丽丝神官会亲自教我们如何冶炼！这可是来自教廷的冶炼技术！”她自豪地开口。
　　爱丽丝大人告诉她，要多宣传她们的冶炼课，让学员重视起来，多花时间钻研，这样才能在领主大人亲自出题的年终大考考出好成绩！
　　这可是领主大人亲自考核啊！红皮肤心潮澎湃，有个好成绩的话，自己就不会让领主大人失望了！
　　奴隶们心里还是有点怀疑，但很快，红皮肤就拿出一个金闪闪的带着圣纹的徽章别在自己胸口：“我知道是因为我成为了爱丽丝大人的助手，会帮助她教导你们冶炼知识！”
　　哗啦一下，零零散散的人群都聚过来：“神官的助手！”
　　人们吃惊不已：在知道红皮肤断腿之后，他们都觉得地精姑娘可怜，只能靠大力努力养着，要不是领主大人仁慈，熬不过这个冬天就会死掉了。
　　但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样一个废掉的小奴隶居然一飞冲天，成为了神官大人的助手！
　　那可是神官大人啊，这个小奴隶以后是不是也会成为神官？
　　红皮肤可以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完全不同于截肢后那种让人如坐针毡的同情和怜悯，而是无比的惊叹和崇敬。
　　她再也不用蜷缩着藏起残肢，而是坦诚地和每一个人对视：“是的，我是爱丽丝大人亲自定的助手！”
　　“为什么你能被爱丽丝大人看上！”人群里传来一声不忿的抱怨，“你一个残废连矿石都运不动！”
　　红皮肤心脏一抽，接着，她看到人群里爸爸鼓励的目光，地精姐姐和艾文姐姐也在为她鼓掌。
　　她深呼吸一口气，勇敢地按照管家和爱丽丝大人教导的那样回答：“因为爱丽丝大人认可知识的力量。”
　　“我没有脚不能行走，但是我的手可以握住笔，可以读和写你不认识的文字。”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把局促隐藏起来，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震撼人心的气势，“我不能搬运矿石，但是我认得每一种矿石，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产地、纯度和冶炼的条件。我知道怎么让矿石变成金属，怎么让金属变成机械，所以，我够格成为爱丽丝大人的助手！”
　　那个不忿的声音安静下来，接着就是热情的掌声响起。
　　曾经看着红皮肤逐渐长大的叔叔阿姨们拍着手为她助阵——
　　“红皮肤从小就聪明！”
　　“我亲眼看着她学习分辨矿石的！”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着大人冶炼铁矿石了！”
　　一句又一句认可，让红皮肤不由地骄傲地挺起胸膛，继续宣传：“如果大家能学会冶炼的知识，也有可能像我一样成为神官的助手，爱丽丝大人最近进行的研究需要大量熟知冶炼知识的人！”
　　之前人们还只当是听个励志故事，现在利益摆在面前，立刻骚动起来。
　　红皮肤的宣传还没有结束：“就算没能成为爱丽丝大人的助手，大家在学习知识后，也可以成为冶炼工人，工分比采矿高整整三分！午餐还可以多一碗鱼汤！”
　　最后一句话成为绝杀：“所有准时完成课程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第四节下课的时候多吃一顿夜宵！”
　　多吃一顿！
　　这可是触手可及的利益！
　　或许奴隶们不懂什么人生规划职业发展，但他们懂饿肚子的滋味，懂食物的珍贵！
　　只要上课就能多吃一顿饭，那必须去上！听到钟声就立刻朝学校跑！


第25章 
　　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尤金正坐在书房里。
　　推开窗户，他可以直接看到涌向学校的人群。
　　带点凉意的触手好奇地碰着他的脸颊。
　　尤金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赶紧把作乱的触手揪下来,随手打个蝴蝶结。
　　想了想,他又把不白揉会猫样,放系统出来透透风。
　　【统，你看我那天提出来的新法子怎么样？】
　　系统早就知道宿主的新主意是培养奴隶——自古以来，培养人才就是烧钱的举措,何况是一口气八百多人！
　　它也很满意：【好！】
　　尤金用带着点叹息的口吻轻声说到：“这会是一股毁灭一切的力量。”
　　系统给他点个赞：这批奴隶一定会毁掉宿主的领地。
　　同床异梦的一人一统再次达成了鸡同鸭讲的共识呢。
　　班级在午餐的时候已经被分好，地精兄弟两个高兴地被分在一个班级,对比着画在手上的“2”的标志,他们进入了对应的教室。
　　教室并不宽敞，接近两百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只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一个地上的刻痕圈起来的四分角落——缩手缩脚地坐在自己带来的石头上。
　　这样拥挤的现状也不是没有好处,这间临时教室可没有布下加热符文,拥挤反而带来了温暖。
　　奴隶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学习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一边左右张望着，正要和认识的人交流几句,就听见准备上课的铃声响起。
　　同时,他们熟悉的管家大人也抱着一本书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亚伯很满意他们的秩序,这可比之前教过的某些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崽子好多了。
　　他清了清嗓音：“这节课是识字基础,我们先来学习基本的文字。”
　　那可是高贵的文字！
　　奴隶们心生崇敬的同时注意力更加集中，强迫自己竖起耳朵去听，不断用大脑去记忆管家大人在面前的巨大白色木板上写下的文字。
　　亚伯有简单教学过奴隶们文字的经验,并没有简单粗暴地写一个文字，告诉他们一个意思,是在每一个文字旁边配上简洁明了的简笔画，做到一眼就可以认出含义。
　　地精哥哥一刻不敢懈怠，但还是在管家平静无波的声线里有些昏昏欲睡。
　　一扭头，他却看见自己体弱多病的弟弟两眼闪闪发光，少见地有活力。
　　地精哥哥心里一阵羞愧：领主大人这么仁慈的赐给他们学习文字的机会。他怎么可以走神呢！
　　他一咬牙，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坚持着听到管家大人宣布课程第一阶段结束。
　　亚伯的安排是三十五分钟讲课，十五分钟练习，于是在灌输完二十个文字后立刻停下笔。
　　对上下面奴隶们晕晕乎乎的目光，他干脆利落地指示：“现在每一个人都把上面写的文字在你们面前的沙盘上抄十遍，同时回忆它的意思。”
　　地精哥哥不由叹气。
　　还是弟弟快速用手指在面前的沙盘上写下对应的文字：“哥哥，你看第一个词旁边被画了一朵火苗，所以意思是火焰，下一个词旁边火苗上被架上了一块肉，所以它的意思是烤……”
　　地精哥哥听着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正要笑着感谢弟弟，一抬头却发现前后左右的脑袋就探了过来。
　　他熟悉的一位叔叔不好意思地搓着满是细碎伤口的手：“我脑子笨没听懂，能让查尼再给我讲一遍吗？”
　　查尼是地精弟弟新得到的名字，而哥哥也为自己选了奇尼这样一个类似的名字。
　　奇尼很为弟弟自豪：“当然可以！”
　　亚伯注意到这边的小圈子，微微一笑：领主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在敲定每个班级的座位的时候，就已经保证每二十人中间都有那么一两个或是基础牢固或是学习能力极佳的人。
　　“小组合作学习，先进带动后进，费曼学习法……”亚伯咀嚼着领主大人介绍给他的这些词，敬佩赞叹不已。
　　恰好，此刻领主大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对着他点头微笑。
　　亚伯莫名觉得腰杆都挺直许多：看，领主大人多满意我的教学！
　　可惜，领主只是在这里听了听练习部分的前半段，就离开了。
　　尤金心满意足地体验了一把校园传说之突然出现在门后的眼睛，摸着不白的毛皮回忆四个人的教学。
　　亚伯的教学最深入浅出，奴隶们领悟的也很好，另外三个人则明显是越教越出火气。
　　尤金心里叹气：没办法，这些学生大部分时间连吃饱都很难，更不可能有学过这些内容。
　　但他还是要从一开始就加强科目的教育，在以文字学习为主的情况下，哪怕只是填鸭式地生硬记忆，也向他们灌输大量基础知识。
　　不仅是因为如种植、冶炼和魔纹等知识可以立刻投入生产生活中，也因为这些知识会在他们深入学习的时候常看常新，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在魔纹课（对外称呼为符文课）门口停下。
　　奴隶们注意到领主大人的到来，立刻绷紧心神，艰难地听着芙莲娜神官天书般的讲课。
　　芙莲娜因为学生的懵懂反应而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躁，周身的火元素激烈碰撞，倒是让室内温度上升到舒适的地步。
　　“他们没有足够的元素亲和力，很难感知到魔纹中力量的流转，不如先从强迫他们记下花纹开始。”尤金观察一会儿就发现关键，和芙莲娜对上视线，举起写了听课意见的本子给她看。
　　芙莲娜之前教的都是爱丽丝这种火元素亲和力满分的天才，听他提出来才发现自己的盲区。
　　她干脆放缓课程进度，先从加固魔纹开始，细细拆解后让他们临摹。
　　这下课堂的反馈要好上许多，芙莲娜甚至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发现有个地精记忆力很好，手又稳，下课的时候已经可以临摹得一丝不差。
　　她暗自把查尼这个名字记下来，又在黑板上留给符文课的区域里写下今天的主要内容，叮嘱学生们在自习课上复习一遍。
　　数个小时的讲课过后，芙莲娜都有点嗓子冒烟，但想到今晚的夜宵，心情又愉快起来。
　　第三节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奇尼已经饥肠辘辘了。
　　他摸着干瘪的肚子：真是奇怪，明明在领主大人来了之后，即使工作一整天，他在晚上也不会感到饥饿，但现在只是坐着动动手，肚子就咕咕叫了。
　　好在，一股奇异的香气自远而近的袭来。
　　“这肯定是肉的味道！”奇尼吞一口口水，拍着弟弟的肩膀，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我们赶紧去吃夜宵！”
　　兄弟两个急急忙忙进入排的整整齐齐的队伍中。
　　“闻起来好香啊，”查尼下意识咬着手指，“这是什么？”
　　“肯定是肉汤，还有豆子的味道。”前面的叔叔回答，他注意到旁边这个小不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哎，你是不是就坐在中间的那个小天才？”
　　查尼绿色的皮肤立刻上泛起害羞的红色：他一个奴隶怎么可能是天才呢？
　　但他哥哥奇尼已经骄傲地挺胸：“是的，我弟弟就是那个最聪明最快学会教的课程的！”
　　旁边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投来惊叹的视线。
　　他们艰难地完成课程后再次体验到一点：贵族老爷们知道的东西都高不可攀，绝对是他们这些奴隶们拼命都难学会的。
　　现在居然有个孩子一下子就学会了！
　　这件事的真实性也被发放夜宵的厨娘认证。
　　“查尼是吗，几位神官大人说你课堂练习时候的表现很好，所以特别奖励你多一个肉丸。”她难得亲和地笑起来，带着点羡慕地用勺子挖起一个肉丸，放入汤中。
　　那可是鸡蛋大小的一个肉丸！
　　其他学员们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查尼也没想到这一点，惊讶地接过这一碗肉丸黄豆汤，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肉丸选用的是七肥三瘦的猪肉，细细剁碎之后混入葱姜去腥，揉捏成松散的丸子，入口细腻至极，倾刻间便化开，变成鲜美的暖流滑过喉咙涌入胃里。
　　而下面的黄豆丝毫不逊色：这些黄豆都吸饱猪肉的油脂，膨胀到两倍大，咬下去暖暖糯糯，醇香可口，甚至有一种吃肉的感觉！
　　查尼情不自禁连吃好几大口，下一秒又想起自家哥哥，要把剩下的一半肉丸倒过去：“哥哥，你也尝尝看！”
　　然而，奇尼却摇摇头，反而把自己把你的黄豆拨动一半过去，一脸严肃：“弟弟，你学这么多东西需要更多营养。”
　　查尼没理解，但他也看见旁边一位母亲正在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孩子：“你要好好吃，吃饱了好好学，这是领主大人赐给我们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也会好好学的！”查尼却没有要哥哥省下来的食物，坚定地说，“再上两节课，我就能学会完整的加固符文。神官大人教我们这个肯定是有作用的，之后只要能换到工分，我们都能够天天吃肉！”
　　班尼带着发放完食物的木桶离开，刚好便听到这对兄弟的发言，脸上的笑容越发控制不住。
　　“这么高兴？”尤金正和教师们聚在一起用餐，看他笑容灿烂，连脑袋上的兔耳朵都在兴奋地左右摇摆着，一边给他递一双筷子一边发问。
　　浅黄的烛光下，领主大人的眉眼显得如此柔和，又因为清汤火锅氤氲开的雾气显得格外亲切。
　　班尼一时看痴了，接着便是重重地点头：他是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大家都能够遇到领主大人。
　　自此以后，奴隶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获得尊重和光明的未来。
　　即使……代价是学习魔纹。
　　班尼跟在子爵身的时候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其中就包括试着理解教廷的神纹。
　　在学习符文课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些东西与教廷圣纹相似，但绝不相同。
　　是魔纹吗？领主大人是打算在这里培养一大批魔法师吗？
　　班尼可以想象这样一批魔法师对教廷会是怎样恐怖的冲击，而教廷又会如何的暴怒，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地围剿北域。
　　但那又怎样？
　　班尼看着自己发誓要效忠终生的大人，下定决心——
　　哪怕代价是付出生命，他也会守护领主大人的秘密，完成他的愿望。


第26章 
　　尤金没有错过班尼逐渐坚定的目光,不由会心一笑，扭头和亚伯对视一眼。
　　亚伯叹口气，无奈地接受尤金尚未批完的公文。
　　在场的法师们顿时哄笑起来,就连菲尔瑞都抿着唇,乐不可支。
　　班尼不了解前因后果,迷茫地看着他们。
　　“愿赌服输罢了。”亚伯笑笑，递给他一碟调好的麻酱。
　　在让班尼跟着学习魔纹课的时候，尤金已经预料到他能看破所谓圣纹的真相,甚至发现他的野心。
　　亚伯同样如此认为，但他担忧班尼会将这件事公布出去,提出要限制和监视班尼的行动。
　　但尤金不同意,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两人干脆以此做赌，结果自然是尤金胜利,成功把懒得处理的琐碎公务甩给了亚伯。
　　亚伯心悦诚服：论看人、用人、信人的能力,他远不如领主大人。
　　尤金却心知肚明,这不仅是他有多会看人，只是他相信人的本性就是会守护自身利益的。
　　只要让人们切身的利益与他绑定，他们就会自发成为自己的拥趸。
　　将来就算这些奴隶们知道他们学的不是圣纹又怎么样呢？
　　跟着教廷走,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跟着他走,可以获得基本的温饱,以及自由尊重这样更高层的追求。
　　谁敢动他们的蛋糕，把他们的一切剥夺，让他们再次沦为奴隶,他们就会和谁拼命。
　　说不准等暴露的时候，尤金自己不说,那些奴隶们也会编出魔法是神明赐给北域礼物，领主大人是魔法之神行走于人间的化身，教廷早就被神明抛弃的话来确立北域政权的合理性。
　　“今天我们涮羊肉。”尤金招呼着大家动手。
　　火锅虽好，奈何辣椒珍贵，今天还是只能吃点简单的。
　　但简单绝不等于寡淡无味。
　　铜制锅子本身就是无声的财富证明，其中咕噜噜沸腾着的汤是由羊骨、鱼骨和新落的雪水煮成，仅仅加入姜和盐调味。
　　气味醇香温吞，虽然没有麻辣火锅热情霸道，但别有一番润物细无声之美。
　　完美符合菲尔瑞这个半精灵的爱好。
　　至于一盘盘的羊肉，更是在冰冻成硬块后切成五厘米长，两厘米宽的超级薄片，筷子轻轻夹起来，红白相间如同画卷，尤其是肥肉，薄到几乎是透明的。
　　这样的羊肉只要在沸汤里滚上几秒，就会变成灰白色，一入口就是细嫩的瘦肉，用舌头一抿就要化开。
　　羊的肉质极佳，丝毫没有膻味，和汤中的鱼骨结合，一鱼一羊，正是最传统的鲜字。
　　单吃已经是味蕾的极佳享受，但等菲尔瑞沾上麻酱后才知道什么是美味的巅峰！
　　用羊肉片裹上厚厚一层麻酱，送入嘴里加入了少许花生酱的芝麻酱化开，又有细微的颗粒感和羊肉的细嫩形成多层次的口感，醇香鲜香，香上加香，几口吃下来，完全不腻，反而更加饥肠辘辘！
　　不出意料，涮羊肉很快又变成了一场抢菜大战。
　　火锅战役中，菲尔瑞吃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战斗力不值一提，今天，他终于发挥出了全部实力，一筷子从亚伯手底下劫走最后一片羊肉，大获全胜。
　　这一刻，他不再是餐桌上的弱者！
　　菲尔瑞，黑化归来，成功复仇！
　　“好吃，我宣布，涮羊肉是我的最爱！”爱丽丝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现在真的一点也吃不下了。”
　　尤金斯文地吃完碟子里最后一点肉，闻言挑眉：“哦？”
　　爱丽丝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果然，恶趣味的领主大人轻轻拍手：“今晚的宵夜里还有一道甜点，我叫它蛋糕。”
　　他笑着看过去：“如果爱丽丝你吃不下……”
　　爱丽丝果断拒绝：“不，我吃的下！我有两个胃，其中一个就是为甜点而生的！”
　　“出息。”芙莲娜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手，可怜的学徒当场张不开口，别说吃东西，连话都说不了，只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家老师。
　　芙莲娜冷酷地转过头：她绝不会让傻学徒毁掉自己在教育界的名声！
　　然后，她就看到被厨娘小心翼翼端上来的“蛋糕”。
　　表面是一层雪一样的白色，但是不像雪一样晶莹而有棱角，而是绵密松软的。
　　她用叉子插起这小小一口蛋糕，轻轻咬下。
　　绵密的白色瞬间在口中融化，奶香喷涌而出，像是浓缩了一千瓶牛奶。
　　白雪般的食物下是小麦的香气，但绝对不同于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一款面包！
　　它比白面包还要柔软湿润，蓬松柔韧，咀嚼起来甚至像是空气一样轻盈。
　　最关键则是它是一道甜点，甜不再单纯被蜂蜜和糖所定义，而是裹挟着奶香、蛋香、蜂蜜香和小麦香气的气味复合成厚重的味蕾记忆。
　　就算是芙莲娜出生高贵，自小不缺糖吃，也被这独特的甜蜜俘虏。
　　这绝对是她最爱的食物，没有之一！就连火锅都得靠边站！
　　可惜，现场每个人分到的就一点点。
　　她抬头，在场其他人已经解决掉这一小口甜点，满脸都是行走在云朵上的幸福松弛感。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
　　芙莲娜把目光投向学徒面前的盘子，下一秒，察觉到危险的爱丽丝潜力爆发，冲开禁言咒，一把护住蛋糕：“老师！”
　　“我难道会抢你东西？”芙莲娜别开眼睛，满脸嫌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哼。”
　　爱丽丝赶紧嗷呜一口吃下蛋糕，讨好卖乖：“老师~你最好了~”
　　半小时夜宵时间结束，尤金自然开始管理最后一点晚自习。
　　四门课的内容都被整理好留在白板上，学员们各个愁眉苦脸地记着，丝毫没有懈怠。
　　明天上课会检查有没有记住呢！要是记得好，他们明晚也能吃上肉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兽人吸溜一口口水，在胳膊上一掐，克制住睡意，努力把知识灌到脑子里。
　　甚至等结束自习时候还有学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要不是马上就熄灯看不清字，他们都要熬夜留下来挑灯夜战了！
　　尤金一边赶人走，一边可以想象明天工作的间隙，学校会迎来多少赶来再背一会书的好学的学生。
　　但也有一对地精兄弟跑得飞快。
　　尤金心念一动，不白的触手立刻隐匿在阴影中疾驰而去，听见风中传来的对话：
　　“弟弟，你都记下来了吧，趁他们看重点，我们先去抢着洗澡，早点休息。”
　　“好，明天有空我教哥哥重点。”
　　“不仅仅要教我，我们可以用教重点和别人换东西。”
　　地精兄弟两人眼睛里都是如出一辙的期待。
　　尤金不由失笑：“课外辅导班的雏形吗？”
　　“可惜北域缺少植被，不然可以先把造纸术点出来，知识的传播就不会那么受限了。但现在能点的只有魔导科技里的记忆石……”他梳理着计划，确认学员都离开了，这才把学校落锁。
　　接着，尤金看见了月色下一袭红裙的身影：“芙莲娜阁下，刚好您来了。”
　　“我想领主大人也需要我了。”芙莲娜点点头，“几批奴隶都安置好，琐事交给亚伯，您不必坐镇在城堡，想必是要去魔晶矿看看了。”
　　“是的，”尤金坦然承认，“明天早上，我需要一位火系法师陪我前往魔晶矿。最好可以解决魔晶矿火元素活跃的问题。”
　　他对于火元素的亲和度已经拉满，说不准能发现更多。
　　芙莲娜也是如此认为，同时，她也从尤金的规划中窥见了这位雄心勃勃的领主近乎狂妄的野心。
　　想要支撑这份野心，庞大的资源必不可少。
　　芙莲娜感慨：“我已经和他们调好课了，真高兴我能见证您走向辉煌的每一步。”
　　走在前面的尤金脚步一顿：“不。”
　　他认真地回答：“您不是见证者，您也是铸就辉煌时代的一员。这个时代应该属于所有人。”
　　“包括那些奴隶？”芙莲娜问，但已经不需要回答，她对答案有所预感。
　　在领主那双黑色眼睛里，似乎一切都是平等的：“包括他们。”
　　芙莲娜沉默，对自己之前笃定兽人、矮人和地精不必学习魔法的判断产生了一些怀疑。
　　“你们出外勤也不能亏待了，”尤金转移话题，顺手制定起外勤制度，“算十个工分怎么样？”
　　芙莲娜：“工分可以换今天的蛋糕吗？”
　　尤金微微一愣：“我以为您会喜欢火锅？”
　　芙莲娜嫌弃地说：“只有爱丽丝这种小孩子才会看到甜点就走不动路。”
　　尤金也被逗乐了：“蛋糕确实还有两个，您可以去厨娘那里兑换。”
　　二楼房间。
　　法师们都在二楼分到一间小卧室，但爱丽丝作为学徒，还是要和老师住在一起。
　　上完四个小时的课程，她早早洗漱完，倒头就睡。
　　睡梦里，昨天吃的火锅，今天吃的涮羊肉都纷纷出现。
　　她抄起一双筷子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老师都被打败，只能流着口水看她吃吃喝喝。
　　“嘿嘿嘿。”爱丽丝傻笑着翻过身，口水几乎要打湿枕头。
　　吃的肚子溜圆后，一股勾人的甜蜜气味自然而然地飘散出来。
　　是蛋糕！
　　梦里爱丽丝立刻冲上去，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咬下去！
　　空的！
　　她猛地惊醒，还有点懵。
　　不对，房间里怎么这么香！
　　难道还在做梦？
　　爱丽丝下意识坐起来，吸着鼻子，小狗似地追踪着香味飘出去。
　　烛光下，她温柔美丽可靠的老师刚好放下盘子，里面赫然是两块她日思夜想的蛋糕！
　　“醒了？”芙莲娜握着叉子的手一僵，很快又自然地把叉子插进蛋糕里，递给学徒，“用工分给你兑换的。”
　　“呜哇！”爱丽丝冲上去扑到老师怀里，“老师对我最好了！”
　　芙莲娜深呼吸，低头，果然看到小破孩子感动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冷声催促：“快点吃。”
　　爱丽丝倒是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老师您先吃。”
　　芙莲娜冷淡地把人推开，目光艰难地划过甜点：“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她转身离开：“我去休息了，你记得把盘子洗了，要用水球术。”
　　“好！”爱丽丝乐呵呵答应。
　　第二天，芙莲娜有些疲倦，行路的时候还在灌精力药水。
　　路上无事，尤金干脆和她闲聊：“昨晚让厨娘给剩下的蛋糕加了一点点浆果，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昨天换了两个蛋糕，想必是师徒两个一起吃了。
　　芙莲娜喝药剂的动作都停顿了，半晌，她压下心底涌出的懊悔，面不改色回答：“都是换给爱丽丝的，她应该挺喜欢的。”
　　昨晚都好吃到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徒弟还有狼人血统呢。
　　尤金不由露出敬佩神色：真是伟大的师徒之情啊！
　　还有，芙莲娜阁下看起来不太爱吃甜的呢，以后做夜宵的时候，是不是该把她的甜点都换成卤货比较好？


第27章 
　　魔晶矿在领地更北的地带。
　　跨过冰封的北河,他们来到一座巍峨雪山下。
　　芙莲娜：“这里就是魔晶矿了。”
　　她灵活的手指几乎在空中舞成残影，解开遮蔽住入口的魔法。
　　地面震动，半人高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尤金估量了一下,这样的入口在暴风雪天气里很容易被堵住,而且到城堡的距离太远,最好还是建设一条地下通道。
　　考虑到运力问题，似乎可以制作魔法版地铁？
　　他思索着，跟着芙莲娜进入魔晶矿。
　　光照术照亮了眼前的矿道,可以清晰地看见褐色的墙壁上凸起的灰色半透明晶体。
　　这些都是没有提纯的魔晶矿石，纯度高得超乎想象,站在旁边就可以感觉到周身几乎化为实质的浓郁魔力。
　　尤金下意识深呼吸,体内的魔力加快运转，而他身后的影子里，无数触手也随之兴奋起来,如同在暗影里骤然生长出来的树林,枝叶密密麻麻地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效果。
　　好在,触手中央的主人很快意识到契约怪物的异动，眉头一皱，快准狠地掐住蠢蠢欲动要缠绕住他腰肢的触手：“不白。”
　　略带警告的声音没能压制住兴奋的怪物,更多黏腻滑凉的触手攀上他纤细的脚踝。
　　下一秒,磅礴的精神力毫不留情地抽打上妄动地触手,将它从混乱中唤醒。
　　清醒过来的触手安静地收缩成一个小黑团子,可怜巴巴地被尤金拎着后颈皮，被甩来甩去也不敢吭声。
　　“有问题。”芙莲娜表情严肃起来，“深渊生物的混乱常常是因为浓郁的深渊气息。奇怪,之前怎么没发现过。”
　　尤金推理：“火元素的深渊生物？”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多款西幻游戏的常见生物：炎魔，怒魔,炎龙，熔岩鸟，熔岩猎犬……
　　每一个都带着深黑色的皴裂皮肤，裂口处翻滚着岩浆或者火焰，暴躁，易怒，疯狂，一旦发动攻击就是不死不休。
　　他收敛神色，一边加强对触手的压制，一边开始提前读条。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尤金发现自己掌握的法术是可以储备的，即可以连续读条多个法术备用，这样在使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打出一套连招。
　　比如上来就是个空间禁锢，加上火球术和风刃咒，输出打完直接用隐匿咒和漂浮咒离场。
　　好吧，这个连招很刺客，能气死一大批传统炮台法师。
　　专注施法状态下的银色光芒同步在两位法师眼中绽放。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静谧的矿道里，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咕叽、咕叽、咕叽……
　　尤金耳朵一动，转身，但背后依旧是灰暗的矿道。
　　“怎么了？”芙莲娜见他一动，同步回头，捏了个火球在手，发现空无一物后才低声询问。
　　“好像有东西。”尤金回答，尽可能利用自己的元素亲和能力去捕捉线索。
　　空气中依旧只有涌动的火元素，没有哪一处格外的多。
　　然而，奇怪的声音还是在不断出现。有时是前方，有时是身后，有时是头顶，有时是脚下。
　　随着尤金停下来观察的次数变多，不白也越来越焦躁。
　　细小的触手从猫炸毛的脊背里冒出，灵活地转动着尖端，像是吐着蛇信寻找猎物的毒蛇。
　　咕叽、咕叽、咕叽……
　　不等尤金抬头，表面柔弱无害的猫咪已经呜咪一声，陡然膨胀！
　　几乎堵住整个矿道的庞然大物挥舞着触手，触手的尖端赫然生出一张张利嘴，直接从天花板上犁了过去！
　　两位法师则在异变发生的一瞬间被吞进触手编织成的安全区内，几根触手交织成网，顺利拦下掉落的石头和灰尘。
　　尤金抬起头观察，很快就发现掉落的石块里夹着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
　　那团东西咕叽咕叽叫着，灵活地在石块里弹动，眼见着就要飞出不白的扫荡范围。
　　尤金眼疾手快，指挥不白的触手啪的一下把这小东西砸到眼前的地里。
　　出乎意料，这玩意儿弹性极佳，咕叽一声立刻跳起，随即又被拍下来。
　　咕叽咕叽咕叽，红色球体上下跳动，Q弹至极。
　　不白如同一只被毛线球吸引注意力的猫咪，停下划拉天花板的动作，开始一下下拍起球来。
　　尤金：……
　　芙莲娜：……
　　她认出这东西：“好像是火系史莱姆，无毒无害，就是隐匿能力很好。”
　　尤金叹口气，命令不白停下，把史莱姆交给他。
　　被拍的晕晕乎乎的史莱姆终于脱离苦海，被触手一卷，送到尤金眼前。
　　小东西明明没有眼睛，但还是在触手上翻滚了一圈，转过来，这才意识到谁救的它。
　　它猛地从触手上一跳，扑到尤金手里。
　　不仅如此，小史莱姆还在尤金臂弯里拱来拱去，咕叽咕叽咕叽起来，很有点控诉触手恶行的意思。
　　尤金倒是并不厌烦，火系史莱姆摸着温温暖暖，捏起来弹弹滑滑，还会发出猫呼噜一样的声音，而且，完全不会像触手那样兴奋起来就留下黏滑的液体，解压度稳赢不白。
　　他的念头一起，不白张牙舞爪的触手顿时僵硬了，接着舞动的速度快到尤金都要担心它会给自己绑个死结了。
　　史莱姆立刻发出欢快的咕叽声，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不白可听不了这个，立刻张开带着獠牙的触手，撕咬上去。
　　“咕叽！”史莱姆尖叫着往尤金怀里缩。
　　尤金无可奈何地把抓住不白的触手，免得惨案发生。
　　偏偏小史莱姆精通绿茶之道，顶着狂怒的不白开始叽叽咕叽假哭。
　　不白：（气炸）（无能狂怒）（扭曲爬行）
　　“芙莲娜阁下，您刚刚说史莱姆无毒是吗？”尤金一手抓着触手，一手提溜史莱姆，明明左支右绌，却还找其他人问话。
　　芙莲娜不解：“确实如此，有些冒险者甚至会食用史莱姆饱腹。”
　　“那就好，”尤金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史莱姆无比深情：“不知道史莱姆吃起来味道怎么样，肯定很Q弹，就算没有味道也可以加上酱油醋辣椒凉拌，酸辣脆弹，降暑爽口。”
　　他真心实意地咽了一口水。
　　史莱姆当场石化。
　　不白狂喜乱舞，主动接过史莱姆，一根尖尖的触手对着它上下比划，显然是在思考怎么下手剖开。
　　“咕叽！咕叽！咕叽！”小史莱姆玩命叫起来，身体拉长指向另一个方向。
　　芙莲娜若有所思：“它是在让我们去那里？”
　　“那里有其他史莱姆吃吗？”尤金似乎很不感兴趣。
　　史莱姆拼命上下一点：“咕！”
　　尤金微微一笑：“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史莱姆之间也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在某位人奸史莱姆的带领下，原本隐藏在头顶和墙壁上的史莱姆纷纷显形，懵懵懂懂听着人奸的声音一头栽进不白的触手里。
　　不一会儿功夫，不白的触手笼子里已经关了十几只史莱姆。
　　这些史莱姆也毫无被抓的自觉，佛系地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咕咕叽叽，毫不焦躁。
　　尤金：“这种物种智商差距有这么大吗？”
　　芙莲娜：“大部分前辈留下的记载里，史莱姆是没有思维凭借本能生活的动物，但深渊生物族群中总会有进化出特殊能力或者智商的变异种。”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里史莱姆的数量居然有这么多，”随着他们前进，火元素越发浓郁，而史莱姆数量也在快速上升，“史莱姆胆子小，很少大批出现在大陆上。”
　　“有可能是史莱姆造成的魔晶矿火元素活跃吗？”尤金提问，这里的魔晶矿本身是无属性的，显然活跃的火元素不可能来自矿石。
　　“有一定可能。”芙莲娜回答，“单个史莱姆无法活跃火元素，但没人实验过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情况。而且史莱姆隐匿能力强，或许这就是我们始终没找到的原因。”
　　他们轻声交谈着转过弯，火元素浓度陡然上升，甚至空中都漂浮着火苗！
　　在火光的照耀下，大量的史莱姆密密麻麻地堆叠在天花板和墙壁上，不时有一座史莱姆山倒塌，一堆红色的弹性果冻咕叽咕叽着滚得到处都是，甚至就在滚动的过程中，一些史莱姆突兀地裂成两半，分裂成一模一样的两颗小史莱姆，接着迎风便长，快速扩充成与原来一般大小的两只。
　　这种繁殖速度，这种生长速度……甚至史莱姆生长只需要充足魔力，不需要饲料！
　　人奸史莱姆莫名一抖，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坏人闪闪发光的眼睛。
　　恶魔低语随之响起：“芙莲娜阁下，我觉得北域可以有一个史莱姆养殖与屠宰厂。”
　　他以温柔至极的声音赞美：“它们是多么经济可靠的稳定食物来源啊！”
　　人奸史莱姆整个一哆嗦，求生欲激发出它的潜力，让它挣脱尤金的手，咕叽着跳到史莱姆群中，大声叫着指挥起来。
　　下一秒，堆叠的史莱姆被突然隆起的植物顶翻，细声叫着跳开。
　　出现在尤金面前的赫然是一朵张开血盆大口的蓝色蘑菇，滴答下来的黏液落到地上，瞬间腐蚀出一股青烟。
　　芙莲娜一个大火球就拍了上去：“是吞噬菇！深渊植物！”
　　尤金立刻用魔力凝聚成无形的凝聚法师之手，一把掐住吞噬菇。
　　而不白也立刻膨胀起来，呲着牙和吞噬菇对吼，搞得尤金有一种拉着即将打起来的两只大狗的感觉。
　　“吞噬菇有什么特点？”尤金加大魔力输出，白皙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弱点？”
　　芙莲娜艰难回答：“没有，这东西什么都吃，连火焰都可以吞！”
　　尤金挑眉：“包括垃圾？”
　　芙莲娜正紧张地默念冗长的咒语，只能艰难分心回答：“应该吧。”
　　砰的一声，吞噬菇直接被膨胀的法师之手甩了出去，无数触手紧随其上，快速把咧着利齿的吞噬菇裹了一圈。
　　不白美滋滋把战败者送回尤金面前，还贴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尤金缓缓放下因为魔力过载而开始流血的手，任凭不白紧张地贴上去，分泌黏液为他止血，眼底的银色光辉渐渐消散。
　　“那就好，”在芙莲娜惊呆的表情中，他笑着拎起试图逃跑的小史莱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史莱姆肉厂，还有了一个垃圾处理厂。”
　　史莱姆：！
　　菇菇啊，是我小史对不起你！！！


第28章 
　　史莱姆试图绝地反击！
　　被尤金一拳KO！一血！
　　另外两只吞噬菇偷袭！
　　尤金完成双杀！
　　半小时过后,三只吞噬菇被触手五花大绑地吊在天花板上，而芙莲娜看着领主阁下嘴角抽搐：
　　来之前，亚伯也没说领主阁下这么疯啊！
　　三次魔力过载的代价是右手一片血肉模糊,但尊贵的领主阁下似乎浑然未觉疼痛,任凭不白用触手裹着右手治疗,左手还在扒拉史莱姆堆。
　　他已经在这里挖地三尺地搜查了一轮，最后还是无奈地抖抖完全丧失斗志的人奸史莱姆：“别装死，还有吞噬菇吗？”
　　垃圾处理厂是多么重要啊！你知道他手底下八百多号人一天能产出多少排泄物吗！
　　史莱姆有气无力地叽一声,几乎软成一滩水，死活不回答问题。
　　尤金冷笑一声：“不白,起锅烧油！今晚我们吃油炸史莱姆！”
　　“咕叽咕叽！”史莱姆算是怕了这披着人皮的魔鬼了,颤颤巍巍指向一个地方。
　　不白的触手一挥，直接攻破墙壁，暴露出下面不到一平米的空间,正中间,是一只还在成长的小吞噬菇。
　　不等尤金伸手去摘,这小家伙就一跃而起，露出小尖齿，啊呜一口咬到不白触手上。
　　“汪呜呜呜！”
　　下一秒,小吞噬菇哭着松开嘴,脆弱的小尖牙落了一地。
　　尤金：好像幻视吉娃娃袭击藏獒,但连防都没破呢。
　　这只小吞噬菇自然也被尤金顺手绑架：蚊子再小也是肉,先喂两年厨余垃圾就进厂吧。
　　黑心资本家尤金完全没有雇佣童工的自觉。
　　“过几天把史莱姆移走后，魔晶矿会变得安全许多。”芙莲娜愉快起来，这样她也不用放下研究跑来矿上值守了！
　　尤金摇头：“不用等几天,今天就把它们全部迁走吧。”
　　芙莲娜迷惑：他们几个法师加上不白的触手，一次运个三百只,也得连续一周才能带走。
　　“你能让它们都跟着走吧？小红？”尤金晃晃手里的人奸史莱姆。
　　你叫谁小红呢！史莱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它乖巧地咕咕咕表示可以，接着就开始一叠声叫起来，很快就让那些迟缓笨拙的史莱姆们排列成长队。
　　“不用去外面。”尤金摆摆手，阻止芙莲娜准备给史莱姆们套保护罩的动作。
　　“火系史莱姆不适应低温环境，但我们可以不从上面经过。”
　　领主解释，长腿一迈，招呼不白把一只吞噬菇放下来。
　　吞噬菇还没来得及狠狠咬一口敌人，就再次被法师之手摁倒在地。
　　嗯，这次是脸朝下。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响起，这魔物无愧吞噬之名，不一会儿就把地面咬出一个深坑！
　　很快，它就发现咬错东西了，挣扎着想要抬头，但脑袋又一次被砸进地里，只好晕晕乎乎继续啃土。
　　尤金回头一笑：“你看，在成立吞噬菇垃圾处理厂之前，我们可以先开一个吞噬菇地下施工大队。”
　　芙莲娜：物尽其用，很好，不愧是领主大人。
　　小红：……
　　看着昔日好友的下场，它心惊胆战，到底担心吞噬菇脑袋被砸出毛病来，弱声弱气咕叽起来。
　　这下，不需要尤金暴力强迫，三只吞噬菇都开始勤勤恳恳主动挖洞起来。
　　“很好，”领主大人向来不吝啬奖励，“保持住现在的表现，以后小红你就是史莱姆肉厂副厂长了。”
　　小红：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嘞？
　　虽然深渊的变异种根本不会把自己视为愚蠢弱小的族群的一份子，但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还是让红心痛啊。
　　在吞噬菇牌挖掘机的全力运转下，尤金成功带着咕咕叽叽一堆史莱姆从地下向着城堡的方向进发。
　　地面。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北域的严冬开始了。
　　寒风无孔不入地在大地上肆虐，裹挟着的细小雪籽如同死亡之神的邀请函。
　　“老爷，这是最后一块萝卜了。”老仆人把萝卜递给老詹姆。
　　这只是根巴掌大小发育不良的野萝卜，被用雪搓干净，连皮都没削。在极度饥饿的时候，萝卜皮已经是上好的食物了。
　　“你也吃一点。”老詹姆抽出匕首，在萝卜上一切，分给老仆人一部分。
　　老仆人眼眶湿润，哽咽着吞下这块萝卜。
　　“开始下雪了。”老詹姆叹息，“以后找不到食物了。”
　　他们逃避教廷追究的路上不幸遇到一次地动——看后面的情况，应该是教廷的矿井爆炸——导致的后果就是必经之路上密密麻麻满是巡逻的守卫。
　　老詹姆当机立断换路，但这条路太远太曲折，地图又不够清晰，直接导致他们迷失在枯木森林里。
　　食物吃完就只能采集野外的植物，尤其是深埋在地下逃过动物寻找的那些。
　　前两天还好，但昨晚开始温度剧降，下起暴风雪，土地都被冻得严严实实，连用铲子都撬不开。
　　“木头也不够。”仆人小心提醒。
　　为了避免被教廷发现，他们当然不敢带什么加热圣纹之类的东西，每天都靠柴火取暖。
　　但外面风雪渐大，不去砍柴就只能被活生生冻死。
　　老詹姆犹豫片刻，拎起斧头下车。
　　仆人带着铲子紧随其后，准备试着挖点食物。
　　他高高举起铲子，手臂发力，狠狠砸在冰冻的地面上，用铲子尖尖撬开一个混杂着冰块碎屑的小坑。
　　饥饿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然后蓄力，举起铲子，再次砸——
　　哐当——钢铁碰撞的巨响响起！
　　仆人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铲子凭空少掉一大截！
　　他惊惧的目光下移，赫然看见地面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
　　吞噬菇嚼吧嚼吧铲子，觉得味道不错，正要探头再恰一口，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摁住。
　　“抱歉。”尤金被触手托出地面，正要解释，就见到两鬓斑白的仆人白眼一翻，软绵绵倒下。
　　尤金：……
　　下一秒，老詹姆也因为这里的巨响看过来，隔着飞舞的白雪，他一眼见到的就是张牙舞爪的众多触手，和触手中间的人影。
　　“怪物啊！”老詹姆恐惧地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不白和大猫一样，见到狂奔的东西就控制不住狩猎本能，嗖的一下窜出去，把老詹姆一圈圈绑起来。
　　察觉到人类正在不停地颤抖，牙齿都磕碰出声了，不白只好分出一根触手，朝着老詹姆露出笑容——满口獠牙寒光烁烁的笑容。
　　“别吃我！我不好吃！”老詹姆用尽最后理智尖叫一声，随即身体一挺，也晕过去了。
　　尤金看着被讨好地送过来的“猎物”，扶额：“不白。”
　　触手讨好地圈住他的手腕，摇摇晃晃撒娇。
　　尤金只好把这位熟人带回去。
　　好香啊。
　　老詹姆的鼻子比大脑更早一步清晰，几乎是闻着香味从地上飘起来的。
　　“你醒了。”友好的女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詹姆捏着手里软乎乎暖呼呼的东西，忍耐着眩晕感点头：“还好，感谢您的帮助。”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是被怪物捉住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背后快速生出冷汗：“那怪物怎么样了？！”
　　咕叽！史莱姆被他加重的力道弄的不舒服，细声叫着发出抗议。
　　老詹姆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也捏着个怪物，再次尖叫着窜起来，一头撞到地下通道顶端，差点又翻着白眼晕过去。
　　“你现在很安全。”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响起，“老詹姆。”
　　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轻柔地接住被老詹姆扔出去的史莱姆，对着他点头。
　　老詹姆险后余生，见到这位神秘又强大的熟人如同听见万千精灵唱起颂歌：“尤金阁下，是您救了我吗？”
　　“抱歉，”尤金歉意一笑，揪出吞噬菇，“家里的宠物不小心冲撞了您。”
　　他们从地下走也需要经验丰富的芙莲娜指路，但还是时不时需要出地面确定一下方向，这就有了老詹姆主仆二人被吞噬菇和不白吓晕的惨剧。
　　老詹姆哆嗦着吞口口水：“哈哈哈，您选宠物的品味真独特。”
　　他自认为不是那些被教廷洗脑的愚民，对魔法接受度要高很多。
　　在他看来，这位来自北域的贵人肯定雇佣了一些强大的魔法师，甚至都开始驯养魔兽了！
　　就像旁边守着自家仆人的那位女士，肯定就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
　　老詹姆向来善于审时度势，自然不会追究吞噬菇的责任，反而开始大表忠心，说起自己是如何坚贞不屈没有吐露尤金的秘密，如何勇敢冲破教廷封锁来北域，又是如何吃尽苦头不改忠心。
　　饶是以尤金的脸皮都有些发红。
　　他反思自己，之前确实没想过老詹姆会逃亡。按照他的设想，老詹姆肯定会把他发现的异常告发，这样一来子爵直接找到主谋，就不会找教廷用神术探测，免去被发现魔法痕迹，提早暴露北域领主是魔法师的秘密。但是他没有想到老詹姆居然这么讲义气，是他小人之心了。
　　在愧疚和老詹姆带来的一批布匹和织布机零件的双重影响下，尤金格外热切地道歉，看出他们挨饿受冻已久：“您真是受苦了，先来用餐。”
　　老詹姆受宠若惊，连连弯腰，要不是尤金拦着，几乎要给这位平易近人的大贵人磕一个。
　　他坐在石墩上等着喝汤的时候，手还在哆嗦呢。
　　回去的路不短，又带着一堆史莱姆，速度自然放缓，尤金便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选择原地休整，生火做饭。
　　带来的小麦早就经过磨粉的处理，加入盐和冷水搅拌，醒面30分钟。
　　尤金亲自动手，无形的法师之手在空中凝聚，将面团分成好几剂，分别搓成长条，然后开始抻拉。
　　法师之手极其适合这种精细操作，不一会儿就把面团拉成细丝。
　　芙莲娜观察一会儿后也极其感兴趣，跟着操作，也制造出一把粗面来。
　　而在醒面的时候，尤金也没有闲着，猪骨洗净，冷水下锅，大火烧开，撇去血沫，和洋葱生姜萝卜一起熬煮成奶白色的高汤。
　　让老詹姆馋醒的就是尤金秘制高汤的鲜香。
　　“小红，你去找几个肉多的史莱姆。”尤金不急着下面，催促小红开始履行副厂长资格。
　　这取得什么破名字。
　　小红又短暂地怒了一下，旋即自我安慰：罢了，他好歹给我取名字小红，他心里有我。
　　它乐颠颠地拖出四只冬瓜大小的史莱姆交到尤金手上，咕叽咕叽求表扬。
　　尤金却没看他一眼，提着四只史莱姆，询问给北域预定的新劳动力：“大红，二红，三红，四红，你想吃哪个？”
　　小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原来这称呼不单我有，姐姐妹妹们都有！
　　老詹姆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尴尬摆手：“您决定就好。”
　　尤金干脆捏捏几只史莱姆，挑出一只肥嘟嘟的，唰唰唰剪开，用雪水洗干净，滋溜下锅。
　　不知道好不好吃，芙莲娜盯着翻滚的汤，听说史莱姆处理不好会有一股烂泥巴味，所以冒险者们也不常吃这个。
　　但是，锅里完全没有臭味产生，相反，在熬煮三分钟后，一股温暖的辛辣味冒了出来。
　　那是轻微活跃的火元素的味道，不同于火锅畅快炽烈霸道的辣味，这股辣味极其温和，细密地渗入每一寸空气。
　　如果把火锅的辣味比作盛夏烈日，这个就是暖冬之阳。
　　辣，但是不灼烧，只是恰到好处地祛除寒意。
　　要尤金说的话，那不就是白胡椒的味道嘛！
　　在老詹姆口水直流，盯着汤锅的眼神都要泛绿光的时候，尤金终于把面条下锅，煮熟，捞出三碗，一人一份。
　　老詹姆迫不及待喝上一口，温热的火元素立刻除去他身体里的寒冷。
　　他舒服地打个哆嗦，美美叹息一声，这才感知到嘴巴里弥漫开来的肉类油脂的醇香，以及最后一点药材清香的回味。
　　好喝，太好喝了。
　　原本要矜持一点，不能给尤金大人留下坏印象的想法被抛之脑后，他迫不及待地挑起一根面条，吸溜——
　　爽滑劲道的面条裹着鲜美微辣的汤汁，在牙齿咬下的一刻爆发出极其浓烈的小麦的气味，甚至胜过刚刚出炉的白面包！
　　老詹姆完全舍不得放下这一根面条，毫无形象地疯狂吸溜起来。
　　粗面已经如此，细如毫针的细面则是另一种风味。
　　它们与浓汤相伴相生，和谐到融为一体，但绝不黏连，根根分明，丝滑入口，即刻化开，麦香四溢！
　　老詹姆几乎要迷失在这份碳水炸弹的满足中，吸溜完大半面条后终于见到那一团颤巍巍的怪物肉。
　　他一咬牙，终于一口咬下去。
　　不是想象中绵软成一团烂泥的口感，怪物肉的表层和鸡皮一样带着脂肪香气，嫩滑至极，瞬间就能激起人本能地对高热量食物的渴求！
　　而下面的肉则是吸饱高汤，红色都被奶白色冲淡成漂亮的粉色，一口咬下去，浓缩的高汤喷涌而出，席卷味蕾，偏偏又比汤多出一份辛辣，丝毫不会让人腻味！
　　老詹姆不知不觉就把他恐惧的怪物肉吃个精光，依依不舍地舔干净碗底，下意识看向还在蹦蹦跳跳的大红、二红、三红。
　　咕咚一声。
　　他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见。
　　恐惧早就被追逐利益的商人扔到九霄云外，只留下一个念头：
　　这肉这么好吃，贩卖怪物肉大大地有钱途！


第29章 
　　两天后。
　　老詹姆熟练地来到食堂,排出一排粮票：“来一盘烤史莱姆。”
　　一句话，足以让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等烤史莱姆被厨娘端上来的时候，吸口水的声音更此起彼伏地响起。
　　史莱姆被切成大块串到木签子上,烤到两面金黄,吱哇冒油,又撒上充足的香料，与史莱姆肉质本身特殊的辛辣味道一结合，整个食堂里都是霸道至极的勾魂香气。
　　老詹姆汲汲营营大半辈子,追求的就是这种尊贵体验，当即矫揉造作地捻起一根木签子,用牙齿轻轻咬下一块。
　　史莱姆肉弹软的表皮骤然破裂,迸溅的油脂和香料混合在一起，将刻在基因本能的快乐灌入大脑。
　　“美的很，”老詹姆细嚼慢咽,吞下去后犹自在咂摸,“比贵族的晚宴也不差什么呢。”
　　旁边的兽人顿时觉得碗里的肉汤不香了,低头抱着碗走远。
　　没了炫耀对象，老詹姆也觉得烤肉差点意思。这两天的焦躁和忧虑涌上心头。
　　他来到城堡后确实是有点失望的。
　　领主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居然让那些肮脏的奴隶住进城堡,甚至建立食堂让他们一日三餐都吃肉,更不要说到处都是的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
　　这样下去,再财大气粗的贵族都得被这八百多人耗死！
　　老詹姆愤愤不平，但外面风雪一天天大起来，赶路太危险,不宜离去。
　　何况，领主在收下他为了感谢主动送上的织布机、布匹和亚麻种子后,居然还给了他一笔“工分”和“粮票”。
　　这两个名词都有点奇怪，但老詹姆知道不少贵族都会在领地上发行自己的货币，领主大人也不例外。
　　为了不浪费，老詹姆这两天尽情体验了一把北域食堂的各色美食：烤肉、火锅、蛋糕……
　　他赞不绝口，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这里做个生意，这么晚才见到这些特色美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美食虽好，奈何太贵。
　　老詹姆对着空荡荡的盘子感到一丝怅惘：唉，这不是史莱姆肉的缺点，是他的问题。
　　商人都知道入不敷出的可怕后果，老詹姆也琢磨过做点生意。
　　可惜领主大人爱好简朴，对华丽的衣服毫无追求，至于这些奴隶……
　　老詹姆从鼻子里重重吐出一口气，吹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他们天生喜好肮脏丑陋，哪里懂得我亲自裁剪的衣服有多美！
　　突然，他面前的人群躁动起来，一句话从远及近传来——
　　“招工了！”
　　刚刚从他身边跑开的兽人又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过去：“哪里招工？工分多少？”
　　老詹姆差点被他撞个踉跄，扶着桌子就要大骂，还是兽人结实的臂膀让他冷静地压住火气。
　　“北域矿业第一矿井和北域第一史莱姆肉厂招工。”前面的人回头兴奋地说。
　　老詹姆脑海里浮现出每次矿难后挖出的重重叠叠的尸体和牧羊人身上带着的粪便恶臭，眉头死死皱起：这有什么好的。
　　他不屑地看奴隶们一眼，想从旁边挤出去。
　　“是的，一天至少有十个工分呢，搬的矿多，工分越多。”
　　女孩的介绍声像是细嫩的草茎，一下子卷住老詹姆离开的脚步。
　　他扭过头，发现正在介绍的居然是三个不大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是断腿矮人，一个是绿皮地精，还有一个是个兽人。
　　恶心又怪异的奴隶才会去做这种事！就算是十个工分可以买一盘烤史莱姆肉又怎么样！
　　老詹姆再次走向门口。
　　“什么！值班福利是这个？”
　　“矿井的夜间值班可以获得一盘史莱姆肉，除此之外，每个月每人都可以分到一斤史莱姆肉，还可以让食堂帮忙免费处理。”
　　红皮肤流畅地回答，握住对面兽人阿姨颤抖起来的手，坚定地看向对方：“领主说过，矿工的安全和权益永远是第一位的。您可以相信这份工作。”
　　不到一周的助教锻炼已经让她完全从残疾的阴影里走出来，周身都带着让人信服的气质。
　　兽人阿姨连连点头，接过报名表，歪歪扭扭写上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她就见到个矮小的人类老头挤开自己，腆着脸凑到红皮肤面前：“管事，这个矿工怎么报名？”
　　老詹姆：这怎么能叫我自打脸呢？免费的东西都不要还是无利不起早的奸商吗！
　　矿井招人的进度比尤金预料的还要快，不到一天，名额全满，甚至还有人试图从负责新人培训的大力这里买名额，把这个诚实老实的矮人吓得够呛。
　　吞噬菇挖出的地道由几位法师认真刻满加固和防火的铭文，修整完毕后足以让六人并排同行。专用的矿车也已经由矮人族打造完毕，刻上清风魔纹减轻重量，由力气最大的牛族兽人和马族兽人拉车，一小时足以来回一趟，但终究会耽误矿工们的夜校学习。
　　好在，这两天亚伯研究出的魔晶成像技术可以记录教学的影像，到时候可以把课程记录下来，带到矿井上由大力组织矿工学习。
　　这个方法很好，就是时间成本资源成本昂贵，但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啊！
　　尤金只当没看到自以为申请矿上的夜班就能逃过一劫的部分学习困难群众。
　　诸事顺利，第二天矿井正式开采。
　　尤金很有仪式感地举行了开工仪式，在简单勉励矿工后，拿着镐子转过身——
　　叮！一小块棱形的魔晶被他敲下，握在掌心。
　　在矿工们的惊讶的目光下，尤金在魔晶上凿好孔，用绳子穿起，挂在胸前。
　　“这是北域矿业第一次开采出的能量晶石矿物，也希望你们的每一次开采都和第一次一样顺利、平安。”
　　矿工们骤然爆发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头顶的泥土。
　　地精哥哥看着台上仿佛散发着圣光的领主大人，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眼睛逐渐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此刻心底涌起的酸楚感是什么，但他已经隐约相信起一件事——
　　领主大人永远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仪式结束，尤金拉着第一矿井的负责人大力四处检查。
　　“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做了，”大力搓着手，很是紧张，但说起专业工作依旧有条不紊，“昨晚就给他们进行了安全制度培训，以后会做到每周、每月、每年都有安全培训和考核。您写的《矿山安全规程》也会要求他们经常背诵。”
　　他们站的位置高，可以清晰看见分组忙碌的矿工。
　　“我们是六人一个小组，互相监督互相帮助，新工人全部由老工人带领，携带芙莲娜大人准备的照明和防火圣纹。”大力又一指矿井出口，“每一组工作的区域都保证有两个通畅的通道通向第一矿井的安全出口，安全出口我们也安排了两个。同时生活区和作业区严格分开，有独立的防火、防塌陷和防中毒措施，也有一个单独的安全出口。”
　　尤金目光扫视一眼：“那边是警告牌？”
　　他看的地方附近是一个陡坡，极其容易跌伤。
　　“是的，危险区域和重要设施我们都设置了警戒牌，作业区域都有清晰的边界线，督察组会时刻检查，清点人数。”
　　尤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领主大人满意就好！大力不由得挺起胸膛，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他做这一切完全是发自本心：在被人类奴役这些年里，他在本可以避免的灾难中失去过无数同伴。好在遇到了如此仁慈又智慧的领主大人，不仅支持他用矮人部族多年地下生存的经验保护同伴，还提出了一个又一个极其宝贵的安全建议。
　　这就是伟大的领主大人！大力再次在心里赞美。
　　尤金检查完这里，又带着班尼沿着作业区域的边缘走了一圈，将几块魔晶挂上去。
　　这些魔晶上都刻了检测魔纹，可以实时感知矿井内的温度、湿度、氧气含量和元素浓度，以便及时预警和处理意外情况。
　　不白蹲在他肩膀上许久，终于耐不住，偷偷探出触手，在开采区域外嗷呜一口。
　　嘎吱嘎吱，魔晶嚼起来香香脆脆，偷吃起来越发到的香。
　　尤金确定装置设置完毕，一抬眼就看到猫猫祟祟的不白，不动声色地掐住在影子里蠕动的触手。
　　不白：！
　　它慌张地收回触手，喵呜喵呜撒着娇蹭尤金的锁骨。
　　尤金默默把猫头推开，拎起它后颈皮，用契约传达想法：回去让你吃个够。
　　矿上回来的时候，不白就对魔晶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尤金还以为只是猫猫玩毛球的小喜好，结果转头发现，触手一口一个魔晶不吱声！
　　大概每个主人都有面目狰狞着从宠物嘴里抠出奇奇怪怪的食物的经历吧，疲惫.jpg
　　幸好亚伯确定了魔晶对不白这样的深渊生物无害，甚至可能是不白成长的必要食物。
　　尤金这才松口气，但他绝不允许不白直接吃魔晶矿——这就好比再追求牛肉新鲜也不能追着牛啃吧！
　　除了矿物杂质和染上的灰尘，矿洞里还有各种蠕虫……只要想一想尤金就头皮发麻，异世界又没有宠物驱虫服务！
　　不可以，等回家给你做猫饭。
　　尤金再次强调，总算让蠢蠢欲动的不白安分下来。
　　他松口气，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兔人：“班尼，画好了吗。”
　　班尼点头，将手中一叠羊皮纸递过去。
　　他曾经能凭借记忆里将挖过的矿井画出来，现在跟着实地绘图，记录更是详实清晰。
　　尤金翻阅着点点头，没来得及称赞几句，就被班尼拉着衣摆，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掐紧正对人龇牙的不白的后颈皮，问：“你希望在矿上待一段时间？”
　　班尼点头，红色的眼睛紧张地等着领主大人的反应，心跳如擂鼓。
　　“这倒是和我想一块去了，”尤金的反应出乎意料，“目前怎么开采开采什么区域都是我划分的，但北域矿业想要发展不可能一直如此。我们需要专业的测绘员记录数据，专业的分析员进行评估，最后出局报告，高屋建瓴地指导生产。”
　　领主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紧张到向后压的耳朵上，揉了揉：“我想让你去试试。”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安排没有通知下去，”领主大人又将目光落在忙碌的人群上，“奴隶不会是一辈子的奴隶，在他们做出足够的贡献，包括勤奋高效的工作后，他们可以用积分兑换奖励，成为自由民。每个人的未来都不应该被出生所限制住。”
　　“你也一样。”尤金再次对上班尼的眼睛。
　　出乎他的意料，班尼红色的眼睛立刻被泪水淹没了。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小兔子抹着眼泪笑起来。
　　他其实是有一点糟糕的私心的：最近领主大人明显很关心这座矿，所以，假如他能帮到忙的话，是不是能更被领主大人看重一点？
　　班尼知道这是很贪婪的想法，从那样卑贱的奴隶到贵族的贴身男仆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他又怎么能奢望领主大人心里更重的分量，更高的地位，甚至……和那些强大的法师们对等呢？
　　但领主大人却把这个机会轻飘飘地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神明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第30章 
　　同样在今天开业的还有北域第一史莱姆肉厂。
　　地上的厂房建造缓慢,难以抵抗风雪，而史莱姆本身就是穴居群居的生物，对阳光没有要求,所以史莱姆肉厂也被安置在了地下。
　　吞噬菇靠自己的勤勤恳恳成功摆脱成为垃圾桶的厄运,一跃成为泰丝手底下北域第一建设大队的队员,每天吃一肚子土，硬生生靠一张铁嘴在城堡附近挖出三个史莱姆养殖厂房。
　　史莱姆需要魔力才能生长，所以养殖厂房距离魔晶矿的运输通道极近,便于运输饲料——魔晶矿。
　　小红凭本事成为肉厂副厂长，为同族流了一滴鳄鱼眼泪后,提出不少节约成本的建议。
　　“史莱姆伸缩能力很强的,围栏窄一点，能多养几只，多的史莱姆都可以压缩好叠一起,想必这就是您说的立体养殖。”
　　不,我的立体养殖不是这样啊！
　　尤金看完小红交上来的计划书,对这句话记忆深刻。
　　“小红，如果深渊真的有恶魔的话，你肯定能混成一方资本主义大恶魔。”他语重心长地拍拍小红,“就是总有一天会被人挂路灯上。”
　　“咕叽？”路灯是什么？
　　小红完全不理解。
　　“算了,你严格按照这份规划执行吧。”尤金翻开另外一份文件。
　　获得通过的是正厂长菲尔瑞的规划。
　　虽然他目前在兢兢业业研究温室种植的课题,肉厂的职位更多是挂个名,大部分交给小红来负责，但还是熬夜以精灵强大的养殖天赋写了一份合理的计划书。
　　菲尔瑞根据历代法师对史莱姆的记载和小红的描述计算出了史莱姆生长繁殖最快的密度，合理地分配了厂房。
　　考虑到火系史莱姆扰动火元素造成火灾的风险,这些厂房都设置好消防通道和紧急灭火措施（聚水符文），每周都有专人检查测试,而肉厂选址也放在了芙莲娜的研究工作室附近，保证这位最擅长火系魔法的法师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救场。
　　他甚至还参考了矿场那边尤金亲自写的安全规范，制定了火系生物饲养基本安全规范，要求员工们必须在上岗培训中熟读熟背，同样每个月都有安全考核，考核不通过者，不予上岗。
　　这份文件还有一个亮点，菲尔瑞实验记录下史莱姆最适宜的魔力浓度，计算出每天史莱姆消耗魔晶矿的数量，向领主府提交了和第一矿业交易的申请。
　　在这份交易申请里，史莱姆肉厂和矿场会进行以物易物，以一定比例交换肉类和矿石。
　　“好主意。”尤金爽快批准，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但领主亲自调动和厂与厂之间谈生意还是不一样的。
　　这标志着首个领地内大型商业合作的实现和经济循环的构建。
　　尤金默默给这件事上个高度，反手记入亚伯的识字课的教材。
　　目前，识字课的教材已经不拘泥于最早的生活常见字，而是以《北域管理条例初版》为本，逐字教学字词含义的时候，对学员进行润物细无声的法律科普，现在又多了一些领地进行的改造活动的介绍和宣传。
　　尤金可以预见，等大部分人都识字之后，这节课会悄无声息地变为道德与法治这类塑造意识形态的课程。
　　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逝。
　　艾文走出考场，离开温暖的加热符文的笼罩，被冻得不断朝手里哈气。
　　厨娘早就带着帮工们在门口摆好了姜汤，见她出来，大嗓门招呼：“考生415号，过来领你的姜汤！”
　　艾文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接过热辣辣的汤，一口吞下，顿时从头到脚都暖起来了。
　　“来来来，给你留了一个，考这么久肯定饿了。”红皮肤被格莉特推过来，捧起手里的烤红薯给她。
　　这可是五个工分才能在厨房兑换的好东西。
　　红薯外皮已经被烤的焦黑，捧在手里滚烫，撕开外皮，露出里面黄中带红的瓤，一口咬下去，浓郁焦香，沙沙的，绵密醇厚，还有比蜂蜜还甜的蜜汁流下来，一口征服考了两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的胃！
　　“怎么样？”格莉特还是憋不住，问她的考试情况，“你这一场卷子难不难啊？”
　　她们今天迎来了第一次月考，四门课一张卷子，由领主大人亲自出题。
　　为了保证考试公平，杜绝作弊，位置都被拉的很开，自然无法一场让所有人考完，就分成了AB两套卷子两批人考试，而格莉特没能和艾文分到一起。
　　艾文回忆了一下：“还好吧，就是最后一题综合了符文和冶炼的有点难，我只能先改造符文链接A点，然后B点再……”
　　格莉特如听天书，顿时露出震撼的表情。
　　红皮肤叹气，拉着她的胳膊嘀咕：“地精姐姐，都说了这种学神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艾文哈哈一笑，转移话题：“等晚上结果出来，我请你们去吃饭啊！”
　　旁边临时应聘厨房帮工的两兄弟也在聊成绩。
　　“哥哥，这次考的成绩我们可以统计一下。”
　　“啊，考的不错的肯定会请你吃饭吧哈哈哈。”
　　“不是啊，我们可以把经过辅导考的好的名单公布出来，到时候肯定有更多人来换笔记！”
　　“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啊？”
　　“不会，教他们我也在复习。”
　　艾文听着地精兄弟两的对话，认出这是最近很出名的兄弟辅导班，笑着眯起眼。
　　她又低头啃了口烤红薯，吃的毫无形象，脸颊都沾染了蜜汁。
　　温暖，饱足，幸福，她想。
　　暴风雪一个月都没有停歇，此刻外面的土地都被暴雪覆盖，如果是在过去，这些白雪覆盖着下面累累的尸骨，而她也需要为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做任何事情。
　　那个时候，单单只是为了生存就得拼尽全力。
　　现在，她们却可以轻松地活下去，还能学习，最大的烦恼只是功课有点难度。
　　“真好啊，”红皮肤突然开口，“等晚上批好卷子，艾文肯定是第一名！”
　　晚上。
　　“A卷的第一名是查尼，B卷第一名是艾文。”亚伯整理好卷子，将八百多人的名次排好，准备在给尤金过目之后，挂到学校外面去。
　　这是尤金的主意，给学员们排名，前一百米特地用金色框起来，称之为光荣榜。
　　虽然没有实打实的物质奖励，但学员们这个月一来都吃饱穿暖，开始有了精神追求，这种被领主钦定的荣誉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
　　“那下次的竞争会更激烈了。”芙莲娜打个哈欠，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两百多张卷子批的她都有点头晕眼花。
　　她又干了一瓶精力药水，顺便催促学生：“爱丽丝，上午你的纺织模型怎么样了？”
　　这也是尤金的建议，先制作小的模型进行测试，然后制备成品，节约时间和材料。
　　“老师，已经做好了，但是还有一些问题……”爱丽丝立刻掏出娇小的纺织机模型，凑过去讨论起来。
　　亚伯也很感兴趣，一边喝着精力药水，一边提出想法。
　　“菲尔瑞，你怎么看？”芙莲娜注意到还有人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扔过去一瓶精力药水，“快点，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要去吃夜宵了。”
　　冰凉的药水一如冰凉的心。
　　菲尔瑞嘴里立刻就泛起精力药水独特的带着涩的甜味，苦笑一声，含泪加入工作。
　　好在，领主的宵夜一直是不错的。
　　今天没有小蛋糕，只有卤味。
　　卤好的鹅架被炖到软烂脱骨，骨头上面那薄薄的一层肉撕下来格外美味。
　　不必嫌弃肉少，因为它连骨髓里都透着麻辣鲜香。
　　菲尔瑞都顾不上礼仪，嘎吱嘎吱咬着骨头，辣的嘴唇通红都不肯放下。
　　吃完一块之后，他还有点意犹未尽，晚上绕路去食堂，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定制一份。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还能见到熟人。
　　“芙莲娜，你也来这里再订一份卤鹅架啊？”火系法师都爱吃辣，他的推理肯定没问题。
　　菲尔瑞自然地推测，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前一秒还在窗口填写工分兑换申请的芙莲娜整个人一抖，触电一样弹起来，下意识遮住手里的表。
　　菲尔瑞：？
　　偏偏这时候厨娘拎着个盒子出来：“芙莲娜大人，您要的果酱蛋糕！”
　　芙莲娜满脸通红，尴尬解释：“我给爱丽丝订了个蛋糕，唉，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吃甜食。”
　　“哦哦哦，”菲尔瑞瞬间理解，芙莲娜就是这么傲娇的性格，“小孩子嘛，都这样。”
　　芙莲娜没有多和他谈育儿心得，拿着蛋糕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连疾风咒都用上了……”菲尔瑞摇摇头，继续等自己的加餐。
　　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么赶不会是为了加班吧！
　　这个恐怖的猜测在第二天被验证了。
　　早晨七点，菲尔瑞到达史莱姆肉厂，见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灌着精力药水进入研究所的爱丽丝。
　　“菲尔瑞阁下！”爱丽丝精神起来，“您今天终于早来了。”
　　菲尔瑞：有没有可能领主大人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八点？
　　但是，没有用的。
　　自从爱丽丝元气满满地在七点到之后，芙莲娜就坚定地维持住比学生早到半小时的习惯，而亚伯也默不作声地加入了她们。
　　只有菲尔瑞每次踩点到，都会迎来“啊，你终于到了”——这种让人尴尬的目光！
　　一开始菲尔瑞还不知道怎么形容同伴们的状态，直到领主大人一个词点破迷津——
　　卷王！
　　他的同伴们都在内卷，卷生卷死，不给他这种咸鱼一条活路！
　　“你们都是几点睡的？”菲尔瑞有气无力，你们怎么这么精神啊！
　　“五点吧。”芙莲娜打开研究所大门，招呼爱丽丝。
　　爱丽丝无辜点头：“喝精力药水的话就不需要多睡了。”
　　菲尔瑞如遭雷击。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的同僚，在心里尖叫：不是吧，你们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吗？！
　　为什么要倒贴钱制作精力药水熬夜工作啊！
　　这种情况持续一天两天还好，但一个月下来，寿命漫长，天性悠闲的半精灵有点撑不住了。
　　“菲尔瑞阁下好像没睡好？”芙莲娜盯着半精灵最近有些憔悴的盛世美颜，“要不来一瓶。”
　　“谢谢，不用了，”菲尔瑞艰难微笑，“我马上去找领主大人汇报关于史莱姆肉的研究结果。”
　　他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这就去找领主，这种恶性内卷马上、必须、绝对要停止！


第31章 
　　菲尔瑞顺利见到了尤金。
　　城堡的小书房已经修缮好,重新粉刷的木门上挂着领主办公室的标记。
　　他一敲门，开门的不是熟悉的兔子兽人，而是不白黑漆漆的触手。
　　触手很不耐烦地把人拉进来,合上门,飞也似的收回去,心满意足地和主人贴贴。
　　菲尔瑞这才想起来班尼已经前往矿区，领主身边没有贴身男仆帮忙理事了。
　　显然，人手的缺失给领主带来不小的压力,大量的文件在书桌上堆叠如山，明明书房在和隔壁打通后面积不小,还是被塞得满满的,充满让人窒息的工作气氛。
　　“菲尔瑞？”领主大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注意到他的失神，柔声催促。
　　他似乎嗓子有点干,熟练地一抬手,那触手就献宝似的把一瓶红色的药剂送上去。
　　菲尔瑞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芙莲娜出品的精力药水，口中也随之泛起涩味。
　　更让他瞳孔地震的是，领主不仅面不改色一口闷完精力药水,还差遣不白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一瓶蓝色的药水——
　　那是饱食药剂,一种味道堪比癞蛤蟆炖呕吐物的恐怖武器！
　　大部分法师宁可饿死,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一下！
　　领主大人不愧是领主大人，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喝的下去！
　　奇怪的崇拜又增加了。
　　“抱歉，时间紧急,我先吃点东西。”领主大人漱口水，施施然从书桌后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堆叠的文件摇摇欲坠，看的菲尔瑞心惊胆战。
　　尤金坐在待客的椅子上，招呼下属坐在对面：“菲尔瑞阁下，您匆匆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眉眼间带着一点倦怠，但憔悴与疲惫没有折损他完美无缺的容貌分毫，反而更有种悲悯众生的神性。
　　菲尔瑞要求请假的话立刻就说不出口了，支支吾吾半晌，把准备好的研究报告拿出来：“您知道的，史莱姆是一种深渊生物，也是一种魔力生物，天生具有聚集魔力的能力。”
　　尤金颔首：这点他是知道的，所以在发现不白可以吞吃魔晶矿吸收魔力后，也试着给它喂了史莱姆肉，具有相同的效果。一个月以来，不白的触手越来越灵活，思维能力也在增强，似乎印证了亚伯关于不白还在虚弱期的猜测。
　　但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所以，它会对普通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菲尔瑞赶紧解释：“有影响，但是是好的方面，大量食用史莱姆肉会增加普通人对元素的感知和亲和能力！”
　　“这相当于增强魔法天赋？”尤金正色，“如果是更高级的魔力生物的肉呢？”
　　菲尔瑞迟疑：“可能有用，但这种提升是有限度的，至少极光里的学徒们在食用这类魔力生物后不会进一步提升天赋。”
　　但从0到1已经很够用了。
　　尤金没有那么失落：“除了食用，居住在魔力环境下能改善天赋吗？”
　　菲尔瑞：“理论上，合适的魔力浓度是可以轻微的影响生物的身体，那么，您是打算？”
　　“加热符文的制作和维护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而火史莱姆本身就会释放热量，聚集在饲养场又有火灾风险，”尤金抽出一张纸，快速地画下一张简化示意图，“可不可以在宿舍大通铺附近放牧史莱姆，利用火史莱姆热量实现地热效果。”
　　菲尔瑞对领主大人物尽其用的思路惊呆了：“但是放牧也需要管理成本，万一史莱姆走失……”
　　尤金十指交叉：“没事，我们有小红。它上次说史莱姆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会抑郁，不利于繁殖，现在问题解决了。”
　　菲尔瑞：……
　　有没有可能，它抑郁有别的原因？
　　小红每天的工作包括：统计史莱姆个数，收魔晶矿和替换魔晶矿，和矿区和食堂沟通肉类需求量，人员培训，例行巡查，监督屠宰工作和以上所有工作的工作记录和总结，现在居然还要加上放牧工作……
　　菲尔瑞为它掬一把辛酸泪，求情：“小红二十四小时都要工作，是不是任务太多，没时间睡觉了？”
　　“我记得史莱姆不需要睡眠。”尤金用最无辜的表情说出最令人胆寒的话。
　　好吧，深渊怪物没有人权。
　　有这个先例在，菲尔瑞对休假不再抱半点希望，站起身，满心悲伤地准备告辞：“好，我会先进行测试，然后和小红研究出一个方案。”
　　“等等。”领主大人却突然叫住他。
　　菲尔瑞生怕他开口又是一串任务，顿时汗流浃背了，然而，他对上的却是领主大人澄澈温柔的目光。
　　“你看起来不太好。”尤金打量着他眼下的青黑，初见时容光焕发的半精灵这会儿蔫哒哒的，有气无力的很，“最近没休息好吗？”
　　菲尔瑞立马感动了：“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
　　他一咬牙，终于说出请求：“我可不可以休假两天？”
　　说完，菲尔瑞竖起尖尖的耳朵，静静等候领主大人的宣判。
　　“当然可以，”出乎意料的，领主大人爽快地一口答应，“你忙了这么久，这个月也应该好好休息。”
　　菲尔瑞露出惊呆的表情。
　　尤金噗嗤一笑：“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加班的。”
　　他招呼菲尔瑞坐下，让不白拿来记事本：“但休假前麻烦你把工作和我交接一下。”
　　“好，”菲尔瑞满心欢喜地坐下，“先是有两节种植课要上，研究所里面需要攻关光照魔纹问题来保证植物正常生长，然后是史莱姆肉厂那里……”
　　他看着领主唰唰唰写下记录，顺便给这些待办事项标上序号。
　　序号居然已经排到了132！
　　菲尔瑞瞳孔地震，下意识向上看去，立刻被领主密密麻麻的工作量震撼：领地宿舍食堂浴室公厕厂房这样的基础建设工作，种植采矿编织捕鱼等生产工作，学校的课程课本编排考试出卷纪律处分等事务，甚至还有法师们遇到的一些研究瓶颈需要领主参与给出意见。
　　其中，比较轻松的工作可能是食堂的新菜开发。
　　领主大人自己都靠吃饱食药剂来节省用餐时间了，居然还在关心我们吃的怎么样！
　　菲尔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接触到的贵族们往往都自然地把自己凌驾于领土的子民之上，享受他人的供养，现在，居然有这样一位领主，自发的为他人的生活奉献牺牲！
　　不可思议！
　　就算是神明在粉饰自己时也不敢做出这种承诺！
　　他忍不住劝说：“领主大人，您的工作是不是太忙碌了点？也给自己放个假吧。”
　　尤金停下笔，摇摇头，神色坚定，仿佛有圣光从他头顶落下：“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站起身，影子里的触手随之蠕动起来，迅速从角落里拉出一张白板，啪的一下贴在墙上，另一边，一块刻了密密麻麻魔纹的精炼魔晶被举起，输入魔力，立刻就有画面被投影在白板上。
　　精妙的魔纹组合！
　　菲尔瑞心里赞叹一声，立刻被投影出来的文字所吸引：《北域发展情况初步报告》
　　他立刻想起前一段时间被要求统计和报告的数据——这可以算的上领地的机密数据了，居然就这样展示给他看？
　　菲尔瑞压下心里的惊诧，跟着尤金的解说看下去：领地概况，资源分布，人口结构，生产情况，经济建设，卫生建设……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名词看得菲尔瑞头晕脑胀，不明觉厉，但有一点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图表。
　　一张张条形图、雷达图、饼状图、圆环图、折线图依次出现在投影里，条理分明，表现华丽。
　　甚至，只要领主大人轻轻一抬手，那些图还可以像真正的纸张一样翻面！
　　无需文字，只需要几个数字和对比清晰的一张图就可以煽动观看者的神经——北域正是内忧外困的关键时刻！
　　菲尔瑞瞪大眼睛：他对于养活八百人需要多少粮食毫无概念，今天看到这些数据，才恍然意识到仓库里满满的存粮居然还不够熬到春天！
　　除了产业不平衡问题，北域的人口也存在物种不同的冲突和人口素质低下的问题，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各种工厂背后居然还有经济环境脆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领地只有冬天这个发展期，到开春国王和教廷派人进入，稍有不慎，甚至会掀起战争！
　　一时之间，菲尔瑞因为最近生活舒适领地形势一片大好而生出的自得轻慢被血淋淋的数据击了个粉碎，羞愧得满脸通红：
　　难怪领主大人这么努力，原来我们北域还有这么多问题！
　　在领主大人负重前行的时候，他居然还打算休假！
　　他真该死啊！
　　属于是菲尔瑞凌晨三点醒来要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领主大人，”他一把握住尤金的手，语气诚恳，“我不需要休假了！我还能卷！”
　　尤金却摇摇头：“不能这样，你和其他法师都是我们北域的急缺的高级人才。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是相信你足以胜任，要是工作压力大到损害自己的健康就得不偿失了。”
　　“我当然可以胜任！”菲尔瑞抬高声音，拍着胸脯保证，“我身体没问题。”
　　领主大人面露迟疑，菲尔瑞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生怕对方继续拒绝。
　　好在，尤金很快一点头：“好吧，但请您务必照顾好自己。”
　　菲尔瑞放下心中一块巨石，还想继续表忠心，就听见领主大人转移话题：“你觉得这些图表和这种展示方式怎么样？”
　　他说的是白板上播放的东西。
　　菲尔瑞立刻点头，难掩惊叹：“真是伟大的发明，简单又华丽，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奇迹！”
　　简单在浩如烟海的大量数据居然能被凝聚在一张图里面，对比清晰鲜明，一眼就能看出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华丽在这美轮美奂的配色，精巧的设计和天马行空的魔纹使用方式。
　　作为终生追求知识，不断研究的法师，他们历史上也已经有用简单的表格和柱状图记录分享数据的方法，但没有一种像领主使用的这样先进、清晰、一目了然！
　　尤金谦虚一笑：可不是来自他故乡的PPT嘛。这可是职场人人必备的大杀器！
　　他原本是打算手写情况报告的，但是书写耗时太长，倒是利用魔晶储存魔力的特性制作一个简单的投影仪，利用精神力快速构建图案并显化更快捷，顺便还能进一步锻炼魔力和精神力的精细操作，工作修炼两不误。
　　“那就好，我把这个叫做幻灯片，”尤金脑海里的资本家模块开始运转，“您打算学习制作它吗？”
　　菲尔瑞还在欣赏这种先进的统计方式，习惯性点头：“好啊。”
　　随即，他就看到领主大人露出灿烂到让人心底发毛的笑容。
　　“想必另外几位阁下也会对幻灯片感兴趣吧，你学会后也和他们分享一下，日后我们每个月进行工作报告的时候需要上交类似的图表，并公开展示幻灯片。”
　　这样一来，交到领主办公室的公文减少了，格式优化了，大家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
　　完美！
　　尤金笑眯眯塞给他一本幻灯片制作手册、一本常用图表制作手册和一匣子刻了投影魔纹的魔晶：“夜校那边也可以推广幻灯片教学，让学生的学习不再枯燥。”
　　菲尔瑞还处于被打鸡血的状态，傻乎乎抱着一叠工作走出门。
　　亚伯过来送公文的时候刚好遇到他，不由诧异：“菲尔瑞阁下，听说您是来请假的，打算休息几天？”
　　“休假？”菲尔瑞赶紧摇头，坚定至极，“我不休假！我要工作！我爱工作！”
　　他立刻给自己挂上一个疾风咒，一溜烟地消失在亚伯视野里。
　　亚伯：等等，半精灵不是生性闲散吗？怎么改性了！
　　第二个发出同样的感慨的是爱丽丝。
　　早晨六点，爱丽丝脚步轻快地走进研究室。
　　为了方便，法师们的研究室都被合并到一起，成为了这栋三层的地下研究所。
　　她昨天实验到太晚，便被老师强令要求多睡一会儿，只能到六点才过来。
　　爱·卷王·丽丝叹口气，这样一来什么时候可以解决风力纺织中的安全性问题啊！
　　她走下楼梯，迎面听到一声招呼：“爱丽丝，你今天来的有点晚哦！”
　　爱丽丝困倦的眼睛陡然睁大，眼睁睁看着半精灵飘逸的银色发丝从她身边飘过。
　　等等！她没看错吧！那是菲尔瑞阁下？
　　“菲尔瑞法师五点前就来了。”老师不服气的声音响起，“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芙莲娜该死的好胜心被激起，摩拳擦掌：“明天，我们四点过来。”
　　爱丽丝啊一声，立刻点头：“好。”
　　第二天，凌晨四点。
　　天空一片漆黑，温度低到恐怖。
　　爱丽丝搓着手走到入口，注意到离开前布置的魔法锁没有被解开：“老师，还没有人过来呢！我们是第一个！”
　　芙莲娜摇摇头，高等法师敏锐的直觉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啪——
　　大门打开，一个穿着绿袍的人影抱着一束亚麻飞过去，注意到她们，动作一停：“芙莲娜阁下，爱丽丝，你们今天来的不早嘛。”
　　那个眼下青黑，笑容灿烂，浑身上下都是精力药水气味的家伙赫然是菲尔瑞！
　　爱丽丝后退一步，揉揉眼睛。
　　芙莲娜默默给自己拍了个清醒咒。
　　幻觉没有消失，这居然是真的！
　　菲尔瑞这个天性悠闲的半精灵居然熬夜加班了！
　　不等她们问几句话，半精灵一看时间：“我赶着做下一步，不和你们聊了！”
　　倏的一下，新鲜出炉的卷王之王消失成绿色的小点。
　　“呵，爱丽丝，我们也要加快进度！”芙莲娜冷哼，“菲尔瑞坚持不了多久的。”
　　一周后。
　　爱丽丝形如枯槁，麻木地吞下一口精力药剂，被虐待已久的胃立刻翻涌起来，抗议她的粗暴行径。
　　照常上下班的红皮肤担心地看着她：“爱丽丝大人，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爱丽丝几乎要憋不住眼泪，偏偏这个时候，菲尔瑞风一样飞过，顺手丢掉刚刚喝完的药剂瓶，浑身上下都是战斗到底的决心。
　　“我们还有一个实验……”芙莲娜走过来，正要催促。
　　爱丽丝却抱着她的胳膊哇的一声哭起来：“太卷了！卷不动了！放过我吧！”
　　“怎么可以卷不动呢！”刚刚送完样本的菲尔瑞靠着疾风术快速回来了，听到这句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学徒，“刚好我学有所成，今天可以和你们讲讲领主新推出来的好东西了！”
　　他一把掏出投影魔晶，在白墙上放出自己制作的花里胡哨的课件：“看，像这样，种植课有关的植物不用口述或者努力找实物了！学员们可以直接看到图画！你们冶炼课也一样！”
　　菲尔瑞远远看见亚伯走过来，热情地招手：“亚伯，你也来看看，你的识字课可以不画简笔画了！”
　　“什么不画简笔画？”亚伯好奇，然后就看见菲尔瑞一把掏出两本砖头厚的书，满满都是知识的力量。
　　“这些是我用的幻灯片的教程和我的学习笔记，这一本是经典图表实例。”菲尔瑞骄傲地说，顺手拿另外一个魔晶，调出自己最近实验的一些统计数据，“看，实验结论是如此清晰明了。”
　　爱丽丝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啊，就算她不太了解木系魔法，但这些图表她都能看懂个大概！
　　“这可真是领主大人的神奇发明！”
　　菲尔瑞点头：“而且这些数据用专门的图表制作后，阅读使用起来会节省很多时间。领主大人希望我们以后工作报告都按这个来，我还和他抓紧时间准备好了模板。”
　　亚伯警觉：“菲尔瑞阁下的意思是我们这个月的总结需要用模板？”
　　“是的，我还提议可以开个会，会上每个人做个幻灯片讲给领主大人听。”菲尔瑞自信满满，和以前那个咸鱼恍如两人。
　　向来冷静的亚伯也感受到一丝丝肝痛：伟大的领主大人啊，您究竟做了什么！好好一条咸鱼都变异成工贼了！
　　“大家都振作起来，”菲尔瑞也不是看不懂别人脸色，注意到气氛沉重，赶紧鼓舞大家，“领主大人比我们还辛苦，甚至连好好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上次去，甚至看到他直接吃饱食药剂！”
　　走廊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是那个呕吐物风味的药剂？"
　　“蓝色的那种？”
　　“领主大人对自己真狠啊！”
　　“狠？什么狠？”尤金刚有个魔纹的新设想，大步进入研究所，就听见这段对话，“饱食药剂就是难喝点而已，没别的副作用啊。我给自己下了个失去味觉的诅咒，喝起来很顺利。”
　　一片沉默。
　　解释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透着惊恐——
　　什么样的狠人才会给自己下诅咒啊！
　　尤金：啊，第四天灾基操罢了。
　　他淡定地从呆滞的菲尔瑞手里接过魔晶：“我想了想，夜校学员们的学习压力挺大，我们还是得寓教于乐，制作一些学习小游戏。”
　　精神力的银色光芒浮现在尤金的脑海，伴随着魔力的涌动，极为复杂的符文被镌刻在不足巴掌大的魔晶上。
　　魔晶随之启动，一排灰色的气泡浮在空中，上面赫然是基本的26个字母。
　　而下方则是投影出的图片，是一朵雪花。
　　尤金纤长的手指从气泡上拂过，随着他的触碰，气泡化作彩色，同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雪花这个单词被他按顺序拼写完毕的一瞬间——
　　“Unbelievable!”
　　随着惊喜的声音，气泡瞬间炸成漂亮的烟花，右上角浮现出一个积分槽：2分。
　　尤金点一点积分槽：“拼对两分，拼错扣一分，一轮20个单词。唔，最好划分一下难度，简单和困难拼写正确得分不同。还可以制作一个实时排行榜，激发学员们的好胜心。”
　　“那需要在每个魔晶间建立联系。”亚伯看出关键。
　　尤金赞许地看他一眼：“矿区出产的魔晶矿已经堆满了五个仓库，我希望可以利用它们在北域构建一个魔力网络。”
　　“当然，现在先来个单机版本也无妨。”尤金知道这个目标比较宏远，不急着开始，“菲尔瑞，你安排研发工作。”
　　菲尔瑞点头：“好，我一定会尽快的！”
　　许久没出声的系统终于憋不住：【宿主，这就是你的新计划吗？】
　　尤金茫然地啊一声：【计划？我能有什么新计划？】
　　系统沉痛：【把你的下属们都熬死，然后领地就陷入混乱，顺利打出亡国结局。】
　　尤金：【我冤啊，我还等着培养他们架空我夺权呢！】
　　不过看着半精灵暗淡凋零的银发，资本家的钢铁心脏也难得愧疚了一点点：“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像是题库之类的，可以找别人帮帮忙。”
　　“据我所知，已经有学员在制作课外练习题了。”领主关切地看着自己勤奋的得力下属们，语重心长地说，“研究项目越来越多，你们都可以在学员里找一些助手。”
　　尤金发自内心地告诫他们：“要是不会带团队，就得自己干到死。”
　　菲尔瑞一拍手：“原来如此，不亏是领主大人！”
　　亚伯：……
　　我怎么觉得领主的话有种熟悉感。
　　他看看熬到快形销骨立的同僚，再看看面色红润的领主大人，恍然大悟——
　　只要会带团队，就是让团队干到死啊！


第32章 
　　“老爷,恕我直言，您很难适应地下采矿的生活。”
　　老詹姆举起矿镐，又一次回忆起这句话,不得不承认仆人在听说他要进入矿井时候的劝说是有道理的。
　　他家世代都是卖布的,祖父甚至给伯爵大人裁过衣服,所以老詹姆从小受的罪无非是雨里雪里出去收布，针头一次又一次刺得十指鲜血淋漓，但重体力劳动是没有的。
　　再看看矿工的工作——
　　老詹姆需要每天不停挥舞矿镐八个小时, 第一天回去后胳膊酸痛到根本抬不起来！就这样居然还被逼着学习那什么《安全管理条例》！
　　他确实认识字，学起来比那些奴隶们快得多,但擅长的是算账,而记忆力早就随着年纪上来快速下降了。
　　偏偏背不完就会被勒令停工，一停工就拿不到工资，更不要想每个月的史莱姆肉奖励了！
　　“叮咚！叮咚！”这是暂停工作开始休息的铃声。
　　老詹姆喘着粗气坐下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
　　地下矿井闷热而潮湿,不到两个小时，身上的工作服都会被汗水打湿，最愚蠢地还是要求他们必须戴上的头盔——笨重到几乎能把脑袋压垮！
　　他不耐烦地把头盔摘下来,用手背抹去汗珠。
　　“老詹姆,把头盔带上！”他们采矿小组的组长一下就发现他的小动作,赶紧指出来。
　　“哦。”老詹姆看这个矮小的红皮矮人一眼,嘴上答应，动作却还是慢吞吞的。
　　大个子气冲冲过来，就算他在矮人一族里身高可观,还是得跳着脚才能把头盔给人扣上，顺便把水囊拍他脸上：“喝点水,休息好了继续。”
　　“好好好。”老詹姆无可奈何地戴好头盔，喝一口水。
　　水囊里的水并不是清水，放了一些盐和微量的糖，喝起来有淡淡的甜咸回味。
　　说起来也奇怪，这样的水可比清水解渴解乏多了。
　　老詹姆心里摇头：领主大人行事太奢侈了，居然连奴隶都能喝到这样的水！
　　诚然，他这大半个月和奴隶们一同工作，也意识到奴隶们也不是什么自甘粗鄙肮脏低劣的愚蠢东西。
　　像他们组长大个子，天天催着他们去澡堂洗干净，之后拉着他们学习基本安全规范。老詹姆一来就因为认字多，能教他们学习规范而颇受优待，不然以他的力气和体力，单凭对史莱姆肉的期待也撑不到一个月。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只是领主的工具而已，用加蜂蜜和盐的水解渴，根本是浪费。
　　另一个巨大的浪费就是他身上的工作服和头盔，笨重闷热不易行动，严重妨碍奴隶们全力工作，而且本身成本也太高了！
　　出于同样的理由，老詹姆也看矿井里到处都是的栏杆、安全标志和巡逻人员不顺眼。尤其是巡逻人员，工作居然不是用鞭子抽着奴隶工作，而是监督安全规范的落实，根本是设置了一个可以偷懒的职位，没有压榨出每个奴隶的全部劳动力。
　　老詹姆作为一个老练的商人，进入矿井就开始本能地计较得失：虽然他不清楚这些矿石价值几何，但法师们都要用到它来施法，想必有大用，只是市场上不流通，能赚多少钱还是未知的，而从矿井的布置、安全设备的免费发放再到矿工们的高昂工资和福利待遇看，采矿成本却是肉眼可见的昂贵。
　　这样真的能赚钱吗？
　　老商人几乎要看不下去领主的撒钱操作了！
　　他叹着气起身，在开工的铃声中走到今天负责的区域。今天这片区域比较靠近矿井边缘，灯光昏暗，同组的人都不太能关注到他。
　　老詹姆早就觉得工作服和头盔碍手碍脚，背着人利落地脱掉。
　　他再次拿起镐子——果然轻松许多！
　　叮叮叮——
　　清脆的敲击声一下下响起，不知不觉旁边的箩筐已经铺上浅浅一层矿石。
　　老詹姆注意到不远处有灰色的光泽闪烁，按理说是一块大矿石。
　　贪婪的本能让他凑过去，不知不觉无视了右上方的红色止步标记。
　　“诶，老詹姆，你干什么呢！”大个子习惯性检查组员的时候立刻抓住了偏离岗位的家伙。
　　巡查组也恰好路过：“那个谁！怎么不戴头盔！怎么去危险区了！”
　　一连串的斥责声炸响，老詹姆头皮一阵发麻，急急忙忙后退几步，脸上浮起谄笑，打算躺平认错道歉。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因为一块巨石在他头顶摇摇欲坠！
　　砰——巨石坠地！
　　“F*ck!”
　　大个子在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朝这边冲来，刚好来得及在悲剧发生前一把把人扑出去，后背险之又险地和巨石的棱角擦过！
　　撕拉——
　　强韧的工作服被撕开，但下面脆弱的皮肤被保护好，没有受到伤害。
　　“你知不知道这里不能进去的！那么大个警告图标看不见吗！还不戴头盔，巨石真砸下来你脑袋就是鹅蛋一样碎成一地黄了！”大个子一改往日操心男妈妈形象，跳着脚指着老詹姆鼻子一通输出。
　　老詹姆自知理亏，臊眉耷眼，缩头缩脑听他怒骂。
　　这起矿井事故的原因也迅速被调查完毕，自作主张的老詹姆被暂时停工，回去重修安全教育，而他的组长大个子也必须写一份事故报告，扣掉一些奖金。
　　老詹姆被送去亚伯管理的临时医务室检查无碍后就回了宿舍。
　　老仆人下工回家，一眼就见到老爷沉着脸看窗外，不知在生谁的气。
　　他凭本事进了厨房工作，刚好在送饭去矿区的时候知道了今天这起事故的始末，干脆拎着打包的饭菜摆在窗台上：“老爷，先吃饭？”
　　仆人在厨房工作能享受到的隐形福利包括刚研发的新菜：“今天这份是领主大人亲自研发的新菜呢。”
　　现杀的鹅腿被切开后用葱姜和领主秘制香料腌制数小时，外层裹上面粉蛋液面包糠，油锅加热后直接放下去，噼里啪啦脆响后整个腿都变的金黄灿烂，表面浮现漂亮规整的鳞片，就这样还不行，还要冷却后复炸一边，层层工序下来，一小块炸鹅肉香气扑鼻，直接在厨房召唤出好几条口水瀑布！
　　老詹姆也被吸引着从忧郁状态挣脱，拿起叉子插进入——
　　咔嚓！伴随着一声脆响，饱满鲜美的肉质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下方的面包。
　　他赶紧把炸鹅送进嘴里，表壳极其酥脆，咬下去油脂的香气瞬间唤醒人类对高热量高脂肪食物的本能渴求，接着就是丰美的汁水和嫩滑至极的肉在唇齿间飞舞，一口满足。
　　老詹姆发誓，他就算在伯爵的宴会上都没有吃过这种好东西！伟大的领主大人恐怕是信奉宴飨女神和酒神的信徒，才能如此巧妙地征服人的舌头和肠胃，带来无与伦比的享乐体验。
　　美食治愈人心，一顿完全安抚味蕾的晚饭过后，老詹姆终于和自小服侍自己的老仆坦诚心情：“我对不起组长。”
　　老仆人有些诧异地看着詹姆：这是老爷第一次不用那个奴隶那个矮人来描述矿上的人。
　　“我之前觉得这些安全规范、这些防护都是浪费，”老詹姆诚恳地说，“但当我也置身于危险下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懊悔自己没有戴上头盔，死里逃生后发自内心的感谢领主大人的安排。”
　　他坚定地说：“这不是浪费，只有一条生命被摆在死神面前时，才会知道有多可贵！就算是个奴隶，是个矮人！”
　　“领主大人是如此伟大，”老詹姆看着窗外，从这里向右上方看，可以看见领主办公室彻夜不灭的灯火，“他广博地关爱着每一个人，是我之前蒙蔽了双眼，丝毫看不见这些命令的珍贵之处。”
　　“那么，老爷，您打算怎么做呢？”老仆人问。
　　“先把炸鸡给组长送过去，还有这些工分兑换的肉和蛋，都分给被我连累的组员和负责的巡查组的人，我要道谢和道歉。”老詹姆在室内翻找起来，又想起来白天惊魂一幕里组长失去的工作服，“我再送他一身衣服。”
　　于是，大个子回去勤勤恳恳写完事故报告，在对着坏掉的衣服发愁的时候，宿舍门被人敲响。
　　他们奴隶睡的都是二十人的大通铺，在门口的室友，也是同组的组员，听到声音就去开门了。
　　“谁啊？”
　　“老詹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哇，好香！”
　　大个子也迅速被空气中霸道的脂肪香气俘获，吞着口水看过去，一眼就被老詹姆捧着的碗吸引。
　　盖着盖子都挡不住碗里东西的香味！
　　果然，这带着金黄鳞片的漂亮食物入口酥脆，肉嫩滑至极又被腌制入味，精心调配的香料足以征服任何人！
　　宿舍里的一群人吃得直舔手指，依依不舍地清理掉最后一点金黄色的残渣。
　　大个子早就被美食征服，对于老詹姆的道谢和道歉也是爽快回应：“不算什么，你是我的组员，我当然得罩着，就是以后长点心，别傻乎乎去危险地带。”
　　其他组员们也笑嘻嘻用胳膊撞撞他：“就是，再有下次我们也救不了你，你还是好好和我们一起多背背安全规范，等你回来上工。”
　　老詹姆平日里对这些奴隶的热情不屑一顾，这会儿反而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认真点头。
　　“组长，你的工作服怎么样了？”他询问。
　　工作服是每个人都发一套的，要是损坏了还得用工分去换。
　　“没事，大力管事说我这个算见义勇为，免费给我换了一套，就是里面衣服坏了，我想着能不能旧工作服修一修，拿来用。”
　　老詹姆一看歪歪扭扭的线脚就知道大个子补不好这衣服，何况工作服质地坚硬，根本不适合贴身穿。
　　幸好他准备了合适的礼物。
　　老詹姆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衣服，这是用柔软的丝绸制作的袍子，为了方便工作，他还特地收紧了袖口和裤脚：“组长，这是我的错，我给你准备了新的一套衣服。”
　　“真是太谢谢你了。”大个子笑笑，收下衣服。
　　老詹姆长袖善舞，敏锐地意识到对方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没有公开点出来，而是等大家散开，急着去上课的时候，才去问一问组长。
　　大个子摸摸后脑勺：“这都被你发现了。衣服很好，就是总担心会穿破，而且大家都穿的简单，我这个好像太华丽一点了。”
　　老詹姆沉默。
　　他跟着大个子的指点去看其他人身上领主发下来的简单白色衣服——
　　根本谈不上什么版型，完全就是圆桶上缝个袖子，缝个裤腿而已。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是这种粗糙便宜的布料还算结实耐磨。
　　大个子感叹：“其实我也挺喜欢漂亮衣服的，最好是大家都能这样穿。”
　　一开始老詹姆还觉得奴隶们分不清美与丑，但相处的时间多了，他也意识到，没有人不会追求美，只不过是条件不允许罢了。
　　“我回去再给你做一套。”老詹姆说。
　　大个子惊讶：“诶，这样就挺好啊。”
　　老詹姆一摆手：“我好久没做衣服，手都要生了，再给我们组员都每人来一套！”
　　不就是朴素耐穿吗！他有新的制作思路！
　　然而，思路是有了，布料是还没有的。
　　老詹姆带来的东西大部分上交给了领主，留在手上的布料并不多，偏偏偌大一个北域领地能够兑换的布料和衣服少之又少。
　　他拿着剪子，对着只够做三套衣服的耐磨布料比划，思考怎么多省一点，最后还是只能放弃。
　　“北域已有的布料都用来制作衣服和被褥了。织布机是交上去了，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生产织布用的亚麻。”老詹姆用心一想就分析出原因，“羊群没有几只，冬天也不能剃太多的毛。”
　　垂手跟在他身后的老仆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若是只给几个人做衣服当然足够，老爷这样想，考虑到的恐怕是整个领地的人。
　　老詹姆背着手发愁：“让我想想织布用的原料，雪下的草？羊皮？猪皮？鱼皮？”
　　“史莱姆。”仆人闷闷的声音响起。
　　“史莱姆？”老詹姆震惊。
　　他还真没有见过活生生的史莱姆，大部分时候都是吃炖进汤里的、烤得焦香的、炸的金黄的。
　　老詹姆摸着胡子追问：“难道史莱姆也有一层坚硬的外皮？”
　　“史莱姆有的时候会突然喷出一些粘液，这些粘液会凝固成白色柔韧的一团，如果在凝固前拉长粘液，可以获得白色的不会溶在水里的线。”仆人说着拿出一根白色的柔韧但没什么弹性的线，不过比常用的纱线粗了一些。
　　老詹姆凭借丰富的经验迅速发现其中的机会：“我得想办法去看看史莱姆！”
　　领主办公室。
　　“嗯，史莱姆肉厂也需要招收人手？”尤金食指点点桌子，从公文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小红。
　　小红啪叽啪叽上下弹跳，如同疯狂点头。
　　“原有的工人很好，但我们还是希望可以招收一些，呃，高级管理人员，”菲尔瑞时髦地使用了一个从领主大人那里学来的名词，“可以分担数据统计，采购出售，员工培训等工作。”
　　他上次从领主大人手里接过了开发识字小游戏的工作，本来以为工作量增加，每天睡的一个小时也要放弃了，但没想到找到的奇尼查尼两个学员如此给力，轻轻松松完成大部分任务，就连符文部分查尼也是一点就通，所以他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定时验收就行，工作轻松许多。
　　有这么个例子在前面，菲尔瑞把主意打到其他工作上，很快发现，在经过夜校高强度学习后，那些原本只能干点脏活累活的奴隶中涌现出一批聪明人，同样一点就通甚至无师自通，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工作压力。
　　菲尔瑞实诚，用了人自然要给人对应的待遇，也希望在全体学员里筛选出合适的帮手。
　　“我想想。”尤金大概知道最近他们试着构建团队带领团队的成果，很是欣慰。
　　系统却比他还着急，小红点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电子音兴奋到尖锐：【答应他！快答应他！】
　　尤金：【统子，你急什么啊！】
　　系统：【哎呀，宿主，你没看出来这是招收人手，准备谋反第一步吗？赶紧把最好的人都交给他！】
　　【菲尔瑞可真是要谢谢你，】尤金无语，但语气控制得很好，【系统你又写了个天才的剧本。】
　　系统美滋滋收下夸奖：【那是！】
　　“不仅你们，其他人也希望能够扩招。”尤金抽出几张报告，“泰丝和大力的报告里还核算了需要多少人。”
　　菲尔瑞接过数据详实，图表清晰的报告，瞳孔地震：好家伙，你们嘴上说不卷，背地里连个小女孩都学到飞起啊！
　　小红更是憋不住，一通咕叽咕叽的输出。
　　尤金从不白猛然炸出的触手来判断：骂的相当脏。
　　他好笑地把不白猫猫从桌上抱下来，在怀里rua回一团毛绒绒的黑煤球。
　　“那就通过考试来决定哪些人可以进入研究所和工厂吧，还是由我出题，”尤金想了想，“不同部门的岗位题目会有些许不同，但所有新考进来的人员都享受同样的工分待遇，至于人数，我会根据领地的现状计算一个指标，你们也回去根据自己部门的情况提交申请，申请就按照泰丝的模板，我会按照情况分配。”
　　尤金看一眼日历：“礼拜天之前交给我，不白你去通知所有人。”
　　不白在智力上来后，很快就承担起贴身男仆的工作。
　　细长的触手从影子里探出，卷起刚刚尤金写下的通知，咻的一下不见了，而另外一只触手则是体贴地收拾好纸笔，掐着时间点给尤金端上来一杯茶。
　　尤金喝一口加奶红茶，丝滑醇厚的口感迅速缓解了疲劳，笑眯眯捏捏触手，夸赞不白的懂事。
　　被捏过的触手立刻欢快地甩动起来，直到被其他看不下去的触手死死卷住，揪回阴影里。
　　同样的大战也发生在尤金的通知发下去后。
　　“养殖场已经扩展到六个了，我们需要更多的调度人员！”菲尔瑞据理力争，小红跟着咕叽咕叽壮大声势。
　　“冶炼也需要人手的，你们用的符文都需要我们提炼的魔晶矿，必须增加我们的指标！”爱丽丝也绝不示弱，让身边的红皮肤跟着摇旗呐喊。
　　大力一个矮人拍桌子拍的脸红脖子粗，最后直接站在桌子上保证气势：“矿区需要更多人维护安全，这是领主都认可的！”
　　火药味十足的争吵中突然插入一个冷静的声音。
　　“我们这里有二号食堂，矿区学校，二号宿舍，还有三四五六的厂房的工作等着完成。”之前负责狩猎队，暴雪后被分配到建筑大队的泰丝开口，明明看起来还是个一米三的稚嫩的女孩，气场却有三米二，“我们是不急着招人，大不了建造慢点。要是你们要是摊子太大不好管理，那就晚点扩建吧？”
　　众负责人：……
　　得，您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场面一时变得平和起来，几位负责人商量着，总算是大体瓜分了名额，也按照领主的要求给出了各个岗位人员的应聘条件。
　　会议结束，爱丽丝跟着老师回研究所，看着最终结果，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们研究人员的招聘限定种族都是人族？”
　　“因为其他种族没有足够的魔法天赋，名额可贵，不能浪费。”芙莲娜自然地回答，“冶炼可以让矮人参与，种植可以让地精参与，这些工作兽人也可以卖卖力气。他们当然无所谓，但我们的魔导科技可不一样。”
　　爱丽丝想到红皮肤，不满地辩解：“老师，当年他们还说平民愚笨，但您还是收我为学徒，夸我天赋卓绝呢！”
　　“奴隶、平民和贵族当然都有愚蠢有聪明的，”芙莲娜理所当然，“可是其他种族学不好魔法是事实。”
　　爱丽丝没再说话：她意识到老师并不是看不起其他种族，而是相信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理。
　　但还是好气啊，不行，她必须得教会红皮肤魔法，让老师看看！


第33章 
　　第一届北域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录用考试的消息像雪片一样席卷了整片领地。
　　不需要更多的诱惑,单单一句考核通过的奴隶可以消除奴隶身份成为自由民就足以让所有人眼红拼命！
　　“神明啊，这都是领主大人的垂怜。”
　　“你今年刚好满十六岁，满足考试条件,必须好好考！这是你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次考试的范围和之前的月考一样啊,早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
　　学员们都立刻行动起来,翻出自己在各种材料下记下的上课笔记和课程重点，抓紧一切机会背诵记忆。
　　不仅夜校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赶学生回宿舍的难度增加了，就连各个工厂、建筑大队和研究所都发现雇工们频繁走神,嘴里念念有词，无疑都是课程内容。
　　尤金在饭后散步的时候,就看见城堡门口扫雪的少年工作时,用扫把在地上画出一个粗糙的加固魔纹。
　　幸亏他身上没有魔力，不然这些积雪被加固，只能用铲子甚至是火焰魔法才能弄下来了。
　　尤金无奈一笑,小心地从检查魔纹的少年身边绕过,没有弄乱一点复习笔记。
　　再过去几步,就是新扩建的宿舍和食堂北门。
　　持续半个月的暴风雪迎来了短暂的安静，路上立刻多出许多趁着放晴来地上活动的人们。
　　尤金用魔法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行走在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一队矮人拎着镐子勾肩搭背从腿边走过：“今天拿到奖金,我们拼酒去！”
　　露出耳朵的兽人正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喜欢晒太阳,多晒晒对毛皮好。”
　　几个种族的孩子在路边聚拢成一圈。
　　“Perfect！”“Unbelievable!”
　　游戏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哇哇哇。
　　系统：【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举目望去，全是笑脸，这哪里像个即将亡国的地方！
　　尤金摸着不白猫猫坦然自若：【多合理啊,所谓“水满则溢，月圆则亏”,这才是亡国之兆啊！】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家那这句名言吧？毕竟你是个西幻游戏系统。】
　　被质疑是个文盲的系统：【……】
　　尤金听到它发出了一连串的咔兹咔兹声，最后自闭下线了。
　　领主愉悦地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勾出不白的触手捏着玩。
　　忽悠系统的时候，他也靠近了那群高高兴兴玩认字游戏的孩子。
　　识字游戏的开发才进行半个月，居然已经有样品被展示出来了。
　　果然，这群孩子们身后把投影魔晶出借的正是地精兄弟。
　　奇尼脸上带笑，看着孩子们玩耍，时不时走过去，帮忙解决一些故障问题。
　　看得出来，他的操作已经非常熟练，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用刻刀沾着魔晶粉在魔晶上修改，改完便把刻刀挂回耳朵上，从兜里掏出珍贵的纸笔写下测试记录。
　　至于查尼，则是坐在大概是自己削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块木板，上面赫然写着：
　　“地精兄弟补习班盛大开业！北域考试，认准地精兄弟！一人三十，报考必上，不过退款！”
　　再下面则是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上之前参与过补习班的学员的成绩进步情况以及查尼几次日课、周考和月考全部第一名的煊赫战绩。
　　而铺了一层布的摊子上，甚至还摆放着几本薄薄的册子，看样子应该是用工分兑换的纸张，上面写着《符文重点》《种植课重点》《识字综合》《日课刷题一百分》《周考月考真题合集》
　　简单翻看下来，这些都是真题，解析也讲的清清楚楚，后面甚至还附上了几道查尼自己出的题目，但是没有答案解析，只有一句话——
　　绝密资料，仅供学员分享。
　　换个人过来，这会儿就应该抓耳挠腮，犹豫着要不要付钱报班了。
　　尤金：该说不愧是地精的种族天赋吗？都在搞钱这条路上无缝对接他家那边的辅导机构了。
　　查尼也注意到这个奇怪男人，心里生出几分警惕，但目光划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后又莫名放松下来。
　　好像是那个叫安琪还是乔尼的人类？反正是个孤僻的家伙。
　　他放松下来，认真推销：“你要不要试试我们补习班？上过的都说好！比如最近领主大人安排的工作人员录用考试，这可是成为上等人的机会！但是一共才36个名额，你算算，一个人要打败20个人才能上位啊，竞争激烈！”
　　“那你们就能保证我通过？”人类声音含笑。
　　这声音可真好听，查尼恍惚了一下，思绪迅速被拉回到赚钱上，一指招牌上的大字：“保证通过，不过退款！您就试一试，反正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人类叹口气：“对啊，你们也没有损失，只要有一两个上岸的，就能净赚三十。”
　　查尼：糟糕，遇到硬茬子了。
　　“你们确定可以让学员上岸，那自己呢？”尤金温声问，“打算报哪个部门？”
　　奇尼也注意到这里氛围不对，不动声色地站在弟弟身后，一只手放在腰间——那里挂着一把石头打磨出来的匕首。
　　“冶炼。”查尼示意哥哥冷静，抬头看着这位奇怪的人类，他有预感，这是一位贵客。
　　尤金注意到这点细节，稍微退后一步，减轻压迫感：“我倒是觉得只招两个人的教育部门适合你。”
　　“祝你考试顺利。”他点点头，转身融入人群中。
　　尤金：完美，这种优质教育资源天生名师就应该握在手里！这段时间他真是出卷子出到吐了！
　　考试当天，尤金满意地在夜校的报名名单上看到了查尼的名字。
　　“嗯？”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老詹姆参与考试，决心加入北域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报名的居然不是机械研究所（纺织）而是农业部（养殖）。
　　“可能是史莱姆的魅力足够强大。”芙莲娜开个玩笑。
　　之前老詹姆把纺织机交给尤金的时候承诺过随时解答使用问题，她倒是不担心失去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顾问。
　　尤金也有些好奇，干脆去农业部门的考试点一趟。
　　铃声响起，考生已经开始入场。
　　老詹姆穿上了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此刻站着让老仆人帮忙整理。
　　他手上也没闲着，捧着个木杯，里面是香气扑鼻的茶褐色液体。
　　这是食堂最近上新的昂贵饮料，领主大人最近的新宠——奶茶。
　　珍贵至极的糖和红茶一起在锅里炒至焦黄色，加入牛奶煮沸，小火慢煮八分钟，茶香与奶香便完美融合在一起。
　　过滤掉茶叶后，还可以向里面加入领主称之为珍珠的淀粉圆球。
　　喝起来丝滑醇厚，偶尔一口珍珠入口，咬起来Q弹嫩滑，越嚼越甜，口感极为丰富。
　　在这样寒风瑟瑟的天气里，捧着一杯奶茶，享受无数人羡慕的眼神，老詹姆美得很。
　　所以，为了维系这样奢侈的生活，他必须要考上这个工作人员！
　　老詹姆雄赳赳气昂昂进入考场。
　　和月考不同，录用考试的内容更偏向识字基础、法律常识、基础运算和对应部门的知识。
　　在大量考生因为突然增多的、他们课堂上没有系统学习过的数□□算痛不欲生的时候，老詹姆运笔如飞，迅速完成前三个板块的考试内容，然后在种植养殖相关知识面前愁眉苦脸：
　　这种植物是？
　　不像麦子，不像常见药草，空着。
　　这个需要多久浇一次水？
　　那肯定一天一次。
　　再空几道题……
　　好，这个是亚麻，总算有个认识的。
　　老詹姆胡乱填满卷子，入场时候的信心满满迅速化作担忧，走出笔试考场的时候也不再趾高气扬，佝偻着身体，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老爷，您考的怎么样？”仆人问，递上午饭。
　　午饭是老詹姆最爱的烧烤史莱姆。
　　老詹姆正要动筷子，就听见旁边走过去的一群地精的对话：
　　“那个234题的植物是大豆苗吧？”
　　“对，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中耕，除草和防虫害，还要调整间距。”
　　“哈哈哈哈，没问题，我们天生就记得这样打理田地呢！”
　　老詹姆：不是吧，你们有特殊天赋的也一起考试，不公平！不讲武德！
　　另一边又有个人类走过去，同样淡定地和伙伴对答案。
　　“235题三天一浇水，下过田的应该都不会写错吧？”
　　老·写了一天一浇水·詹姆：……
　　此时，一个毫无特殊种族天赋的废柴人类默默地死掉了。
　　老詹姆绝望地等到下午，然后惊喜地发现靠着前面常识板块的高分，他还是压线进入实操考试。
　　赞美幸运女神！
　　他再不敢轻视自己的对手：虽然他们是奴隶，但他们做活可比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家伙强多了！
　　“这次考试六人一个小组，分为三组，每个小组都需要按照设计图搭建10平米的温室。”
　　温室是什么？老詹姆满脸迷茫。
　　但他们组一位干练的地精率先上前接过了图纸，一眼扫过去：“大家各自领个任务，包括材料搬运，符文绘画，框架搭建……谁先去搬材料？”
　　老詹姆老老实实举手：符文他没系统学过，但卖卖力气搬砖总行吧？
　　地精看他一眼：“你和我画符文去。你们两个去搬材料。”
　　老詹姆正不服，接着顺着地精的目光看见了旁边高自己两个头的牛头兽人比他大腿还粗的强健胳膊。
　　他默默后退一步，缩起脑袋，不敢说话了。
　　“难怪要叫温室，”地精翻着设计图纸，熟练地用树枝在地上临摹下符文，“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是加热符文，那边的连接节点要注意，有一个控制器，达到阈值会自动停止这部分的符文运转，超过范围又会继续启动，完美形成一个动态平衡，可以维持一定范围内的温度稳定。”
　　“啊，这个光照符文设置得太漂亮了，是模拟日光效果的吗？”
　　“还有控制湿度的，这几个倒是不认识，F5号，你怎么看？”地精突然发问。
　　老詹姆根本不懂这些魔法师的奇怪东西，听组长一通输出，如听天书，嘴巴张张合合两下，没声了。
　　地精无语：“你不会没好好学符文课吧？”
　　老詹姆老脸发红，羞愧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心里也是震撼不已。
　　虽然听说过这些奴隶们的课程比他的矿工培训多出了符文课之类和法师有关系的课程，但没想到对奴隶的教学居然如此深入。
　　按地精的说法，符文课教人控制温度甚至控制阳光！这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数百个人！
　　领主大人啊，您可真是胆大妄为！
　　老詹姆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宏大的野心，但并不畏惧。
　　他已经决心站在领主这边，那么北域的强大就是他的底气！
　　地精忍了干啥啥不行的人类一会儿，最终打发他去四处看看。
　　老詹姆自知录取无望，干脆研究其搬来的材料。
　　材料中有一卷透明的布料，一下子就引起老詹姆的注意。
　　他蹲下来摸了摸，很薄，触感冰凉柔韧，并不透气，也不吸汗，肯定是不适合做衣服的。
　　那是干什么的呢？而且这种手感有些熟悉。
　　“搬材料的时候，这个上面有没有什么标签？”老詹姆询问牛兽人。
　　他们这次比拼的是个人的表现，整个组的结果并不重要，所以牛兽人们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恶意，免得在团队合作能力项目上被扣分。
　　“好像有，叫什么黏液膜？”
　　“史莱姆黏液膜。”
　　老詹姆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提高：“史莱姆黏液做的？”
　　不少诧异的目光投过来。
　　牛兽人骄傲至极：“对啊，领主大人弄出来的，也是神迹的一部分！”
　　你们根本不懂！史莱姆黏液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话，他拿什么开布厂！
　　老詹姆气闷地蹲下来，不说话了。
　　没有个碍手碍脚的人类，其余人工作推进速度极快，居然成为了首个完成任务的小组。
　　考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大部分奴隶结束工作的时间，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在警戒线外，驻足观看这些考生的神奇成果。
　　透明的薄膜覆盖在搭建好的木头骨架上，无数刻好的光照符文散发出淡淡的粉紫色光芒，如同在这地下构建出了一方瑰丽绚烂的水晶宫殿。
　　但沉睡于水晶宫殿中的不是公主，而是肥沃的土地，一批种子正在土地母亲怀抱里安静等待着生长的机会。
　　或许外界风雪严寒，但这里面确实温暖湿润，无一处不散发着催促它们开始成长的气息。
　　“让冬天也能种植的神术吗？”地精看图纸时已经有所猜测，此时看到成品，喃喃自语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个完成温室的小组。”
　　“领主大人！”一群人立刻转头看向道路尽头，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黑色身影。
　　今天的领主大人披着绣着外黑内红的披风，波洛领结上的红色宝石熠熠生辉，如同地底升起的太阳。
　　又或者，尊贵的领主大人自身的荣光本就和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菲尔瑞注意到考生们呆滞的眼神，无声地叹口气：就算是承袭了精灵动人的容貌，在和领主大人同时出现时，他也只是粒暗淡的灰尘啊。
　　“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尤金笑笑，走上前，从菲尔瑞手中接过一盒子提纯精炼的高纯度魔晶。
　　哗啦啦——
　　大量的魔晶被他倾倒进温室外留出的漏斗状装置里。
　　下一秒，漂亮的浅绿色光芒陡然绽放，几乎把他黑色的眸子都映成墨绿色。
　　无数木元素在特定魔纹的引导下狂热的聚集，接着被尤金和菲尔瑞联手引导进入田地，以及田地地下层层铺好、每一寸都刻满魔纹的魔晶上！
　　来自精灵的种族天赋被无限放大，呼啸着引动慷慨的自然女神的权柄——万物生长！
　　在逐渐淡去的辉光里，老詹姆瞪大眼睛，看见小小的幼嫩的苗顶开厚重的泥土，探出绿色的脑袋自由的呼吸！
　　一株、两株、三株……幼苗接二连三地冒出来，迅速为这十平米的土地铺上一层毛绒绒的地毯。
　　老詹姆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了，他只听见这颗心脏疯狂的跳动着！砰！砰！砰！
　　然而，这还不是停止的时候——
　　整齐的幼苗说好了似的陆续拔高，变成挺拔的一米高的青色植株，旋即，这些植物分枝，凝聚出小小的花骨朵，然后绽放成一片蓝紫色的海洋！
　　眨眼间，这些灿烂的花朵纷纷凋零，青色的植株也随之变成成熟坚韧的金色。
　　老詹姆嘴唇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有东西死死堵在喉头，让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亚麻啊！这是亚麻！”
　　这是他自小就认识的，联系着布匹命脉的植物！
　　但他的激动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片刻之间，一批植物从发芽到成熟，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一步迈入了神的领域！
　　学员们都曾经听说过领主使冰窟窿里不断冒出鱼来的神迹，但迫于暴风雪还没有亲自体验过，但今天，万物生长成熟的神迹就发生在眼前，在眼皮子底下！
　　“领主大人！”有人哭喊跪下来，“感谢领主大人赐下神迹！”
　　“感谢领主大人赐下神迹！”
　　一个又一个人拜倒下来，并不宽敞的地下通道里密密麻麻都是虔诚的子民。
　　尤金舒展了一下双手，顶着被掏空魔力精神力的虚弱感，轻轻抬手：“不用下跪，能做到这一切，靠的不仅仅是我，也有你们的努力。我相信，有一天，你们也能自己完成这样的奇迹。”
　　地精组长对上尊贵的大人温和鼓励的目光，一瞬间眼泪又掉下来了。
　　但更多的是斗志燃起——领主大人说的都对，所以他们一定也必须要做到！
　　安抚勉励完所有人，尤金总算松口气，直接坐在不白触手团成的椅子上，吸纳着魔晶的力量恢复。
　　旁边的半精灵也不行了，试图借不白的触手扶下还被嫌弃地推远，只能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
　　许久后，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温室现在还只能维持住保温光照的基本功能，催生难度太大了。”
　　“但催生的效果最震撼。”尤金笑笑，“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让他们相信冬天也有粮食，而是我们随时可以获得大量粮食。”
　　北域独特的气候环境和漫长冬季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粮食。
　　随着暴风雪时间越来越差，难免有人心里担忧粮食储备是否充足，就算史莱姆的出现缓解了部分压力，但肉类不能满足一切需要——
　　无论是杂食的各个奴隶种族还是作为食草动物的家畜都需要更多植物！
　　只有展现北域在冬季的种植能力，才能稳定人心。
　　这就是尤金特意安排温室作为考试项目，并在下工后众人围观时展现“神迹”的原因。
　　相信现在那些围观群众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地将温室催生植物宣传出去了。
　　“确实是这样，新进来的工作人员都能灵活搭建温室，很快我们的地下种植园区也可以建设完毕了。”菲尔瑞很快想清楚尤金的计划，慢吞吞扶着办公桌站起来，为自己倒了杯水，“但是，为什么选亚麻？我知道北域需要亚麻来纺织、榨油和喂牛羊，但他们可能更想见到小麦或者大豆吧？”
　　尤金懒洋洋掀起眼皮，伸手。
　　菲尔瑞默默给递水，还没送到领主面前又被不白截胡。
　　他看着越来越小气吧啦的触手借花献佛：……
　　这深渊怪物的成长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怎么越来越像领主说的舔狗了？
　　尤金润完嗓子，刚好从不白的视野里看到了目标，轻轻放下杯子：“当然是为了钓一条大鱼。”
　　哒——
　　杯子轻轻落在桌上，敲门声随之响起。
　　“愿者上钩了。”领主大人眉眼含笑，提高声音，“请进！”
　　门被推开，菲尔瑞惊讶地看着老詹姆急匆匆抱着一叠纸进来：
　　天啊，这个注重仪容尤其是服饰的老绅士居然连领结都没来不及系好！
　　他站定，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节：“领主大人，我这次来是希望能在您的北域开一间纺织工厂！”
　　“我听说您喜欢看数据报告，所以我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资料。”
　　厚厚一叠的纸被放在办公桌上，笔墨未干。
　　菲尔瑞一眼扫过，立刻懊悔起自己没有录用老詹姆当个办事员——
　　看看这无可挑剔的条形图、饼图和折线图！短短两周，外人都比他会画图表了！


第34章 
　　老詹姆确实有备而来,在芙莲娜纺织研究室里学来的图表都被他玩出花来了。
　　北域需要的布料衣物缺口、纺织厂能提供的工作岗位、未来大批量布料对外销售的可能……这位狡诈精明的商人从各个角度阐述了纺织厂建立的必要性，将自己的经商天赋展现的淋漓尽致。
　　菲尔瑞不擅长商业，跟着尤金翻完申请资料,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借钱给他开！不就是个纺织厂吗,开好了一本万利！
　　显然是成功被忽悠瘸了。
　　尤金默默在未来商业大臣候选人名单上划掉菲尔瑞的名字,一手合上打开的资料，单手托腮，抬眼看向有些紧张的老詹姆：“那么,需要的原材料亚麻从哪来？”
　　老詹姆搓手，憨厚一笑：“今天我也看见您降下的神迹,我相信,无论风雪多大，北域总是不缺少亚麻的。”
　　尤金眉毛都没抬一下：“那厂房怎么办？”
　　老詹姆：“我可以聘用北域第一建筑大队建造一间地下纺织厂。”
　　尤金继续追问：“那人手呢？销售盈利的途径呢？”
　　老詹姆：“比起矿场的艰苦劳动，有些奴隶更适合纺织厂的细致工作。市场也不用担心,奴隶们吃饱了,也都开始需要更多更合适的衣服。”
　　“纺织机器呢？您需要纺织机研究室最新一代的产品吗？”尤金脸上终于带上一点笑意,询问。
　　这下就连菲尔瑞都琢磨过来了：这老家伙一穷二白的，难道还想空手套白狼？！
　　老詹姆冷汗已经下来了，还要辩解,领主大人已经慢吞吞发问：“场地,设备,原料,人手和钱都是我的，为什么我不独自开个纺织厂呢？”
　　阴影里的触手从他脚下探出，蠕动着在老詹姆身边盘旋。
　　老詹姆立刻拜倒在地：“领主大人,这当然是您的纺织厂，我只是希望能侍奉您,为您打理好这样的产业！”
　　蓄势待发的触手瞬间友善起来，把汗流浃背的老詹姆捞起来，放到对面的椅子上。
　　“老詹姆，欢迎您成为北域第一纺织厂的第一任厂长，接下来，让我们谈谈你的建厂规划吧。”尤金走到茶几对面的椅子边，施施然坐下，招呼不白，“给他倒点水。”
　　第一任？那就是还会有第二、第三任的意思了。
　　老詹姆满嘴苦涩：他不敢想象办事不力后被领主撤职的下场。
　　“纺织厂可以安排在这片区域。”尤金从旁边的公文堆里精准地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
　　老詹姆没敢多看地图，但还是勇敢地为自己争取：“离宿舍和水源太远，不利于……”
　　尤金一抬手，他立刻像被掐住脖子一样消声了。
　　“纺织厂噪音太大，必须远离居民区，会排出污水需要远离地下水资源。”尤金语气不容置疑，“以后所有工厂开工都必须评估对环境的污染，包括噪音、光、污水、废气和废渣。”
　　老詹姆眼皮狂跳：他有预感，领主大人的严苛要求绝不止于此。
　　果然，尤金又打开他的厂房规划图纸，先是对糟糕的绘画水平皱眉，然后用笔圈了一处，提问：“如果这里失火怎么办？”
　　老詹姆羞愧地低下头。
　　领主大人无声地叹口气：“以后所有工厂建设都需要通过消防防火检查。菲尔瑞，你和芙莲娜有经验，这些都交给你们带人负责。”
　　刚刚还在吃瓜看戏的菲尔瑞：天降工作！
　　笑容逐渐从他脸上消失：“好。”
　　尤金：“还有税务。”
　　刚刚转移到老詹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啊？”
　　领主的厂子也要缴税吗？
　　“这是北域的纺织厂，不是我的厂子。”尤金强调，果然看到他们两个脸上几乎具现化的问号。
　　好吧，这个时代，领主就是领地本身，没有公有的概念。
　　“总之我会制定一套纺织厂缴税的规范。”他一锤定音，“还有工人福利。”
　　老詹姆终于等到会的一道题，赶紧开口：“岗前培训、安全培训、八小时工作制度、休假制度、禁止体罚，这些我都懂的！”
　　确实，亲身经历过矿区那一套的老詹姆在这点上做到了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尤金稍作修改后总算放过老詹姆：“总之，在纺织厂正式经营开始前，你需要在领主办公室提交消防合格证，环保合格证，工人保障合格证，之后才能获得经营许可证。不仅仅针对你，以后所有北域的工厂都需要这些证明。而且，所有合格证两年一检查，不合格者，停工停业整顿。”
　　老詹姆从来没见过如此繁琐的经商过程，只能咬着牙同意。
　　“对了，最后再来谈谈你的薪资。”尤金抽出另一张纸，推到老詹姆面前。
　　大笔的工分、独立居室、北域户籍、免费医疗、免费单人小食堂，最重要的是，只要不违反北域规则，这些都是终生制的！
　　就算他到老了，干不动了，不得不退位让贤了，依旧可以享受每个月的养老金和北域的医疗！
　　老詹姆拿着纸片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勤勤恳恳一辈子，也不是没有担忧过晚年，只不过大部分人失去劳动能力就会死亡，哪里有机会等到老死呢？
　　现在，这样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就摆在他面前！
　　他热泪盈眶，再次对领主行礼——
　　这一次，心服口服。
　　领主大人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技巧，谁能顶得住呢，菲尔瑞见怪不怪，倒是一点都不嫉妒：
　　这样的条件领主大人早就给向他们允诺了，待遇还比老詹姆高一档呢。
　　一个小时后。
　　老仆人在领主办公室门口等来了满面红光的老爷。
　　他恭敬地说：“老爷，想必您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恭喜您在北域又开了一家纺织厂。”
　　“对，”老詹姆先点头，接着赶紧摇头，“什么我的纺织厂！是领主大人的纺织厂！”
　　老仆人：……
　　老爷，您怎么了？进去一趟怎么还被领主洗脑了！
　　老詹姆催着他赶紧走：“回去统计一下数据，写报告申请，有三个合格证要办下来呢。还要和各个工厂和单位沟通他们需要的布料，计算需要的原材料，领主大人搞得这个包销真好，不需要愁布料怎么卖了。”
　　老仆人不明觉厉，但不愁怎么卖出去肯定是件好事。
　　“对了，”风风火火的老詹姆脚步一转，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凑到食堂门口，“先看看天气预报。”
　　食堂门口的木板上最开始刻着《北域管理条例》，后来陆陆续续刻上了其他法规，又在下面画出一栏，供给奴隶们在上面发布消息：寻人启事、寻物启事、以物换物、广告……后来领主大人也挑了一个板块，在上面公布接下来三天的天气情况，并命名为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出奇的精准，这又成为大家心中领主大人是神明的使者，甚至是神明的化身的一大证据。
　　“晴天、多云、晴天。”
　　老詹姆看着这两天难得平静无风无雪的好天气，满意地一点头：“我得给卢卡斯写封信，问问他棉布的事情。”
　　教堂。
　　钟声响起，白色的鸽子被惊动，簌簌飞起。
　　一身白衣的圣子伫立在走廊边，探出手。
　　不一会儿，被惊动的鸽子就折返归来，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掌心，任凭他抚摸着羽翼。
　　淡淡的金色光辉闪过，稍显不自然的脚爪恢复了舒展自然的姿态，像一株漂亮的红珊瑚。
　　“圣子大人，您不必如此。”送来葡萄酒的侍女柔声宽慰。
　　圣子微微一笑，光明神灿烂的阳光落在他身后，如同圣光：“神爱万物，包括一只鸽子，我只是听从他的教诲罢了。”
　　侍女忙不迭点头称是，恭敬地请他用完水，然后转告本区域主教的消息：“您希望联系的圣骑士有消息了。”
　　“他说什么？”圣子看着少女的眼睛询问，灿金色的眼睛像是流动的金水。
　　侍女耳朵微红：“北域一切安好，尤金男爵处于掌控之下。”
　　圣子沉默，转身放飞了手上的白鸽，走向圣堂的脚步有些急促：“只是掌控住？在不详之子侵占金矿，挑衅教廷的情况下？”
　　邪恶的不祥之子早就应该被神圣骑士队击杀，就像大陆上千千万万个注定带来厄运的魔鬼预备役一样。
　　真是让人作呕的让步！虚伪的政治家！
　　不论是奴隶、平民还是贵族，只要沾染了罪恶就应该被烧死，被光明神的烈焰彻底净化！
　　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对贵族中的不祥之子网开一面的计划，但区区一个圣子回天乏力。
　　毕竟在众神的教廷，每一位神明都有自己的圣子圣女，甚至如光明神这般强力的主神，圣子圣女的数量甚至多达32个！
　　但他是最虔诚的哪一个！
　　甚至，他就是凭借一颗虔诚的心从平民的儿子走出来，博得了光明神的眷顾，获得了祂赐下的治愈和净化能力。
　　所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光明的恩惠撒遍大陆！


第35章 
　　矿区。
　　“这里应该可以再打个矿洞。”大力在缓坡上站定,从勘探工人手里接过地下取样出的矿石，“你怎么看，班尼老师？”
　　班尼来矿上快两个月了,一开始担任的是绘图和评估工作,后来又负担起矿上识字扫盲和安全培训的教学工作,自然而然，大家都开始叫他老师。
　　可以。
　　班尼拿着笔，比出一个手势。
　　接着,他向后退上几步，仔细观察了矿山走势,低头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下一行字。
　　外面的风很冷,但是所有人都在风里安静地等着，没有人提出质疑。
　　大力左右看看，欣慰一笑。
　　其实班尼老师刚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兔子兽人天生柔弱,又有残疾在身,偏偏又负责让矿工们碍手碍脚的规定采矿区域的工作。就算他是被领主大人派下来的,也被不少习惯以拳头决定话语权的矿工们看不起。
　　那时候大力听到过一些极其难听的话：
　　“不能说话的残废留着就是浪费粮食。”
　　“整天拿着笔到处逛逛就能拿比我还多的工分，凭什么？”
　　“被人玩烂的东西，说不准是被领主大人厌恶了才打发到这里的。”
　　恶心的流言终结于某个矿工在采矿时意外滑倒,掉进缝隙。
　　同组的人一时之间慌了神,赶紧去找组长,组长找到巡查小组,又去找负责人大力。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矿工，过来一查探就知道不好——
　　这个缝隙确实不深不陡，摔下去只会受点轻伤,但是非常的长且曲折，人一路滚下去,很快就会晕头转向不知道去哪里，根本回不来，救援队伍也根本找不到人。
　　受困者的弟弟在另一个组，听到消息飞奔过来，当场哭成个泪人。
　　大力一时焦头烂额，深觉对不起人家小孩。而且，刚刚开矿不到一周就要出人命，他以后怎么面对领主！
　　这个时候，班尼默默站出来，拉着他的安全帽把他带到角落，递过来一张纸。
　　上面的字迹很深，写的人很用力：“我可以找到他。”
　　在那片黑暗里，大力对上了一双坚定的红色眼睛。
　　他选择了相信，力排众议让班尼带着人查探周围的地形，收集信息完善之前的地图。
　　在某个转弯处，班尼停下脚步，下蹲，示意：就是这里，开个洞，准备好绳子。
　　当地面被打穿，露出来的空洞里赫然穿出受困者惊慌的求助声。
　　神乎其技！整个救援队都被班尼这一手震撼！
　　而受困者的弟弟更是立刻拍胸脯保证：“以后班尼大人就是我们大恩人，谁再说他的不是，就先吃吃我的拳头！”
　　巨大的拳头确实难以下咽，也因为有才能的人总能得到尊重，从那以后，大力再也没有听到私下诋毁班尼的闲言碎语。
　　“可行，建议多打几个通风井。”班尼给出他的意见，把纸条递到大力眼底下。
　　“好。”大力松口气，“那我们成功在风雪来临前完成了这次考察任务，大家先休息一下。”
　　勘探队的成员不约而同发出低低的欢呼，急急忙忙收拾起仪器，还有些人开始在原地搭建帐篷。
　　“班尼老师，喝口水。”奇尼捧着水囊就过去了，态度相当热情。
　　班尼没接过，反而从背包里取出毛皮垫子，在地上铺开，请奇尼一起坐下。
　　另外几个看起来较为文弱的也被邀请一起坐着休息。
　　大力拒绝了班尼让他一起坐下的邀请，一边监督着其他人收拾，一边转到下风口。
　　他从腰间解下水囊，美滋滋小饮一口——咳，这里面是酒，可不能让人闻到。
　　工作结束了，虽然还没有正式解散，但他喝口小酒应该没事？
　　班尼若有所觉地抬起头，长长的白色耳朵抖了抖，泛着粉色的鼻尖微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附近有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倒是大力被吓得立刻合上水囊：听说兔子的鼻子和狗一样灵，他还是小心点。
　　其实他们矿区提供的水相当不错，加了盐和一点点糖。
　　这是领主大人的恩赐，也有班尼老师在其中起到了助力。
　　最开始的时候，是矿工们聚集在一起抱怨挥汗如雨工作后，怎么喝水都不够解渴，怎么休息都不够缓解疲劳。
　　班尼这时候已经有点地位，但依旧没有露出半点做过领主大人贴身男仆的傲气，总是和矿工们同吃同住，而大力也总是能在人群聚集的角落里看见安静又存在感极低的班尼。
　　或许是因为听到的抱怨不少，班尼专门去找了领主，向领主求助。
　　第二天，领主便派人改变了重体力劳动工作饮用水的标准，让他的恩惠泽被了每一个矿工。
　　不仅如此，领主也直言：“多亏班尼的细心调查，让我注意到你们的需要。”
　　这下子，班尼老师摇身一变为矿上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他可是能直接和领主大人对话，甚至影响领主大人决策的！
　　当然，就大力观察，无论什么境遇都没影响班尼的状态，这位气质温和的兔子兽人骨子里只在乎一个人的看法——那就是他们伟大的领主大人，其他人的厌恶或尊敬都是不值一提。
　　“休息好就出发回去吧。”大力停下回忆，招呼懒懒散散休息的下属，“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到矿场。”
　　“好。”奇尼立刻站起来，第一个背上勘探机械。
　　大力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虽然是以狡猾懒惰贪财闻名的地精，但奇尼和好姑娘格莉特一样，没有那些种族劣性，眼里有活，做事干脆干练。
　　班尼跟着收拾好，也主动背了一些器械，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点不安。
　　来自小型食草动物的本能似乎一直在发出警告。
　　班尼的耳朵左右转动着，不自觉收集着信息。
　　矿井渐渐地近了，他却敏锐地从空气中分出了些许臭味。
　　长久没能好好清洁的混杂着排泄物的味道，野蛮的味道。
　　班尼眉头一皱，下一秒，一个人影从矿洞里钻出来，直直地扑过来，一头跪倒在他脚边。
　　“班尼老师，救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他哭天喊地，满身狼藉，呕吐物和几天没洗澡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班尼没忍住后退一步，偏偏这位还膝行着上前：“我迟到是有原因的，我要照顾家里小孩啊！”
　　“我呸！班尼老师，您别听他瞎说，这家伙迟到早退也不是一天了，工作效率比谁都低，吃饭比谁都多！”后面赶出来的组长气的眉毛倒竖，叉腰就骂，“不行，你必须受罚。”
　　这位立刻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我家小孩吃坏了肚子，吐了一晚上了，我得看着他啊！”
　　大力从记忆里翻找出眼前人的事迹，好像一直是个混子，正要上前验证，却看见身边的班尼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一颗心提起来，兔子兽人向来是个和气心软的，不会给人求情吧？
　　混子也注意到班尼正在写什么，心里一喜，哭的越发大声。
　　“班尼老师？”组长迟疑了，低声解释，“他每次迟到都说要照顾小孩，再多病的孩子也不至于天天生病啊！”
　　然后，他们就看见班尼冷着脸举起手中的纸，上面写的确实：“这个月迟到几次了？走过请假手续了吗？”
　　组长一愣：“迟到十六次，没有走过手续。”
　　这张纸被抽走，露出下一张质问：“按照领主大人定下的规则，一个月迟到超过十次且无请假手续，一律辞退。作为组长，你为什么没有上报和执行？”
　　“可是……”组长完全没想到温柔的兔人居然是这个态度，惊愕后迅速停止辩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走流程辞退他，然后去受罚！”
　　混子也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扣点工分的事情居然变成辞退，赶紧要抱住班尼大腿：“我还要养家，我不能……”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下，班尼冷静地把人踹了出去——就算是体质最弱的兔人，也有着强劲的腿部肌肉。
　　最后一张纸被他展示出来，明明无声，却振聋发聩：
　　“诸位同僚，我们的一切来源于领主大人。而每一条规则都是领主大人制定的，象征着他的意志，如果我们不能严格地践行他的意志，又有什么资格去享受领主大人的恩惠！”
　　这句话掷地有声，足以让所有围观这一幕后心生怜悯的人面红耳赤。
　　对，这是领主大人立的规矩！
　　他们怎么敢随意篡改！
　　“把他拖下去受罚！”
　　“必须辞退这种混子！”
　　众人异口同声，立刻达成一致，再看向班尼地眼神更多几分敬重。
　　班尼老师可不仅仅心肠软，有时比别人更铁面无私！
　　混子哭嚎着被带走了，这次辞退会在他的档案上留下记录，以后想要进入其他岗位也会变得艰难。
　　大力安抚了一会儿依旧怒气冲冲的班尼：“处理了就好，领主大人会夸奖你维护他的威严的。”
　　我不是为了夸奖。班尼这样回答。
　　大力失笑：“领主大人会很高兴的。”
　　不过，兔人显然不领情，又一次嗅了嗅空气，谴责的目光看向他腰间的水壶。
　　大力：……
　　果然是为了领主六亲不认的家伙！
　　领主办公室。
　　老詹姆敲门进来的时候，刚好是下午茶时间。
　　办公室里满满都是奶茶的甜香和书页的油墨香气，蠕动的触手在就在这温馨而狭小的空间里灵活地舞动。
　　老詹姆看一眼就心生羡慕。
　　一个触手正运笔如飞写着批注，后面紧跟着一根触手哐哐哐盖章，形成了领主大人说过的“流水线”作业。
　　而领主大人可以高枕无忧地靠在躺椅里，享受午后的甜点，还有触手在面前翻书倒茶，乖巧地不像话。
　　魔法师大人们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测啊！
　　老詹姆再羡慕也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低下头，跟从为他开门的这根触手的引领，坐到领主大人面前。
　　尤金正借着触手一心多用，顺便锻炼精神力，等老詹姆坐下来才睁眼：“棉花到了？”
　　老詹姆点点头，搓搓手，难得露出一点局促。
　　领主大人注意到这点，揶揄的笑容立刻爬上嘴角：“想必和您之前介绍的一样，它是神奇的不用放牧的羊。”
　　老詹姆谄媚的笑容越发夸张：“其实，棉花是一种植物……”
　　“哦，长在树上的羊，有点意思。”尤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詹姆：天杀的奸商，骗到我头上来了！居然让我在领主大人面前如此丢脸！
　　他只好站起来道歉：“对不起，领主大人，之前是我胡说八道，棉花是和亚麻相似的植物，但是它的果实可以用来纺织！”
　　“我还让棉布商人卢卡斯带了棉花种子来，您可以试着在北域种植它！”


第36章 
　　游戏设定里的棉花倒是和现实一模一样。
　　尤金很快见到了被剪下来的大朵棉花,拥有雪一样的白色，但是更蓬松柔软，触手生温,剥开表面的棉纤维,就露出下方黑色的坚硬种子。
　　一二三四五……总共有八颗种子。
　　纯粹的魔力被尤金凝聚在指尖,撕去棉花种子的外壳，横切一刀，露出饱满的内里。
　　很好,种子胚芽饱满，没有干瘪或者发霉。
　　菲尔瑞不解地看着领主的动作。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居然还吞了口口水：“这个种子和松子一样能吃吗？”
　　北域严寒,松树众多，到秋季也会收集一些松子。
　　前一段时间领主大人就从仓库里翻出了一小袋松子，让厨房炒制。明明只是在锅里和洗净的黄沙一起翻炒到开口。炒好的松子颗颗饱满莹润,稍一咀嚼,即使没有添加任何调料也满口都是独特的芳香。让人为了追逐那一点油脂在唇齿间绽放的味道,情不自禁地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那一天，整个厨房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菲尔瑞就喜欢这种自然天成的味道,当即决定,明年秋天一定要搜刮干净整个北域结出的松子！
　　尤金：……
　　没想到堂堂半精灵骨子里居然是个吃货！
　　他赶紧警告半精灵：“不可以,棉花籽是有毒的。”
　　菲尔瑞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掩饰般地整理起银色的长发，藏住羞愧发红的尖尖耳朵。
　　“不过棉花倒是重要的油料植物,”尤金努力回忆了解过的农业知识，“含油量好像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可惜必须要经过精炼才能食用，精炼过程又太复杂。”
　　“油？”菲尔瑞抓住重点，“我们都是从牲畜身上获取油，难道植物身上也有吗？”
　　“当然有，”尤金点点他提交上来的地下农业园建设规划书，指尖落在大豆园区的标志上，“比如大豆，它是比棉花合适的食用油原材料，破碎，蒸制，然后施加外力压榨，就能挤出豆油，剩下的豆渣还可以喂牲口。就是这种粗制豆油风味一般，且能存放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吧。等第一批大豆收获后，你可以为它开个研究课题。”
　　他尚且视若平常，但半精灵已经激动起来：“这么简单？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吃到油？”
　　眼见着菲尔瑞已经要摩拳擦掌把大豆种植面积扩充一倍，尤金赶紧阻止他：“合理规划，可以考虑将大豆和棉花轮作或者套种。”
　　“轮作？套种？”菲尔瑞持续茫然，毕竟精灵们的种植就是一块地种一种东西，不需要施肥除虫，全靠充沛的木元素撑着。
　　尤金干脆又抽出一张纸写写画画，给这位未来的农业大臣科普基本的种植技术：“轮作就是在一片土地上轮流种植不同植物，套种就是同时种植两种植物。棉花是一种极其消耗地力的植物，而大豆可以通过固氮左右补充氮肥……”
　　他瞟一眼越发懵逼的种植大师精灵，深感这个世界魔法和科学融合的难度：“就是大豆能让土壤更肥沃，根系又可以疏通土地，增加透气保水的能力。另外就是改变环境，减少病虫害。”
　　菲尔瑞倒是不担心：“我们会在温室上设置抵御害虫的魔纹，基本没有虫子可以活下去。”
　　尤金反问：“如果我们要短时间推广种植，尤其在不需要温室也没有充足魔法人才的土地上呢？”
　　这样的土地几乎是明示现在笼罩在教廷势力下的区域。菲尔瑞又一次为领主的野心咋舌。
　　“大豆之外，小麦和马铃薯都是合适的轮作植物，”尤金解释得差不多了，最后提醒一句，“棉花是极其喜光喜温的植物，种植棉花需要对温室进行进一步的改造。”
　　菲尔瑞：“好，我现在就准备一块实验田去尝试！”
　　利用精灵的催生天赋，一天就能完成一年的测试，想必不久后就能有结果。
　　他正是迫不及待要验证自己所学的时候，走的匆忙，也就没多关注等候在门口的一行商人。
　　卢卡斯的目光不自觉在这位管事月光般丝滑柔顺的长发上停留，揣摩着他的神情：这位管事看起来很是愉悦，想必自己献上的棉花成功博得领主一笑了。
　　对他这样的小商人而言，一位王子殿下绝对是天边上的人物！哪怕他在王位斗争中落败，被兄长赶到北域，甚至还背着不祥之子的名声，那也是他再怎么踮高脚都碰不到的大贵族！
　　卢卡斯再次在心里感谢老詹姆讲义气，为他引荐领主大人。
　　终于，城堡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对他点点头：“卢卡斯先生，请进。”
　　卢卡斯像个被人踢了一脚的皮球一样从等候椅上弹起来，慌忙整理着领口，招呼自己带来的仆从：“跟上，动作利落点。”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要知道尊贵的领主大人从指甲缝里漏下来一点，也足够他大富大贵了！
　　管家挑剔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没有对他们的装束提出异议，随即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带领他们穿过走廊。
　　卢卡斯低头前行，用余光打量着，这个走廊相当窄，应该是接待他们这样不足一提的客人的，但即使是这样的走廊，也铺着考究的柔软红地毯，边沿绣着金丝，两侧挂着瑰丽的油画，想必都是领主大人从皇宫带出来的珍藏。
　　这位尊贵的领主大人必然是富可敌国！
　　管家的脚步停下，商人一行人抬起头，看见了古朴的木门，上面写着会客室三个大字，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卢卡斯再次在心里感慨：这位仁慈的领主大人真是爱好简朴！
　　“整理好仪容，准备觐见领主阁下。”亚伯回头叮嘱一句，然后敲响木门。
　　一道夜莺般悦耳的声音响起：“请进。”
　　卢卡斯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恍惚后回过神，又想起某位管事堪比精灵的容貌，暗自揣测出声的人想必是领主大人的贴身男仆，靠海妖般的嗓子上位。
　　他跟着管家进去，心里默默回顾面见贵族的礼仪。诚然来之前老詹姆和管事都没有要求过，但他专门学习过，绝对不会在这里掉链子！
　　“尊敬的男爵阁下，愿神明的光辉永远与您同在！”
　　卢卡斯完美的完成了所有礼节，直到最后抬头的一瞬间——
　　太美了！这是怎样震撼人心的美丽！就是教廷的圣子也不会比他更圣洁更优雅！
　　就算是象征不详的黑发黑眼在他身上也如同黑夜女神般宁静深邃，不，这样的黑色与不详无关，而是夜神费心雕琢下的眷顾！
　　还是身后的仆人借着遮挡踢了踢他的脚踝，卢卡斯才回过神，急忙低下头，连连道歉。
　　“没事。”尤金自小就习惯了美貌光环的暴击效果，询问起对方带来的货物，“你带来的棉花我很满意，我愿意用……”
　　天啊，诸神赐予他美貌还不够，还为领主大人准备了如此动听的声音！
　　没见过世面的商人卢卡斯再次感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磕磕绊绊回话。
　　“不必！”他的计划不是赚快钱，赶紧摇头，“这是我献给您的礼物，怎么能奢求您的赏赐呢！包括带来的货物，全都是献给您的！”
　　免费的东西总是最贵的，尤金稍稍坐正身体，正要发问。
　　卢卡斯却坦诚地说出请求：“我希望日后能第一个和北域第一纺织厂合作。”
　　老詹姆在信中告诉过他日后北域能生产的布匹数量极其巨大，而且北域有办法大量制作棉布！
　　卢卡斯当即盘算起来，和领主大人合作，一来免去千里迢迢进口棉布的辛苦和不稳定性，二来一次进货大批量的东西成本远低于四处收布，三来他多了一位男爵阁下作为靠山。
　　就算没能成功，他也靠一车货物搭上了贵族，都够他吹牛给孙子听了！任何商人都不会拒绝这种一本万利的提前投资！
　　尤金也正好缺一位经销商，自无不可，顺便又为卢卡斯引荐了莱昂伯爵。
　　这可真是意外收获，卢卡斯兴高采烈收下领主大人寄给莱昂伯爵的亲笔信，笑得见牙不见脸。
　　会面结束，尤金总算可以放松一点，顺手放系统出来逗着玩。
　　尤金：【唉，动不动有人给我送钱，好烦！】
　　系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义愤填膺：【就是，看到你的脸就不知道怎么做生意了，都是拖后腿的NPC！】
　　尤金心有余悸地点头：【唉，都怪我这该死的美貌！】
　　不知道什么叫做凡尔赛的系统莫名有点犯恶心，干巴巴安慰宿主：【没事，送点布料不碍事，又不是送吃的。】
　　尤金意味深长笑起来：【是啊。】
　　会客室的大门又被敲响，亚伯走进来：“领主大人，卢卡斯带来的货物里也包括十个奴隶和他身边的两个仆人，您打算怎么安排？”
　　这是怕北域领地正在进行的巨变暴露出去。
　　在这一点上，尤金总是比他更从容更自信：“一切照旧，亚伯，相信我们的制度。”


第37章 
　　“这些是新来的奴隶吧。”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和货物们站在一起,手足无措的奴隶和仆人们立刻抬起头，他们看到来来往往搬运行李的奴隶们都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对来客躬身行礼：“泰丝大人。”
　　伯特看清了叫他们过去的女孩,身材纤细但并不显得瘦弱,而是自带不容置疑的威势。
　　再看看她的衣着,比奴隶们更合身，面色也是白里透红，肯定是吃的很好的一批。
　　领主宠爱的小女仆？
　　伯特试着按教廷教导的待人接物的知识猜测,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弯腰行礼。
　　泰丝从他们身边走过，很快挑出几个身强体壮,自称有搬砖经验的：“你们就先跟着我建筑队工作,包吃包住，好好干，不到一年就能攒够工分买间房。”
　　建筑队？工分？
　　伯特没听过这两个名词,暗暗记在心里。
　　好在,泰丝才走,又有一个兽人女孩过来：“泰丝姐姐已经带走了一些人啊，真是心急。没事，你们不要急,先去清洗体检领身份证和宿舍钥匙,晚饭后会组织一次招工的。”
　　她同样肌肤白皙富有光泽,露出的羊角上还带着装饰,看来在领地的地位同样不低。
　　伯特对于领主大人的品味有了一些猜测，同时又收获了更多疑问：体检、身份证、宿舍和招工又是什么？
　　“你们跟我来，还有你。”自称艾文的管事停在伯特面前,打量着他，一时没说话。
　　伯特脊背绷紧,努力放轻呼吸，故作怯懦地低声询问：“管事大人？”
　　“没什么，你和他都是自由民，特别是你，有15岁吗？其实不必和奴隶们一样被贩卖，随时可以解除聘用合同。”艾文笑着把从卢卡斯手上拿到的契约递过去。
　　伯特松口气，表情悲伤起来：“我今年刚15岁。听刚刚那位大人说这里包吃包住，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当然可以，我们都欢迎的！”艾文握住他的手，“你看上去没干过粗活，应该是识字的吧？我们领主很喜欢你这样的人才，下次招考努努力，肯定能上岸！”
　　招考和上岸又是什么？
　　伯特发现自从他来到北域之后，处处都是谜团。
　　好在，一部分谜团很快就被解答了。
　　卢卡斯进来时被人类骑士严格限制了行动范围，他们这些仆人自然也不能乱跑。
　　现在，伯特却能被引领着走向城堡深处的神秘地带，远远便听见一连串欢乐的笑声，听起来不仅仅是人类还有矮人和地精等种族！
　　难以置信，这位领主不仅仅喜欢人类和兽人，居然也对矮人和地精一视同仁！
　　“这里是公共浴室，”艾文没让他们直接进入后面的食堂前街，而是停在专门空出来的澡堂前，“你们每个人都在地上拿一个筐，里面有刷子肥皂和换洗衣服，进去把自己洗干净，使用水的方法看这块木板。”
　　她一拍脑袋：“忘记了，你们不识字，那以后上夜校会很辛苦啊。跟我进去，我示范给你们看。”
　　识字是奴隶必备技能吗？
　　伯特一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陌生，但他是识字的，抱着筐进去前侧头扫了一眼木板。
　　上面是一组四张图，仅仅用黑色线条就勾勒出真实的图案，下面各自配了一行小字注释：“第一步进入隔间，关上门，第二步按下按钮……”
　　刚好艾文也开始了示范，按下按钮，隔间顶端的木筒里立刻流出液体，雾气随之升腾——流出来的居然是热水！
　　奴隶们不约而同的发出震撼地吸气声。
　　艾文看着他们，不禁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热水器时候没见识的自己，心底立刻生出一种前辈的骄傲来：“身上淋好水，然后用这块小肥皂擦一擦，搓出泡泡。”
　　发下来的猪油肥皂只有食指大小，但遇水搓洗后，迅速冒出泡沫，不一会儿就把手洗的滑溜溜的.
　　“然后冲干净，不要忘记再按一下按钮关水。”艾文又一指墙上的文字，“洗一次澡半个工分，不过大部分岗位都包洗澡。”
　　伯特发问：“大人，这些热水是怎么来的呢？”
　　艾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立刻站直了，做出祈祷的手势，然后开口：“这都是我们伟大尊贵的领主大人降下的福祉！他可是诸神降下行走在人间的使者，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不论种族不论身份！”
　　伯特的脸有一瞬扭曲了。他急忙低头遮掩住神情，攥紧拳头，挡住已经按耐不住的其他人。
　　偏偏还有无知的奴隶惊叹：“领主大人的身份真是高贵！”
　　“当然，只要你们好好努力，日子会过好的！”艾文这个领主激吹依依不舍地卖完安利，一拍手，招呼大家，“现在赶紧去洗澡，等会出来剃头剪指甲！”
　　剃头？！
　　伯特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被保养得很好的金色头发。
　　艾文一离开，他的下属就上前一步，杀气腾腾地说：“该死的不祥之子，居然敢玷污神明！圣子大人，请让我杀了他！”
　　“冷静，”伯特担忧地皱眉，“你看看这些热水。”
　　下属左右打量：“该死，他居然敢把圣纹给奴隶用！”
　　“不是圣纹，”伯特语气凝重，“是魔纹。”
　　“这位领主手底下肯定有不少魔法师，那些高贵的骑士恐怕早就惨遭毒手！”他痛心疾首。“光明神啊，您的信徒居然被如此对待！”
　　他的下属义愤填膺，凶恶地看向周围：“我们现在就动手杀死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圣子摇头：“光明神说，诛恶除首恶，我们要找到最大的恶人，而不是滥杀无辜。”
　　下属语塞，看到对面跟随圣子更久的前辈朝他摇摇头，然后轻轻一指圣子的脑袋：
　　我们圣子大人脑子不太好。
　　下属无言以对，他是被中北区的主教塞进来保护圣子的队伍来的，刚来没一天，圣子就兴冲冲宣布要进北域，还是按照所谓教廷圣骑士前辈的经验潜伏进入！
　　带六个人潜伏成奴隶和仆人进入！还他妈说奴隶仆人和贵族们是一样的！
　　要不是圣子确实有圣器在身，催眠了商人，他们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伯特不知道下属们的心思，正按照圣骑士前辈说的办法，开始暗中记录怀疑目标。
　　第一个目标——那个管家，十之八九是个魔法师！
　　接下来的剃头步骤，伯特证明了自己身上绝对没有虱子，总算是保住了灿金色的头发。
　　“好，我们去医务室体检。”艾文登基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给每人发了一张纸，领着他们走向旁边的小屋子。
　　医务室听起来和医生有关，伯特心里推测，阅读起这张纸，上面无非是些身高、体重、营养状态、体温、视力、五官、四肢等基础内容。
　　体检要求奴隶们排好队，轮流拿着纸张进去，隔着一层蓝色的帘子，看不清检查的医生的情况。
　　但伯特可以看见后面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有六张摆在一起的床，有一张上面还有人在休息，不时有穿着白色袍子的人进去照顾他。
　　房间门口写着一个词：“病房”。
　　病人住的地方啊，伯特怀疑这就是邪恶法师的实验室，默默又在心里标记了一下，提醒前面进去的下属小心行事。
　　但下属进去出来的很快，用眼神表示无碍。
　　伯特紧跟着进去。
　　“姓名。”“年龄。”“这个看的清吗，对，就墙上那个，最后一行第五个朝左朝右？”“站起来，转个圈。”
　　伯特觉得自己被当成马戏团里的猴子了。
　　他盯着眼底下都是青黑色的年轻男人，笃定这肯定是个邪恶的魔法学徒。
　　魔法学徒招呼他坐下来，拿出个木头圆筒，放在手心捂了捂：“会有点凉，放轻松。”
　　然后，那根邪恶的圆筒被抵在了伯特胸口，魔法学徒凝神听了一会儿：“没问题。”
　　伯特松口气：光明神啊，要是刚刚该死的魔法师敢动他的心脏，他一定会用圣光术把他炸成碎片！
　　邪恶的圆筒上确实没有异常的力量，伯特又用治愈的力量在身体里走了一圈，确认无碍。
　　拿到合格证明后，伯特离开诊室，站到已完成的队伍里，很快就听到里面的魔法学徒对新进去的奴隶叹气。
　　“太瘦了。”他遗憾地叹息。
　　那个奴隶确实骨瘦如柴，伯特皱眉，这么在乎肥瘦，莫非这里的魔法师会把人……！
　　下一秒，魔法学徒咔咔盖好章：“等会儿去食堂领一号营养餐，营养不良一定要好好治疗！”
　　奴隶千恩万谢地走出来，就看到前面不是一个世界的仆人眼神怪异。
　　他赶紧护好餐券，对人龇牙：看什么看，想抢我东西？
　　莫名其妙被瞪的伯特：这人有病吧？
　　他很快就自圆其说：想必是这里的魔法师对奴隶进行了洗脑！真是太可恶了！
　　至于洗脑的方法，在被带入食堂的一瞬间，伯特就悟了。
　　太香了，都是这该死的美味的食物！
　　给他们这些新奴隶发放的是一份套餐，上面写着F，应该是食物的等级。
　　套餐全部装在一个木头盘子里，分成了四个格子，最大的格子里放着两块切开的柔软白面包，上面两个格子，分别是一团金黄色的炒蛋，一团豆子炒的碎肉，剩下的格子里一碗奶白汤。
　　伯特在心里告诫这是魔鬼给出的诱惑，然后小心地用圣纹检测了一遍：居然没有毒也没有诅咒。
　　他犹豫着拿起白面包咬一口——
　　柔软至极！几乎像是云朵一样！
　　教廷的圣子自然有权吃白面包，但这些白面包也是坚硬耐嚼的，哪里会有这样的蓬松柔软！
　　“好吃！”他一个没心没肺的下属居然直接夹了一筷子炒蛋夹在白面包里一起吃。
　　蛋的香气被油彻底的激发，一口下去，咸香四溢，配上白面包这样充足的碳水，直击人类的本能渴求！
　　而青豆炒肉也与众不同。
　　细碎的肥肉先下锅，煸炒出油，之后再加入青豆，因此肥肉丝毫不油不腻，反而有种油渣的嚼劲和焦香，豆子也吸足油脂，酥脆软糯，兼具肉类的脂肪香气和植物的清香清爽，甚至比那一点点肉末还好吃！
　　堂堂圣子没坚持几秒，就沦陷在这下等人才会吃的食物里。
　　等一群人都吃得肚子滚圆，伯特才慢悠悠喝口浓汤填补肚子缝隙。
　　一入口就知道这汤绝不是水一样的东西，相反，鱼和羊一锅炖，山鲜加河鲜，鲜上鲜！
　　羊的浓香和鱼的鲜甜，一个厚重，一个轻盈，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细细品尝，又有一种奇妙的辣味夹杂其中，不刺激，只温暖，去腥增香，只留下满口绝美的回味。
　　一碗汤，居然比直接吃肉还香！
　　伯特拼尽意志力才没有毫无形象地舔碗，但旁边已经有下属在用面包擦碗吃了。
　　该死的，教廷都没有这种美食！
　　伯特再次标记了一位魔法师——
　　食堂的厨娘！
　　她肯定在食物上施加了什么蛊惑人心的魔法！


第38章 
　　从危机四伏的销魂窟食堂走出来,伯特又在心里暗自恼恨自己意志不坚定。
　　特别再次看到食堂外面一排用来洗手的聚水魔纹的时候，伯特又在心里标记一处地点——食堂！
　　外面有聚水魔纹，厨房方向也有强烈的火系魔纹的气息,花费大代价花下这么多魔纹,这背后肯定有问题。
　　“每个人过来领身份证和宿舍钥匙。”艾文督促他们吃完饭之后及时把碗清洗干净,然后给每个人发下一张卡片和钥匙。
　　伯特接过卡片，目光微微凝固，那张卡片上写着他的名字,年龄和种族，最重要的是在右上角,用黑色的线条画下了他的容貌！
　　这张画非常写实,寥寥几笔就已经勾勒出他的神韵，让伯特心惊不已——莫非这些魔法师会把奴隶的一部分灵魂封印在卡片里！
　　他几乎是慌忙地偷偷运转了一下自己的自愈能力，确定自己灵魂上没什么损失,但这口气还是没能松下来。
　　因为伯特注意到卡片的后面有复杂的纹路,摸起来凹凸不平。
　　他虽然是受到神明眷顾的圣子,不需要特殊的仪器，天然就对邪恶的魔力有所感应，但也没能发现这些纹路的作用。
　　太可怕了！
　　伯特不知道这张卡片会有什么特殊作用,决定暂时安分守己一点,先跟去看宿舍。
　　出乎他的意料,北域的宿舍居然是建立在领主的城堡之中！
　　这一点带来的紧张感远胜他得知自己分到的是个五人宿舍。
　　伯特抱着发下来的干干净净的被子放在自己的床铺上,来不及对着其他人凌乱的床铺皱眉，就走出房门，看向不远处的楼梯。
　　此时奴隶们都还在工作,城堡的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声。
　　“看来魔法师们会把他们看中的实验物品直接豢养在楼下。”他的下属被安排在隔壁,也已经收拾完走出来，语气极为凝重。
　　“圣子大人，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有心急的侍从迫不及待地发言。
　　伯特还是很在意之前听到他们交流中的新奇名词：“这些奴隶的状态不像是试验品，我们再观察观察。”
　　“你们都过来，以后每天让我检查一遍，防止被魔法师们悄无声息地诅咒了。”他抬起手，一点被极力压缩的金色光芒凝聚在指尖，随着下属们的靠近迅速地分裂成六颗，没入他们的胸口。
　　金色的光芒极快地从他们的体表划过，每个人的面色都红润起来。
　　“谢圣子大人！”
　　地下研究所，纺织研究室。
　　尤金站在一架纺织机面前。
　　这台纺织机比平常见到的纺织机大了整整一圈，高度没过人的头顶。大部分是木头结构，个别部分使用了珍贵的金属。每一寸机身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魔纹，尤其是金属部件上。虽然魔晶粉绘制的魔纹可以在任何材料上起作用，但不同材料的承受能力不同，像是强力的风力符文，木头部件只能够承受使用启动三次。
　　法师们为此头疼许久，固然可以使用秘银这种产自深渊的珍稀材料，但那就和尤金最开始扩大纺织业的目的相违背了。转机则来自于大力手上的矮人一族打造武器的经验，在对铁矿石千锤百炼以及融入其他金属后，他们得到了配比刚刚好的材料。
　　大力因此获得了一大笔工分，同时尤金也动了组建一个金属材料研究室的心思。不过魔晶矿没有伴生的金属矿，北域没有足够的材料供应研究，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是按照您的设想制作的半自动喷气纺织机。”爱丽丝介绍道，从一边取出一颗暗色的魔晶，放入纺织机的凹槽之中。
　　纺织机上暗色的魔纹随之亮起白色的光芒，那是浓郁到几乎形成实质的风元素的颜色，但在魔纹的束缚下，这些风元素并没有形成飓风，而是裹挟着经纱冲出，整整齐齐排列成如同瀑布垂落般丝滑的一排，接着就是一根横向的纬纱被风推出，强力地冲向刚刚形成的薄薄的瀑布，却没有扰乱整齐的美感，而是横纵交织，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一连串动作看似缓慢，但喷气纺织机的工作速度极快，很快就编织好了两厘米长的布料，上方的圆筒轻柔的旋转，卷起刚刚编织好的布料。
　　嗡嗡嗡嗡……
　　纺织机工作了半个小时，很快就编织出足足二十米长的白色布料！堪称神乎其技！
　　尤金率先为之鼓掌，在场观看的研究人员们齐齐跟上，一时之间室内都是满怀欢欣的雷鸣般的掌声。
　　“神明啊，我们不动手也可以凭空获得布料，那一定是神明的恩赐吧？”帮过大忙所以也被专门邀请过来观看样品的大力已经控制不住大喊起来，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目光死死盯着这神奇的纺织机，似乎还想上去摸一摸上面产出的布料。
　　“这确实是人靠自己的力量制作的东西，”尤金回答他，“大力，你也在里面起了重要的作用。”
　　大力摇摇头，有些仓皇地说道：“我能够起什么样的作用呢？一定是领主大人您的力量！”
　　尤金没有强硬地纠正他的思想，只是说：“几个核心部件还需要你们矮人出力，你多制作几次就知道它和你们打造那些武器没什么区别。”
　　红皮肤也在听着这段对话，不由露出思考的表情，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利落地将编织好的布取下来，递给领主大人。
　　新编织的布并不是纯白色，而是浅淡的米黄色，像是冬天淡淡的阳光，还透着一点草木的芬芳气息。
　　尤金摸了摸，毕竟是麻布制品，有一些粗糙，但足够强韧，甚至比人力编制的还要更细密结实。
　　他脸上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菲尔瑞：“很好，现在限制北域布料产量的就只有原材料产量了。”
　　可怜的半精灵不安地动动尖尖的耳朵，手足无措：“地下种植园区第一区域已经启动，前几天已经把亚麻种下去了，但亚麻成熟最短也要80天！就算有足够的木元素补充，也需要两个月！”
　　他总不能一天到晚蹲在亚麻田里去催生亚麻吧！？
　　尤金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两个月后春天到了，采摘的亚麻足够多，不仅地上的人都有衣服穿，我们还能够卖到外面去。”
　　等到那个时候，对外一直流失黄金的北域也终于有资金入账了。
　　“问题还是有一些，”芙莲娜微微皱着眉，“每10分钟就需要人为做一些调整，这个过程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不适合大部分奴隶工人去做。”
　　“对，这需要两个方面的改进，一方面想办法增强织机的安全机制，出现险情立刻断电，啊不，魔力，另一方面，可以考虑设置自动调整功能，或者增强稳定性。”尤金点头，拿起这一份织机的设计图纸，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起讨论更多的改进方法。
　　参观新织机的日程完成，尤金刚回办公室，迎面就看到搓着手很是紧张的老詹姆。
　　“老詹姆？”尤金停下脚步询问，目光落在他手中拿着的一小片布料上。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片布料应该和实验室里刚刚制作的一样是亚麻材质，但表层却泛着暗色的光，似乎有一层透明的轻薄的涂料在上面。
　　那是什么？
　　“尊贵的领主大人，”老詹姆弯腰行礼，恭敬地将这一小片布料送上。
　　李得近了，尤金立刻就感受到布料上淡淡的火元素气息——这些是来自史莱姆身上的东西，应该就是史莱姆分泌的黏液！
　　老詹姆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的仆人在厨房帮工，有时会负责宰杀和清洗史莱姆，有一次他在杀死史莱姆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黏液覆盖，直接领取了一件新的，把旧的留在家里。我无意间便发现覆盖了粘液的衣服比平常的布料更加保暖。如果可以批量生产的话，能解决北域严冬保暖的问题！”
　　他这是为了利益豪赌一场，果然，原本对他态度一般的领主大人终于认认真真地看向他。
　　“很好，你可以去填写一张申请表，对这种……史莱姆涂层布料研究进行专门的立项，之后北域会专门拨款协助你的研究，史莱姆肉厂那边也会为你提供足够的材料。”尤金没想到刚刚改进织机，现在就面临着布料性能的飞跃！
　　在北域的冬天，即使是早就习惯北边严寒气候的奴隶也需要穿着三层厚衣服才能自由活动，而一款轻薄保暖布料的诞生可以极大地减少所需布料的数量，同时便于行动，提高工作效率。
　　更重要的是，老詹姆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火系史莱姆粘液涂层的布料可以保暖，那么其他类型史莱姆呢？特殊涂层布料对于魔纹的承受能力应该更强，是不是可以考虑在上面刻上合适的魔纹？
　　尤金喜上眉梢，拉着老詹姆又画了一通大饼后才带着鼓励的笑容送人离开。
　　他的笑容止于不白从地上的阴影中冒出来。
　　“回来了，圣子带来的人在做什么？”
　　领主低头询问，神情隐没在遮天蔽日的触手织就的阴影里。


第39章 
　　圣子凭借神明的恩赐,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魔力的存在，但依旧不能看破隐匿在阴影之中的不白。
　　所以，城堡之中无处不在的阴影中都潜藏着触手,作为尤金的眼睛,替他注视着这片领地上发生的一切。
　　尤金自然没有错过的圣子小分队在城堡一楼的交流。
　　一个圣子加上六个骑士合起来还是不够他们四个法师打的,而马上到来的暴风雪可以阻断圣子向教廷的求助，这一行人当然不足为虑。
　　真正让尤金没有立刻举起屠刀的是另一个原因——圣子的治愈能力。
　　他坐回椅子上，伸手从一旁的书架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教廷圣职介绍》,实际上是历代法师们收集的有关教廷的信息，不乏一些绝密消息。
　　大部分光明神的圣子圣女们都会获得治愈的能力。这种治愈不仅仅局限于普通的跌打损伤,而是抚平伤口,再生断肢，解除诅咒，甚至愈合灵魂。
　　他用笔在两个作用上画了圈,思绪不自觉飘远,然后把桌上睡觉的不白猫猫抱起来。
　　“喵？”不白毫无起床气地被他搓扁揉圆一通,舒服得呼噜呼噜着，尾巴已经殷勤地勾上尤金的手腕。
　　偏偏恶趣味的尤金就在这个时候利落地放手，抓着尾巴摇了摇,再塞过去一封信：“交给大力。”
　　不白：嘤！
　　被玩弄于鼓掌中的可怜猫猫任劳任怨地出发了。
　　食堂的晚餐也一如既往地给力。
　　伯特开始还有点警惕,但考虑到自己的治愈能力始终没有探查出问题,还是飞快地沦陷在美食下。
　　没有人可以拒绝炸猪排！
　　伯特洗盘子的时候还在舔嘴唇,回味着刚刚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口感，和随后喷涌而出的鲜美至极的肉汁和鲜嫩可口的猪肉。
　　为什么北域这么小小一块地方制作出来的猪排比他们教廷还要好吃，甚至完全没有骚腥味！
　　“果然还是有独特的香料吧？”伯特仔细品味着最后留在口腔里的味道,很快就被那微妙的一点点的辛辣味吸引住注意力，“这种辣味来自什么？”
　　“什么辣味？你是说今晚猪排的辣味吗？”一个浑厚爽朗的声音响起,吓得伯特一哆嗦，赶紧回头。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身后完全没有人！
　　“向下面看！你不是见鬼了！”来人粗声粗气地喊。
　　伯特这才低下头，发现是一个矮人，好像比一般的矮人高一点：“对不起。”
　　良好的教养让他下意识道歉。
　　“算了，不跟你计较，好多人类都是这个样子，看不见矮人和地精，”大个子双手环胸哼了一声，“个子大有什么用？视力不见得好。”
　　伯特尴尬地笑笑：“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叫大个子，”矮人熟练地坐在他旁边的床上，伸手指指床头贴着的标志，“是你的室友。”
　　伯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这一张床的被子比他的小一圈。
　　接着，又有几个矮人、地精和人类鱼贯而入，见怪不怪地跟他打了招呼。
　　谢天谢地，北域会要求奴隶们经常洗澡，不然伯特根本受不住这多人聚在一间小房间里的气味。
　　这些人很快就聚在一起聊天。伯特没加入，在一边听他们交流，发现他们都叫大个子“族长”，心里震撼不已。
　　他实在不理解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其他人急匆匆离开，拉住大个子问：“你是一个混合部落的族长？这种部落是怎么形成的？”
　　大个子愣住，接着大笑起来：“不不不，我们矮人才不会和别的种族一个部落！他们叫的是组长，是我在矿区工作的职位。”
　　“矿区？”伯特想到现在进不去的金矿，表情严肃起来。
　　该死的魔法师，一定是他们封锁金矿后把它据为己有了！他一定要为光明神追回祂的财产！
　　“我听说我们这些人可以被招工，”伯特做出一点为难的表情，“我能不能也去矿区？”
　　大个子不理解，看看他瘦弱的胳膊腿：“我以为你们这种斯斯文文的人类更喜欢在领主身边工作呢？这种事情我决定不了，等我们老大的判断吧。”
　　“那你们老大是谁？”伯特看他也准备出门，赶紧询问。
　　“大力，是我们矮人的骄傲，”大个子憨笑起来，站起来，“我赶着去上课，马上钟要响了。”
　　一连串沉重的钟声响起。
　　大个子被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夺门而出。
　　“上课？”伯特又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跟着出门，发现周围的宿舍都已经空空荡荡，少有的几个人也都和大力一样，正在向着一个方向狂奔。
　　难道这里所有人都要上课吗？奴隶们都要学什么？
　　伯特回忆起白天艾文说他们不识字很难跟上功课，猜测这些奴隶都会被教导文字。
　　太奇怪了！如果法师只是把这些努力当做实验耗材，根本没必要花费大量的资源教他们认字。
　　伯特看着窗外酝酿着暴雪的乌云，深深觉得整个北域就是个巨大的谜团。
　　好在，艾文的出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晚上的招工取消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赶着去上课，一路小跑过来，语速飞快，“领主同意把你们都分到矿区，这就是你以后的管事大力。”
　　她身后，一个不到膝盖高的矮人正在朝他招手。
　　这个矮人有着长长地几乎拖到地上的胡子，满脸笑容：“听说你认得字，我们矿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来给你们讲讲福利……”
　　伯特心想事成，当然不会拒绝：“我很乐意去矿区工作。听你说我们可以去夜校，今晚就能去吗？”
　　大力啊了一声：“矿区那边也有分校，跟这里不太一样。”
　　不一样！
　　伯特抓住关键词：“今晚我想先在这里的夜校听听课，之后去矿区上课。”
　　“也行，就是现在没给你排位置。”大力抓抓胡须，“你这样过去肯定会被拦下来，我直接带你去吧。”
　　伯特的侍从们赶紧跟着开口：“我们也去！”“我也想看看这个学校！”
　　“可以可以，”大力高兴地笑起来，“尊贵地领主大人一定会欣慰你们这么热爱学习的。”
　　伯特跟着来到学校，远远就看到那里一座巨大的棺材一样的建筑。
　　一种阴冷的感觉立刻遍布全身，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建筑上到处都刻了魔纹！
　　太诡异了！这些法师究竟在用这个建筑做什么！
　　等到他跟着走近学校，这种恐惧感进一步放大——越靠近学校，他越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魔力波动！
　　不仅仅是他，跟过来的所有侍从们脸色都开始严肃起来。
　　他们或多或少都贴身携带了一些能够检测魔力波动的饰品，就在刚刚，这些饰品统一地发出预警！
　　显然，在这棺材一样的盒子里，有法师在释放魔法，甚至不止一个！
　　如此恐怖！
　　伯特还算镇定。他回忆着之前前辈们讲过的围剿魔法师的故事，不动声色地询问大力：“我们可以先去听听那里的课吗？”
　　他手指指的那一间房间恰好是魔力波动的源头，想必这间房间里真有几个恐怖的魔法师正在对奴隶做实验！
　　不知道现在进去能不能打断魔法，伯特焦躁地想着，魔力波动巨大意味着正在进行大型魔法。这种可能要献祭很多人才能完成的大型魔法一旦完成就会为祸一方！
　　“可以啊，”大力一点没有为难他们，“这是符文课，最重要的一门课，你们一定要好好听好好学！”
　　伯特没有管符文是什么，尽可能隐蔽地准备着防身的圣纹，加快脚步走进那个房间。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圣……神啊！”晚一步跟过来的侍从还没得及关心伯特，同样看见教室内的情形，震惊到失语！
　　教室里完全不是他们之前臆想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残暴的黑魔法师正在用血绘制魔纹，但比这个还要可怕！
　　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的坐在位置上，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讲台上的女人比划魔纹！
　　他们不一会也低下头开始在身边描摹着，淡淡的魔力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原本很小的一点波动，在足够的人数累积之下迅速凝聚成恐怖的力量！
　　“两百多个……”伯特喃喃自语，“全部都学这个吗？”
　　“呵呵呵呵呵，”大力摸着胡子笑，“不仅啊，我们所有人都学，所有人都会呀！”
　　八百多个魔法学徒！
　　伯特最崇拜的一位圣骑士捣毁的那个邪恶魔法师据点里面也就只有一百个魔法学徒！
　　神明啊！你怎么能够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存在如此多的异端！
　　大部分魔法师能够教到的学徒不会超过五个人，所以可以推断这里具有战斗力的正式法师可能有上百个！
　　太邪恶了！
　　伯特需要标记的可疑地点和可疑人物极速攀升到恐怖的数量！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刚刚踉跄一下，就被旁边的大力扶住：“你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伯特赶紧抽出手，让自己的侍从扶着他去一边的角落。
　　偏偏这个时候又下起暴雪，伯特只能够在屋檐下找个地方拿出珍贵的远距离联系圣器。
　　“滋啦——滋啦——”
　　一声又一声杂音，没有回应。
　　伯特手抖着想要继续拨通通讯，但紧接着，他的圣器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伯特惊慌地丢掉圣器，脸色惨白——
　　这些魔法师早就布下了魔法屏障！他们之中有个顶级大法师！
　　危！


第40章 
　　“在这干啥呢？”幽灵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堂堂圣子被吓一跳，差点一头撞到墙上。
　　他赶紧跟着声音回头，还好,不是教室里面邪恶的魔法师和她的学徒们,而是大力。
　　但是,大力也是学过魔法的矮人……等等，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矮人魔法师！
　　圣子松口气，把八百多个魔法师这种可以比肩中央教廷骑士团数量的可怕数字在心里划掉,总算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你还要继续听课吗？”大力似乎完全没发现这几个新来的矿工心事重重，热切地推销符文课程,“这可是北域最重要的课程,助教说她那里还有一些材料，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做呢！”
　　伯特再中二再天真也不会跟着邪恶魔法师学魔法，这是对光明神的亵渎！他才不会沾染上深渊气息呢！
　　所以他慌张摇头：“不,不,不,我们不需要，看一眼就好了！”
　　侍从们帮腔：“对啊对啊。”“我们新来的怎么好意思直接学这么重要的课程。
　　“没事的，来来来,跟我走。”大力极为热情,只当他们是客气推脱一下,抓着伯特的手就要拉他进教室。
　　光明圣子是法系职业,身娇体弱，居然被肌肉扎实的矮人直接拉动，踉跄走两步,赶紧一只手摸向后腰。
　　暗处的阴影陡然变得浓郁起来，无声无息地涌动着。
　　然而,伯特拿出的吊坠却毫无效果。
　　大力看了一眼，把吊坠退回去，惊讶地说：“怎么能收您的珠宝呢！我们这里上学都是免费的！”
　　伯特已经无暇惊讶这里居然是免费教导魔法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件事上——
　　光明神的神器没有作用！那上面可是刻了最高阶的催眠圣纹，被注入了光明神的力量！
　　他整个人呆住，但侍从们还算机灵，一股脑儿过去送出珠宝金子银子，把圣子的神器挤到后面：“那怎么行！”“我们都是有骨气的，怎么能上学不给钱！”“您破费了！我们不会让您吃亏的。”
　　直接把牢记北域管理条例里要求不得收受贿赂的大力给干沉默了。
　　他还记得那奇怪的珍珠吊坠，顺势摆摆手，几乎落荒而逃：“那你们随意看看就行，我还有事，明天带你们去矿区！”
　　矮人一走，侍从们就围上来，资历最深的那位皱着眉询问：“圣子大人，刚刚是怎么回事。”
　　伯特咬着嘴唇，极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神器失效了。”
　　一句话让侍从们脸上都露出恐慌。
　　圣子自己也很紧张。
　　毕竟教廷绝不会宣传神明荣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所以这位批量生产出来的圣子殿下还不知道神弃之地的由来。
　　他只能猜测这片特别的领地里有一位足够强大的魔法师，布下了隔绝神力的魔法屏障，甚至，甚至，这位魔法师已经达到传说级，和之前教皇杀死的那位魔法师一样，有一片独立于大陆之外的空间！
　　光明神啊，您的信徒请求您的眷顾！
　　“那么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老侍从站出来稳定人心，“金矿的事就不要继续调查了，圣子殿下，不要闹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我没有在胡闹，”第一次独立巡查各地教堂的圣子很不满，“光明神说，勇气是最好的美德，所以，我们要一往无前，怎么能后退！”
　　想到神明，想到那位除魔卫道的教皇，圣子又有勇气了：“不行，我愿意为了光明献出生命！”
　　他哆嗦着，但一只手握住了象征圣子的徽章，努力站的笔直，说出的话也是《光明神经典》里为了光明洒满大陆而献出生命的英雄牺牲时的语录。
　　显然，这位年轻天真的圣子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老侍从和其他人交换一个眼神，先点头：“好，我们会追随您。”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力还是见到整整齐齐的七个人，一个不少。
　　大力笑笑：“大家都吃完饭了吧？一起上车，很快就到矿区了！”
　　他把人带到一个奇怪的木牌底下，招呼着一行人上车：“公交车，很快就到的。”
　　伯特先是看了一眼木牌，上面写着“领主城堡站”，下面又写了一个“001路”，剩下大片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后续填满。
　　又是一堆不理解的名词。
　　于是他收回目光，打量着这怪模怪样的“马车”，说是马车但是没有顶，更像是个四轮拉的箱子，被两只巨大的牛头兽人拉着。
　　这样的车不仅一辆，后面还有七八辆，最后面三车上面堆着好几个大麻袋，应该是拿来运送货物。也因此这车上没有任何供人坐下来的地方，他们很有可能得站在车上被送到目的地。
　　他算是能吃苦的人，努力地奉行光明神要求的节俭美德，心态还好，但侍从们都不约而同露出牙酸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再犹豫要不要上车了。
　　伴随着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乌泱泱一群矮人地精人类急忙地朝这里走过来。
　　“得赶紧上车，不然赶不上上工了！”
　　“早知道起早一点，赶不上这一班车还要等整整半个小时！”
　　“哎呀，怎么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他们交谈着叫嚷着，以冲刺般的速度冲过来，随即伯特就发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卡片——好像就是那一张刻着奇怪纹路的身份卡！
　　负责拉车的牛头兽人瞟一眼身份卡，点点头便让他们上车。等一车坐满10个人的时候，牛头兽人就开始大喊：“已经满员了，不要再上车！领主大人规定不得超载！”
　　后面的车子逐渐被坐满，眼见着就要有奴隶挤上他们这辆车，伯特不再犹豫，把身份卡给牛头人一看，慌里慌张爬上车。
　　牛头人拉车速度很快，地上的路也没有那么平整，不一会儿就颠得车上的人东倒西歪。
　　伯特一行人都皱着眉头，忍耐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欲望，但后面几辆车上的人居然已经开始开心地唱起歌来！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飘过来满耳朵的“领主大人万岁”“北域的生活多么美好”“勤勤恳恳去工作”。
　　假如这是在歌颂光明神大人，他会非常欣慰，但这些发自内心的欢歌居然是给一个不虔诚的家伙！
　　伯特生气，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高唱光明神颂歌来回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地表行驶的公交车一头钻进山洞中，视野陡然黑暗下来！
　　不仅如此，他们明显是沿着一条向下的道路狂奔，一点点沉入地下！
　　伯特紧张地抓住车的边缘，好在，下一秒边有明亮的光芒出现，来源是刻在道路两边的奇怪图案。
　　他刚想要感谢光明神的恩赐，就看见邪恶魔法师的作品，表情立刻变得像吃了蟾蜍一样。
　　牛头兽人开口解释：“建筑队说刚刚那一段路的符文需要维修，所以不发光，大家不要慌。”
　　维修？看起来真的有很多人已经学会了魔法。
　　伯特攥紧手，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但事与愿违，随着马车逐渐深入，他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金矿应该是在领地的南方，可是随着马车前进，他发现这些人全部都在被转移到领地的北部区域。
　　这不是去金矿的道路！
　　伯特一时之间满心失望，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据说神弃之地极为贫瘠，这个矿产应该是新找到的。
　　邪恶的魔法师从光明神的信徒手中夺走了一座金矿，但他完全可以再从邪恶的魔法师手中夺回一点东西！
　　伯特迅速改变了计划。
　　吱呀一声。
　　不断向前的马车停下，面前是一座木质大门，门口有两位守卫。
　　大力率先跳下车，把自己的身份证明交给守卫看，然后指一指他们：“这些都是新来的矿工。”
　　圣子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冷汗已经布满他的后背。
　　即使隔着一层门，他也感觉到了浓郁到恐怖的魔力的气息！
　　莫非这里就是魔法师进行秘密实验的地点？莫非他就要在这里牺牲？
　　封印着灾祸的大门终于为他们缓缓打开。
　　圣子小心翼翼地进去。
　　一无所知的侍从们很快就看见了里面被开凿出来的巨大矿坑，看见四处可见的标志和光源，看见戴着头盔穿着防护服的矿工们在那里忙忙碌碌，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不可思议！
　　他们见过一些矿，大部分下矿的奴隶都被阴暗闷热的环境和严酷的劳动折磨得形销骨立，矿区始终弥漫着一种阴暗的死亡气息，怎么可能会如此整齐，如此，如此的，充满希望！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将他们从惊讶中唤回神智。
　　一回头，侍从们就见到圣子手里抓着个正在被开采的奇怪矿石，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数百米外。
　　尤金抬起头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的能量晶石储量不大，现在已经开发完毕，获得精炼后的能量晶石3000千克，接下来我们的重点还是会放在这块区域。”班尼以为尤金是在对那边的情况感兴趣，稍一回忆，流畅地报出数据。
　　尤金满意地颔首：“做得很好。”
　　班尼冷静的面具立刻被打破，耳朵左右摆了摆，分明染上一层粉色。
　　“接下来我们去看看发现史莱姆的地方，那里还在封锁中吧？”尤金抬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是的，遵照您的吩咐，那里一直不允许矿工进入，通向那块区域的路都已经被全数封锁……”


第41章 
　　伯特在一片嘈杂声里醒来。
　　“医生呢？！哪里有医生？”
　　“那里清扫出来了,扶他过去！”
　　“快快快，给他灌一点水！”
　　水囊口被抵在伯特唇间，接着,有点甜有点咸的东西被灌进来。
　　并不难喝,但奇怪的味道却让伯特脑海里警钟大作：这该不会是魔法师的邪恶药剂吧？
　　他赶紧睁开眼,一把推开水囊，哇的一下吐出来。
　　大力踮起脚，宽厚的手掌拍拍他肚子：“怎么吐了？胃不舒服吗？可惜水了,里面放了盐和糖呢！”
　　盐和糖啊，那还好,伯特刚刚松口气,一低头，就看到矮人笑着露出一口阴森森的大白牙:“小伙子，你怎么拿着矿石晕过去了？”
　　带着浓重胡须的似人非人的脸庞猛地凑过来,笑嘻嘻询问：“矿石不对劲吗？”
　　伯特心脏猛地一跳,刹那间冷汗涔涔而落,仓皇地后退一步，摆摆手：“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石头,忍不住拿起来看看。”
　　他磕磕绊绊地说,演技拙劣地用手扇扇风：“这里好热,突然进来,一下子有点受不了。”
　　大力瞬间恢复了热情友善的笑容：“真可怜啊，你这小身板适应不了很正常。”
　　他又塞了一把魔晶矿给伯特：“喜欢就拿着，这么点纪念品领主大人不会介意我们带着的。”
　　伯特的手都在抖,但还是强颜欢笑着接过这颗凝聚着巨大的邪恶魔力的石头：“好，谢谢。”
　　大力满意地看看他,一挥手：“走，你们还没有通过岗前培训，不能直接上岗，先跟我四处参观一下日后的工作地点。”
　　他们才走向深处，就遇到一只竖着毛绒绒兔耳的兽人抱着一叠纸走过来。
　　“班尼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大力笑呵呵过去打招呼，态度极为热切。
　　伯特关注着，发现这位兔子兽人似乎不能说话，只是低头在纸条上写字回应。
　　这里的奴隶们认识字的概率真的很高，他一路过来看见不少文字标志，来来回回的奴隶们看着都是认得的。
　　写好的纸条被展开：“我去检查了禁区的标志和封锁线。你后面这些都是新来的吗？提醒他们不要去那个地方。”
　　禁区？伯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班尼冷冷淡淡的红色眼睛，总觉得里面有些针对性的警告味道。
　　大力也向他们介绍了禁区：“从开矿以来，领主就不允许奴隶们靠近那里，你们要记住。”
　　矮人的手指向一边的小路，那里被明黄色的封锁线拦着，没有照明魔纹，望过去是一片不详的黑暗。
　　伯特一行人乖巧点头。
　　“参观的差不多了，都去吃饭休息吧。”大力很满意。
　　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吵吵囔囔地吃饭，伯特和侍从们聚在一起。
　　“圣子殿下，”老侍从压低声音，关切地询问，“您为什么晕倒，那些矿石有什么问题？”
　　伯特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关注他们这个新来的小团体后，才低声回答：“我从矿石上感受到了强烈的魔力和深渊的气息。我怀疑这是传说中的魔晶矿石！”
　　“魔晶矿石！”侍从们差点没跳起来。
　　魔晶矿石可是教廷规定的十大违禁品之一，要知道，曾经那位传奇法师用来屠杀圣骑士团的魔器就是全部用魔晶矿打造的！
　　只要几百千克的魔晶矿就能制造出那种魔器，而这里，有的可是整整一座山的魔晶矿！
　　北域的领主究竟想干什么？豢养魔法师争夺他哥的王冠还不够，还打算针对教廷吗？
　　“必须要把这件事上报给教廷，”老侍从看出这件事轻重，“我护送您出去。”
　　“不，还不够，”伯特握住他的圣子徽章，里面有一道记录图像的圣纹，“好不容易混进来，我们得带回那个禁区里的情况。万一领主已经在制造那种东西，教廷必须要早做准备！”
　　他被多年光明神教诲洗脑出的中二无畏的追求再次占据上风：“我要去那里看看。”
　　侍从们没能拦住他。好在，北域领主傲慢过头了，居然没有留下足够的人手看守禁区入口，被他们轻松调虎离山。
　　伯特带着老侍从惴惴不安地一脚踏入通道，黑暗立刻包围了他，随之涌上的是一股淡淡的深渊气息。
　　他们在昏暗的通道里扶着墙小心前行，好几次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踉跄下又艰难站起，生怕发出太大的响动招来看守。
　　终于，在转过一道弯之后，眼前骤然浮现光明。
　　赞美光明神，圣子在心里赞叹一声，然后定睛搜索。
　　这里没有想象中巨大冰冷的魔器，也没有血淋淋的实验现场，只有灰色的魔晶石，顶多地上有一些白色的凝固的黏液，透着深渊的气息。
　　“难道这里养过深渊怪物？”老侍从听他分析，侧头提问。
　　伯特却闭上眼睛开始感应，眉宇间都是凝重之色：“不，不仅仅是这样，这里有一股非常浓郁的深渊气息。”
　　他凭借着光明神圣子天生与深渊对冲的力量寻找到了线索，一步步靠近墙壁，食指按上去，瞬间感受到鼓胀的即将喷发的深渊气息。
　　“这里，”他激动起来，“我明白了！北域领主豢养的魔法师会在这里沟通深渊，真是太邪恶了！”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欣喜的老侍从，相反，一根黑漆漆的触手猛地从阴影里浮现，一下卷走了侍从。
　　老侍从满脸恐惧地被死死捂住口鼻，无助地挣扎着。
　　伯特手脚发软，但并没有后退，反而举起手，淡淡的金色光芒在他指尖闪烁，做出神术释放的手势：“该死的深渊怪物！”
　　然后，更多的触手从阴影里探出，极其凶狠地对着他当头拍下！
　　“啊！”伯特当场被打飞出去，一头栽倒在地。
　　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恰好扶住他。
　　伯特：？！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完全属于人类的清秀脸庞。
　　少年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另一只手指指怪物：保持安静，小心怪物。
　　伯特安静了下来。
　　果然，那触手茫然地四处转动着，似乎陷入了猎物消失的困惑中，很快就一点点退下去，消失在阴影里。
　　伯特还想说话，但少年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就跑。
　　他被拉着一路狂奔，直到停下来的时候还在喘气，恐怖后知后觉浮上心头。幸好有人救了他，否则他一定会被那种怪物撕成碎片的！
　　而那个救了他的神秘少年则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您是不是光明神派过来拯救我们的圣子？”
　　伯特一惊，下意识后退，但面前的少年已经哭了出来，疯狂地比划光明神信徒祈祷的手势：“我妈妈说过，光明神会拯救每一个深陷黑暗的人，所以我一直在这个邪恶的地方坚持。终于，我看到了您的徽章，那是属于光明神的使者的！您一定是来拯救我们的，对不对？”
　　他是如此的真挚，含泪的目光像极了神明的羔羊。
　　一股巨大的责任感瞬间击中了伯特。
　　他挺起胸膛，坚定地说：“是的，我是光明神的圣子，我是来拯救你和他们的。”
　　禁区。
　　“就是这里了。”尤金安抚着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触手，站到目前看起来依旧平平无奇的墙壁面前，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圣子牌深渊探测仪好用吧？”
　　亚伯回忆起圣子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俊不禁：“要是不那么聒噪就更好了。”
　　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可能开启的深渊缝隙。
　　史莱姆是来自深渊的生物，很少大量出现在人类生活的大陆上，而魔晶矿的形成也需要充沛的魔力环境，所以亚伯提出了此地有一个固定开启的深渊缝隙的猜测，而小红也验证这一猜测属实。
　　“你们把那里叫做深渊啊，”小红咕叽着写下文字，“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有个洞出现，我就从家里掉到这里，然后它们也被吐出来了，过一段时间，又会有东西被吐出来，吞噬菇就是大概第五次？还是第七次的时候过来的。”
　　小红对于时间的概念还是新学的，所以也说不清深渊缝隙开启的时间间隔，法师们只能设下监控魔力浓度的魔纹，等候深渊缝隙的开启。
　　史莱姆巢穴早就被魔晶矿充沛的魔力和深渊生物的气息腌入味了，便是去过深渊一遍的亚伯都不太确定，只能定下几个可能的地点。
　　“这下有点麻烦，”亚伯苦笑，处理危险深渊生物之外，他还有心通过深渊探寻灵魂回归的办法，“找不到的话，等开启后过去，时间不够。”
　　他们的领主大人倒是老神在在，神秘一笑：“那就再等等。”
　　不过片刻，施加了隐匿咒的法师们就看到愣头青圣子一头扎了进来，凭借圣职人员的天生感应精准地找到了目标。
　　亚伯：不愧是领主大人。
　　“来了。”亚伯停止感叹，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面前的墙壁上陡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生血肉般猩红的内里，不像是打开什么通道，更像是在世界的身体上切开一道创口。
　　不白的触手开始兴奋地在尤金掌下蠕动，跃跃欲试地靠近这道创口。
　　这一次运气不错，并没有危险生物钻出来。
　　亚伯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按照他所说，精神力可以让法师看见深渊。
　　尤金本来只打算为他护法，但在集中注意力看向深渊裂隙刹那，巨大的轰鸣声在脑海里响起！


第42章 
　　深渊是什么样的？
　　尤金好奇过这个问题。在他穿越前,深渊和天界都还只是官方画的饼，据说会加载在后续推出的DLC里，倒是论坛上有不少猜测。
　　而真实经历过深渊的亚伯也只能苦笑：“算是运气不错吧,我进入深渊后直接灵魂花吸走了,都没有机会四处参观一下。”
　　灵魂花是众多和灵魂相关的高阶药剂的主材料,具有储存修复灵魂的功效。
　　尤金只能默默给这位欧皇先生竖起大拇指。
　　现在，尤金看见了。
　　深渊不能说是黑暗和邪恶，非要说的话,是狂暴、无序和混乱。
　　天地在这里倒转，无数悬浮的陆地碎片组成天空,而足下是流淌的漆黑星河,然而这地貌只能维持片刻，下一秒就如同被一只巨手随意抓起，揉碎成一团。
　　时而是一轮红日,时而是十八个蓝月从脚下的天空中升起,每一次升起都有无数惨叫声响起。
　　红日升起,温度上升到周身的空气都近乎沸腾的地步，便有无数深渊生物燃烧着火焰从身侧落下，洋洋洒洒如同火雨。
　　蓝月当空,温度瞬间进入绝对零度,在这时间都为之停滞的时刻,更是有无数深渊生物化作冰雕。
　　短时间内,红日蓝月居然已经交替了三次！
　　在这剧烈变动的极端气候下，深渊的物种也以同样混乱疯狂的方式进化着。
　　每一眨眼间，尤金都能看见无数新生的生物从暗影中钻出,来不及生出肢体就扭头一口咬上周围的任何物种——
　　厮杀就此开始。
　　从出生开始，厮杀与进化都被它们刻入骨子里。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难怪不白皮糙肉厚。
　　尤金心念一动，突然意识到一点——他没能感应到不白！
　　寒意如蛇，蜿蜒爬上后背。
　　尤金一低头，这才发现他根本不是用精神力探查深渊，而是以半透明的灵魂形式站在深渊中。
　　系统焦虑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了！怎么直接去深渊了！】
　　尤金绷紧的脊背松下来，懒散地笑起来：【不好吗？】
　　系统一时语塞：【深渊里到处都是怪物，他们嗜血残忍，很快就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是吗？】尤金看看面前。
　　原本如同一潭沸水般嘈杂的深渊突然安静了下来，极速生长极速死亡的怪物消失，日月不再交替，只剩下一片漆黑。
　　尤金无辜地一摊手：【嗯，怪物在哪里？我的系统又在哪里？】
　　系统，或者说伪装成系统的东西不再维持冷冰冰的机械声音：【你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因为系统巴不得我死了。
　　尤金想了想，给出评价：【你比它聪明一点。】
　　【……】对方沉默过后，无所谓地笑起来，【那你就在深渊里呆着吧。】
　　它刚准备离去，下一秒，一根带着无数尖刺的触手猛地从阴影里弹出，凶狠地扎进即将离开的东西身体里！
　　【怎么可能！】尖锐的叫声响起，一团散发着黑气的小东西逐渐在触手里显形。
　　尤金踩着触手编织的长桥走过去，拎起这玩意儿抖了抖：【果然自古反派死于话多，我在等不白，你在等什么？】
　　小东西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狩猎一次，我总得积累点经验。】
　　还挺爱学习，像个天选打工人啊。
　　甚至在能屈能伸这一点上也表现良好：【得得得，算我栽了，我放你出去，你也别让那怪物绑着我。】
　　尤金不仅不急，还让不白绑得更紧一点：【这里是梦境？】
　　【你又知道了……】小东西欲哭无泪。
　　尤金弯起眼睛：没办法，这个深渊的样子太眼熟了，赫然是游戏论坛上关于深渊猜测中热度最高的同人图啊。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越看越眼熟能不起疑心？
　　后面简单一试，发现他自己的想法完全可以控制眼前的景象，而冒出来的假系统也在诱导他幻想恐怖的场景，更加确定了猜测。
　　之后就是尤金拖延时间，努力回忆不白的存在，果然成功把触手弄进梦境之中。
　　尤金微笑：【既然是梦境，我又何必需要你放我走呢？】
　　他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满脸忧色的亚伯和他手里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绿色药水。
　　“不用！”尤金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蹿了起来，几步退到安全距离外，一根根触手因为他的意志而紧张地竖起来，如同炸毛的猫。
　　亚伯：“你刚刚应该是被迷心魔暗算了，还好我这里还有一点清醒药剂。”
　　是该这么处理，但是你那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尤金发誓，那个清醒药剂肯定是靠让人灵魂都要跟着呕吐的味道来使人清醒的！
　　亚伯只好收好药剂，跟他交代了来龙去脉。
　　原来他冥想的时候成功看见缝隙后面的景色：黑色的岩壁，喷涌的岩浆和无数火系史莱姆的聚集巢穴。但他没能找到任何灵魂相关怪物的踪迹。
　　倒是回神的时候发现尤金居然靠着墙睡着了，面色红润，神情安宁。
　　但是不白紧张地在旁边徘徊不去，不断急促地喵喵叫着，触手胡乱扒拉着人试图把人叫醒，奈何一直没有效果，紧张到开始疯狂打结。
　　这明显是出事的情况。
　　好在历代法师中有人记录过迷心魔，亚伯很快就确认了罪魁祸首。
　　这小东西本身战斗力不强，最难办的是受害者会沉沦在梦境里无法离去。刚好亚伯随身携带的药剂中有能把人从睡梦中唤醒的，这就起了作用。
　　尤金点头：“我把它困住了，这东西对你有用吗？”
　　“迷心魔确实能攻击和撕裂人的灵魂，但做不到把人的灵魂取出来，然后塞进新的躯体里。”亚伯倒是并不意外深不可测的领主大人解决了问题，稍一思量，遗憾摇头。
　　尤金倒是面带微笑，抛出一个问题：“那么，除了血契，还有什么可以驱使这些魔物的呢？”
　　矿区。
　　伯特利用自己圣子的身份安慰起可怜的少年，顺便又与他说了许多光明神相关的经文。
　　可以看得出，这孩子被他令人敬佩的父母养的很好，熟知光明神的种种神迹和圣言，这可不是一个略微听过一点游吟诗人的故事的泛信徒能过做到的！
　　“没关系，你的父母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圣子十分欣慰。
　　少年却更难过了：“我的父母已经去往了光明神的神国了。”
　　伯特：……
　　一股怒火瞬间冒出来，肯定是邪恶的魔法师杀死了他的父母，又把可怜的虔诚小信徒掳过来当奴隶！
　　还是理智拉住他就要和人拼命的冲动：想要围剿这样的魔法师，必须得让教廷派出骑士团！
　　好在，懂事的少年很快就振作起来，为他介绍这里。
　　伯特也得以四处查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临时居住点。
　　周围的墙壁全部被挖空，掏成小小的不足五平米的房间，里面用稻草和别的东西随意搭建了一张床，幸亏矿洞里四季温暖，倒是不必担心着凉。旁边还有吃饭用的碗筷和一个装满水的鼓鼓囊囊的水囊。
　　伯特还是个平民儿子的时候都没有住过这么糟糕的环境：“你平常就住在这里？”
　　少年还在激动地流泪，抽噎着说：“很久以前睡这种地方，现在领主都让我们一起住在矿区宿舍。”
　　邪恶地领主果然是打算把这些奴隶全部置于自己的监管下。
　　伯特心里又给领主加了一重罪。
　　少年似乎误解了他的沉默，整个人哆嗦着疯狂弯腰道歉：“对不起！这是目前您能藏起来的最好地方了！您刚刚去禁地的事情肯定被人发现了，不躲在这里会被人捉住的！明天我一定给您找个更好的地方！”
　　伯特倒是不在意，伸手摸一摸少年的脑袋：“光明神支持简朴，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他顿了顿，对于这只在邪恶里长成，依旧纯洁的小羔羊出奇地有耐心：“你可以帮我点忙吗？先去看看领主有没有发现我进入禁地，然后把和我一起过来的六个哥哥带过来吗？你可以和他们说，我发现了禁地的真相，请他们来这里商议下一步如何去做。”
　　“当然可以，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少年立刻行礼，“愿光明神的荣光庇佑您！”
　　“光明神也将与你同在。”伯特庄严地给出祝福。
　　少年显然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转身去为他奔走。
　　伯特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光明神在上，有如此忠贞的信徒，想必您的光辉很快能撒遍北域这块罪恶的土地！
　　忠贞的信徒刚刚离开这块区域，立刻伸手一抹眼底的泪花，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变得冷漠。
　　他磨了磨犬齿，几乎已经开始幻想用它撕咬仇人血肉的滋味。
　　哼，他们一家曾经确实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每年都会在教堂购买几十银币的赎罪劵。
　　然而，他的母亲还是因为有罪被光明神神父钉在十字架上火火烧死，而试图收敛母亲骨灰的父亲则被打上了被女巫蛊惑的标签。
　　神父说：“孩子，你的父亲需要治疗。”
　　于是，他的父亲被带进教堂的忏悔室净化，而他家的全部财产都被带走作为治疗的费用。
　　他饿的受不了去找父亲，却发现父亲在净化的第一天就因为被邪恶浸染得太深而死去。
　　至于他，一个女巫留下的儿子，当然只能被卖作奴隶。
　　这就是作为信徒所享有的光明神的荣光庇佑呢，嘻嘻嘻。


第43章 
　　圣子至今没有回来。
　　侍从们开始还能冷静地坐在一起,远离午后正在休息聊天的人群，遮掩他们中有两个人不见的事实。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焦躁不安的气氛在他们之中蔓延。
　　“圣子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莫非禁地那边出了问题？”
　　他们心头的巨石一点点施加着压力,彻底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是午休结束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午休结束,各个小组重新开工！”管事敲着盆,扯着喊子招呼一个又一个小组离开。
　　走到他们面前，管事停下来：“你们是今天新来的？”
　　“是的。”被推出去的侍从点头。
　　要是换一个领地，这些奴隶没有点头哈腰就足以引起管事们的疑心,但北域风土人情大不相同，管事也只是觉得这小伙子身板挺壮实,细细数了人数：“你们不是来了7个人吗？”
　　“他们两个去……”接话的侍从艰难的吐出学到的名词,“上厕所了。”
　　“哦，好，那你们就再等等,过一会我来找你们。”管事摸摸后脑勺走了。
　　他刚一走远,侍从这里就跟炸了锅一样：“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一直有人失踪一定会被发现的！”
　　“可是禁地那里还没有动静，或许圣子做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
　　“再不走真的走不了了！”
　　他们努力压低声音激烈地讨论着。
　　“赶紧走。”
　　没有加入讨论,而是四处观察的一位侍从急匆匆回来面色凝重。
　　他说：“我看到有个少年和大力在交流,隐约听到大力说禁地被人入侵了！”
　　圣子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下,侍从们立刻下定决心离开。
　　“我们得找一些马车来,我观察过了运送人的公交车在右边。”
　　“看守的人不多，我们五个人可以直接杀光他们，然后推车走。”
　　“弄几个牛头兽人奴隶来,速度快一点。”
　　寥寥几语间，他们直接敲定了快速撤离的计划。
　　光明神的教诲里,当然要求信徒不能掠夺他人财富，伤害他人生命，但奴隶的命从来就不是命。
　　就和那些牛头兽人一样，不过是一种长相与他们相似的牲畜罢了。
　　更有人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妈的老子忍他们很久了，跟这群奴隶混一起久了，身上都变臭了。”
　　“哈哈哈哈哈。”他的同伴笑起来，指指旁边用于照明的火把，“走了也不能便宜他们，顺便再放把火。”
　　绕过管事和巡察组的人，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穿过正在工作的矿工们，直奔旁边的公交车站。
　　但是，正在工作的并不是他们印象中软弱麻木的奴隶。
　　几个矮人开始专注工作还没注意，等他们走过去了，才意识到这一行人身边居然没有跟着管事。
　　“怎么回事？新来的这么不听话，到处乱跑。”
　　“第一眼像是能干活的，但吃午饭的时候，我就看他们中有的人贼头贼脑。”
　　“我们得把事情告诉管事。”
　　“巡查组！”有人直接撂一嗓子，招招手就把人叫过来，手舞足蹈地比画起来。
　　巡查组一般由两位人类，两位地精，两位矮人，两位兽人组成，听力灵敏的狗头兽人立刻就冲了过来，手里抓着长矛：“怎么了？”
　　听完工人的控诉，他当即拍胸脯保证：“放心，事态紧急，我们立刻就去，也感谢你们配合工作。”
　　他转头看向晚一步过来的地精组长，对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珍贵的魔晶——这可是每个巡查组仅有一颗的，可以用于短距离快速通信的道具！
　　“安保处，这里是007号巡查组，根据当地矿工举报，有可疑人员正在靠近公交停车站！可疑人员名单为……”地精组长也还是第一次正式进行险情报告，激动地手都在颤抖，但多亏了之前进行的长达一周岗前培训和反复的实操演练，让他的操作没有一丝缺漏，说话也极为清晰有条理。
　　“已收到。”在安保处负责人出声后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你们做的很好。”
　　“领主大人！”地精组长这次是真的激动到拿不稳魔晶了。
　　还好站在他旁边的矮人一下就接住了即将掉下来的通讯器。
　　她整张脸都绽放着笑意，用嘴型无声地呐喊：“是领主大人！我们被领主大人表扬了！”
　　旁边的矿工们也同样反应激烈：“什么？刚刚我好像听到了领主大人的声音！”
　　他们围过来：“天啊，你们做的真好，已经可以被领主大人褒奖了！”
　　“我们做的还不够，”地精组长赶紧谦虚地摇头，带着底下的人抓紧巡查，“安保处已经派人去阻止几个可疑人员，我们这里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加入行动！”
　　“好！”回答他的不仅有斗志昂扬的组员，还有挥舞着镐头同样激动的矿工。
　　“你别看我们没受过训练，但这一天天地挖矿，肌肉可扎实了！”刚刚举报可疑人员的矿工挽起袖子，以结实的臂膀充分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
　　公交车站。
　　他们艰难地绕过四处可见的巡逻队伍，总算看见被专门清理出来的巨大空地。
　　这里就是公交车站，五辆车正停在旁边的空地上，旁边有刚拉完车的牛头兽人正擦着汗抱着个大缸饮水。
　　“就是现在……”领头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前面是干什么的！”
　　他们也不打算留手，立刻冒头就要冲过去掳掠牛头兽人。
　　然而，一支箭却在此刻破空而来，摩擦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如同死神的召唤！
　　噗呲！
　　领头人当场被一箭穿胸，迎面倒在地上。
　　糟糕！这里有专业的弓箭手！
　　他们心里闪过这句话，接着快速地向周围闪开。毕竟这种水平的弓箭手只会是少数，而弯弓搭箭也需要时间。
　　然而，就在他们心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同样快速迅猛势不可挡的箭如同暴雨一样洒下来。
　　噗呲，噗呲，噗呲……
　　牛头兽人终于喝完水，擦擦汗，面不改色地看着地上的血腥。
　　在他还是别人家奴隶的时候，不止一次的看到同伴像这样被钉在地上，鲜血渗透了地下的土壤，早就习以为常。
　　“这就是领主大人通知的强盗？”他厌恶地皱起眉，“在北域只要愿意干活就能吃饱，他们有手有脚的怎么还出来抢别人才能活？”
　　大胡子笑笑，招呼人过来清理尸体：“总有些人贪心不足。”
　　幸好，领主大人设计打造的□□可不是吃素的。
　　他是知道这些人背后的高贵背景的，于是心里还有另一份感慨：
　　你们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吗？你们不是深受神明的庇护吗？
　　原来，也和我们一样会流血，会疼，会死的呀。
　　隐匿处。
　　伯特已经等了很久。
　　他开始还能安然静坐，后面也不可避免地开始担忧：少年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已经被人捉住真的出事了？
　　特别是远处开始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伯特站起来，犹豫地看着周围好几条通向阴影处的小道。
　　要不他现在就跑吧。
　　“圣子殿下！”一声凄厉的叫唤成功阻止他抬起的脚。
　　伯特回头，眼睛猛地睁大：“你怎么啦！”
　　他看到过来的少年身上到处都带着伤痕，表情也很仓皇，显然是出了事情，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果然，少年一开口就是：“我们被发现了，巡查组立刻来抓我们，那几个哥哥把我送出来向您报信，要带您走！”
　　“那他们呢？”伯特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询问。
　　少年露出悲伤的表情，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不需要再追问了，伯特清楚结果。
　　少年抓着他的手，眼底满是诚恳：“圣子殿下，我们这里还能再躲一会，但是很快他们就会搜查过来，您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伯特嘴唇蠕动片刻，反复回想，发现自己失去神器作用后，居然真的没有一丝办法。
　　“光明神会庇佑我们的。”他最后只能够用这句苍白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
　　少年眼里慢慢弥漫上绝望。
　　伯特只能够握住他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我们先试着跑出去，他们重点肯定是我，你比我更有机会离开。”
　　少年愣住，然后手里被伯特塞进一块坚硬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赫然是属于圣子的徽章。
　　同时，淡金色的光芒从身子指尖弥漫开来，迅速的落到他身上。
　　治愈的力量在他周身涌动，不一会儿就把身上这点轻微的擦伤全部治愈。
　　在这片诡异邪恶的领地使用治愈神术消耗还是太大，伯特一用完就开始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交代着：“这里装着北域的所有罪证。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太在意你去哪里了。”
　　“所以，请你务必要拿着这样东西逃出去，替我告诉教廷——北域打算把深渊释放出来！”
　　伯特竭力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笑容，但微微颤抖的腿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胆怯。
　　少年感动到满眼是泪，艰难地闭眼，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托付！”
　　他迅速消失在通道里。
　　而伯特则是努力站直，修整好自己身上的衣服，摆出传教时候的姿态，端正地坐着，等候追捕者的到来。
　　作为光明神的圣子殿下，他就是死也不能够丢掉光明神的脸面！
　　他，虽死犹荣！


第44章 
　　一个小时后,虽死犹荣的圣子大人没死成，反而被送到了领主大人面前。
　　伯特再次见到那位领主大人。
　　不得不承认，这位领主拥有着会被神明怜爱的容貌,但这容貌早就被深渊打上印记,带着不祥的寓意。
　　他心里遗憾着,努力维持着体面：“尊敬的领主大人。”
　　“尊敬的圣子大人，来北域前可以跟我打声招呼，”尤金眉眼含笑,对着他微微点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一物。
　　伯特目光很自然地被吸引到那纤长的手指尖,紧接着瞳孔收缩：那是他的圣子徽章！
　　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神明气息，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徽章怎么会在领主大人手里？莫非少年已经……
　　圣子感到一阵晕眩，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领主只是让人护送着他过来见他,没有直接动手,至少还是顾及着教廷和他圣子的身份的。
　　只要活下去就会有机会！
　　“抱歉，”伯特只能努力和邪恶的异教徒虚以委蛇，“教廷安排我出来四处巡查,刚好路过北域,只停留两天,便不叨扰领主大人了。”
　　教廷是知道他去处的,如果他回不去，领主也得掂量教廷的怒火。
　　尤金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圣子的命：“可惜北域暴风雪如此大,赶路不易，圣子不如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北域也够大,足以让您好好观察一番。”
　　圣子低下头，艰难地屈服：“好。”
　　“那就好，”尤金十指交叉，笑眯眯安排下去，“光明神普爱众生，相信圣子也会听从光明神的教诲，不介意为我们北域人治疗疾病，驱散病痛吧？”
　　光明神的力量不应该为邪恶服务！
　　伯特已经开始脑补出邪恶的魔法师让他治疗那些被实验摧残的奄奄一息的可怜人的场景。这种治疗才不是怜悯和帮助而是让魔法师们拥有数不尽的耗材！
　　他心里作呕，喉咙里像堵了一块东西一样，上不去下不来。
　　但最后，这位莽撞天真的圣子骨子里容易妥协的一面还是发挥了作用。
　　“可以。”他硬邦邦地说，“我需要让我的侍从们服侍我。”
　　“啊，他们啊，”领主遗憾地摇摇头，“他们打算劫持矿区的公交车，已经被当场处决了。”
　　伯特猛地抬起头，眼睛在一瞬间充满怒火：“你！你！”
　　你了半天，这位从小接受光明神信奉者教育，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圣子还是没憋出一句脏话。
　　尤金耸耸肩：“当然，您是习惯了被人服侍的，我也为您安排了两位侍从，您一定会喜欢的。”
　　怎么可能喜欢！
　　圣子再蠢也看得出来，对方安排的人是来监视他的！
　　但是他只能惹气吞声，被管家带着离开领主办公室。
　　“领主大人为您准备的侍从就在外面了。”管家说着为他推开门。
　　“圣子大人！”熟悉的声音响起。
　　伯特惊喜地一抬头，一下就看见那位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老侍从。
　　“你没事吧？”他赶紧抓住老侍从的手，治愈能力不要命的涌上去。
　　“没事。”老侍从也是心有余悸，“我被怪物抓住之后晕了过去，醒过来就被领主的人困住了，然后就知道您被领主胁……邀请留在这里。”
　　他看着旁边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管家和其他侍卫，到底没有把胁迫两个字说出口。
　　“那另外一位侍从呢？”伯特左右看看，还没有看到人。
　　“是我，圣子大人，你感到惊喜吗？”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伯特一抬眼就看到双手环在胸前，脸色冰冷的少年。
　　“你没事！”他惊呼，下意识上前几步，“愿光明神保佑你！”
　　接着，伯特也反应过来：不对，如果他没有被抓住，那么徽章为什么会在领主大人手里？
　　于是，即将靠近的脚步也变得迟疑。
　　“是我把徽章交给领主大人的。”少年解释，明明说着尊称，语气却无比轻佻，“圣子大人，您不会现在还不知道谁背叛了你吧？”
　　伯特如遭雷击，结结巴巴说：“可是，光明神教导我们不能够撒谎……”
　　“可我不信奉光明神。”少年打断他的话，“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安德鲁。”
　　“安德鲁。”伯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都没有问过一句少年的名字，“可是你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
　　“所以他们死了，”安德鲁回答，“这个世界不需要光明神。”
　　他停顿一下，纠正：“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的神明，我们有自己，有领主大人就够了。”
　　这种话……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难道不怕神罚吗！
　　伯特瞠目结舌，整个就是被他吓呆的状态。
　　然而，站在周围的管家和守卫们都是满脸平淡之色，仿佛这句话在北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常识。
　　伯特开始怀疑有问题的不是北域而是自己了，倒是老侍从终于从剧烈的冲击中回过神，然后跳着脚开始大骂。
　　下一秒，他被守卫一把抓住，冷冰冰地贴了张条：“公众场合辱骂他人，触犯《北域管理条例》第13条，构成寻衅滋事罪，义务劳动三天。”
　　伯特：……
　　他小心翼翼问：“这个义务劳动是？”
　　“一般是挖矿，”守卫一本正经回答，他可是这个月的执法之星，经验丰富，“但是你们要去医务室工作，他就负责清洗消毒的工作吧，特别是扫厕所的，尤其缺人。”
　　能够在教廷里面跟随圣子的都起码是小贵族出生，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肮脏工作？
　　老侍从被气白眼一翻，活生生晕了过去！
　　矿区。
　　新发掘的矿井大受重视，班尼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先锋队在那附近开拓了营地。
　　吞噬菇已经逐步习惯了每天吃土的日子，而在魔晶矿附近的土地魔力含量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些许，更是让它吃的摇头晃脑，无比开心——素了那么多天，总算是开荤了！
　　所以它干劲十足，不到一天就靠着山挖出个两百来平山洞基地，足够班尼带着十来个人暂时在这里驻扎下来。
　　“班尼老师，我们这里火已经点起来了，洞口做好了挡风设施。”奇尼检查完安全设施，回到专门隔出来的厨房区找班尼。
　　班尼点点头，坐在旁边打下手。
　　他们勘探队有一位相当擅长厨艺，此时简单地在火上架起石板，化开猪油，一连打了五六个蛋下去，倒入冷冰冰的白米饭翻炒，另一只手洒下早就切碎的洋葱和欧芹，再满满地加上一勺食堂秘制猪肉酱，满满一大盘蛋炒饭就新鲜出炉。
　　“好香！”问到气味其他还在工作的人都忍不住凑过来，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
　　“不急，”班尼分好饭没有让他们立刻开动，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食堂出品的便当盒，“给大家带了鱼冻。”
　　这都是前一天食堂出品的鱼塘剩下来在低温下形成的鱼冻，乳白色，看上去□□弹弹，预热即化，入口冰爽鲜美，鲜甜无比，细细咀嚼，还能够发现里面留下的一小块鱼肉。
　　一群人立刻围上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插起鱼冻，含在嘴里化了，都不由得发出喟叹。
　　相比之下，蛋炒饭则更具有烟火气，里面混杂的蛋金黄璀璨，像是一点又一点碎金。雪白的米饭粒粒分明，外观晶亮，裹上香浓的猪肉酱，时不时就能够吃到细小的肉末，一口咬下十分满足。
　　他们就这样聚拢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可以看见洞口处不断飘落的雪花。
　　突然间有人开口：“真好啊，这样的日子。”
　　众人的谈性立刻被激起：“是啊，以前这个时候别说吃到肉了，连草都吃不到。”
　　“你们看看我这个手，前一段时间长冻疮了，医务室的医生还专门给我开了药涂着，走的医保，就出了一个工分，现在已经好多了！要是搁以前，哪有这么惊喜，没有冻死就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能够学这个学那个，等我们学会勘探开矿的手艺，赚的还能更多！”
　　班尼靠着石壁，慢吞吞吃着饭，目光却望着火光处。他的同事们正围绕着火焰，热切地讨论着对未来的规划，眼底闪烁着的是希望的光芒。
　　于是，他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真好啊，现在的日子。
　　暴风雪中。
　　裹着厚厚熊皮的男人不耐烦地抽了面前瑟缩着的瘦小男人一鞭子：“你说的路在哪里？”
　　“我没骗您！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北域新开的矿！”男人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身上的皮肉翻卷，然而鲜血还没有流落到地上，就已经被冻成冰块，疼得直抽抽。
　　他根本不敢跟这个杀人如麻的强盗头子对抗，诚实的把自己知道的抖了出来：“我也不知道那个矿挖的是什么，但是领主给他们吃的特别好！穿的也很好！肯定很能赚钱！”
　　“哼，”强盗头子冷哼一声，收起鞭子，“希望你别骗我。”
　　“怎么会！我以前就是在矿上做的，知道的很清楚！”男人指天画地发誓，“那种灰色的矿，亮晶晶的，说不定是什么珍贵宝石呢！”
　　灰色的宝石可不多，但强盗头子本来也不全是为了钱财而来，又教训了人几句，一踹人屁股，把人赶到前面带路去了。
　　不一会儿，风雪里逆向走来个同样健壮的人影。
　　“老大！”他大声喊着，粗壮的声音突破暴风雪的嘶吼声，“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个有着火光的山洞！”
　　强盗头子大喜，一招手：“好，兄弟们，我们过去！”
　　“好！”
　　一百多人同时回答的声音震耳欲聋。


第45章 
　　山洞并不远。
　　然而,强盗们来到山洞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已经熄灭的篝火，没有见到半点人影。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油脂香味,强盗头子耸着鼻子闻了闻,嘴里被勾得分泌出一些唾液,骂骂咧咧：“几个奴隶都吃得这么好，这小领主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
　　“老大，我们检查过了,外面有人行走过的痕迹，脚步很乱,暂时分不出来是走到哪里去了。”
　　“痕迹还很新,应该没走多远。”
　　“灰烬上面还有点温度，火是刚刚熄的，周围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正常离开,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
　　几个强盗检查一轮,流畅地对当前情况作出了分析。
　　瘦小的男人生怕找不到人的强盗把火撒到他身上，赶紧解释：“可能是勘探队的人在这里检查完就立刻回矿区了，奴隶们很少在外面留宿。”
　　强盗头子思考片刻,坚定的意志迅速被山洞里的温暖所融化。
　　他们一路急匆匆赶来,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现在外面风雪这么大,还是休息一会比较好。
　　这样明天才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去洗劫北域。
　　“在这里过夜，明天我们去矿上。”
　　“好！”强盗们都欢呼起来。
　　他们大部分冬天都是在营地里烤火吃东西，偶尔洗劫一下附近路过的山堆,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赶路一天大老远袭击的事情，早就有些怨言,这会儿可以休息，立刻坐下来休息，喝起随身携带的酒。
　　强盗头子踢一脚瘦小男人：“你去外面找点木头生火。”
　　瘦小男人怕极了他们，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出去为他们找木头生火。
　　但他也不是一个人出去，另一个强盗抱着刀，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防止这家伙偷偷跑出去报信。
　　寒风凛冽，地上的积雪已能够没过膝盖，瘦小男人抱着自己浑身发抖，努力搜寻上那么一两棵树，好取一些树枝回去生火。
　　呼呼呼——
　　西风的声音越来越大，凌冽得几乎要把人耳朵刮掉。
　　男人终于找到了一片带着雪的树林，低着头在地上搜寻可能的木头，正想和后面人说两句。
　　他突然意识到，耳边好像除了风声和他自己的脚步声，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什么！
　　瘦小男人这下是真的吓得牙齿都开始打颤，空荡荡的雪地上分明没有刚刚还盯着他的强盗的身影！
　　下一秒，一双结实的手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冒出来，一下子便扼住他的脖子，把人整个捞起来。
　　瘦小男人：鬼啊啊！
　　“原来是你。”熟悉的声音响起。
　　瘦小男人定定神，发现抓住他的是个熟人——奇尼！
　　他被掐住喉咙无法正常说话，还是努力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解释。
　　“你多次违反矿区的纪律，班尼老师做主把你辞退，按理说你应该正在城堡里打些短工，怎么和强盗勾结到一起去了！”奇尼非常愤怒，勾住他脖子的手臂不自觉用力。
　　瘦小男人这回真的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努力扭动着下半身，想要从他手里挣扎出来。
　　还好，枝叶轻轻摇晃，一个人跳到这棵树上，把手放在奇尼的肩膀上，让他松手。
　　“班尼老师？”奇尼还是很生气，“这家伙居然敢出卖北域，出卖领主大人！我现在就要把他杀了！”
　　班尼红色的眼睛里也同样满是杀意，但他依旧摇摇头：这个人留下来比现在杀掉更有用。
　　他跟在领主身边这么久，来到矿区之后还时不时能够和领主交谈，耳濡目染下，也明白尤金的执政思路。
　　比起现在不明不白地杀死叛徒，不如从他嘴里撬出敌方的情报，然后交给领主用来杀鸡儆猴。
　　瘦小男人干活偷懒耍滑，但在为自己活命的事情上，还是有几分机灵，一被松开能说话之后，他就连连跪着磕头：“我也不想说的，是他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说的呀！”
　　他自称自己是实在找不到工作，那失业保险吃着又不够填肚子，所以打算偷偷弄点东西吃，结果就遇到了强盗，为了活命只好……
　　“哼，贪生怕死的小人！”奇尼这段时间学会的高级词汇可多了，骂人都开始文绉绉起来。
　　瘦小男人被绑的严严实实，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勒痕，点头应是，相当没有下限。
　　这种滚刀肉的姿态气得奇尼跳脚，但一时也没办法。
　　另外一组人也把捆得严严实实，连嘴都塞住的另一位强盗送了过来。
　　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在洞窟里没心没肺地吃饭，但听力和嗅觉极其敏锐的三位兽人都开始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班尼更是迅速判断出来有很大一群人正在向这个山洞靠近。
　　北域贫瘠，除了城堡附近几乎没有人居住，更不要提这种几十人以上的团体。
　　来者不善！
　　班尼当即指挥大家把东西迅速收拾好，在前面布下误导强盗痕迹，从山洞深处留下来的隐秘小道离开。
　　一群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开始还有点慌神，但是矿工的培养模式和矿区的安全制度让他们都学会了在危机时刻听从指挥，整齐行动，很快就完成任务，在强盗到来前离开山洞。
　　奇尼作为先锋小队副队长，第一个反应是大家尽快回到矿区报信，可班尼不同意。
　　他更了解贵族之间的阴私，不希望将背后可能有其他势力支持的大强盗团放到北域的核心命脉矿区去。
　　要知道，领主和魔法师之间的关系是个不能被发现的大秘密。
　　所以，三位身体素质较差，本身也没有战斗意愿的人，率先离开报信。
　　而剩下的人，这是决定听从班尼的主意，收集敌人情报，并且试着阻拦着他们。
　　班尼迅速在脑海中模拟出了附近的地图和这帮强盗的行动路线。
　　于是，他稍微一思考，就带人在附近的山坡上隐匿起来，远远地观察强盗，这就看到有两人落单。
　　他们干脆跟上去，抄近道提前在树林里布下埋伏，先是让两个身体强壮的兽人用绳子从树上吊起强盗，然后才袭击翻不出什么花来的奸细。
　　可惜，抓到的强盗相当不配合，面对他们的拷问只有冷哼，要么直言：“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我们要把你们都杀光！抢走你们的粮食！”
　　还是瘦小男人乖觉：“据说他们是没有粮食吃了，听说我们这里奴隶都有饭吃就过来抢劫，一群人都是从南边来的。那个老大长这个样子……”
　　就算为了粮食，一般的强盗也不敢袭击一位男爵的产业。
　　班尼完全不信，但是他对强盗的领地在哪很感兴趣，同时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那些强盗有多少人，身上带了多少东西？”
　　瘦小男人结结巴巴回答：“大概有快一百人吧，你们这么点人肯定打不过的，据说后面还有两三百人会过来，比我们矿区的矿工人数还多。每个人手上都有把刀！”
　　周围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班尼略一思量，又询问：“他们带了多少柴火和食物？穿的怎么样？”
　　瘦小男人：“柴火没有吧，还要我出来捡柴生火。几个大人物穿着熊皮，剩下的好像都是厚布，每个人都背着包带着食物，好像是些干巴巴的面包。”
　　说到这里，他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什么大强盗团，啧，吃的东西还没有他一个奴隶好。
　　那种面包硬的能敲掉人的牙，仔细嚼起来里面都是谷壳，也就老大能吃得好一点，有肉干，有牛奶，难怪要抢劫北域。
　　班尼迅速在心里计算起来。
　　从他们观察的情况来看，这些强盗们带的包并不大，能够携带的面包不会超过三天的口粮，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天半了，目标应该是尽快攻略矿区才能获得食物。
　　他又转头开始清点他们随身携带的物资。
　　领主大人十分关心他们这群先锋小队的生活，加上从矿区到这里也就是半天左右的路程，所以携带的东西极多。
　　除了这会儿还在摇头晃脑没有意识到出问题的吞噬菇，还有开荒用的各种工具，计划好维持两天的食物。
　　甚至，每个人身上都是厚厚的保暖衣物，衣物的夹层里面都塞着用大量糖和油制作的应急饼干，还有护身的□□和点火石。
　　领主大人是这样说的：“我们必须考虑到先锋小队因为意外困在外面无法回来的情况，所以随身必须储备足够维持72小时能量所需的食物，足够的衣物保持体温，武器保护自己，点火来进行照明和发送信号。”
　　所以，就算他们没有派人回去报信，第二天察觉到这里还没有安全信号的矿区也会迅速派出救援队伍。
　　可以打。
　　班尼迅速做出判断。
　　他立刻在纸上写下计划，率先递给旁边的奇尼。
　　奇尼浏览完，愣住，惊叹地看了一眼班尼老师：“好。”
　　他抬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加入。”
　　纸条在一群人手中传递，很快就被署满名字。
　　入夜。
　　强盗头子逐渐焦躁起来。
　　一开始只是那个小东西出去捡柴火就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跑了。
　　后面是察觉到不对的下属出去，同样消失在这片暴风雪中。
　　黑夜女神的裙摆笼罩着天地，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外面的黑暗，像是一只怪物张着大口不断吞噬着生命。
　　强盗头子吃着干巴巴的面包，拧紧眉头，命令手底下的人不要再出去了。
　　他说：“晚上轮流放哨，这里可能有野兽。这个天气的雪狼凶的很。”
　　但是比不见踪影的野兽，更先出现的是山洞里的烟雾。
　　强盗头子被出现弥漫的烟呛醒，勃然大怒，一耳瓜子就扇在昏昏欲睡的哨兵脸上：“猪啊，还睡！着火了！”
　　一群强盗磕磕绊绊起来灭火。
　　然而今天这火不知怎么的，直接在石壁上烧起来，越烧越旺，从外面接雪化水都扑不灭！
　　强盗头子被烟雾熏的受不了，只能带着人仓皇离开山洞：“走！我们现在就去抢北域！”
　　然而，踏出山洞的时候，他们却听见了一阵悠长的狼嚎。
　　紧接着，远方浮现出几双绿油油的眼睛。


第46章 
　　尤金面色凝重。
　　他是夜里才知道先锋小队遇到强盗的消息的。
　　一支不超过二十人的小队对上百人强盗,几乎是十死无生的结果。只希望班尼阻止强盗的计划不要太冒进，以保护自己为上。
　　要是让他知道这群强盗背后的人是谁……
　　今夜没有暴雪，但室内都因为他陡然升腾的怒气而冷到刺骨。
　　不白也被他的愤怒惊醒,从阴影里浮出进化得越发恐怖的身形。无数触手张牙舞爪着,顷刻间把整间卧室变作恶魔的巢穴。
　　“亚伯,”尤金声音很冷，“仓库里还有多少□□？多少盔甲？”
　　亚伯同样面色冷凝：“北域的铁储备不够，剩下的还有五十架□□,铁甲只有十套，剩下的皮甲有一百套。”
　　“强盗的总数大致在五百人,我们得早做准备。安排矮人加紧锻造武器,狩猎队出去搜寻野猪甚至是冬眠的熊准备皮甲的原料，”尤金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老詹姆的新布料研发得怎么样？刻上魔纹可行吗？”
　　爱丽丝瞪大眼睛：“现在来的不是只有一百个吗？”
　　尤金摇摇头：“他们有可能会倾巢出动。”
　　“防御加固加热的魔纹基本可以刻在史莱姆的黏液上,效果很好,就是需要高纯度的魔晶。”芙莲娜没有半点吃惊,利落回答。她已经换上了法师袍，一身红袍如火般闪耀。
　　尤金点头：“准备进入北域战时状态，物资统一分配,暂时取消工分自由兑换,延长关键岗位的工作时间,当然,该有的补助还是得有，巡逻队加紧巡逻频率，同时发布守卫扩招的消息,尽快训练出一支新军。至于这次救援，矿区的监察组已经出动了三十人,这里再调动五十人，加上我们差不多了。”
　　不过一个小时，城堡里的巡逻队已经集结完毕。
　　在亮起的火把下，尤金站在城堡的高台上，俯视着这段时间逐渐打磨成形的巡逻队。
　　他们都是刚刚从被窝里出来，目光清亮坚定，但脸上没有半点倦色。新发的皮甲和弩箭已经装备在身，每一个人都隐约意识到这一次的夜间集合不同以往的夜间紧急训练。
　　“士兵们，这一次不是演习，”尤金开口，言简意赅，“我们的同胞，我们共同建设家园的兄弟遭到了强盗的袭击！现在，这些强盗想要抢走我们辛苦获得的食物，烧掉我们勤勤恳恳建起的房屋，摧毁我们的家园！”
　　他的声音猛地提高：“现在，就是我们救援兄弟守卫家园的机会！告诉我，你们想不想杀死敌人！”
　　下面的气氛立刻如同沸水一样翻滚起来，但不是因为畏惧——
　　相反，每一个心底都被激起了怒火和战意！
　　这群该死的强盗居然敢夺走他们的一切，这都是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安稳生活！
　　他们绝不允许！
　　"杀！"大胡子带头大喊一声。
　　接着，震天的响声几乎刺破云霄：“杀！”
　　山洞营地。
　　真的有饿狼！
　　强盗们慌乱了一瞬，迅速在强盗头子的指挥下向反方向撤退。
　　然而，狼群根本不打算放过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在头狼的指挥下接二连三地冲了过来！
　　狼嚎声始终坠在他们身后，驱赶着他们一路狂奔。
　　随着远离燃烧的洞穴，四周被黑暗笼罩。
　　大部分强盗并没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只能向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偏偏这块区域到处都是碎石，枯木和隆起的树根，不时就有人不慎跌倒掉队。
　　落到最后的几个强盗还在仓皇找路，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声音依旧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
　　“呃！”一声痛呼响起，留在队伍最后面的倒霉蛋突然被鲜血兜头盖脸地泼了一声。
　　他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是狼群！狼群依旧追上来了！”
　　一句话，瞬间引起后方的混乱。
　　“狼在哪里？”
　　“别吃我！”
　　“救命！有东西过去了！”
　　“滚开！我要杀狼！”
　　无数声音响起。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的强盗依旧按耐不住拔出了刀，疯狂地向周围每一个发出声音的活物砍过去！
　　他们都是杀人如麻的匪徒，彼此之间本就没什么情谊，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而其余本没有动手的人也在被同伴背刺之后，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向周围砍过去！
　　强盗头子很少进行夜间战斗，等后面越来越乱才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来，大声喊道：“举起火把！”
　　跟随在身边的地位更高的强盗都带着能快速点燃的火把，听到这话也想起后面的人在夜里都是睁眼瞎，骂骂咧咧地点起火把。
　　光源一出现，后面的人总算有了主心骨，陆陆续续停下挥刀的手，聚集在光源处。
　　“狼群没有追上来。”强盗头子听着远方的狼嚎，皱眉，“不对劲。”
　　“我听过狼嚎声，应该会有更多变化。”他身边的二把手焦躁地握着大刀，眼睛猛地睁大，“不对，洞穴里怎么会突然着火？狼群怎么这么久都没有追上来？”
　　“老大！我们被骗了！那群人一定是发现我们到这里所以回去报信了，现在一定是北域的人把我们引到这里，这里有陷阱！”他脑瓜子灵，一下子就猜到最可怕的情况，惊慌失措地大喊。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伴随着尖锐的风声，一支箭直直地射过来，刹那间就熄灭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火把！
　　不仅仅是一支！在剩下的人反应过来前，又有十几支箭接二连三地射过来，目标全部都是他们的火把！
　　“弓箭手！”强盗头子瞳孔紧缩——要知道能在夜色里如此精准有力射箭的弓箭手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一般的贵族手底下怎么会有十几位之多！
　　这次来围剿他们的恐怕是成百上千的队伍！
　　远方陡然亮起的火光让他最不妙的猜测瞬间变成事实！
　　一点，两点，三点……火光逐一亮起，很快就变成铺天盖地的火把，甚至地面也开始发出大军行进的隆隆巨响！
　　他们就像是可怜的虫子一下陷入蜘蛛的天罗地网里，只能挣扎求存，没有半点活下去的希望！
　　恐慌在强盗中蔓延，有一些没骨气居然已经丢掉武器，跪下来嚎啕大哭，不住磕头：“神明在上，都是我们错了！不要杀我！我投降！”
　　“走那里！”强盗头子一咬牙，看见敌方的陷阱还有缺口，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朝那边冲了出去。
　　然而举着火把的大军却如影随形，时远时近地追赶着仓皇逃窜的一行人。
　　死亡的恐惧就像是牧羊人的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让他们沿着既定的计划一路狂奔。
　　直到进入一条窄道。
　　强盗头子慌不择路地沿着两座山峰间的狭缝进去，下一秒心中生出几分悔意。
　　这里是一片低谷，举目四望都是灰暗的料峭的岩壁！
　　一条死路！
　　“后退！”他赶紧转身，大声命令。
　　但在慌乱地逃离危险的强盗们根本不会听从他的指令，相反，他们互相挤压着，甚至是踩着不小心摔倒的同伴们的身体涌进这小小的盆地。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盆地的时候，一声霹雳般的炸响出现——
　　两块巨石从一侧的山峰上滚落，刹那间就封堵住一线天般狭窄的道路。
　　那是唯一离去的窄道，现在，他们全部都被困在了盆地里！
　　“成功收网，我们捕到了一条大鱼！”屏息凝神许久就等着这一刻的奇尼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跳起来。
　　这一刻，他心潮澎湃。这还是他第一次打仗呢！居然就有这么好的结果！
　　当然，一切还是要靠班尼老师出的主意。
　　他们先是利用还没被粗心大意的强盗发现的暗道在深夜摸到洞穴里，撒上油然后放火，将强盗们逼出去，还能毁掉他们的一些干粮物资。
　　然后狼兽人模仿野兽的叫声，带着他们挖到的荧光宝石模仿狼群驱赶强盗。
　　等到强盗们来到班尼按照地形分析出来的可以破坏地形的位置，大部分先锋队的人已经拿着镐子等着了。
　　他们以前也没有良好的视力，但食堂隔天就有鱼肉可以吃，多吃吃，他们的夜视能力都增加不少。
　　特别是这些先锋队的组成里有擅长夜间活动的兽人，和在昏暗地道里行动的地精矮人，所以他们在这片区域里行动极为灵活，两三个人包夹一个落单的强盗，完全没问题，不一会儿就成功在强盗中造成了骚动。
　　但强盗头子决定使用珍贵的火把时，另外一些拿着十字驽的同伴就可以大显身手了。只要四把□□，配上一秒内就能替换箭的效果，他们成功模拟出一群弓箭手的效果。
　　而在熄灭地方灯光后，就是白天紧急准备的火把架出场的机会。
　　吞噬菇力气极大，很容易就能拖着被一点点点亮的火把架移动，追赶强盗。
　　至于大军行动的隆隆声，和地面的震动，当然也是吞噬菇拖着重重的火把架和刻意弹跳撞击地面制造的。
　　经过这次打击，强盗们士气大跌，完全失去理智，只能被引诱着进入班尼精心选择的围困之地——荒芜盆地。
　　进入盆地的办法只有一条小路，只要两块巨石就能迅速封堵。
　　巨石的来源当然是吞噬菇在岩石上啃出来的，用石头和木棍勉强稳定住，等强盗们进入陷阱，奇尼就可以带人一拉绳子，抽走固定物，让石头按照计划滚落，将笼子合上，彻底困住强盗们。
　　一通折腾下，天色渐渐明朗。
　　强盗头子喘息着观察周围。
　　他的人还剩下五十多个，损失接近一半。
　　剩下的人身上都带着伤，携带的食物等物资丢了大半，因为夜晚的奔波而满是疲惫。
　　很麻烦，最麻烦的是他们被困在四周都是峭壁的盆地里，这里不大，但是脚下都是白雪覆盖的碎石，没有半点生机。
　　“就这么放过他们？”奇尼还是有些不爽。
　　他身边其他过来的先锋队成员也是一样，特别是在昨晚的埋伏中不慎受伤的几人更是愤愤不平：“要不是他们剩下的人还是太多，老子早就拎着刀冲下去把他们砍死了！”
　　班尼低头记录着敌人的情况，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红宝石般的眼睛里一片锐意。
　　他将一张纸递给他们。
　　上面用流畅的字迹写着：“在荒芜盆地他们得不到食物，而带来的食物能撑几天呢？”
　　所以，一旦饥饿开始袭击他们，不，甚至只要有人发现这一点，盆地里就会变成一片地狱。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背后都生出一丝寒意。
　　班尼毫无所觉，把信息记好，然后点燃请求救援的sos篝火。
　　再抬起头，他果然看到蓝色的光芒在南方炸开。
　　那是救援队的信号。
　　他尊敬的的领主大人来了！
　　带上我们缴获的粮食，武器和人头，我们去迎接领主大人。


第47章 
　　救援队率先找到了正在燃烧的山洞,随即发现了强盗们猖狂逃窜的痕迹。
　　“看起来班尼他们找到暂时阻止强盗的办法了。”尤金松口气，能够有计划的逐步抵御强盗可以有效降低伤亡率。
　　接着，他们也在林间发现了被砍伐的树木和各种布置的痕迹。
　　尤金隐约有种预感：说不准不需要他们这些救援人员出手,班尼一个人就能够带十几个人搞定十倍的强盗。
　　等到天亮,熟悉的求救篝火的烟燃起！
　　“他们在那个方向！”救援队的人都是精神一振。
　　得到尤金目光示意,亚伯一抬手，立刻有一道蓝色的光芒直冲天空，呼应对面的信号。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不一会就成功汇聚到一起。
　　尤金匆匆上前，眉眼间都是压抑不住的担忧：“你们先锋队的人怎么样？在昨晚可有受伤？”
　　“没事！”奇尼一身狼狈,但见到领主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欢快地冲上去，怀里还抱着昨晚从强盗那里收缴的一些武器，“我们成功困住了这些强盗,还有一部分强盗昨晚就被我们偷偷杀了！”
　　饶是尤金向来从容淡定,此时脸色都微微变化：“困住了？杀了？”
　　班尼点头,把写好的战报递给尤金。
　　你小子不声不响带着十几个人打了一仗，居然还有时间和心力写战报。
　　尤金嘴角微抽，接过这张薄薄的纸片。
　　上面用最简单的毫无修饰的话语描述了他们的计划,以及写上伤亡。
　　强盗共有121人,当场击毙54人,困住67人,己方16人，轻伤8人，无人死亡。
　　近乎恐怖的战损比。
　　要知道在兵力相近的时候,战损比一般在1:1，如果能够拥有三倍的兵力,那么战损比可以急剧下降到1:3甚至更低，但现在的情况是敌方具有近乎十倍的兵力，居然还能打出这种不可思议的结果！
　　尤金几乎要揉揉眼睛再看一遍。
　　但是，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先锋队的好小伙，可以发现他们身上虽然都是血迹，但全部都来自于敌人，本身鏖战一夜，精神头依旧极好，甚至因为刚刚手刃敌人而充满亢奋。
　　好家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兔子一声不吭就在晚上先是把敌军逼出营地，然后无中生有营造大军环绕的假象，迫使敌人左突右奔疲于奔命，最终来个瓮中捉鳖。
　　固然这里先锋小队本身在夜战上的优势和尤金分配给先锋小队的众多物资，尤其是这一次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的吞噬菇的助力，但精妙的计划也是必不可少。
　　班尼一套连环计让尤金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学了一套三十六计。
　　“以少胜多，班尼，你在这一次遭遇战中展现出来的勇气和磨砺，让北域为你骄傲。”尤金欣慰一笑，拍了拍班尼的肩膀，果然看到平日里温和无害的小兔子再次耳朵通红，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剩下的先锋队，“你们也很棒，正是因为有你们义无反顾的勇气，成功避免我们北域在这一次袭击中遭遇灭顶之灾，你们在这场战斗中都是英雄！”
　　他当然也不会忘记提前回来报信的人：“你们的归来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也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援助，这并不是一种懦弱，你们也同样是英雄。”
　　回来报信的人原本还在暗自羞愧，听到他这句话，立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指指自己。
　　大胡子在他背上一拍：“领主已经夸你了！你们把信息说的很清楚，也很重要。”
　　因为提前回来一直担忧同伴们会遇到危险，甚至在昨晚一度充满负罪感的信使眼底迅速涌出泪花。
　　他们也来到了精心设计困住敌军的陷阱，站在山头上一低头便可以看见正在焦躁地试图找到办法出去的敌军。
　　“领主，我们要现在动手吗？”大胡子询问。
　　“班尼，你怎么看？”尤金突然询问。
　　班尼一愣，显然没想到领主居然会咨询他的意见，犹豫片刻，写下：“在这里用□□扫射可以直接剿灭强盗，但耗费资源较多。据说这些强盗随身没有带什么粮食。”
　　尤金一思量：“那就先饿他们一会儿，消耗体力后再动手，先派人盯着，防止他们逃脱。”
　　一组小队带着□□被留了下来，最近研究所刚刚研制出的检测生物活动的魔晶被他们拿着，保证这几十个人插翅难逃。
　　而剩下的人则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
　　城堡。
　　昨天夜里的忙乱被不少奴隶看在心里，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大多数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来了？”亚伯亲自调教的年轻医生早早地就已经来到医务室，正站在柜子前面仔细整理药草，听到后面的动机，一转眼果然是那个新来的医生过来上工。
　　伯特惊讶：“怎么今天一大早就都在这里？”
　　他听别人说过医务室24小时开着一般是三位医生轮班，很少见到几个人都在。
　　“你还不知道昨晚的情况啊？”年轻医生不知道伯特的底细，赶紧拉把椅子坐下来，把正在快速分类包装的药草交给他一份，“草药都认识的吧，按照这个方子给它抓好，等会有人来了，直接就能用。”
　　伯特作为具有治愈能力的光明神圣子，学还是学过这些最简单的草药辨认，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动作也难免有些呆笨。
　　很快就被另外一位年龄稍大的医生敲了手背：“仔细一点。”
　　一大早就跟过来被安排在这里扫地的老侍从顿时眼皮一跳，很想呵斥这个以下犯上的奴隶。
　　奈何正在旁边为医生们打下手的安德鲁也盯着，适时冷哼一声。
　　老侍从默默闭了嘴。
　　伯特本人倒是还好，毕竟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制作什么邪恶的药剂，心态平和地按照方子开始整理。
　　“这些好像都是止血的，有人受伤了？”伯特询问。
　　“昨晚有强盗袭击了我们出去开矿的先锋队。”医生满脸都是愤怒，“一群该死的豺狼！幸好我们北域有领主大人的庇护，救援队一定可以凯旋而归，顺利地把我们的同伴们带回来！”
　　另外一位点头：“我们要做的是准备好药品，到时候可以快速处理英雄们的伤势。”
　　强盗袭击！伯特顿时皱紧眉头，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狂徒，光明神一定会向他们降下惩罚！
　　“救援队是？”伯特提问，应该不是名字听起来的意思吧，难以想象，这群邪恶的魔法师居然会去救人。
　　“就是去救人的队伍啊，哦，你才来没几天不清楚，像是矿区出问题啊，狩猎队出问题啊，建筑队出问题啊，只要是在外面工作的奴隶们遇到危险都可以按照安全手册去发出求救信号，然后领主就会组织救援队去救人。”她抬起下巴，说话的时候无比骄傲，“领主大人说过，我们北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伯特手中的动作停下，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他从来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的奴隶身上看到过的自信神色。显然，这份自信的底气是由这个北域的神秘领主给的。
　　不可思议，伯特心想，但不管怎样愿意抛出生死去拯救他人的，都是会被光明神祝福的英雄。
　　幸好经过昨晚的休息，他应该还有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的治愈力量。
　　“回来了！”一个高兴的声音响起，平常负责搬运病人的矮人从门口探出头来，“没有人受重伤！只有八个人轻伤！”
　　“太好了！”年轻医生欢呼一声，毫不顾及形象地一马当先冲出去，然后紧急回头捞起准备好的药包。
　　其他人也以极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习惯端庄优雅但是缓慢行动的圣子：？
　　等他到来的时候，这八个人已经被殷勤地摁在床上——
　　“其实我没事，不用躺着。”
　　“等等，我身上还是血，别把床单弄脏了。”
　　“不要酒！救命！好痛！”
　　医生们利落地把不听话的病人控制住：“万一还有什么内伤呢？躺着！床单我们等会洗！用酒精消毒才能够杀菌，这可是领主说的！”
　　搬出领主的名号来，这些不听话的伤员果然都安分起来。
　　伯特也注意到他们的手法，先是快速检查伤员浑身上下，按照重到轻的顺序处理伤口。首先会清洗掉伤口表面的血和其他污渍，然后就用棉布沾取瓶子明显散发着酒香的液体擦拭——这可是酒，相当珍贵的资源，要知道北域食堂美食应有尽有，就是不能够兑换酒。最后才将已经准备好的药材处理好，敷在创面上，用棉布一圈圈地仔细包扎好。
　　“可惜我们现在还不太会缝合，”一位医生叹气，“上一周领主亲自给我们上的医疗扩展课里面就提到过，对于这种伤口可以用缝合促进愈合，可惜我们现在还只能在猪身上练一练，不能够用在你们身上。”
　　奇尼：……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怎么缝？”
　　医生诧异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像缝衣服一样，用针和线把你们的皮肤缝合起来呀！”
　　伤员们不约而同的冒出冷汗：幸好，幸好，他们这伤得够早！
　　伯特更是手一抖，让手底下被包扎的伤员发出一声惨嚎，毫无形象地惊呼：“太邪恶了！”
　　难道这就是领主大人折磨人的手段吗？居然如此过分的对待英雄！
　　然而，被他怜惜的英雄们毫不领情——
　　“小伙子怎么说话的！我们领主大人提出来的办法怎么会是邪恶的！”
　　“就是！这一定是个绝妙的点子！”
　　“我，我可以！要是你们学缝合的时候，需要人做志愿者，你们就来找我！”
　　这人明明吓到浑身发抖，还能说出这种话！
　　伯特羞恼至极：果然，这北域到处都是被邪恶魔法师洗脑了的疯子！


第48章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自打出去救援的英雄凯旋而归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北域都喜气洋洋。
　　“你听说了吗？那些人都成功回来了！”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他们把那群强盗都杀了！”
　　“真的假的！果然是我们领主保佑！”
　　“不止如此，我弟弟是救援队的,听说他们救援的人过去都没做什么事,矿区先锋小队十几个人直接干掉了一百来号强盗！”
　　“天啊,这可真是神明保佑！”
　　最开始这还只是个细碎的谣言，接着各个部门的管事都开始主动公布这个大好消息，在所有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更是宣布了领主大人的决定——
　　就在今天晚上，他们要举行一个巨大的表彰仪式,然后开一场庆祝凯旋的宴会！
　　表彰仪式！还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看的表彰仪式！
　　新鲜的词让每个人都激动起来,据管事解释，表彰仪式就是说这些人将会由领主亲自授予英雄徽章，在他们这些人的见证之下。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荣耀。
　　在这几个月里面过上好日子的奴隶们哪一个不期待着被领主大人认可呢？
　　他们第一次如此期待着落日的到来。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城堡里面四处都亮起明亮的油灯,映照的整个城堡都金碧辉煌。
　　原来已经全部变为宿舍的大厅,随着新宿舍的建造完毕，又再次被空出来，在今日被人专门搭上了一个临时舞台,舞台下面则整整齐齐摆满椅子。
　　虽然略显局促,但也足以容纳接近八百人坐下。毕竟还有一些人肩负守卫北域的重任,即使是在这种全体欢庆的时刻也不得不坚守岗位,无法亲自前来观礼。当然，留影用的魔晶会记录下这场仪式，并将视频转接给他们,在休息的时候观看。
　　时间一到，奴隶们都已经整齐地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其中最前排的一排,毫无疑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就是在本次强盗袭击中作出突出贡献的先锋小队！
　　他们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就因为接下来即将举办的仪式，而显得格外亢奋。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尤金穿着标准的贵族礼服施施然登上舞台。
　　在他露面的一瞬间，欢呼声排山倒海般落下，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感谢这段时间的夜校教育，让他们不会像以前一样动不动跪倒在地。
　　“大家好，”尤金开口，一瞬间又引起下方激烈的反应。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晚我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守卫了北域，守卫了你们的英雄们。”
　　班尼一直仰着头盯着领主大人的红色眼睛越发发红，不知不觉已经有泪水在滚动。
　　领主大人总是这样，他心中波涛汹涌，在他的眼里，他们永远不是奴隶，而是一个平等的人。
　　“而在今天，我将要代表北域，向这些人献上我们的感激，表彰他们在此次袭击事件中作出的突出贡献！下面邀请我们的英雄们上台！”不需要演讲稿，尤金已经记下了这十几个人的名字，“班尼，奇尼……”
　　班尼率先站起来，转过头想着身后的同胞们一鞠躬，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也同样照做。
　　掌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对象的已经不再是领主大人，而是这些历经千辛万苦凭借着勇气和谋略创造了一个奇迹的英雄们。
　　“干得好！”有人喝彩。
　　“谢谢你们。”有人感激。
　　他们就在这无数的喝彩与掌声中走上了舞台。
　　奇尼只感觉整个人还是飘飘然的，走路的姿势几乎已经算是同手同脚。
　　神明啊，领主啊，他可是第一次成为焦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多充满希望的赞美的目光落在身上。
　　这些目光让他像是喝了美酒一样晕乎乎的，又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重任被摆在他肩上。
　　他和先锋小队的伙伴们并排站在一起，一低头就能够看到向日葵般追随着他们的脸庞。
　　太美妙了。
　　更重要的是，领主大人已经带着管家来到了他们面前。
　　亚伯手中拿着一个垫着红绸的托盘，上面是一块又一块金光闪烁的徽章 。徽章以领主大人的标志玫瑰与雪花为底，插入了剑与盾牌。
　　“你们会是北域的利剑，也是北域的盾牌，可以诛杀外敌，守卫人民。”尤金洁白的手托起一块徽章，“这是北域的守卫徽章，授予所有在保卫家园中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们。”
　　那枚徽章被逐一挂在他们的胸口。
　　这一刻，大出风头带来的所有飘然都被沉淀下来，就像是明明轻若无物又沉重的过分的徽章一样坠在胸口。
　　奇尼一个激灵，福至心灵地大喊：“我们不会辜负领主大人的希望！在此后将继续守卫我们的家园！”
　　其他人急忙跟上：“我们也是！守卫家园，不负期盼！”
　　震耳欲聋的掌声再次回荡在整个大厅中。
　　观礼的人们也同样心情激荡，再大声喝彩后依旧觉得不够，同样开始大喊——
　　“守卫家园！不负期盼！”
　　直到仪式结束，被这场表彰仪式所激起的情绪还久久没有平息。
　　以至于大胡子都无可奈何地匆匆找到尤金：“刚刚贴出去的招聘现在都已经满了！好多人闹着吵着要进巡逻队保卫家园！”
　　尤金也没想到这一次爱国主义教育的效果会这么好：“那也算是件好事。”
　　大胡子：“可是我们要接待不过来了。”
　　“大敌当前，”尤金回答，“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争端与摩擦产生，我们也应该对全员进行军事教育。做不到全民皆兵，也要让所有人都有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能力。”
　　大胡子愣住了：“您是打算组建一支……军队？”
　　尤金笑而不语，目光已经望向了南方——越过中北地区，便是王都所在，也是他的大敌所在。
　　大胡子懂了，躬身行礼：“您的意志将得到贯彻。”
　　等人退下，尤金收回不白的触手，久违地放出系统。
　　不等系统从小黑屋里出来整理好最近经历的事情。
　　尤金率先发难：【你上次让我救的那个奴隶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什么奴隶？这不都是你自作主张救的吗！
　　它很快弄清了问题。
　　在被干扰过的感知里，它只看到了某位努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少胜多，一场大胜。
　　系统汗流浃背了。
　　【啊这，班尼啊，】系统试图糊弄过去，【你以后别让他领兵啊。】
　　【为什么，】尤金察觉到其中的猫腻，【按理说让一个没进过军队的奴隶领兵好的很啊。】
　　系统急了：【可他是兽人大将军啊！杀戮之刃！兽王最忠诚的利刃！对外的尖刀！横空出世的一颗少年将星！打仗要看天赋的，有的人就是天生被战争眷顾啊！】
　　尤金回忆了一下班尼腼腆的笑容和柔软的体型，笃定：【你驴我。】
　　系统无语：【宿主，你不要以貌取人，有的人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有的人就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智将啊。你好好回忆下其中一个be结局是兽人反叛，带头搞死玩家的就是班尼！】
　　尤金终于信了，仔细回忆，宣传图好像是有个一身铠甲的兔人将军。
　　当他不肯吃亏：【你又骗我。】
　　系统怒吼：【我也是看到他自我介绍才知道的！谁知道宿主这么倒霉一救就是个杀神啊！】
　　尤金哼一声：【算了，你没用，好好一次被强盗洗劫的机会都被破坏了，下面让我来吧。】
　　系统：……
　　【你打算做什么？弄死他？】
　　尤金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让他带兵。或许你听说过，在我们的文化里，有一个词叫做黄袍加身。】
　　面对没反应过来的系统，他叹口气：【算了，就知道你是个文盲，那么养虎为患，功高盖主，谋反篡位你懂吧。】
　　系统再次被忽悠得猛点头。
　　尤金垂眸一笑。
　　可惜文盲系统不知道一句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班尼来了。
　　不等他行礼完毕，领主大人的手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
　　“班尼，这次找你，是问问你。”尤金将一张地图推在他面前，“假如强盗团袭来，我们要怎么守卫家园。我希望你全权负责这方面的行动。”
　　班尼没想到领主大人会这样问他。
　　他曾经见过贵族之间的斗争，很清楚，任何一个贵族只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掌控武装力量。
　　而这个信任的人，毫无疑问局限在其他沾亲带故的贵族中，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奴隶。
　　贵族们或许会让一个特别能打的奴隶成为在暗处守卫自己的刀剑，但绝不会让奴隶走到台前，成为武装力量的领导者。
　　尤金似乎理解了他沉默中所带的顾虑，低笑一声：“你现在已经不是奴隶。就算是奴隶，只要他有这方面的才华，也可以领兵作战。”
　　班尼浑身一震。
　　在领主眼里，他的才华已经可以得到认可了吗？
　　尤金笑吟吟等着。
　　不一会儿，按照那位被抓住的背叛者的提供的信息绘制的强盗营地地图被班尼接过去。
　　他看一眼，脑海里面已经浮现出了这片广大地区的3D影像。
　　最终，班尼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意气风发的字——
　　先下手为强。


第49章 
　　盛大的表彰仪式结束后,本以为就要就此散场的人们很快就发现，凯旋宴会已经准备完毕！
　　今夜无雪，而城堡面前的大片广场也已经被人清扫干净,摆上了整整五十张桌子,而厨房的人也在离开宴会后抓紧时间进入工作状态,将各色各样的美食用流水一般运出来，送到这一张又一张桌子上！
　　食物的香气充斥整个广场，以至于结束观礼的人们出门的一瞬间就开始狂吞口水,整个广场上此起彼伏地响起雷鸣般的肚子咕噜声。
　　艾文眼睛都要看直了：“这么多东西，这么多肉,全部都是给我们吃的吗！”
　　亚伯点头,告知下属：“这就是领主大人说的，为了庆祝凯旋举办的宴会。”
　　明明还没有开始，艾文就已经被这美味的香气勾引的晕晕乎乎的,不自觉双手合十：“感谢领主大人！”
　　感动的泪水已经从嘴角疯狂流下了！
　　如果是以前,饱受饥饿之苦的奴隶们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扑过去抢夺食物,但这段时间不断背诵的规定深入人心，让他们都克制住冲动，乖乖的跟着自己工作组的组长,每一组又跟着每个区的管事一起按照分配的位置入座。
　　“这里还写着我们的名字呢。”艾文坐在圆桌边,一眼看过去都是自己在文书部门的同事,笑容更加灿烂。
　　真好啊,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分享美食，没有人在昨天的袭击中受到伤害，这就是幸福吧。
　　领主大人就在所有人落座后进入宴会。他已经把刚刚繁琐的礼服换下,穿着一身轻便舒适的白袍。明亮的月色为他镀上淡淡的银辉，像是传说中来自东方的美玉。
　　“大家都等不及了吧,”尤金开口，在魔法的作用下，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今晚这一桌宴会是给所有人的，请大家尽情地吃，放开了吃，吃饱吃好，庆祝我们这一次的胜利！下面开宴！”
　　声音落下，不少人立刻拿起餐具伸向对面最近的食物。
　　伯特也没有被区别对待，坐在医务室的同事中，被其他人激烈的吃相吓得手足无措。
　　礼仪呢？！他完全不理解，虽然食堂的饭是很好吃，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这样想着，他总算从筷子之中找到机会慢悠悠夹起一块鹅肉。
　　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这款鹅肉外皮金黄，一口咬下去应声而碎，酥脆中又带着一点软糯，不仅毫无腥味，反而将肉类油脂的香气激发到极致。
　　而在表皮下，则是最软嫩多汁的肉，不硬不柴，香嫩可口，鲜甜的本味瞬间充盈唇齿之间。
　　伯特在教廷吃过很多好东西，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家禽可以做得如此美味！
　　“再蘸点酱试试，”年轻医生注意到他回味无穷的表情，“这可是食堂最近在领主大人指导下开发出来的硬菜！这鹅一开始就在肚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香料去腥增香，然后用热水把外皮烫过，才有如此酥脆的表皮，之后刷上珍贵的蜂蜜细细烤制，极其珍贵！每一桌只有半只呢！”
　　伯特将信将疑的占了黑褐色的酱，再吃又是全新的风味。这将不知道是哪里选择的酸果子制备的，清爽解腻，如同一阵清风吹过，瞬间赶走一大块油脂入口的腻味。
　　完美！他在心里叹息，正打算再夹一块，结果，一睁眼，原本叠满鹅肉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伯特：……
　　他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抄起筷子加入这场厮杀之中。
　　好在厨房今天花了一整天，忙得热火朝天，就为了备下足够菜，甚至最近一个半月陆续制作的香肠拿了出来。
　　这是将史莱姆肉打碎添加香料后灌入洗净猪肠中制成的，之后上锅放一点点黄油煎到两面金黄便可以食用。
　　端上来的肉肠粉里透金，肉香扑鼻，又隐约有那么一丝辛辣风味。
　　伯特这一次不再矜持，借着这一盘菜离他最近，立刻下筷子夹起小小一截肉肠。入口的瞬间便可以听见肠衣猛地崩开，接着便是丰盈的汁水汹涌而出，每一口又弹牙又香醇，似有若无的辛辣味更是将口感推至巅峰。
　　好吃。
　　只是老侍从面露难色，在他身边说：“听说这个外面是猪的大肠，里面是邪恶的史莱姆肉。”
　　伯特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下来，筷子也僵在半空。
　　然而，随着其他人争抢下盘子逐渐见底，他还是再次动手又夹起一筷子。
　　史莱姆邪恶，所以代表光明神吃掉它也没有问题。
　　是的，就是这样，才不是，他与邪恶同流合污了！
　　尤金也好好享受了几款美食。
　　而坐在他身边的大胡子忧心忡忡，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领主大人，强盗团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派人过来袭击，您打算怎么办？”
　　尤金淡定地喝口水：“有人跟我说，这种时候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直接袭击强盗的营地。”
　　大胡子：“那个该死的家伙确实说出了强盗所在的地方，据说剩下的人数有两百以上，我们需要派多少人？”
　　“五十人。”尤金放下水杯，伸手示意班尼过来，“让他带队。”
　　他还记得刚刚班尼的态度：只要给他五十人，覆灭整个强盗营地不在话下。
　　尤金生在和平年代，不可能精通兵法，但至少也听说过一句话，五倍围之，十倍攻之。
　　现在他亲爱的将才要的人数只有对方的五分之一啊，居然就直接打攻城战！
　　但尤金选择相信，并且恶趣味地打算看看别人变脸。
　　班尼知道他们俩在聊什么后平静点头。
　　这下，大胡子的表情彻底僵硬了：“真的？”
　　班尼再次点头，眼底一片平静。
　　还是尤金笑着揉了揉他耳朵：“我也相信他。”
　　班尼瞬间满脸通红，原本坚如磐石的气场都不见了。
　　大胡子：……
　　“我让他给你演示一下吧。”尤金。看他们都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带着人走进领主办公室。
　　刚刚班尼演示的时候临时建立的沙盘这会还没有撤下。
　　大胡子一进去目光就被这用沙子构筑的地形所吸引：“这好像一个缩小的北域！”
　　“是的，这是班尼用沙子捏出来的。”尤金笑吟吟地展示自己刚挖出来的大宝贝。
　　班尼默默亮出字条：是领主大人设计的，我只负责动手。
　　大胡子疯狂点头，不自觉已经蹲下来，目光与桌面齐平，细细打量着沙盘，口中啧啧称奇：“有这么一张图再安排行军，要清晰容易多了。”
　　“刚好就让班尼为你演示他的计划吧。”尤金坐下，从旁边拿起代表强盗的小人放在山顶上。
　　这些强盗将营地设在一处高山的顶部平台上，这座高山以岩石为主体，少有植被，极为陡峭难以攀爬，且视野开阔，所有进攻的部队都会被快速发现，易守难攻至极。
　　平素强盗们都是通过特制的滑轮装置上下，或是走后面较缓山坡上的小路。
　　“他们居高临下，随便扔几块石头都能够砸死很多士兵。”大胡子愁容满面。
　　此时，由可移动小圆片代表的班尼军队已经来到山脚附近，认真驻扎起来。
　　大胡子摇头：“这附近没有密林，一驻扎就肯定会被发现，强盗们肯定会抓紧时间盯着这里。”
　　接着，他就发现军队的营地建立起来之后就一动不动，不，并不是一动不动。
　　“刚刚有个绿颜色的兵不见了，被你怎么了？”他提问。
　　尤金抓起旁边不同颜色的小圆片，拿青绿色的那个：“哦，这是我们的吞噬菇。”
　　“吞噬菇也是士兵？”大胡子震惊，“那不是建筑队的吗？”
　　“工兵也算兵吧，”尤金放下小圆片，“现在入夜了，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军队出现在哪里了。”
　　高山营地旁边的土地突然冒出一个凸起，紧接着，消失不见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从地下冒了出来。
　　不仅是一处地方，是两个，三个……整整六个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包围住营地最核心的区域。
　　大胡子愣住：“这……”
　　“为了方便攀爬，吞噬菇会把山体挖成这样，”尤金拿起木片，像切蛋糕一样纵向切开模型山，露出之字形的道路，“只需要一天时间，三只吞噬菇就可以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精锐部队要做的就是快速轻缓地行动，趁夜袭击营地。而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只不过是一个诱饵。”
　　“这就是班尼的奇袭计划。”
　　班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完全理解他思路的尤金，认真点头。
　　大胡子被这种胆大妄为异想天开，仔细一想，又好像有些可能性的计划惊的瞠目结舌，最后只能叹息一声：“我果然是老了，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
　　尤金却正色看向他：“不，您的领兵方式稳重扎实，不动如山。一直以来巡逻队都在您的管理下，如同铁壁一样守卫北域。这一次在班尼抓紧时间快速袭击对方营地的时候，你也要带着剩下的人在北域驻扎防线，防止敌人袭击我们的大本营。”
　　“这份责任很重，我相信你。”领主无比诚恳地说。
　　大胡子眨眨眼睛：奇怪，怎么眼睛也会模糊呢？
　　他赶紧擦掉眼泪，深深跪拜下来：“我愿成为守卫您的盾牌！”


第50章 
　　强盗提起裤子从帐篷里走出来,被外面的寒风冻得一哆嗦，从衣服里捞出一瓶子酒，大口大口灌下来,总算找到一些温暖。
　　这该死的天气,早知道他就应该和老大老二一起去抢劫北域！省得苦巴巴顶着寒风在这里检查营地！
　　他生气地用靴子狠狠地踹了正在打瞌睡的强盗的屁股：“睡什么睡！眼睛睁亮点,好好看看！”
　　对方还跟他嬉皮笑脸：“我们这周围都是石头，随便有个人上来都看得见，没关系的。”
　　强盗不满地又踹了他一脚。
　　f*k！他果然应该跟老大一起去北域,那现在就应该已经和老大一起了，在攻略下的城堡里大快朵颐,美酒美人到处都是！
　　听说那个小领主还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不知道随身带了多少财宝。
　　强盗心里馋的要死，再次狠狠地瞪他一眼。
　　这下子放哨的也不敢摸鱼，顶着逐渐飘落的雪花看下去。
　　“老大！”他突然尖叫起来,“有人！有好大一支队伍！”
　　什么？！
　　强盗精神起来,跟着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那是一支人数相当多，估摸着得有100以上的队伍，排列成一条细细的长队,推着不少车,看上去车上也满满的都是东西。
　　“好大一支商队,这要抢了,不知道有多少金币啊。”放哨的人眼睛都红了。
　　前两天他们抢劫的那支商队手上就有不少粮食和油盐糖，这几天爽到飞起，要是把这只大商队给抢了……嘿嘿,他傻笑起来。
　　强盗握住刀，再次狠狠敲他脑袋：“马上就有暴风雪,兄弟们，下山有危险。”
　　放哨的不太甘愿地嗯一声，恋恋不舍地盯着可能要离开的商队。
　　然后，转机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即将下大，这支商队居然停了下来，就在他们山脚附近开始搭起帐篷，准备营地！
　　强盗耐不住了：“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咬一口都对不起神明的馈赠！”
　　他仰头看着阴暗的天色，凭借着多年住在北域的经验得出判断：“明天暴风雪就会停止。让大家都做好准备，吃饱饭，擦好刀，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们下山去拿财宝！”
　　听到头领的安排，强盗们一个两个眼冒金光，大声回答：“好！”
　　天色越来越暗，暴风雪已经基本覆盖了这座临时营地。
　　一朵雪花被风席卷着，从缝隙里飘进帐篷中，轻飘飘地落在一件衣服上，瞬间打湿了布料。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强盗们以为的大量的商人实际上不过是被固定在车上的草扎的假人罢了。
　　而真正的军队已经在吞噬菇的卖力工作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山中。
　　火把在昏暗的洞穴中连成长蛇，又好像一条蜿蜒的火龙。
　　班尼跟在吞噬菇后面，沿着略显陡峭的坡道快步前进。
　　很快他就发现吞噬菇们有些躁动。
　　经常带着吞噬菇们进行挖掘的建筑工人再次一扯菌丝，让努力向右边靠过去的吞噬菇回到正确的路线上。
　　怎么了？
　　班尼走过去询问。
　　“那边的石头似乎更合吞噬菇的口味，这种事情也很常见，没关系的。”工人擦擦额头的汗，倒是并不焦急。
　　班尼顺着吞噬菇偏离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裸露的岩层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晶体。
　　莫非是一种新的矿石？
　　班尼心想，但兵贵神速，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这种猜想，只能无视这种异常，安排队伍继续前进。
　　营地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科林蜷缩在帐篷角落里，忍受着胃里火烧火燎般的饥饿。
　　神明啊，我终究还是要死在强盗的手中吗！
　　上一次遇到强盗，是高贵伟大的领主大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拯救了他，但这一次，面对抢劫的强盗，他毫无还手之力。
　　要不是自己宣称还有一笔钱埋在北边，让那个强盗头子愿意等自家老大回来再处置他，他恐怕早就死在刀下了！
　　但这群该死的强盗害怕他们这些俘虏逃跑，根本不给饭吃。
　　科林几时受过这种罪？他饿到第三天已经是头晕眼花，恨不得早早就被强盗杀死，好过现在受罪。
　　神明啊，他第无数次在心中祈祷，安排一位神使来拯救您忠实的信徒吧！
　　就在这个时候，科林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大地女神发怒了！”他一下子从角落里跳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喊。
　　下一秒，被吵醒的强盗坐起来，气冲冲往他脸上狠狠甩了个耳光。
　　接着，强盗也发现脚下不断震动的地面，慌张地抄起刀大喊着有危险就冲了出去。
　　而倒霉的科林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扇到角落，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大地终于停止了颤动，帐篷里也没有人。
　　科林下意识向帐篷口走去，又停下脚步：这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外面可能下着雪，要是跑又能跑到哪里？
　　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透过帐篷门，看见了一片混乱。
　　强盗们都从帐篷里被惊醒，挥舞着火把在营地里四处逃窜，然而，暗处的敌人似乎就抓住了他们点燃着火把的机会，将一只又一只的箭又凶又狠地射入乱跑的强盗体内！
　　噗呲！噗呲！
　　血花接二连三地在强盗们身上绽放，每一次盛开都象征着一份生命的陨落。
　　随着伤亡越来越高，而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黑夜里，躲藏在那些只有一个黑漆漆轮廓的巨石后，终于有强盗率先崩溃。
　　他猛地丢下刀，把火把插在身前，开始疯狂地跪着磕头：“黑夜女神在上！让您的使者停止杀戮吧！我为自己的贪婪和邪恶忏悔！放过我吧！”
　　还在奋战的强盗对他的软弱嗤之以鼻，猛地拔出插进胳膊里的箭矢，还想要再说一两句，又被一箭射中喉咙！
　　他嗬嗬两声轰然倒下，眼睁睁看着暴风骤雨般袭来的箭矢居然绕过那个只知道求饶的家伙！
　　很快也有聪明人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扔下刀和火把，默契地跪倒在营地中。
　　原本混乱的战场逐渐变得安静。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你们的头领已经被杀死。”
　　放哨的靠自己的机灵逃过一劫，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见白天还在视察工作的老大身上插着好几箭，被一个浑身上下都被皮甲包裹住的男人拎在手里。
　　而这个男人正站在一位兔子兽人身后，明显地位要低一等。
　　统领都已经死掉，原本还有反抗之一的强盗也都收敛心思。
　　这伙人的头儿看起来是个兽人，那肯定不是什么大贵族来剿灭他们的军队，应该是一起正常的黑吃黑。
　　那没事了，在谁手底下当强盗不是当呢？
　　放哨的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立刻大喊：“您以后就是我们的新老大了！我们前任老大现在还在外面，他过一段时间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可以配合您一把拿下他！”
　　这句话一出，居然还有一群人大声应和。
　　强盗之间的塑料情给班尼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干咳两声，示意旁边的副官开口。
　　“我们的老大还没有过来，如何处置你们将由他来决定，现在你们都放下武器，蹲下来，双手抱头，从这里排成三队等候检查。”
　　放哨的率先放下东西，排成一队。
　　而对方的士兵们也陆陆续续从黑暗里走出来。
　　让人惊讶的是，他们之中很多个头矮小行动灵活，即使包着皮甲也能够认出来，都是些矮人地精之类的奴隶。
　　以前听说贵族们会用矮人作为战士，没想到这群小不点居然真的能打？
　　放哨的心生敬畏，接着就被一个和自己蹲下来等高的矮人从头到脚搜了个遍，随即一根绳子被灵活的绑住他的双手，保证他不能逃脱半点。
　　“轻点，咱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你放心，我不跑。”放哨的还试图拉近关系，可惜这矮人面无表情地加大了力度，显然不打算跟他多说话。
　　真奇怪，放哨的之前还在帝国的军队里当过杂兵，见过鱼龙混杂的军队也见过装备优良的骑士。
　　他明明应该见到一群暴躁随性的强盗，但真正俘虏他们的人身上却有一种教廷骑士团般的恪守戒律的气质。
　　这种疑问在他带着这群人去查看强盗的战利品时攀升到巅峰。
　　面对活色生香被玩弄得乱七八糟的女奴们，这群人并没有当场扑上去瓜分美人，相反，在看到角落里的女奴的时候，带头的人立刻大喊一声：“后面的先别进来，先找医生过来！”
　　说完，他自己也背过身去。
　　放哨的只能猜测他们的头儿应该相当喜欢收集美人，并且有着很强的独占欲。
　　他很快就更惊奇了——急匆匆被找过来的医生看着似乎也是个女的。
　　放哨的瞬间浮想联翩。
　　然而，所有人都对这位穿着白色袍子的女人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和礼貌。
　　“您来了，赶紧进去看看，里面的几位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
　　“好，我大概知道怎么做。”医生点头，展示手里拎着的厚重药箱，和挂在臂弯处的一叠衣服，“你们再送一点水过来到帐篷口，我自己拿就行。”
　　“行，我这里再派几个人替您守着，不让人随便进来，有事叫人。”
　　双方交接完毕。
　　放哨的又被拎着离开，但还是频频回头。
　　那位女医生进去后，帐篷里很快就传来如释重负的大哭声。
　　她居然在安慰和救助这群女奴，还用了那么珍贵的药物和衣服！
　　真奇怪呀，这群强盗。放哨的想。


第51章 
　　感谢神明！
　　科林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许久,终于听见外面的喊杀声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帐篷里探出头。
　　营地里黑漆漆的，突然有一点火光照过来。
　　“啊！”科林惨叫一声,害怕地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上。
　　然后,帐篷的帘子就被人掀起来,一个穿着皮甲的矮人出现在面前。
　　科林正想着这矮人战士有点眼熟，旋即就听见对方惊讶地啊了一声。
　　“科林阁下，您怎么也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加上地处北域，科林立刻明白过来：他是伟大的北域领主的下属啊！
　　感谢领主大人！又一次救了他一命！
　　“之前和领主大人告别后,我准备了一些货物四处售卖,又计划好到北域来再见见领主，送一些礼物，”科林捶胸顿足,“这一次我还专门准备了二十个护卫,结果路过这座山,居然碰到这群丧尽天良的强盗，把我的护卫都杀了，把我的东西抢走,还把我关在这！”
　　他说话的时候一身狼狈,抓着矮人战士的手哭得情真意切。
　　小战士之前也是救援过他的,不禁感慨这位老熟人真是有些倒霉,赶紧抓住他的手：“没事，我现在带你去和我们队长说一声，到时候你的货物全部还给你。”
　　“那怎么行！”科林根本没想到货物还能回到手里。要知道,就算是帝国的军队剿灭强盗的时候，也不会把赃物还给受害者,甚至，他们没有顺便以救命之恩的名义在受害者身上再敲一笔就已经是很善良了。
　　他赶紧拍胸脯保证：“你们对我有大恩大德，那些东西全部献给你们，我没有二话！”
　　然而，矮人战士毫不动摇：“收了你的东西，我们才是真犯错误了。我天天背的规章制度里面第一条就是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如果您不想我们丢掉工作，被领主大人当众处罚，就不要再提。”
　　科林本来还不相信，但在被带出去的时候发现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战士都是同样的反应，心里就只剩下惊讶。
　　甚至以贪财和狡诈闻名的地精都不敢拿！领主大人管理下属的手段真让人敬佩！
　　科林的崇敬之心，在完完整整拿回自己的货物后达到了巅峰。
　　不仅如此，带头的那位队长在见到他这身狼狈之后，还安排人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带他去洗了个热水澡。
　　之后，他也和士兵们坐在一起，好好享受了一顿晚饭。
　　晚饭应该是他们行军用的军粮。每人都有一包的份额，打开来里面是一小包调料，金黄色的面饼，硬邦邦三条肉干和晒干的木耳豆角。
　　贵族手底下的士兵们经常吃不到饭，偶尔吃的也不过是豆糊糊，即使面临战斗，也就多上那么一点黑面包。
　　相比之下，领主大人手底下的人不仅能吃饱，吃的种类之丰富，甚至胜过一些小贵族的晚餐。
　　他忍不住掰下金黄色的面饼咬了一口，立刻就被这酥脆的口感征服。
　　这面肯定是经过油炸过的，一口下去充满油脂的香气，再从旁边的调料包里抓一点香料和盐撒上去，味道绝对强过硬邦邦的黑面包！
　　“别急着这样吃，现在驻扎下来可以一起煮炖热的吃。”就他出来的矮人战士笑着跳起来制止他吃饭的动作。
　　“可以炖？”
　　“是啊，领主大人亲自在厨房研究出来的军粮可以直接吃，但煮起来才是美味！”
　　科林将信将疑地加入了聚餐。
　　五人的士兵小组，很热情地欢迎了他这个第六人，让他把面饼和肉干扔进面前已经煮开了水的锅里。
　　不一会儿，金黄色的面饼就被泡软发胀，变成卷着波浪的金色面条。而肉干也随着炖煮变得松散，腌制后的独特风味随着加热变得越发浓郁。最后再把脱水的蔬菜干撒进去，很快就有泡的胖乎乎的黑木耳和豆角加入成一锅面条。
　　做饭的人赶紧把面捞出来分到每个人手上。
　　科林率先喝了一口泛着油花的汤。太美妙了！蔬菜与肉混杂在一起的香味迅速抚慰心灵，温暖从胃里散发出来让全身都暖洋洋的。
　　而干吃酥脆的面饼也变成了爽滑筋道的面条，绝不是他一开始猜测的软绵绵的恶心口感。
　　吸溜！吸溜！吸溜！
　　科林一连吃了好几大口。狼吞虎咽的架势看得旁人心惊胆颤，生怕他一口气噎住。
　　“好！”碳水迅速缓解了饥肠辘辘，科林这才慢悠悠嚼起肉干。
　　肉干炖的时间恰到好处，只是变得更好嚼，但却没有破坏原本柔韧的口感，甚至因为吸上来的水分吃起来还有几分鲜嫩多汁的味道。
　　科林心满意足地又要了一碗面汤，慢慢喝，透过帐篷看着外面的风雪，第一次不觉得寒冷和畏惧，反而满满都是安全感。
　　“领主大人应该明天就要到了吧！”他根本没有忘记是谁带来的安全感，再次向旁边人确认。
　　“是的，班尼队长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向领主大人献上战利品了！”地精战士眼睛放光，脸上是满满的自豪与骄傲。
　　科林丝毫不觉得这种狂热有什么不对：“那好！我也准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我们尊贵的领主大人！”
　　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帐篷。
　　珍妮小心翼翼地放松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上柔软的布料，又看看躺着的床铺和旁边同样上了药浑身清爽的同伴们。
　　“我们真的可以活下去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捂着嘴痛哭起来。
　　泪水沿着手指落下，很快就流过一道又一道的鞭痕上，带来刺痛。
　　然而，她却第一次如此享受疼痛——这痛苦让她觉得现在不是一场梦。
　　原本这些女奴只是麻木地活着，麻木地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对她们而言，无论是这些强盗胜利还是别的赢了都是一个结局：另外一伙强盗，或者是某个贵族的军队，都只会继续凌虐她们。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士兵都远离了这座帐篷。
　　之后，一位温柔的女医生来为她们检查身体，帮她们清洗干净身上的污秽，还为每一处伤口上了珍贵的草药。
　　甚至，那些只允许强盗们吃的粮食都被专门炖成给她们吃的面糊，还是加了肉的！
　　今晚不会有人来折磨她们，她可以吃得饱饱的，然后安稳地睡一觉。
　　太好了！这就是神明给她们的救赎吧！
　　而珍妮确信她在第二天就见到了乘风而来的神明。
　　原本暴烈的风雪在他面前也变得温柔，只有寥寥几朵雪花依依不舍地从他的衣摆滑落。
　　接着，那张如同教廷供奉的神像般完美无缺的面容平静地看过来。
　　珍妮立刻后退，想要躲进黑暗里，不让神明看到肮脏的她。
　　偏偏，神明不仅没有皱眉或者厌恶，反而温柔一笑，对着她轻轻点头。
　　“那边是救出来的人吧？”尤金侧头询问班尼，“尽早把他们运回北域治疗，做好保暖工作，别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又给留下什么病根。”
　　班尼点头。
　　尤金又拿着他们给出的战利品小册子翻了翻。
　　不得不承认，这群强盗盘踞这里已久，积累下来的家底颇为丰厚，甚至胜过尤金刚刚入驻北域那会儿。
　　“不错。”尤金心里一算账，如释重负。
　　这次又是救人，又是俘虏强盗，北域人口迅速扩张到四位数。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粮食问题差点又要爆发，但有了这些奢靡强盗堆积的财富，支撑到明年秋天问题不大。
　　何况，这些俘虏可没有人权——活是要干多的，饭是要吃少的，能省不少粮食呢！
　　可惜，即使尤金又再次检查了一遍仓库里的东西和各个帐篷里遗留下来的物资，还是没能发现他们背后是哪个大贵族。
　　最多只是发现几封强盗与一位神秘大人的通信，在最近的一封里，这位大人指明希望他们劫掠北域的粮食。
　　尤金不再纠结，转身走向科林呆着的帐篷，打算见见这位可怜的老友。
　　“领主大人！”正裹着毛毯和矮人战士聊天的科林听到声音就转过头，见到尤金立刻砰的一下站起来，扑过去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狂哭。
　　“感谢您，如果不是你，我又一次要死在强盗手里了！”
　　“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尤金谦虚一笑，又对看到他进来后立刻站起来的士兵们点点头，“大家都坐下吧。”
　　“不急，”科林一转头就冲到角落里开始翻起自己的货物，“上一次我就知道您很喜欢各种特殊植物，这一次我专门为您带来了一位农民贩卖的特殊植物！”
　　他把麻袋打开，露出里面像是红萝卜般具有紫红色圆形块茎的植物，甚至就连上方长的青菜般的叶子的茎都泛着紫红色。
　　“您可以尝一口！”科林热切地推销着，“这是一种水分多口感清甜的水果！我把它的种子也带来了！”
　　“不用尝了。”尤金也被震惊到有点恍惚——
　　这可是甜菜啊！耐寒抗冻还能制大量糖的甜菜啊！
　　他北域不建温室种不了甘蔗，但是甜菜完全没问题啊！
　　尤金已经看见白花花的糖和金灿灿的金币在他面前跳舞了。
　　再看科林的目光立刻热切许多——
　　这哪里是走哪都遇到强盗的倒霉蛋啊，这明明就是振兴我们北域的大宝贝蛋！


第52章 
　　于是,尤金格外和颜悦色：“我们北域愿意出一袋金币去交换这些甜菜。”
　　叫这东西甜菜也很形象。
　　科林没有在这东西的名字上过多纠结，上前一步行礼：“伟大的领主阁下，我不需要这些金币,但我希望可以成为北域的子民。”
　　尤金有些惊讶。
　　科林实话实说：“您的恩惠已经不止一次的帮助了我。加入北域,一定是神明给我的旨意。”
　　尤金嘴角抽搐：我觉得神明可能并不希望你进入一个法师聚集地。
　　“而且,”科林搓搓手，目光不自觉飘向角落里正在炖着的食物，“北域有很多非常美味的食物,我也想尝一尝，看他们所说的史莱姆串是什么味道。”
　　旁边站起来的战士们都干笑一声。
　　他们大雪天的聚在一起休息,谈着谈着肯定就绕不开北域各色各样花样繁多的食物了。
　　尤金点头：“可以,北域为每一个愿意加入的自由民打开大门。”
　　“谢谢领主。”科林大喜，迅速在心中规划回故乡的路，“北域的迁入手续需要支付多少金币呢？”
　　自由民的迁移也需要得到出生地的迁移证明,而拿到这迁移证明毫无疑问,需要付出一大笔金币。而迁入的地点也需要提供接收手续,这又是一大笔金币，甚至价格会更加昂贵。
　　毕竟，如果一位自由民在离开出生地之后三个月内没有加入新的领地,就会自动变为奴隶。
　　尤金也是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看过的帝国的法条规定,摇摇头：“不需要金币,凡是愿意加入我们北域的,只要经过审查就可以。”
　　现在北域地广人稀，正是需要大规模吸纳人口的时候，自然不会对加入北域户籍的自由民设限。
　　但等到日后,中心城市的落户肯定会有一些必要的工作年限，甚至是买房置地的要求。
　　科林大喜过望,更让他感动的是领主大人也知道办手续上下打点耗费不少，一抬手就把他剩下的货物都包了，给了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
　　这下，这位倒霉的商人更是痛哭流涕，看样子是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领主大人回北域，尽早把自己安放在对方羽翼的庇护下。
　　尤金又和他科普了一些北域的法律法规。
　　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现在食堂街的小摊位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货物，每日的交易量也在稳步攀升。
　　自然，北域也根据需求推出了一些商业贸易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
　　“只收5%的税！”科林惊讶不已，这可比帝国拿走一半甚至是九成的税法好的多得多。
　　尤金含笑点头：毕竟北域要鼓励商业贸易的发展。他还希望能挖出几张SSR商人卡好去开拓一下其他领地的市场，赚一些外汇呢。
　　“领主大人，”他哽咽着，“我能不能再带一些亲戚朋友们一起加入北域？”
　　神明啊，要是能够在北域做生意，用不了几年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尤金当然乐意。
　　交谈完之后，他甚至没有让别人动手，而是自己亲自抱着那袋甜菜。
　　亚伯频频看向领主怀里的红色萝卜样果实：“领主大人，这东西有这么好？”
　　“当然，毕竟它这么甜，是可以制作糖的。”尤金笑笑。
　　饶是亚伯都惊讶了一下，接着看向这一袋子东西的目光灼灼发光。
　　大部分时候贵族们想要吃点甜的都只能够依靠蜂蜜。糖则是来自异国的商人们才会大肆出口的特殊商品。
　　想不到糖就是从这种东西上制作出来的！
　　“唔，其实之前仓库里那些糖应该是来自甘蔗，甜菜的话，可能味道会稍微差一点，大概会有点青草的气味，颜色也会更深。”尤金遗憾地解释。
　　“但那可是糖啊！”亚伯比这个来自物质丰富世界的领主大人更加懂得甜味的可贵，“如果把这个种下去后可以大口大口吃糖就好了。”
　　尤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各种各样七彩的糖果：“那最好再弄点食用色素……以后小麦多了，还可以给你们做麦芽糖。”
　　麦芽糖大概也是皇宫里面密不外传的美食吧。
　　亚伯点头：“真期待领主阁下的美食。”
　　显然糖对大家的吸引力十足——就算是每天都会消耗糖的矿区工人们每天喝到的水里放的糖也很少，只能够说水里有一点点回甘，谈不上尽情吃糖的快乐。
　　所以，听到这袋东西可以获得糖，士兵接过麻袋的动作都在轻轻哆嗦。
　　“哎呀，你注意点，要不我来吧，别撒了。”
　　“这东西放哪里好？放在仓库里会不会冷？放在火堆边会不会不小心熟了呀？”
　　尤金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满满的期待。
　　大概，甜味就是这样一种可以轻而易举让人感觉到幸福的味道吧。
　　“接下来就去看看你们挖到的矿石吧。”尤金扭头看向班尼，“大力已经先去检查了，他怎么说？”
　　他也不确定这是什么石头。
　　班尼写下这样一行字。
　　尤金心里疑惑：大力都不知道那就麻烦了。白色的矿石也确实有可能是光属性的魔晶矿，但光属性绝对是吞噬菇最讨厌的属性。绝不会出现吸引吞噬菇偏离路线的情况。
　　他只能亲自过去。
　　沿着坡道一路向下，转过一个弯便，可以看到已经被隔离出来的特殊区域。
　　尤金和亚伯对视一眼。
　　他们都没有从空气中感受到特别浓郁的元素，所以这矿石应该和魔法无关。
　　随后，他们就已经见到被剥去岩层，露出背后大片白色矿石的坑洞。
　　仔细一看，那些白色矿石明显是细小的晶体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洁白如雪。
　　尤金凑近了一点，然后蹲下来，从最下方散落的矿石里抓起一把粉末。
　　他把这东西在手里捻一捻，放在鼻子下一闻，没有太多异味。
　　真的很眼熟啊，尤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接着，他就把粉末凑到嘴边。
　　“领主大人！”向来从容淡定的亚伯难得惊声尖叫。
　　尤金默默停手，果然对象管家满脸你还说你不会乱吃东西的谴责。
　　“好吧，找只动物过来看看，让它吃一口。”尤金退让一步。
　　虽然这座山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和雪，但强盗的营地之中还是有一些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啮齿动物。
　　于是六只小灰鼠就被抓到这里，喂了粉末。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善于趋利避害的小动物们并没有太抗拒，甚至是争抢着主动舔食干净这些粉末。要不是看守它们的士兵眼疾手快，这些小老鼠都要去啃新矿石了。
　　六个小时后，被带离的六只老鼠精神抖擞。
　　没有任何生病受伤的征兆，也没有上瘾后渴求再次品尝矿石的倾向。
　　“可以确定对无毒无害。”尤金兴致勃勃，“那我可以吃了吧？”
　　亚伯：……
　　您能不能有一点身为领主不容有失的自觉？
　　他干脆釜底抽薪，在尤金之前就抓了点粉末一尝。
　　随着晶体在舌尖化开，他的表情也变得奇妙起来，甚至为了确定又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怎么样？”尤金很有把握地询问。
　　“咸的，这难道是盐？”亚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坑洞，以及这座山里不知道还潜藏着多少的矿石。
　　“是盐矿吧，在很多年前海水被太阳蒸发成盐，之后沧海桑田变化，这里隆起高山，而之前的盐也就被沉积在岩石里，”尤金笑眯眯解释，“一般来讲，这些盐的品质会比海水提炼出来的更好，颜色洁白而不会发苦。我们今天碰到的这一个更是盐矿中的极品，甚至都不需要再次溶解成卤水提炼，就可以直接使用。”
　　“班尼啊，”他转身一拍同样沉浸在震惊中的班尼的肩膀，“你小子这次可是给我挖了个金山回来。”
　　班尼赶紧摆手：北域里面能有这么大一座盐矿肯定是因为领主大人庇护！他根本没有做什么！
　　“放心，你的奖励肯定不会少，到时候盐矿发掘贩卖的利润肯定分你。”尤金就是欺负他不能说话，笑眯眯抽走他急忙要写字的笔，“好，没有否认，就是答应。”
　　班尼都快要被急哭了。
　　尤金又吩咐下去：“刚好发现这里有东西的那位建筑工人也给奖赏。负责挖掘的吞噬菇们以后饮食也吃点好的。”
　　他又补充一句：“盐矿的发掘事关重大，问问大力还有哪些人精通识别矿石……还是全体奴隶那里都调查一遍，没准真的有人见过盐矿。”
　　然后他就被拽了拽。
　　领主大人，我不需要盐矿的利润。
　　班尼被逼急了，直接用手在沙石上写了字，拉着尤金去看。
　　尤金因为这诚实孩子笑了声，拍拍他后脑勺：“别急着不要呀，以后你的工作可重大了，不给你加工资我都不放心。盐铁都是国家命脉，要百分百掌握在北域政府手里，特别是这里远离城堡，靠近其他领地，那就更需要派人来监督、管理和守卫，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吗？”
　　他和班尼对视：“我已经见识了你的谋略和奇袭能力，现在让我看看你要如何把需要守卫的营地打造的铁桶如一般。”
　　班尼终于不再推辞，相反，斗志在他眼底燃烧——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辜负领主大人的期待！


第53章 
　　强盗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天主动投降的人被一路押送到城堡,又听到其他人称呼尤金为领主大人，心里都凉了一截。
　　这种大贵族可不一定容得下他们这些贱民！现在怕是要把他们带回去做奴隶！
　　不过，他们先收到的通知便是明天要去行刑场。
　　放哨的心里直嘀咕：他早就注意到他们中几个小头领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们这些小喽啰！
　　f*k！肯定是那几个小头领手上还有钱拿去贿赂了贵族,换下一条命来,现在要杀的都是他们这些没钱的东西，顺便还能够安抚一下民众！
　　放哨的心里暗骂，当天晚上就借着撒尿的机会从他们这些俘虏的帐篷里溜出去,可惜领主手底下的兵可比他们强盗正经多了，不仅没有人醉酒打牌玩女人,甚至目光都没离开过他们。
　　他只能满怀着恐惧回去,等候着明天的命运到来。
　　行刑场似乎是刚开辟出来的建筑，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四方形，带着新鲜的泥土气味。不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迟来一步只能够等候在外界等待结果的居民们也已经把这里包围起来。
　　看到被士兵押送着走进来的强盗们,人海中立刻爆发出剧烈的谩骂声,甚至有小石头被猛的扔出来，砸到他们脸上。
　　放哨的垂头丧气，越靠近行刑场就越是恐惧。
　　然而,等他进去就一眼看见了自己强盗团的团长！他浑身上下都带着锁链,一身血迹和灰尘,明显要凄惨的多的多！
　　另外一些头领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被严格的拘束着。
　　放哨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如果是拘束措施按照罪责来分的话，他们应该只是最轻的罪行。
　　果然，领主大人很快就出现在这里,落座后示意站在最上方的法官开始宣判。
　　这位法官是最近一次特别岗位招考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这个职位的。
　　尤金亲自面见了她，发现她不仅对北域的各种法条倒背如流,也从这些背诵中领悟到了一些现代地法律思想，在尤金假设的几种案例中都做出了相当优秀的判决。
　　“肃静！”法官的法锤轻轻一敲，拿起准备好的文书，开始宣布这些人的罪责。
　　第一个接受审判的是那个瘦小男人。他背叛北域，泄露消息，主动引领他人进攻北域，犯下严重的叛国罪。
　　接下来就是这些强盗们，从领头的团长开始，到下面的每一位小喽啰。
　　她说话条理分明，语气不急不缓，清晰的说出这些人抢劫财务，掳掠人口，杀人等罪行，之后又援引北域的各种法条将对应的惩罚措施一一说出来。
　　等她宣布完毕，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行刑场。
　　北域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都有了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平常也经常背诵北域的管理条例，相当认可对方的处决。
　　而现在听这一切的强盗们则是无比震惊——帝国确实有法规，但所有的法律规章本质不过是贵族和教廷的玩物，朝令夕改是常有的事情，至于杀人更是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随着审判结束，负责执行裁决的士兵们已经走上来，轮流将他们押送到准备好的巨大铡刀下。
　　头颅回归土地，鲜血将冲刷一切罪恶。
　　放哨的看得胆战心惊：幸亏他只是最底层的喽啰，分不到什么战利品，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最终还能被留下来劳动改造。
　　不过劳动改造的日子应该就和奴隶差不多吧。
　　他想起奴隶们过的日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快去死更好一点。
　　负责登记劳改人员的士兵已经拿着本子站到他面前：“名字？”
　　“森特。”他磕磕绊绊地回答。
　　他曾经也是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里，是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可惜，后来他们家欠债越来越多，都变成了奴隶。
　　森特在被卖出去之前逃走了，后面就加入了强盗团。那时候大家也就叫他放哨的，没有人关心一个底层喽啰的名字。
　　“好，这是你的身份牌，”对方写好，别在他的胸口，表情严肃，“好好劳动改造，认真转变思想。”
　　森特听他语气还算温和，立刻顺杆往上爬：“劳动改造是要做什么？大人您以后是不是负责看管我们？”
　　说着，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挡住别人的视线，想要递到这位军官手里。
　　“住手！你在干什么！北域不允许贿赂的事情发生！”对方反应剧烈，拧着眉头把银币塞回去，“等会自己把俘虏的财产按照流程上交，我先把你现在这个行为记下来，后面思想课的时候要好好学！”
　　森特就这样被怒斥一顿，眼睁睁看着对方皱着眉离开，显然是不想再靠近他一步。
　　所以说北域的人真的很奇怪！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不收钱的官！
　　他们的劳改计划也很奇怪，一是没有人过来宣布他们是奴隶，二是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帐篷住着。虽然一百多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有些憋屈，但起码遮风挡雪，不会死在严冬里。
　　三是他们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像奴隶一样时不时挨鞭子，每天居然还有两碗糊糊可以吃。作为奴隶，有领主大人这样的主人做梦都能笑出来。
　　森特劳改第一天就迅速接受现实，勤勤恳恳挖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矿石，挖完之后带着最后成品去给督工检查，达到标准后就能够领一碗糊糊。等到下午的工作完成，晚上也有一顿。
　　这一碗糊糊基本上是豆和米混在一起煮的，算得上粘稠，还加了点盐，呼噜呼噜一口就能够吞进肚子里，随后工作的冰冷的手脚都会温暖起来。
　　他心满意足地一擦嘴，然后就看到以前认识的某个游手好闲的同僚磨磨蹭蹭带着不足数的矿石过去。
　　果然，督工眉头一皱：“不合格，只达成任务一半，今天只有半碗糊糊你。”
　　那人还想再说几句好话，搭上明显具有分配食物实权的督工，结果又被一通训斥。
　　这位督工没有上鞭子，而是让守卫把他压着，召集所有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对他进行一通思想教育，并让他当众承认错误。
　　虽然不是鞭子，但这种大庭广众下的教育还是狠狠折了他的脸面。
　　结束教育后，那人只能最后一个领到糊糊，满脸火辣辣的。
　　森特移开目光在心里叹气，慢悠悠舔干净碗里的东西：有些人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好好干活的奴隶是会死的呀。
　　显然有的人认清事实的速度就是慢。
　　刚刚还被斥责过的人吃完糊糊还没有填饱肚子，扭头就找上旁边的人。
　　被他欺负的人在强盗里面也是底层，工作做得又慢，刚刚才领到自己的糊糊，结果就被人盯上了。
　　“喂！把你的东西给我！”那人亮出大拳头，恶狠狠地吩咐。
　　底层小弟可怜巴巴地护着碗，环境的改变也给了他勇气，让他弱弱地挣扎强调：“这是我的。”
　　“我管你！”那人一耳光扇过去，就要抢糊糊。
　　森特冷眼看着，主人根本不会管奴隶间的弱肉强食，还是得自己反抗才行。
　　然而，他再次被打脸了。
　　“你们干什么？劳改营禁止打架斗殴！”守卫看到这一幕，立刻怒吼起来。
　　“我没干什么。”那人反应很快想要解释。
　　可惜守卫们早就看清楚了，立刻把人抓走，顺便把糊糊还给底层小弟。
　　“按照劳改的规定，劳改中禁止打架斗殴，抢夺食物。你要被鞭打十下，接下来一个月，你的食物分一半给他。”
　　“什么！”这下那人真的慌了神，拼命挣扎起来，“他不过是个喽啰！”
　　“不管你们之前什么身份，现在你们都在劳改。”守卫不动如山。
　　森特围观着，眼珠子都要不会转了：太让人惊讶了。
　　他看着被逼着井然有序地工作的前强盗们，真心对奇怪的北域人感到好奇。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森特也累得不清。
　　给他们布置的任务不算压榨人，但也绝对不轻，维持在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疲惫不堪，动不了一点歪心思的程度。
　　他们被聚集在一起，驱赶着向前，以为要回去休息。
　　没想到，终点居然是一间大房间，而督工则在房间高出一截的平台上拿着本书站着。
　　“现在开始思想改造活动，我念一句，你们跟着读一句。《北域管理条例》第一条……”督工决定从北域基本法规开始。
　　乌泱泱一群人被迫站在下面，跟着念诵，很快就有人昏昏欲睡。
　　森特开始还担心偷懒会被发现，然后遭到惩罚，但很快就撑不住上下眼皮打架，偷偷眯眼睡了一会儿。
　　这种苦刑持续了三个小时，停下来的时候，森特觉得自己脑瓜子都嗡嗡的，来来回回念诵的三个规则在脑海里回荡。
　　“好，”轮换上来讲法规的第三位讲师喝口水，却没有立刻放过他们，“下面我们来抽查。”
　　啊！不少人都面露惶恐之色。听就算了，还要记住啊。
　　“根据第二条第三点……”督工提问，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和他对上目光的都下意识避开。
　　最终，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根据第二条，我们不能强迫他人给出财产。”
　　森特猛地看过去：回答问题的居然是今天中午被欺负的底层小弟。
　　他的回答是正确的，讲师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你是第一个回答正确的，应该受到奖励。”
　　当着众人的面，讲师拿出拇指大小的白面包递给他：“加油改造。”
　　那可是香喷喷的白面包！
　　“我打赌，那东西一定软得和云一样！”森特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他们以前也吃过好的，但是一整天高强度工作还只能吃糊糊，一块白面包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珍馐了！
　　底层小弟立刻狼吞虎咽地把面包吞了下去，随后才发出惊呼：“甜的！这个面包是甜的！”
　　这下子，不少人看向讲师的目光都炽热起来。
　　背书是很无聊，但是能有好吃的啊！
　　不就是思想改造吗！他们一定会成为思想最先进的！


第54章 
　　“明天又是一个晴天,温度要上升了。”
　　尤金站在窗户边，眼底银色的光芒流转。天气咒为他带来了明日的天气预报。
　　“冬季的五个月已经过去了，算算时间,春天马上就要来了。”亚伯站在旁边翻看着日历,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领地最南边的小溪已经解冻了。”
　　曾经强盗团占据的高山现在已经变成大型盐矿，而驻扎在盐矿的工人们，则带来了最早的第一声关于春天的消息,以及春日盛开的第一朵花。
　　尤金目光落在孱弱的嫩黄色花瓣上，神情柔和下来：“这个冬天我们做的很好。”
　　他们点着灯从二楼的领主办公室一路走到地下,很快就来到地下种植园。
　　这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
　　在大批作物成熟丰收的季节,收割迫在眉睫。所以，菲尔瑞带着农业部粘贴了临时工招聘的告示，出乎意料地获得了大量乐意在周日下工后前来帮忙的人们。
　　进门率先看到的便是一米多高的亚麻,田地里有三四个工人正在弯腰劳作。
　　尤金一眼就看到站在地里到处乱窜的老詹姆。
　　他还扯着嗓子在喊：“小心点！镰刀磨的锋利点。那一个还没有变黄先不要动！”
　　亚麻收获的时机极其讲究,太早的时候纤维柔软,水分多又不易保管，太晚的时候纤维已经完全木质化，出麻率太低。
　　“詹姆先生就等着这一批亚麻作为原材料投入他的纺织厂,这里的工人全部都是他挑出来的。”亚伯解说。
　　老詹姆也看到前来视察工作的领主大人,从田地里一溜小跑过来,摘下头上的帽子行了个礼。
　　这段时间他的变化极大。
　　原本有些圆润的身材整整缩水一圈,皮肤明显更加粗糙，行事也不再是之前努力端起来的贵族风格，更加随意自然。
　　“尊敬的领主大人,”他笑眯眯说，“亚麻收集之后,还需要招聘更多的人手来快速晒麻，晒麻时间还需要小心阴雨……”
　　尤金点头：“你可以向菲尔瑞申请更多的人手，至于天气预报，自然会准时更新。”
　　最担心的事情被解决，老詹姆又是连连道谢，很快又挽起袖子，完全不嫌弃肮脏劳累地投入到工作中。
　　再往前走，就是最重要的主食土豆。
　　相比起小麦大豆，土豆的生长周期更短，早就已经收割完成过一次，迅速衔接上早已用尽的面粉大米等主食，进入北域人民的餐桌。
　　此时，土豆又再一次成熟。
　　不少人弯着腰，拿着铲子，轻轻地在植株周围掘开土壤，挖掘出土豆。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极为小心，生怕破坏土豆的表皮，导致其不好存放。
　　“这些可都是宝贵的粮食。”苍老的地精，小心翼翼地把土豆放进背后的背篓里，和跟着他进行岗前培训的临时工说，“以前我们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临时工们也笑起来：“我们以前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奴隶，现在冬天里，能够来一碗满满的土豆泥，浇上肉酱，真的是太幸福了。”
　　尤金用魔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在他们后面，也捡起一块不大的土豆。
　　这段时间土豆泥吃了很多，也是时候奢侈一把，扩张一下土豆的做法。
　　“让食堂里多准备一点油，丰收盛宴的时候，我们多弄一些土豆的做法。”
　　丰收盛宴一般开在秋天，亚伯一听还有些茫然，但目光落在逐渐填满的仓库上时，瞬间领悟了领主的意思。
　　“不过叫丰收盛宴还会有歧义，既然是快要春天，不如就叫春节吧。”尤金开口，思绪已经回到了故乡。
　　不白察觉到他一瞬间复杂多变的情绪，尾巴轻轻勾住他的手腕，喵喵呜呜开始撒娇。
　　尤金顺手捏捏粉色的猫爪，心情愉快起来：“唔，春节的话应该举办一个联欢晚会。到时候大家一起放三天假，各个部门商量一下，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
　　让大家热闹一点当然好。
　　亚伯失笑：“一个节目可能不够，放假有空的话，可能每个人都能拿个节目出来。”
　　尤金一拍手：“那不是正好？就来个春节三天乐嘛，一楼大礼堂空出来，谁愿意上去表演谁就去，大家看着乐呵的，高兴了还可以直接打赏。旁边再清理出来，给大家随意摆摊的地方，还能促进市场经济的发展。”
　　亚伯点点头，默默在心里开始写这一次活动的策划案。
　　“大伙歇一歇，先吃点东西！”
　　伴随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来自食堂的工作人员抬着几个大桶进来，一桶里面是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土豆泥，另外一罐则是香气扑鼻咸甜适口的史莱姆肉酱。
　　随着仓库里食物的消耗，现在北域人的主要食物已经变成了土豆和史莱姆肉。开始尤金还担心大家会对贫乏的食材产生意见，但曾经饱受折磨的奴隶们比他想的要更加容易满足，依旧在热情地赞美着食堂出品的美味食物。
　　尤金没过去领他们的夜宵，而是去仓库领了一篮子土豆，坐在外面守卫队点起的篝火前。
　　“我是来送加餐的。”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守卫一眼看过去，先是被这人的容貌所震撼，下一秒钟就把刚见面时升起的惊艳感抛之脑后，只觉得这人面容很熟悉很亲切，大概是个熟人。
　　他依旧保持着站岗的姿态：“谢谢，请问今天的加餐是什么？”
　　“土豆，不过今天是现做的。”尤金坐在篝火前，把土豆去皮，上面加上黄油和盐，一抬手丢进篝火里。
　　在接触火焰的瞬间，无形的魔力裹住土豆，起到类似于锡纸的作用。
　　不一会儿，烤熟的土豆新鲜出炉，刚好护卫队结束巡逻，回来便可以吃上加餐。
　　篝火烤土豆外酥里嫩，撒上一点盐便无比鲜美。
　　几人大快朵颐，对于两位送餐小哥好感度疯狂上涨，特别自来熟的，甚至已经开始和尤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你小子这手艺真不错！哪天在领主面前露一手，肯定升职加薪！说不准立刻就能变成厨房的主厨！”
　　“比不得厨娘的手艺。”尤金含蓄笑笑。
　　“你别害羞，勇敢在领主面前展现自己！领主大人是如此的仁慈，绝对不会因为你主动展示而怪罪你的。”副队长拍着胸脯保证，甚至想现在就抓着人去领主办公室，“放心，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找领主大人！”
　　尤金赶紧拒绝：领主大人就在你面前呢！
　　“好了。”还是队长给他解围，拍拍手招呼大家赶紧放下东西，“那边医务室都换班了，我们也要进行下一轮巡查了。”
　　前一秒还在说说笑笑的守卫们脸上立刻严肃起来，干脆利落地站起来，不一会就已经整完队。
　　尤金跟着起身，也看到旁边正在走来的医务人员，恰好听到他们对话。
　　“不好意思，麻烦你现在跟我们来一趟了。”年轻的医生向同事解释，“实在是缺人手。”
　　伯特沉默点头，没有说什么。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驻扎在医务室里，不参与外勤，大抵也是领主的安排，生怕他看到不该看的。
　　伯特领悟领主的意思之后也限制自己：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
　　一开始尤金是刻意为之，但看着圣子安安分分数个月，也就放开了限制。
　　伯特毫无所觉地与他擦肩而过，跟着同伴们走进地下种植园。
　　进去的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如此强烈的，浓郁的，不可思议的魔力！属于自然的生机，被邪恶的力量强行禁锢在这一片空间之中！
　　伯特抖着手看着人们正在不断采集的绝不应该出现在冬天的各色各样的植物。
　　“我的自然女神啊。”他第一次以虚弱的语气说起其他神明，“这都是领主大人做的吗？”
　　“啊，原来你还没有来过地下种植园啊。”同事惊讶，“这当然是领主大人和伟大的菲尔瑞大人一起研发的，自从有了这地下种植园，我们即使是在北域漫长的冬天，也可以进行种植和采集，完全不用担心没有粮食吃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神迹！我们的领主大人一定是自然女神最宠爱的孩子！”
　　“不，领主大人肯定是战争之神的宠儿！”有人反驳，“之前和强盗打的那一战是这么的漂亮！”
　　“胡说，我们领主大人的容貌像灿烂的阳光一样，他一定是光明神的化身！”
　　几个人热烈地争论起来。
　　只剩下一个忠诚的光明神信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不是啊！你们的领主是一个邪恶的亵渎神灵的魔法师，你们不知道吗！
　　他能够在这里制造出这样可怕的种植园，说不定已经袭击了一个自然女神的圣子圣女！剽窃了自然女神的力量！
　　太恐怖了！
　　伯特背脊发凉，深感自己，接下去恐怕都睡不着觉了。
　　他告诉自己冷静，艰难地对旁边的同事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去趟厕所。”
　　同事注意到他此时脸色惨白如纸，也有点担心，赶紧点头答应。
　　伯特行色匆匆地往回走，心乱如麻：他真的要把这里的问题告诉教廷吗？该死的，教廷那群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他对自然女神下手！真的有人可以对抗深不可测的领主吗？
　　他烦心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就差点向前摔倒。
　　一双手及时的拉住他：“没事吧？”
　　“谢谢，我……”伯特刚好抬头，一眼就看见那让人恐惧的属于不详的黑发黑眼。
　　伯特连声尖叫都没有发出，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您在精神魔法上的造诣也是如此之高。”亚伯惊叹不已。
　　尤金：……
　　他对上亚伯的目光，深觉自己有嘴说不清：
　　我不是！我没有！是这家伙自己晕过去的啊！


第55章 
　　随着春天的到来,北域领地上开始有大量野生动物出没，狩猎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泰丝在这个冬天也没有闲着，根据领主大人的要求,她安排狩猎队的成员每天都进行一定时长的训练,内容包括体能、应对大型野兽的配合战斗、追踪猎物和辨认采集各类植物的能力。
　　好在夜校教学两个月后,一批本来在这些方面就具有丰富知识的人脱颖而出，可以迅速担任教官的职务，不然尤金还得为人才不够感到头疼。
　　专业训练的效果显而易见,狩猎队开春的第一次狩猎便满载而归，不仅拖回满满一网兜鱼,每个人手中还都拎着一对兔子,甚至在队伍的最后还有一头野猪！
　　这些出去寻找食物的英雄回归的时候恰好在晚饭时间，食堂聚集的人群见到他们立刻发出欢呼，大声赞颂着每一位他们所认识的英雄的名字。
　　尤金也被他们的兴奋所感染,站在领主办公室的窗口看过去,抬手鼓掌。
　　偏偏这一幕也被人发现。
　　“领主大人也在看着！”
　　“尊敬的领主大人很满意你们的收获！”
　　“天呐,我现在加入狩猎队还来得及吗？”
　　无数热切的声音响起，让被围在中间的狩猎队成员都挺胸抬头，满心都是骄傲。
　　在这种澎湃的热情之下,他们积极地开始在春季的森林里穿梭。
　　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快快快快快！”一连串的尖叫突然撕破医务室的安宁。
　　靠在椅子里昏昏欲睡的伯特猛地跳起来,而他的同事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瞬间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冲到门口。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伯特一眼就看到手臂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躺在担架上不断呻吟哀嚎的人。
　　看他身上的衣着装备大概是狩猎队的成员。
　　“什么情况？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他的同事正在焦急地为人止血，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仅仅是骨折,整个胳膊都被撕裂了，要是我们现在条件好,可以按领主大人说的那样接上胳膊，但是现在要的设备器材都没研发好，只有截肢才能够保住一条命！”
　　泰丝皱紧眉头。
　　经过整整一个冬天良好饮食和锻炼，女孩像是松树一样快速地挺拔生长起来，个子高挑，身上肌肉匀称，气质利落坚定。
　　“我们遇到了冬眠刚醒的熊。它藏的太好，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奥尔勇敢地重击了熊，逼迫它离开，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她眼底满是悲伤和愤怒，“冬眠刚醒的熊极度饥饿，极为残忍，我们必须要找到熊，杀死它，来保护我们的领地。奥尔是这件事情上的大英雄，无论如何，请努力保住他的性命，最好还能够保住他的手臂。”
　　伯特也有些动容。
　　勇敢坚强，无畏牺牲的灵魂是光明神最喜爱的，如果他不是在北域的话，想必能够成为光明骑士团的一员吧。
　　唉，该死的领主！
　　他心里叹息，跟还在犹豫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同事说：“我们先看看，把伤口清理干净之后，连接回去看看能不能自己长好，如果他有感染发生发烧之类的情况，那我们就赶紧截肢。”
　　但是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保住胳膊啊！
　　同事不太认同他的观点，但这位半路加入北域的伯特医生确实有两把刷子，治疗过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迅速痊愈的。
　　他终究还是点头：“好，我和你一起试一试。”
　　泰丝松口气，再次强调他们狩猎队会承担一切治疗费用，又安抚了病人的家属之后便匆匆离开。
　　那只熊还在外面游荡，她必须要将事情报告给领主，并且带人尽快杀死这只领地的威胁。
　　伯特今天的动作有些不顺畅，几次停下来凝视着病人残缺的肢体。
　　同事叹气：“伯特，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好。是被这个血吓到了吗？”
　　伯特一看就是自由民及以上出身，说不准以前都没有见过各种各样奴隶被残忍伤害的场景，治病治疗的也是内科疾病，大概对血腥和断肢不太适应。
　　“没事。”伯特之前还治疗过执行任务的圣骑士，倒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怕。
　　他主要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好。
　　自打前几天在地下种植园见到领主后，他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
　　那片绿意盎然的土地，在他眼里和恶魔炫耀力量的囚禁神明的牢笼没有区别。最后还遇到了高高在上赏玩他狼狈逃离姿态的领主，更是让伯特一下子从几个月轻松生活的幻梦中苏醒。
　　这么个大秘密都告诉他了，不会是想现在就杀人灭口吧？
　　也是，春天到了，教廷随时都可以派人到北域。就算之前领主使用恶魔的把戏欺骗教廷他的行踪，但在教廷的人到北域的时候都会被揭穿！
　　伯特苦笑，慢慢包裹好伤口，告知同事：“我送他去病房，照顾他，外面交给你了？”
　　“可以，”同事点头，简单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等会还有一位助教小姐要过来检查。”
　　叮咚！
　　医务室的出诊铃被敲响，一看居然是食堂那边又出了问题。
　　同事立刻拎起医疗箱冲了出去。
　　十分钟后。
　　红皮肤推着轮椅来到医务室。
　　失去双腿带来的问题，不是轮椅和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能够补偿的，比如时不时产生的疼痛就无法消失。
　　所以，红皮肤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医务室进行一次检查，在必要的时候还需要用药物来减轻疼痛带来的痛苦。
　　“伯特先生？”她进门的时候轻声呼唤，但没有看见那位新来的头发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少年急急忙忙过来帮她推轮椅。
　　她又看了看另外一个诊室，医疗箱不在，大概这位医生正在外面。
　　红皮肤干脆推着轮椅向里面的病房去。医务室里总会留下一位医生，不是在诊室就是在病房。
　　“唉。”伯特叹气，心乱如麻地坐下来，看着周围的病房都是空荡荡的，唯一的病人这会儿还处于昏迷状态，也不像以前那样警觉，难得把自己内心的烦闷说出口，“我有办法救你，但是谁又能来救救我呢？”
　　他背对着门口，抬起一只手，淡金色的充满治愈的力量出现在指尖：“愿光明神保佑你。”
　　淡金色的光团升起，很快就轻轻地飘进病人的身体里，化作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他的身体。
　　几秒后，金色的光消失。
　　伯特计算了一下，这点治愈的力量要经过一周的时间才能全部消化，到那时候就会发现这位病人不仅没有发烧，反而断裂的肢体逐渐连接起来了。
　　很好，他又按照光明神的教诲达成了在自身危险的情况下，还不忘帮助他人的伟大成就！
　　伯特沉闷的心又雀跃起来。
　　在他背后，有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红皮肤不可思议地捂住嘴角，幸亏她的轮椅前几天做过改良，消除了推动时的嘎吱声，否则怕是会被这可疑的医生当场发现。
　　在伯特还在确认病人状况时，红皮肤推动着轮椅一点点后退，逐渐退回到诊室。
　　“红皮肤，你又来了？最近的状态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疼痛吗？”伯特出门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病人，立刻想起这位助教小姐的预约，有些愧疚地赶紧过去帮人推轮椅。
　　红皮肤竭力假笑：“没事，我最近一切都好。”
　　幸好伯特心里装着事，没能留心她的神色，只顾着给人做完检查，开好药。
　　红皮肤拿了药，本来应该要离开，但还是停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本来还相当喜欢和信任的医生：“伯特医生？”
　　“嗯？”伯特从病历本中抬头，几步过来，“怎么了？这推不过去吗？我帮你。”
　　“不是，”红皮肤局促地解释，“我就是前几天看了一些关于光明神的故事，有些感慨。”
　　伯特心中惊喜不已——神明啊！你终究还是看到了你的信徒！居然在这样的污浊地，还为他送来了一位同信人！
　　“光明神在上啊！祂一定会很喜欢你这样勇敢的信徒的！”伯特鼓励道，顺便又说了一连串传教常用话术。
　　红皮肤的笑容越发僵硬，好不容易等这一位失业圣子过完传教的瘾，才找到机会提问：“那您怎么看异教徒呢？”
　　伯特本能皱眉，作为光明神圣子的高贵让他评价：“信仰别的神明倒也不能算是异教，毕竟我们现在说所有神明都是平等的，顶多是一群没品的东西罢了。”
　　他说着愤恨不已，压低声音抱怨：“毕竟，最该死的还是那一群信仰魔法的家伙！”
　　红皮肤脸色逐渐变了。
　　她低下头遮住表情：“我要离开了，谢谢伯特先生。”
　　“好，记得吃药。”矮人无法学习魔法，在这里可比那些人类要安全的多。伯特自然没把她的异常放在心上，挥挥手让她离开。
　　而红皮肤却在离开后立刻推着轮椅找到了自己的小姐妹们。
　　宿舍里，三人聚齐后，红皮肤启动了爱丽丝大人给她的隔音魔法符文。
　　“听着，姐妹们，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大事！”红皮肤严肃的表情和动作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我发现了一个来自光明神殿的间谍！他肯定是来摧毁北域的！”


第56章 
　　随着红皮肤的诉说,另外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等到她讲到伯特医生手中发出的金色光芒后，艾文忍不住惊呼：“对，就是那样金色的光,只有光明神的信徒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金色是光明专属的颜色！”
　　“而且后面他还认为,除了光明神之外,其他神明都不值得信仰。”红皮肤叹气。
　　格莉特点点头：“确实是傲慢的光明神信徒的形象。”
　　艾文：“不过有的光明神的神父会治愈的能力。有没有可能伯特医生刚刚是为了救那一位值得尊敬的狩猎队成员的？”
　　红皮肤：“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立刻叫人，但后面我和他交流的时候,他非常憎恨所有的魔法师。”
　　众人立刻沉默下来。
　　红皮肤和格莉特是亲眼见过领主大人使用魔法的，虽然中间一度怀疑过,甚至对外也宣称领主大人是神明的宠儿。但随着越来越多符文课的学习,她们也逐渐察觉出他们学习的绝不是圣纹，艾文也是一样。
　　等到爱丽丝亲自教导她们魔法的时候，她们几乎是愉快坦荡地拥抱了全新的力量。
　　神明只会把力量交给他的信徒,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并让那些人拥有无可比拟的地位,高高在上地压迫着她们这些奴隶。
　　然而，魔法的力量却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也不像传说中那样需要献祭深渊。
　　她们没有受到过神明的馈赠,却实打实接受了魔法的恩惠,心里的天平早就已经倾向于一方。
　　还是格莉特皱着眉开口：“我不能够接受北域的情况被光明神发现。”
　　她曾经是和教廷有关的矿井下面的奴隶,始终都记得自己的父母曾经就死在代表光明的一片金色光芒中——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太饿了,想要出去找点东西吃，就被光明神信徒所设下的圣纹烧成灰烬。
　　所以，她很清楚光明神那一派的信徒们都是什么样子：“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感受和心情,只会简单粗暴地灭绝一切邪恶和黑暗，哦,邪恶和黑暗值得就是我们这样肮脏下贱的奴隶。”
　　红皮肤唰的一下站起来：“时间非常紧急，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任，那我们尽快去领主办公室，把这件事情告诉领主大人！”
　　“等等，我没错记错的话，领主大人今天要去盐矿！”艾文在亚伯手底下管理文书，有机会能够了解一些领主大人的时间安排。
　　她推开窗户看向远处的大钟：“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领主大人已经到盐矿半小时了，明天他应该会回来。”
　　“四点了？！”格莉特猛地抬起头，“最近一次公交车是几点钟？我是说去矿区的？”
　　红皮肤：“四点十分，再过十分钟就会发车。”
　　格莉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翻下来，整个人冲到门边上的时候还在说话：“我们赶紧去公交车站拦人！伯特马上要去矿区了！从明天开始，他将在矿区的医务室驻扎半个月！”
　　她们意识到自己在学习魔法之后，也知道矿区的神秘石头就是魔晶！那可是直接表露她们北域在使用魔法的罪证啊！
　　另外两人也坐不住，赶紧冲出去。
　　公交车站。
　　芙莲娜例行前往矿区检查消防设备，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后，优雅地坐上公交车。
　　经过几个月来的更新，公交车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公交车的线路被扩展到地表，于是车厢也开始有了顶棚来避免雨雪天气的影响，人们也不用挤挤挨挨地站着，而是可以从容地坐在车厢内壁上的椅子上。
　　至于公交车的动力系统，也不再需要牛头兽人每天出死力气。大量的风系魔纹被魔法师们镌刻在车厢内壁，使得整辆车都被风轻柔的托起，推动着车沿着地上刻着的魔法符文线路不断前进。
　　芙莲娜入座的时候也看见了隔壁就抱着医疗箱的伯特。
　　她听领主大人说过这人的底细，脸上笑容淡了点。
　　伯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个可怕的魔法师，如同见了老鹰的兔子，浑身都僵硬的要死，可怜巴巴地向旁边挪，努力把自己挤到角落里。
　　“医生怎么会在这里？”芙莲娜询问。
　　“我是去矿区轮值的。”
　　伯特是主动要求去矿区的，虽然那里到处都是让人厌恶的魔力气息，但至少没有一个随时会冒出来折磨他的领主啊！
　　“哦，”芙莲娜点点头，“恰好，我这几天也要在矿区负责检修消防设备。
　　她顿了顿：“这还是领主大人安排的。”
　　伯特：……
　　他面无血色地想：领主大人啊，要不你给我个痛快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活生生被自己吓死了！
　　叮咚！！
　　在车辆即将发动的前一秒，车厢们被人打开，三个少女冒冒失失地冲进来。
　　“干什么呢！”心直口快的牛头兽人司机立刻开始喊起来，“都已经亮红灯了，不能够上车了，你们现在进来多危险！”
　　“对不起对不起！”艾文双手合十，连呼抱歉，目光努力在车厢里面寻找。
　　红皮肤比她更快发现正蜷缩在角落里面的伯特，赶紧一扯另外两个人袖子，一路冲到伯特后面的空位。
　　芙莲娜微微挑眉：她施加的魔法恰好模糊了自身的存在，倒是没让这三个人注意到。不过，她学生的那个矮人助理怎么和兽人和地精一起出现在这里？看起来似乎还和伯特有点关系？
　　红皮肤也在焦灼地思考：现在是跟上伯特了，但是在公交车上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伯特的身份。
　　“车上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神明的信徒，有一些人肯定还是信仰光明神的，伯特说出自己的身份并展示神迹后，这些人肯定会把他供起来。”艾文拿出随身的纸笔写给她们看。
　　格莉特莽的很，写下：“我们自己动手在暗地里打晕伯特？一下车就做，一个人施加隐匿魔法，两个人一起动手袭击？”
　　红皮肤眨眨眼睛，接过笔：“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爱丽丝大人是说她们魔法掌握的不错，但是她们确实没有实实在在地实战过。
　　“我们把人引到几位法师大人轮值的地方去！”红皮肤灵机一动，写下，“能打得过绝对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他和我们打起来的动静那么大，肯定会让法师大人们感觉到不对的。”
　　好！
　　大家都点点头，快速制定了这个作战计划，就等下车了！
　　叮咚！
　　“本次列车已经到达矿区站，下一站北河，下车的乘客请带好行李和随身物品，不要遗漏。”
　　芙莲娜从容下车，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往身上拍了一个隐匿咒后站在车门边看戏。
　　伯特以为她已经离开，松口气走下去，就听见后面少女焦急的声音：“医生！伯特医生！可以帮帮忙吗？”
　　原来是红皮肤的轮椅刚好卡在里面，并不方便推出去。
　　光明神要求每一个人都尽可能地帮助身边的人，伯特欣然接受。
　　他研究了一下，顺利地把这个卡的并不牢的轮椅推出来，又多问一句：“你们是来矿区玩的吗？”
　　“是的，我们配红皮肤来找他爸爸，”艾文装作检查轮椅的样子，“轮椅好像卡的有点变形，好像不太好推了。”
　　“没事，我送你们过去。”伯特回答。
　　三人嘴角差点没压住：法师们的值班室就在那一块区域。
　　于是一行人都非常顺利的来到了值班室附近。此时周围没有人经过，正是动手的绝好机会。
　　艾文率先犯难，开始吟唱。
　　魔晶矿附近充沛的元素疯狂地涌入她体内，为她施加魔法提供助力。
　　隐匿魔法眨眼间完成！
　　伯特瞬间感受到变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抬起手指着：“兽人怎么也会魔法！”
　　一时之前他脑海里面满满的都是在魔法课上到处都是各种学徒！天呐！他最早的猜测居然还是正确的，这里到处都是邪恶的魔法师！就连兽人都可以施法了！
　　他的惊愕完全就是把机会送给准备袭击的另外两人。
　　红皮肤和格莉特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抛出一个大火球直接扔到伯特身上。
　　伯特猝不及防被打到，驱动力量晚了一点，瞬间烧焦了头发：“你们干什么！”
　　他尖叫着：“尤金居然看你们来杀人灭口吗？”
　　“你怎么敢去直呼领主大人的名讳！”格莉特愤怒地继续丢火球。
　　下一秒，艾文努力维持的隐匿魔法被人轻松打破。满天乱飞的火球，被一双白皙的手轻松地击散。
　　伯特泪眼汪汪，正想要赞美光明神找到人来拯救他，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表情僵住，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说他人知道他的情况，他就是我们北域的医生。”芙莲娜大概猜到这群孩子的想法，简单解释一句，把重点放在安全问题上。
　　“这里是禁火区！我还在想是哪几个小学徒敢在在一个火元素可能暴动发生爆炸的地方丢火球！没想到居然是你们。”
　　她看着一个地精，一个矮人，一个兽人：火元素在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些种族居然也能使用魔法！
　　居然还是如此不得体地乱丢火球！毫无美感！毫无追求！
　　“爱丽丝！”芙莲娜气恼不已，“是不是她教你们的？”


第57章 
　　芙莲娜这一声怒吼不是无的放矢,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阵魔力波动，满脸尴尬的爱丽丝同手同脚地走出来。
　　三位新晋魔法学徒瞪大眼睛看着她们的老师：原来爱丽丝大人早就偷偷跟在后面了！
　　“咳,”爱丽丝揪着衣服下摆,“她们急匆匆跑出去的时候,我刚好要来找红皮肤，就顺便过去看一看，她们为什么这么着急。”
　　芙莲娜双手环胸,直击重点：“她们的魔法是你教的吗？爱丽丝，你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了吗？”
　　魔法的学习是很严肃的,凡有错漏就很有可能让人万劫不复。
　　因此,本身在魔法探索的道路上，也只是刚刚起步的魔法学徒是没有教学资格的，只有得到老师的认可,出师之后才能够正式收徒。
　　爱丽丝垂头丧气：“对不起老师。”
　　“传播知识是很好的行为,可是看看你都教了她们什么,你有告诉过她们什么情况下不能够动用火元素吗？你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们在这里使用火球！”芙莲娜气恼不已，“她们的元素亲和力远不及你，随时都可能引发爆炸！”
　　爱丽丝这下子头真的要低到地上了。
　　矮人、地精和兽人都有些着急：如果不是为了教给她们魔法,爱丽丝大人不会挨骂！
　　“对不起！”她们也一叠声地道歉,腰深深弯下去。
　　“不怪爱丽丝大人,是我们想学魔法！”
　　“爱丽丝大人是无辜的,是我们忘记了不应该使用火系魔法！”
　　“您要罚就罚我们吧！”
　　对上快要掉眼泪的女孩们，芙莲娜最后还是叹口气：“下不为例。”
　　众人都松口气。
　　爱丽丝还是有些担忧：“那，老师,我以后还能教她们魔法吗？”
　　女孩子们立刻齐刷刷看过去，无比紧张地抱住彼此的胳膊。
　　“学徒不能教学。”芙莲娜冷冰冰回答。
　　爱丽丝眼珠子一转：“那我这就是代师收徒,您能不能再给我收三个师妹？”
　　芙莲娜只感觉额头青筋直蹦：她才不会教非人类种族，那都是一群魔法亲和力为零的……
　　然而，看着可怜巴巴又满怀期待的女孩子们，芙莲娜还是没能把废物两个字说出口。
　　“几个火球她们学了多久？”她问。
　　爱丽丝干咳一声，举起三个手指头。
　　芙莲娜：“三周？”那还算不错。
　　红皮肤怯生生回答：“三个月。”
　　教这种人魔法简直浪费资源……芙莲娜艰难地忍住刻薄的话，捆好伯特，拎着不省心的徒弟就要走。
　　爱丽丝很不得体地开始挣扎，试图撒泼打滚让老师改变主意：“时间长就长点嘛，你就说她们学没学会吧！反正我证明非人类种族也能用魔法了！”
　　“你……”芙莲娜努力按耐住打孩子的冲动。毕竟现在已经到矿区中心了，路过的人不少，她还是要脸的。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芙莲娜大人！”
　　挎着篮子的小女孩小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一股诱人的甜香正从她的篮子里飘出来。
　　爱丽丝很快认出来这是负责跑腿送饭的孩子。
　　北域到处都急需用人，但按照规定，年龄小的孩子还是不能从事下矿这样的重体力高危工作，孩子们一般都会找些跑腿的简单工作，并且受到劳动法的严格保护。
　　“这是您点的蛋糕！”小女孩跑的脸红扑扑的。她刚刚急着送餐结果没在值班室找到芙莲娜，好在走几步就遇到了。
　　作为一个格外认真敬业的人，她还不忘报出蛋糕的要求：“厨娘按照您的要求，特别添加了草莓果酱夹心，三倍糖，尺寸翻倍，尽快送达矿区，不在工作时间送进办公室。您要现在尝尝吗？肯定够甜够好吃！”
　　“老师……这是您给我买的？”爱丽丝震惊不已，打算接过蛋糕。
　　她是知道老师从来对甜点嗤之以鼻的。莫非老师最近在占卜魔法上有了大突破，直接看到了她会来矿区，都给她准备了好吃的！
　　那老师还怪好的哩！
　　顶着徒弟惊讶的目光，芙莲娜试图按死这个猜测。
　　然而，单纯的小女孩却不知道顾客的想法，护住蛋糕：“这个要本人签收的！芙莲娜大人每次点蛋糕都强调过不能让徒弟代签。”
　　每次……爱丽丝察觉出不对，她好像没见过老师点蛋糕给她吃啊！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老师，你背着我收师妹了！”
　　芙莲娜一敲她脑袋：“有你一个还不够我糟心的！”
　　爱丽丝排除一个可能，敏锐地试探：“您不是觉得蛋糕难以下咽，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吗？”
　　她目光看向小女孩：“你见过芙莲娜老师吃蛋糕吗？”
　　小女孩眨巴眼睛，茫然：“芙莲娜大人经常去厨房内间吃蛋糕，很喜欢的呀。”
　　芙莲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社死——这个北域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要把伯特的事告诉领主，先走了。”她拎起被捆住的伯特就走。
　　当一个高级法师真心想走的时候，几个魔法学徒根本拦不住。
　　爱丽丝试图拿着蛋糕诱惑：“老师，您别急啊！这个蛋糕怎么落在这里了！”
　　呼啦一声，蛋糕直接在爱丽丝手里烧成灰烬。
　　爱丽丝笑得前合后仰，差点背过气去。
　　红皮肤：……
　　随即，爱丽丝抱住其他几个女孩子：“我有个办法说服老师教你们魔法了！”
　　她看向格莉特：“格莉特，你的厨艺是我们中最好的……”
　　狂奔千米后，伯特终于撑不住了：“阁下您冷静一点！”
　　芙莲娜停下风魔法的加持，看过去：“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伯特：……
　　光明神教导他们不能说谎，但……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伯特深信，善意的谎言不叫谎言！
　　芙莲娜矜持点头，理好头发，总算恢复了往常得体的姿态。
　　她这才拿出魔晶，用魔法传信学生，告诉她们伯特的事情领主大人早就知道，这位前光明圣子现在已经是北域的人，她们不要担心。
　　另外，芙莲娜停下书写，犹豫很久，终于还是艰难地夸奖一句：
　　三个孩子勇气可嘉，隐匿魔法用的还不错。
　　一写完，她就不再看这封信，飞快地把它寄出去，把伯特塞给出来见她的亚伯，径自走进领主办公室。
　　伯特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和亚伯对视一眼：“我，能回去了吗？”
　　亚伯笑容无可挑剔：“您再等等。”
　　盐矿领主办公室。
　　芙莲娜刚刚进去就闻到一股甜腻的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盖着云朵般大片奶油的蛋糕颤巍巍出现在面前，中间被切开，露出整整三层的夹心，分别是她最爱的草莓、蓝莓和树莓果酱！
　　甚至上面装点的花朵还是春天里给人带来好运的青红花！
　　一块无可挑剔的小蛋糕！
　　如果是在安全的厨房内间，芙莲娜可以披着隐匿魔法安心享用，然而，现在这里是领主的办公室——
　　这意味着，领主大人也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芙莲娜开始思考撕裂空间传送回城堡的可能，不，她还是传到南边吧，这北域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尤金一笑，不再逗他宝贵的魔法人才：“没事的啊，我也喜欢吃甜点。”
　　“可能甜食对小孩子来讲太幼稚了，但对大人刚刚好，”领主大人少有地露出俏皮的神色，邀请法师，“试试看，我亲自做的，新配方，蛋糕更软。”
　　芙莲娜终于还是动心，绷着脸坐下来，用勺子挖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最开始是入口即化的甜美奶油，奶香醇厚，丝丝入扣，接着，就是蓬松柔软至极，甚至像是空气一般轻盈的蛋糕胚。
　　像是被瞬间抛到云层里，柔软香甜到让人晕晕乎乎。
　　完美！这是完美符合芙莲娜喜好的一块蛋糕！
　　她几乎要舍不得吃第二口了。
　　“怎么样？”尤金单手托腮，温和询问。
　　“很好。”芙莲娜神色舒缓下来。
　　尤金继续问：“那几个孩子呢？”
　　芙莲娜：“果然您还记得要让所有人，包括非人种族学魔法的愿望。”
　　尤金笑着把蛋糕推向她：“所以我想为她们贿赂一下我们北域宝贵的高级法师。”
　　两人对视良久，芙莲娜终于还是叹口气，接过蛋糕。
　　一件事情完成，尤金提起另外一件事：“你看过老詹姆最近研发的新布料吗？”
　　芙莲娜想起来：“很不错，耐磨，但是不透气吸汗，能穿，但穿起来不舒服，价格又太贵了点。”
　　“如果不是让人穿戴呢？”尤金追问。
　　芙莲娜：？
　　下一秒，尤金打了个响指。
　　众多触手从阴影里探出，经过这段时间的好吃好喝，这些触手都迅速成长起来，粗壮而狰狞，到处都是倒刺和不断开合的利齿。
　　然而这丑陋恐怖的怪物却极为乖巧地匍匐在对比起来极为纤细的少年领主足下，任由他驱使着卷起一块木板。
　　正是芙莲娜熟悉的那块画下了织布机构造的木板。
　　现在，曾经的设计已经尽数被另外一个宏大而精妙至极的设计所覆盖。
　　“你想过飞翔吗？不是通过魔法，而是完全依靠机器让普通人触摸天空。”尤金直视着她的眼睛，“现在，机会了来。”
　　“用风系魔纹吗？”
　　“不，”领主神秘一笑，“用你最擅长的火。”


第58章 
　　芙莲娜精通各种火系魔法,了解一百种应用暴躁的火元素进行破坏的方法，还是第一次知道，火元素居然也能用于升空？
　　“这就是飞艇。”尤金说出这具庞然大物的名称,“热空气给予它飞入天空的能力,最重要的动力核心就在这里。”
　　芙莲娜跟着他的手指看向中心点火的区域,眼睛微微睁大，脑海里闪过无数思考：“热空气么……我好像理解了，但是这样必须要调控火的强度……还有要怎么实现上升和降落呢……”
　　“最重要的还是防火,”她定定神，“上面的布料一旦被火星点燃或者被人击破……”
　　她的声音小下去,定定看向尤金：“老詹姆制作的布料！”
　　“是的,我测试过，那块布料的防火和密封性能很好，同时可以抵抗刀剑和箭矢。”尤金伸手在设计图顶部如同巨鲸的形状上一点,“它会是构成这块部分最重要的材料。”
　　其实尤金在设计飞艇时考虑过直接使用风的力量,然而,风元素托起飞艇需要更大量的符文，制作成本极高，而且他们这里没有一个精通风系魔法的,要研发自由行动的飞艇难度极大,倒不如在尤金熟悉的热气飞艇的结构上修改。
　　而老詹姆使用火系史莱姆黏液制作的耐火布料则帮他补上最后一块拼图,完成了设计。
　　芙莲娜点点头：“飞行啊,那以后我们北域的运输速度就快的多，特别是盐矿和魔晶矿那边送货过来。”
　　“是啊。”尤金喝口茶，不仅如此,如果是班尼和大胡子听到这个新的研究项目，第一个想到的恐怕是空军。
　　空中力量的引入对战争的改变是颠覆性的。在对方少有的能飞天的顶尖战力被缠住的情况下,普通军队从空中进行袭击可以对敌人造成压倒性的优势。
　　他按下思绪：“这个新项目就麻烦芙莲娜阁下研发了。”
　　“好。”芙莲娜利落应下，走之前还不忘从尤金这里拿了新的蛋糕方子。
　　种子开始发芽的时候，领主大人定下的春假正式开始。
　　北域的大街小巷里立刻充斥着浓郁的春天的气息。
　　冰雪消融后，荒野上开满鲜花，狩猎队专门空出了一天，采回满满的十个篮子的花朵，几乎要把城堡上下用鲜花淹没。
　　而领主大人兴之所至写下的红色春联也给领民们带来了灵感。
　　尤金早上一起床，就从窗户里看到了对面宿舍每个门上都贴着红色的字条。
　　内容各有不同，但都是自己种族常见的祝福语，还有些混合种族同住的，则是各占一半，无比和谐。
　　除此之外，第一批种下的甜菜也迎来了收获。
　　让人口水直流的甜蜜气息从食堂厨房里散发出来，很快这股香气被直接转移到了食堂里面！
　　从甜菜中制取的汁液都被放在食堂正中的大锅里熬煮，随着蒸发，褐色的糖块逐渐出现。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厨娘由衷感到一股自豪。
　　她招手示意对着大锅吮吸手指的小孩子过来，挖下一小块糖：“你吃吃看？”
　　孩子小心翼翼把这么一小块糖塞进嘴里，甜蜜至极的味道瞬间征服了他的身体和灵魂：“好甜！”
　　一句话说出口，食堂里立刻充满了掌声：“有糖吃了！”“有糖吃了！”
　　他们欢呼着，这不仅仅是有了糖，更关键的是，这糖是他们亲眼看着从地里长出来，从他们的手里熬制出来的！
　　农民声音哽咽着计算：“我们种了三个月，得到的糖有这么多，要是再多种一点，再种个三个月、六个月……一仓库，两仓库，三仓库，到处都是糖！”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他们北域都不缺糖了！
　　厨娘敲敲锅边：“是的，这一锅糖，大家每个人都可以过来领一块走！这是领主大人的命令，在这个春假，每个人都可以吃到糖！小于十八岁的孩子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袋子糖！”
　　轰的一下——整个食堂都炸开了锅一般！
　　他们原先还只想着省点工分，趁着春假给孩子们买点糖甜甜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意外的惊喜。
　　“感谢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万岁！”
　　此起披伏的声音响起，更是有不少人开始跪拜。
　　躲在角落里默默用餐的尤金：……
　　他扶额叹气，幸好他没有亲自去宣布这个消息，这种场景真的会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啊！
　　微凉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尤金扫一眼，莫名从一根触手身上看出姨母笑的表情。
　　自从不白进化之后，越来越喜欢突然贴贴，尤金早就习惯，熟练地把触手拍开，起身溜之大吉。
　　出了食堂就是春季盛宴的表演场地。
　　各种悠扬的歌曲声萦绕在广场上。
　　不同的种族都有他们各自的独特乐器，受困于常年颠沛流离的奴隶生涯，这些乐器都极为简单，但哪怕是一片叶子都能被吹出优美的曲调。
　　唯一相同的则是这些乐曲都是一模一样的欢快。
　　尤金仔细听了听，依稀辨认出几句歌词：
　　“春天的阳光照耀着我的身体，百年的青树开出红色的花朵……”
　　“幸福的青红花正在盛发，伟大的领主大人……”
　　他想起来游戏的某个新年CG，好像到处都盛开着青红花。
　　那是因为人们相信，在春天，向着正在盛开青红花许愿的人会得到一年的幸福。
　　再向前，就见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好！”“这个漂亮！”“再来一个！”
　　尤金还没挤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影猛地从中间窜出来，高高跃到半空中，还翻了个跟头！
　　等走进去，就知道这位在台子上拉了一条绳索，直接接着绳子的弹力表演其杂耍来！
　　不仅是翻跟头，时而滞空，时而腾跃，手中长鞭更是随着舞动，极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如同绝佳的配乐。
　　尤金回忆了一下，这位好像是狩猎队的成员，和班尼一样是兔子兽人，难怪弹跳力如此可观。
　　而且也不恐高，倒是可以考虑入选空军？
　　思考间，杂耍人停下动作，对着热烈鼓掌的人群一鞠躬。
　　无数朵鲜花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扑过来，被她轻松接住，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按照春季盛宴的规矩，每个人每天可以领二十朵鲜花，喜欢谁的表演就可以扔给他作为投票。
　　这样一算，她肯定是今天最受欢迎的选手之一，说不准还能被推荐去表演给领主大人看！
　　然后，她就见到最后一朵飘飘摇摇落在花堆顶端的玫瑰——那是领主大人的标志！
　　“领主大人！”她心里一惊，抬起头四处寻找，然而，尤金的身影已经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但是，领主大人或许会出现在表演场地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等尤金第二天去游玩的时候，发现今天表演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而且表演的节目也开始更加多彩。
　　有的人甚至直接摆了个摊，上面堆满自己种出来的最满意的植物，大声夸赞自己的努力和各种植物种植的技巧，以及这些食物坐起来有多好吃。
　　他极有口才，一番话听得围观群众口水直流，偏偏等到要用工分换点带回去吃吃的时候——
　　“不卖！”农民理直气壮，“我特意从种植园拿工分赎回来的得意之作要献给领主大人的！只是拿出来让你们看看有多好罢了！”
　　要不是有守卫巡逻，这位的摊子怕都是要被砸了。
　　尤金看得忍俊不禁，最后也悄悄留下了一朵玫瑰。
　　这下好了，这位发现玫瑰就大声嚷嚷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表演区的摊子又多了一倍。
　　那些没啥才艺的人迅速得了灵感，接这里展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从挖出来的最大最美的矿石、养出来的最肥的史莱姆到——
　　出的最得意的一套试卷。
　　尤金对着地精兄弟的摊子嘴角抽搐，左右看看，果然看到不少可怜的夜校学生露出牙疼的表情。
　　他叹口气，决心让表演区的守卫再多一点，大过年的，总不能见血吧？
　　时间在孩子们欢笑着跑来跑去中一点点流逝，节庆的气氛在盛宴开场的时刻达到高峰！
　　夜幕下，无数明亮的光芒直冲天空。
　　围坐在一张张大圆桌边的人们都被吸引着抬起头：“那是什么？”
　　“哇！漂亮的光！”
　　“领主大人说这个是烟花！”
　　大片五彩的光在空中绽放，如同春日原野上蔓延的花朵。
　　花朵凋谢，接着浮现的却是北域这半年的场景。
　　第一次住进城堡、第一个建筑、第一批加入北域的奴隶、第一次开矿、第一次战斗……
　　随着烟花勾勒出轮廓，点点回忆涌上众人心头：原来，他们才加入北域半年，原来，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这其中的变化，又怎么会是一句翻天覆地就能概括的完的。
　　而带来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这一刻，八百多人都下意识看向宴会的最前端，同样带着微笑看着天空的身影——
　　是他们最尊敬最伟大的领主大人！
　　尤金似有所觉地回头，对上齐刷刷抬头看着他的人群，忽而一笑，手指轻点。
　　他们头顶的青树轻轻摇摆起来，接着，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红色的花朵从层层叠叠的绿色枝叶间探出头！
　　很快，灿烂的象征着幸福的颜色布满了这个宴会场！
　　在此起披伏的惊呼声中，尤金轻轻闭上眼，许愿：
　　希望明年的北域万事顺遂，他的子民人人幸福。


第59章 
　　盛宴结束之后,北域再次进入忙碌而生机勃勃的阶段。
　　地下种植园开始种上新的一茬作物，而地面上的大片荒地，也被开放给所有子民,只需要花费一定的工分,便可以将荒地租到手上,种出来的植物一部分上交给领主，剩下一部分可以自留或者兑换成工分。
　　尤金和菲尔瑞商量着挑出来的几片土地都极其肥沃，地理位置优越,租借的消息刚刚传出去便在领地里掀起轩然大波。
　　不管是不是租的，那都是可以供自己处理的一整片田地呀！这简直是自由民才能够有的好待遇！
　　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垦荒播种计划迅速在北域展开。
　　唯一的缺点就是各个部门的管事很快就发现手底下能干活的人减少了,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尤金也意识到这一点，相较于北域过分庞大的领地面积而言，人口实在是太少了。
　　“春季会有大量的奴隶出手,科林可以带商队出去,用我们手里有的布料盐和糖来交换奴隶。”亚伯看着最近一次的人口统计给出建议。
　　领主大人靠在椅子里,目光看着窗外，这个方向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南方连绵的丘陵。
　　银色的光芒在他眼底亮起：“我预见到这个春天南边的雨水会非常稀少。”
　　“春季大旱？”亚伯悚然一惊。
　　春季播种的作物许多都需要大量水分灌溉,这时候的干旱很有可能会进一步引发饥荒,到时候不知道多少自由民无处可去,或沦为奴隶。
　　尤金：“除了四处换取奴隶之外,我们可以做好接收难民的准备。既然如此，开几家店吧。”
　　亚伯茫然地看向他。
　　一个星期之后。
　　中北城区。
　　在最为繁华的集市上，空了整整半年的店铺终于迎来新的商人。
　　安迪正好在店铺对面的贵族老爷家里清理花园,目光很快就被对面搬动东西的动静所吸引。
　　这家店铺装修的别具一格，所有的墙壁都被刷成白色,不像别家一样随意敞着大门，而是用巨大的透明石头像门一样挡着，因此隔着一条街，也可以把店铺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家店铺入门处是一个小方桌子，一位身高腿长顶着毛绒狐耳的兽人正站在那里，在相里面看去是一排又一排，极其整齐的架子，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同时有一位身材极其魁梧的男人正在往最高层的架子上摆放各种各样的货物，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地精和矮人，都穿着一样的蓝色服装，绕着他的脚灵活地穿梭，在底下的架子上收拾着。
　　看样子这位男人应该就是新来的店主，说不准是哪里发了一笔横财的冒险者，而兽人和地精矮人都是他的奴隶。
　　安迪凭借经验判断。
　　他又低下头忙活了一阵，总算是解决了手头的工作，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整家店已经被打理干净，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入门处又多出一张竖着的桌子，桌子后面是一把把椅子。
　　安迪最后还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小心翼翼靠近这家店，睁大眼睛看着里面架子上的货物。
　　里面有各种各样看上去就极为美味的食物，特别是第一排架子上的那一块白色的面包。安迪第一眼看过去就开始狂吞口水，他只在贵族老爷的餐桌上看到过这样好的面包，不用想，就知道那小小的一片撕下来一定入口即化。
　　就在这个时候，透明的石头门被人打开。
　　安迪吓得一跳，连滚带爬地就想要回到对面，完全不顾面前有一辆马车正在驶来！
　　男人力气大的很，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轻松把他从马车边扯回来：“哎呀，你慌什么？”
　　安迪知道逃不走，瑟瑟发抖地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哭着喊：“对不起，我没有想偷东西！”
　　克莱尔好久没见到这种场景，瞬间被吓得手足无措，赶紧呼唤更有亲和力的狐狸兽人：“克丽丝！”
　　“没事的，他就是担心你遇到危险，这人长得是凶，实际上脾气好的很。”克丽丝赶紧蹲下来安慰小朋友，扭头示意克莱尔笑一笑哄哄人。
　　安迪好不容易克服恐惧，抬起头看过去，就对上准备吃小孩一样的笑容。
　　“呜呜呜呜……”
　　得，这下他们开店第一个过来看的客人直接被吓哭了。
　　克莱尔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如同一块即将风化成碎片的巨石。
　　还是地精小姐玛丽想了个办法，将一小块糖递到安迪面前。
　　闻到甜蜜的气味，安迪缓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接过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糖。
　　“吃吧。”地精笑着说。
　　安迪本来应该警惕的，但是手上这一小块东西是如此的甜蜜，简直就和传说中的蜂蜜一样。
　　他最后还是狠狠心把它一口塞进嘴里。
　　甜！好甜！
　　从未体会过的味道瞬间点燃味蕾，一下子把他送往幸福的顶端。
　　安迪滋滋有味地吮吸着这颗糖，瞬间就不害怕这一群外来的商人了。
　　就算卖掉一个小孩子得到的钱也不会比这一颗糖更多！
　　“小朋友，你想不想吃到更多的糖呀？”见到他情绪稳定下来，玛丽继续问。
　　安迪下意识看向旁边恐怖的店主人。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看起来极为凶悍的店主人相当纵容他的奴隶，丝毫没有对地精的话发表反对意见。
　　安迪也就有了勇气：“想吃。”
　　“那就请你告诉其他人，我们这里有一家来自北域的商店店明天开业了，然后交给他们一张兑换卡，让他们明天过来的时候把卡交给我们，一张卡可以换一颗糖，而每多一个客人过来出示卡片，你也可以多拿一颗糖，怎么样？”克丽丝笑眯眯拿出一叠卡片，上面都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代表这是安迪发出去的。
　　一张卡片就是一颗糖！
　　安迪眼睛发光：那他一定要让全家人都过来拿着卡片换糖！还有隔壁的邻居！不，这些还不够，对面那一条街上的人也都可以来！
　　他兴奋地接过所有卡片，接着又想起一件事：“除了我可以发卡片之外，我还能够让别人来发卡片吗？”
　　克丽丝笑起来：“当然可以，孩子，你可以让你认识的朋友们和你一起去宣传我们店铺。”
　　安迪立刻动力满满地抱着卡片飞奔离开。
　　当天下午，大半个城市里的人都在四处狂奔的小朋友嘴里听说了从北域来的商人开了一家店。这家店一开就发糖，只要拿着卡片就可以去兑换糖果！
　　薄薄的一张卡片变得前所未有的受到欢迎，等安迪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睡下的时候，喉咙都哑了，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
　　他的父母都是勤勤恳恳努力生活的自由民，但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没有到可以随便买糖吃的水平，听到他这个消息，也拿走了几张卡片，分给安迪和他的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明天一大早开业的时候，我们就去把糖果换回来，你们每人一颗，多出来的两颗就全部给安迪。”
　　弟弟妹妹们都没有意见。他们正笑得见牙不见脸，在心里盘算着今天发卡片能够赚回来多少块糖呢！
　　今天晚上我要枕着着一袋糖睡觉！小妹握住肉乎乎的拳头这样想。
　　商店开业的时间据说是在六点。
　　安迪家没有钟表，只能够大概估计一下时间。
　　于是一大早一家人就已经起床，收拾好最好的一身衣服。
　　毕竟是去西城区的店铺，像他们这样能每天吃饭的人家还是要打扮的体面点。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店铺。
　　原本还需要安迪带路，但在靠近西城区的时候，一股极为甜美的香气就已经宣告着他们的目标。
　　“好甜的味道啊。”小妹开始不住地吞口水，渴望的目光投向妈妈，“我想吃那个。”
　　安迪母亲皱着眉头握紧了钱袋：既然是去商店，她也想着顺便买一些东西回家，但这么甜的面包价格一定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小妹也知道这一点，说完这句话后也不再催促，只是咬着手指，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方向。
　　再走几步他们就远远看见了商店，出乎意料的是整座商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堵住了半条街！
　　就算是一大早来换糖，也不会排这么长的队吧！
　　更让安迪惊讶的是，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超市，疑似是已经购完物的人，手上都抱着巨大的纸袋，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东西！
　　天啊！居然有这么多有钱人来这家店？可是刚刚抱着一大袋子满面春风，离开的人是他们邻居，家里情况也和他们家差不多啊！
　　随即，从里面传出来的大声叫卖声解答了他们的疑惑：“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便利店开业大酬宾！全场88折！消费满一银币的可以参与一次抽奖！奖品最高价值3000金币！”
　　三千金币！
　　这个不可思议的高价让安迪一家子都浑身一震：真的假的！
　　接着，前面的人群陡然传来一连串的惊叹声：“中了！中了！他中了三等奖！”
　　什么三等奖？他们正在疑惑着，又听见响亮的可以传遍整条街的声音，大声播报着：“恭喜这位幸运顾客荣获三等奖！奖品是整整一箱的肉罐头！”
　　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罐头，但是肉这个词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整整一箱的肉啊！
　　所有听到获奖名单的人都下意识探头，拉长了脖子去看那位幸运儿！
　　而完成抽奖的幸运儿正弯腰从木箱子里面掏出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上下翻滚着的恰好是软嫩鲜美的粉色肉块！
　　他吞着口水，克制不住打开罐头验货——
　　下一秒，独属于肉类油脂的香气喷涌而出，瞬间在街上激起一连串肚子咕噜咕噜的奏鸣曲。
　　正在排队的顾客们眼睛瞬间红了。


第60章 
　　一块银币就可以换来这么多肉！而且还不是单纯只换肉,还有整整价值一个银币的商品啊！
　　看到兴高采烈抱着整整一盒子肉离去的幸运儿，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老板，我这凑的商品够不够一个银币,买两个银币的货可以抽两次吗？”
　　“老板老板,你帮我再凑一下,加上这个之后能不能抽奖？”
　　“哎呀，前面的动作快一点，我这里还要买呀！”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采购之中,安迪一家终于踏进这所店铺。
　　“我们有卡片的。”安迪赶紧把一家的卡片都递给狐狸兽人。
　　狐狸兽人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快速检查完他们卡片上的编号,从柜台里拿出一袋糖塞到他手中：“你们一家人是总共6颗糖,你发的卡片有整整56张，你的弟弟妹妹们一起发了52张，总共是114颗糖,都给你包到袋子里了。”
　　安迪听着她流利的计算,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好,好厉害！
　　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上过神学院的邻居大哥才能够一下子算这么大的数字！
　　接着他的注意力就被袋子里的探索吸引，和昨天平平无奇的小方糖相比,今天的糖每一个都包上了七彩的纸,小小一颗,晶莹剔透,泛着不同的颜色。
　　安迪分给弟弟妹妹一人一颗，然后自己挑了一颗粉色的塞进嘴。
　　除了他已经熟悉的甜味之外，随着糖果散发出来的,还有极为甜美的属于莓果的气味！
　　“好吃！这个甜，和我们之前吃过的糖不太一样！”小妹兴奋地说。
　　狐狸兽人看了一眼糖纸：“那个是牛奶的味道。”
　　牛奶！这可是只有贵族老爷才能够吃的金贵东西！
　　小妹越发珍惜地含着这颗糖,垂涎的小眼神不住地往大哥手里的糖袋子上窜。
　　安迪不太擅长数数，但也在尽快地将属于弟弟妹妹的糖分出来，让他们每个人都均等地获得了糖果。
　　相比起凑在一起分糖的小朋友，家长们关注的事情更多，也更加忙碌。
　　安迪妈妈一进门就开始用挑剔地目光搜寻着货架上的商品。
　　作为东街道最会勤俭持家，精打细算的主妇之一，她熟悉所有商品的成本和它们的正常售价，可惜一身本事面对这样一家店还是有些无处施展。
　　因为这些货架上到处都是在她看来有些奇怪的食品，外包装上好像写着一些文字，不过安迪妈妈不认字，所以不知道上面正写着什么。
　　大部分肉类都是已经制作了一半的成品，包括之前透明罐子里面装着的肉块、她熟悉的已经腌制过的粉色香肠、已经完全打成肉泥做成的肉饼和肉丸子、甚至还有已经卤好的拆开即食的密封着的肉菜！
　　至于布料更加奇特。
　　最便宜的几卷布料还是她熟悉的抹布制成的，摸起来非常粗糙，更多的布料好像是用不认识的线编织出来的，而表面似乎被抹了一层奇怪的油，摸起来更加丝滑柔软，稍微用手一拉就知道这些布料极其强韧耐磨。
　　安迪妈妈一看上就喜欢上，可以稍微多买一点回去做几个大点的衣服给孩子们穿。孩子们到处乱玩，特别容易把衣服弄破，这种布料耐磨足够他们穿上几年了。
　　就是不知道价格多少。
　　她询问从脚边走过去的正在搬送物品的地精奴隶，听见对方细声细气回答：“这位夫人，您可以直接看下面的标签。”
　　安迪妈妈这才发现货架下面都贴着一张纸，对应着商品的图片，旁边是一个数字，后面画着铜币。
　　仔细一看，这一卷布料居然只要50铜币！刚好这一卷布料就可以给安迪做一身能穿三年的衣服了！
　　那还用思考？买！
　　买了一卷布料，还要买50铜币才能参与抽奖，安迪妈妈决定奢侈一把，买一些做好的肉回去尝尝。
　　谁曾想仔细一看，已经被灌好的肉肠，一根居然只要10个铜币！
　　二话不说，这个也买上！
　　搜刮了一圈肉类和布料之后，安迪妈妈被人群推挤着来到调味区。
　　家里的盐也不多了，确实应该买一点。
　　一般来讲市价上的盐一袋子就需要两块银币，而且买回来都是灰黄色的，里面时不时还夹着沙子。
　　然而，这里被安放在透明包装里的盐看着却是极其惹人喜爱的雪白色，左右抖一抖就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盐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这恐怕是贵族才能够吃得起的上好的盐！
　　安迪妈妈心生畏惧，想要放弃，还是不死心的，又看一眼价格——
　　一银币！比市面上买的盐还要便宜一半！天啊！
　　在她震撼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面前的盐捞走了五袋！
　　安迪妈妈赶紧回神，毫不犹豫地又把剩下的盐包揽带走。
　　幸好矮人和地精店员们还在人群中灵活穿梭及时补上了货架，不然后面发现这个价格的顾客们都得炸开锅。
　　等到一行人会和后，安迪爸爸手里已经被迫拎着大包小包，相当辛苦。
　　向来不爱说话的小弟都看愣了，呆呆地啊了一声。
　　“这里东西好又便宜，肉菜都腌制过能放很久，能多买一点是一点，本来就是要吃的东西。”
　　何况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安迪妈妈目光温柔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瘦巴巴的，都应该吃好点，多吃点肉能长得壮实。
　　“而且，”她扭头和孩子他爸商量，“我听说这家店以后会实行限量购买，今天还是价格折扣最高的一天，一定要抓紧了！”
　　安迪爸爸向来只知道低头做事，不懂这些，只知道蒙头点头。
　　“一共是六个银币。”克丽丝算完，告诉这家人。
　　凑得刚刚好。安迪妈妈心里松口气，她的算数能力都是这些年自己学的，没丢人就好。
　　看着有些结账时候才发现没凑到一个银币或者多出来而赶紧退回去重现排队的，安迪妈妈心里涌出几分自豪。
　　“您有六次抽奖机会，请随我来。”一位地精出现在他们脚边，指引着他们向门口的大转盘走去。
　　刚刚满脑子都是采购和算账的时候没注意到，安迪妈妈现在才发现这家店的店员全部都谈吐有礼，仪态无可挑剔，看上去都是经过良好训练的。
　　她心里又对这家店背后的背景生出一些畏惧来：恐怕只有大贵族手下才能够有这样的奴隶吧？
　　抽奖全部都是由大转盘来决定，整个大转盘里面被分为大小不同的扇形格子，这上面写着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参与奖和谢谢惠顾，奖金等级越高，扇形部分越小，谁能抽到什么一目了然。
　　看到又有新人过来，没钱去买或者已经经历过一遭的围观群众都激动起来：“抽一个！抽大奖！”
　　有点儿人来疯的安迪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大英雄，挺胸抬头地走在人群中，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包圆所有抽奖机会。
　　家里其他人都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他一撒娇也都把平均分配的机会都给了他。
　　安迪站在巨大的有两个自己高的圆盘面前举起手，用力抓住边缘猛的一转——
　　圆盘开始摇摇晃晃的转动起来，红色的指针划过一个又一个扇形区域，如同一只调皮的手拨动着围观者和参与者的心弦。
　　跳过了一个谢谢惠顾，已经靠近三等奖了，三等奖也过去了，接下来是二等奖……
　　安迪双手握拳目光死死盯着指针，旁边的群众们也配合着随着指针转过一个又一个区域而发出声音。
　　随着速度变慢，指针终于缓缓靠近一等奖。
　　安迪双手合十，努力在心里祈祷：神明啊，让它慢下来，慢下来。
　　可惜，最后指针还是残忍无情地越过了一等奖的区域，落到了旁边的参与架上。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叹息。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谁借我30个铜板，我们一起去买个一块银币的东西，我保证一定转到一个一等奖，然后平分。”
　　“别信他，让我来，一定能够拿到最高奖！”
　　“我这里只需要再凑一个铜币，谁来试一试！”
　　而且转盘的人安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要落了下来。
　　不过他后面又转了几次运气都还行，最低也是一个参与奖，最后一个甚至开出了二等奖！
　　二等奖是半人高的巨大的蛋糕，那白色的甜美的奶油瞬间征服了安迪一家人的心。
　　安迪也顾不上哭泣，兴高采烈地冲到被车推上来的巨大蛋糕面前：“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是的！”克丽丝笑着说。
　　那甜美的香气，洁白如雪的外形和足够可观的体积也征服了围观群众。
　　更重要的是，原本只是把马车停在街道角落里，并不想轻易下车和平民混在一起的贵族也终于开口。
　　“一袋金币，我换这个蛋糕。”贵族的侍从们从马车上下来，抱着一袋金币一溜烟的过来。
　　安迪一家人脸上都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这样一块东西居然可以换来整整一袋子金币！他们工作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换来这么多钱！
　　自然，贵族的要求没有被拒绝。
　　等这连贵族老爷都乐意花大钱买下来的奖品被发出去之后，便利店里面的生意更加火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整座城市都知道，在西边的街道上开了一家物品新潮价格便宜的商店！


第61章 
　　安迪在贵族老爷家里又做了几天活,很快就把花园打理好，拿到20个铜币的货物。
　　他一边愁着接下来去哪里赚钱，一边还是忍不住拿着铜板靠近了马路对面的店铺。
　　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那天拿到的奶糖,只要两个铜币就可以拿一袋呢！
　　不过,想要买点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
　　这段时间这家店铺可以说是爆火,开店之后，从早到晚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毕竟在开业大酬宾活动结束之后，这家店也开始限量购买,像是布之类一人只能够拿两卷，盐更是一人一袋,就是对肉罐头之类的限制比较小,最多可以一人带走整整一箱呢！
　　刚开始的时候贵族老爷们还有些矜持，现在在品尝过他们家出品的各种食品的美妙滋味后，都纷纷派大量的仆人前去排队。
　　安迪警惕地远离那些排在队伍里的贵族仆人——这些得宠的仆人们仗着背后有贵族作为靠山,对普通人的态度堪称恶劣,要是不小心招惹上了,肯定会挨上好几鞭子。
　　幸好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探着头闻着柜台处传来的香味，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小孩。
　　今天柜台上又做一个改造，旁边空出来一片区域,用金属搭了个架子,下面点着炭火,一根又一根粉色的肉肠被放在架子上,不断转动着，等候着烘烤。
　　随着这肉肠被加热，表面的肠衣泛起美妙油脂光泽,被香料腌制过的美好肉类气息充斥在这个房间里，不仅仅是这个房间,香气像是一只勾魂的小手钻出门，引得路人频频探头。
　　毕竟这家店的肉类价格都极为低廉，偏偏都是已经制作好的成品，看不出具体的成分，自然会有一些风言风语宣称他们用的是糟糕的肉类，导致原本计划被设置为拳头产品的史莱姆肉系列销量没达到预期。
　　克丽丝在开业三天后整理统计新店开的报告中向领主大人反馈了这个问题。
　　第二天，她就通过珍贵的通信晶石，获得了领主大人的建议，按照寄来的结构图，高高兴兴在店门口摆上了这个烤肠机。
　　果然，亲眼看着肉类被烹制成极为可口的样子，原本还在对烤肠有些犹豫的人都开始拼命吞口水。
　　特别是眼前这位即将要开始付账的人。他原本还在赚钱，赚钱的时候都有点抖，目光不住地被烤制的恰到好处的烤肠吸引住，最终意志力的一败涂地：“这个烤肠多少钱啊？”
　　“15个铜币。”克丽丝回答。
　　“这也太贵了吧！”那人先是一惊，正想要摆手拒绝，可是看着那一个个圆嘟嘟胖乎乎热腾腾的烤肠，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排出15个铜币，“我先来试试。”
　　克丽丝抽出旁边的木签，为他挑选了一个，串好烤肠递给他。
　　这香气实在是太过勾人，那人根本顾不得滚烫，就在烤肠上一口咬下。
　　这烤肠外表被烤得极为酥脆，很容易就被牙齿撕开，迸溅出鲜美的汁液，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料，这汁液中带着微微的辣味，很好地中和了肉类的腥味，复合成一种绝妙的体验。
　　“好吃！”他一边被烫到嘶哈嘶哈，一边飞快地动着嘴，顷刻之间就已经把那根烤肠吃完，还依依不舍地舔了舔签字——这上面还有肉的汁水呢。
　　“我们这烤肠就是拿店里正在售卖的烤肠做的，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一点回去自己做。”克丽丝适时推荐。
　　那人点头，只是一看后面虎视眈眈准备付钱的队伍又有些迟疑——现在要退出队伍，再买点东西，再排到自己都得天黑了！
　　克丽丝明白他的心思，离开身体展示背后的架子：“我们把一些商品放在了这里，包括这一款烤肠，您要来一袋吗？”
　　这再不要就不礼貌了。
　　那人爽快地接受，又在背后架子里看了一眼，挑挑拣拣，给自家孩子带了一包糖。
　　克丽丝也是第一次尝试领主大人告诉他的促销方法，没想到直接大获成功，在心里暗暗握拳：果然，领主大人就是最可靠的！
　　安迪也注意到这一点，进去之后干脆不买东西，直接排在付账的队伍，就等着直接在柜台买一根香肠，再加一包糖！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的架子前。
　　那一圈买的东西价格都比较昂贵，同样都是吃的，大家都更愿意去便宜的区域，而店员们最近都忙的脚不沾地，也都是在便宜的区域里打转，一时半会儿那里居然只有这么个奇怪的人！
　　安迪看他衣着，也不是特别富有的人，怎么会在那里购买东西呢？他觉得不安，于是下意识轻手轻脚走过去。
　　一个十岁的孩子体重本就轻，特意遮掩过去的时候完全没引起人注意。
　　于是他就及时听到了这人的嘀嘀咕咕：“居然卖的这么便宜，就连子爵都喜欢上他们家的肉罐头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店还要不要开了！”
　　“哼，叫你卖的这么便宜，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吃你们家东西！”
　　安迪听到这句话瞪大眼睛，挪动脚步，从侧面看清了他手上的动作——
　　那人居然打开了罐头盖子，正在把一个瓶子里的污水往里面倒！
　　“抓住他！有坏蛋！”安迪尖叫起来！
　　被发现的人豁然起身，大手就要捂住安迪的嘴，阻止他尖叫。
　　下一秒，一个人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咔嚓一声！在那人的哀嚎声之中，手骨居然直接被人折断了！
　　接着，克莱尔用力抓住这个人的衣领，直接把人从店铺里扔了出去！
　　这一套操作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正在购物的客人们，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下一秒钟就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倒在门口的马路上哀嚎不已！
　　好……好厉害！
　　谁心里没有过做个大英雄的梦呢？安迪当即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这个虎背熊腰：“您一定是很厉害的冒险者吧？还是曾经的教廷骑士？”
　　在他心里只有传说中游走在最危险地方的冒险者和对抗邪恶异端第一线的教廷骑士才能这么厉害了！
　　什么都不是，自认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狩猎队成员，但是一个冬天过去越来越能打，于是被安排来保护店铺的克莱尔：……
　　他闷闷地没作声。
　　还是真店长克丽丝笑着站出来，走到这人面前，把他手里的污水和罐子拿出来展示：“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有人试图在食品里投毒，已经被我们抓获。大家可以继续安心购物，本店内禁止打架斗殴。”
　　看着这家伙手里的东西，大家心里已经了然。
　　何况这人也不是没有人认识。
　　“你不是隔壁那一家店的店主吗！我之前还去你们家买过风干的肉！我呸，都是烂掉的，还收我一个金币！”
　　“怪不得，原来是想要弄坏这一家的生意啊！”
　　“神明啊！怎么能让这种人存在，真是太恶毒了！”
　　不一会儿，克莱尔也已经叫来旁边巡视的来自教廷的守卫。
　　虽然一个金币给出来让人心疼，但教廷守卫拿钱就给办事，利落地把人拖走，按照规定处罚去了。
　　前有店主展示恐怖的武力值，后面还有教廷的人过来巡视一圈，原本因为这家店近日生意火爆而有些蠢蠢欲动的人都压下了心思。
　　安迪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克莱尔，小狗一样追着他走来走去，一直到店铺要打烊的时候还在。
　　克莱尔无语地摸摸脑袋：“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吗？”而且以前你不是怕我怕的要死吗？
　　安迪点头：“但是我现在更想要做你的徒弟！您一定是个伟大的冒险者吧！以前去过雪山，去过沙漠，跟魔法师面对面打过架！”
　　雪山去过，但沙漠和魔法师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
　　克莱尔心想，但对于这种细细弱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捏碎骨头的小孩子没什么办法，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克丽丝。
　　店长比他淡定得多，低头算着今天的账，眼睛都没抬一下：“那就让他先在这里当几天店员呗，我看小朋友人也机灵。”而且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
　　店员应该就跟学徒一个意思吧。
　　安迪已经乐呵呵地点头了。
　　接下来克丽丝的话更让他大喜过望：“根据我们北域的劳动保护法，你年龄小，不用负责比较累的搬运货物之类的工作，中午的时候，帮我们送个餐，四处巡查，看看店里有没有人小偷小摸就行，一天的工作时间只限两个小时，包一顿午饭。由于工作岗位没什么危险，也没有技术难度，所以就没有岗前培训了。至于工资嘛，那就日薪20个铜币。”
　　“啊！”安迪惊讶不已。
　　要知道他在贵族老爷那里忙忙碌碌一个星期也只拿20个铜币，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呢！
　　克丽丝：“唔，可能还是要岗前培训吧，到时候安排人教你识字。”
　　识字？！这不是只有贵族们才会的吗？
　　安迪被这个待遇砸得晕晕乎乎的，忙不迭上前一步，正要跪下来，就被克莱尔一手捞起。
　　“谢谢！”小孩子眼里满是泪水，感动不已，“我一定会好好做这份工作的！”
　　“这算什么。”克丽丝摇摇头，“我们北域那里雇佣人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你不是北域居民，现在只能算个临时工，要是正式工待遇还更好。”
　　北域？
　　安迪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想起来这家店的人自称是从北域过来的。
　　“好了，你先拿着这身衣服回去，明天中午十一点就穿着这件衣服过来，正式上班。”
　　布料厚实的一套工作服被放在他手上，让这份美好的像虚幻的工作变得有真实感起来。
　　安迪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衣服回家。
　　一看到妈妈，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妈妈！我找到一个好工作！北域真的是个好地方！”


第62章 
　　“这是什么东西？”米勒受到邀请来到老对头的宴会,一进入场地，便看到城堡中心晶莹剔透的雕塑。
　　他很快就发现这雕塑并不是用宝石打磨而成的，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莱昂伯爵穿着华丽的礼服,摇晃着手中的红酒,笑眯眯走过来：“啊,这是用糖雕塑的。”
　　“全部都是？！”米勒的声音陡然拔高。
　　虽然他也是个世代传承的伯爵，餐桌上的食物里随意加点蜂蜜与糖都无所谓，但也没见过如此晶莹如同冰块的糖,以及用这样的糖雕塑成的巨大雕像。
　　老对头的反应让莱昂伯爵颇觉有面子，手中的红酒越发馥郁醇香起来。
　　“原来是北域那个王子送来的。”米勒绕着这座雕像走了几圈,总算注意到雕像底座上雕刻出来的几个字,北域出品。
　　“算是懂事的，”莱昂伯爵评价，“他手下那个魔法师帮他搞出来一些好东西,北域太过贫苦,便想要把东西卖到中北地区来赚点钱。”
　　想要在这里赚钱,当然要找个地头蛇做靠山。之前摁死执政官的时候他们合作愉快，现在自然也找上了他们。
　　“销售的商品倒是不少，这几个肉罐头有点意思。”莱昂让身边的仆从为他打开晶莹剔透的罐子,香料混杂着肉类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香,米勒不争气地开始咽口水,注视着仆人为他将罐头里的肉倒在盘子里,摆好刀叉，这才慢条斯理地用银质叉子叉起一块肉送入嘴里。
　　这肉的口感极为软嫩多汁，弹牙至极,恰到好处的香料，不会让人觉得腻味,有很好的压制住肉类的腥味，醇厚的脂肪香气混杂着些微辣，瞬间点燃整个味蕾。
　　相当好吃。
　　米勒已经开始想要再开一罐尝尝了，但他依旧谨慎：“这肉是什么成分？”
　　“史莱姆。”
　　米勒霍然抬头：他又不是那些只知道贪玩享乐的贵族，自然知道这是那些冒险者在某些偏僻地带才能够发现的特殊动物，口味据说和臭泥巴差不多。
　　莱昂一摊手：“显而易见，王子在离开王宫的时候带上了足够厉害的厨娘。”
　　“那么除了厨娘，他还带上了什么？”米勒说话一针见血，他们两个人虽然斗了好多年，但在会影响到整个中北地区的事情上，总是一致对外的，“像是之前那个能够袭击教堂金矿的魔法师……老国王对于这位小儿子可真够宠爱的。”
　　莱昂转头提起真正继位的长子：“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大概没拿到什么东西，所以现在才会对教廷如此的热情。”
　　“是啊，已经按照教廷的要求，让教廷派出圣骑士保卫每一位候爵以上的领主土地。”米勒冷冷地说，“以及日后的爵位受理将不全由国王主持，而是要在教皇面前，让教皇赐福。”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一句话：简直就是教廷的走狗。
　　贵族的世俗权力与教廷神权之间的斗争始终都存在于这个建立已久的国家，所以面对新国王明显具有偏向的举措，这些原本对国王竞争的家事无所谓的贵族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米勒举起酒杯：“那么希望这位小王子能够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吧。”
　　酒杯撞击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中北教堂。
　　“愿神的意志与我们同在。”主教念诵完了最后一遍祷词，垂下眼，温柔地凝视着下方正在专注地祈祷着的民众。
　　淡淡的光辉落在他华丽的衣袍上，让他更像是从神国降临的使者。
　　只是在走出大厅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冷淡下来：“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好了，这家便利店售卖的所有食品，据他们上面标志来讲，都是从北域来的，价格低到不可思议的肉类，全部都来自于史莱姆。”仆人恭敬的回答。
　　“史莱姆。”主教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原来是从深渊来到大陆的渣滓，难怪售价如此低廉。”
　　“史莱姆具有深渊的力量，北域可以捕捉到这么多，我怀疑他们那里有魔法师坐镇。”仆人显然是个坚定的信徒，说起这话时，眼底充满杀意。
　　“哪个贵族底下不养几个魔法师？等我们的圣骑士正式驻扎在他们的领地后，再好好和他们清算。”主教要淡定一点，“不过北域领主是不祥之子，中央教廷的骑士在盯着那里，目前的报告都是正常的。”
　　“那位的光明神的圣子也定居在了北域。”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两人都转过身，恭顺地低下头。
　　他们都是自然女神的信徒，而面前则是他们自然女神信徒中地位最高的圣子之一。
　　自然女神的圣子对着他们点点头：“伯特之前来信询问过我如何在冰原上种植，听说他打算驻扎在北域传播光明神的信仰了。”
　　对面两人都忍不住皱眉：虽然教廷希望内部各个神明派系之间都要和谐相处，但各个不同神明的信徒之间总会竞争信仰。
　　“无妨，那种神弃之地，本就没多少民众，又极为贫苦，就算他利用那几位光明骑士的力量控制住小领主，也不一定能在北域发展起来。”自然女神的圣子语气轻蔑。
　　他曾经和伯特一起在教廷修行过一段时间，很清楚这人的天真、鲁莽、轻信和彻底被光明神洗脑的愚蠢样子。
　　“那么那家便利店？”主教原本是想要以售卖史莱姆违规的理由阻止这家店继续开展售卖的。
　　“放着吧，稍微限制一点，做的隐蔽一点。”自然女神的圣子还不想现在就背上和其他派系内斗的罪名。
　　主教点头：他懂了，以后多让教廷的侍卫去店里逛一两圈，打打秋风，听到传播光明神信仰之类的，就严厉制止，最大的几个城市也不允许他们去开店。
　　“还有，执政官想要见您一面。”主教心里计划好，又提起另一件事。
　　自从金矿爆炸之后，执政官短暂地失去了教廷的支持，又面临另外两位伯爵的挤压，显然要在这片区域混不下去了，现在正在到处寻找新的靠山。
　　自然女神的圣子本来也想以此处为基点，扩张自己的力量，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北域。
　　尤金慢条斯里翻着从远方传来的各种报告。
　　经过这大半年的研发，结合伯特手上教廷用于传信的各种工具，派出去的几个店主可以每周进行一次线上报告。
　　目前看来，各家便利店的经营都非常顺畅，没有遭到各方力量的打压。
　　幸好尤金两边都有办法联系上，总算是忽悠着让自己的势力触角伸进了中北区。
　　“目前销售额已经达到十万金币，”亚伯把账算完，眉梢眼角都挂上笑容，前所未有地意气风发。
　　虽然经过冬天的努力，北域已经不缺少基础的衣食住行，但那都是内部的经济循环，对外是一点金币都没有入账，现在可算是从外面吸纳资金，完成和外部的交换了。
　　“那好，刚好科林需要一些钱去买人，芙莲娜那边的飞艇研发也需要购买一些材料，畜牧产业的话，可以考虑进口一些牛羊猪之类的，最好还能买一些马……”尤金自然地开始打算起来。
　　随着他的话语，笑容逐渐从亚伯脸上消失，转移到了尤金脸上。
　　亚伯默默抱紧钱袋子：“我觉得有些事情还可以缓一缓。”
　　尤金：“要不你和那些提出资金申请的人聊一聊？”
　　他轻轻一拍手，不白就低缓地喵了一声，驱使着触手们打开领主办公室的门，把早就已经等候着手上拿着资金申请书的各位管事们引进来。
　　“咳，亚伯，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加强军队训练，这件事情等不得的吧？”大胡子腆着脸凑过来。
　　“扩建到处都要钱，你说是吧？”泰丝手心朝上笑着。
　　“亚伯，我们的交情可不比前面两位少。”芙莲娜一只手搭在老友肩膀上。
　　亚伯真心汗流浃背了。
　　而罪魁祸首已经趁着这片混乱慢悠悠的走出领主办公室，还体贴地把门和上。
　　他靠着栏杆缓缓松口气，习惯性地进入冥想状态，却没有急着和周围的元素沟通，而是开始观察自己的灵魂。
　　经过反复的练习，加上穿越到游戏角色的金手指，尤金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灵魂系的法术，自然可以观察灵魂状态。
　　此时在一片灰蒙蒙之中，有一片彩色的碎片被深深的埋藏在深处。
　　那就是系统。
　　不过，现在这片彩光有点黯淡，甚至被一片黑雾所笼罩。
　　自从抓住迷心魔并且与它签订契约之后，尤金就干脆用迷心魔编织幻境，把系统装了进去，省得它碍手碍脚。
　　但这还不够。
　　迷心魔完全是他用大量魔力压制住强行控制着的，也就是说在大量战斗输出魔力的虚弱期，被放置在灵魂中的迷心魔随时可能反水，系统也可能挣脱幻境，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尤金正在计划更加彻底地排除隐患的方式。
　　在那之前，他需要去一个地方。


第63章 
　　“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见到过那么个地方！就在昨天晚上，妈妈喊我睡觉，我睡不着,从窗口望过去,看到突然升起来的薄雾……”孩子手舞足蹈着和他的同伴们分享自己见过的东西,“在薄雾升起的时候，我感觉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手上黏黏的到处都是水！”
　　同伴们也很兴奋：“然后呢？传说中的牧羊人出来了吗？”
　　孩子压低声音：“当然,他有三个我那么高，穿着一身黑袍,身体圆滚滚的,在前面脚不沾地地飘着！后面是一长串的白色亡灵！我还听到他发出声音来召唤亡灵，呜呜呜呜——”
　　“然后就有更多白色的东西，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跟在他后面。”
　　“接着呢？这可不是那个地方！”
　　“我当然知道不是那个地方！这只是一个开始,我这么勇敢,肯定是立刻从窗户里翻出去跟在后面了！”小孩骄傲地挺起胸膛。
　　果不其然,他的小伙伴们顿时哇呜起来，用羡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催促着他说出接下来的故事。
　　小孩吊了大家一会儿胃口,继续说：“他们走的非常快,走过的地上都结起了冰霜,我在后面好不容易才追上去,大概就是走了十分钟？半小时？反正很快就到达了那里。”
　　“那里长什么样呢？”
　　“黑乎乎的像森林一样，时不时有那种蓝色的火焰飘来飘去，听说那些都是幽灵的眼睛。”小孩压低声音,突然龇牙咧嘴地凑到旁边一人面前，吓得他一哆嗦后退,这才满意地大笑起来继续说，“那个黑袍的家伙手一挥，这些飘来飘去的幽灵都扎进地下了，我也想看看地下长什么样就拼命地踩地，明明脚下都是软软的泥，但怎么样也进不去。这个时候，前面那个黑东西发现——”
　　啪——
　　有人给了这装神弄鬼的小朋友一个脑瓜崩。
　　“啊！你做什么呢！达伦哥哥！”小孩子立刻抱着脑袋，跳着脚尖叫起来。
　　达伦双手还胸没好气地说：“我还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被子踹了才那么冷，是我过去帮你把被子盖上的，就知道到处骗人。”
　　原本还崇拜地看着小孩的小伙伴们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又骗人。”
　　“不要脸。”
　　“羞羞。”
　　他们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在小孩恼羞成怒的解释下一溜烟跑了。
　　达伦抓住还想要冲过去解释的弟弟：“别再提那个地方了，小心说多了，邪恶的法师会把你的灵魂带走。”
　　小孩还想顶嘴，但面对哥哥语重心长的劝诫，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撒着娇摇晃他的胳膊：“那哥哥你再给我讲讲你去过的别的地方呗，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佣兵！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冒险！”
　　“佣兵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达伦下意识握住左手，深入灵魂的疼痛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窜出来，撕咬着他，“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佣兵了，走吧，你还想不想去便利店买点好吃的？”
　　“好！”小孩瞬间不闹了。
　　北域便利店是他们这个小镇最近开的新店，超级时髦！超级厉害！小伙伴里面谁在那个店里买过吃的，一下子就可以成为最厉害的那个！被所有的小朋友崇拜！
　　小孩：“我今天还想吃烤肠！”
　　达伦冷酷无情地拒绝：“我们是来帮妈妈买布料的，最多给你们买点牛奶糖。”
　　小孩成熟地叹口气：“唉，谁让我们没钱呢？”
　　达伦：虽然是实话，但扎心了，老弟。
　　他也知道这家北域便利店，回家没两天就已经从邻居的人嘴里面反复听到这家神奇的店铺。
　　东西又多又新奇，而且价格极为低廉，可是达伦之前是去过北域的，知道北域苦寒贫瘠，甚至没有什么小镇和居民，那么这家便利店又是哪里来的呢？
　　不过，他们这附近有教堂，在教堂的监管下，北域便利店应该是安全的。
　　达伦远远地就看见透明门背后整齐排列的货架，接着一进门，率先听到的是门口风铃的叮咚声。
　　接着，听到门铃声响，柜台前的店员也抬起头来：“欢迎光临。”
　　这声音极为好听，像是流水滑过宝石小路，又像是一阵清风吹过夏日的原野。
　　达伦下意识看过去，一眼就觉得自己必然是见到了一位美人，像是圣殿之上的神像，美而威，让人心生敬慕而不敢亵渎。
　　再仔细看看，才发现此人的五官也只是平凡，过眼便会被忘记，接着连第一眼望去感受到独特的气质也消失殆尽。
　　达伦：“您好。”
　　他心里还有些疑虑，奈何小孩子已经尖叫一声撒欢一样冲进店里去找布料了，也来不及多问两句，就赶紧追着孩子跑进去。
　　“妈妈要的布料价格还挺便宜。”达伦也为这布料价格惊了一下，然而更让他在意的还是旁边的那一堆肉类制品，“不过这些东西才是真的廉价。”
　　其中一些透明罐头里装的肉块粉粉嫩嫩，上下沉浮，达伦忍不住多看两眼。
　　曾经作为佣兵的那段经历，让他去过大陆上的大部分地方，品尝过大部分的食物，也包括一些极为少见的肉类。
　　所以，达伦很快就意识到这里被腌制煮熟的肉类并不是常见的猪肉，牛肉，羊肉，鸡肉等，相反，它看上去格外的软嫩多汁，就连粉粉的颜色都透着点让人作呕的邪恶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这家店肉食价格极为低廉，但很多人都下意识避开的原因。
　　达伦决心调查一二。
　　他确认完价格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拿着罐头站起身，招呼抱着布料的弟弟：“走了。”
　　然而弟弟眼尖，看到他手里的罐头：“哥哥！你这个是给我买的吗！我想吃肉！我要吃肉！”
　　达伦冷哼一声，一手盖在弟弟脸上，阻止了小混蛋的撒泼打滚，拖着他来到柜台。
　　“一共是一个银币。”便利店店员这样回答，脸上的笑容如同是画上去的，弧度标准得无懈可击。
　　达伦点点头，正打算付钱，就看见一只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他购买的罐头上：“您是第一位购买肉罐头的顾客，我们这里有一些赠品您可以选择。”
　　赠品两个字被他特意加上重音，让达伦心尖随之一跳。
　　“什么赠品？”达伦一手搭在正尖叫着要烤肠作为赠品的弟弟肩膀上，把他往后拉，另外一只手搭在腰间，那里正藏着一把银制匕首。
　　“一些小贴纸而已。”店员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防备姿势，低头在下面的柜子里翻找，然后递给他十张纸，又取出一张示范，“这些都是两层的，撕掉后面一张，留下这一张，这一面有粘性，可以随意贴在任何地方。”
　　店员说着，就要把这画着一朵花朵的贴纸贴在旁边的孩子身上。
　　下一秒，一双充满茧子的手，果断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推开。
　　“不用了。”达伦冷冰冰回答，拿上他购买的东西，就带着孩子离开。
　　“我还要吃烤肠！哥哥！那个贴纸好好看，我想要啊！”孩子在他手底下反复扭动着身体，想要再钻回来。
　　达伦把人拎到一边的小巷子里：“不，你不想要。”
　　小孩不满地把手背在后面，高高抬起头学着他的样子冷哼。
　　达伦都要被他气笑了，干脆拎着人到家门口，然后把妈妈要的东西塞他手里：“你带着东西回家，然后帮妈妈做饭，不要到处乱跑。”
　　“那你呢？！你要偷吃罐头！”小孩指责他。
　　“那又怎么样？”达伦坏笑一声，把他往家门口一推，叫了一声妈，抓着罐头就跑开了，“谁让你小呢，小孩子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等大人办完事！”
　　小孩还想要追上去，可是已经被妈妈抓着衣领揪回厨房，只能够对着不靠谱哥哥跑向酒馆的背影气急败坏。
　　“有本事你不回家！臭哥哥！”
　　便利店。
　　等一大一小离开之后，补好货的地精钻出地面，坐到正在低头看书的店员身边：“领主大人。”
　　尤金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捏着书页，温柔宁定的目光看向他。
　　“您是觉得他们有危险吗？就算被拒绝也特意把守护符咒放在他们身上。”地精皱着眉头询问，很不理解的样子。
　　这可是领主大人亲自制作的守护符咒！多少人连见都见不到，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居然敢拒绝！
　　“是啊。”尤金眼底有银色的光芒流动，“我刚刚透过水晶球，看见了他们的未来。”
　　“您真是最伟大最善良的领主大人。”地精感叹道。
　　“其实也没那么善良，”尤金笑着又翻过一页，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书本上的手写字迹上，照亮了亡灵沼泽四个字，“我只是看到他们和我们的未来有所交集，或许我能够通过他们找到我要的东西。”
　　地精大概知道尤金特意离开领地来到这里的目的，低头祝福：“愿大人此行一切顺利。”


第64章 
　　小酒馆。
　　这家酒馆被开在偏僻的巷子里,巴掌大，老板是个脾气糟糕，浑身酒气,不爱搭理人的老头,所以来往的客人就更少了。
　　达伦熟门熟路地拐到这家小酒馆前,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
　　“谁呀？”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
　　达伦受了他这一巴掌，笑嘻嘻坐下来：“老头,我也好久没来看你了。”
　　老板坐直身体：“说吧，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达伦说归说,还是顶着老板我就知道的表情,拿出罐头递过去，“北域便利店出品。”
　　“问题不大。”老板回答。
　　达伦：？
　　“当然不需要看，听说那家便利店后面是光明神殿的圣子。”老板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大口大口喝起来,看对方惊疑不定,撺掇道，“要不你自己吃一口试一试？”
　　达伦又看他几眼，最后还是打开罐头。
　　调理得当的肉类气味诱人,入口柔嫩多汁,又富有嚼劲。
　　就算是一开始满心警惕的达伦都忍不住连续多吃了两口,这才发现这东西的口感有些熟悉,似乎是之前吃过的——
　　“史莱姆肉。”老板解答他的疑惑。
　　达伦瞪大眼睛：“你别骗我，我又不是没吃过史莱姆！”
　　说着说着他又回想起曾经在万般不得以下吃掉的那一团果冻状物体，那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最恶臭的沼泽的淤泥的腥味瞬间冲进脑海,一下子就引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信不信由你，可能他们光明神有什么办法去除掉史莱姆身上邪恶的味道吧。”老板耸耸肩。
　　确认完这个罐头无害,达伦也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把一袋钱放在老板柜台上，抱着罐头美滋滋回去。
　　家里也好几天没吃到肉了，买都买了，干脆拿回去当加餐。
　　达伦心里想着，脚步都轻快起来。
　　直到在靠近家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是曾经在外奔波时反复出现的味道，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死亡之神的降临。
　　达伦的心提了起来，加快脚步，冲向自己家的小屋。
　　一个人拦在了他面前。
　　是领居家的大哥，多年的耕种生活使他驼了背，但身形依旧宽厚高大，褐色的眼睛看过来时带着温厚，和一目了然的同情：“达伦，你冷静点。”
　　“我现在就很冷静。”达伦回答，带着轻浮笑意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锐利起来，“怎么了？”
　　“子爵的护卫来了一趟，你的父母……”大哥欲言又止。
　　达伦已经听不见后面那段话了。
　　他风一样跑过最后这段归家的路，来不及喘气，就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半掩着的门。
　　到处都是血。
　　鲜红的颜色瞬间模糊了整个视野。
　　“妈妈！”“爸爸！”“弟弟！”“二妹！”
　　达伦在喊着，仓皇在狭小的屋子里寻找，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最为醒目的是四道长长的拖行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了院子里。
　　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吓我。
　　达伦自言自语着，跟上拖行的痕迹，轻轻的推开了通向后院的门。
　　四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半空中，睁着恐惧和绝望的无神眼睛，随着风吹过而轻轻摇摆。
　　一棵树，居然可以吊起四个人的重量。
　　这一晚上，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绝望的哭喊。
　　邻居迟疑许久，终于在天明声音消散之后，再次敲响隔壁的大门。
　　没有人出来开门。
　　邻居们对视一眼，纷纷拿来工具，齐心合力撞开大门。
　　幸好他们没有在这个悲痛的日子里见到一具新的尸体，但达伦依旧不见了。
　　子爵城堡。
　　这是整个小镇附近最豪华的一座城堡，哪怕站在最南边的山上都可以看见北方城堡高耸的黑色尖尖塔顶，当城堡的钟声响起时，整个小镇都会被唤醒，按着它所给的时刻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达伦轻盈地避开守卫，跟着送入城堡的干草们一起来到了围墙之内。
　　这里行走的仆人都比外面殷实的人家吃穿更好，面色红润，身材健壮，只是神色颇为严肃，只敢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两句。
　　达伦不关心他们，只是目标明确地在夜色落幕之后走向城堡中心。
　　城堡之中有诸多暗门，达伦凭借着经验发现了几个，每次打开总是可以看到闪闪发光的金币、绚丽多彩的珠宝或者是最朴实的满仓的粮食。
　　“啧，有些都发霉了。”达伦抓起一把泛着诡异绿色的小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终于，他从路过的仆人口中听说了尊敬的子爵大人今天晚上正在楼顶和新抢来的夫人谈情说爱。
　　达伦一路走上楼梯，越靠近顶层楼梯就越是狭窄，隔着薄薄的一层门，他隐约听到男人愉快的粗嘎的笑声，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猪。
　　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在暗色的烛火下反射出冷冷的光。
　　木门被推开，穿着子爵礼服的人影背对着他，正在急不可耐的耸动着身子。
　　下一秒，一把轻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割开了他的脖子。
　　没有大量的血喷出，这一刀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气管，却巧妙地避开了动脉。
　　子爵捂着喉咙向后倒下，在他身下的女人还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被从子爵身上撕下来的披风盖住全身，随即是明显掩盖过的特意掐尖的声音：“盖上，跑吧，别多嘴，我不想杀你。”
　　女人将自己裹在披风里，捂着嘴退到了角落里。
　　达伦转头看向子爵，匕首方向一转刺穿他的手掌将他钉在地上：“你今天为什么要杀人？”
　　子爵脸上满是惊恐，惊恐之中又透着一丝茫然。
　　达伦看出了他的迷惑，越发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派侍卫去杀一整家人？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子爵终于稍稍缓过来，声音微弱，但学过唇语的达伦读出他的意思——我不知道。
　　“你凭什么不知道？”
　　子爵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暴徒越发愤怒，惊慌失措地疯狂摆着能动的那只手：“每天都要杀不少人，我哪知道是哪一个？”
　　达伦怒极反笑，一脚踩住他的手腕拔出匕首。
　　眼见着这凶徒就要结果他的性命，子爵只好疯狂甩锅：“都是管家告诉我要杀谁我就杀谁的！你要问就找他问！”
　　十分钟后，被尊敬的子爵大人叫过来的管家一上天台，就被人捂住喉咙，捆在地上。
　　他正想要尖叫着让对方好好看清绑一个多么了不得的角色，就对上了一双怒意沉沉怨气满满的眼睛。
　　正是他尊敬的子爵大人。
　　“子爵？”管家不敢尖叫了，疑惑着艰难发出声音。
　　子爵冷哼一声，捂着喉咙还努力想要发声：“看你做的好事！”
　　“说吧，你今天为什么让人出去杀了一家四口？”达伦踹了他一脚。
　　“谁家？”管家迷茫。
　　“斯克拉姆家。”达伦已经对他们不抱希望，“南边的那一家。”
　　管家总算是回忆起来，双手一拍：“我想起来了！那一家人真是太可恶，太贪婪了！他们居然敢捕捞子爵大人您的鱼！”
　　“昨天我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小孩在山那里偷偷烤鱼，跟过去一看，他们在山脚一个小池塘里养了几条鱼，现在都已经长成了！我们都知道这一整座山都是您的领土！在您的领土上养鱼，怎么可以不算是您的鱼呢！这群该死的贱民居然不主动把鱼送过来，居然还敢独自吞了，必须死刑！”
　　噗嗤——
　　刚刚还在义正言辞，手舞足蹈的人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跌落下去，死亡的一瞬，脸上还满是诧异。
　　达伦面沉如水：“真可笑。”
　　他扭头看向子爵，抽出带血的匕首，一步步走近他。
　　在匕首即将夺去仇人性命的时候，该死的属于教廷的金光一瞬间迸射出来！
　　达伦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甩飞出去，勉强缓冲翻滚落地，再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属于光明神的护符！像这种卑劣恶心的猪猡居然也配得到光明神的垂怜吗？！
　　子爵在这股自愈力量的作用下，终于站起来扶着墙开始尖叫：“过来！侍卫们快点来保护我！”
　　从天台上可以看到城堡里都开始慌乱起来，四处都有火把点起，门外响起混乱的脚步声，那是前来支援的护卫。
　　达伦知道他现在只要一迟疑，就再也没有手刃仇人的机会。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向仇人。
　　光明越发灿烂，却不像它所颂唱的太阳那样温暖，反而像是最热的岩浆，像是最寒的冰霜，阻挠着他的行动。
　　达伦已经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这股神力的作用下消散融化，然而，就在他满腔孤勇，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刻，另一种力量从他的口袋里散发出来，接着，不容置疑地推开了围拢着的他的光芒！
　　机会来了！
　　达伦终于将那把刀刺进了仇人的心脏，鲜血瞬间喷溅满他的全身，带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沐浴。
　　门被人撞开，紧接着是守卫们的呼喊：“抓住那个刺客！别让他跑了！保护好子爵大人！”
　　达伦坦然地转过身：是时候回家了。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熟悉的力量再次从他的口袋里迸发，让达伦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再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间地下室，面前是那个微笑着的神秘便利店店员。


第65章 
　　尤金已经等候许久。
　　经过反复的练习,尤金最近刚刚点亮了预言魔法的技能点，再加上几位法师提供的消息，终于锁定了对系统斩草除根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则指向这片中北地区边缘的小镇。
　　尤金干脆将领地事务交给手底下人处理,自己出来扮作一位北域便利店的年轻店员,来到这个小镇四处探查。
　　就在他到来的第一天,曾经去过那里的人便出现在他面前，更重要的是透过水晶球，可以看见他未来的命运是一片血色。
　　所以,尤金将准备好的魔法护符塞进了他口袋里，还特意在上面制作了一个小的空间转移法阵。
　　没想到到晚上这个法阵就被启动了。
　　尤金看着面前一身鲜血的年轻男人,微笑不语,等鱼上钩。
　　达伦见到他先是一愣，很快就想起被转移过来时从口袋里向外蔓延的那股神奇力量，立刻检查起来。
　　他看到了白天尤金赠送给他的贴纸,启动之后,原本隐形的魔法符文已经全部浮现出来,看起来赫然是一个魔法护符。
　　“你是魔法师。”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牢牢握住匕首，警惕地看向尤金。
　　尤金：“当然,我看见了你的未来,便出手相助。”
　　“那你有什么目的？”达伦在佣兵生涯里也见过一些魔法师,有一些是被贵族豢养着的,还有一些则是流浪魔法师。
　　他们总是显得古怪而不近人情，带着对某些东西的奇异偏执。
　　这种人突然出手相助，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
　　难道真的是想要将他献祭给深渊？
　　达伦在心里揣摩着。
　　他早就已经心存死志,若是被献祭深渊也不是不可，但最好能交换来更多,比如彻底杀死每一个沾染了他家人鲜血的仇人。
　　“你现在还是很危险。”尤金没有直接说，而是一抬手。
　　达伦面色一变。
　　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开始蠕动起来——他脚下踩着的石板居然是一只怪物伪装而成的！
　　从无尽的阴影里爬出一根又一根的狰狞的触手，一层又一层地将整个地下室包裹。
　　那蠕动的黏腻触手从深处吐出一面镜子。
　　尤金站在无数触手的中心，好似被它们拱卫着：“让我们来看看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达伦看见了他的家，一整条街上到处都是拿着刀剑的侍卫们。他们正像对待牛羊一样，用鞭子，用刀鞘，用辱骂和斥责驱赶着他熟悉的邻居和朋友们。
　　在他们身后，昨晚带着侍卫队来抓他的另外一位仆人针对着另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点头哈腰：“您放心，杀害子爵的凶手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我们已经画下了那个刺客的样貌，很快就会粘贴在城市的每一处，告知每一个平民，及时上报这个危险人物！”
　　画面一转，附近的城市门口赫然已经贴上了他的通缉令，城门口的卫兵们正拿着通缉令，认真地比对着正在排队路程的每一个人的面孔。
　　画面再次移动到教廷，匆匆来往的神父们手中也拿着同样的通缉令。他们将会带着寻找刺客的任务回到自己驻扎的教堂，成为神明在人间的眼睛，盯着每一个犯下不法之事的凶徒。
　　“无论如何，我的邻居朋友们都是无辜的。”达伦喃喃自语，“而且，就连神明都不知道真相吗？”
　　尤金没有直接撕毁他对教廷的信仰，只是说：“你的邻居朋友可以去北域生活，我们的人已经派了出去。”
　　“那么代价呢？”达伦清醒地发问。
　　没有直说，但他的神情分明已经有所动摇。
　　尤金还是在继续抛出鱼饵：“我是个魔法师，所以我能看到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你家人们的下落。”
　　达伦面色沉冷：“凡人终有一死，我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亵渎他们尸体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指控，魔法师脸上还是挂着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缓缓举起手中的水晶球，一抹银色的光辉在他眼里亮起：“这与身体无关，而与灵魂相关。我透过水晶球看到了一个地方，你曾经去过，现在你家人死后的灵魂也正在那里。”
　　达伦身体一震：他确实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会出现死者的魂魄。
　　“亡灵沼泽。”
　　“就是这里，”尤金打了个响指，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身上有那里的气息，我需要你来帮助我到达那里。”
　　那双几乎完全被银色占据的眼睛无限靠近，达伦在这种压迫感下几乎要窒息。
　　“好。”他听到自己回答。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彻底翻转。
　　幽远的狼嚎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湛蓝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冷黄色的新月，这月亮是如此之大，几乎占据了半边天幕，却依旧照不透薄薄的白色雾气。
　　冷意从足下黏腻的沼泽透入骨髓，让达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他第一次踏足这片沼泽。
　　曾经在佣兵团里拼命的时候，他就在护送一车货物的路过森林的时候遇到过强盗，生死一线的搏杀中，逐渐脱离原来的路径，最终误打误撞进入了这片沼泽。
　　后续的记忆他已经完全忘却了，只记住刚刚闯入这片沼泽时的惶惶不安，以及像雨水一样从天而降的无数亡灵。
　　达伦听到呜咽的声音，抬起头便看见无数飘散的白色光点从天而落，像是一场冷到极致的流星雨，等到进前十便发现那些白色的光点，赫然是一张又一张透明的人的面孔。
　　“你的家人在那里。”尤金开口。
　　达伦立刻看了过去，对上了四张无知无觉的熟悉面孔——那都是他熟悉的家人们，此时都是面无表情，双眼失神，但虚幻的身体却紧紧的挨在一起，如同他们生前一样。
　　“妈妈！爸爸！弟弟！妹妹！”
　　这一刻，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近乎疯狂地向前，大踏步冲过去，想要拥抱住失而复得的家人。
　　然而，每迈一步，他的脚就会在泥沼里陷深一寸，直到整个腰部都没入地底，伸长手臂，却还和幽灵们有一尺之遥。
　　尤金运转起风的力量，飘在半空中，脚不沾地地混入幽灵之中。
　　这种体验并不美好，因为每一次幽灵的接触都带来如同冰川般的寒意，以及一段又一段快速涌入脑海里的记忆和情绪。
　　但他很快就习惯了，专注于施法，快速地飘到达伦面前，伸出手。
　　无形的法师之手在空中凝聚成型，抓住达伦的衣领把他从泥泞中拔出来。
　　这下子，达伦总算再次拥抱了幽灵，面带着微笑，让自己沉浸在死亡的寒意之中。
　　家人们临死前最后的痛苦是如此清晰，让达伦泪流不止。
　　他终于选择背弃自己的信仰，不管不顾的头像，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魔法师，哽咽着询问：“有办法让他们清醒吗？或者让他们回到身体里面？”
　　“有的，只需要你……”尤金轻声说，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月色下飘扬的黑色发丝像是蠢蠢欲动的毒蛇。
　　“吼！”一声龙吼声彻底打断他的蛊惑行为。
　　下一秒，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摇摆。
　　尤金抓着达伦极速后退，接着便看到沼泽地开始冒出大量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滚沸腾。
　　紧接着，一截白骨从地面冒出来，狠狠撑着泥地用力——
　　一双巨大的白色骨翼铺天盖地的展开！
　　庞大的身躯随之甩脱泥泞而逐渐浮现。那高度比世界上最高的城堡还要高，让人只能拼命地仰起头才能够看清那兽形的头颅，以及点燃在颅骨中的一束幽蓝色的火焰。
　　“这是什么东西？”达伦目瞪口呆，今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尤金回答：“非人类的智慧种族。”
　　可是那些非人类的智慧种不都和人类长得差不多吗？甚至好多都身材娇小！
　　“他是传说中的龙。大陆上最靠近神明的生物，很久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尤金这样说，“据说每一头巨龙在死去的时候都会离开龙岛，前往他们命中注定的应许之地，静默地化作一具骨架，但这种得天独厚的生物，就算只剩下骨架，也能够保存意识。”
　　“是吗？尊敬的骨龙先生。”
　　尤金彬彬有礼地行礼。
　　“让人作呕的虚伪的人类法师！”骨龙不满地怒吼着。
　　这些人类中获得了特殊力量的家伙在曾经的岁月里总是喜欢骚扰巨龙，觊觎着他们的血肉、鳞片、火焰甚至是口水！
　　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地拍动着翅膀，整个庞大的身躯扑了上去！
　　幸好尤金穿越到这里之后，首要练习的便是疾风术，之后学习了一些空间书法之后，则将短距离内的空间跳跃练习到了极致。
　　甚至不需要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已经拎着达伦在空中连续闪烁十次，在这片空间之中辗转腾挪，轻盈地越过骨龙的一次又一次袭击。
　　骨龙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放弃攻击的意思，相反，他开始稳稳停在半空，然后张大了那恐怖的深渊巨口。
　　一点明亮的光芒在他的喉间酝酿——
　　巨龙吐息！


第66章 
　　一点蓝色的光芒出现在骨龙的口中,接着，那点微弱的蓝色光芒迅速膨胀，如同一把蓝色的长矛飞出！
　　尤金第一次面对如此高等级的战斗,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斗志都被点燃,慢条斯理地抬起手。
　　无数狰狞的触手从暗影里探出,迅速地包裹住两人，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接着，触手如同开放的花朵一样打开,露出毫发无损的两人。
　　达伦喘息着，扭头询问：“骨龙是守护这片亡灵沼泽的生物吗？你有把握击败它,带走幽灵吗？”
　　一句话,彻底激怒骨龙。
　　“愚蠢！”它怒吼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这场混乱的战斗持续许久，最终终止于达伦试图牵着自家几个幽灵离开。
　　啪！
　　忍无可忍的骨龙尾巴轻轻地抽过去。但对于他来讲,极为轻柔的力道也足以让普通人当场晕倒。
　　尤金忍不住笑起来：“您对自己伙伴的后人也是如此粗暴。”
　　骨龙和他打了这么久,也知道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态度友善许多，傲娇地哼了一声：“他算什么？”
　　“但是，小子,”骨龙声音低沉起来,幽蓝色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却强悍的法师,“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骗他。”
　　尤金坐在触手上，任凭不白将细软的触须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为他输送魔力：“我没有骗他，如你所见,只需要一点亡灵魔法，这些幽灵都将有机会常驻人间。”
　　他抬起手，一点魔力输出，原本呆愣愣的小孩子的幽灵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接着就一把抱住昏过去的达伦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吵得龙脑瓜子嗡嗡的，骨龙努力控制住自己再次一尾巴抽过去的冲动：“你们魔法师讲究等价交换，那么你希望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尤金图穷匕见：“代价我希望从您这里收取。”
　　吼！
　　暴怒的骨龙再次以凶悍的巨龙吐息回应。
　　这一次，尤金也因为魔力即将耗尽而被巨龙吐息轻轻擦过，顷刻间衣袍的下摆便被撕裂。
　　他淡定地按住差点发生暴动的不白：“乖，问题不大。”
　　怎么说都得让骄傲的巨龙出口气，才可以继续谈判。
　　骨龙冷冷地喷了个响鼻：“巨龙不会向凡人低头。”
　　“除非那个人祖上就和您有些关系。”尤金又看向达伦。
　　他穿越的这个游戏厂家之前画的饼里面就包括龙骑士职业，所以世界背景里也就设定在巨龙消失之前，他们会遇见一些人类伙伴，并缔结契约。
　　达伦家祖上在巨龙远去之前，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机遇，那份契约在他们世代的血液里都融入了一点巨龙的气息。
　　而不白也在达伦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地下室的一瞬间嗅到了那股气息，并及时告知了尤金。
　　尤金原本还只是猜测这份巨龙的气息与达伦进入过亡灵沼泽有什么联系，万万没有想到，亡灵沼泽的守护者居然就是这么一只骨龙。
　　但骨龙的力量也足够了。
　　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特性，让他们可以很轻松地触碰到人的灵魂，也就意味着——
　　“我想请您撕裂我的灵魂。”尤金仰起头笑着说道。
　　月色落在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如同冰雕玉砌一样，冰冷的几乎不像是真人。
　　就连见多识广的巨龙都为之惊愕。
　　你们人类难道不是一种贪生怕死的生物吗？就算撕裂灵魂而不死，也会长久的被灵魂破碎的痛苦所纠缠。
　　尤金带着笑容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要求，补充道：“您或许会喜欢这份工作。”
　　骨龙终于来了兴趣：“你是第一个这样跟我说的人类，有意思。”
　　他缓缓举起一只爪子，很快意识到这只爪子对于人类来讲还是太大了，于是只是吝啬地伸出一点指甲尖：“怎么撕？你要是只想撕裂灵魂好去死就没意思了。”
　　“当然不是，”尤金举起已经准备好内容的魔晶投影仪，“我觉得这可以称之为一种灵魂手术，剔除没有必要的病灶，留下完好的部分。”
　　魔晶将一张完整的解剖图投影出来。
　　骨龙唔了一声：这张图画的真好，看上去和他能看到的一些普通人的灵魂形状完全一样呢，好多细致的细节和层次都被画出来了。
　　接下来，尤金举起一根法杖，像教鞭一样点着上面的解剖图，轻轻松松便完成了放大缩小：“我们来看一下这个区域，这里是灵魂负责与外进行能量交换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其他能量入侵的区域，灵魂上的病灶就存在于这里。对此我做出了这样几个手术计划……”
　　骨龙从兴致勃勃地听讲，逐渐变成双目无神地神游，渐渐的那两点幽蓝色的灵魂火光都暗淡下来，大脑袋一垂一垂的，眼见着又要栽回沼泽里面。
　　尤金：……
　　唉，就知道这种天生拥有力量的生物是没有耐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难怪那群一辈子追求知识的法师说起来都对巨龙这种生物都有点看不上。
　　他只好把最关键的能够请动巨龙的筹码抛出来：“骨龙先生，或许您想先看一看这一次需要切除的病灶？”
　　骨龙翅膀一抖，醒了过来，探究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却才华横溢的法师。
　　尤金这种级别的法师当然给自己的灵魂上了重重保护，绝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窥见他灵魂的形态。
　　骨龙听他介绍就已经对这次撕裂灵魂，啊不，进行灵魂手术的目的感兴趣了，现在终于可以拆开这个小礼物的时候，爪子蠢蠢欲动。
　　然后，他就看见灵魂深处那一点彩色，嗅到了熟悉的来自于神明的气息。
　　怒火唤醒了早已不存在的血液，让骨龙愤怒地甩起了尾巴，张开翅膀直冲天际。
　　在天空盘旋数圈，终于让冷风冷静了大脑之后，骨龙才落下：“那群虚伪的高高在上的恶心的神明。”
　　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对付这种得天独厚的生物？他们一整个种族的消失，完全是因为神明的偏心！
　　“原来你也是被神明盯着驱使着的可怜虫。”他冷笑着，态度却明显亲近许多，“我很乐意毁掉神明在人间的任何一点布置。”
　　“那就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尤金抓住他的指甲尖，轻轻上下摇晃两下。
　　巨龙矜持地点头，接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尤金开始展示他制作的一整个操作流程的ppt：“那么，骨龙先生，为了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您得好好学习这些。”
　　“您也不想被神明比下去吧？”俊美逼人的领主微笑着。
　　早晨的阳光照在眼皮上，很快就让昏迷的年轻人不自觉抖动着睫毛。
　　“醒了！哥哥你醒了！”
　　“哎呀，不要挤到哥哥，他都开始冷的发抖了。”
　　“你们两个小孩子都离远一点。”
　　“达伦，我的小心肝，你还好吗？”
　　达伦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妈妈温柔的眼神，如果不是吹来的风极其寒冷，眼前是一片碧蓝的天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家里，又是一个正常的赖床的早晨。
　　他霍然坐了起来：“你们！你们没事？！”
　　“当然没事了，”妈妈飘在他旁边，打着毛衣，“领主大人说他用一些血缘魔法把我们和你连在了一起，之后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北域。”
　　“领主大人真是个好人。”爸爸发自内心地说，憨厚的脸上是诚挚的光，“愿神明保佑他。”
　　弟弟：“哎呀！领主大人是法师，神明不会庇佑法师的！”
　　爸爸没好气地胡了儿子脑瓜子一巴掌，幽灵居然还能发出清脆的啪的一下：“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魔法之神！领主大人一定就是祂的圣子。”
　　达伦：……
　　可以，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妹妹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个，飘在白色的地面上，笑着拍着手：“我们去北域的话，是不是每天可以吃到便利店里那么多的好东西啊！”
　　“当然可以，到那里之后，按照北域的移民措施，我们可以先住在公租房里面，接着只要我们努力工作，就可以获得很多的工分，这些工分可以让我们兑换新的房子，兑换美味的食物。”
　　“你们两个小孩子还可以去上学去学魔法！”
　　一家四口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眼底都是热切的光芒。
　　还停留在复仇阶段版本没更新的达伦挠头：怎么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接着，他也从见到家人的关系中恢复出来，发现旁边飞过的是白色的云层。
　　等等！他们居然是在空中！
　　脚下的地面甚至是白色的！
　　达伦慌张地低头看着白色的坚硬地面，伸手想要摸一摸确定。
　　“臭小子，你摸谁呢？”
　　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接着便有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看过来。
　　“骨……骨龙！”达伦浑身一震。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法师跟这个巨龙打了起来！怎么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坐在巨龙的背上被他带着飞？
　　“安静点，要对巨龙先生有礼貌。”倒是灵魂被巨龙庇护过的幽灵们对骨龙接受良好，“没有它，我们早就消散了。”
　　达伦沉默，然后开口：“谢谢。”
　　骨龙哼了一声，接着便有一张羊皮卷飘过来，让他继续阅读起来。
　　达伦瞟一眼，好像看到了什么切割灵魂的108种方式之类的句子。
　　没等他寒毛直竖，神秘的法师就出现在他身后。
　　尤金安抚他：“没事，骨龙先生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达伦噢了一声，因为连续受到的冲击过大整个人还有点傻乎乎的：“什么准备？”
　　尤金淡定回答：“撕裂我灵魂的准备。”
　　“撕裂灵魂……”达伦点点头，然后猛地装过头，幅度之大，让尤金都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脖子折断。
　　“啊？！！”


第67章 
　　达伦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玩笑,因为那个该死的神秘法师对着他震惊到变形的脸，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你……”他磨牙许久，想到对方对他的帮助,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接下来你想带我们去哪里？”他达伦询问,骨龙的身躯是如此庞大,坐在背上根本看不见地上的情形。
　　“马上就到了。”尤金向前看去。
　　下一秒，平稳飞行的骨龙突然收拢双翼，如同一把刺破空气的利剑,直挺挺地向下冲去！
　　啊啊啊啊啊——
　　站在骨龙背上的人和幽灵发出尖叫，接着,尤金抬起手,风元素被他的意志聚拢成型，化作一条长长的丝带，将众人牢牢固定在骨龙背上。
　　达伦胆子大,很快就能够在狂风之中睁大眼睛,看着骤然出现的景色。
　　白雪尚未化尽的地面昭示了这里必然是被称为不祥之地常年严寒的北域。一排又一排四四方方盒子般的建筑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中间是宽敞整洁至极的道路，无数行走的人像是一个又一个小黑点在这道路道路上从容地行走，而最外围则是一群铁灰色的整齐至极的高耸城墙！
　　短短两年时间,北域居然在一个蛮荒苦寒之地建立了具有独特美感的城镇！
　　“看到了吗？”神秘法师此刻居然是稳稳飘在他身边的,头发丝毫不乱,稳稳举起手指向下方的城镇,“这就是你们将来要居住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欢迎来到我的领地，我的北域。”
　　“来了！”城墙上负责瞭望兼侦察敌情的守卫大喊一声，“我们的领主大人回来了！”
　　随着他的叫喊,正在此处守卫的人都抬起头，热切地聚拢过来。
　　为了避免骨龙的归来吓到群众,尤金早就已经发信息回去告知北域做好迎接准备。
　　所以，骨龙的出现虽然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民众并没有恐慌，也没有发生大批人抱头鼠窜，造成拥挤踩踏事故的情况。
　　相反，此刻沸腾的民众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和激动。
　　“好大的一条龙！”
　　“我们领主大人必然是神明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不然怎么能够征服这么庞大的怪物！”
　　“真的是太酷辣！我以后也要像领主大人一样让一头龙带我飞！”
　　……
　　“吼！”
　　骨龙大吼一声，稳稳着陆，恰好落在城墙外。
　　他设想过自己威风凛凛地降临的场景——那群愚蠢胆小的人类肯定是四散而逃，用恐惧和尖叫为他助兴。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阵欢呼：“龙啊！”“龙来了！”“领主大人真厉害！”
　　接着，城门被打开，一大群蚂蚁一样的人类聚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头巨龙。
　　“哇，是骨头做的，好凉！”
　　该死的，居然有人类敢摸他的爪子！
　　骨龙不耐烦地抖了抖，然后就听到人群传来一阵叹息声：“哎呀，会和炸毛的猫猫一样抖毛呢！”
　　骨龙：哈？！
　　“他们是觉得您很威严，很厉害。”尤金干咳一声，解释道。
　　骨龙：“是吗？”
　　“当然！威严厉害的骨龙阁下！”人群齐刷刷认同领主大人的观点。
　　还有人举起手中的晶石：“我们报社正要记录您的英姿呢！明天早上，整个北域的人都能看见您帅气的身体了！”
　　骨龙哦了一声，然后就看见那人手里的小石头投影出一个帅气逼人的影子，正是自己。
　　向来骄傲的巨龙顺利被顺了毛，满意地嘟哝一声：“可以。”
　　“那您还可以再让我们拍几张吗？”报社记者兴致勃勃地问。
　　骨龙矜持点头：“我勉为其难给你一个机会。”
　　咔嚓，咔嚓，咔嚓……记者立刻拍起来。
　　尤金满意点头：报社是开春时候才开起来的，如今已经发展的相当好。
　　最开始是一群人迷上了留影晶石，向芙莲娜申请学习制作方案，然后在夜校建立了留影晶石兴趣小组，在各种地方进行拍摄并到处分享照片。刚好，社长第一次拍摄领主出行的时候就被尤金发现了。尤金有点恶趣味，让偷拍的人回去写个八百字介绍，没想到这人识字课学的相当不错，稍微一修就是篇歌颂领主进行文化宣传的新闻稿。尤金干脆把这篇稿子公示出去，很快就有居民提意见希望能多看到这样的内容。出于丰富北域人民精神生活的目的，刚刚成立没多久的留影晶石兴趣小组获得了来自领主办公室的大笔资金援助，又从文学兴趣小组和绘画兴趣小组挖了些墙角，逐渐成为了北域第一报社。
　　骨龙还在沉迷摄影，而被带来的幽灵们和达伦则被移民办的工作人员接待。
　　“姓名？年龄？种族？”负责填写表格的是一位地精，抬着头询问，对漂浮的幽灵见怪不怪——怎么说都是领主大人带回来的，肯定没有问题。
　　喜欢领主大人的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种平常城镇里绝对见不到的场景让达伦一阵恍惚：他本来都做好养着四个幽灵东躲西藏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儿居然连幽灵都可以当居民。等等，接待员是个地精，还是个会写字的地精，文化比他还高，那没事了。
　　一行人很快就拿到了居民身份证，幽灵的身份证被施加了魔法，居然可以好好挂在幽灵身上，让弟弟妹妹们都爱不释手。
　　他们变成幽灵后好久没能触摸到物体了！
　　“接下来是体检环节，”接待员终于露出一点苦恼，幽灵这个种族身体都是透明的，怎么体检啊。
　　“没事，我已经检查过了。”刚刚和管家交谈处理好几件急事的尤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上面油墨未干，“幽灵病理学第一版已经出来了，让医务处看一看，有问题可以找骨龙先生询问，注意不要麻烦伯特医生。”
　　“好。”接待员立刻笑起来。
　　他们领主大人都安排好了，那肯定不会出错。
　　幽灵不需要体检，所以一家人中只有达伦要接受检查，偏偏他身上的伤还真不少。
　　“唉。”这是爸爸的叹气。
　　“达伦……”这是妈妈的眼泪。
　　“哥哥！”这是小家伙们可怜巴巴的眼神。
　　达伦一阵头皮发麻，差点夺门而出。
　　医生都差点没摁住即将逃跑的病人，好不容易才把伤口包扎好：“这两天注意不要沾水。”
　　“好好好，谢谢医生。”达伦妈妈点头，正要掏银币，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幽灵了。
　　还是达伦从腰带里拿出一块金币，正要开口。
　　“我们北域收的是工分，新居民可以享有首次治疗优惠和无息贷款，”医生解释，“一共十工分，您在一年里还上就行。不用到这里还。贷款相关业务都是领主办公室负责的。不过领主说以后会开个专门的部分负责，名字会叫银行。”
　　好嘛，在北域，钱还花不出去。
　　达伦心里想着得去问问金币和工分怎么兑换。
　　然后他们一家就施施然走出了医务室。
　　“阿嚏——”刚刚结束午休没出门就被同事拖着聊会天的伯特突然感到一点冷意，但出了休息室，左右看看都没有发现什么。
　　直到晚饭时，他才看到老仆人正在闷头学习一本书。
　　看封皮颜色应该是他们这些医生的培训教材。
　　伯特想着他熟悉这些或许可以帮个忙，凑过去一看——
　　“幽灵？！新教材？我们以后还要治疗幽灵？”
　　真是该死的罪不容诛的邪恶魔法师！怎么什么东西都养啊！
　　伯特的同事们齐齐叹口气，过去拍拍他肩膀：“放松点，领主大人说种族平等，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什么都不懂。伯特气闷地闭嘴了。
　　唉，果然和领主说的一样，伯特医生比较胆小，害怕这些非人类种族，真是太可怜了。同事们想。
　　另外一边。
　　幽灵一家已经成功入住北域提供给新居民的公租房。
　　达伦一进楼就见到了熟悉的邻居大哥。
　　“达伦！你也被领主大人救出来了啊！听说你干掉了那个子爵，做的真漂亮！”
　　他和达伦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子爵被杀之后，子爵的侍卫和贵族亲戚们都开始追杀凶手，闯到他们那里把认识达伦的人都逮捕了。
　　接下来，这些邻居家里都被侍卫们洗劫干净，本人都被投进监狱里。
　　“没吃什么苦，他们就是要钱，第二天领主大人的人就进监狱把我们赎出去了。”大哥笑笑。
　　倒是达伦非常愧疚：“如果不是我……”
　　“你家人都……也是应该的。我们后来都说要是自家发生这种事情也是忍不下一口气的，就是没你这么厉害，杀不了子爵。再说领主大人也是你请来救我们的。”
　　“我以后也会保护你们的。”达伦郑重承诺。
　　幽灵家人们也从楼上飘了下来——他们迫不及待想看看新房子，干脆直接飘了过去，倒是省下了走楼梯的麻烦。
　　“你们回来了！”大哥搓搓手，还有点紧张，“没想到领主大人说的是真的。”
　　“是啊，领主大人不会骗人的。”达伦爸爸熟络地和大哥击掌，“以后我们还是邻居。”
　　“那好，以后我们攒够工分出去买房也住一起。”
　　“买房也要工分啊？”
　　“你们来的晚还不知道吧，这里干活都付工分，工分可以买的东西好多呢……”
　　“领主大人给我们安排了冷库保鲜的工作，这个也算工分？”
　　“当然，这个工分肯定多。”
　　众人都聊得热络，就连弟弟都开始幻想工分换糖吃了。
　　他一算自己想吃的，深觉不够，又盯上冤种哥哥：“哥哥，你能拿多少工分啊？”
　　“哎呀，哥哥还没工作呢。”漏风小棉袄妹妹体贴地阻止了弟弟，“真拿他没办法，我养他吧。”
　　无业人员·零工分·可能要靠妹妹养·达伦：……
　　于是，当天晚上，尤金就收到了达伦的会面申请。
　　至于申请事由么，“需要养家，急求高薪工作。”


第68章 
　　阳光肆意跨过窗户,进入教堂之中。
　　说来也奇怪，今年在春天到来之后，掌管雨水的神明似乎就遗忘了这片土地,从来没有驾驶着那乌云之城的马车驶过天际,将滋润的雨水洒向土地。
　　神父科特尔送走了前来礼拜的信徒,看向窗外，心里有些沉重。
　　已经开始有信徒向他抱怨没有降雨的情况下，他们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用木桶去遥远的水井那里去获取足够的水来浇灌田里的植物。
　　而遗憾的是,水井里打水的价格一日比一日高，据说是因为领主大人麾下最忠诚的管家发现水井的水线正在一日日低下去。
　　“我们不能够让那些贱民玷污了您宝贵的财产！水井里的水越来越少,一定是因为神明不希望看到他们！”管家这样说着,又一次提高了打水的价格，“相信能够拿出10个铜币的人一定不是那些卑贱肮脏的贱民！”
　　“神明啊！”科特尔在心里诅咒这些扭曲神明意志的家伙，那些总是与魔法师勾结的贵族们果然都应该被天使用审判之矛刺穿,“但愿雨水能够早日落下。”
　　他想了想,没有离开教堂,而是再次跪在巨大的神明雕像前，想要用自己的信仰来换来一次神迹。
　　不过，无论他如何虔诚的祈祷,接下来一个月的天空依旧明亮到刺眼,太阳神洋洋得意的高居天空之上,不为底下的生民困苦所动。
　　科特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教堂的神父,做的也就只有告诉更上一层的教堂，希望教会可以作出决定，以神的名义救济平民。
　　然而,他却惊奇地发现这些平民们脸上的神色都好了许多，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因为干旱萦绕在他们脸上的悲苦神色都被逐渐驱散了。
　　这是一件好事，然而，与之一同发生的事情便是这些平民们越来越少在礼拜日走进教堂。
　　科特尔为此感到不安。
　　所以，他难得违背了对神明发下的誓言，偷偷跟踪了一位许久没来教堂，再次出现时便是在神明面前默默忏悔的平民。
　　平民离开教堂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惶惶不安，但在绕过肮脏的小巷回家之后，面对还在嚎哭着的妻儿，他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于是神父就见到他悄悄进入下城区。
　　在这个不大的城市之中，阶级的分层依旧明显，上城区住着高官和贵族，平民区则是这些神明温顺的羔羊们，而等到下城区，则是一些真正卑劣的无恶不作的家伙。
　　神明早就放弃了他们。
　　这位温顺的羔羊居然想要踏入这种地方！神父想要阻止他，但抱着揭开真相的愿望，他还是继续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下城区里面居然有很多眼熟的平民，而那些他印象中无恶不作眼神凶煞的混混们似乎也都改变了形象，老实本分的推着车站在路边，在和平民热切地交谈。
　　“你也是第一天来这里吧？”神父正打算过去问一句，就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热切地询问。
　　“确实是，”神父努力伪装的像个普通人，“听说这里有些新东西。”
　　“那当然。”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但随着动作可以看出其下强健的肌肉，一双眼睛也极其精明锐利，“要说这些好东西还是我达伦这里最多。”
　　达伦？神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商人的名字。
　　“那你这里有什么呢？”神父询问。
　　“当然是一堆来自于北方领地的好东西。”达伦神秘地压低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些来自北域的神奇便利店？”
　　神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可是那些北域便利店全部都开在大城市。”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那些大的连锁店，北域也很乐意把商品批发给我们这些人，”旁边有个商贩听见他们对话，也凑上来试图拉客，“这可是我专门去大城市里买过来的好东西。”
　　他神秘兮兮地掀开斗篷，下面果然是整整齐齐的一罐又一罐存着粉色肉的罐头。
　　“多少钱一罐？”神父警惕起来。还是听说过北域便利店在那些大城市售卖都有限量的消息的，那么这商人是如何拿到这么多罐头的？
　　“十个铜币！”商人比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低价。
　　神父：……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要被骗了，但是为了拯救这些温顺的羔羊，为了他所信仰的神明，他还是得与这人虚以委蛇。
　　“来一罐。”神父言简意赅地回答。
　　商人啧了一声：想到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是个肥羊，实际上居然这么吝啬。
　　神父还是顺利拿到了罐头，然而最开始找他搭话的达伦却没有离开。
　　“你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这里不像他有这么大罐的，部分都是拆散零卖的，”达伦回答，拉着神父到他的摊位上，那里是一个又一个大框，有的里面装着满满一把口味混杂的糖，我的里面装着的是各种成分不一样的肉干，“按重量算，想吃什么自己拿。”
　　神父看看价格，这个价格明显也是低的，但比那个商人要让人安心一点。
　　他干脆要挑挑拣拣各种种类和肉干带走。
　　达伦接过东西放进一个纸盒子里称重打包好边递给他。
　　神父又在街上逛了一圈，而这些下城区的人都只给他看了一些普通货物，全部都是北域便利店里能买到的，价格固然低廉，但不像是能让那些平民们天天过来的。
　　他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抱着食物回家。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妻子看到这大包小包，顿时柳眉倒竖，“家里才几个钱！”
　　到时候孩子们都欢叫着冲了上来：他们早就闻到爸爸怀里大包小包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了！
　　神父讪笑着把东西递给孩子们：按照那位信仰光明神的同事的说法，这些食物里面并没有会危害人健康的东西，不能够作为下城区有问题的证据，他今天这些钱算是白费了。
　　“是糖！”
　　“是肉干！”
　　“哇，肉肉好好吃！”
　　好吧，神父欣慰一笑，也没有那么亏。
　　然后他就看到小女儿拨开包着糖的纸，带着点疑惑地读出上面的字：“滴灌指南？”
　　神父这才发现包糖的纸里面明显印着一些东西，全部打开展平后才发现是一组画。
　　上面只有寥寥无几几个文字，写着名字滴灌指南，然后还有一些器具的名字。
　　就算脱离这些文字，凭借着那些活灵活现精湛至极的画工，也可以清晰的看出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也就是说将水以细小的管子精准的送到植物的根系部分可以达到成植物所需的水分，节约大量的水。
　　神父深深地拧起眉毛：“一派胡言！”
　　植物能够顺利生长，完全是依靠自然女神的恩惠，而水分也必须足够充足能够取悦自然女神，使她降临。
　　这种吝啬的方式完全就是歪门邪道！
　　小女儿被他的暴怒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着跑去找妈妈了。
　　“科特尔！”
　　神父赶紧收起东西，跑去哄孩子。
　　但是这幅画被他记在了心里，接下来他又去那个下城区找到达伦买了一些东西，发现每一次包裹这些小东西的纸张上都印有文字。
　　一些图被裁剪的只剩下一半，似乎是从一张更大的纸上留下来的。
　　神父对于那一些胡说八道的农业知识不感兴趣，但神明对人们的愚昧无知还是宽容的，所以他也只是多在教堂里传播一下神明的恩惠和种植的真相罢了。
　　但另外一些故事，比如一个人是如何通过勤劳和努力收获了更多的食物，一个人是如何通过诚实守信获得了好的结果诸如此类的励志向上的故事，神父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不过这些故事背后都忘记感谢神明的恩典了，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品质取悦了神明，绝对是不会获得成功的。”神父在餐桌上对着孩子们教导。
　　可惜这群小孩子年龄都不大，认的字不多，懂的也很少，满眼只有好玩的画，对他的教导充耳不闻。
　　神父深深叹口气，相当遗憾。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出了名的来自北域的漫画已经迅速的风靡了整个的下城区和平民区。
　　“我想要知道玛丽最后有没有成功打败领主！她这么善良，这么有勇气，便可以战胜那个该死的领主，恢复公主的身份，拿回自己的一切！”这是只拿了漫画一半之后叹息不已，想要从商人那里再买到下半部分的。
　　“那个滴灌知识还有续集吗？”这是稍微试一试之后发现原利用率上升之后，迫不及待想要获得更多知识的粮商。
　　“老板！你们那一个画是怎么样印出来的！这里也有画，想要投稿！”这是没粮吃之后开始自割腿肉的大佬。
　　达伦笑眯眯地接待他们，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卷北域新闻：“没想到这个东西你们也喜欢，其实是北域每天都会发行的新闻，如果你们要的话，也可以每天订一份哦。”
　　“那我来一份！”
　　“我也要！”
　　那手头这一叠报纸全部被买走，达伦又被另一批人围住。
　　“达伦兄弟啊，我们也是这么多次的老交情了。”
　　“是啊是啊，之前你帮我们找到货源去卖便利店的东西真的很好，这一次要不也带我们一起做？我们五五分成！”
　　达伦笑笑，和他们勾肩搭背：“我发财了当然不会忘记哥们，就是我一个人能带的货也不多，现在来的人这么多……”
　　眼见着空气中已经泛起火药味，这些人就要为转卖名额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达伦一摊手：“像那个知名漫画里说的那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干脆告诉你们怎么去北域偷渡好东西吧。”


第69章 
　　伯特将手从晶石上收回来,看着逐渐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石头，没来得及高兴，另一块晶石就被推到眼前。
　　“来试试这个。”芙莲娜一边用笔飞快记录着上一块储存有治愈神术的晶石的各种数据,一边利落地把下一块推过来。
　　“我真的怀疑你们打算榨干我。”伯特嘟囔着,但毕竟已经落在这群邪恶贪婪的魔法师手中,他也只能够低头，勤勤恳恳地继续示范着神术。
　　芙莲娜和几位法师已经尽力对治愈系的神术作出了解析，然而治愈的力量依旧是如此神秘莫测,似乎是独属于光明神的权柄。
　　“行了。”看伯特已经接近力竭，芙莲娜挥挥手,“去拿你今天的补贴。”
　　按照北域的规则,所有自愿配合这些实验的人都将获得丰厚的补贴。
　　伯特心满意足地领取了一大笔积分，扭头又去食堂点了一桌子菜。
　　没办法，对于这些魔法师亵渎光明神神术的事情,他是坚决反对的。
　　但,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食堂的饭菜又实在太香了。
　　伯特在心里第一千遍祈祷光明神不要因此厌弃他，再次确定自己依旧可以施加治愈神术之后，心安理得地开始大快朵颐。
　　而他制作的治愈晶石也在研究后被递交给了领主办公室。
　　不白的触手张牙舞爪,又快又急地从亚伯手里接过晶石,飞快地递交到尤金面前。触手几乎挥舞成一道残影。
　　年轻的领主此时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带着点疲惫的靠着椅子，但目光从来没有从一叠又一叠的公文上离开过半分。
　　亚伯注视着他，无比崇敬：难以想象有人能够在切开自己一部分灵魂之后,在剧痛之中依旧保持着稳定的状态。
　　尤金在完成所有的前置条件之后，终于成功将带有系统的一部分灵魂物理剥离下来。
　　现在,那个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聒噪的声音干扰他思绪的小东西就存放在他脖子上的小瓶子里。迷心魔正在尽职尽责地制造梦境，让它沉醉在宿主亡国的美梦中。
　　触手轻轻地勾着他的手腕，力度不大，但态度坚定，让尤金不得不从文书里抬起头，拿起晶石细细吸收里面的力量。
　　治愈的力量迅速抚平灵魂上的创口，流失的力量也随之回归。
　　“没事。”尤金安抚地捏捏触手，抬头看向亚伯，“达伦做的怎么样？”
　　亚伯：“出乎意料的好。”
　　北域边缘。
　　“这就是你说的北域？”几个商人一身狼狈，跌跌撞撞地来到这片荒地。
　　最早开始和达伦搭话，想要分一杯羹的商人心里已经开始懊悔不迭：他又不是不认识去北域的路，但是现在这方向明明是往西北边的偏僻地方走，根本没有经过北域的关卡。
　　再往前是一座绵延不尽的高山，他们想要跨过这高山，没个一个半月不可能！那样一来偷渡的成本将会大大增加！
　　亏！太亏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和关卡的守卫有关系可以送他们一个大机会呢！
　　达伦看出他们的惊疑不定，笑眯眯打了个呼哨。
　　为首的商人爆了一句粗口，以为他是早已经安排人在这里埋伏，正要拽着人扭头就走。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然而，一阵大风伴随着背后森林摇摆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有一片乌云一样的影子出现在头顶！
　　“天啊！”就算是最精明的那位商人都惊呆在原处，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半步。
　　他们都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头顶正在驶来的庞然大物。
　　阳光照射着它洁白的宽大骨翼，狰狞的骨刺像是寒光烁烁的匕首，头颅里幽蓝的光芒像是死神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
　　完全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巨兽！
　　那该死的达伦那是想把他们献祭给凶兽！
　　商人终于从极端的恐惧中微微回神，尖叫着想要四处逃窜。
　　达伦眼疾手快地拽住衣领把他拖回来：“在这里别乱跑！骨龙先生落地的时候可能会扇到你！”
　　商人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在极致的恐惧下瑟瑟发抖，看着那尊巨兽落地，呼扇几下翅膀掀起一阵飓风。
　　风停下来的时候，那一头龙也开始说话：“你就带了这几个客人？”
　　“下次会多一点。”达伦熟门熟路走上去，拿起一张飞车票，递给骨龙。
　　骨龙用牙在上面咔嚓一咬，留下一个浅浅的洞，检票完成后将目光甩向另外几位：“一个银币一人，包回程，你们付钱吧。”
　　几位商人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听懂它在说什么，哆哆嗦嗦地把兜里的银币都倒了出来。
　　骨龙心里翻个白眼：果然都是愚蠢的人类。
　　它矜持地从每个人的银币堆里拎出一枚，收下作为车票，轻轻一抖，便有一阵风听从它的召唤，将人卷起，一路送到脊背上。
　　接着，巨大的骨翼一展，整条龙带着几人盘旋而上，向着北域快速飞去。
　　它听着背上人惊恐的尖叫，再次不满地冷哼：要不是伤到客人会扣钱，它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无知胆小的人类。
　　好在，落地之后，那位小记者果然应约出现在现场，咔嚓咔嚓记录下它第一次送人成功的英姿。
　　这一趟姑且不亏。
　　商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骨龙抖下去，愣愣地被达伦拉着还不住回头看着正在广场中间不断做着各种姿势的龙：“那是什么？”
　　也有耳尖的听到了那个小记者高兴的欢呼：“真不错，骨龙先生，我们一定会在北域新闻里好好报道您第一次载人飞行的成功！”
　　他捕捉到了关键词：那就是发行北域报纸的！
　　这下金钱的气息让他迅速摆脱恐惧，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便非常优雅得体地走过去询问：“您好，我是来自中北区域的商人，目标是将北域的文化和优秀的特产展现给更多的人。之前看过你们的北域新闻报纸，我觉得非常的好，不知道是怎么个售卖方式？或许我们可以达成合作。”
　　小记者没想到订单还能够从天上掉下来。
　　虽然他们报纸每日在北域内部发行已经很受欢迎，但哪一个新闻人没有把自家报纸做大做强传遍大陆的野心呢？
　　现在，这个机会就已经来了。
　　“实不相瞒。我是一名书商，甚至承接过教廷的神文的宣传和印刷，我来给您看一看我们有过的作品……”商人满意地看到眼前这只小肥羊上钩，开始花里胡哨的吹起他们的计划，“我们可以制作一个报纸的合订本……”
　　“其实我们报纸是每日发行的。”记者弱弱地开口。
　　“每日发行？！快速的人力运输和纸张是多么昂贵啊！”书商不可思议。
　　“很昂贵吗？”小记者迷惑地挠挠后脑勺，“我们有骨龙先生帮忙运送，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做到当天送达，至于纸张，那不是只要不到一个铜币就能够拿到一叠吗？”
　　书商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天啊，他只知道北域有很多物美价廉的好东西，没有想到用纸居然如此便宜！
　　“唉，我带你去看看吧。”小记者读出他的表情，“领主的城堡下面新开了一个对外贸易处，你们可以在那里用金币银币购买物品。”
　　“还有这种地方？”
　　“我也想去一趟小兄弟。”
　　“也带我一个。”
　　更加精明一点的商人已经开始往小记者手里塞钱了：“这点钱就算是向导费。”
　　小记者点点头，顺便又用晶石记录下这一幕：不错，对外贸易处第一次开张可是个大新闻！
　　确定好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之后，几人才有耐心开始打量这里。
　　毫无疑问，这个北域完全摆脱了外界对它荒芜的印象。
　　在平坦的土地上，高高耸起一座又一座的建筑物。
　　或许平平凡凡的四方盒子使它显得太过粗糙，但那镶嵌在四方盒子上的大块大块的玻璃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他们都很懂得现在的玻璃工艺只能够制作一些器皿，怎么会有这么大片的纯净无瑕的玻璃可以直接用作窗户呢！
　　“简直是浪费！”一人评价。
　　这种评价再一次出现在用那种毫无缝隙的灰色巨大石块铺就的道路上，出现在来来往往随意拿着插着棍子的糖的小朋友身上，出现在路过食堂里的价格低到让人心底在滴血的烧肉上。
　　到最后他们已经不想说浪费了，只想再次确认：“我们在对外贸易处买东西，价格也会这么低吗？”
　　“当然。”小记者回答，“我们的东西就是这么物美价廉呀！”
　　商人们：……
　　买！得买光它！
　　于是，对外贸易所刚刚开张的第一天迎来了一群表情疯狂的商人。
　　艾文目瞪口呆：“等等，你们赶紧排队！”
　　几人迅速排好队伍。面对一只兽人作为对外交易处的领导，他们都接受良好：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跟兽人做交易又怎么样呢？
　　“好，这是你要的价值十万金币的货物，骨龙先生将会按照您的要求，在预定的时间将货物送到指定地点。”这是今天最大手笔的一次交易，已经达到领主划下的线了。艾文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还是冷静从容地将契约递了过去。
　　商人果然在契约底端看到了可以保证交易公平公正的圣纹：这一点倒是和传说中一样，北域的崛起背后有光明神的一位圣子的辅助。
　　“除此之外，您还将获得一项特殊商品的购买权利。”艾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第70章 贵族市场
　　隐藏商品,必属精品。
　　商人嗅到商机，立刻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其他竞争者,压低声音：“什么好东西？”
　　“请随我来。”艾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商人顶着一堆羡慕的眼神,跟着她走进后方的房间。
　　这房间门上就有不少纯金打造的装饰,一看就极尽奢华，何况上面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贵宾室。
　　被落下的商人们立刻动起心思，拉着其他接待人员询问：“他怎么能去那里？”
　　“这位客人的消费额已经达到贵宾的门槛。”
　　“哼,就他有钱？我这里也加个价！”
　　……
　　身后的骚动商人自然是不在乎的，他此时已经被引导着坐在极尽柔软的椅子上。不知道这椅子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坐上去软绵绵的,像是沉在一朵云里。
　　要是把这东西卖给那些贵族……
　　“请您先尝一尝这个。”艾文带来了一杯饮料。
　　这饮料看上去和深夜一样黑，不知道是什么茶，凑近了看,还能够发现有无数气泡涌出。
　　商人面露难色。
　　可能是这边的特色饮料吧,还是要尊重一下他人的口味。
　　商人心想,皱着眉头，艰难的喝下一口。
　　嗯？
　　一股极其美妙的甜味瞬间侵占整个口腔，不同于蜂蜜水和奶油的过度甜蜜,紧随其后的气泡带着清新的气息扫过唇舌,越喝就越是上头。
　　商人下意识吨吨吨了好几口,接着下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好喝！
　　“在北域,这样一杯幸福水只需要一个铜币。”
　　不等他询问，兽人就给出了一个低的让人咋舌的价位。
　　“什么！”商人立刻瞪大眼睛，目光死死盯着手里的幸福水,“这个价格哪怕是个穷人都可以为孩子买一份。”
　　他还想询问北域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兽人接待员无懈可击的微笑下,还是迅速闭了嘴。
　　“您可以以十个铜币一箱，一箱十二瓶的价格进货，但是对外售价不能够超过一杯两个铜币。”艾文笑盈盈给出价格。
　　虽然卖的不高，但是这东西一旦流入市场，一定会掀起一股风潮。
　　薄利多销就是如此！
　　精明的商人迅速抓住商机：“我先带个一百箱回去，但是运输……”
　　“我们有骨龙，货运价格会比运送人更便宜。”
　　“好！”商人惊喜不已，还想试着从这里套到更多的商品，“假如我再多消费一些，你们还有什么？”
　　艾文等的就是这句话，轻轻一拍手，从门后走出来一个容貌平平皮肤黑黄的人类女孩。
　　奴隶生意可不好做，商人还在想，就见到那位人类女孩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片，贴在脸上。
　　接着，一道光芒从纸片上闪过，空气中的元素精灵都被引动。
　　等她再将纸片摘下来的时候，露出的就是一张白皙动人吹弹可破的脸。
　　“这是美白系列的面膜产品，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祛斑，防晒，补水，以及最为昂贵的全妆系列。”艾文笑盈盈解释，手里拿着最昂贵的系列，“只需要在上面画下想要的妆容，在脸上轻轻一贴便可以瞬间完成化妆。”
　　商人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没有反应。
　　他并不是看不起这东西，而是被巨大惊喜冲击之后陷入狂热。
　　天啊，这是多么美妙的产品！
　　那些每天都需要花两个小时在妆容上的贵妇人需要参加一次又一次互相比拼容貌的沙龙和舞会。她们一定会为这种东西疯狂！
　　“这个要多少钱？”商人抖着声音问。
　　“我们采用分成制度，三七分成，我们七你三。”艾文狮子大开口。
　　商人深呼吸，再次打量注定会在上层掀起热潮的产品。
　　作为见多识广的商人，他已经意识到这商品真正起作用的是上面的特殊纹路。
　　圣纹？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背靠一位光明圣的神子才有如此的大胆的产品——圣文一直被严格管控，不是所有人都配使用的。
　　商人便开口：“这种东西走私可是违法的呀。”
　　艾文：“所以呢？”
　　商人：“改成五五分吧。”
　　“四六分！”
　　“成交！”
　　一个小时后。
　　聚集在贵宾室外等待着反馈的其他人便看到商人满面红光地走出来。
　　“你们继续挑，我就先走一步了哈。”他表情非常餍足，像是达成了一桩有用的大生意。
　　等他摇摇摆摆捧着肚子走开，剩下的其他人也终于按耐不住。
　　“加上这批货，我也到了门槛，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好东西！”终于有一位商人下定决心，一招手包揽了一大批物资，大摇大摆的走向贵宾室。
　　这次接待他的是一位满脸笑容的雄性兽人：“这样啊，我们还有一种神奇的小纸片，恐怕有很多贵族会喜欢的。”
　　他在商人耳边轻轻一说，果然得到了热切的反馈。
　　三个月后，王国中心。
　　“不要！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萨拉公主尖叫着掀翻了所有的裙子，“这些东西都不好看！我都要被那个小贱人给比下去了！那个从乡下里爬出来的泥巴种！她凭什么变得那么好看！”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接着趴在床上开始大肆痛哭。
　　她的侍女温柔的坐在身边，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那个泥巴种只是一时好运罢了，只是变白了一点，五官还是比不上您这样完美。”
　　“可是她怎么一下子就从那种样子变好看了！”萨拉公主气恼不已，低头看着自己每天用牛奶泡出来的白皙肌肤，“不行，以后我每天要用牛奶泡两次！”
　　侍女面露难色：“可是现在乡下牛奶都要收不上来了。”
　　“我不管！我要告诉我哥哥！”公主还在愤怒中。
　　“可能是她用了什么小伎俩。”另外一位是侍女形色匆匆的过来，“之前从北方流传过来了一些美白秘籍。”
　　“北方？”公主高高挑起一边眉毛，“那种丑恶的地方还能有好东西？”
　　“应该是很好用的，”侍女压低声音，“据说和光明神殿有关系。”
　　公主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尊重：“那个下流东西就是靠这玩意儿变白变漂亮的？”
　　“据说是一种面膜，”侍女说，“只有来自北方的商人会带这些东西，公爵夫人前一段时间已经订了一箱，花费了整整三箱的黄金。”
　　“不就是金子吗？”萨拉公主不屑，站起身整理一下裙子，高高抬起头，“我有的是，拿上两箱金子，我们去找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穿着巨大的裙子迎出来，轻轻扇动着扇子：“亲爱的，我刚想带着东西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过来了，让我们宝贝试用一下这些好东西。”
　　萨拉公主很怀疑这样薄薄的一张纸片贴在脸上能有什么用，但公爵夫人的气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好，肤色看起来甚至比之前使用珍珠粉时还要漂亮。
　　所以她将信将疑的将面膜贴在了脸上。
　　很冰凉的触感，接着便有一股热流涌过某种奇妙的力量，无声无息地透入肌肤。
　　接着，她按照使用说明书摘下面膜。
　　无数惊叹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你现在可是太美了。”公爵夫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让这张无懈可击的脸进入镜子中。
　　这真的是我吗？
　　公主惊讶不已地看着镜子中皮肤吹弹可破的自己，试探着揉了一把。
　　不同于刻意化妆，此时的肌肤完全没有重重的闷沉感，而是自然的呼吸着，透出天生的丽色来。
　　“说起来还给了一个特别产品呢，上面早就画了一个漂亮的妆，贴上就可以自动上妆。”公爵夫人捕捉到她眉梢眼角的喜爱之色，立刻热切的推销。
　　“好。”萨拉公主点头。
　　这一次面膜起作用的时间要更长，但面膜摘下，整张脸都已经上完了妆，并不是时下贵族之间流行的浓妆，而是更加清淡，衬得整张脸像是初春刚刚成熟的桃子，一掐就能够流出水来。
　　毫无疑问，这样的妆容，这样的美色，在任何一个舞会上都可以艳压四方！
　　“真棒……”萨拉公主对着镜子摸上自己的脸，狂热的火焰正在眼底燃烧，“帮我找到那些商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把他们手上最好的货全部给我买下来！”
　　于是，萨奇王子迎来了难得心情愉悦的妹妹。
　　他很意外坏脾气的妹妹今天居然没有挑三拣四。
　　“今天居然乐意上礼仪课了？”萨奇惊讶地问。
　　“那是。”这么漂亮的我就应该拥有无可挑剔的体态。
　　萨拉高高抬起头：“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有哪里不一样？”
　　“有不一样吗？”萨奇左右打量，好像是和之前化的妆不一样？
　　萨拉翻了个白眼，放弃沟通，干脆地伸手要东西：“最近哥哥是不是在负责给商人们发放通行证？给我点。”
　　王国的商人每年都必须办一份通行证才能够自如地游走在各地，名义上通行证只需要一块银币，但实际上，没有个几百金币办不下来一张。
　　算是相当方便快捷的敛财方法。
　　于是萨奇也只当妹妹最近手头紧，干脆的给她批了一百张：“拿去玩吧。”
　　等妹妹喜滋滋地离开，他又利落的拿出一叠通行证开始签字，签完之后交给管家：“把这个给那个北边的商人，还有他上次要的商队负责运货物的奴隶也都给他，让他别忘记下次再带一瓶小纸片。”
　　“是。”管家点头。
　　“然后把这个邀请发给几位公爵，邀请他们和我一起赏玩最新来的这批漂亮奴隶。”
　　“好。”
　　萨奇交代完这些事情，舒服地靠在椅子里，又从随身的小瓶子里珍惜地拿出一小片纸片在舌下含服。
　　有了这个宝贝的帮助，这一次，他一定能够一展雄风！


第71章 抉择
　　饥饿像是生长在身体里的一条虫子,大肆吞食着一切，从身体到摇摇欲坠的意志。
　　梅拉再次吞咽了口口水，把饿到发绿的目光从贵族手上的面包上移开。
　　她不能够把自己的渴望表现出来。贱民的觊觎只会让贵族暴怒,招致灭顶之灾。
　　可是真的好饿。
　　她掰着手指头计算,一碗豆子要十个铜币,但爸爸工作一天只能够带来三个铜币。所以，现在家里每人每天只能够吃一勺豆子，爸爸要出去上工还可以吃半片面包,而她和弟弟妹妹们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找到工作，再这样下去每天只能够吃一颗豆子了。
　　梅拉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找到一份好工作。
　　可惜,等到夕阳落下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从同样贫穷的，还会越来越贫穷的自由民家里找到一份适合十六岁少年的工作。
　　梅拉拖着脚往前走去。
　　那个最近来到这座城市的商人跟上了她,上下打量着骨瘦嶙峋的孩子。
　　梅拉停下脚步,有气无力地开口：“我现在还不想把自己卖掉,不……如果你出得起一个银币的话……”
　　商人笑了：“孩子，伟大的领主不允许我们做贩卖人口的生意。”
　　奴隶是这个大陆上最火爆的生意，这个据说是从北边来的商人为什么不做呢？
　　梅拉心想,失望地想要离开。
　　“或许你可以从我这里买一些简单的货物。”商人开口。
　　“什么？”梅拉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罐子。
　　那个相当厚重的罐子被放在她手上,里面浓厚的香气透过打开的缝隙涌入她的鼻子。
　　属于食物的香气瞬间燃烧了理智。
　　梅拉恍惚了一瞬间,身体出于本能的快速打开整个罐子,不顾从手上滑落的油汤，埋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无与伦比的油脂香气肆无忌惮地在口腔里攻城略地，迅速填补上这段日子身体亏空的力量。
　　”嗝！”梅拉等到整个肚子都被撑得满满的,终于停下进食的举动，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惶恐。
　　她是知道那些贵族们取乐的方式的——让可怜的奴隶饥不择食地吞下可怕的毒物,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死去。这般狼狈的样子也只不过是贵族们欣赏的玩具而已。
　　梅拉怕的后退两步，接着，一狠心又开始舔起手上的肉汤。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豁出去再吃两口。
　　商人笑了笑，没有半点鄙夷，反而露出一些怀念的神色来：“这是安全的食物，姑且算是……试吃？如果喜欢的话，你们可以用十个铜币来兑换一罐这样的东西，像是豆子之类的粮食，一个铜币可以兑换三斤。”
　　什么！
　　梅拉瞪大眼睛。
　　商人颔首：“北域出品，童叟无欺。”
　　他抬起手，一道奇异的光芒从刻满花纹的戒指上闪过，紧随其后，满满一袋子的豆子出现在面前。
　　“你愿意购买吗？”
　　梅拉立刻抓住那袋豆子，珍惜的随身放置的那一枚铜币扔给商人。像是怕人家不愿意兑现承诺似的，拖着那袋豆子飞快地狂奔离开。
　　神明保佑，那个商人并没有追上来阻止她，让她得以用这一袋豆子给家人做了满满当当一顿晚餐。
　　这样的奇遇也让家里人惊叹不已。
　　“神明保佑我们！”
　　“我们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这样的人肯定能上神国的！”
　　……
　　只是这样一顿饭过后，他们还是要节省点过日子。
　　“不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妈妈这样说，“神明教育我们要知足。”
　　梅拉不太服气，一连几天都在街上试图寻找那个商人的踪迹。
　　好在商人还在。
　　她试着又以原来的价格买了一袋豆子。
　　“您还会在这里继续售卖吗？”梅拉心里有个念头，于是询问。
　　商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当然，至少今天。”
　　“请您务必等我一会儿。”梅拉向他行礼。
　　这次，她并没有立刻把豆子带回家，而是抱着这袋豆子挨家挨户进行售卖。
　　很快，珍贵的豆子就被邻居一抢而空。
　　梅拉带着大笔的铜币找到商人：“我还想要再买几袋豆子。”
　　“当然可以，小姐。”商人很爽快，“不过你要怎么把这些豆子带回去呢？”
　　梅拉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的戒指。
　　商人笑了：“当然，这是储存物品的符文，也是在售的商品。”
　　“我能买得起吗？”
　　“可以。”
　　三分钟后，梅拉带着一戒指各色各样的物品回了家。
　　她的父母面带愁容，低声探讨着当前的局势。
　　“南边已经爆发了饥荒。”
　　“大批大批的植物干死了。”
　　“希望下个月能够下雨。”
　　“水费又要涨了。”
　　……
　　“妈妈，我今天又去找商人了。”
　　“哦，孩子，乖一点，不要四处乱跑，让我们担心。”妈妈努力掩饰忧愁的表情，将不懂事的孩子带走了。
　　梅拉一句话堵在喉咙里，直到晚上入睡的时候也没有把戒指展示出来。
　　她半是激动半是担忧地辗转反侧：明天她打算去更有钱的西区卖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行。
　　“姐姐，你打算去做什么？”妹妹软软的身体靠上来，注意到姐姐的异常，忍不住开口。
　　接着，剩下的一群小萝卜头都被吵醒，同样叽叽喳喳起来。
　　幸好他们家还有两间房子，父母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梅拉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和他们交代了一切。
　　“好耶！”妹妹率先举手，“我想和姐姐一起去卖！”
　　“我还可以让其他孩子也加入进来！”
　　“那边街道我最熟了！”
　　梅拉看着兴致勃勃的孩子们，眼底亮起奋斗的光芒：“好！”
　　便宜又低廉的商品迅速在西区打开市场。
　　在漫长的饥荒之中，这群原本能够精致生活的中产市民也不得不过上了他们所看不起的底层人的日子。
　　“真好，你们那里还有腌肉吗？”主妇努力遮住裙子上的补丁，笑盈盈地垂头询问。
　　梅拉小脸一红：“有呀，这一款腌肉卖的最好了，如果你呢愿意再多给两个铜币的话，还可以额外搭一根香肠。”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这里还有牛奶吗？”
　　“有的有的！”梅拉转念一想，又提出了新鲜的卖法，“食材最好还是新鲜的，夫人，您可以每个月先给我们一笔钱，然后每天我们都给您派送合格的物资！价格只需要原价的七成！比如说您想要的牛奶，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主妇还有些疑虑，但看他们一连几天都出现在这条街上，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等到答应的时候，她发现这群小萝卜头又有了新的花样。
　　梅拉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上面清清楚楚写下双方约定的事情包括她要支付的金钱和他们需要完成的配送。
　　这样的细致合同也并不少见，关键在于这个贫民窟的孩子拿出来的羊皮纸上居然有着奇异的花纹——那是出自教廷的圣纹吧？
　　主妇有些吃惊。
　　“有了这个，我们双方就没有人会违背条约了！”梅拉表面上说话流利，实际心里也在打鼓。
　　她得到这样一张羊皮纸，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交易。他们每天需要的货物越来越多，所以商人主动提出可以给他们打折，然后便让她签下了类似的合同。而梅拉很快就意识到这份合同具有的约束力有多重要，试探着提出了购买的要求。
　　果然，毫不犹豫向他们贩卖圣纹的商人手上有一打这样的羊皮纸！
　　快速供货的计划在契约的帮助下迅速推行，而梅拉的野心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扩大。
　　每一次她去找商人的时候，总能够见到那些具有奇异用处的圣纹被不断使用。为了保证安全，她很快就攒够钱为私下里进行生意的同伴们购买了防护用的圣纹。
　　这是好东西。
　　几个试图从他们这群孩子手中抢劫的强盗吃了大亏之后也对他们敬而远之——他们手里可是有圣纹！谁知道和教堂有什么关系？！
　　梅拉在见证到圣纹的力量后也迅速将它加入了售卖计划。
　　是的，圣纹是极为珍贵的不可售卖的物资，但也因此有无数更高位置的人愿意为它一掷千金。
　　梅拉终于拿到了一份向更高位置攀升的敲门砖。
　　然而，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她事业的父母则越来越忧心忡忡。
　　刚开始他们试图强制阻止这个女儿，发生了一系列不愉快的冲突。
　　但之后，他们却发现女儿的翅膀一天比一天硬，便只能够试着用泪水和哀求去阻止她行走在这条摇摇欲坠的钢丝绳上。
　　“停下来吧，再这样卖下去迟早要出事！”
　　“可是我们能够赚到很多的钱！？很快我就可以带你们离开这个房子，我们可以搬进富人区！妈妈，你不是很想每天早上只要走三分钟就可以直接去教堂祷告吗？”梅拉不解。
　　妈妈只是握紧双手，满脸担忧地开始祈祷。
　　爸爸：“我们是不配拿到这么多的钱的，那个神秘的商人是想要害死我们一家！！”
　　梅拉很不理解。
　　凭什么？就凭出生那些猪一样的贵族可以享尽财富，可以在到处都闹饥荒的时候，把粮食扔进水里玩！凭什么他们这样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最后还只能在饥饿里死去？！
　　年轻气盛的商人摔门离开。
　　她站在门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那是从神秘商人手里拿来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北域日报》四个大字。
　　她并不愚蠢，自然看得见鲜花着锦之下的危机。
　　那么，北域会是合适的归处吗？


第72章 
　　男爵城堡。
　　仆人们行色匆匆,装点着这座辉煌威严的城堡。他们的主人打算在今日进行一场宴会，用以炫耀自己的财富。
　　“不够，就这种东西根本不够！”男爵暴怒的声音突然传来,伴随着杯盘碟盏被砸碎在地上的巨响。
　　正要进入大厅的佣人们都赶紧停住脚步,闭上嘴,低下头，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
　　“我要用牛奶制造一条巨大的河流，这样才可以让伯爵大人展颜一笑！看看你们弄来的东西,又黄又臭！那些肮脏懒惰的农奴们都在做什么！”男爵尖叫起来，“你们是打算毁了我的宴会吗？”
　　“还有,这种肉也配拿上餐桌？我们要用牛肉堆成一座高高的巨塔,这种不到我腰间的东西也能叫做塔？”
　　“天啊，你们居然忘记摆上那座用冰糖做出来的雕塑？现在已经不流行用金子雕塑了，只有乡巴佬才会用这种东西！”
　　男爵矮小的身体像一颗暴怒的豌豆一样在大厅里四处弹射,怒气冲冲地用手杖捶打着每一位佣人的膝盖。
　　管家不住地擦着汗：“现在很难找到这么多食物了,外面正在闹饥荒呢。”
　　男爵哼一声：“那是那群该死的贱民受到神明的惩罚罢了！像我们这样被神明所祝福的贵族根本不该受到影响！那个自称带着北方来货物的小丫头呢？让她把东西都拿过来。”
　　管家欲言又止：就算北域商品都非常便宜。一下子收集这么多,对于男爵的财力来讲还是有些吃力。
　　男爵傲慢地为他指出一条解决之路：“这是一场歌颂神明的宴会，她应该要为自己的奉献感到荣幸。”
　　懂了。
　　管家立刻叫来那个贫民窟里爬上来的贱丫头，趾高气扬地给出一张清单,命令她即刻把东西送过来。
　　梅拉意识到这些冤大头一般的贵族们已经举起了屠刀,但她还是想要再忍一忍。
　　神秘商人却已经准备离开：“以后你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来直接从北域获得货物。”
　　“您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梅拉不解。
　　“我要为了领主去开发不同的城市的市场,在这里已经待了太久了。另一方面,你听说了正在逃亡的难民吗？”
　　梅拉陷入沉思。
　　然而举起屠刀的绝不止一位贵族。
　　他们明明还在醉生梦死的沉沦，但簇拥在他们身侧的鬣狗们已经嗅到了危机来临，开始不择手段地掠夺这个城市所有可以得到的资源。
　　一次两次的抢劫还是可以忍受,但当抢劫变成常态之时，就算是梅拉也有些吃不消。
　　直到有一天——
　　“或许你应该为我们伟大的领主献上和北域购买物资的渠道。梅拉女士,相信您会在神明的见证下做出正确的决定。”
　　去tmd正确决定！
　　梅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她避开人的耳目来到城边，举目望去是四野枯败的农田，还有在城外呻吟着的稀稀拉拉的如同骷髅般的人。
　　一周之前，一批流民来到了这里。
　　稍微健康点的已经被那些奴隶贩子们带走，剩下的则被卫兵们严格地阻挡在城外，有气无力的等待着神明给他们一个解脱。
　　梅拉沉默不语。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
　　这是最新一期的北域日报。第一页最醒目的地方是一张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画下来的极其写实的画。
　　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正在丰收的田野，而正中心，生机勃勃的农民们正簇拥着满满一篮子的蔬菜，怀里抱着大把大把的麦穗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北域种植田一期工程大丰收！
　　“记者采访了解到，在本次工程丰收之后，北域的粮食价格将再次迎来大幅下跌！等到种植田二期工程完成之后，一枚铜币吃一个月不再是梦想！”梅拉读着这如同痴人说梦般的文字，再次死死抓紧报纸。
　　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冲回家，一把推开门。
　　“梅拉姐姐！”
　　“发生什么事了？”
　　……
　　聚集在他家里的事业伙伴们还在愁眉苦脸的讨论着这短时间的营收，接着就看到他们的头儿气势汹汹地冲回来。
　　梅拉从房间里抓出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抓起一把纸在空中挥舞着：“我打算离开这里！”
　　“什么？！”众人不可思议地叫起来。
　　梅拉把前一段时间她从神秘商人手上买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分发给大家：“这是允许商人在全国各地进行经商的许可证，有了它，我们可以自由的离开这座城市，而不被当做奴隶抓起来。”
　　“我们要去开拓新的市场？”熟读赴任的北域日报的妹妹迅速的反应过来。
　　“不，”梅拉回答，“我想带你们搬家去北域。”
　　她环视一周。
　　有的人已经忙不迭点头答应，有的人还在思考，有的人露出几分疑虑，但大部分人还是抓住了这次机会。
　　“愿意走的现在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立刻出发，”梅拉微微一笑，另一个念头在她心底升起，“或许有一日，我们还将回到这里去售卖离开的机会。”
　　不过一个月后，在贵族都开始抛弃这座城市逃荒的时候，她的话便被印证了。
　　北域。
　　又是一轮春去秋来，整座城市已经焕然一新。
　　庞大的骨龙从上空振翅飞过，下方是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和咔咔咔的拍照声。
　　两人高的铁蛇在地上蜿蜒前进，沿着众多魔法符文撑起的极速轨道，如同风一般吹过，而在它的钢铁腹腔中，无数人正坐在椅子上激动又渴望着看着前方的目的地——矿井。
　　北域第一矿业，第二矿业，第三矿业接连成立，巨大的炼金采集仪器被建立在矿井之上，每天发出隆隆的声响，从最下方攫取出至关重要的能源晶石。
　　众多工人像是蚂蚁一样，在被不断开采的矿井中爬上爬下，勤勤恳恳地维持着这个巨大体系的运转。
　　而在地下，进一步向下的地方，视野却陡然开阔，那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农作物。它们都幸福地仰起头沐浴在用无数魔法符文组成的太阳般的光辉下，吞吐着被不断汇聚在这里的木属性魔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的增长，成熟，被采集后运入北域的食堂。
　　北域食堂已经从城堡里走向了更多的聚集地，第一食堂，第二食堂……一直到最远处的盐矿的第二十六食堂。
　　大量让人眼花缭乱的美食不断涌出，一旦钟声敲响，便有大量的人如潮水般涌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饕餮盛宴。
　　而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有几栋巨大的建筑却亮起明亮的光芒，朗朗的书声与沉稳的讲课声不断响起。
　　大部分居民在经过三个月的夜校学习后，便可以申请结业考试，获得毕业证书后便可以参与更多的岗位的工作，也有一些人想要在某一条道路上继续精进，在提出申请后便可以进入更高一层的学习。
　　在这里，知识不再是贵族的专属，每一位居民都拥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公平的上升渠道。
　　每一个人都可以吃饱，每一个人都可以受到教育，每一份勤奋努力都会有所收获。
　　北域，果真是一片难以想象的乐土。
　　梅拉抱着书从夜校离开，仰头看着头顶明灭闪烁的星空，突然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她并没有立刻回到宿舍，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脚步匆匆的前往城堡中心新建的半圆形建筑。
　　北域图书馆将会在今天正式营业。
　　那位神秘而强大的领主终于露面。
　　尤金淡定地上台，一低头便看到无数带着期盼的目光。
　　他也想到了刚刚接手这里的过去。这些曾经麻木不仁的奴隶已经脱胎换骨。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更多在这一年里被他从各地吸纳到北域的居民。当生活不再沉重，当生存不再是一个难题，他们眼里也有了亮光。
　　“可能有些人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在晚上进行开馆典礼，其实是希望大家可以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一看我们头顶的星星。”尤金带着大家仰起头，“我想告诉大家，生活不仅仅是脚下这片土地，不仅仅是食物、温暖和工作，还有星空。”
　　他说：“星星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去了解，等着我们去学习，等着我们去触碰。”
　　底下已经开始有嘈杂的声音。
　　在传统的观念里，星空是属于神明的领域。下贱的平民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去觊觎这些闪亮的东西的。
　　然而，这位从来不走寻常路的领主却说：“只要我们掌握足够的知识，属于神明的星辰也可以被我们掌握，这就是这座图书馆矗立在这里的意义。”
　　梅拉愣愣的看着他。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领主如同天人一般的完美面容，而是因为这句话里的不驯和野心。
　　她最开始以为北域背后是由光明神的圣子所掌控的，然而，在进入这里之后才发现北域的精神支柱和绝对的主导人一直以来都是领主。
　　而领主本人始终都有一种毫不掩饰的桀骜不驯和对贵族规矩与神明的蔑视。
　　梅拉看着自己课本里一张又一张不应该让普通人学习的符文，某个疑问越来越大：他们学习的真的是圣纹？还是传说中的……
　　魔纹？
　　“盯着符文在想什么呢？下次考试不还远的很吗？”她的同伴凑过来勾肩搭背，“唉，话说这种圣纹我以前都没见过哎，本来还以为有点学习基础之后肯定能考高分的。”
　　梅拉淡定地拍开他的手：“这肯定是圣子的独家符文，怎么是你市面上能学得到的呢？”
　　同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是啊，这可是是北域独特的符文。”
　　两人心照不宣。
　　无论这是什么，他们都从中得到了力量。那么，它就必须是能合法存在的东西！


第73章 
　　“本月北域新增人口15863人,已经全部安置在临时居住点，分配到各个岗位上。”
　　“种植园已经扩建到第四期。第10号粮仓正式填满，除此之外,农业研究所正在开发加速成长的魔法阵,目前进展喜人。”
　　“社会安全方面一切正常。前一段时间有一些难民在闹事,经过我们的劳动改造之后，这些难民都学会了遵守北域的规则。”
　　“采矿队最近在更北方发现了新的一处魔晶矿，可以有效填补近期的能量紧张问题。”
　　……
　　领主办公室中,本月的总结会议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尤金靠在椅子上，一抬头便可以看到投影魔晶在白墙上照出的各色PPT,左右环视则和五十多名各部门总管对上视线。
　　这段时间他们又举行了多次的招录考试,在各个岗位上都吸纳了一大批人才，直接结果就是整个城堡上下的所有房间都被改造成各个部门的办公室，亚伯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另外建造一处居所作为尤金的卧室了。
　　尤金随手从影子里抓出一条没精打采的触手捏着玩。
　　领地的发展一帆风顺,但不白最近状态却不是很好。
　　先是莫名渴求大量的魔晶,从一周吃一颗魔晶当小零食尝尝到现在每天都要吃掉一盆魔晶,接着便是陷入长久的昏睡之中，每天最多清醒那么一小会儿，大部分时候触手都开始交给尤金来控制。
　　法师们也对深渊物种的这种独特状态产生了兴趣,好在经过他们的检查,目前不白状况良好,没有明显的衰落。
　　“吸收能量与昏睡更像是进行恢复或者是进化。”半精灵法师比任何法师都更加亲近自然,在这方面有独到的理解，“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尤金也只能压下担心，只是默默地增加了对不白的魔晶供给,又时不时去矿区走一圈，提高周围的魔力浓度。
　　“好,”他回过神，在难民办负责人介绍完近期工作后点头称赞，“最近几天难民每天增加的幅度都很大，对吗？”
　　“是的，”负责人是最早一批通过招录考试的夜校学生，之后在岗位上成长迅速，也就被安排到这个最近相当重要的岗位上，“我按照您的习惯做了一张折线图，从中可以看出，难民数量正在翻倍增长。”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年轻的领主状似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子，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
　　“还得重新计算粮食需求。”
　　“建筑还得扩增一点啊。”
　　“现在有足够的医疗支持、工作岗位和教育工作者吗？”
　　不同部门的人立刻又开始盘算起来。
　　尤金仔细打量着他们，注意到有些人并没有发言，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着，班尼静静地举起手里的牌子：“我想吸纳一部分难民进入卫兵队。”
　　尤金噢了一声，原本正在嘈杂讨论着的人们立刻噤声，扭头将目光集中在这个沉默的年轻兽人身上。
　　“我感觉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这位在游戏的正常发展中将会成为兽皇陛下最锋利的尖刀的军人保持了一贯的敏锐度，“难民的增加不单单是因为我们正在加大力度宣传北域，更因为南方正在乱起来。”
　　习惯于着眼北域庞大事物的众多负责人们都悚然一惊——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聪明人，只是被过去的经历限制住视野，一时忘记除了北域这片神明的天堂之外，还有更多的危机。
　　“所以，”尤金总结，“诸君，我们要为一场战争做准备了。”
　　会议结束。
　　原本领地各项事物稳步推进而带来的轻快的氛围已经淡然无存，推门而出的众人无一不是行色匆匆，急切地回去更改最近的计划。
　　尤金慢吞吞起身，而留下来的管家已经主动地为他倒上了一杯红茶。
　　“最近我们是不是推进的太快了？”管家难得露出一些犹豫，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的火漆赫然是一朵沐浴在神光之下的玫瑰——那是皇室的标志。
　　这是一封来自于大陆权力中心的信。
　　“无论我们推进的快不快，只要有一天没有听到我的死讯，我亲爱的国王哥哥都不会放过我的。”领主纤长的手指夹过信封，轻轻撕开，露出里面措辞透着高高在上的一封信。
　　尤金冷笑着说出国王的打算：“他很欣慰我在北域做出了一番成绩。教皇决定为我受洗，让我正式的投入神明的怀抱，然后可以提升爵位，成为一名荣誉的公爵。”
　　皇室成员受洗自然应该在国都的中央大教堂，而成为公爵之后，更是只能够困在都城，远远地离开自己赖以为生的土地和军队。
　　然而，拒绝受洗无异于蔑视教廷。
　　这是简单粗暴的阳谋。
　　管家：“那您……”
　　尤金：“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让伯特过来吧。”
　　作为光明神的圣子，伯特其实比看起来要更加有用。
　　光明神与战神始终是教廷最为强大的两尊主神，也因此，这两大派系一直争斗不休。
　　而新上任的国王则主推战神一脉，预备以此为信仰基础，向周边的小国发动战争，自然有光明神的信徒对此表达不满。
　　尤金想要带着北域争取时间，就必须利用好神权和皇权，光明神和战神之间的巨大矛盾。
　　中北。
　　莱昂伯爵正在享受着美妙的红烧肉。
　　这是北域最新出品的菜色。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大块，放着让人食指大动的红褐色，一口咬下去，汁水横溢，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丝毫不见猪肉常见的腥臊味，瞬间便征服了口味极为挑剔的伯爵。
　　“北域真是个好地方。”他意犹未尽的用餐帕擦干净嘴。
　　“是啊，难怪最近多的是人往北域跑。”另一位伯爵淡淡道，“前几天我出门的时候便看到有长长的队伍行走在路上，我以为他们是去教堂瞻仰神明的光辉，却没有想到居然是排队等候在边境的关卡。”
　　“这些贱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亲爱的。”伯爵夫人正在欣赏着最新到手的妆容面膜，听到这话也只是娇笑两声。
　　“可是他们正在离开我们领土。”
　　“我们干嘛要在意那些畜生的想法？”
　　“税收会变低。”
　　“剩下人的税收都提高一点就行。”
　　忧心忡忡的伯爵终于怒了：“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莱昂伯爵一摊手：“我正打算享受北域给我们带来的便利。”
　　“那位男爵阁下真是出手大方，不过是一些贱民，给就给了。”伯爵夫人摇着扇子，又开始期待起上一次男爵送来的人承诺的那条漂亮的白纱裙。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伯爵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的贴身男仆紧张地跟上去：“您的披风！”
　　伯爵不等他帮忙穿，一把把披风拽过去，扔到地上：“他们是收够北域了的钱！目光浅短的东西！”
　　“现在让骑士长过来见我，现在就派人去堵住我们通往北域的关卡，所有想要搬迁离开我领土的人都必须缴纳一大笔税，这笔税不得低于十个金币！”
　　离开领土必须要缴纳十个金币的消息，如同旋风一般刮过了整片土地。
　　无数哭泣声和怒骂声在这片土地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早知道我们就早一天动身了。”男人愁眉苦脸地把包裹放下来。
　　“都怪我，要不是我还想把这个月的工钱拿到手……”年轻人哭着抹眼泪。
　　女人提议：“我们要不偷偷的去？”
　　“你是疯了吗？！现在关卡前面到处都是骑着马披着盔甲举着长枪的骑士！”
　　“我们只要靠近那里，一定会被杀死的！”
　　绝望又一次弥漫了这片狭窄的小屋。
　　“可是我们会留下来也要死啊！”女人痛苦地哀嚎着，“如果一周后我们拿不出税，我们的房子就会被收走，孩子们都会被当成奴隶卖掉，接着没有钱打点给管事，我们依旧找不到好的工作，然后我们都会变成领主的奴隶……”
　　即使是自由民，在这片土地上也随时都有可能跌进地狱。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想办法救一救我们吧。
　　突然，他们家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你们家还走吗？”这是之前和他们一样打算离开，却被新的规定拘束在原地的邻居。
　　“我们不敢走。”
　　“好几家都想要走，要不我们去试一试吧。”
　　“什么？”
　　回答他们的却不是邻居，而是正拿着一张纸的孩子。
　　他们不止一次的听邻居炫耀过这个孩子很聪明，读从北域来的那些商品上的包装纸上的识字课程就自己学会了认字。
　　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北域日报：“这上面说，只要我们宣布成为北域的居民，并且进入北域的领土，就将暂时享有等同于北域居民的权利，受到北域的保护。”
　　“所以，只要我们能够进入北域的领土，应该就不会被杀死了吧？”
　　哦，这是多么天真可笑的话。
　　可是，这群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点期待来。
　　万一呢？
　　万一这是真的呢？


第74章 
　　“别打瞌睡了,仔细盯着点。”卫队长骑着马过来，见到手底下的人昏昏欲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轮流敲着他们的脑袋,“别让我狠狠踢你们的屁股！”
　　“是！”依靠着围栏的士兵一个激灵,赶紧站直身体。
　　只是还有人在嘀嘀咕咕：“想要出去的贱民胆子小的很，前两天吓走了一批，现在哪个还敢过来？”
　　“就是,也就几个有钱的老老实实交钱走，现在有钱的也都扒干净了,剩下的一点金币都刮不出来。”
　　卫队长依旧有些焦虑。他骑着马在关卡附近来回巡逻,有一种直觉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一直没有见到人影的士兵们又开始松懈起来。
　　卫队长调转马头,打算再去南边看看。
　　那几个人影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关卡的灌木丛边的。
　　“什么人！”他大吼一声,催使着马匹上前。
　　那几个人影并没有停下脚步,相反，他们加快速度，不顾一切地开始向前冲去。
　　不,不仅仅是几个人影。在鬼鬼祟祟靠近关卡大门的人被发现之后,更多的人从灌木丛中涌出。
　　四个？五个？十个？
　　绵延不绝的灌木丛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袋子,正在不断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灰扑扑脸上抹着泥,身上沾着灰尘的下等民！
　　守着关卡的士兵一时也被惊呆了，一时握着手中的长枪，没有反应过来。
　　而最先跑出来的人影已经狂奔着到了门边,用力撞了上去！
　　“你干什么！”卫兵终于反应过来，举起长枪凶狠地刺了下去！
　　轰！噗呲！
　　人体狠狠撞击木板的响声与枪头刺开人体的声音接连响起,鲜血喷出来，迅速染红了门口的地面。
　　一般来讲这些胆小如鼠的贱民们很快就会褪去，卫队长已经开始指挥着其他人散开好去抓捕这些胆敢冲击关卡的贱种：“赶紧散开，骑上马把这群贱民都给我抓回来！不能遗漏一个！”
　　他举起长枪挑起这具尸体：“我要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挂在门上！”
　　然而，他的经验在此刻失去了作用。
　　那些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相反，他们加快了速度，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加油！”有人混在人群之中大喊，“只要穿过这道门！北域领主会保护我们的！”
　　“他们在喊什么东西！”卫队长拧着眉头，骑马冲出去瞬间便冲乱了阵型。
　　然而，这支有数百人的队伍，并没有停止冲击大门的动作。
　　砰！砰！砰！
　　年久失修的大门在一次又一次人体的撞击下终于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一次又一次喷溅的鲜血已经将大门整个染成红色。
　　这一支卫队只有七个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不顾一切地涌上来，他们开始像是狂风巨浪中一条即将被撕碎的小船。
　　终于，有士兵握不住手中的长矛，喃喃自语：“疯了！他们都疯了！”
　　这群人一定是疯了！
　　卫队长心乱如麻：一旦今天让这些人从关卡里冲出去，他的前途都完了！
　　“赶紧叫人过来！马上让其他人都给我滚过来！今天所有冲击关卡的人都必须死在这里！”他手舞足蹈地指挥着手底下的人。
　　轰！
　　又是一声巨响。
　　卫队长猛的扭过头——关卡的大门终于被推开，那群该死的贱民居然成功冲了出去！
　　好在与此同时，他们的援兵也已经成功冲了过来，里面整整五十位弓箭手！
　　“射箭！赶紧给我把箭射出去！”卫队长焦头烂额地想要挽回自己的失误。
　　“跑啊！我们现在已经到北域了！”难民里，依旧有人大声呼喊着。
　　在他们身后，是如同暴雨一般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箭矢。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明亮的白色光芒涌了出来，快速的围绕着难民形成一圈防护罩，温和而不容抗拒地将所有箭矢稳稳挡了出去。
　　“我们有救了！”
　　“北域的神明显灵了！”
　　“感谢神明！”
　　原本已经抱着头蹲下，准备迎接死亡的难民们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大肆欢呼起来：“现在我们是北域的居民了！”
　　他们是如此虔诚的笃定着受到了神明的恩惠，以至于离他们近的士兵们都被影响，慌乱地丢下手中的武器，跪下来，虔诚地向神明祈祷：他们都不是故意想要杀死这些人的，要怪就怪逼他们动手的卫队长和贵族老爷吧。
　　卫队长目瞪口呆：他还是有点见识的。当然知道这些白色的光芒都来自于光明神的力量。
　　可是，凭什么这些泥巴里出来的家伙可以得到神明的眷顾？！
　　接着，北域边境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们看见一只大概有三十多人的队伍骑着马出来。
　　银色的盔甲包裹住他们的全身，在太阳光下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泽。
　　他们沉默着，行动却分外一致，就连马蹄的声音都几乎完全重合，因此也格外地具有压迫力。
　　“怎么办？”有人哆哆嗦嗦的看着卫队长。
　　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啊！
　　卫队长很想让人赶紧杀死那群注定成为他污点的难民，但是他目前还不敢和北域的卫兵发生冲突。
　　假如领主不打算和对面撕破脸，他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被牺牲，那可比没有守好关卡而丢掉职位还要恐怖。
　　“我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卫队长终于作出决定。
　　为首的兔耳骑士勒住马，伸手比了一个手势。他后侧的侍从跃马上前：“我们是北域护卫队，奉领主大人的命令前来护送北域的新居民们。”
　　“居民？”卫队长暗觉不妙，追问，“这群下贱的奴隶？”
　　“他们来到了北域的土地，受到了北域的保护，自然是北域的新居民。”侍从不卑不亢地回答。
　　下一秒，他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纸筒，上面绘画着各式各样的纹路，大声喊道：“北域热烈欢迎各地自由民及奴隶加入，无需入籍费用！只要踏上北域的土地即可享受北域的保护！到了北域，有房子住！有东西吃！有病免费治！”
　　那诡异的纹路伴随着他发出声音，开始闪过流光，接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做漂亮的光点，遇到人便黏上去，在耳边不断播送这段话。
　　那光点比刚刚发射的箭雨还要多，像是被风吹开来的雾气一样迅速地向远方扩散。
　　接着，侍从翻身下马，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还沉浸在神迹之中的难民群中，找到其中一个已经稍稍缓过来的老奶奶：“来，这位老人，告诉大家，你受到北域的保护了吗？”
　　老人喘了口气，哆嗦着手握住这个恐怕是神明赐下来的神器，大声喊：“是的，我的小玛丽，我的小珍妮，你们要听到了，赶紧冲过边境线，只要来到北域的土地上，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没有人可以把你们抓回去！”
　　“这位兄弟，你受到北域的保护了吗？”侍从又调转一边，热情地询问。
　　身上还带着伤的男人腼腆一笑，对着神气说话的样子却是中气十足：“是的，只要我们愿意相信北域，神明会给我们挡下所有伤害！”
　　同样的，这样的对话依旧以可怕的速度快速地扩散开来。
　　卫队长刚开始还试图用手抓住这些观点，阻止这种可怕的宣传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但随着不同颜色的光点扩散，很快就算是城堡里的领主都将知道之后，他面如死灰地垂下手。
　　这些来自于北域的该死的家伙，终于完成了宣传与采访。
　　侍从高高兴兴地招呼着身边人把他们准备好的折叠马车打开：“现在请各位领域的新居民上车，我们将会将大家拉到领主的城堡进行自由名登记，除此之外，还请大家在上车的时候排好队，轮流领取我们的食物。”
　　其他人迅速下马，不一会便从背后的包里组装成一个巨大的铁灰色箱子，看下面的轮子，这应该是可以被马车拖动的。
　　一份又一份打包好的纸盒也被人取出来，随着在上面轻轻一抹，便有淡红色的光芒闪过，接着便是恐怖的浓郁的香气喷涌而出。
　　那是混杂了小麦的蓬松香气和肉类脂肪香气的绝妙气味，瞬间便在难民群中引起一连串的肚子咕噜声。
　　很快他们就欢呼着开始一人抱着一个盒子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相比之下，中午只吃了点白面包，喝了点咸汤的士兵们都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卫队长深吸一口气，狠狠一鞭子抽向自己愚蠢的下属们：“看什么看！赶紧把门修好，不要再让人从这里跑出去了！”
　　他暗自下定决心：今天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别想有一只该死的贱民从这里跑出去。
　　第二天，卫队长怒气冲冲地继续巡逻。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崭新的却躺在地上的大门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守卫着的门口。
　　“人呢？”他大吼大叫着，骑着马到处乱撞，总算看见一个偷偷蹲在旁边灌木丛里的士兵。
　　“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去东边的围栏巡逻。”卫队长语气阴沉，“是想要跑出去吗？”
　　士兵被吓得一个哆嗦，一口气全部交代了：“大家都觉得呆在这里实在太没有前途了！今天还有人想要出去的时候就把门打开，和他们一起跑到北域了！”
　　“队长！”身后的士兵一片哗然！
　　卫队长居然被气得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第75章 
　　伯爵是在享受晚餐的时候看到那些光点的。
　　无数淡金色的光芒,像是花瓣一样被风吹来，一瞬间便引起城堡里无数人的惊呼。
　　伯爵立刻站了起来，满脸都是喜色：“这一定就是神明为我赐下来的荣光！”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和教会连结,宣传自己受神所眷顾,然后从教会这一条路子一路攀升，最后可以成为一名公爵的路线。
　　然而，比他站的更靠外围的管家却在被光点触碰之后面色一变：“伯爵大人,请您先不要触碰光点！”
　　伯爵已经沉浸在幻想中的美好未来中，根本不顾管家的劝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一手的金色光点。
　　下一秒,来自北域的招人消息清晰出现在耳边，甚至还有那群贱民感激涕零的声音！
　　那些肮脏下贱的泥巴种根本不配在他耳边说话！
　　伯爵气愤不已：“这是什么东西？那个北域的小男爵居然敢用魔法师的东西？”
　　“这一定是邪恶的魔法！现在立刻传下去！不允许任何奴隶和自由民触碰这些东西！告诉他们有谁敢碰这些东西都会被恶魔迷惑心智！”伯爵跳脚，立刻推翻刚刚宣传神明眷顾的想法,挥手让管家赶紧阻止这种宣传。
　　他就算再愚蠢也意识到：如果那些下贱的东西听到了这种伪装成神明眷顾的邪恶宣传,一定会傻乎乎地跑去北域！
　　他们贵族固然是高高在上,无所谓这些低贱的东西，但贵族的高高在上也是需要这些泥巴种的衬托的。
　　管家也清楚这一点，赶紧点头应是,急匆匆退下招呼人：“现在过去告诉大家不要再碰这些东西,如果有人碰了这些东西之后有异常举动就立刻把他关起来！告诉大家碰了这个东西想要往北域走是受到了深渊的蛊惑,魔法师会把他们献祭给深渊！连灵魂都留不下来！”
　　然而,原本听话的下属居然迟疑了一下。
　　“怎么？”管家不耐烦地发问。
　　“北域真的那么恐怖吗？”从小就生活在伯爵领地之下的仆人终于可以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还是忍不住发问。
　　“当然！”管家怒冲冲瞪着他。
　　仆人终于不敢再说话，低头离开。
　　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假如北域出品的所有东西都是来自深渊,假如魔法师将盘踞在北域想要献祭他们，那么为什么领主还那么喜欢使用北域来的东西呢？
　　甚至,最开始也是伯爵大人宣称这些观点是神明的荣光啊。
　　伯爵的高压控制并没有带来理想的结果。
　　相反，第二天伯爵刚刚吃完午饭，别接到顶地各地传来的消息：
　　“西边的关卡已经没有人镇守了，那边的子爵抱怨说，他手底下的农奴都跑了！希望您可以出兵把他们都抓回来。”
　　“东边的关卡的守卫战带着手底下的士兵直接叛逃到北域，我们已经发信给北域领主，要求他押送这些人回来。”
　　“还有北边，守卫长已经被气得吐血，现在卧病在床起不了身。”
　　面对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绝佳美食，伯爵第一次感受到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北域那边怎么说？”伯爵恶狠狠嚼着牛排，如同嚼着北边那位领主的骨头。
　　“尤金领主送来了一封信。”管家低下头，“他说很抱歉，这段时间有许多北域的子民在我们的土地上经过，为了感谢我们的照顾，北域愿意送来以下物资：十箱珠宝、一百袋盐……还有他们愿意为每人支付一笔钱来保证想要加入北域的人可以通过我们的边界……”
　　这样的价格已经高于从领土上买走一批奴隶的市场价。换一个不太敏锐的领主，在听到后续一些新奇的物资的时候，恐怕都选择了接受，但这位伯爵毕竟是久经政治斗争，敏锐的感受到礼物之下的险恶用心——
　　这是要不动声色地把他变成个空壳领主啊！
　　“其他的领地就没有同样的情况吗？”他是知道的，随着北边的商人逐渐深入到整个国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北域，成为尤金领主手底下的居民。
　　“他们没有反应。”管家谦卑的说。
　　刺啦——
　　伯爵气的刀子狠狠划过银盘，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当然清楚这些贵族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北域想要扩展手底下的势力肯定会从他们这里迁移人口，但对于更远的地方来讲，这点迁移的数量还比不上每年饿死病死的人口损失来的大，相比之下，北域商人献给他们的好东西则重要的多，所以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他这块领地而已。
　　当然，也有人会因尤金快速扩大自己的实力感受到威胁，但是，一来他们远离尤金的领土不会是第一个招灾的，二来他们也需要一个人去试探尤金实力，或者消耗他，这样才能获得最大利益，三来，尤金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目标肯定是弄死哥哥当上国王，他们这些贵族只需要等其中一位胜出之后倒头便拜就可以，何必动手，然后被一位未来国王记在小黑本上呢。
　　“这些人是想让我们第一个出头被打。”伯爵脸色阴沉。
　　管家：“那我们……”难道就忍着吗？
　　当然不可能！他们这些贵族都要一点体面，如果他们毫不反抗的就被人踩在脚下，那接下来各方贵族都会像鬣狗一样围上来想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进攻。”伯爵下定决心，“告诉那些卫兵，这些人哪怕来到了北域的领土也还是我的，所有阻碍抓捕的人都视做和我作对！”
　　北域边界。
　　夕阳停留在天边，为整个天地都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尤金正站在帐篷里。这里是一处北域新居民的收纳点，外面不时有感动的哭声、虔诚的祈祷声和愉快的欢笑声响起。
　　他掀起帘子向外一看，果然看到一群孩子穿着崭新的衣服，欢笑着狂奔过整个营地，投入到为他们准备的居所中。
　　在那里每人都可以领到一床被子，这对于刚刚从贵族和教廷压榨中挣扎出来的人来讲，无异于一笔巨大的财富。
　　尤金放下帘子，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我们的信应该已经送到伯爵手上了。”管家说，“想必他也很生气。”
　　“所以做好准备。”尤金回答，一抬手便引动魔力，使得投影魔晶将整个北域边界的地形画在墙上。
　　说着，他直接点上几个关卡处，很快便有金色的光芒浮现出来。
　　耗费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在边境的地下都划下巨型保护魔法阵，这些法阵可以成功的抵挡箭矢、骑兵冲锋、投石机甚至于是一口巨龙吐息。
　　“如果他没有耐心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发作了。”
　　边境关卡。
　　上午成功冲出去的自由民和奴隶都将消息带了回来，整个靠近边界的农庄里一片混乱。
　　无论管事们如何咆哮诅咒，无论仆人们怎样拿着鞭子威胁，原本麻木不仁的农奴和自由民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收拾好最后的家当，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冲向已经没有人把手的关卡。
　　只要来到北域，他们就会安全！
　　这是他们亲眼见证的事实！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们闯过了看似空无一人把手的关卡。
　　下一秒，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投石车在远处的山丘上露出獠牙，燃烧着火焰的巨石被投掷而来！
　　惊恐的尖叫声在奴隶群中爆发。
　　接着，传说中的神明的庇佑降临在他们身上——乳白色的光辉笼罩在这群人身上，稳稳接住这一块巨石，熄灭上面的火焰，将它推倒一边。
　　“神明啊！”劫后余生的狂喜在这个群体里蔓延，何况传说中属于领主大人的护卫们很快就出现了。
　　为首的年轻骑士又拿起那个怪怪的装置大声喊道：“请停止攻击北域居民，否则我们将会为了保护居民进行合理反击。”
　　或许之前这些守卫们会退让，但中午的时候伯爵大人的命令已经传了过来，他们必须要进攻。
　　轰！
　　回应这句话的是又一发投石！这一次是直接对着出现的卫兵们！
　　不仅如此，四面的山丘上都开始响起马蹄声——大量的骑兵从山上俯冲而下，如同咆哮着的江水，挥舞着武器，发誓要杀死敌人，好从中获得荣誉与战利品。
　　“就知道这群猎狗坐不住了。”奇尼咬牙切齿，一抬手，他的伙伴们都默契地围成圆形，将所有人包裹在内，作出守护的阵型。
　　远处的骑兵们迅速地冲到近前，举起手中的长枪，就要刺入最近一人的心脏。
　　他的对手脸上却没有半点恐惧之色，相反，他只是微微抬起手，一点亮光闪过。
　　几次征伐沙场的本能迅速警告骑兵，让他本能的拉住马，想要阻止快速冲过去的趋势。
　　终究是晚了。
　　那点亮光迅速聚集成极其刺目的如同太阳般的光芒。
　　砰！
　　光像一把剑一样迅速的刺穿了对手的心脏。
　　第一个骑兵重重倒下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跌落。
　　终于，晚来一批的骑兵们开始犹豫，开始减速……
　　这群掌握着让人胆寒的近乎神罚般武器的士兵们只是沉默着后退让后方充能完毕的一列再一次上前。
　　砰！砰！砰！
　　他们就像是火山喷发之际静静流淌的岩浆，沉默而冷硬地摧毁所遇到的一切抵抗。
　　第二批冲上来的人马迅速溃败后，敌军都开始犹豫。
　　“神罚！”
　　“北域才是真正被神明眷顾的！”
　　“大家赶紧放下武器，不要打了！”
　　几个声音在军队的最后方响起。
　　敌军队伍终于彻底溃散，像是飞溅的雨水一般迅速流窜入四周的山野。
　　甚至还有一部分二话不说放下武器，一边赞美着神明，一边主动宣布要加入北域，也成为北域的一员。
　　第一次交战，大胜！


第76章 
　　墨色的魔晶静静悬浮在空中,骤然左右摇晃起来，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站在一边的士兵迅速注意到，接着兴奋地大喊起来：“北关卡赢了！我们第一战胜利了！”
　　消息像潮水一样迅速扩散开来,整个营地里的士气节节攀升,无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最中心的帐篷——他们的领主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年轻的领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批阅文书,面对下属的欣喜若狂，他也只是微微一抬眉眼：“好。”
　　尤金慢条斯理抬起手，面前的桌子上骤然出现整片区域的3D投影。
　　北域的商人在这一年里走遍了整个东北区并将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回,而这些信息都被统合起来，成为了至关重要的军事地图。
　　消息不断的涌入此处指挥中心,也就变成3D地图上一个又一个象征着敌方和己方的红色与绿色标识。
　　现在,伯爵领地与北域交界的几处边界上都已经打上了象征胜利的金色符号。
　　而伯爵领地的几处大城市周围，则出现了几处若隐若现的绿色，像是初春春雨落下后似有若无的新生草绿。
　　“让他们也行动吧。”领主平静地说,一句话便敲定了数万人的命运,“要在消息传到伯爵耳边之前。”
　　传令兵立刻点头,满怀着仰慕出去。
　　走出帐篷之际，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已经回到桌前安心办公的领主：果然不愧是他们被神明所眷顾的领主大人，胜利的女神恐怕早已将冠冕佩戴在他头上,才能够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如此从容。
　　所以,他们肯定会赢的！
　　尤金等人离开才终于松开手,自从开始学习魔法后变得格外稳定的手,此时也在微微颤抖，掌心一片潮湿。
　　还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尤金出生于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战争,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和恐惧。
　　可是北域的发展必将会受到各方瞩目,而北域格格不入的一切和先进的文明也会成为贪婪者猎食的对象。
　　更何况还有教廷这把达摩尼克斯之剑高悬头顶。
　　要想活下去，他绝对不能畏惧战争，更要逢战必胜。
　　而领主作为整个北域的精神支柱，也必须在战争面前保持胜券在握的姿态。
　　尤金疲惫地叹口气，还是看不下去这些公文，随意地开始蹂躏起不白的触手。
　　不白在昏睡中也有所感应，迷迷糊糊举着触手笨拙的缠绕上他的食指，讨好似的蹭了蹭。
　　尤金不由得笑了起来，将目光投向地图上最近的城市——维特。
　　维特的含义是麦子，这是一座土地极为肥沃，常年产出大量粮食的城市。
　　在它的周边是大片大片的土地和被剥夺了土地沦为农奴的曾经的自由民，而随着饥荒的蔓延，农奴的数量在最近达到了一个高峰。
　　当然，这个高峰不会持续太久，即将到来的冬天的寒冷饥饿和无休止的压榨会急速地削减人口到合适的范围。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今天我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在刚刚收获完一大批粮食的谷仓前，一个白皙瘦弱的年轻人带着腼腆的笑容站在那里，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为了更多的粮食！”
　　“为了让自己让我们的家人都不再挨饿！
　　“为了夺回我们的自由民身份！为了拿回我们的土地！”
　　聚集在一起的农奴们高高举起他们手中的武器，拿一把又一把的锄头和镰刀闪烁着寒光，上面还有不时滴落的鲜血。
　　鲜血来自于四处散落的尸体。
　　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已经不能够维持体面，更不能瞪着他们挥舞起鞭子，只能够无力地躺在地上，连呼吸都没有。
　　“那么，请各位兄弟姐妹们和我一起迎接北域领主的到来，我们所有人都将恢复身份，都可以有地种有东西吃！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活命的粮食被那些老爷们的拿走！宁愿烂死在谷仓里都不让我们吃！”年轻人大声喊着，举起手里的斧头，一把展开了谷仓的大门。
　　轰隆一声，大量的新鲜收成的金色麦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大家都有份，大家一起吃，吃完以后我们和其他庄子的兄弟姐妹一起会合！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神明会保佑我们的！”老约翰站在离年轻人最近的位置，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满脸都是狂热。
　　他曾经是最虔诚的信徒，但干旱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交上足够的赋税，导致全家都被罚为农奴。
　　在无休止的恐怖劳动之中，是这个年轻的商人出现了，不仅和自由民交易，他还在私下里开办了属于农奴的小小夜市。
　　商人背着管事给他们足够的东西吃，给他们治病，给他们讲来自北域的新鲜事。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地方所有人都是自由民，没有一个人是奴隶。在那里即使冬天土地也能够长出足够人食用的粮食，只要认真工作，每个人都可以吃饱，甚至只要好好学习，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管事！
　　北域根本不是什么神弃之地，相反，被神明所眷顾的，甚至可能是神明化身的领主大人就在那里！
　　尤其是当秋收之后留给农奴的粮食越来越少，活命的粮食被送入谷仓供给管事老爷们挥霍后，他们逐渐发疯了一般想要加入北域，而机会就在现在。
　　他们要反抗，要争出一条活路来！
　　维特城主府。
　　“不好了！”慌张的声音响起。
　　拥有一整座城市的男爵才刚刚入睡，不满的把枕头扔出去：“干什么！”
　　“那群该死的贱民发疯了！”管家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情，“我们底下二十几个村庄在今天晚上一起暴动，已经有一百来个管事死在那群疯狂的奴隶手底了。”
　　“他们怎么敢的！神明一定会惩罚这群疯子的！”男爵一下子睡意全无，面色狰狞地抓着管家，“我们的骑士团在哪里？赶紧派人把他们都给杀了，不，全部都抓回来，我要在城市中心让所有人看看背叛的下场！通通绞刑！”
　　“骑士团……骑士团……”
　　“骑士团怎么了？”
　　“骑士团被人灌醉了，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失踪了！”
　　男爵顿时满身冷汗地跌坐在地上。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愚蠢的发疯，在那些疯狂的奴隶背后，还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的死穴。
　　“一座城市、两座城市、三座城市。”尤金听着汇报，每当手指在3D地图上点过，便有一座至关重要的城市变成绿色。
　　三座城市围成三角形，恰到好处拱卫着中心的领地核心城市森歌特城，但现在，曾经盾牌已经变成利剑，调转方向包围了伯爵所在的城市。
　　“班尼大人已经带人坐上魔力飞艇前往被占领城市。”底下人迅速汇报。
　　尤金大步走出帐篷，一眼便看到黑压压的军队。
　　那是静默的引而不发的武器，正坚定地逐一登上他们面前正在不断充气的庞然大物。
　　随着风系符文将气体冲入气囊，逐渐上浮的飞艇如同一只张开利齿的鲨鱼，尽情地翱翔在海洋般的蓝天中，接着，第二架，第三架……越来越多的鲨鱼出现在夜晚的天空之中，像是围猎中的鲨鱼群，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
　　尤金也走上了最后一架飞艇。
　　驾驶员站的笔直，等他走进来，便立刻一手放在胸前行礼：“领主大人！”
　　尤金颔首致意：“好好做。”
　　他知道这个小伙子是这一年精心训练出来的飞行人才。最开始的时候一被风符文卷到天上就吓得发抖，结束训练后还曾经抱着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但现在也已经成为了千里挑一的飞艇驾驶员。
　　“定不负您所托！”小伙子士气明显上涨一截，动作越发干练利落。
　　火系符文在运转之下启动，引导着飞艇在空中快速飞行。
　　夜色沉沉，从空中向下望去，只能够看见一片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让人恐惧的深渊。
　　但进入飞艇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空军，已经不止一次的领会过高处的景色，因此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
　　终于，远处的地上浮现出零星的几点灯火，接着便是点缀着一片的灿烂的辉煌的灯光。
　　被灯光所围绕起来的极致光明的地点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伯爵的城堡。
　　炫目的灯光下，不断有动听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几位贵族们一如既往的享受着夜间的娱乐时光。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奢靡悠闲的氛围——
　　“伯爵大人！我们最边缘的几处关卡全部都失败了！北域那群人手里有一种非常恐怖的武器！二十几个人就打败了我们这里好几百人！”
　　“吵什么！”伯爵还在被下面的小贵族恭维，听到这种丢脸的话立刻冷下脸色，“有事明天再说。”
　　他是完全不相信北域能有什么特别的武器的，除非是教廷圣子直接把圣骑士送给北域的小男爵。
　　多半是边界上那一群人一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别人一打过来就开始逃跑！
　　“到时候让我们这里的骑士亲自过去。”伯爵不耐烦的挥挥手。
　　偏偏这个时候，负责守卫城堡的骑士也披着一身铠甲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伯爵……伯爵大人！”他说话已经开始结巴了，“出事了！”
　　伯爵捏捏鼻根：“又有什么事？”
　　骑士还是一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表情：“城堡受到袭击！”
　　伯爵：“哈？！”
　　轰隆！
　　轰鸣声响起，整个地面似乎也随之抖了三抖。
　　宴会上心安理得享乐的贵族们都开始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想要向四周躲避。
　　伯爵还没有来得及追问，但也不需要追问了。
　　他抬起头看着窗户，瞳孔骤然紧缩。
　　窗外，一艘巨大的银白色的怪物正高高停留在空中，像是畸变的月亮，投下一束湮灭一切的冷色光芒。


第77章 
　　安妮晚上总是睡得不安稳,特别是今天晚上，她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便立刻坐起来,想要下床去窗边看一看。
　　她的丈夫被她起身的动作惊动,一把抓住她的手：“别看,肯定是伯爵又在做什么了。”
　　他们算是比较富裕的自由民，靠一门手艺在城里居住，相当靠近伯爵城堡的后门。这也就意味着每当贵族们有一些特殊玩乐的时候,他们总能够在半夜里听见恐怖的声音。
　　“谁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奴隶倒霉，”丈夫犯着困,隐约听见远处的轰隆声,“听上去好像把投石机都拖出来了。”
　　安妮还是想要去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能有什么事呢？”丈夫没再拦着她，嘟囔着翻个身，背着窗户躺着。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窗边的妻子发出尖叫,接着，被用力的推搡着醒来。
　　“你看！那是什么东西！是魔法师打过来了吗？”安妮声音尖利。
　　丈夫终于转过身，接着瞪大眼睛,嘴巴张的能够塞下一整个橘子,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窗外能够看见的是多么诡异的一幅景象啊——
　　城堡之上漂浮着巨大的银色的怪鸟,那怪鸟的头部不断的吐出一道又一道银色的光芒,每当银色的光芒降落，城堡便有一处地方瞬间崩塌！
　　在他们心目中无比神圣威严高不可攀的城堡在这恐怖的怪鸟翅膀下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玩具！
　　很快，又有一个又一个影子从怪鸟身上跳下来,在城堡里点起火。
　　“我一定是在做梦。”男人喃喃自语，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倒在床上催眠自己赶紧入睡，“不能再看了，这一定是魔法师在引诱我。”
　　安妮也很快反应过来，瑟瑟发抖的一起躺到床上，念诵着教廷教给他们的祈祷词，希望赶紧从这恐怖的噩梦中挣脱出去。
　　清晨。
　　森歌特城的居民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城市都变了。
　　安妮起身，根本不敢看一眼窗外的城堡，故作镇定的洗漱完毕走出去，就看到家里的厨娘满脸惊慌地拎着菜篮子推门走进来。
　　她说：“变了！这座城市的领主变了！”
　　安妮立刻想到那个梦，赶紧掐自己一把，冷着脸呵斥：“说什么呢？”
　　厨娘赶紧说：“真的变了，我刚刚一上街就看到好多穿着一模一样黄绿色衣服的人在街上站着哦！然后还有一些人手里拿着张纸，到处分发，告诉我们伯爵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这座城市属于北域了！”
　　她篮子里还放着一叠纸，此时也作为证据被交给女主人。
　　安妮心跳如擂鼓：难道昨晚她做的梦是真的？那什么东西难道是北域弄出来的？
　　这张纸也被她拿到手上细细辨认。
　　纸摸起来非常粗糙，稍微沾点水便会立刻散开，上面除了文字之外，还有一些栩栩如生的图画，即使不太认识字的人，也能够从图画中辨认出其中的意思。
　　安妮认得几个字，便主要看文字。只见最上面写着的是：北域新城市管理办法。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后面倒是讲的很清楚：第一，这座城市现在的掌管者是北域的领主，而原来的伯爵已经被关起来。第二，当地的居民不用恐慌，一切照旧，只是接下去一周将会有人挨家挨户，统计人口，登记户籍。第三，居民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前往每个街道的办事处，可以从中领取粮食药物，遇到犯罪行为后报案，获得工作机会等。第四，关于伯爵和其他贵族虐杀平民和奴隶，肆意剥削子民的罪行将会在三天后进行审判，地点就在伯爵城堡前的广场上，所有居民都可以前往观看。
　　厨娘眉飞色舞：“那个给我这一叠纸的管事老爷态度可亲切了，拿着一个大的木板摆在街上，上面的东西和纸上一模一样，然后拿这个小木棍一条一条给在那里的每个人讲解。如果要是听了一遍还记不得，只要到纸背面画出来的那个办事处过去，那边的人都会给我们解释的。”
　　安妮见识更多一点，抖着手翻转纸面，果然看见了这个区域的地图，每条大街小巷都画的栩栩如生，第一次拿到这张图的人都能够很快认出来怎么走。而离她最近的那条街的末端，果然标着一个办事处的地点。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最震撼的还是最后一点——
　　“审判伯爵大人？！”安妮终于消化掉最震惊的消息，惊愕地张开嘴。
　　神明啊！她一定是还没有苏醒，一定是还沉沦在昨晚的噩梦中，马上要掉进深渊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怎么会被审判呢？这里一定是写错了吧，是贵族老爷会在北域领主大人的帮助下，审判该死的平民吧？
　　“这一定是假的……”安妮觉得头痛欲裂，扶着脑袋往回走，“我要回去再睡一会儿。”
　　厨娘注视着女主人走回房间，哼着歌把菜篮子放下，立刻拿着一张纸开始去最近的办事处。
　　办事处非常好找，一眼便可以看到街道尽头高高举起的旗帜，上方玫瑰与冰雪的标志引人注目。
　　旗帜下方是两个帐篷，帐篷前摆了一条长桌，一男一女两位管事坐在桌子后面，正在书写什么。还有两位应该是仆从吧，穿着亮黄色的马甲，正拿着纸四处宣传。
　　厨娘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站在远处观察，这时便见到隔壁那家的穷小子行色匆匆地跑了过去。
　　她是认得这个小子的，家里也算可怜，一个月前家里唯一能做工的父亲从梯子上摔下来，折断脖子死了，母亲发了热病，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而剩下几个弟弟妹妹年龄小，也只能张着嘴讨食，全靠他一个人撑起这个家。
　　但是一个人又能弄到多少桐子？连吃饱都很难，更别说给母亲买药了。
　　“你们这里真的可以免费发药吗？”小伙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桌子前，身子还在颤抖着，但目光倔强地和面前这群陌生人对视。
　　他一听说今天街道上有这个办事处可以免费领药，之后就动了心思，然后去看外面的领主城堡，发现领主城堡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之后立刻跑向了最近的办事处。
　　这群人果然在一夜之间摧毁了领主城堡，占领了这个城市，那么他们宣传的其他的话是不是也是真实的？
　　“当然可以。”女管事率先开口，声音温和的邀请他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小伙子平日里接触的那些老爷们无一不是趾高气扬的，哪里见过这么温柔的，一下子被镇住，居然有些不敢坐下来，还是旁边正在宣传的人扶着他坐下，又给他端上一杯水：“慢慢说，不要急。”
　　“我们这里都是有专门的医生的，严重的话可以让医生跟去你家，帮你家里人看一看病。”男管事这样说到，“现在你先来登记一下情况。”
　　小伙子赶紧把事情一说，面前的管事们点点头，招呼了几句，后面的帐篷里面便走出来，穿着白袍子拎着个箱子的人。
　　“我是北域的医生，以后将会负责这个街道的居民医疗保障。”她这样介绍着。
　　小伙子不明白什么是医疗保障，但是他知道请一个医生的价格是很贵的：“可是我没有钱。”
　　医生笑了：“我们都是由北域领主开工资的，不需要你付钱。只要你是这个街道的居民，并且在这里登记，就可以免费治病。”
　　“真的？！”
　　“当然。”说话间女管事已经把居民证准备好，递给他，“收好这张证件，以后可以靠这张卡获得所有北域居民应该享有的服务，包括免费的医疗。”
　　小伙子接过这张居民卡，一眼就被上面栩栩如生的图画吓到——这上面不仅写下了他的名字，居住地点，还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肖像画！
　　一瞬间，他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无数恐怖魔法师的传说。
　　这群魔法师难道已经把他的灵魂抽了一点存在这张卡里？
　　但最后，他还是压下了恐惧，死死抓住这张卡。
　　假如可以救妈妈的话，就算失去一点灵魂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这样贱民的灵魂也卖不出几个铜子。
　　这样一想，他依旧是敬畏而恭顺地带着医生回了家。
　　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人不少，见他带了医生回去之后，便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
　　厨娘没有心急，而是回家做了饭，同时注意着那家的动静。
　　不等太阳升到天空正中，那间屋子里就传来狂喜的声音：“退烧了！妈妈，你醒过来了！”
　　很快，厨娘就看见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坐在窗边开始喝起稀粥。据说那粥也是办事处的管事老爷送给他们家的。
　　天黑下来，主人们一边讨论着今天城里的巨变，一边担忧着未来。
　　“哎呀，听说摧毁城堡和魔法师有关。”
　　“你瞎说什么，明明是光明神圣子的力量。”
　　“可是他们都说那个居民卡会把人的灵魂抽走。”
　　“那我们就先不急着办那个居民卡，再等等看。”
　　“唉，这世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是，那群贱民居然都可以领到东西，一群泥巴种。”
　　“算了，早点睡吧。”
　　他们讨论完，忧心忡忡的回了屋。
　　厨娘终于得到空闲，定定神，脱下围裙，洗去手上的油腻，郑重地走出门。
　　天色已经黑了，远处的办事处门前也不再有人。
　　也是，可能会被抽取灵魂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是无路可走的人根本不会来这里。
　　厨娘克制住颤抖的手，走过去。
　　这会儿，那些管事没有坐在桌前，而是排成一排，面对着一个披着黑红两色斗篷的少年。
　　听到脚步声，站在前面的少年回头。
　　月色之下，那张脸漂亮得如同神明降世。
　　厨娘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跪下，做出叩拜神明的姿态。
　　尤金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您过来是需要帮助吗？”
　　“这里可以报案，对不对？”厨娘问。
　　尤金点头：“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违反法律，我们都会处罚他。”
　　“那伯爵呢？你们敢不敢杀他？”厨娘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死死嵌入衣袍，一向麻木平静的眼底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杀了我的女儿，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吊死在城墙上！”


第78章 
　　伯爵的城堡面前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几日下来,居民们已经习惯和北域到来的管事们和平相处。
　　同时，伯爵的城堡被彻底摧毁成一片废墟的消息也在民众中扩散开来。这个消息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立刻就将伯爵在众人心中树立的高不可攀不可战胜的权威击碎,再加上各个街道工作人员的努力,到了行刑这一天,城堡的广场前站满了人。
　　广场则被一些守卫的士兵围出了一个小圈，而圈中间则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巨大的绞刑架。
　　“那些贵族老爷也会被杀死吗？”
　　“不仅是那些贵族老爷，伯爵老爷也会死。”
　　“怎么会？！我还以为这次是伯爵老爷要杀死那些贵族呢。”
　　“这次是北域的领主下令的。”
　　“天啊,以后我们不会也被挂在这座绞刑架上吧！”
　　“应该不会吧？但看起来这位领主很喜欢吊死人。”
　　群众们交头接耳，好奇的目光不时投在这座绞刑架上。
　　很快,广场中间的钟声敲响,一行人被押解着进入刑场。
　　伯爵手脚都被拴上铁链，踉踉跄跄的跟着走，结果左右一看,就和探头探脑的贱民对上目光。
　　他心里无比羞恼：这该死的北域领主居然用这种事情羞辱他！他这样高高在上的贵族怎么可以在贱民面前露出这种狼狈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伯爵都没有想到北域领主敢杀死他：
　　贵族之间侵吞领地也不算少见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会留对方一条命，要杀也只会在乱军之中顺手杀死。所以，伯爵在熬过了胆战心惊的一晚之后,发现自己只是被关起来,就松了一口气,好几次向看守自己的人要求去见一见北域领主。
　　留他一条命,肯定是想交换点东西。伯爵在别的地方也有一大笔钱财，再不济，后面的家族还有一些势力和人脉,总是可以进行利益交换的。
　　不过，那该死的小男爵还是太过傲慢,几次拒绝了和他会面的要求。
　　伯爵看着那些露出惊讶目光的泥巴种，再次咬牙，安慰自己，要忍住现在的羞辱。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伯爵一回头，便看见被几位侍从簇拥着，被骑士们保护着走来的北域领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容貌绝世的北域领主，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难怪颇得老国王宠爱，伯爵心想，实在不行许诺支持他夺回国王之位也行。
　　尤金不知道这位伯爵在想什么，冷淡而厌恶的看了一眼这群沦为阶下囚还难掩傲气的贵族，施施然坐在下方观礼的位置。
　　他听见了后面民众们的讨论声：
　　“居然不是领主老爷下令啊。”
　　“你肯定没听那个街道管理员说话，他说要在今天进行审判，是上面那个法官作出判决。”
　　“不是法官自己做判决是法官按照法律做判决，所以我们要好好听那些法律宣传，不能做什么都是有说的。”
　　……
　　尤金暗自点头：最近努力推行的基层组织确实有了成效。
　　接着入座的便是他们正在讨论的法官。
　　她穿着一身黑色绣金的法袍，上面绣着漂亮的天平图案，寓意着永远为法律公正而作出判决。
　　尤金记得，上一次剿匪之后，也恰好是这位负责的。
　　法官入座，手里拿着一本法条，宣布本场判决开始。
　　第一位被送进下面的牢笼里面等待判决的是一位年轻的男爵。
　　他满眼都是戾气，不耐烦地抓着栏杆：“我没有做错事情。”
　　“但是你是抢劫了我们家的田地！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被带来的老人痛哭流涕。
　　“那是我看上的土地！”男爵回应，“我看上了自然是我的。”
　　法官轻一敲法锤：“根据法律规定，宣告对一块土地的所有权必须出示相关证明，而那块土地并不属于你的封地，对方也是合理拥有土地的自由民。”
　　男爵皱着眉还要辩驳，但第一条罪证已经被确定。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一个又一个的证人被带上来，开始还是颤颤巍巍的胆怯的诉说，接着便开始悲从中来，涕泪横流。
　　下方围观的群众开始还只是看个乐子，渐渐的也被这些诉说激发起曾经的回忆，感同身受地悲伤与愤怒起来。
　　男爵开始还在试图辩解，然而在一份又一份确凿的罪状面前，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不知何处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吊死他！该死的男爵就应该被吊死！”
　　情绪已经被煽动到最高点的群众们立刻呼应起来：“吊死他！必须吊死他！”
　　一双双手高高的举起来，握成拳头恶狠狠的挥舞着。
　　男爵战战兢兢后退一步，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而法官也已经作出判决——绞刑！
　　男爵被身材高大的卫兵们从笼子里抓出来，挣扎着放上绞刑架，然后被高高的吊起来。
　　他的脸很快涨的通红，就像是那些曾经被他逼得上吊而死的农民一样，很快就转为紫色。
　　曾经高贵傲慢的男爵，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了。
　　民众屏住呼吸，看着他逐渐失去挣扎的能力，接着爆发出一阵几乎要冲破天的欢呼。
　　他们已经品尝到鲜血的滋味，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向其余人：“吊死他们！吊死他们！”
　　第一个祭天人的死亡带来的恐惧迅速席卷了贵族们。
　　伯爵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其他人瑟瑟发抖的靠在一起。
　　他看着已经陷入狂欢之中的群众，只觉得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下一秒就会被撕的粉碎。
　　“赶紧让下一位上来吧。”尤金吩咐下属。
　　这位是在维特城战役里面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完成工作之后，便和其他几个城市的主要地下工作者一起聚集在他身边，组成了接手新城市的工作小组。最近干得很不错。
　　他温顺地一点头，抬起头对着这群待宰羔羊般的贵族露出一个寒气森森的笑容。
　　最幸运又最不幸的是伯爵被留到了最后。
　　在看着一个又一个贵族被送上绞刑架杀死之后，他的所有傲气已经被消磨殆尽，只想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
　　可是，那些冷酷的卫兵完全不给他机会，拖着已经瘫痪在地的他直接丢进接受审判的铁笼中。
　　经历完好几场审判，此时完全开始进入嗜血狂欢中的民众瞬间爆发出快乐的欢呼。
　　甚至有人高呼：“杀死伯爵这个畜生！”
　　伯爵近乎绝望地听着一条又一条的控诉，然后鼓起勇气在人生最后一刻看向了北域领主：“只要您愿意放了我……”
　　尤金抬起手打断了他：“不愿意，不用说。”
　　明明坐在下方，他却好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即将被套上绳索的伯爵。
　　他想要的，自然会亲自取来，又何必粘上伯爵这种脏东西。
　　这座城市曾经的最高领导者也终于化作没有声息的尸体。
　　最后一个作证的厨娘捂着脸开始嚎哭：她真是太开心太畅快了。哪怕因为这一次作证，她已经被主家开除，但没关系，她可怜的小珍妮终于可以安息了。
　　“这次负责作证的人很不容易，第一个站出来以后可能会受到一些为难，让各个街道多注意一点，尤其是保证安全，避免被寻仇，另外，在工作方面可以优先提供一些岗位。”尤金低声交代着。
　　“好，”腼腆的年轻人点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台上的厨娘，“这位厨娘好像已经被主家解雇了。”
　　尤金：“森歌特城很快会有几波大基建，工人来了之后需要后勤人员，这种优秀的厨娘当然多多益善。”
　　年轻人赶紧点头，飞快地把这些事情记下来，顿了顿，又问：“您真的不需要留一些贵族吗？”
　　如果他们的领主想要再一次获得国王的身份，总是要和大大小小的贵族打好关系，从他们那里赢得足够的支持。
　　“自上而下的改革总会被那些腐朽的东西阻挡前路，所以我想换一个方向。”尤金回答，“那么就应该为真正富有生机的力量扫清这些陈旧的阻碍。”
　　年轻人若有所思：“就像维特城所发生的那样。”
　　“琼斯，”尤金喊他的名字，“我这里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
　　琼斯不解地抬头。
　　“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接下来新城市的梳理小组需要一位组长。”尤金对这位聪明而低调的年轻人露出微笑，“告诉我多久，你可以理清这座城市。”
　　琼斯被突然落下的重担惊呆了，但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起来：首先要清理这座城市遗留下来的贵族势力，然后需要整备防御工事，同时还不能忘记安抚民众，推行北域的管理条例，进行城市基础建设包括道路修建、学校和医院……
　　万事开头难，何况又是吸纳一整个新的城市，但领主大人这次以闪电般的速度吞并一整片土地，接下来受到的压力绝不会小。
　　“三个月。”琼斯深深弯腰，“请您给我三个月，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79章 
　　森歌特沦陷的消息最先传达到莱昂伯爵的城堡。
　　“森歌特和北域打起来了？”莱昂伯爵拿着第一封消息看着,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很正常，那人就是个没脑子的。”
　　“我赶紧写一封信给北域领主,告诉他我们全力支持。”莱昂伯爵沾沾自喜,“让那两人打去吧,我这边表达一下支持，说不准还能从北域换来更便宜的物资。”
　　管家正要点头，又看见领主的贴身男仆,拿着另一封信匆匆走来：“怎么了？”
　　他正和领主大人议事呢，这人怎么敢贸然闯进来！
　　贴身男仆顶着管家要吃人的目光不住的擦汗,但还是抖着声音强调：“森歌特已经沦陷了！”
　　“什么？！”莱昂伯爵猛地站起来,“明明昨天才开始摩擦，难道一夜之间北域的领主就已经占领了森哥特城吗？”
　　“就是一夜之间。”贴身男仆回答，“他们驱使着巨大的飞行的鲸鱼,一夜之间来到了森哥特城,从天空摧毁了城堡,占据了整个城市。”
　　扑通——
　　莱昂伯爵哆嗦着向后倒在椅子里，脸色苍白，垂在椅子上的手不住颤抖。
　　“神明啊……”他声音虚弱,“让纽曼尔阁下过来。”
　　纽曼尔很快来到伯爵的书房。
　　在他到来的时候,所有的用人们都下意识低头看着地面,不敢直视那灰色斗篷之下消瘦到如同行走的骷髅的身体。
　　“纽曼尔,”莱昂伯爵已经缓过来一些，坐直身体，“你听说了吗？森歌特在一夜之间被攻占,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一夜之间侵蚀整个城市？”
　　纽曼尔带着一身死气站在他面前，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除非用亡灵魔法将整个城市变成骷髅,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材料。”
　　“不是让你去做。”莱昂伯爵想起他需要的材料脸色更白，“你能够看到森哥特是怎么沦陷的吗？”
　　纽曼尔拿出了一个水晶球。
　　透过水晶球，莱昂伯爵瞪大眼睛。
　　神明啊！那恐怖的游弋在夜色之中的巨大生物到底是什么，是来自于深渊的恶魔吗？
　　那一道又一道的光如同巨龙的吐息一般无坚不摧！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光从天而落，瞬间摧毁他的城堡。
　　水晶球承受不住力量，咔嚓一声崩碎了。
　　莱昂伯爵回过神，一双眼睛通红：“我要写信给北域领主，他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支持他支持那些魔法师去夺得国王的位置。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领地上！”
　　纽曼尔若有所思地盯着碎裂的水晶球：“魔法？他用的不仅是魔法。”
　　三天后。
　　“你听说了吗？被国王放逐的弟弟在北域做出了一番大事业，现在已经是森哥特的领主了！”
　　“森哥特一夜之间就被摧毁了！我是听我逃难过来的弟弟说的！”
　　“天呐，那一定是神明才有的伟力！”
　　……
　　那些来自北域的商人所携带着的报纸以大片大片的篇幅和现场记录的照片炫耀着他们领土的武力，那些有幸见证那场如同雷霆般快捷迅猛的战役的人则带着兴奋向每一个人诉说，那些一个又一个贵族留在北域的消息来源则带着颤抖的心情将消息传回。
　　总之，森歌特被侵占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王国，最终在王宫里掀起了一场飓风。
　　新上任没多久的国王终于再次听到了他那早应该死去的弟弟的消息。
　　“北域成功扩张了领土。”国王深呼吸一口气，“他是不打算到王都来接受教廷表彰吗？”
　　“他有一封回信。”王室管家说，“回国都的路不够平坦，为了表达对教廷对于神明的敬畏，他会把道路都清理，缓慢进入国都后接受表彰。”
　　这里的道路不平，倒更像是说国王的阻碍，而清理道路，结合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居然更像是一路侵吞其他人的领地，直到攻陷国都！
　　国王上位这么久，少有地感觉到恐惧和寒意。
　　“根据消息，他们使用了一种可以在天上飞行的器械叫做飞艇，一夜之间便可以来到森哥特城，并且摧毁领主的城堡。”王室管家理性分析，“这背后一定是魔法在作怪！”
　　“必须要让教廷正视这件事情。”国王飞快地权衡着局势，“其他贵族是什么看法？”
　　王室管家额角滴落一丝冷汗：“据说有几位公爵大人已经开始试图和北域通信。底下也有一些小贵族，特别是靠近北方的小贵族热情接待了来自北域的商人。”
　　对于那群贵族来讲，拥有强悍力量的新国王并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比起单纯的信仰神明，他们很多时候都在恐惧教廷的力量，一直寻找其他的力量与之抗衡，如今一位新任国王可能更倾向于维护贵族的礼仪去统治魔法师来对抗教廷，那肯定是比现在几乎全面倒向教廷的国王要好得多。
　　而更加靠近北域的那些贵族，更是感受到逼近的危险，自然会想尽办法减少自己的损失。
　　国王恼怒不已：“他从来都在偏爱那个不祥的家伙，那么强大的魔法师都教给他，却让我一个人艰难的上位，不得不向教廷献媚！”
　　他阴暗地想：那群贵族只知道怪他出卖贵族的利益，却不知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么艰难。
　　好在，等到晚上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国王终于可以放松地多吃了两个面包。
　　“你说真的？不祥之子居然直接对贵族动手，当着那群贱民的面把贵族杀死了。甚至还出台法律要审判贵族？甚至把贵族的财产都拿出来，用来发粮食给贱民？”国王笑着问，随着信使的点头，脸上的笑容逐步扩大成狂笑，“原来我的好弟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坟墓了哈哈哈哈哈。”
　　“现在那群想要投奔我弟弟的贵族在做什么呢？”国王转头，笑容亲切而优雅。
　　王室管家迅速安排人把这个消息传递下去，饭后送来了回信。
　　“两个公爵已经把安排去北域交流的信使换成不重要的人，底下的小贵族们立刻销毁了试图和北域交流的信息，而且还赶走了那些来自北域的商人，他们似乎正在计划聚集在一起，开一场宴会，然后邀请您出席。这场宴会的主题应该是如何抵御北域。”
　　“除此之外，教廷那边又收到了其他的邀请，看来大家都不太放心，只让魔法师来对抗魔法，希望可以获得神明的力量来对抗来自北域的黑暗魔法。”
　　国王鼓起掌：“看吧，这些人改变态度就是这么快，我那位弟弟不愧是天生的不祥之子，生来就知道如何惹人讨厌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中央大教堂。
　　这是一座灿金色的建筑，从建立起便沐浴着太阳神耀眼的光辉，屹立千年而不倒，远处的风带来圣歌的声音。
　　就算是世俗的权利，在神明的威力之下也不得不低下头。
　　国王压抑住心中的愤恨，从马车上下来，不需要人搀扶步行，走入大教堂之中。
　　十二尊主神的雕塑在教堂的中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生，其后是灿若星点的无数从神。
　　而信奉战争之神的总教皇正站在这神明之下，刚刚结束祈祷。
　　他身材高大，容貌俊秀而亲切，带着冠冕披风，握着权杖微笑着看向国王。
　　神明并不愿意亲自去管理人间，所以世俗的权利会是他们牧羊的鞭子，如今这牧羊的鞭子遭到了磨损，自然也需要神的仆人出手修理。
　　“听说北域的不祥之死正在将他的黑暗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国王率先开口，“我虔诚地祈祷神明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
　　“自然，”统御所有主神信仰的总教皇回答，“那些献身神明的小伙子会很乐意为您出征的，黑暗必将被隔绝在国都之外。只不过，您也需要展现自己的虔诚，反思自己的过错。”
　　国王很好地控制住了差点扭曲的表情，不断告诉自己只有教廷的力量才能够对付那恐怖的飞艇：“您可以在收复的北域的领土上传播战神的信仰，并在明年增加一成税收。”
　　必须得在收复的领土上吗？
　　总教皇为他的滑头感到一些不爽，但还是接受了这场交易。
　　只不过，中央骑士团那边的反应却要慢一些。
　　光明神的教皇这样平静地回答：“负责为勇士们抚育身心的牧师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汲取光明神的教诲，或许没有办法立刻跟骑士团一起行动。”
　　骑士团的大部分人都信奉战争之神，这也是这两年战神的教皇能够上位的重要原因，然而，在即将面对具有威胁的魔法师的时候，还是需要医疗人员的帮助。
　　何况光明神一系已经把持总教皇的位置许久，枝大根深，就算是如今的总教皇也不好立刻与他们撕破脸。
　　“神明保佑，希望你们能在三个月之内准备完毕。”他这样回应。
　　等总教皇离开之后，光明神的教皇这才慢条斯理地抚摸起落在他肩膀上的鸽子。
　　光明神的圣子宣称只要再给他三个月肯定能够在北域建起光明神的神庙，考虑到现在都在疯传天上的飞艇使用的光束是光明神的力量，他愿意再给这小子一点机会。
　　总比眼睁睁看着战争之神依靠这一次机会收割北边的广大领土上的信仰要好。


第80章 
　　第一场初雪落下的时候,安妮正在壁炉前编织毛衣。
　　三个月前北域刚刚占领森歌特的恐惧现在都变得陌生而遥远。这些来自北边的士兵们比教廷的圣骑士还要彬彬有礼，从来没有闯进过他们家中，大肆掠夺他们的财富。
　　大部分时候城里的居民都可以看见他们早上喊着号子开始进行训练,围绕着城市进行跑操的时候,还会顺路帮助居民。
　　就像北域刚刚进入城市时候的混乱时期,家里的厨娘离开，安妮只好自己战战兢兢去市场购买食物，就不幸遇上了趁机作乱的劫匪。
　　就在那个危险的时候,她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一群刚好路过的士兵就冲过去把劫匪摁倒在地上,把她被抢走的钱包和菜篮子还给她,安慰她，保护她，直到街道的管事过来带她去记录这一次的案件,看着劫匪被关进牢里。
　　安妮从那以后就对北域来的这群人有了好感,于是,在他们宣传冬季的便民保暖措施的时候，主动购买了低价的暖气服务。
　　北域迅速地派出工程兵，在他们家画上了曾经只有贵族才能够用的圣纹,很快家里就变得暖烘烘的。即使是这两天下雪降温,她在家里也可以穿着秋天的裙子,而不用披上厚厚的棉袄瑟瑟发抖。
　　邻居最开始还在胆怯的观望,这几天看到她家里暖和都频频来拜访，然后迫不及待的去街道管事那里登记。
　　可惜，现在整个城市都在追捧北域的便民暖气服务,偏偏北域那群人要把贫民窟的保暖工作放在前面，现在抽不出手,他们排队都得排到半个月后了。
　　安妮一家都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满意。
　　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安妮放下毛衣，披上外套，拿起钱包推门出去。
　　“冻苹果要不要？比蜂蜜还甜！十个铜币一个！冬天多吃水果身体好！”小贩推着一个推车行走在街巷之中，“苹果煮红酒要不要？一杯下去浑身都暖和！”
　　安妮上一次品尝了冻苹果，对于解冻之后暖糯又汁水丰沛的口感念念不忘，那可比许多甜点都好吃。这一次，她看到新品的煮红酒就更加走不动路了，浅浅喝了一口，迅速被果香酒香交杂的风味所俘获。
　　何况，在这细雪飘飘的天气里，这样一杯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陆陆续续还有别的邻居出来，安妮不急着回去就站在推车旁边和这位小贩交流：“你这些食物是怎么想出来的？”
　　小贩笑了，搓搓手：“我哪里想得出来这么多美妙的食物啊，这些都是北域的领主教给我们的。”
　　“嗯？”安妮震惊。
　　小贩露出回忆的表情：“之前我是住下城区的。”那里是整座城市默认的贫民窟。
　　“后来北域的领主来了，整个天都亮了，我们街道的管事挨家挨户的登记我们的信息。刚开始我怕被抓走当奴隶还想逃跑，结果不小心从屋子上摔下来，摔断腿之后还被他们带走，送去医院治疗。”
　　旁听的邻居大惊：“让医生治疗可昂贵了。”
　　“还好，当时是免费给我治疗的，我想着免费治疗也就多留一会儿，医院里还能够吃饱，后面我们街道的管事就找我聊天，问我会做什么事情，平常靠什么生活。”小贩笑笑，“我就给贵族老爷们打工嘛，然后他又问我想不想学一门手艺。”
　　“手艺？”
　　在这里学一门手艺都得去给人当学徒，很多手艺人家都把学徒当畜牲使，很少有人能熬到成功出师那天。
　　但，对于好多贫穷的人家来讲，找到一个愿意收他们当学徒的手艺人家就是神明保佑了。
　　小贩当时就果断答应了。
　　“接下来他们就把我拉进了一个厨艺培训班，一个班上有三十多个人一起上课，每天有三四个老师轮流给我们上课，课堂上还会给我们提供免费的食材调料和工具，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可以自己吃，但是如果浪费的话，就会被立刻赶出去。”他回忆着这段让人愉快的求学生涯。
　　“我算是里面水平最差的一个，班上成绩最好的都去给管事老爷们做饭了，但我好歹学会了几道经典的秘方，可以出来做做小生意，但是这些推车啊，最开始的食材啊，都是要钱的，只能够去借。”
　　“从领主那边借钱要还多少啊？”有人有些忧心，他们以前都听说过，要向领主的管事们借一个鸡蛋就得还一只鸡。
　　小贩：“还行，这个推车是租的，每周交一个银币就可以。至于借钱的话，一个银币，最后只用还一个银币加一个铜币就行。”
　　围观的人群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接着眼底都爆发出精光，有些灵活的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街道管事的办事处那里了。
　　小贩还在那里说自己在培训班的见闻：“不仅仅有厨艺培训班，那里还有教木工手艺铁匠手艺的，但我觉得那些要学成时间太久，还是没有去，除此之外，这些培训班上还会教我们认字呢。”
　　“认字？什么人都可以学吗？”
　　“就算是兽人都可以！”小贩笃定。
　　围观的人没有过多质疑——他们知道北域和这里不一样，兽人地精矮人都不用当奴隶的，甚至有一些管事都是这些非人类。
　　“在我快要毕业的时候，新一期的厨艺培训班里面还有好多从外地跑过来的呢，快要冬天了又是饥荒，好多活不下来的人都已经往我们这里跑了。”
　　“是啊，我也在街道上看到好多突然涌进来的难民，很快都被街道管事带走了，现在城北新建的那个楼里面住的不都是这些人吗？”
　　当地的居民讨论着，倒不像以往那样对这些新来的人有太大抵触。
　　毕竟以前这些人的到来都会抢占他们的工作，抢夺他们的粮食，甚至带来疾病，让整个城市都变得危险，但现在，这些人都只会安分守己地参与工作，多聊几句也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而已。
　　“希望神明永远眷顾北域的领主。”
　　“希望大人可以永远是我们的领主。”
　　他们聊着聊着，不约而同地开始祈祷。
　　尤金正站在城墙上。
　　大胡子穿着一身擦得锃亮的铠甲，正在安排手底下的人，把这尊炮台给组装起来。
　　这三个月除了理清内政之外，他们还对整座城市的防御系统进行了修缮。恰好那些没有工作的游民和正在不断涌来的难民们都成为了优秀的劳动力。
　　现在年久失修的城墙已经被重新补好，而在城墙每隔几步都会架上一尊大炮。
　　芙莲娜正在检验大炮上的魔纹：被安装的魔晶会迅速地点亮火属性魔纹，接着将炮弹发射出去，在敌方军队之中炸开。当然，更高级的炮弹之上，还会镌刻上不同属性的铭文，包括迅速冰冻敌军的冰属性、带来爆炸和燃烧效果的火属性、迅速卷起飓风的风属性和招来雷霆的雷属性等。
　　这些魔纹能够成功雕刻，全靠这两年成功出师的符文课的优秀学生们，他们陆续进入相关的研究所和武器制造工厂，有效提高了整个北域的高级武器储备量。
　　芙莲娜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领主，依旧控制不住的赞叹：“还有您提出的那个流水线组装的思路，可以把复杂的魔纹拆开来，一方面让最优秀的孩子仅需雕刻最复杂的一部分，提高了速度，另一方面也做到了保密，减少军事机密泄露。同时，现在有些人心里虽然怀疑这不是圣纹，但没有看到全貌，还只是将信将疑。”
　　“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真正安排下去的还要靠你们。”尤金熟练地夸奖勤勤恳恳的下属。
　　只不过芙莲娜却说：“是呀，要我们安排的事情可不少，一点提神药剂都不够用了，现在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把一天的时间变做两倍呢。”
　　“其实要是能分身就更好了。”尤金下意识接话，然后就迎来了已经熬夜加班一个月没睡的芙莲娜怨念的目光。
　　他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给你放假一天先去睡一觉，过几天就会有一场硬仗。”
　　芙莲娜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教廷准备出手了？”
　　“伯特糊弄不下去了，”尤金并不惊慌，“现在中央骑士团已经向我们这里进发了。”
　　中央骑士团即将讨伐北域的消息很快就被前来的中央骑士团放出，迅速渗透到森歌特城之中。
　　艾文出门视察街道管事们工作的时候，就远远的听到了这样的讨论。
　　她迅速打起精神，留意：之前开会的时候，管家大人就向他们强调过，必须要做好战前稳定的民心工作，在敌人来袭之前，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一个怯生生的老妇人就提着篮子凑得过来：“大人啊，现在城里面都在说中央骑士团要打过来了，是吗？”
　　艾文露出一个善意亲切的笑容：“没关系的，我们的战士会在前方保护我们的，不会强制让你们去战场或者从你们这里收集粮食的。”
　　“那怎么行！”老妇人的反应出乎意料。
　　“哎？”艾文手里一重，眼睁睁看着老妇人把篮子塞到她手里，上面挡着的布掀开赫然是一篮子鸡蛋！
　　“听说你们前方战士战死的话抚恤金有整整十个金币！去打仗的话可以吃饱穿暖还有发的装备是不是？”老妇人抓住她的手，“管事大人，前面打仗一定很需要很多的战士，让我们家孩子去试一试吧。”
　　原本远远围观的其他居民也开始大声助阵：
　　“而且我们都知道你们北域来的都是大好人！”
　　“没有你们的话，那我们冬季的暖气就没人修了！”
　　“免费的粮食，免费的药物也没有了！”
　　“教廷肯定会处死我们城市里一半的人说我们是勾结魔法师了的！”
　　这些人越说越激动，面对着满脸懵逼的艾文开始大喊起口号——
　　“请务必要从我们这里征兵！”
　　“我们迫不及待想要加入军队了！”
　　“保卫森歌特城！我们乐意！”


第81章 
　　中央骑士团浩浩荡荡在莱昂伯爵的领土上驻扎下来。
　　一开始,莱昂伯爵还是相当欢迎。
　　他果断让自己豢养的法师纽曼尔去乡下先避着，别让这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神圣骑士把他能用的人杀了。
　　接着，莱昂伯爵热情地接待了鼻孔看人的骑士团长,在对方要求在他领地休整的时候,欢欣鼓舞地答应了。
　　唉,没办法，要是北域那个领主对待贵族们态度好一点，他还愿意和北域领主坐下来谈一谈,你好我好地一起瓜分伯爵的遗产，然后用一点政治手腕去皇宫那里活动活动,再贿赂教会里面的人,把事情直接抹平。
　　可惜，莱昂伯爵摇摇头，那位北域领主还是太过于年轻,做事太绝,没人敢和他合作。
　　只不过,这种快乐很快就消散了。
　　“每一个骑士一天要吃掉三斤的牛肉？！他们的马还需要那么多的豆子？！我们还要每天提供清水让他们沐浴！还需要这么多金子用来供奉神明？！”莱昂伯爵看着管家拿上来的清单，眼前一黑，“再这样下去不等北域打过来,我的仓库都要被他们吃光了！”
　　管家跟着叹气。
　　“不行,”莱昂伯爵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告诉他们我们要换一种支付酬劳的方式。”
　　“就拿税收抵吧,”莱昂伯爵淡定挥手，“他们可以直接在我的领土上征收劳军税，虔诚税,直接从自由民手上拿钱，交不上钱来的平民都成为他们运送军粮的奴隶,或者直接卖给我们这里几个奴隶商人都行。”
　　管家点头：“领主英明。”
　　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后，中北南部区域的自由民们很快就发现，全新的税收制度像一座大山一样堵在他们生存的前路上。
　　税收自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当任务分配下来的时候，管家必定要从中抽成一点金钱，再往下各个管事肯定要拿点钱，最底层负责收钱的虽然要的不多，但也总得抠个一点。
　　至于到用金钱去购买这些物资的时候，那些家里养了牛的，种了豆子的，手上可能能供应得起军粮的，自然也遭了大罪。
　　比市价更低的方式购买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直接闯入家中拿走——毕竟大家都是虔诚的信徒，既然虔诚了，一定自愿无偿的把东西贡献给圣殿骑士吧。
　　一来二去，不等两方的军队见面，就有大量的自由民为了避免沦为奴隶的命运，连夜投奔到森歌特城，顺带带来的还有大量骑士团行动的信息。
　　“目前骑士团准备分为三路，主力军队通过森歌特平原直达城门底下，两翼都将在渡河后绕到我们后方，阻断我们求援、运粮和逃生的路线。”班尼作为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站在上方打出几个手势，他的副官作为他的喉舌，飞快将敌方动向分析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在众人中间的投影沙盘上也迅速亮起三道红色的光线，将敌方动向清清楚楚展现出来。
　　“最好的情况是我们在城外就拦截住神圣骑士军团，”尤金坐在主位，围绕森歌特城画了一圈，“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之后，我们必须把城外的土地利用起来，经过一期二期建设之后，城外已经形成了三处居民区、一处大型贸易市场和正在建立的两处魔导工业区。范围相当大，紧靠城墙上的大炮已经无法将之全部覆盖。”
　　“魔力保护罩还在建设中，至少需要一个月后才能够将这块区域全部覆盖。”泰丝补充。
　　有人提问：“两个月都无法完成魔力保护罩建设吗？”
　　泰丝哼一声：“城市建设你又不熟，我们必须得考虑到以后城市扩张的问题，提前为接下来五年甚至十年的发展预留出一定的量。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能够长久掌控森歌特城？”
　　森歌特城四通八达，是联通北域与中间地区的枢纽，算得上军事要塞。这么一块肥肉到手，当然是不可能轻易吐出。
　　那人再不敢讲话。
　　尤金一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班尼，你的想法？”
　　班尼动了动长长的耳朵，红宝石的眼睛盯着地图上的一处地点，旋即拿起一面绘画着雪花与玫瑰的旗帜，轻轻落在那里。
　　一子落下，满盘皆活。
　　骑士团沉默地行进在无星无月的平原上，金色的光点随着他们的行走向四周逸散。无需阳光，侍奉于神明的他们本身就是行走的光辉。
　　比起那位伯爵不堪一击的下属，这些人的行动明显更有组织纪律，信念也坚定至极。
　　下一秒，一道金色的光辉快速的闪过。
　　侦察员赶紧闭上眼睛，快速扔下望远镜：“被发现了。”
　　“真难搞。”侦察队长骂骂咧咧，“我们是靠好不容易磨好的玻璃和各种符文叠加才能够看到这么远的，他们随便信个神明居然就能够发现我们。”
　　“那老大你要不要也去信个神啊？”手下并不恼火，拿起望远镜，调整着符文，准备换个方法。
　　“滚一边去。”侦查队长踹了他一脚。
　　他们都是经过三年练习熏陶出来的精英，在站里森歌特之城之后，更是直观的了解了教廷的圣文，自然而然，他们学习的符文本质是魔纹的一种，这件事情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魔纹就魔纹呗，身为地精的侦察队长摆烂地想，神明从来不眷顾他们种族，但深渊却热情地拥抱了他们，倒向哪个方向还需要思考吗？
　　“可以，反侦察效果很好。”侦察兵顾不得心疼每分钟就要烧掉一块的魔晶，迅速拿出小本本记下这次的使用体验——所有武器测试的使用体验都可以兑换积分。
　　“他们到地方了。”侦察兵开口。
　　侦查队长立刻转身，拿起魔晶。
　　下一秒，爆破队收到消息，摁下了按钮。
　　即使是广阔的平原，也会有收窄的区域，浩浩荡荡两条大江在此处靠近，将平原分割成三片。
　　而活跃的水元素也遮蔽了一切，屏蔽了他们完全基于探测神树的侦查能力。
　　哗哗的江水声在耳边不断响起，惹得马都有些心烦意乱。
　　这一只小队的队长也被坐骑的颠簸弄得烦躁，好在他们的照明术依旧好用，夜色下行君完全不担心不小心踏入江水中。
　　“前面的水元素浓度有点高。”副队长拿着检测魔力的项链说，“整个项链都变成蓝色了。”
　　骑士队长：“毕竟这里是江水交汇的地方，在自然女神的眷顾下，确实可以达到这种禁咒级别的浓度。”
　　副队长吊儿郎当地说：“那可真可惜，我还以为前面会有一个高级水系法师等着我呢。”
　　杀死一个法师，这可是巨大的功劳。
　　说起来，他还在那个莱昂伯爵周围检测到过亡灵魔法波动的痕迹，可惜那个被贵族豢养的法师跑得快，不然来之前还能立下一桩功劳。
　　副队长舔舔嘴唇，遗憾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江水轰轰流淌的声音陡然变大，像是奔涌的雷霆从地平线上升起。
　　下一秒，手中握着的项链温度急剧升高。不需要寻找原因，因为，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十米高的浪头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坐骑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景象，当即失去了往日的温顺，撩起提子，疯狂的往后狂奔。
　　“顶住！”骑士队长猛地抽出长剑，属于战争之神的血色圣纹快速点亮，瞬间便将浪头从两侧劈开。
　　巨浪以他为中心向两侧分散，一往无前的冲刷着这片丰茂的平原。
　　反应的够快，骑术够好的骑士及时的躲避在他身后，但还是有三分之一的人晚了一步，一下子就被巨浪冲的人仰马翻，被奔涌的河水卷起冲到下流。
　　“这都搞不死，果然是铁皮罐头。”爆破一组为他们失去的功劳感到遗憾。这可是一口气献祭500千克水系魔晶带来的效果！
　　副队长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发动神术搜查正在使用魔法的法师！
　　然而，可以揪出附近人类的神术却反馈出来一片空空荡荡。
　　“他们也有类似于神器的东西，”骑士队长抵抗着这恐怖的力量，眉眼凌厉，“寻找元素波动最强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骑士们也迅速拔出长剑，剑上的红色圣纹连缀成一片，迅速的穿起淡红色的保护罩。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依靠保护罩离开这片埋伏区。
　　副队长心里计算着，快速祈祷，很快就通过神术发现了一处元素波动最强的地方——
　　不是在河水之中，而是在他们身后！
　　他猛地回过头，几乎要从马上跳起来。
　　三尊像是大象一样庞大的器械怪物从他们身后缓缓移动来。
　　银白色的极长的筒状物对着他们，黑色的洞口像是死气沉沉的眼睛。
　　在月色之下，这尊形状独特的器械无一处不散发着金属的冰冷美感，同时也具有着极为恐怖的气势。
　　伴随着迅速浓郁起来的各系元素的气息，那黑压压的洞口里亮起一片明亮的银色光团。
　　直觉迅速在他脑海里叫嚣着危险！
　　轰——
　　日后威震整个大陆的魔能炮在此时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第82章 
　　夜黑风高,一群骑士正在茫茫无边的荒野上急速奔跑。
　　相比起刚刚出征时的军容整肃，浩浩荡荡，此刻的他们都只能够用狼狈来形容。
　　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原本用于照明的神术全部停止,只能在黑暗里踉踉跄跄地前行。
　　奔涌的河水彻底打湿了身上的铠甲和内里的衣装,每一步都湿哒哒地向下滴着水，沉重到似乎要将人拖进地底无尽的深渊。
　　但最重要的则是精神上的震撼。
　　杰克永远都忘不了刚刚那一幕：他们英勇的团长正在前方用圣剑挡住了邪恶魔法师的陷阱，然而在奔涌的潮水落下之后,那巨大的邪恶的不属于人间的怪物却出现在面前。
　　红色的光芒凝聚在银色的出口，下一秒钟便陡然轰出,掀起的巨大能量风暴瞬间便摧毁了锁过路径上的一切——
　　地上的草皮、空中飞舞的灰尘以及并不比灰尘难毁灭多少的他们。
　　在撕裂耳膜的轰鸣和剧烈的灼烧感中,杰克还能勉强记住训练时的教诲，举起圣剑，张开他们的保护罩。
　　这是神明赐下的保护罩,一定可以坚持住的！
　　接着,他就看到面前红色的光球裂开一小条缝隙,比那红色更加爆裂疯狂的力量立刻在他身上挂开无数血口！
　　为什么？！这可是来自神明的力量！那群魔法师……不可饶恕！
　　同样愤怒的还有他们的副团长。
　　那位备受战神喜爱的骑士打马冲了上去，高高举起剑。
　　那把宽剑亮起无数鲜红的圣纹，像是战场上流动的血液,快速在空中交织出巨剑的虚影。
　　这是战神的力量！这是伟大的无坚不摧的毁灭的力量！
　　杰克瞪大眼睛,澎湃的崇拜之情在他心里燃烧,想必这一次一定可以杀死操控那怪物的魔法师。
　　一剑劈下,恰好与那怪物喷出的红色光球相撞，顷刻间便将它截成光滑的两半。
　　接着，战神的力量并没有停止,而是径直向前，如同劈开木头一样将怪物分成两段。
　　杰克正打算好好观赏魔法师被砍成两段的场景,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魔法符文被激发后更加爆裂的绽放。
　　冲天的火光在这一刻比巨浪还要疯狂，瞬间包围了他们这群骑士。
　　杰克身上的防护罩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就寸寸碎裂，接着就有人狠狠撞了他一下。
　　他扭头看去是自己在骑士团里最好的朋友。
　　在巨大的声响中，杰克听不见任何的话，只能够勉强从他的口型里读出几个字——
　　水里、活下去
　　扑通！
　　之前让他们恐惧并且带走了他们同伴的河水在这爆烈的火光之中却成为了最好的防护。
　　杰克和其他几个同伴一起艰难地从奔涌的河水之中爬上岸，扭头看一眼远处的火光，带着无尽的愤恨和最后一点执念奔向莱昂伯爵的领地。
　　他们必须得把这群魔法师所掌握的力量告诉还没有出发的同伴，然后告诉教廷，深渊的力量正在蔓延，他们必须要为了神明去镇压这些邪恶！
　　“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一道极为明亮的光芒从远处扫过来，如同太阳从地底升起，让他们都不得不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别开脸。
　　在这刺目的光辉之中，身材高大的女骑士站在他们面前：“就这么几个逃出来啊。”
　　语气中的轻蔑像一个耳光一样狠狠打在杰克的脸上。
　　“你们这群卑贱的家伙！邪恶的魔法师！女巫！怎么会理解神明的伟力！”他身边的光明神的牧师给他们下了一个治愈神术，总算让这支残兵勉强有了点抵抗敌人的姿态。
　　杰克实力最强，站在最前方，开始祈祷：“伟大的战争之神，请以你的伟力赐予我们……”
　　砰、砰、砰
　　一连串雷霆般的响声在他们面前炸响，恐怖的力量不仅瞬间打断他的祈祷，还在瞬间击穿了他们的铠甲，溅起一蓬蓬血花！
　　这些铁皮罐子的防御力真是惊人，平常都可以打穿混凝土墙的子弹居然也只是让他们失血而已，难怪曾经可以上天入地地追杀魔法师。
　　可惜，时代变了。
　　在这个距离枪总是比祈祷更快的。
　　泰丝舔舔犬齿，再次举起手：“第二轮齐射！”
　　在第一批枪械的子弹倾泻完毕之后，他们迅速退下，让第二批上前再次保证毫无缝隙的火力覆盖。
　　在这如同狂风暴雨的打击之下，每一个冲上前来的骑士的勇猛无边都变做了送死。
　　即便是信仰最为忠诚的中央骑士团在这种排队枪毙的攻势之下也终于有所动摇。
　　从第一个人崩溃地放下武器向旁边逃窜开始，恐惧和逃窜的冲动就像瘟疫一样蔓延整个残兵。
　　杰克怒吼着想要唤回他的伙伴，却只能看着他们像沙子一样流走。
　　最后，他半跪在地上，勉强用剑支撑着，恶狠狠瞪着包围着他的敌人。
　　“领主大人说得留几个回去送信，给你一点机会吧。”
　　他们走了。
　　杰克缓缓站起来，这一段被围杀的记忆却像耻辱一样狠狠刻在他的心里，同样留下的还有一道刻痕——
　　伟大的战争之神，你在哪里？
　　他们为了战无不胜而忠诚地信仰战争之神，却在此刻感受到了更为恐怖的碾压般的武力。
　　于是，原本坚定的信仰也终于被撬开一道缝隙。
　　在杰克带着失败的消息回到莱恩伯爵的领地的时候，泰丝也高高兴兴带着下属趾高气扬地参加了这次战后总结大会。
　　“真不厚道，一下子就把那群人都给围死了，我手下的弟兄们兴冲冲过去，结果只能给你们打扫战场！”
　　“我们功劳拿的多还不是应该的吗？好不容易从研发部那里搞来的魔能炮，就那么一尊直接就被打碎了，气死我了，迟早要把逃回去的骑士团长抓回来给我们充能！”
　　“不堪一击，真的不堪一击，我看战神手底下的骑士也就那个样子嘛。”
　　“可惜他们来的人不够多，不然这点人头都不够分的。”
　　要知道他们的军功都是可以实打实换成金钱和田地的，因此手底下的兄弟们不仅不畏惧战争，听到能够立功，还会像狼崽子一般嗷嗷叫着冲上去。
　　“得看谁能够选对包围的方向。”泰丝矜持地回答，“还是班尼将军厉害，完美的预料了他们每一只败军会逃离的方向。”
　　“确实是这样，”尤金笑着看他们闹了一会儿，点头附和，顺手揉了揉班尼手感极佳的毛茸茸耳朵。
　　沉默不语的班尼耳朵默默红了，赶紧拉住自己不听话的耳朵，深呼吸好久才终于端起将军的架势，让副官开口整理秩序。
　　“只是一场战斗而已，胜不能骄，目前派出的只是先锋部队，后续还会有更多军队压境，绝不能放松。要是让我抓到哪支军队因此懈怠训练，下一次出征就专门负责后勤吧。”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在得瑟的几队将领都立刻整肃神色，连连保证。
　　尤金复盘完这次战斗，也有些心疼到滴血：好消息是士兵没有死亡，只有受伤，这群花时间磨砺出来的精兵没有太大损耗。但战争本身就是烧钱的，这一次打下来，他们使用了三吨魔晶矿，可以说是一整个仓库的库存都给烧掉了。
　　那就需要花整整八个月才能够打磨出来的顶级魔能炮也被摧毁了。尤金回忆起军工研究所那群人是怎样的嚎啕大哭，拉着手要钱去修魔能炮的场景，再次心疼自己的小金库。
　　“做得很好，首战告捷，但我也要告诫大家不骄不躁，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魔力等着我们。”尤金总结发言，“为了守护我们的人民，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还请诸君同心协力，无惧血火！”
　　“好！保家卫民！”军队几个代表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刚结束会议从领主府出来，瞬间便被抛来的鲜花所淹没。
　　“啊？”“什么？”昨晚结束一场战斗洗了澡就来开会的众人还有些惊讶。
　　一个大胆的孩子已经喊了起来：“欢迎我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接着就是抛出鲜花的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欢迎你们凯旋！”
　　“真是的，昨天晚上就出去打仗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本来还打算送行，没有想到一觉醒来你们都打赢了。”
　　“真好，那些孩子们没有人伤亡吧！”
　　“这样好的年轻人不应该死在我们面前！”
　　泰丝被不断涌来的鲜花砸懵了，但很快她就发现扔来的东西远不止鲜花。
　　一大袋油麦菜，冻好了的苹果，正在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鸡，甚至还有切开的半扇牛！
　　她反应极快的向后扎了个马步，总算抱住了那一扇牛，流下无数冷汗。
　　好险，要是出去打仗没受伤，被人感谢的时候受伤会被这群牲口笑话一辈子的！
　　恰在这个时候，她旁边那试图扭头看她笑话的牲口就哎哟一声，没躲过高高兴兴扔来的苹果派，被砸地向后一个踉跄，一下子摔倒在地。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别扔了！”“有人摔倒了！”“赶紧赶紧送医院！”
　　这倒霉蛋顺利成为战后第一个不幸进入医院的人，和伤员们在病床上排排躺着，再次迎来了一波热情民众的洗礼。
　　他啃着过来道歉的小伙子送来的苹果，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真好啊，值得！


第83章 
　　战败的第一个晚上如同噩梦,但杰克还是凭借着优异的神术能力走上了归路，顺路还遇到了几个同样被人围剿后艰难逃脱而出的同伴。
　　等到太阳升至高处的时候，他们也看见熟悉的城墙。
　　守城的士兵正顶着阳光昏昏欲睡。昨晚刚刚从一位酿酒手艺人家里劫掠了一瓶美酒,他们彻夜狂欢后,今天还是一身酒气。
　　他们根本没想过会迎来一场惨败的消息,毕竟神圣骑士团一出，从未有过败绩。
　　那些神明赐下来的恩惠，那些超乎人想象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凡俗士兵们可以战胜的。
　　所以，当杰克告诉他们自己是战败之后逃回来的骑士,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长官的时候,这些士兵充满怀疑。
　　“怎么可能？那些神圣骑士根本不会这么狼狈。”
　　“我看过那些骑士们骑着的高头大马，那你的马呢？”
　　“太可笑了，哪里来的流民伪装成我们的神圣骑士！”
　　接着,这些人居然举着长矛试图把他们推出去。
　　杰克看着自己身上被爆炸灼烧后已经完全破碎的铠甲和焦黑的衣物,确实是没有半点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滚出去,再逗留下去，别怪我们把你吊在城墙上！”
　　“也别急，”突然有人开口,露出贪婪的神色,“这几个身板还挺壮实,当奴隶能卖个好价钱。”
　　这下,原本还能冷静交涉的其他战败骑士终于无法忍受，举起手，淡红色的神术光芒亮起。
　　“等等！”熟悉的声音响起。
　　杰克一看,是他的兄弟巴特。
　　一部分圣骑士也承担起了防守的重任，刚好巡逻到这个城门。
　　巴特见到眼前这群人身形有些熟悉,又感受到战争之神神术的力量，立刻拍马过来跳下马，握住杰克的胳膊。
　　“真的是你？！你们不是现在在攻打森歌特城吗！”巴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身狼狈，身上都是血污淤泥的同袍，“难道……”
　　一个几乎动摇信仰的念头在他心里生起。
　　随后，巴特眼睁睁看着杰克点头。
　　他眼中含泪，怒火与悲痛并发：“我们失败了。”
　　一句话，吓得旁边的卫兵们都酒醒了。
　　什么！神圣骑士团居然也有战败的一天！
　　杰克正想要诉说他们遇到的一切，扭头看一眼战战兢兢惊骇欲绝的卫兵们，还是默默吞下这句话。
　　“带我去见总团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北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邪恶和可怕。”
　　巴特面色肃然，点点头，立刻带着他们这一群人直奔中心的城堡。
　　莱昂伯爵这会儿正在享受花园里的宝石花朵，远远的便见到一群浑身肮脏的人急匆匆的闯进来。
　　他很快嗅到了其中的异常，招呼管家：“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管家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开始同步传达起那些骑士的交谈。
　　“居然失败了！”
　　开始的一句话就让莱昂伯爵坐立难安。
　　如果连战争之神的骑士都无法打败北域那群人，那这片大陆之上还有谁可以阻止北域那位领主扩张的脚步？
　　“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失败的。”伯爵焦躁地在花园里走动，“总不能我真的向北域投降吧。”
　　很快，更多的细节被披露出来。
　　“埋伏？直接可以操控江河？还有可以喷出毁灭之光的怪兽？”
　　莱昂伯爵越听越是错愕不已，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
　　怎么每个字他都可以认识，连起来却完全无法理解呢？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端坐在城中等候着胜利的总团长。
　　“胡说八道！”他愤怒到整个铠甲都在抖，手握着重剑狠狠劈在地上，几乎是擦着杰克的身体而过。
　　毫无疑问，如果可以，他更想现在劈碎这个传播谣言的家伙。
　　“我说的都是真的！”杰克强调，“以战争之神的神名起誓，北域真的有无法对抗的强大怪物！”
　　总团长盯着他，褐色的眼睛如同一把匕首：“所以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杰克沉默了一瞬。
　　昨天晚上的恐惧悄无声息爬上心头。
　　“我们得让更多的牧师来研究它，最好再等一等援军，祈求神明给我们更多的赐福……”
　　冰冷锋利的长剑抵住了他的脖子。
　　杰克愕然抬头。
　　总团长板着脸，如同一块坚冰：“你在动摇，作为战争之神的信徒，你在怀疑我们无法取胜。”
　　“可是我们确实输了！”杰克万万没想到，抬高声音强调，“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肯定要做好准备……”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头颅就已经高高抛弃在空中，鲜血瞬间涂满墙壁。
　　总团长甩干剑上的血，扭头告诉自己的仆从：“把剩下的人叫进来，全部杀了。我们战争之神的骑士里不存在失败者。”
　　仆从面色麻木：“是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
　　巴特没有机会和那些人一起进去，而是被拦在会客室里，百无聊赖地喝着红茶，看着花园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乱窜的伯爵。
　　“不知道杰克什么时候能说完，”巴特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撼中走出来，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一组小骑士团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覆灭，只逃回来这么点人的。
　　作为战争之神的信徒，他把慕强刻进了骨子里，本能地追求更强大的武力和更强大的战略。
　　可惜，杰克始终没有出来。
　　巴特耐心告罄，干脆推开劝他多留一会儿的城堡男仆们，打算去花园里透透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原本还在四处走动的伯爵陡然停下脚步，和他对上视线，脸色猛的变得惨白。
　　管家还在诉说：“总团长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还有两个败兵还在逃亡，但很快就会死在神术下。”
　　巴特从来没有懈怠过神术训练，听力远比普通人好得多，硬是成功捕捉到管家低声报告的几句话。
　　败兵……逃亡……神术……
　　一个恐怖的事实在他面前陡然打开——他们的团长正在杀死好不容易逃回来的骑士，杀死他的兄弟朋友！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个仆从焦急地过来：“哎呀，您在这里啊，听说城墙那边又要流民动乱，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巴特知道这人是总团长手下的，压住心里惊骇，试探：“我想等他们出来，我还有点事要问问我的兄弟杰克。”
　　仆从叹口气：“现在总团长很关注他们带来的情报，而且他们身上的伤还需要长期治疗，一时半会是没法跟您回去了。您还是抓紧时间去处理城墙那边的事情吧。”
　　巴特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他死死捏住手，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好吧，还是工作重要。”
　　城墙那边急事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小偷小摸需要处理，但是，很快城市周围的戒备都森严了起来。
　　负责掌管他们戒律审判罪恶的检查队开始定期在城墙附近巡逻。
　　以往巴特只会把这当做正常的神明的考验时间。
　　但现在，他怀疑这些人是在捕杀其余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同袍。
　　至于战败的消息，总团长也找他们这群人谈了话。
　　无非是说这件事情需要先保密，这是来自战神的神谕。
　　其余人毫无疑问地遵从了，但巴特始终在忧虑着。
　　直到他终于亲眼见证刚刚逃回来的残兵们死在检查队的长矛下。
　　同情和愤怒让他站了出来，试图救下最后一个可怜的同伴：“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我们现在正是需要前面传过来的情报！”
　　迎接他的是迎面袭来的激发了圣纹的长矛！
　　而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残兵却不打算再等待下去。他在他身后支撑起身体，举起剑，却没有使用任何防御或者攻击的神术，而是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出去。
　　“骑士团的先锋团被彻底打败！我们输了！现在传达所有输了消息的人都会被杀掉！一旦战败我们就回不来了！战争之神啊，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
　　声嘶力竭饱含血泪的声音扩散开来，浑浑噩噩跟着骑士团开始守卫城墙，打算战胜之后分一杯羹的普通士兵都露出惊恐神色。
　　“北域有着强大的怪物，一道光就可以杀死五十个神圣骑士！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掌心把玩雷霆！他们甚至可以操控掀起洪水！”残兵发泄般大喊，“我们没办法直接打败他们！何况他们还会打过来！”
　　本该被封锁的消息赤裸裸地被这位残兵揭开。
　　原本就只是想要胜利后分战利品，本质胆小如鼠的普通卫兵们立刻动摇了。
　　何况，知道这种辛秘，他们难道还有命在吗？
　　偏偏这个时候，有一个士兵率先大喊大叫起来：“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嘴角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脸上却是夸张的惊恐，拍打的身边的人招呼着：“赶紧跑！神圣骑士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这里的动乱本就吸引了骑士们的注意力，听到这话，他们立刻就骑着马奔来，杀气毕露。
　　这下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刻被恐惧所蒙蔽，又有几人趁乱开始拉着其他人丢下武器狂奔——
　　一场哗变顷刻间便被掀起！


第84章 
　　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天下午如夕阳般笼罩整个城门的血色光芒。
　　在付出鲜血的代价之后,这场哗变很快就在势不可挡、横扫一切的神术光芒下被镇压。
　　然而，城中居民很快就注意到门口骚动的士兵和那天异常的镇压情况，而有关于战神的骑士们居然也有一天会惨败的消息,更是在城中不胫而走。
　　如此一来,总团长苦心孤诣维持的局面终于摇摇欲坠。
　　莱昂伯爵这几天冷眼旁观,看见一茬又一茬还有些正直的骑士过去找总团长确认情况。
　　当然，他们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没有用，大部分最后都变成了失望而归。
　　“就杀了几个人而已,教廷那边的人真是麻烦，这样都受不了。”莱昂伯爵喝着下午茶,慢悠悠点评,“真是的，也是那家伙做的不够干净，该杀的杀干净怎么会有泄露秘密的这天。”
　　他对面的贵夫人眉眼弯弯,附和着他的说法：“教廷这些人只知道使用蛮力,怎么懂这些贵族的手腕呢？”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满意。
　　偏偏不长眼的管家皱着眉送来了总团长最新的决定。
　　“总团长宣布那些逃回来的都是叛徒，已经背叛了战争之神的信仰，才会战败,所有叛徒都应该被清剿。”
　　看来这位总团长是决心一意孤行到底了。
　　莱昂伯爵皱眉,某种隐忧在心头一闪而过：总团长真的能够把控住局势吗？
　　他干脆招来管家,低声叮嘱几句。
　　清剿叛徒的命令一下,整个城市立刻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中。
　　城门被直接关闭，无论是逐渐找到归家之路的士兵，还是试图寻求庇护的流民,都在城外被直接射杀。
　　接着，有人告密一些叛徒偷偷藏在居民家里。
　　于是,这些富有同情心的普通百姓和还有一些同袍之谊的骑士们都遭了大难，迅速被视作叛徒的同党，一视同仁地处决。
　　几位副团长眼见局势越来越凶险，恐怕在他们进攻北域之前，自己人就要多有损耗的时候，联合起来劝告总团长收回成命。
　　总团长暴怒不已：“你们在说什么？连你们也不敢参加这场战争吗？伟大的神明在上，你们还记得战神说过的话吗，战争是需要以血和肉来祭祀的！哪怕是同胞的血也在所不惜！”
　　副团长们一时愕然，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看着从未遭受过失败，因而在遇到失败时格外偏激的上司。
　　如果说在这种高压之下，骑士团内部还只是有所分歧，发一些牢骚之外，那么普通的士兵之中已经是一片怨声载道。
　　大部分士兵并没有那么高尚的理想，他们只不过是无处可去要混口饭吃，甚至是在即将开战之前被强行抓来当士兵的。
　　打仗要死也就算了，战败之后好不容易逃回来，还要死在自己人手上，其中的心理压力很快就压垮了一大批人。
　　假若前方的敌人还算好对付，这些士兵未尝不会选择拼死一搏，然而，越来越多有关北域军队的消息也突然冒了出来。
　　“听说北域的军队他们可以飞在空中攻击我们！森歌特城就是这样被拿下来的！”
　　“什么？那他们能打得到我们，我们却打不了他们啊，这战怎么打！”
　　“不止，听说北域的军队每一个人只要抬抬手就可以把雷霆招到手中，指哪打哪，根本抵抗不了！”
　　“这都是近乎神的力量了吧！”
　　“是啊，据说他们还能够驱使一种巨兽，那个怪物只要吐一口气，我们半个城墙都会被摧毁！”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啊？”
　　正在听这些小道消息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坐立难安。
　　“要打过来我们都得死吧。”
　　“要么是被北域的人杀死，要么是被后面的骑士弄死。”
　　“我不想死啊，我还想找到被卖成奴隶的爸爸妈妈。”
　　“我也不想死，就是为了那么两个铜币过来当卫兵，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当农奴。”
　　眼泪从他们脸上流下，其余有着类似经历的士兵都开始感同身受。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擦了擦眼泪，眼底流露出一丝精光，左右看看，示意其他人靠过来，压低声音：“要不我们跑吧？”
　　其他人都瞪大眼睛：“可是现在整个城市都查的很严，再说我们跑了又能去哪里呢？”
　　“负责巡查的，不就是你家那兄弟吗？”说话的人笑笑，“要是战败，他们也一样死，不如和我们一起跑。至于跑哪里，当然是去北域了。”
　　“北域？”
　　“你们之前也看过北域的宣传吧，多少外面的人到北域都能够过上好日子，而且北域不会随便拉人过来当兵，他们征兵是有很高标准的，好多人报名都不一定轮得上！”
　　“这么厉害！”
　　“可是我们怎么过去呢？”
　　“我有个兄弟之前逃难去北域了，或许他那里又有办法。”
　　……
　　伯爵的农奴们结束了一天辛劳的忙碌，喝了翻不见两个豆子的汤，终于勉强得到一点时间可以休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原本还在监督他们的管事喝了美酒，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
　　他们默默从破败的屋子里走出来，默契地聚集在月光下的田垄上。
　　巴特正在分手里的食物，那是一个又一个硬邦邦的面包，外面包装纸上面赫然写着北域出品四个字。
　　饥肠辘辘的奴隶们赶紧将面包收下，盯着上面已经被描绘的如同人间神国一样的北域两个字多看了两眼，便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别说是留下来的一点面包屑，就是最外层的包装纸都被他们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已经在北域接受了大量卫生健康教育的巴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题转移到最近的局势上：“各位这几天又有什么发现？”
　　“那群骑士们要的粮食可真不少，我这几天背的都要累断了腰。”
　　“我打赌他们前两天正在吃的鸡就是从我们家里抓来的！”
　　“该死的骑士！他们正在玷污神明的光辉！”
　　这些都是之前因为骑士需要足够的军粮而被大肆收刮，结果无法偿还以至于沦为奴隶的人。
　　开始他们还把一切都归功于命运，但这几天听了巴特各方面的宣传之后，态度骤然转化，立刻把目标瞄准了打着神明的旗号欺负神明要庇护的人类的骑士。
　　巴里又问了他们每个人背了多少粮食，工作了多久，大概看到一起酝酿的有多少人，在心里暗自计算着骑士团正在调动的粮食数量，默默记在本子上。
　　接下来又把目光转向成为伯爵奴隶的那些人。
　　他们大部分人的工作还是种田，只有一部分人被安排进入城堡。
　　“明天我们要去城堡。”瘦小的地精说，“管家大人找了几个爪子非常锋利的地精，说有重要的事情让我们去做。”
　　为什么要爪子锋利的地精？
　　巴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问题，立刻热切地拉住这些地精的手：“你们一定要小心，还不知道伯爵要你们做什么，要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
　　这些地精已经听他宣传了不止一次北域对这些非人类种族一视同仁，这些天也是享尽关怀，立刻泪眼汪汪。
　　自然，他们要做的事情也迅速被巴特传递给北域。
　　半个月后。
　　近半个月以来控制不住遏制不了的士兵逃跑情况逐渐蔚然成风，以至于有一天，在巡逻的骑士们拿着鞭子催促他们干活的时候，居然有士兵公然反抗！
　　眼见着又一波血腥清洗即将开始，位于城门处的士兵却突然打开城门，大喊：“北域马上就要打进来了！大家快跟我从门口逃啊！这时候他们追不上来，没办法把我们抓回去的！”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无不瞪大眼睛跟着守卫指去的方向，看着远方飘来的云朵——不，那不是云朵，那是银灰色的可怕的飘浮在空中的庞然巨物——是前线战败的人结结巴巴诉说的北域拥有的秘密武器！
　　“敌袭！”巡查的骑士队伍也来不及管束手底下的士兵，大声喊着呼唤着同伴们开始对看飘来的飞艇。
　　战争之□□被他们反复念诵，凝聚成手中如同长枪的红色光芒，接着像逆流的雨一般疯狂的扑向飞艇。
　　然而，毫无作用。
　　那是光芒快要靠近飞艇之时，便被表面陡然浮起的金色护罩所吞没，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几乎占据视野所致。半边天空的十来架飞艇沉默而不容抗拒的靠近！
　　毫无疑问，它们的靠近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在不断逃跑的士兵们再次疯狂：
　　“赶紧跑啊！”
　　“兄弟们城门已经打开了！”
　　“等到北域过来，我们每个人都要死。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生死之际，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一股脑冲向城门。
　　原本被北域进攻所震慑的骑士反应过来，抬手杀死第一个冲向城门的卫兵。但这样的果断也拯救不了大局。
　　这些陷入绝望的人们毫不犹豫地冲击着出口，不过一切地踩踏着已经倒下的人的尸体。
　　甚至，还有人开始大胆地用手里的长□□向骑士坐骑的马腿，就为了从骑士们封堵的城门口逃出。
　　兵荒马乱之际，北域的飞艇终于来到他们头顶。
　　接着，不可抵挡的金色光辉如同神河自天际奔流而下！


第85章 
　　听到城门已经被攻破的消息,莱昂伯爵立刻从床上滚下来：“管家！快过来！”
　　他被搀扶着踉踉跄跄冲进花园里。
　　整座城堡一片混乱，原本驻扎在城堡里的骑士都已经被派出去支援城门，根本没有人能拦住莱昂逃命的行为。
　　“幸好我早就在花园这里准备了逃跑的地道,”莱昂伯爵心跳地飞快,喘息着站在地道口,命令管家赶紧把他的财宝都给搬过来，“快点，这些东西一个都不能丢！”
　　可怜的奴隶们被狠狠抽了几鞭子,身子被重的要死的宝箱压的深深弯下去，摇摇晃晃地抬着宝箱走进地道。
　　莱昂最后才走进去,回头看一眼城堡：真是可怜他这么多年在这里的经营,现在就算可以逃回王都，也很难再占据一大片领地独霸一方了。
　　他心里痛的滴血，看到前面奴隶队伍停下来就发火了：“停下来干什么？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是不是想偷懒？”
　　啪！
　　鞭子高高扬起,这一次却没有抽在奴隶身上,而是直接落在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脸上。
　　莱昂震惊到都忘记呵斥着胆大妄为之徒,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巨力狠狠扼住他的脖子。
　　“我早就想杀了你了！”抓住他的奴隶恶狠狠地说，手臂肌肉隆起,彻底终结了他的性命。
　　管家也已经被抓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被杀死,两条腿软成面条：“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成为北域居民。”巴特沉声回答,“所以还要麻烦管家大人带我们走一走这出城的路。”
　　假如让北域找到这条进入城市中间的暗道，那么前面的战局就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但是管家并不是什么具有忠心和骨气的人：“好好好！”
　　城门。
　　总团长不愧是教廷四大顶尖战力之一，出场之后每一次射出箭矢都成功对天上的飞艇造成了伤害。
　　幸好这些空军都训练有素,总能够通过飞艇的移动来避免飞来的箭矢，便是不幸被击落,也可以及时展开降落伞，回归己方阵营。
　　尤金骑着马来到城下，仰头看着天上逐渐胶着的战局，眉头微微皱起：“他在变得越来越强。”
　　“战争之神的信徒总是可以从战争之中得到力量，甚至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可以让战争之神降临战场。这也是为什么现任国王在扩张之前首先让战争之神成为教廷主脉。”亚伯语气凝重，“越战越勇，甚至还可以召唤神灵，确实是很麻烦的军队。”
　　但如果连人间的军队都无法战胜，又怎么能够剑指神国？
　　尤金心想，他身下的阴影也随着他的意念开始蠕动，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隐匿在阴影之中，随时就要冲出去大肆厮杀。
　　很快，他脸上的神情骤然放松：“计划成功。巴特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尤金一抬手，挂在胸前的魔晶开始闪烁，传来对面的声音：“这里是14455小队，等候领主的吩咐。”
　　领主命令：“坐标已经发出，斩首行动，启动。”
　　一声令下，浑身上下被魔法武装到牙齿的小队，立刻沿着坐标进入地道。
　　半小时后，总团长正在享受着战争带来的力量。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战争之神为这场血腥厮杀发出的愉悦声音，用敌人和己方的鲜血凝聚成的祭品已经准备完毕，是时候让他们伟大的神明降临了。
　　“伟大的神明啊，请您聆听我的祈求。人间的纷争已经为您准备完毕，只等着您的战马降临战场，以铁蹄践踏鲜血，将伟大的福音传遍每一处！”他的声音陡然抬高，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可名状的注视从高高的天空之上投来。
　　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了狂热的信徒：在最血腥的战争之中，伟大的战神很快就要莅临！
　　近了，更近了。
　　他蓝色的眼睛迅速被鲜血的红色所填满，皮肤泛起金色的光泽，变得无坚不摧。他正在按照记载向着战神降临之后的神使的姿态转变，只要战神睁开眼睛，他就将成为他征服天下最重要的那把利剑！
　　其他骑士也同样发生了骇人的变化，一时之间力量突飞猛涨，空中原本还能够顽强支撑的七架飞艇瞬间陨落三驾！
　　饶是尤金此时都忍不住心疼地倒抽一口冷气，手指微抬，无数触手从弟弟的阴影探出，瞬间交织成遮天蔽日的黑色森林，结成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毯，稳稳的接住从空中跌落的每一位士兵。
　　东西没了还可以再造，人要是没了想要再训练一批精兵可不容易。
　　总团长也注意到这邪恶的改变，顿时将怒火倾泻在来自深渊的造物上。
　　他一抬手，便有无数夹杂着火光的箭落下！
　　然而，他没能看见火光烧灼着邪恶的触手，而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光亮从背后陡然升起！
　　什么？！
　　总团长心头一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艰难扭过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团亮到极致，触目所及只有白光的魔力！
　　“一吨魔晶啊，”尤金招呼着触手快速融入阴影之中躲避攻击，但嘴上嘶嘶着，仿佛被烧得不轻，“哼，有的人一条命还挺贵的。”
　　“可能需要的还不止一吨。”管家皱着眉补充。
　　果然，在光芒稍稍散去之后，那个淹没在光里的影子居然还能稍稍动弹。
　　他冷笑着开口：“就这么点……”
　　轰！
　　第二发炮弹，接踵而至。
　　总团长：“你们这群亵渎神明……”
　　轰！
　　第三发炮弹，倾泻而出。
　　总团长：“我……”
　　轰！轰！轰！
　　炮兵小队二话不说，开启了连击模式。
　　尤金：……
　　一吨，两吨，三吨……
　　眼见着领主大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亚伯都心生不忍。
　　尤金双目无神：“我真傻，真的，我就不应该去点矿石精炼的科技点的！但凡没办法把一吨魔晶的魔力抽出来压缩到几千克，他们也不至于能够一波轰掉十吨魔晶啊！”
　　亚伯拍拍他肩膀：“这都是必要的代价。”
　　尤金反手握住他的手，眼底突然爆发出一阵让人胆战心惊的光彩：“亚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世间少有的天才，大陆第一的全能法师，这个世界上肯定没什么能难倒你吧？”
　　亚伯被他一波彩虹屁吹得更加害怕，下意识想要抽出手：“您见笑了，我没那么厉害。”
　　“不，你就是那么厉害。”尤金强调，“相信让你来打理领地里的财政一定是非常好的决定！”
　　这下，面如死灰的瞬间变成了亚伯。
　　两人闲聊间，巨型魔能炮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能源，停止了肆无忌惮的攻击。
　　等光散去之后，僵硬在半空之中的总团长直直向下坠落，迅速随风化作一片灰烬。
　　全战场在疯狂开炮的时候就已经寂静无声，随着总团长随风而逝，即将开启的神降过程也被骤然终止。
　　来自神明的偏爱已经消失，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人间横行的魔王。
　　原本信仰坚定的骑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犹豫和怀疑。
　　当啷！
　　率先扔掉武器的是被强行抓来在城门口抵抗的普通士兵们。
　　“伟大的北域之神饶恕我们吧！”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喊着。
　　这些普通的平民从来没有见过神迹降临，原本以为那些骑士们身上的力量已经可以代表神明，直到今天见证魔法带来的威力之后，才发现只有北域才是真正的为神明所偏爱。
　　“刚刚一定是神明降临的力量！”
　　“北域……根本不是什么异端！他们才真正被神宠爱！”
　　“我们都做错了！”
　　……
　　动摇军心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投降的情绪就像瘟疫一样迅速污染了城墙上的守军，就连神圣的骑士们在这一刻也不能够免疫。
　　难道战神真的已经抛弃他们了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北域可以连战连胜？为什么在战神即将降临的时候，北域还可以使用那么强大的力量？
　　终于，有一个骑士率先丢掉了他们的圣剑，脱掉了铠甲，痛苦地弯下膝盖。
　　一个又一个……
　　这座城市里最硬的骨头也终于被啃了下来。
　　尤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到这一刻为止，北域终于成功从贫寒之地将版图扩张到了三分之一的帝国。
　　而教廷最为强大的精锐力量也在这一战中被葬送大半，短时间内绝对无力再组织起一次反扑。
　　固然新吞下的地盘都需要好好消化，但第一个阶段的目标总算是完成了。
　　尤金骑着马在欢呼声中被簇拥着走进城市。
　　出乎骑士们的预料，来自北域的邪恶深渊的爪牙并没有被伟大的神明的城市的市民所抵抗。
　　相反，他们一改前一段时间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免得被骑士们抓去收税的作风，早早地一拥而出，在街道两边探头看着进来的领主。
　　“别怕，往前面走两步，我听别的城市过来的人说，北域的军队不会抢劫的。”
　　“嘿，这士兵也只是拦着我们不让上前，真的不会打人啊。”
　　“哇！领主过来了！”
　　“不愧是可以让神明的力量杀死邪恶骑士的领主，你看他的容貌是多么像神明行走在人间的化身啊。”
　　“怪不得在那些北域的商品上都这样大肆赞美他们的领主！”
　　……
　　市民们从拘谨逐渐变得兴奋和放松的神情狠狠刺痛了还在被押送着的骑士的心。
　　他们在被神明放弃之后又迎接了新的打击：
　　这些神明们的羔羊们居然如此愚蠢，轻轻松松就被黑暗所吸引！


第86章 
　　莱昂伯爵死亡,而领地全部落入北域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王国。
　　据说消息到达的时候，国王惊愕愤怒之下，居然硬生生捏碎了茶杯,接着居然趁夜就去拜访教廷。
　　这个消息同样为教廷带来巨大的震撼。
　　总教皇修炼多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副悲天悯人的假面都有片刻崩裂。
　　“该死的北域……”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微不可查的五个字。
　　也不怪他反应如此巨大。
　　这一次为了体现教廷的煌煌之威，同样也是考虑到对面北域具有的魔法师力量强大，派出去的可以说是战神骑士团里的精英,就连总团长都亲自出马，要立下不世之功,威慑现在还在蠢蠢欲动的其他法师！
　　然而,然而，这样拼尽全力要威慑大陆的一击，却被人轻描淡写地挡下,甚至总团长都为此殒命！
　　如果总团长死得辉煌壮烈也就算了,问题是他的死亡完全成为了背景板。
　　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北域释放出了神明无上的伟力，巨大的光辉如同一千个太阳从地上升起，甚至一力打断了战神神降的过程。
　　打断神降！
　　仅仅这四个字就可以成为北域莫大的荣耀和战神信徒们最大的耻辱。
　　总教皇抓起权杖。战神信徒常见的狂暴和战斗欲望在他身体内熊熊燃烧,催促着他赶紧作出决定。
　　为这一次战败感到愤怒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千千万万个信奉战神的同胞！他还可以再举行一次进攻,这一次在进攻之前必定要让战神赐予每一个人无上的威能。
　　而且,北域有飞艇，难道他们就没有办法涉足天空的领域吗？
　　总教皇狠狠握住权杖，小步快走向教廷的重地。
　　“冕下,请您留步。”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显然声音的主人从属于某位虚伪恶心的光明神。
　　穿着白金色神袍的光明教皇微笑着一步步走来：“听说北边的战事非常的失败。”
　　耻辱的消息总是比荣耀传递的更快,总教皇板起脸想要斥责他。
　　光明教皇却完全不吃这一套，而是抬起头看着头顶如同星河一般的神像，以及位于最前方的十二尊主神。
　　那些恢宏威严不可直视的神像并肩立在一起而被他们簇拥在中心的却是战争之神那个暴虐的疯子。
　　那里本来应该是他们的主的位置。
　　光明教皇垂下眼：“天上的神位轮转如同地上的四季，原本你们宣称接下来是战神的时代，伟大的国将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曾经发出的豪言壮语与现在惨痛的事实相对比如同生生在总教皇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他抓住权杖：“光明神已经坐在主神的位置三百年了，该到轮转的时候了。”
　　光明教皇轻轻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金色的光芒从神像身上绽放开来，如同轻纱一般笼罩了整个房间。
　　总教皇下意识后退一步——多年不问世事的光明神居然在此时降下了神迹！
　　而光明神教皇则在这一片灿金色之中对着他点头微笑：“冕下不妨抬头看一看现在的座次。”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总教皇一抬头便看见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光明神的神像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正中央主神的位置，而战神的神像则黯然又满怀不甘地被推到了一边。
　　他试图沟通自己位于天上的主，然而却没有收到任何有效的消息。
　　恐怕一场神降失败对战神也造成了一些打击，以至于原本成功碾压四方稳做神王之位的祂再次被赶下了台！
　　何其悲哀！何其耻辱！
　　总教皇被气得心潮翻涌，但最后还是凭借着多年政治打磨出来的脸皮压下了愤怒，笑着回答：“那就恭喜您了，不久之后便可以继任我的位置。”
　　只不过一旦北域那一群信奉魔法的恶魔打过来，你这教皇又能够做几年呢？
　　他冷冷地看着他。
　　光明教皇略一点头，轻松摆起谱来：“比不得您德高望重，勉强坐一坐这个位置罢了。”
　　既然有一位圣子正在北域，他当然可以用更和缓的手段来阻止对方扩张的脚步。
　　一周之后。
　　尤金收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教廷再一次发生大的变动，光明神一派重新上位，光明教皇成为总教皇。
　　“伯特，怎么看？”他问与这件事情息息相关的圣子。
　　伯特赶紧摇头：“我又不可能去当下一任光明教皇。”
　　唉，现在的他不知道已经背弃光明神的教诲多少次了，哪有脸再回去一趟？
　　尤金被他的实诚一噎，叹口气：“估计过段时间你就会收到信了。”
　　伯特顿时扭捏起来：“要是他们非要我回去的话，我是……”
　　按理说他应该非常大义凛然地说自己绝不可能留在北域和他们同流合污，可是偏偏这张嘴就被跟缝住了一样，说不出口。
　　虽然北域确实吃的喝的住的都比神殿里好，但是毕竟这些东西都跟魔法师有关。
　　可是，伯特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还是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现在他的病房里面还躺着两个人呢，怎么说也得把人治好了才能走！
　　尤金不知道他这一个沉默背后有怎样千转百回的心思，直接说出想法：“大概会让你在双方之间斡旋，暂时停止战争。”
　　年轻的领主忽而一笑，便如同朗朗阳光照亮了室内：“或许到时候也将由你来为我进行光明神的洗礼。”
　　“啊！”这句话带来的震撼比前面一句更甚。
　　伯特后退一步：他怎么敢给这个与黑暗为伍的大佬进行光明神的洗礼啊！到时候不是被光明神惩罚，就是被魔法师污染啊！
　　“等消息到来，你就答应下来吧。”尤金见他这瑟瑟发抖的样子更加觉得好玩，可惜旁边的亚伯已经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了，便也只好停下逗人的心思，一锤定音后挥挥手让人离开。
　　等到满脸懵逼的伯特拿着任务离开，尤金轻轻一敲桌子，一张巨大的北域新版地图出现在眼前。
　　这是在吞并了莱恩伯爵领主之后勘测人员乘坐骨龙身上，飞遍整个领地，仔仔细细勘测绘画出来的。
　　“虽然很想现在就把国王哥赶下来，但北域的消化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尤金不无遗憾地叹口气。
　　他在自己的领地上花了漫长的时间用夜校培养出来的几千人才撒到骤然扩大的领土上也只能够勉强保证每个关键领域上都有人，而一些不重要城市的街道人员都只能临时考核录用，还需要实时监察和不断教育才能够保证他们不犯错误。
　　更重要的是负责教育的老师人手也开始捉襟见肘。好不容易逃离教学生涯的四位法师都又被他扔回学校，分别在主要的四个城市里担任校长，不仅需要招募教师培训教师编写教材，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上课都要自己薅袖子上。
　　别说沉迷搞研究芙莲娜爱丽丝师徒，就是性格最纯真最好忽悠的菲尔瑞都不吃他画的大饼了。
　　毕竟菲尔瑞堂堂一个半精灵都被逼到美丽的白色头发纷纷脱落，无瑕的肌肤上牢牢挂着黑眼圈，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亚伯坐在他对面，同样捧着比山还高的公文，冷冷地说：“如果您愿意一路打进王都，将国王拉下王位，摧折教廷，自然也可以成为地上唯一的王者。”
　　“然后呢？在无休止地跟腐朽的贵族腐朽的官僚阶级做斗争，让他们再发现我虽然是国王后裔却从来不与他们坐在一张椅子上，让全国各地都有各种各样的人被扶持出来，试图谋夺我的王位。”尤金摇摇头，“还是要稳扎稳打。”
　　“进入一个新的城市，要打扫战场，避免瘟疫，要清查人口，掌控全局，还要迅速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基层管理体系，担负起各大行政事务、税收、公共卫生和基本公共服务的任务，为了迅速取信于人，不要忘记把当地的贵族都给砍了。”说话的时候，尤金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但每一字句都透着血腥气，“有那么多的人头等着来献祭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枉死的冤魂，我又怎么能急匆匆地直奔王都呢？”
　　亚伯知道他们的领主是决心要和他的出身隔断联系，便唯有支持而已：“好，刚刚好森歌特城城主也已经把他最近处理这座城市的经验写了一个报告。”
　　“不愧是他，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尤金欣慰一笑，终于把话题回到这段时间的规划上，“三天时间也够了，各个主管部门应该已经对新领地的情况心中有数，也有了自己的规划，嗯，后天吧，让他们把计划交上来。”
　　亚伯：“您打算要一个多长时间的计划。”
　　“最短三年，最长五年，”尤金扭头看着南方，好像透过山川河水的阻碍，已经窥见了对方的谋划，“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次失败被拉下来的战神一系的资源，更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整理军队准备好战斗。所以这一次给我们定的和平时间不会短于三年。”
　　一周之后，国王的信使战战兢兢来到城下，在他身侧的是表情肃穆的教廷使者。
　　这一次他们不再趾高气昂，而是变相承认了尤金现在中北大领主的身份，并且提出一个要求——
　　双方约定保持和平，互不攻击，时限为五年。


第87章 
　　在莱昂城和弥冬城之间,国王驱使着奴隶们建起了高高的城墙，隶属于国王陛下的军队和教廷的骑士们都驻守在这座城墙边，防止北域哪一天摧毁条约再次大肆进攻。
　　北域同样也在这里设下关卡,然而防御工作主要还是有埋藏在地下的众多魔法阵来完成。关卡主要是用于登记流民和进行贸易的。
　　纽曼尔就是在这个时候穿着一身黑袍来到登记处前。
　　不等他说话,那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褐色桌子上就发出淡淡的灰色光芒,然正在忙着低头刷刷刷登记的文员一下就抬起头：“来应聘教师的？”
　　教师？
　　这个职位的招聘公告纽曼尔是在进入关卡之前就看见了的，下面分为好几个科目的招聘，包括识文断字、计算数字、耕种田地、冶炼打造和一门奇奇怪怪的符文课。
　　纽曼尔不理解他只是来拿一张进入北域的通行证而已,怎么一下子就被认定要应聘一份工作了。
　　“我们伟大的领主命令研究院的人制造了这么一张桌子，可以飞速筛选出我们现在最急缺的符文课的老师。”文员激动不已,要知道能够推荐一位符文课的老师上去,可以多拿一半的的奖金！
　　他甚至站起身，跳到椅子上，弯腰去抓他的手,热情至极：“只要成为符文课的老师,您可以立刻在北域落户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办一个暂住证,还可以免费分到一整栋住房，每个月领取高级人才补贴，每年有两次全面体检,根据您所研究的方向,还可以自由加入研究所,获得研究资金……”
　　辛苦这么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年的矮人,居然可以把这么一长串的待遇福利不带半点磕绊地背下来。
　　纽曼尔被这一连串的神奇福利砸的头晕脑胀：虽然他曾经服务于一位伯爵，但大部分佣人仆人只会对他敬而远之，而伯爵也只不过分给他一间房间给几块金币罢了。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点疑虑：“这符文课教的是什么？”
　　文员立刻就把自己的符文课本掏了出来，熟练地背起课本序言上领主亲自写下的意义：“我们将会学习各种各样圣纹衍生下来的符文,只要能够将这些符文运用到器物之中，可以极大地提高生产力，使北域变得繁荣富强。”
　　虽然纽曼尔不知道生产力是什么东西，但他一看这符文就想起了那一日里见到的在北域的飞艇之上那些奇怪的魔法纹路。
　　现在，那些纹路被简单地拆成一个又一个元件，刻画在薄薄的纸张上，旁边则写出每一个部分的用处，以及不同元件相互组合的基本规则和方法。
　　那些繁琐至极美丽至极的魔法阵，竟然还能够如此拆解和理解？
　　纽曼尔眼前一亮，借过这本小册子，快速翻了几页，越看到后面就越是震撼不已。
　　前面的内容还算基础，他还能够一目十行的理解，等到后面内容步入应用领域，难度陡然拔高时，便只剩下满心震撼无言。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眼睛却前所未有的亮，“可惜我于这一道上没有过多的深入……”
　　文员看他样子觉得有戏，继续推销：“如果您成为符文课教师的话，是可以参与这本书的编写的。”
　　“那我是否能见到这本书的编写者？”纽曼尔追问。
　　“当然，这本书是我们伟大的领主大人带着编写委员会编制的，只要您是委员会的一员，在编书期间每天都可以见到领主大人！”文员语气中满是羡慕。
　　纽曼尔合上本子：“好，我愿意从事这项工作。”
　　文员立刻喜不自禁地带着他去办完手续，等再次坐回位子上开始接待后面人员时才猛的一拍脑袋：得，新老师还没有把他的课本还给他呢！
　　纽曼尔没有意识到自己顺手拿了别人的课本，办完手续后直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满心焦急地打开本子：刚刚有一道精妙绝伦的题目，讲述的就是如何将这些符文组合合成飞行魔法阵，难度很大，他只有一点头绪，希望后面有答案可以参详。
　　哗啦啦……
　　连续翻过几页习题之后，果然来到答案部分。
　　他凝神跳过几道简单题目的答案，迅速直奔难住他的大题，表情瞬间凝固。
　　答案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中间多处出现的显然、易得、证明过程略……
　　纽曼尔：……
　　他无言地合上本子，拿出刚刚发给他的居民卡、地图和教师招聘推荐信，迅速跟着地图走向最近的教育部门。
　　他等不及了！现在！马上！必须！要见到领主大人问一问这道题怎么做！
　　可惜，纽曼尔对于能够加入教材编写组的自信，很快就被打破了。
　　他还没有进入教育部门，远远的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哦，想不到你也来了。”毫无形象地靠着门站着的瘦高男人招招手，“今天不去地下研究你阴沉沉的尸块了？”
　　纽曼尔冷冷地看一眼他：“今天不到处乱抛火球了？”
　　两位互相看不顺眼已久的法师都冷哼一声再不理对方。
　　旁边被镶嵌在墙上的魔晶处产生了一股魔力波动，接着便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请取号。”
　　魔力在空中编织成一块巴掌大的徽章，上面写着54号，然后轻飘飘地落到纽曼尔手里。
　　纽曼尔把徽章左右翻看一遍，发现除了这个数字外没有别的标志。
　　所以这个数字是有什么独特的寓意吗？
　　“没有寓意。”老对头安尼幽怨地声音响起，“只不过是证明你是第54个来到这里的，前面有53个人正等候着领主大人接见。”
　　纽曼尔第一次感觉这块徽章重若千钧。
　　安尼幸灾乐祸：“你不信啊？去前面休息室看一眼。”
　　纽曼尔快走几步上前，徽章亮起，替他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接着，门后乌泱泱一片头发色彩各异的人头猛地回头，发出一阵嘈杂的响动：
　　“居然连亡灵法师都来了？”
　　“这些人不是平常都蹲在地下室里吗？”
　　“竞争也太激烈了。”
　　……
　　纽曼尔社恐发作，赶紧后退一步把门关上才觉得好了一点。
　　天啊，北域怎么会聚集着这么多的魔法师？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他们使用的飞艇上面都是魔法阵。”安尼不满地咂嘴，“还是之前在北河那边活动的法师组织运气好，之前才被搜捕过，现在就提前抱上大腿，已经在北域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了！”
　　他言语之中的羡慕嫉妒恨几乎要化作实质。
　　纽曼尔也对这个实验室好奇起来。
　　安尼：“实验室嘛，就是说会给你钱给你买实验器材给你素材，然后随便你研究什么魔法，只要把最后的成果交给北域使用就行。”
　　纽曼尔眼睛瞪大：“什么都可以吗？”
　　“等等，你……”安尼骤然想起他学习的魔法类型。
　　但纽曼尔已经把他的话记下，并为之兴奋不已。
　　以至于尤金见到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男人的时候，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尊敬的领主大人，我想从您那里获得足够的尸体！”
　　尤金差点因为这句话把人从办公室里丢出去。
　　还好纽曼尔紧接着补上：“我是来应聘北域的符文教师和研究员的。”
　　尤金这才放下手：“亡灵法师？”
　　“是的，”纽曼尔态度恭敬，“我在您身上也看到了亡灵的气息，想必您在这方面也有所研究。”
　　“略有涉猎而已。”尤金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点的魔法技能，上面确实有亡灵法术的一些分支。
　　虽然说达不到手一挥战死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变成亡灵大军，但随手召唤几个骷髅和幽灵还是很轻松的。
　　亡灵法师算是这个大陆上比较少见的魔法分支，为了给将来进一步学习高级符文的学生们更多的机会，尤金对这位不太会说话的法师态度相当热情。
　　在确定可以申请自愿捐献的遗体和死刑犯的尸骨之后，纽曼尔向来如僵尸一般没有表情的脸上都多了一些温度。
　　他又拿出本子，迅速从尤金那里得到了题目的解释。
　　“不愧是伟大的北域之主，”纽曼尔赞叹不已，“您在魔纹学上的成就无与伦比，只是为什么前面还要写的这么简单呢？”
　　“因为这是针对所有人的一本教科书。”尤金回答，“北域需要的不仅是一些顶尖的法师，还需要更大批量的每个人都能够绘画一些魔纹的学徒。”
　　纽曼尔再次受到惊吓：“大量的魔法学徒？”
　　“是的，”尤金回答，“现在北域所有未成年的居民都必须全天候上课，每天都有两节魔法符文课。”
　　“那谁去教他们呢？”纽曼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尤金笑盈盈的目光投向他：“作为莱昂城第一小学的符文教师，您可能要负责三个年级六个班的课程。”
　　纽曼尔整张脸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好了，”尤金起身，“现在请随我打飞的去看一看您未来的工作地点。”
　　他从容地走到窗边，吹了一个口哨。
　　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远处飞来。
　　洁白如玉的骨骼，流畅至极的庞大身躯，还有那双本应该为金色，现在却变成幽蓝色的眼睛——
　　一只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骨龙！
　　“天啊……”纽曼尔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猛地扑到窗边，眼里一瞬间积满泪水。
　　那可是骨龙！早就已经在世间销声匿迹的接近神，一般的非人类种族的亡灵啊！
　　这绝对是每一位亡灵法师的梦中情人！
　　尤金用依旧平淡的语气开口，却像是魔鬼抛出诱饵：“一般来讲，供职于学校的亡灵法师将会负责养护北域的骨龙。”
　　“我干！请务必让我拥有这样一份工作！”纽曼尔满怀泪水地仰望着这尊骨龙，“熬夜工作就是我的福报啊！”


第88章 
　　安迪拿着手里的入学通知书,兴奋地挥舞着冲进家门：“妈妈！手续办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去莱恩城一小上学了！”
　　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消息赶紧擦擦手,走出来脸上也都是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幸好我们跑到莱昂城来了。”
　　这段时间北域的扩张行动被游吟诗人们以歌曲的方式传遍天下,普通的平民们想破脑袋都无法幻想出那巨大的可以在空中飞翔的钢铁巨兽，还有在攻破城市时从地底升起的一万个太阳。
　　但各个贵族们却对这件事情非常警惕，一时之间各个来自北域驻扎在不同领地和城市的商人们都被驱赶,更有甚者被掠夺了财务之后杀死。
　　所以，他们城市里的北域便利店也开不下去了,而安迪在被辞退之前也收到了一大笔金币。
　　店长姐姐摸摸他的脑袋,殷殷叮嘱：“之前教给你的东西要好好记住，以后凭借着能写能算账的功夫，说不准还能加入其他商队甚至有钱之后也可以自己去做生意呢。”
　　“你们真的要走吗？”安迪有些茫然又恐惧。
　　“没办法,领主大人已经写了好几封信催促我们赶紧回去,”店长笑笑,语气中满是自豪，“其实在开打之前，各商队都应该撤离了,只不过我们还想多留一段时间收集一些信息,传播一些消息。”
　　“你是很聪明的小孩,”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遗憾，“假如在北域的话，说不准可以通过考试,成为管事呢。”
　　什么？！像他这样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奴隶的自由民居然也有可能成为管事老爷吗？
　　安迪不可置信。
　　店长姐姐理所当然地点头：“在北域的话，就算你没有能力,也可以好好过日子吃饱穿暖，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在读完小学之后，还可以学习更深的知识，甚至可以通过招聘考试，成为管事或者是高级技术人员呢。”
　　“小学？还有更深的知识？”安迪以为他在这里帮忙做店员的日子里学习的识字教材已经是各贵族老爷们才能看到的知识了，没想到北域还会教人更多！
　　店长姐姐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是啊，甚至可能是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呢……”
　　安迪那个时候还不懂，但已经在心里对于北域的学校充满了憧憬，从而在心底隐约有了个想法。
　　于是，第二天，安迪一家人就出现在了便利店。
　　“店长！”他有些拘谨不安地从兜里掏出厚厚一袋子金币，这是他们这一家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求求你，你可以带我们一家去北域吗？”
　　北域的商人从来不会拒绝更多的人定居他们的家乡，所以，安迪一家顺利进入了北域，并且在昨天拿到了居民暂住证。
　　至于安迪和几个年龄更小的弟弟妹妹们也自然而然的被要求进入学校学习。
　　“这学习要很多钱吗？”爸爸不安地询问，搓着手在心里思索刚刚给他推荐的那个工作能赚多少钱，够不够家里这些孩子使用的。
　　“没事，我们这都是义务教育，义务的意思就是说上课是免费的。”前面的文员抓紧时间录入他们的信息，笔动的飞快，头也不抬。
　　“那可真是太好了！”爸爸长出一口气，虽然把孩子们都送去上全天的课，会导致家里失去几个小的劳动力，但只要熬过这段艰苦的日子，孩子们学的更多，将来说不准能成为管事，那就绝对值得。
　　而录取通知书发放的速度也出乎意料，他知道的时候刚刚结束工作，手上还是有些泥土。虽然比起那些管事老爷没什么文化，但在种田方面，爸爸还是有些心得的，自然顺利进入种植园，在被奇迹般生长在地下拥有着光照的植物震惊之后，他很快就学会接受这些神奇的现实，在工作上迅速上手。
　　“这就是你们的通知书？”男人搓搓手上的泥，愣是不敢伸手接过。
　　倒是安迪把通知书往桌上一放，招呼弟弟妹妹们都过来：“对啊！大家每个人都有按照你们的名字去领，我之前教过大家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的，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除此之外，我们的课本也到手里了！”安迪兴奋不已地掏出厚厚的五本书，“我们不仅要学习认字，还要学习怎么种田，怎么采矿，怎么冶炼金属，怎么打造武器……只要学会了我们都是手艺人人家，可以去应聘特别难的工作！”
　　爸爸一下子就被这学习内容的丰富程度震撼，嘴巴张大的可以塞进一个苹果：“这这些都免费教你们吗？”
　　“也不能算全免费吧，”安迪天生的经济敏锐度又发挥了作用，“我们都有一些实践课程是要深入场子里面去帮忙干活的，还有一些课后作业的产物，说起来有点像学徒，但肯定比学徒轻松多了。”
　　安迪眼睛闪闪发光：“更不要说，只要我们每天去上课，午饭可以在学校里免费吃，甚至可以带一点菜回家！”
　　这也是尤金顶着财政压力提出来的重要教育补贴——不是说可以免费学习，家长就会心甘情愿的把孩子送进学校的。因为再小的孩子也会是重要劳动力，只要他们不干活，家里就会缺少经济来源，但又多了一张嘴。然而当午饭可以在学校里吃甚至可以带一些菜回去之后，就能有效补偿这份缺失。
　　爸爸的反应也正如预料，只感觉肩上的重担又轻了几分，因为孩子们都要去上课带来的忧虑感也消散了，眉头微微舒展：“那你们一定要好好学。”
　　“是啊，”安迪点头翻着课本，所有科目的教材都合并成了一个大厚本，后面还有一些科目他没仔细看呢，“最后面还有一门科目占的篇幅也好多，上面有好多花纹，可能是要教我们画画。”
　　说着他终于有耐心仔仔细细看一看这所谓的绘画课的课文内容。
　　安迪只看了两眼，表情就微微变化，甚至手都有些抖。
　　他没有继续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感受，而是快速又翻动了几页。
　　弟弟妹妹们察觉到大哥的变化，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最小的妹妹开口问：“大哥，绘画课教的是什么呀？”
　　“这不是绘画，”安迪放下书，眼睛里还有点恍惚，“这也是可以教给我们的吗？”
　　他声音抬高：“我们居然可以免费学习只有教廷的人才能够学会的圣纹！那可是可以制造风、制造火、制造水，可以直接把病治好，可以让神明关注的圣纹啊！”
　　“就算前言里面说，这只是圣纹的一种衍生……那……那也不是我们能够学的呀！”安迪甚至有些恐惧了。
　　相反，这个时候他的妈妈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来。
　　她抓住自己孩子的肩膀，强调：“为什么不能学？北域那么多管事老爷都学过！肯定是神明允许的！我们也得学！这是不再当下等人的最好出路！”
　　领主办公室。
　　如今的领主办公室已经被搬迁到了森歌特城，就因为人员的增加而快速的占据了整个伯爵城堡，几乎每一个房间上都已经挂上某某办公室某某办事处的牌子。
　　尤金很快就读完今日的舆情报告：“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我们的符文课嘛。”
　　亚伯：……
　　“我怀疑有些人已经看出这不是圣纹了。”他说的时候语气里也有些疑惑，“但从来没有人站出来质疑这一点，以前明明所有人都不愿意学习这些的。”
　　“毕竟我们没有直接告诉他们这是魔法？不是吗？”尤金习惯性想从阴影里抓一条触手，捞了个空才想起来最近不白的进化进入末期，把自己团成一小团，正窝在他的卧室里呢。
　　“人总是善于自欺欺人，维护自己利益的。”领主说的意味深长，“包括南方那些人。”
　　光明教皇难道不知道他们本质是异端吗？
　　但只要圣子还坐在他们这一边，北域的强大都有助于他们光明神信仰的传播，所以陪着他们演戏罢了。
　　亚伯叹口气：“行吧，就是经济上面……”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把经济工作甩给他后一身轻的领主大人遮着耳朵溜了出去：“我感觉不白好像醒了我去看一看工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亚伯：……
　　我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他啊！
　　尤金倒也没有说谎，凭借着双方之间的契约，他确实感受到了不白清醒过来蠢蠢欲动纠缠着他的意识。
　　他好久没捏触手，颇觉手痒，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推开房间的门。
　　“不白！”尤金进去的时候已经习惯性张开双臂，等待着密密麻麻的触手将他包裹。
　　然而，扑面而来地却是个温热的身体。
　　尤金一个哆嗦直接给人来了一个过肩摔。
　　“主人……”可怜巴巴的幽怨声音从地上一团人形物体中发出来。
　　尤金深呼一口气，刻意将目光避开某些部位，从巧克力色的八块腹肌和傲人胸肌上转移到蓝汪汪的眼睛：“你是谁？”
　　对方大喇喇盘腿坐起来，抓了抓蓬松凌乱的白色短发，甚至熟练地把它揪成猫耳的形状：“我是不白呀，主人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尤金默默伸手盖住他那张俊美无俦中带点桀骜邪性的脸，冷酷无情地开口：“变回去。”
　　自家猫突然变成人根本是个恐怖故事啊！！


第89章 
　　不白懵逼片刻,低头看一眼自己现在的形态——
　　果然主人不喜欢这个造型！只有4根短短触手真的太丑了！
　　他努力试图把自己的其他触手拉出来，然而刚刚结束进化还无法自由控制身体，最后还是只能可怜巴巴地试图攀上去像以前一样撒娇。
　　“变不回去了……”老大一坨人还没有习惯使用四肢,没骨头一样攀在尤金身上,努力伸长手臂模仿之前的长度。
　　尤金默默把狗头推开：“太重了,你离我远一点。”
　　下一秒，他就为自己这句话感到了后悔。
　　身体比他高整整一圈的男人听了他的一句话顿时眼眶发红，好好一张邪魅霸道的脸硬是被凹出楚楚可怜的味道了。
　　下一秒,还维持着以前行为习惯的不白就死死抱住尤金，脑袋在他脖颈间疯狂蹭来蹭去撒娇：“不要丢掉我！我能变小的！”
　　可惜,那么大一团压缩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艰难,完全无法更进一步。
　　不白越折腾越急，眼见着就要掉小珍珠了。
　　尤金：……
　　我不想当男妈妈呀！
　　不过心里再怎么抗拒，他还是很快镇静下来：“不白,松手！”
　　不白唰的一下收回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尤金找回了一开始训狗的手感：“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他转头走了两步，习惯性回头,果然又逮到不白蠢蠢欲动上前的脚。
　　在尤金冷静的注视下,不白一寸寸把脚挪了回来。
　　尤金这才放心打开衣柜,弯腰寻找合适的衣服。
　　幸好法师们都习惯穿着宽松的外袍,因此他手上也有几件较为宽大的外袍，总算是可以将不白兜头罩进去。
　　可惜，在他身上显得极尽宽松的袍子在不白身上绷得死紧,尤其显得胸围傲人。
　　“我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不白伸手试图解救自己。
　　在他撕开布料把这件衣服变得伤风败俗之前，尤金赶紧把他手抓住：“等会儿,我现在就去找人给你定衣服！”
　　老詹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被领主邀请的。
　　随着北域纺织业快速扩张，老詹姆的财富和地位也水涨船高，心里对这位宽厚伟大的领主充满敬意。
　　今天夜里派人请他过来，想必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詹姆在心里疯狂盘算：
　　是因为人口增加之后需要更多的布料吗？应该不至于，扩张纺织厂的计划一直都在领主的把握中，最基础的衣食住行的供应一直是充分的。
　　难道还是之前制作飞艇的布料出了什么问题？不至于，这些布料不仅被多次实验，也经历过几次实战考验，已经被领主夸过很多次了。
　　这样想想肯定是领主又有什么新的灵感，希望他可以和研究所的人一起研发更多的布料！又或者是农业部那里出了类似于棉花一样的神奇作物吧！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领主大人半夜叫他来做衣服。
　　他们领主大人才不像那些贵族一样骄奢淫逸呢。
　　“咳，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领主穿着睡袍招呼他在卧室前的小会客厅里坐下，头发衣服都还有一点散乱，果然是有急事的样子。
　　老詹姆迅速作出判断，忙不迭表忠心：“我当然要听从领主大人的吩咐，多晚都没有关系。”
　　双方例行寒暄之后，尤金知道也不能够再拖下去，终于尴尬地说出目的：“其实是希望你过来帮忙做一件衣服，最好能尽快。”
　　老詹姆：“啊？”
　　尤金摸摸鼻子，动用特权这种事情总让他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这属于夜间工作，有三倍的加班费，走我的个人账户，不走公账。”
　　他解释完之后才赶紧招呼：“出来吧。”
　　不白被他晾在卧室里十几分钟，这会儿早就忍耐不住，一得到许可就立刻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我是想让你给他……”尤金一只手伸出去是示意人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目光还在礼貌地看着老詹姆解释，“等等！”
　　他阻止的声音晚了一步。
　　不白已经熟门熟路地趴在他腿边，双手抱着他的小腿，脑袋直接埋在他的大腿上，黏黏糊糊撒娇：“主人～”
　　砰——
　　老詹姆失手打翻了端起来的红茶，接着反应过来，掩饰住自己惊诧的表情。
　　有什么好惊讶的？领主大人身边也应该有喜欢的人。
　　他目光从尤金被这一折腾露出来的脖子上的红痕上扫过，又回忆了一下之前尤金出来时略显凌乱的头发，再把目光投到这位领主喜欢的人身上。
　　这一看，老詹姆就在心里啧啧：这件长袍他是之前见过的，是送给领主大人的衣服，居然就被他给穿上了，这是何等的宠爱啊！
　　尤金还打算解释两句，但是老詹姆已经飞快领悟完毕：“您放心，我一定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
　　“只要衣服合适就行，”尤金感觉到他好像理解错了，解释，“其实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老詹姆立刻点头：“当然。”
　　尤金：“其实我觉得你还没理解。”
　　老詹姆：“我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尤金：……
　　我觉得今天这脏水我是洗不掉了。
　　他无语地狠狠搓了一把不白毛绒绒的脑袋，把话题引回衣服上来：“它的尺寸是……”
　　尤金说完之后才在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老詹姆飞快记下，完全没有再多问一句，甚至不忘夸一句：“领主大人对他真上心。”
　　尤金放弃抵抗，只能最后叮嘱：“不要告诉别人。”
　　老詹姆拍着胸脯保证：“那当然。”
　　可惜，老詹姆没说，但是这段时间顺手接管财政的亚伯就看见了递上来的账单。
　　“您昨天晚上突然想做衣服了？”亚伯略有些惊讶。
　　尤金正在喝水，差点被这句话呛到，下意识想要把账单拿过来。
　　亚伯却已经翻到后面一页的详单：“看尺寸，这衣服太大了，老詹姆怎么……”
　　他突然反应过来：“您是在给别人订衣服吗？”
　　尤金一恨自己前几天把财政工作都塞给亚伯，二恨亚伯真是该死的敏锐。
　　他只能木着脸回答：“是的。”
　　亚伯略一沉吟：“没关系。”
　　尤金：？
　　亚伯：“虽然神明宣布同性不能相恋，但我是法师啊，上一代就有几个法师和他们的同性恋人走到了最后。所以，您没必要有压力。”
　　他非常绅士地微笑：“当然，我也尊重您隐瞒这一件事的意愿。”
　　尤金瞳孔地震：你怎地凭空污我清白！
　　“是不白变成人了。”他解释，“很神奇的一例深渊生物拟态成人。”
　　这下瞳孔地震的变成了亚伯：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尤金直接把人拉回卧室，放出憋了一个上午已经开始挠门的不白。
　　亚伯很快就感受到了不白身上带着熟悉的深渊气息的魔力波动：“居然是真的。”
　　“我昨晚问了，他现在能说话，但是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尤金一边说一边把试图粘在自己身上的不白撕下来。
　　不白可怜巴巴：“还想贴贴。”
　　“不，现在不能贴贴了。”尤金总算把人给稳在门口，扭头解释，“特别是对于人和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毫无概念。”
　　亚伯点点头：“这可真是个从来没有人记录过的奇迹，您呢？通过和他的契约，您有什么发现吗？”
　　尤金一愣。
　　他昨晚好不容易才说服不白不要和以前一样攀在他身上睡觉，一大早又被叫起来开会，脑子乱糟糟的，现在被人一提醒才想起来，一开始双方定下的契约可以帮助他查探不白的情况。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率先融入耳中的是不白嘈杂的心绪：“为什么不能贴贴？”“以前每天都在贴贴呀。”“想要抱着主人。”“主人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尤金无语：“你现在是人，人和人之间要有距离。”
　　尤金没有继续听他解释，而借助两人之间的契约深入不白的意识。
　　他发现了一些让人很感兴趣的碎片，便顶着巨大的阻力开始仔细查看。
　　那是深不见底的可怕的混沌，存在于这个大陆的核心之中，里面的规则不再稳定，天地颠倒，冷热无常，时不时有剧烈的元素风暴卷起——
　　那就是深渊。
　　混乱的深渊的边缘逐渐稳定下来，规则在这里建立，暴虐的魔力暂时被隔绝来，于是就有了稳定的大陆。
　　随着大陆扩张，曾经孕育一切的深渊也隐入地下，终究被大陆上的生灵所遗忘，反而成了混乱与邪恶的象征。
　　这就是关于深渊的故事。
　　尤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种解开世界真相的秘密，那么不白又是什么？
　　他松开这个碎片，稍稍缓口气，催促着已经因为阅读一个碎片而显得疲惫的精神力侵入另外一个碎片。
　　这些散落的碎片里展现的是深渊逐渐变得稳定的过程。大陆上的生灵误入深渊，无数的牺牲与献祭，终于换来了深渊里一个小小的奇迹——狂暴的魔力短暂地被驯服，属于深渊的生物开始孕育。
　　驯顺的魔力开始穿越屏障，进入到大陆之上，四处游荡，直到某一天，被可能是刚刚进入文明时代的人类在无意之间召唤，然后亮起了一道光芒。
　　从此，法师们学习的第一个魔法照明术出现在大陆上。
　　这是关于魔法的故事。
　　他的精神力已经无法承受阅读更多的碎片带来的压力，尤金不得不睁开眼。
　　他率先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屋内的装饰，而是丝丝缕缕飘扬而上的银色光芒。
　　那是穿透了深渊屏障哺育大陆的被驯化了的魔力。


第90章 
　　因为精神力的急剧调动而泛起银光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本源的魔力运动。
　　不白如同一个黑洞一般,正在肆无忌惮地吸纳着魔力，而正在如此恐怖的消耗着大量魔力的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只是睁开眼兴奋地看着尤金,看上去很想再来一遍刚刚的深入接触。
　　因为精神力剧烈使用而开始头痛的尤金：“不。”
　　不白委屈巴巴点头,假如后面有尾巴的话,早就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了。
　　尤金叹口气，顺手摸摸他脑袋，心里有点遗憾以后没办法捏到舒服的触手了：“乖乖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有事要做。”
　　不白哼了一声，扭头投向明显要分去尤金注意力的罪魁祸首,呲了呲牙。
　　突然躺枪的亚伯：？
　　他被这深渊生物冷冰冰的眼神刺到,干脆一清嗓子开口：“唉，不白是不是有些不开心啊？要是我根本不会打扰领主大人的事情啊。”
　　第一次当人的不白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了一点茶言茶语带来的小小震撼。
　　尤金：……
　　他赶紧打断两人之间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控制住差点暴起咬人的不白：“冷静点,你会乖,对不对？”
　　不白耳根一红，这下子总算不再闹腾。
　　尤金这才走到窗边，放眼望去。
　　魔力如同丝丝缕缕的丝线一般从最深处的深渊中被引出,聚集在大地之上,然而有一些地方的魔力浓度肉眼可见的更多。
　　尤金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魔力大量被抽取,聚集在周围,包裹得如同一个茧一般的建筑物。
　　“那边应该是莱昂城一小。”
　　亚伯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诧异地抬头。
　　尤金微微一笑，安抚道：“我只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请随我过去看看吧。”
　　新成立的小学正在正常运转中。
　　由于人口的快速增加，原本的教育体系也从全民夜校进一步扩展出针对未成年人全日制小学教育和中学教育。
　　开始还有一些平民并不敢把孩子们送到这间整整有六层楼高的恐怖建筑之中,但随着其中几个较为大胆的孩子放学回家带着午饭时发下来的面包和肉让全家都可以大快朵颐之后，平民们送孩子们去上课的热情一下就被激起来了——
　　反正送去也不要钱，有的孩子跑去打工还不一定能赚来这些面包和肉呢！
　　为了更好地管理这些孩子，整个小学学段也被分为六个年级，每个年级有十个班。
　　“就是老师人手还是太少，就算拉那些研究所的人员每天抽一两个小时出来上个课也有些来不及。”最近刚选出来的校长抱怨着拿出课表递给尤金，“现在一年级三年级六年级都有正在进行的符文课，您打算看哪个班？”
　　尤金扫了一眼：“我记得一年级的教室都在一楼，我们就从下往上慢慢看吧。”
　　符文课难度自然也是随着年级的增长而变大，一年级的孩子们大部分只是学习认识符文，跟着临摹一些极为简单的东西。
　　尤金在这两个班前都站了一会，发现那些被驯化的魔力都被抽出聚集在老师身边，只有极小一部分孩子身边也有魔力聚拢。
　　他发问：“那几个孩子成绩都不错吧？”
　　校长在心里惊叹领主大人的眼光极佳：“是的，虽然刚接触符文不久，但已经可以画出有功效的合格符文了。”
　　尤金略一颔首，一路看完了这几个年级正在进行的符文课，果然从中发现了一些规律。
　　越是复杂的符文，有越多的人集体进行学习，就能从深渊里汲取更多的魔力，而这些魔力被使用后并不会回归深渊，而是在魔法结束后进入空气之中，在这片大陆上散漫地游走。
　　是的，之前魔法师们的一个看法已经被打碎。那就是使用魔法时聚集出来的魔力并不全是四周的魔力被吸引过来的，而是全部从地下，从这片大陆深处被隔绝的深渊之中被引出。
　　或许在魔法师组织星星点点遍布于大陆之上的时候，这一点还不明显，但当尤金推动魔法通识教育，使得一个建筑里面可能有数百近千人开始同时使用魔法的时候，魔力的真实来源就一览无余。
　　那么，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又会如何呢？
　　尤金开口：“亚伯，我想设立一个新的研究项目。”
　　亚伯本来还以为是这位领主对于他们的教育又有了什么全新的想法，已经准备好和各个校长沟通了，结果听到的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项目。
　　“我想从现在开始监测魔力浓度。”尤金说，“在我们北域各个领地上多找几个点，建设小的观测站。”
　　亚伯诧异至极，但领主大人在来到领地之后，便开始有大量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不可思议的想法，后面的事实总会证明他的看法是对的。
　　所以，尤金都没有用上自己想好的一套说辞，亚伯就已经点头答应：“好，您打算让哪些人来负责呢？”
　　“选一些对魔力敏感的人，唔，也可以把学生拉过去，可以作为提高魔法亲和力的练习，也能减少一些用人成本……”尤金不小心把自己资本家的肮脏算盘暴露出来，尴尬地瞟了一眼校长。
　　校长本人完全没觉得有问题：在这个时代把孩子们当做便宜的劳动力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以为尤金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年龄太小的孩子不太合适，找一些大一点的吧，也算是给他们一些实习机会，以后更好应聘工作。”
　　尤金：“当然也要给他们开一点工资。”
　　校长愣了愣，发自内心地赞美：“您果然是仁慈的领主啊。”
　　尤金尴尬到脚趾头抠地：唉，在道德下降一百倍的世界里，他居然还能算个善良人。
　　这边因为观测磨砺而带来的猜想暂时放下，尤金又开始推动其另外一项工程——铁路。
　　众所周知，要想富，先修路。
　　特别是在北域拥有了更加广阔的领土之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交通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从军事上来讲，铁路可以快速运送大量士兵和武器，尤其是研究所最近研发的重达数十吨的超级魔能炮和使用时需要消耗的魔晶，当然，足够这些士兵使用的物资和粮食也可以被快速运输，同时减少粮食损耗。
　　从民生角度而言，优秀的交通可以促进商人们的流动，更好地实现各地资源的配置，促进经济发展。
　　从统治的角度来讲，每一条路都是领主深入领地的触手，不断地吸收信息而输出政策。
　　尤金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铁路规划，在会议室上一展开。
　　这一次将会建设的铁路分为三条线，横跨整个北域领地，将北域旧都和现在的莱昂城完美连接在一起，又串起了好几个至关重要的军事关卡、经济中心和农业中心。
　　当然也不乏有刚好路过了的幸运小城市——说是幸运也不完全，为了保证自己正在接管的城市，可以享受这一波修路福利，那些城市的城主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这才决出几个胜利的幸运儿。
　　商议完毕后，最终的成果图直到今天才在会议上被尤金拿出来。
　　早就已经在由尤金写的教科书中弄清了交通对国家意义之重大的各路管事们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一个被领主如臂使指浑然一体的庞大机器正在逐渐构筑而出。
　　“王国要从全国收集人口组成五万的大军需要三个月，让这一批大军从国都开往前线又需要一个月，在这期间提早准备好的粮食的损耗可以高达一半，”泰丝冷静地分析着，但兴奋的火苗已经在眼底燃烧着，“相比之下，如果这几条铁路建成，我们只需要一周时间就可以组织好同样数目的大军，消耗的粮食和能源要更少，甚至连飞艇都比不过铁路。飞艇每一次搭载的人数不超过二十人，而每一次燃烧所需要的魔晶消耗数目更是恐怖。”
　　“两相对比之下，即使我们拥有的土地面积更小，人员更少，但更高的组织度和国力已经决定了战争的胜负。”
　　听得懂的没听懂的人都抓住了最后一句话，纷纷欣慰地鼓起掌来。
　　尤金满意地点头：“诸位，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强力推行铁路修建的原因。”
　　他又拿出另外一张图：“这是我和研究院琢磨了一个月后进行的修改，比起最开始北域的铁路，为了简化符文的绘制难度，减少消耗，我们将大规模使用磁力。”
　　“磁力？”精通魔法的几位法师们都下意识皱起眉，明明在这张结构示意图上面大量出现的都是电系符文。
　　尤金神秘一笑：“让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个伟大的发现，电能生磁。”
　　这天会议结束的时候，几个法师们都是恍恍惚惚走出来的。
　　研究所的同僚们好奇的围上去：“看这样子领主大人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哟，你们手里笔记本记了这么多啊！”
　　“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工程？”
　　法师长长吐口气：“我们很快要开始新的铁路建设，得尽快把符文拆分好安排下去让工人们去绘制。”
　　“另外，”他非常严肃地思考起来，“你们说作为一个电系法师的我，有没有以后转职成为磁力大师啊？”
　　“啊？！”


第91章 
　　尤金再次接触了那些碎片。
　　这一次,他看到了末路。
　　深渊的缝隙是哺育大陆的渠道，最终也成了刺入深渊的利剑。
　　陌生的并不属于这片大陆的力量从缝隙里钻入深渊，形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漩涡,吸纳着深渊的力量。
　　深渊里逐渐成型的不断演化的生物们注意到这些漩涡,开始它们还可以凭借本能避开,但随着这些漩涡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生物不得不加速离开漩涡笼罩的范围，如果慢了一步,便只剩下被吞噬的命运。
　　当这大大小小的漩涡布满整个深渊的时候，深渊彻底被割裂成无数碎片。
　　这就是深渊之死。
　　尤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从旁边攀上一只手，不太熟练地给他拍着背。
　　不白意识到这份碎片冲击力有些大，担心地贴着尤金的额头,想要帮他抚平精神力。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尤金本能地一抖,接着不动声色避开。
　　不白：嘤！
　　尤金难得感到一点愧疚：“没什么问题。”
　　即使只是跟着这碎裂的记忆去观看,他都没被那漩涡背后的恐怖力量震慑住了。
　　但是——“那些漩涡是什么？”
　　不白皱眉，很努力地思考：“不知道，那些东西突然就出现在那里了。”
　　尤金只能够自己做一些推测：从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深渊某种程度上是这个世界的母体或者说核心,有点类似于他所在的国家创世传说中的混沌。这种级别的存在会被什么东西所吞噬呢？
　　还是说,深渊的末路本身就是世界演化的一部分？
　　尤金进一步思考,漩涡割裂了深渊，一方面驱使更多生物进入大陆，丰富了大陆的生态,另外一方面还有一些深渊的碎片通过缝隙进入大陆，引导人们进一步学习魔法。
　　这个推测有一定可信度。
　　“那你又是什么？”尤金绕回一直以来最好奇的问题。
　　不白：“我不确定,之前我和深渊待在一起，之后我从缝隙来到大陆，遇到了很多和亚伯他们一样的人，然后长大，沉睡，然后就是命运降临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他睁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淡定地说着类似于命中注定的话，倒是让想要再次解释人和人关系和社交尺度的尤金默默咽回了后半句话。
　　唉，都没怎么见过人类肮脏龌龊心思的怪物说话肯定是不对劲的啦。跟他说清楚又好像在污染他。
　　尤金抽抽嘴角，干咳一声，把思绪引回推理阶段。
　　从不白的身份来看，很有可能就是被之前的法师们捡到的深渊碎片，在进入大陆之后不断进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之前的推理续上了。
　　还是等日后有了更多信息后再继续清理吧。
　　尤金把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处理接下来的问题：不白短时间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那么该怎么把新冒出来的人介绍给其他人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尤金干脆直接带着不白去上班了。
　　城堡大厅里负责接待的前台兽人小姐瞬间瞪大眼睛。
　　尤金朝她一点头，介绍自己身后的人：“这是不白，登记好他的信息，以后他就是领主办公室的秘书长。”
　　兽人小姐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片刻，嘴角很快挂起神秘的兴奋笑容：“好，恭喜领主大人！”
　　尤金：？
　　兽人小姐赶紧改口：“欢迎不白阁下加入领主办公室。”
　　不白矜持地点头。
　　在不向尤金撒娇的时候，他这副皮囊很能唬住人。白发黑皮，湛蓝的眼神如同冰川般冷冽，面无表情时锋利过头的五官更像是雪原上的狼崽子。
　　兽人小姐眼神更亮了：好耶！这就是来人间传播福音的神子和为他镇压一切不信者的骑士啊！
　　一路上，不白除了仅仅贴着尤金后背以外，都牢牢记住出来前的教诲，少说话，少傻笑，保持住了一个秘书长应该有的气质。
　　等到进了房间，他才终于松一口气，迫不及待地从背后抱住尤金，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主人～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看着我～是不是都不喜欢我啊～”
　　尤金：……
　　他才刚刚接受不白变人之后还是热爱贴贴的习惯，尊重了他的天性，现在又被突发变异的一口茶味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这样说话。”尤金捂脸。
　　都怪亚伯上次茶里茶气，现在都把人带坏了！
　　“哦。”不白乖乖点头，果然是还有进步空间，需要加油修炼！
　　他昨晚被教导使用了魔法晶石。
　　这是今年才让研究院彻底研究成型的局域魔力交流网络，所有拥有魔力且进行了专业的中学等级魔法教育的人都可以使用该网络发布信息进行交流，极大地提高了办公效率。
　　可惜，这东西需要几个足够强悍的魔力中心提供运转，范围也仅限于一栋城堡，所以还没有被推广向整片领土，暂时只能够在领主府内使用。
　　而不白也被临时开了一个账号得以进入领主府的魔力交流网络，很快就注意到里面也有一些人会说一些熟悉的白天亚伯说的那一类话，而那些人说什么领主大人管这个叫茶艺。
　　既然是主人命名的东西！他一定要学好！打败亚伯！
　　可惜今天白天首战失利，还需要好好学习。
　　可惜不等他拿出晶石继续学习，尤金又再次展现出自己资本家的丑恶嘴脸，顺手把一叠文件分给不白。
　　“这些我大概看过，没啥问题，你帮我盖个章签个名就行。还有另外那一叠，你按照不同分类给我分好……”尤金看看他现在只剩下的两只手，再次怀念起十几根触手的美好日子，那会儿工作效率是真的高啊，“就和以前那样吧。”
　　不白放下晶石，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是工作地狱，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开始干活。
　　也因此他错过了内部网络里今天掀起了一阵舆论旋风——
　　“惊！领主大人今日带着情人现身！”
　　帖子一出，整个工作论坛都炸了，一瞬间连局域魔力网络都有些卡顿，烧一刷新就看到下面盖起十几层楼。
　　“怎么可能！我们领主大人不是行走在人间没有情欲的神明吗！他怎么会有情人！到底是谁去爬！床！了！”——这是领主大人的毒唯。
　　“网管在哪里？现在赶紧把这个造谣的家伙抓起来！”——这是完全不想相信的领主大人的毒唯。
　　“谁也别拦着我！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那个人的所有资料！然后剁成肉泥扔给史莱姆吃！”——这是相信了的极端毒唯。
　　“话说领主大人居然是有感情的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嘿嘿嘿……”——这是已经开始做梦的毒唯。
　　在大量狂热粉丝刷屏之后，终于有几个还能够理智思考的开始分析。
　　“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之前好像领主大人就安排人给他做衣服了，注意一下时间地点，是半夜，领主大人的卧室！我想尖叫了！”
　　“而且领主大人今天是亲自把他领过来的，职位是秘书长诶，一个要全天候陪着领主大人的工作岗位，之前我们领主大人根本没有立过这个职位！”
　　“还有一个点，领主大人之前的宠物就叫做不白，好像在领主大人还在北边那边呆着的时候就已经养了这只宠物了，现在这位名字也叫做不白，你们细品，我已经脑补出破镜重逢的故事了。”
　　“我还见过那个秘书长，论长相算是勉强配得上我们领主大人，啧啧啧，黏人的要命，走路的时候都往领主大人身上贴。”
　　“所以我说他肯定是蓄意勾引！”刚刚才开始稍微正经讨论点的楼层又迅速变为毒唯发泄怒气的底盘。
　　最后，试图嗑一口领主大人×秘书长同人文学的只好转移注意力，私下里用魔力拉个网出来发点东西。
　　这倒也不算违规。
　　尤金对于手底下人的这些小创作看得很开，好几次见到和菲尔瑞，和班尼，和泰丝等等等等的同人文都只是微微一笑，装作没看见他们偷偷拉群讨论这些的样子。
　　然而，今天疯狂讨论的帖子和私下里的同人小群却在傍晚时分被突然全部删除。
　　艾文惨叫一声，关上晶石，吓得她身边的红皮肤都是一个哆嗦。
　　经过伯特勤勤恳恳地治疗，红皮肤再次拥有了健康的双腿，现在还在复健中，她被一吓就没扶住拐杖，差点栽到地上。
　　艾文赶紧一边道歉，一边把人扶起来。
　　“怎么看个晶石还惊惊乍乍的？”红皮肤抱怨。
　　“嗐，因为我们那个小群被封了嘛。”艾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红皮肤：？
　　领主大人从来都挺宽容的，怎么今天突然清洗了局域网？
　　艾文左右看看，低声说：“禁止讨论秘书长有关事项的公告是亚伯发的，但是删除帖子和小群的魔力明显是领主大人的。”
　　“根据领主大人名言，敌人越是禁止讨论，往往越有大问题。”她满脸悲痛，“我之前只是想随便磕一磕，不会真的要搞到真的吧！我不接受啊！！！”
　　我不能接受！
　　尤金又看了一篇这些人在短短一个下午激情出场的粮。
　　不得不承认水平很高，看得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假如其中一个主角不是他的话！
　　呵，尤金又销毁了一篇同人文，果然还是工作太少了，让他们都有空写这种东西！


第92章 
　　中央大教堂。
　　在战争之神的信徒们战败之后,光明神再次回归了他崇高的王座。
　　于是光明神的颂歌便日日夜夜回荡在大教堂之中，全国各地的光明神信徒都为之欣悦，更有虔诚者开始踏上去王都朝拜之路。
　　在众信徒汇聚于王都的时候,新上任的总教皇也举行了一次大型赐福仪式。
　　在那一天,无数白鸽被放飞回荡于蓝色的天幕之下,中央教堂前围坐着无数身着金白两色长袍的信徒，虔诚的大声唱着圣歌。
　　圣香被焚烧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王都之中，伴随着一次又一次被洒下的金色圣水。
　　对于穷苦无依的人来讲,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仪式。因为光明神的神父们普遍擅长治疗神术，他们会在今天免费地义务地为无数穷人进行治疗。
　　爱拉就是为了过来的。她的母亲在一周前晚上踉踉跄跄回了家,之后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身上的体温没有降下来，甚至还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家里没有钱去请医生，而爱拉已经尽可能用了所有她知道的周围能用的草药,最后只能够求助于这一次光明神的赐福。
　　上城区的奢华让爱拉无所适从。即使是在王都也有着泾渭分明的贵族与平民之分,而平民之中从来不缺少因为种种原因,甚至只是因为贵族的一次消遣，而穷困潦倒的人。
　　他们都瑟缩在城市边缘，能够有一间勉强遮蔽风雨的屋子都算得上幸运,更不要说穿的干净整洁,衣冠楚楚。
　　所以,爱拉身上肮脏的衣服与周围一片高洁的金白两色格格不入。
　　不少汇聚在这里的大人物都下意识皱起眉,想要招手让身后忠诚的仆人们把这个肮脏的东西带走——这种东西怎么配出现在伟大的光明神面前呢？
　　好在，他们还记得今天是赐福的日子，理论上所有人都可以来这里瞻仰光明神的光辉。
　　爱拉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不会被一位霸道的贵族扔出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排队等待赐福的队伍里。
　　这支队伍大部分都是衣服整齐的平民，见到她的时候,虽然眉头皱了皱，但好歹是给她让出一些位置。
　　“脏兮兮的小东西。”负责赐福的神父刚刚用圣水洗完手，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太舒服？”
　　爱拉赶紧开口：“是我的妈妈快要死了，我希望光明神可以为她赐福。”
　　神父冷漠地一挥手：“你的母亲不够虔诚！想要获得光明神的赐福，必须自己亲自过来！”
　　爱拉一愣：她分明看到排在自己前后的人很多都健健康康，应该也是为别人过来要求赐福的呀！
　　但是她后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踹了她一脚：“滚啊！”
　　爱拉一头栽倒在地上，被人踢到一边。
　　那人身板结实，气色红润，显然是个有些经济实力的自由民：“我是为我儿子求一些赐福的，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大。”
　　神父露出笑容：“请您伸出手来。”
　　爱拉躺在地上抬起头，看见那人伸出的手里夹着两块金币，轻轻地放在神父张开的手上。
　　神父脸上的笑容更加诚挚：“您一家真是虔诚的信徒，愿光明神保佑你们。”
　　一块绘制着漂亮复杂的圣纹的石头被交给那人。
　　神父低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她，对身边的仆从说：“还不快点把这脏东西清理掉？”
　　不等气势汹汹的仆人挽起袖子过来，爱拉一个翻滚，赶紧跑了出去。
　　她明白了，所谓虔诚，就是比谁金币更多！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疯狂打转，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从这里跑回家再回来需要两个小时，要是背着妈妈过来还需要更多时间。她别无选择，必须要尽快带着妈妈过来，因为光明神的赐福仪式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结束！
　　噗通——
　　爱拉撞到了人，直接向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隔着朦胧的泪眼，她看见了对方衣服上低调的纹路——这肯定是一个贵族！
　　爱拉立刻瑟瑟发抖起来，跪倒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对不起，尊敬的大人，很抱歉冲撞了您，请饶我一命！”
　　在王都的贵族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身无分文的小丫头惹得起的！
　　好在，对方只是略有诧异地嗯了一声，然后弯下腰。
　　爱拉本能地蜷缩起来，以为需要挨一顿痛揍。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的抓着手臂把她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尤金打量着面前瘦弱至极的小女孩，还是有些惊讶：不白明明已经用隐蔽魔法降低了他们俩的存在感，结果还能被撞到。
　　不白赶紧凑到他耳边为自己辩解：“我的魔法绝对没有问题，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就是她有问题。”
　　尤金哦了一声，淡定地向旁边移开一步，省得又被这大型生物贴到身上，注意力依旧停留在小女孩上：“看起来没有大问题，很不好意思撞到了你。”
　　爱拉眼前清晰了些，结果就对上摆着臭脸的不白冷冰冰的眼神。
　　她心里一阵惊恐，差点又没绷住眼泪。
　　尤金不动声色地在不白身上掐了一把，在脑海里通过契约强调：“别绷着脸了，笑一笑。”
　　不白：鲨鱼微笑.jpg
　　爱拉：“呜哇！”
　　在尤金看过来的一瞬间，不白立刻露出苦恼的神色：“我可能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小朋友，你千万不要怪我。”
　　尤金呵了一声，没管他拙劣的茶艺，而是耐心安抚了小女孩一阵，从她嘴里断断续续问出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只是需要金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尤金从兜里掏出一把金币，想了想还是只取了三枚，免得小女孩因为身上有太多金币被盯上，“准确来讲是补偿，很不好意思，刚刚撞到了你。”
　　爱拉高兴起来：如果只是几个铜币的话，她还会担心这是个陷阱，但是像她这样的小丫头在奴隶市场上都卖不出两个金币，那绝对就只是她遇上了一位格外仁慈善良的大人！
　　她忙不迭拿过金币，千恩万谢之后立刻掉头跑了。
　　等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尤金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白是深渊生物，骨子里是带着点野性难驯，又缺少一些人类社会的社交常识，但对于人类总体态度还是友好的，尤其是像幼崽这样的弱势群体。
　　今天怎么会特意去吓唬人家？
　　不白砸砸嘴，皱起鼻子，最后还是选择搂着尤金，一头埋在他的脖子里蹭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点：“她身上有股让人恶心的气味。”
　　尤金习惯性地伸手梳理着他银白色的头发，感受着毛茸茸的手感：“什么类型的气味？”
　　不白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金碧辉煌的中央大教堂。
　　“是吗？有点意思。”尤金手里转动着金币，上面赫然闪烁着一个小小的追踪魔法。
　　爱拉在心里感谢着那两位贵人，疯狂地向前跑着：她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拿到药！
　　可是，还没有等靠近中央大教堂，她就看见带着满脸遗憾散去的人群。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下意识放缓脚步，因为慌张而心跳得飞快。
　　“别再上前一步了！”卫兵将冷冰冰的盾牌抵在她面前。
　　“可是，”爱拉试图争辩，“光明神的赐福仪式不是持续到太阳落山吗？”
　　“那是给那些大人物的赐福仪式，”卫兵高高在上地睨了她一眼，“像你这样灰扑扑的贱民能够享受光明神的光辉一个小时就已经是伟大的教皇给你们的仁慈了。”
　　爱拉手颤抖起来，努力掏出一枚金币，踮起脚递上去：“求求您，就让我去看一看！我妈妈真的需要光明神的赐福！”
　　卫兵眼底流露出贪婪的光芒，却没有立刻收下金币，而是极为冠冕堂皇地怒吼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我对光明神的虔诚！”
　　爱拉被吓傻了，像个鹌鹑一样瑟缩在原地，甚至都没有避开卫兵朝她抓过来的手。
　　卫兵抓着她进了大教堂旁边的卫兵哨所，满意的又抖下来两块金币，这才把人扔到地上：“你自己想办法进去找神父吧。”
　　爱拉想要回那两块金币，但看着高大的卫兵还是没敢作声，只能够点头道谢，然后猫着腰从哨所里溜出去。
　　这会儿那些大人物们还没有来到中央大教堂，只是一些仆从们提前过来清理现场，铺设大人们需要的东西，场面乱糟糟的。
　　爱拉这才有机会溜进中央大教堂。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恢宏复杂的建筑物，又急着躲避来来回回的人，很快就在这复杂精巧的设施中迷路了。
　　“教皇冕下。”
　　爱拉突然听到一个称谓。她又是惊喜，又带着点胆怯地凑了过去，隔着薄薄的墙壁，听到了对话。
　　“您又要去查看仪式的祭品了吗？
　　一道慈祥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是的，光明神赐下神谕，需要我们尽快开始仪式。”
　　教皇冕下需要去查看祭品，那些祭品的房间在哪里，她能不能提前过去呢？爱拉在心里思索着，光明神平等地爱着所有人，而教皇冕下一定也是这样。她要告诉教皇冕下有的神父需要收钱才给人治病，那教皇冕下一定会惩罚那个神父并且帮助她的！
　　这样想着，爱拉更是努力地开始查看起整座教堂。
　　就在她某一次为了躲开正端着蜡烛走过的神仆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手摁在旁边墙壁上的神明浮雕上。
　　浮雕微微亮了一亮。
　　爱拉只觉得脚下一空，接着便跌落在硬邦邦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
　　她慌张地爬起来，生怕抬起头迎接她的就是卫兵的长矛。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比卫兵长矛更加辉煌而不可抗拒的东西。
　　那是抬断了头都看不到顶峰的山一样巨大骨架，遮天蔽日震撼人心的巨大骨翅，以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爪子组成的庞然巨兽。
　　如果爱拉有更多见识，这一刻一定会惊叫失声——
　　紧紧的盘踞在这间密室之中的，分明是数十头早已消匿在世间的龙的骨架！


第93章 
　　爱拉被吓得不轻。
　　她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一起,生怕这死后依然威风凛凛的巨大骨架会给她一爪子。
　　好在，那些骨架只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很快就被缠绕在脖子上,生生钉进肩胛骨之中的锁链所阻拦,变回冰冷的骨头。
　　爱拉等了许久不见危险降临,胆子终于大起来，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雕刻着散发着金光的圣纹的锁链。
　　这些都是被神明困住的来自深渊的怪物吗？真是伟大恐怖的力量啊。
　　她又从恐惧之中生出一分崇敬来,做出祈祷的手势，开始轻轻念诵着称赞光明神的句子。
　　直到密室的门再次亮起。
　　爱拉惊慌失措,本能地躲到一座骨架后面。
　　穿着一身华丽闪烁着金光的长袍的教皇冕下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似乎一开始没有发现躲在骨架后面的瘦弱女孩,而是做出祈祷的手势，开始大声赞美起光明神。
　　金色的光辉从头顶落下，很快就变做无数金色的符文,烙印在长长的锁链之上,将蠢蠢欲动的群龙骨架束缚得更牢。
　　他做完这一切,似乎脸色都白了一点，表情却是满足的：“希望这些来自深渊的怪物不会再危害人间。”
　　这一切都是如此符合爱拉的想象，让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用细弱得比一只刚出生的猫崽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尊敬的教皇冕下,我可以跟您说一些事吗？”
　　教皇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看着这只迷途地撞进他怀里的羔羊：“当然可以,光明神的光辉会照耀在每一个虔诚信仰祂的人身上，我的小羊，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爱拉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谢谢……我碰到了一件事。”
　　她诉说了自己母亲的重病和贫穷的窘境，控诉了骄横跋扈的贪婪神父和强占仪式的贵族。
　　教皇脸上依旧是弧度没有半分改变的怜悯笑容,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真是可怜的孩子，我会处罚那位神父，并且教导贵族们要谦卑，要虔诚，要和供奉主的人和平共处。”
　　爱拉感动无比，眼泪迅速溢满眼眶：“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至于你母亲的病，”教皇温柔地说，“我手上有一样东西可以拯救她。”
　　他张开手，里面是一片小小的金色的六芒星晶体：“请让你的母亲吞下这片晶体，但不要让她看到这是什么。”
　　爱拉激动不已，哽咽着道谢，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接过了这片晶体。
　　教皇垂眼看着她，像是一片无比包容的海洋：“愿你的母亲早日沐浴到我主的光辉。”
　　“太谢谢您了！”爱拉想要再付出一些东西，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空空荡荡。
　　教皇也看出她的尴尬，没有要求什么东西：“快点离开去找你的母亲吧，避着些别人，也不要告诉你的母亲，这是我赠送的，就说只是好运在山上找到的吧。”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光明神的信徒吧，爱拉眼里含着热泪，毕竟那是怎样一位平等爱着世人的神明啊。
　　她快速起身，按着教皇指引的方向狂奔出去。
　　看着她离去，才有仆从们悄无声息的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出，冷冷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教皇无需解释自己的用意，而是一抬手：“继续献祭吧，我们的神明正在渴求着祭品。”
　　于是那看似温和的锁链瞬间弹出无数獠牙，狠狠地钉入骨头中，从里面吞噬着残余的力量，上面的金光随之越发灿，然后聚集成一团，自下而上的涌入光明神的光辉之中。
　　于是，下方的密室之中，就连早已死去的骨架也随之颤抖哀嚎，发出凄厉至极的野兽嘶吼，而最上方的神像，则是光辉照耀世人，笑容悲悯到无懈可击。
　　爱拉路过这尊神像，只迷醉于祂表面的光辉，却从来没有想过去看一看长袍底下的东西。
　　或许是教皇真的在帮她，回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神仆，一帆风顺地冲出了中央教堂，冲过了正在被贵族们享用的广场，跨过了主城区，越过平民区，终于一头钻进了最最贫瘠的地方。
　　她脸上带着热情而喜悦的笑容，到家的时候还扶着膝盖喘气的，但声音已经因为兴奋而上扬：“妈妈！我回来了！”
　　爱拉的母亲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因为她的话微微抬手：“我的小爱拉，你今天过得还好吗？”
　　“今天是光明神赐福的日子，所以我去了广场一趟。”爱拉高高兴兴地过去。
　　“难怪你身上……”母亲嘟囔着，摸索着抓住她的手，“玩得开心吗？”
　　“我是去求赐福的，”爱拉抱怨着，“但是神父必须要有金币才愿意给赐福圣纹，不然就必须人亲自到场。”
　　母亲发出了一阵笑声，带着点悲凉，又带着点嘲讽。
　　爱拉无法理解失明的母亲此刻的心情，也不敢和她无神的眼睛对上，开始半真半假地讲起今天的故事：“然后我就想回来把你带过去，结果路上就撞到了一位先生，好在他给了我一些钱，但是在回去的时候贵族老爷们已经包下了广场。”
　　母亲：“那群恶心的虫子！”
　　爱拉担忧地看她一眼，几乎以为她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开始讲起自己编造的故事：“所以我就拿着钱去医生那里给你买了一些药。”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盯着散发着诱人光辉的六芒星晶体，靠到母亲的嘴边：“妈妈，你赶紧吃药吧。”
　　“你就不应该去接触神父……”母亲还在抱怨，但是张开了嘴，毫不设防地让女儿把好不容易获得的药物喂进嘴里。
　　那晶体一碰上她的嘴唇就迅速化作一片金色的液体，一下子就涌入缝隙中填满了她的喉咙，直冲进胃里。
　　母亲抱怨的话突然停止了——
　　她陡然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恐怖得几乎不是人声的凄厉尖叫！
　　爱拉被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扑到床边，想要看一看母亲的情况。
　　然而，母亲却一把推开了她。
　　爱拉睁大眼睛，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母亲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带着紫色的爪子！
　　接着，在最恐怖的噩梦里，也无法看见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母亲在床上抽搐着，接着身体扭曲成恐怖的形状，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起黑色的烟气。
　　一股力量正抓住了她的身体，像是扭麻花一样随意蹂躏着，直到榨干所有能榨取的东西。
　　爱拉无法理解这一切，恐惧地站在原地。
　　直到一个尖叫声响起：“你妈妈怎么了！别待在这里！我们要被发现了！”
　　从地底的阴影里猛地探出一只留着长长紫色指甲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入阴影里。
　　“你是谁？放开我？”爱拉本能的恐惧着想要从这个影子里钻出去。
　　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呵斥她：“安静点，再不跑都要被教廷的人抓住了。”
　　教廷怎么会刷人？
　　爱拉不相信，但是她已经被身后的阴影牢牢绑住四肢，飞快钻出屋子，咻的一下窜到不远处的屋顶下的阴影里。
　　她眼前一亮，发现自己正在对面看着自己家的房子，而街上正像那个神秘女声说的那样，有一大群的卫兵涌了出来，领头的赫然是那个被她揭发收受金币的神父！
　　“不对，教皇冕下明明答应我说那个神父会被处罚的，”爱拉喃喃自语，“他知道了什么是来报复我们家吗？”
　　但是身后的影子比她更激动：“你在说什么？教皇？！她怎么会允许你去找那么危险的家伙的！”
　　爱拉不满，但看着神父一脚踢开屋子就要带着士兵把她妈妈抓出去，立刻软下身子哀求：“求求你了，我想救救我妈妈，你能够现在带我去找教皇冕下吗？他一定会帮助妈妈的！”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么愚蠢的想法？”紫色的指甲几乎要撕开爱拉的胳膊，说话的人语气中带着狐疑，“教皇跟你说了什么？”
　　爱拉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伟大的光明神有这么大的抵触，或许因为她也是埋伏在阴影里的怪物？
　　“求求你了，”爱拉只能继续哀求，“教皇愿意给我妈妈准备治病的药，也一定会帮我救出妈妈的。她突然变成那个样子，一定是因为被恶魔寄生了！只有教皇才能够拯救她！”
　　包裹住她的影子陡然凝固了。
　　紫色的指甲终于狠狠嵌入她的胳膊里，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女声变得格外低沉：“什么药？你把药给你妈妈吃了？”
　　爱拉本能感到不安：“对。”
　　一片沉默。
　　紧接着的是近乎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蠢货！”阴影蠕动着吐出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一下子贴在爱拉眼前，“你以为你母亲和你都是光明神垂爱的信徒吗？”
　　“不，你们和我一样都归属于深渊，而被神所标记，你交给你母亲的药恰恰将她推进了死亡。
　　她一把将爱拉推到了阳光底下。
　　爱拉脑子还是懵的，张皇失措地扭头看向已经被神父从床上拖到阳光下的母亲。
　　“妈妈！”她尖叫着冲过去。
　　下一秒，神父已经抬起手，将金色的圣纹亮了出来。
　　那一道光明至极威严至极的光芒从他的掌心射出，下一秒就洞穿了爱拉的心脏。
　　爱拉身体猛地顿住——
　　下一秒，与疼痛一起绽放的还有本能。
　　阴影在刹那遮蔽光明，堵住了即将碎裂的心脏。
　　爱拉突然明了了自身与种族的起源和未来。
　　她，她们，是从深渊逃离的女巫，也是被神明标记的巫女。
　　所以，在教皇的引诱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将她献祭给神明的凶手——
　　是她自己啊。


第94章 
　　尤金指尖在空中一点,将刚刚买下的监测器隐藏好，宣告在王都这个高危地区的工作告一段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监测，尤金之前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大陆上的魔力浓度一直是在上升的,因为深渊的魔力在经过驯化之后,被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了大陆上。
　　然而,对于魔力的学习和使用是否会进一步促进魔力浓度的增加？
　　为了印证这一点，尤金必须要寻找一个对照组，因此,他一眼就盯上了大部分法师都不敢踏足的王都。
　　亚伯听到这个消息震撼不已：“您居然还想要去王都一趟？！现在的教廷和国王最想杀死的就是您！还有神明那无所不在的目光总会垂落到王都的教廷中！”
　　尤金尴尬地摸摸鼻子：“但是现在除了我，别人就更不敢去王都了吧？”
　　亚伯沉默,旋即起身：“我去找几个善于隐藏踪迹的法师去。”
　　然后,他刚刚离开领主办公室，尤金二话不说跳到不白身上：“跑！”
　　不白立刻抱着他，直接从窗户上一跃而落,瞬间便隐没在阴影中。
　　尤金不用想就知道,等亚伯回到办公室之后,一定会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大发雷霆。
　　回忆了一下自己欠下的工作，尤金只能在心里祝福亚伯好运，啊,顺便还得祝福将来回去的自己。
　　“现在就回去？”尤金和不白嘀嘀咕咕,“我都好几年没出门了,这次回去他们肯定严防死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再多走几个城市？没准还可以再拐几个法师回家……”
　　不白果断点头。他还想让二人世界延续更长的时间。
　　随即，尤金夹在指尖的金币一亮。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西方——上次撞见的那个小女孩似乎出了点问题。
　　“好像有深渊的味道。”不白耸动着鼻子,很快分辨出其中熟悉的东西，“也有神明的味道。”
　　他熟门熟路地抱起尤金,再次进入阴影中飞速向前。
　　贫民窟。
　　爱拉在极度的悲痛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力量，属于深渊的气息降临在这片大地上，就连耀目的阳光都一时被遮蔽。
　　神父和带来的卫兵们被这恐怖的场景所震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敢上前一步。
　　“咦？”另一位女巫发出疑惑的声音，从阴影里漫步走出。
　　黑色的阴影迅速组成长裙，将她包裹在内，只露出一个隐隐绰绰的曲线和长而锋利的紫色指甲。
　　“原来你拥有的天赋是这样的，很有用，却不能保护自己。”她有些叹息地说着，拎着后脖子将爆发之后陡然脱离的爱拉扔到身后，对着面前的神父轻蔑一笑。
　　下一秒，阴影如同狼群一般扑了上去，瞬间便撕碎了周遭的卫兵，却在面对神父的时候迟迟不上前。
　　女巫一皱眉，再次加大输出。
　　狼群终于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接着，一道金色的流光从远处射来，一瞬间便击穿了头狼的脑袋，将它击倒在地！
　　“该死的圣骑士。”女巫哼了一声，从阴影里捞出几个瓶子，狠狠向前扔去。
　　神父知道这些邪恶的东西最擅长制作奇怪的药剂，踉跄着后退几步，却还是一脚摔倒在地上，一张口就吸入了腾空而起的绿色药剂，整张脸也变得和药剂一样绿。
　　下一秒，他肥壮的身躯陡然变成一只巴掌大的丑陋的皮肤流着毒脓的□□：“呱！呱呱！”
　　圣骑士们这才姗姗来迟。披着闪烁着寒光的沉重铁甲的一行人来到这里，纷纷举起盾牌，将神父护在身后。
　　“小心！”
　　“先准备光明净化术！”
　　“谁可以解除蟾蜍诅咒？”
　　绿色的药剂瞬间便被浮起的金色光芒吹散，而就在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女巫已经卷起因为首次天赋激发而脱力的爱拉准备从阴影里离开。
　　“别走！”新上任的骑士团长怒吼一声，对着地上蠕动的阴影投出手中的长矛！
　　那长矛刹那间便出现在阴影上空，上方的圣纹一节节亮起，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阳般威严炽热，接着，这轮巨日毫不留情的砸向阴影，瞬间便将所有的藏身之处毁去，逼迫女巫只能以肉身硬扛攻击！
　　爱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够听见女巫惨叫一声，接着身体便像被灼烧般快速泛起焦痕迹。
　　她出于担忧，竭尽全力压榨的天赋再次起到了作用，原本已经消散的阴影再次浮现在她们身边，身周所有归属于深渊的灵魂都开始变得强大。
　　女巫借着这样的力量再次加速，一瞬间便带着她逃离了圣骑士的攻击范围。
　　下一秒，她们从阴冷黑暗的护城河里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着。
　　爱拉哽咽着，磕磕绊绊地说着话：“对不起……对不起……”
　　女巫翻了个白眼：“这话和你妈说去，我和你妈有点姐妹交情，你可以叫我姨妈，小女巫。”
　　爱拉抽噎着：“他们为什么要……”
　　“你还不知道吗？”女巫冷笑，“我们的祖先天生适合容纳一切力量，无论是魔力还是神术，两股力量生来在我们体内保持平衡，所以我们是女巫也是巫女。如果选择了深渊的碎片就是女巫，如果选择侍奉神明就是巫女。那些圣子圣女本质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就像你决定要对抗神明力量的那一刻，你就停止了成为圣女的蜕变，命运的天平移向了深渊的那一侧。”
　　“但神明需要的却不是纯粹选择祂的信徒们，而是脐带的一端联系着深渊的我们。”女巫压低声音，“我们才是被神明打上标记的祭品。”
　　爱拉明白：“所以妈妈那一天受伤回来就是从他们手中刚刚逃脱。”
　　“而你又把她再次送回了神明手里，”女巫回答，“你说那位教皇给你了一块六芒星形状的晶石，我见过那个东西，它是神明沟通大陆的媒介，瞬间可以抽干一个女巫身上所有的力量。”
　　爱拉还想问：“为什么？”
　　女巫沉默：“女巫总是在被追杀，被火刑烧死，但最近有很多姐妹们都是被活捉，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想做什么。”
　　爱拉咬了咬嘴唇，开口：“我想要把妈妈救回来。姨妈，你知道她会被关在哪里吗？我想一个人去试一试。”
　　“你一个人？”女巫挑眉，“你不会诅咒，也不会毒药，就算是天赋魔法也只会一个增幅，是打算去教廷送礼物吗？”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女士了。”另一道声音从岸上响起。
　　隐藏在阴影里的女巫悚然一惊，一下把爱拉拉到身后，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身灰色长袍的青年。
　　第一眼看过去只会被魔法所影响，只觉得对方低调而沉默，但细细一看，就会为那美到极致的容颜所震慑。
　　这是纯粹的壮大到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的美，美到极致以至于已经被赋予上一层神性。
　　女巫一瞬间甚至以为她是不是撞见了某位神明亲自下凡的化身。
　　好在，对方身边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扰动起周围的阴影来。
　　它身上有着最纯粹的深渊的气息，不同于女巫身上两者交错，这股气息来自于深渊的最深处——野蛮、暴虐、混乱。
　　总之绝对不可能成为神明的仆从，倒更像是被那些法师们从深渊里抓出来的怪物。
　　“法师阁下，您好。”女巫不冷不热地点头。
　　她不太喜欢这群傲慢的法师，正如法师往往不喜欢完全靠天赋施法的女巫们，但在教廷长达数千年的追杀之中，双方阵营也算是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关系。
　　爱拉也注意到了尤金：“谢谢您的三块金币。”
　　不白点点头：“你现在闻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他只能够感受到爱拉身上刺目的神明的力量，一部分来源于她自己心中正在倾斜的天平，另一部分则来源于神明的印记。
　　现在就只剩下了被神明视作祭品的标记。
　　爱拉低下头：“是我太蠢了，如果不是我这么蠢，妈妈也不会……”
　　“有信仰并不愚蠢。”在和不白沟通确定爱拉身份之后，尤金也了解了女巫/巫女这一种族，一看现在爱拉身上的气息变化，大概猜出其中的原因，“你只是被欺骗了。”
　　爱拉泪眼汪汪地看过来。
　　尤金低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要做的是让欺骗你的人付出代价，为母亲报仇。”
　　是这样吗？爱拉一时愣住了。
　　尤金留给她一些思考消化的时间，转头询问女巫：“刚好我也想要调查一下教廷捕捉女巫的事情，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消息。”
　　女巫略一沉吟。
　　对方一看就是高等级的法师，手段比女巫更多，说不准真能发现教廷的阴谋。
　　尤金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徽章，上面是玫瑰与雪花的标志：“我是来自于北域的法师尤里，如果确定这边教廷的阴谋，我会告诉北域的法师组织，及时采取行动。”
　　北域的赫赫威名显然也已经在女巫中传播来。
　　她们或多或少都见证过北域在进攻时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和大量启用的魔法符文，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这下，女巫也不再犹豫：“好，我有一个朋友大概知道她们会被抓到哪里。”


第95章 
　　“应该就是这里了。”女巫熟练地带着人从阴影里走出。
　　他们此刻正站在中央大教堂对面的哨塔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广场上正在享受祝福节的余韵的人们。
　　夜色已深，阴影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正是深渊生物们最好的舞台。
　　不白熟练地将触手探出,很快就皱起眉：“到处都被挡住了。”
　　“这里到处都是用神术布置的保护罩,”女巫听了听她的朋友的话,皱着眉转述，“在大神殿旁边二号忏悔室下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
　　尤金不动声色地挪动着脚步，而不白这会儿倒是极有眼色地伸出手,将他和女巫的朋友隔开。
　　那位神秘朋友此刻正端坐在女巫的掌心，大小不过半个巴掌,有着灰白色的毛发和极长的胡须,红色的眼睛时不时看过来，甩一把无毛的细长尾巴。
　　是的，那正是刚来领地就给尤金造成巨大心理阴影的动物——老鼠。
　　好在,他面上总是可以绷住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或许我可以试试。”
　　爱拉好奇地看过来。
　　尤金笑笑：“通过一位朋友,我还算比较了解神殿常用的一些神术,也因此从中拆解出了他们常用的基本构架和几大基本语言，可以很好的阅读这些神速的构成，并且根据他们的构成方式进行反向拆解,甚至使用我们魔法的符文对其进行篡改和反向入侵,一般来讲,我把这个称之为黑客行动……”
　　他一开口就有滔滔不绝的趋势,可惜，对面呆着的并不是听到这些复杂的学术理论很快就会兴奋起来的法师，而是双目逐渐无神,甚至开始觉得头痛欲裂的女巫。
　　女巫把老鼠放走，伸手示意：“我知道了,您一定是一位很伟大的法师，请您尽快开始吧。”
　　尤金不得不停下来，又看看小小年纪听到这些东西就开始眼皮打架的爱拉，身为师者的本能开始痛心疾首：这个年纪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有这么大好的天赋怎么可以不爱学习呀？！
　　不白轻松地读懂他的心情，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
　　尤金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触手。
　　不白笑容满面跟上：连无语的表情也这么可爱。
　　这一套理论确实行之有效，尤金站在不断扭转着圣纹的保护罩面前，一抬手便轻松停止了它的运转，接着轻轻松松将复杂至极地纹路在指下拆解。
　　等到面前空出一片空白之时，尤金又从脖子上摘下一块吊坠，上面赫然是镌刻着极为复杂魔法符文的一块魔晶：“这是我们北域研发的U盘，可以用来储存一些魔法术式，或许对你们女巫的天赋魔法也有用。”
　　女巫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很快又和闻到橘子的猫一样皱起鼻子退开了。
　　不过这东西确实有用。
　　尤金一把它靠近保护罩，黑色的魔法符文便快速弥漫，像是瘟疫一样，瞬间侵染了整个保护罩，在它发出警报之前便迅速劫持了指挥中心，阻止了向神父们预警，同时为他们这些入侵者打开一条道路。
　　爱拉看向尤金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女巫哼了一声，一胳膊夹住小朋友，带着她赶紧冲向密室。
　　二号忏悔室刚好位于正东方向，一般来讲，被认为是光明神的居所方位，自然有大量的光明神神父在此处工作。
　　到处充斥着的光明神的力量让不白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行四人都开始感觉到力量被压制，好在，无星无月的黑夜终究是深渊的主场，几人顺利躲过排查，在阴影中找到了通向地下密室的路。
　　尤金如法炮制，打开了门。
　　下一秒，女巫足下的阴影就变成狂暴的狼群，齐齐向天发出无声的嘶吼——与其说威慑还不如说是极尽悲愤。
　　而爱拉也在瞬间爆发力量，带来了比黑夜更深的夜色，使得周围的狼群体型都增大了一倍。
　　女巫的力量来源于心灵，因此，任何一个女巫看到室内这般惨象的时候都不可能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是数百具正被悬挂在半空中的女巫。她们身上的血肉已经被全数抽干，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嶙峋的骨头，双手被一层金色的锁链束缚着，吊在天花板上，每当锁链上的金色圣纹运转一周，她们本来就如同萤火般岌岌可危的呼吸就会衰落一分。
　　下午才被抓住的爱拉母亲已经瘦到不成人形，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来到这里的两人还在努力用喉咙发出气音：“快走，别过来……”
　　下一秒，锁链上的纹路再次亮起，加大了抽取的力度。
　　吼——
　　狼群中的头狼先冲了上去，露出森森獠牙一口咬在锁链上，然而，锁链纹丝不动，反而头狼发出一声哀嚎，夹着尾巴退了回来。
　　爱拉母亲的气息更衰弱一分，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是在用女巫的力量抵抗女巫。”尤金快速辨析出其中纹路的作用，皱着眉阻止了还想要继续救人的女巫。
　　女巫咬牙切齿：“这帮畜牲！”
　　爱拉：“您有办法救救妈妈吗，求求您了。”
　　尤金面色凝重。
　　不白已经及时将触手铺展在这片密室之中，将收集到的信息传递给他。
　　因此，尤金知道，这间密室上面的圣纹只是一个大体系中的小部分，必须要将整个完整的系统看清楚，才可能安安全全拆掉这一部分，否则，这些被献祭的女巫们都会先一步被抽干。
　　“我们得去找到源头。”尤金仰头看着这无数锁链，“但是上面的神父会更多。”
　　女巫阴沉着脸色，手里已经出现了好几瓶绿色的药剂：“我可以为你拖十分钟。”
　　于是，正在这夜晚里认真供奉神明的神父们都开始注意到角落里飘起淡绿色的烟雾。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不对劲。”
　　“该死的。”
　　无论是茫然的还是凭直觉感受到危险的，亦或者是知道内情迅速找到敌人的，他们都在见到绿色的烟雾的一瞬间晕了过去。
　　神殿中的无数圣纹都开始闪烁着金色的波纹，然而，下一秒，黑色的纹路就取代了它们，暂时将一切锁死。
　　尤金被不白抱着沿着锁链一路来到了终点。
　　那些锁链到半路就被隐藏起来，然后被他们找到，强行现形，因此此时本应该是最为众人敬仰的中央大教堂的神殿之中，密密麻麻都布满着沾着人血的锁链。
　　它们交织成网，将汲取到的一切力量都忠诚的供奉给中心——
　　光明神的神像。
　　那白色的神袍之下，掩藏的正是抽取大陆生命力的恐怖真相。
　　尤金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仰着头看着这尊栩栩如生的神像，再次体会到创游戏的妙处。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抽空反复回忆自己穿越前看过的这部游戏的相关内容，甚至将一些经典的宣传片场景画了下来。
　　所以，这尊神像一出现在眼前，尤金立刻就回忆起走神道路线的玩家们常常发出的一张图片。
　　神明雕像居高临下，从冰冷的石像逐渐长出鲜活的血肉。
　　新世界的基石任务，一旦开始，神明雕塑头顶就会出现神将倒计时。
　　提高任务进度的方式只有一种——献祭。
　　那么，现在，这尊神像的头顶是不是也已经漂浮起了类似的进度条？
　　尤金不想去赌，所以他抬起了手。
　　鲜血自细白的指尖流下，在地上绘制成复杂的魔法阵。
　　“爱拉，麻烦你为我增幅。”
　　夜色因他的祈求而陡然扩张，本该神圣的殿堂之上开始有混乱野蛮的气息浮现。
　　血色的魔法阵以他为中心展开，尤金弯下腰，指尖与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的一只白骨巨爪相触，下一秒，一尊庞然大物被他拉了出来！
　　今夜注定并不太平。
　　国王的寝宫迟迟没有熄灭灯火。
　　忧虑的国王坐在椅子里，眉头紧锁。
　　他忠诚的大臣还在想办法为他排忧解难：“尊敬的陛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国王摇摇头：“我们已经向教廷割让了太多利益，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大臣豁然抬头。
　　“光明神一派只是贪图北域那一些信仰罢了，真是愚不可及，”国王冷笑，善于玩弄权术的他已经窥见了当今平衡局面之下脆弱的支点，“我那位弟弟根本不信仰神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渎神者。”
　　国王盯着大臣：“我们都知道他用什么力量让教廷失败的。”
　　大臣：“可是教廷不承认魔法可以这么强大，这个传出去会动摇大家对神明的信仰……”
　　“所以当我们证明北域就是使用魔法的时候，教廷必须要出手。”国王猛地抬高声音，猛地站起身，前倾的身体像是蓄势待发即将捕猎的疯狮，“现在就派人去传播这个消息，我要让整个王国都知道北域就是魔法师的邪恶巢穴，任何加入他们的人都会变成深渊的傀儡。我要让北域的人知道他们正在被魔鬼蒙骗！现在的享受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们死后的灵魂都会被投入深渊！”
　　国王倒回椅子里，眼睛死死锁住大臣：“你能做到的，对吗？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大臣垂下头：“我会完成您的要求。”


第96章 
　　今夜本该平静,可是新上任的教皇始终有些焦躁难安。
　　柔软的床榻没有成功让他入睡，反而让他在梦中惊醒，披上外袍,走到窗边。
　　夜晚是光明神最厌恶的时刻,黑夜女神的衣袍遮住了一切,只有大地上还倔强地留下一点灯火。
　　教皇让仆人们进来点亮灯火，映照的整个房间金碧辉煌，光明满到几乎要溢出来。
　　他终于觉得安心了一点。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巨大的轰鸣声从一边的中央大教堂中传来,伴随着的还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低沉吼声！
　　龙？
　　教皇猛地站起来，在仆人们惶恐的眼神下冲出卧室,一把推开门——
　　门外是尖叫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和被仓促点燃的灯火,而在下方溃散逃离的人群之上，则是在天空中尽情舒展着骨翼的本该灭绝已久的奇幻生物。
　　“那是什么？！”
　　“这是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吗？”
　　“教皇大人！”
　　教皇定定神，即使只穿着单薄的睡袍,他身上似乎还有着威严的气概：“那是龙。”
　　他说：“早就已经被神明厌恶的来自深渊的怪物。”
　　似乎是听到来自下方的诋毁,骨龙在空中打了个响鼻,一偏头，一股带着几乎可以洞彻灵魂的寒意的吐息被喷在这个方向。
　　吐息所过之处，似乎连冰块都随之凝固！
　　而教皇身上光明大放,一只手向前伸出,顷刻之间便堵住了吐息,只是手上青筋暴起,奔腾的血液几乎要撕开脆弱的皮肤！
　　巨龙在空中盘旋不断，时不时提拉到万米高空之上，急速坠落,伸出巨大的爪子，狠狠敲击着大教堂的屋顶。
　　它正在极端暴怒之中。
　　“骨龙先生！”尤金正试图与他对话。
　　他刚刚利用了爱拉对于深渊生物的增幅借助不白的力量强行撕开空间,以亡灵法师的手法召唤了远在北域上空的骨龙。
　　毕竟这里处于王国中心，他们又即将要快速击碎神像，然后带着大量的女巫离开，自然需要一个能携带大量无战斗力人员，移动速度够快，防御够高，战力顶尖的助力，因此骨龙脱颖而出。
　　尤金的计划却在把骨龙从召唤阵中拉出来的那一刻起开始失控。
　　骨龙被拉出来的前一秒还在哼唧：“怎么大半夜的让人上班？你这样子我要去劳动保护协会投诉你的！就算你是领主，也不能够强迫任何一个居民进行工作！”
　　尤金：“十倍加班费。”
　　“成交！”骨龙天性爱好奢华，买起东西来花钱如流水，常年缺钱，这句话瞬间踩中它的死穴，“唔，你那里真是一股让龙讨厌的气味，要打架的话，别忘了帮我预约明天纽尔曼的鳞片保养服务。”
　　“OK。”尤金抓住向它伸来的手，撕裂空间，硬生生召唤出这样一尊不可思议的堪比神明的造物。
　　骨龙大半个身躯已经从召唤阵中升出，脑袋左右移动着：“好家伙，你这是在教堂里啊，啧，假惺惺的神像，看着就让龙想磨爪子。”
　　接着，它脑袋突然停在了一个方向，黑洞洞眼眶里悠悠燃烧着的鬼火也不再跳跃，反而凝固起来，像是万古不化的寒冰，又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平静之下暗潮涌动：“我好像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它的声音格外低沉，而试图耸动鼻子的动作也小心翼翼至极。
　　尤金看向他注意的方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精神力随之急剧转动。
　　“他们怎么敢！”一声怒吼在他们耳边炸起！
　　不白反应最快，触手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窜出来，交织成巨大的黑茧，瞬间将尤金包裹在内，细小的触手攀上耳廓，及时地拢住耳朵，左挡下这一季怒吼带来的伤害。
　　女巫一边牙酸，一边也反应过来，及时将被龙吓到呆滞的爱拉笼罩在阴影的遮蔽下，自己则皱着眉头捂住耳朵：“妈的，疯龙，亡灵法师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骨龙这在怒吼后拔地而起，急剧地俯冲，用锐利的爪子，用强健无比的身躯，用天生的强大魔力，肆无忌惮地开始破坏其周遭的一切建筑！
　　尤金勾了勾缠住他的触手，轻轻松松把这些东西扒拉下来，但也没有阻止不白过来贴着他的行为：那黏人精呆久了，总是会习惯的。
　　这大概也是种族特性吧？他这样想着，莫名还有点心虚。
　　当已经进入暴走的骨龙不允许他多想，正在疯狂的发泄着怒火，引得头顶的大教堂摇摇欲坠，不断有大量的砖块坠落。
　　女巫已经顾不得这些，周身的阴影都开始咆哮着，四处接住坠落的砖块，撑起摇摇欲坠的密室来保护族人。
　　而尤金也将精神力燃烧到极致，眼中一片银色，大教堂内部无数圣纹在他眼里纤毫毕见，每一处运转都清晰至极。
　　毫无疑问，这些圣纹都在从四周崛起酝酿以供给中心的雕塑。
　　一般的法师站在那里只会以为这是神明获取力量获得供奉的一种普通方法，但尤金拿着游戏背景的剧透，看一眼心就凉了一半——果然，教堂正在等待神降。
　　女巫们本身与巫女一体两面，会是神明最好吸收的力量，也是使得神明连接大陆连接深渊的关键，但存在一个疑点：她们的力量比起神明来讲，体量还是太小，神像不会这么快就显得栩栩如生。
　　尤金看着身上开始泛出金光，僵硬的石头上都似乎开始有着肌肤光泽的雕塑，眉头越皱越紧。
　　在游戏攻略里面走神道路线的玩家们甚至会将整个城市都作为神明的祭品，那是千千万人的力量才能成为足够强硬的锚点将神明从天国拉近大陆。
　　那么，教廷又是做了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尤金终于从复杂的路线之中找到了一条强硬的连接着神像不断输送力量的道路，而道路的末端赫然是另外一处密室。
　　他抬起手，在他身后蠢蠢欲动，蓄势待发的触手立刻冲了出去，一瞬间便击碎了所有遮掩。
　　更加庞大的密室呈现在众人面前，而这一次沉眠在密室之中的不再是女巫们，而是一只只巨大的恐怖的，此时也是无助的悲惨的，龙。
　　“难怪，就连龙也被他们抓住了。”尤金细细的拨动丝线，很快就感觉到阻力。
　　他抬头对着骨龙：“他们的灵魂之火还没有被完全磨灭，冷静下来，开放你的灵魂给我。按照我共享给你的视野，切断那些丝线，击碎神像后，我们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走。！”
　　骨龙从潮水般的暴怒中醒来，看了一眼领主。
　　它选择相信这位与众不同的人类，敞开了自己的灵魂。
　　尤金迅速地沿着双方的链接侵入对方的灵魂，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清晰的投影在骨龙的脑海中，并在至关重要的几个节点上标上红线。
　　“同时切断这几根。”
　　骨龙迅速飞升到高空，下一秒钟比钢铁还要锋利的爪子伴随着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力飞速地掠过那几根！
　　一瞬间，整个王都上下的所有人耳边都传来了钢铁相撞的巨大嗡鸣声！
　　无形的丝线被有形的利爪撕碎，澎湃的能量如海潮一般迅速涌出！
　　触手与阴影同时展开形成完美无漏的遮蔽！骨龙也在一击完成后迅速拔高，躲开这一波冲击！
　　尤金依旧站在最前方，身形岿然不动，目光穿透能量的干扰，看见中心的神像开始变化。
　　虽然大半身躯还只是石像，但是祂的面目已经开始变得清晰，脸上的皮肤越来越柔润，似乎开始有鲜血在旗下流动，在表皮留下健康的绯红。
　　尤金心头一跳，早已吟诵完毕压在舌尖的魔法被他即刻释放！
　　灵魂守护咒！
　　几乎是同一时刻，高高在上的悲悯却又无情的神像，终于舍得睁开祂那双垂着的眼！
　　在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刻，处于深夜的王都上空升起了一轮金色的太阳，煌煌光辉差那间驱散黑暗，扫清一切邪恶！
　　祈祷声欢呼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惶恐的人们都跪了下来，眼中流下泪水。
　　“我们的神啊。”“伟大的天上的父！”“主啊！”
　　在场的所有生物都感觉脑中一阵嗡鸣，有什么锐利的目光自高高的维度之上垂落，凶狠地扫过，几乎要把他们从灵魂到□□每一片都切开。
　　然而，尤金的魔力却像是一层轻纱笼罩在他们头上，明明随时会被戳破，却又柔韧地抵抗住了一切。
　　神像的眼睛终于开始缓缓闭合。
　　女巫艰难地喘口气：“不愧是北域的法师。”
　　她掀起眼皮还想再说两句话，就看到站在最前方的人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的向后倒去！
　　尤金感觉到那股目光变得越来越强烈，接着便有一双手毫不留情的将他从这个躯壳中扯了出来。
　　灵魂随之而升起，视野越来越宽广，从一座教堂到整个王都，再到整个王国，整片大陆……
　　他越升越高，刻骨的寒冷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子戳在灵魂之上，但又有温柔的细语在耳边响起，带来细微的暖意。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尤金下意识开始翻找起记忆。
　　噗嗤——
　　像是扎破气球的一声轻响，尤金的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那是一片无垠的大海，无数光点正在这片大海上像是小舟一样，随着水流飘荡着。
　　有的光点两三成群，有的光点孤零零飘荡在边缘，有的光点都是统一的灿金色，也有的是黑白交织……
　　尤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世界之外，是所有世界的居所，是至尊法师才能够触及的地方——
　　星界。


第97章 
　　星界并不适合人的灵魂存在,即便是能攀登至此处的至尊法师也需要用无数高级魔法保护自己。
　　神明虽然还没有成功降临大陆，但祂可以通过积蓄已久的力量以神明的能力将尤金的灵魂抓出来，脱离原本的世界,让他消磨在星界。
　　然而,尤金暂时还没有感受到痛苦,无形的力量在他周身撑开，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迅速勾起了某些已经被尤金遗忘的回忆。
　　在不久之前,穿越来到游戏世界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从这片星界中行走过,同样的力量此刻还在保护着他的灵魂,只是这力量已经在被不断削弱。
　　他就像是刚刚冲出水面换气的鲸鱼，很快就要控制不住地坠落回世界之内。
　　这个猜想一生出，尤金就忍不住在这片海洋中搜寻起来。
　　一颗散发着五色光彩的世界停留在星界之海的边缘,周围没有什么光球,静谧而温柔,像是正在安静等待着的母亲。
　　尤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投向那片世界——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就是回家的道路。
　　出于一个游子的本能,他下意识地向那个世界移动了一步。
　　另一个念头又在此时像一根绳索一样拦在他面前,挡住了即将归去的脚步：假如我回家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也因此他转头看见了刚刚离去的那个世界。
　　无形的丝线从世界之上伸出,缠绕在他的周身，形成无形的保护，却并没有阻拦他的行动。
　　那是一颗小小的岌岌可危的光球。
　　它明明只是枝头刚刚生出的嫩芽,却没有半点生气，而是从里到外透着衰竭。
　　一颗暗色的光球正围绕着它,像是蠢蠢欲动地正在狩猎的野狼，逐渐逼近，贪婪地汲取着光球身上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神明的真面目——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入侵者。
　　不仅仅是这里正在经受着一场入侵与反入侵的激烈战斗，放眼望去，这一片表面平静的星界之海并不是安宁的桃花源，相反，有些世界正在这片海洋之中肆意翻卷，如同大鱼吞噬小鱼一般鲸吞兄弟，有些世界则在和平共处之中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其他世界，甚至还有一些世界正在被群起而攻之……
　　竞争与厮杀始终是诸多世界必须面临的主旋律。
　　尤金已经感觉到那股保护自己的力量正在削弱，于是不再犹豫，沿着包裹着自己的透明丝线坠向那个世界。
　　神明轻蔑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你居然不准备回去吗？可真是，善良。”
　　最后两个字近乎咬牙切齿。
　　尤金回以冷笑。
　　不仅仅是因为善良，因为对另外一个世界割舍不下。
　　而是尤金始终怀疑这些神明的好心：假如他选择回归原本的世界，这些世界之外的猎食者是否又会盯上自己的故乡？
　　这一选择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原本还努力包裹在他周围的防护，在下一秒便被恐怖的力量所摧毁。
　　尤金脆弱的凡人灵魂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星界凛冽的风声中，原本顺其自然的坠落回归之旅被阻断，他只觉得一阵晕眩，下一秒钟就要被风卷起吹到其他的地方去。
　　他咬紧牙关，加速吟唱，终于通过契约沟通上世界之内的不白。
　　“尤金！！！”他听见不白焦躁的声音，接着，一股吸引力沿着双方的契约拉住了他，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将他拽回原本的世界！
　　眼前一黑又一亮，尤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哭的一塌糊涂的不白。
　　“呜呜呜呜！！！”
　　简直是魔音贯耳。
　　尤金以往肯定会嫌弃地把人拍开，但这会儿他也是惊魂甫定，所以只是乖乖地被人抱着，艰难地从各种各样的触手中伸出一只手拍拍对方的背。
　　“干得漂亮。”他声音虚弱地夸奖一句。
　　不白这才停下来，冰蓝色的眼睛盯住他：“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你明明说不会有危险，你可以挡住的。”
　　尤金也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意外，纯属意外。”
　　毕竟不白和深渊关系密切，也就意味着他身上有着一部分这个世界的本源，说不准和他一起出手，反而会成为神明的饵料。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成为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锚点，在关键时刻帮助他回归。
　　不白明显已经气得开始磨牙，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头撇向一边，不说话了。
　　然而，那些黏腻的触手还在倔强地圈着尤金的手腕，甚至开始沿着手腕爬行，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探入手指的缝隙。
　　女巫吹了个口哨，拍了拍目不转睛盯着这里的爱拉的肩膀，在她耳朵边偶遇了两句。
　　小女孩顿时耳朵红了，眼睛亮闪闪地看过来。
　　尤金大概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以立刻澄清，但是莫名有些心虚。
　　他试图把手抽出来，然而失败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靠着触手放松下身体。
　　唉，不白这会儿还在生气，还是别火上浇油的好。
　　他成功说服自己。
　　“希望尊敬的领主大人这会没有给我打扰，”骨龙少有沉默这么久的，这回终于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开口，“非常感谢您释放了我们一族的成员，但现在的回归之路上似乎又遇到了一些麻烦。”
　　它在半空中一个急停，张开巨大的骨翼护住身后紧随着他飞行的三三成群拖着无法行动着的同族的巨龙们。
　　尤金站在龙背上看去。
　　他直接对上了三双灿金色的眼睛——
　　那是活生生的巨龙，是正被教廷所控制着的顶级武器。
　　北域。
　　约翰已经拿到北域居住许可证一个月了。作为国王下面最重要的财务大臣安排进来的间谍，他非常具有专业素养的熟悉了北域的生活环境，在此处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能源矿采矿矿工，做五休二，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同时可以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和夜校学习。
　　夜校里面到处都是北域正在进行魔法教学的纰漏，而能源矿嘛，据说以前叫做晶石矿，现在逐渐揭露这是重要的北域能源，工资待遇极高，在北域移民之中相当抢手。
　　当然，根据约翰的专业目光，这肯定是魔晶矿。
　　他把这些发现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里，心里不住叹息：北约这边的日子是真的好，单单是食堂的伙食就比在大臣家里吃的好许多，更不要提轻松的工作和极其和谐的环境。
　　这样想着他的组长也刚好结束工作过来，高高兴兴和他打个招呼。
　　而工作时候都绷着点的巡查组成员也稍稍放松，对着他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约翰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同样点头：“谢谢。”
　　他又在手里的本子上记下：这边的小管事态度极为亲切。要是在他们大臣那边，训练他们间谍的想管事们一个个趾高气昂，见到了都得跪下来。
　　“你在弄什么呢？”一位前辈走过来，笑嘻嘻勾住他的肩膀，即使约翰及时关上本子，还是被他瞟见一点，“正在练习文字？字写的真不错。”
　　约翰羞涩一笑：“我之前在一位贵族家里做事，有幸学了一点。”
　　前辈点头，揽着他的肩膀往偏僻点的小路走：“我好像还看到你在里面讲了讲夜校的事情，符文课什么的……我没有看错吧？”
　　约翰背后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他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很快，约翰就回忆起自己最近接到的任务，打算将计就计。
　　他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发现的。我知道前辈你是一个正直勇敢的人，所以想先和你讲一讲。”
　　前辈挑眉：“什么？”
　　约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我发现我们符文课教导的根本不是圣纹！而是魔法符文！”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眼睛却是极为冷静地打量着面前人的反应：这天真的平民恐怕会被这个发现吓到半死吧？
　　然而，前辈居然只是哦了一声，揉了揉他脑袋：“不错，观察力挺强，也很有胆子，我还是过了半年才确定的呢。”
　　约翰：啊？这发展他属实看不懂了。
　　前辈不仅不惊讶恐惧，反而还兴高采烈地举起手：“检查的！我们课后兴趣小组里又可以多一个人了！”
　　约翰拼命甩手想要离开，却完全推不开这位在矿井做了整整一年挖矿数量名列前茅的矿工强健的臂膀，只能眼睁睁看着监察组的那一群人脸上都露出神秘的笑容，朝着他步步聚拢。
　　“这么快就发现我们在学的东西的真实面貌了呀。”
　　“这小子肯定潜力不错。”
　　“就是就是。”
　　……
　　本来应该高高在上监督着平民动手的监察组长矜持地一点头：“不错，约翰，欢迎你以后加入我们的符文小组，我们课后兴趣小组可是有红皮肤法师亲自指导的，只要基本符文学会了，还可以学习一些手势魔法，欢迎加入。”
　　约翰：？
　　不是，我都说了魔法你们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的吗？你们一点都不怕该死的魔法师把你们抓去献祭深渊吗？
　　他的目瞪口呆显然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前辈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瞧瞧这小子，知道自己以后可以成为有力量的法师，都被高兴傻了！”


第98章 
　　哈里斯和约翰一样,也在为国王的命令而奋斗。
　　不同于约翰一下子就进入了至关重要的魔晶矿岗位，他是以俘虏的身份加入改造的。
　　这也是北域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伟大的国王从来都会无情的碾碎所有的敌人，而愚蠢的北域领主不仅没有立刻把这些俘虏们变成奴隶,居然还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哈里斯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又啃了一口今天晚饭的黑面包。
　　嗯,真香！
　　他依依不舍地用黑面包把吃剩下的肉汤吸干净，美滋滋塞进嘴里。
　　“赶紧起来，晚上还要去上课。”小组长催促着他们。
　　这位小组长是这一批俘虏里面最主动要求上进的。
　　据说他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当年去做了强盗，刚好就抢到了北域头上,同样成为了俘虏,但在劳动改造后，多次在劳动比赛中名列第一，还在上一次的矿坑事故中提前发出预警,立下功劳,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巡查组成员,这相当于直接就可以为领主大人做事了！这一份工作甚至是保证终身的！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前，小组长每天都干劲满满，也就格外看不惯只知道贪吃懒做的哈里斯。
　　哈里斯嗯了两声,终于依依不舍的跟着去上课。
　　他这段时间也收集了一些北域使用的符文不是圣纹的证据,打算和身边的人讲一讲。
　　哈里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打量着他身边的人,很快作出决定。
　　这位已经被北域洗脑的小组长绝对不行，还是得找同样懒散的。
　　他迅速把目光锁定在另外一个小组长作为头痛的混子身上，几步凑过去。
　　两人混子惜混子,对视一眼都露出笑容，闲聊了几句。
　　等到上课时候,哈里斯借口要上个厕所，离开课堂，不一会儿这个混子也溜溜哒哒出来。
　　“快说，你拿了什么好东西？”混子推搡他。
　　哈里斯肉疼地把自己拿积分兑换出来的肉干拿出来：“分你两口。”
　　混子这会儿倒知道不好意思了：“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有事闷在心里找你说呢。”哈里斯嚼着肉干，皱眉看着教室，“你不觉得我们学的那东西有点奇怪。”
　　混子眼底精光一闪：“哪里奇怪了。”
　　“我听说你以前也做过牧师的男仆，那些陌生老爷们平常用的是什么东西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哈里斯回答。
　　“只不过是符文有点不一样而已。”混子说着向后退了两步。
　　哈里斯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你肯定知道吧！那玩意儿绝对是魔纹！”
　　哈里斯提高声音：“你想不想要跑回去？想要回去我们现在就把他们落到魔法师的手里的事情告俘虏！到时候所有俘虏一起跑！肯定有用！”
　　然而，混子反应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扯出厕所：“可算是等来卫兵了！今天谁都别想拦着我拿这个功劳！”
　　混子洋洋得意：“这里有个叛徒！他肯定是奸细！我举报！举报他犯事了！”
　　卫兵们冷酷的目光投了过来。
　　哈里斯：……
　　他浑身冷汗想要抽回手。
　　小组长等人也听到动静冲了出来，听到混子噼里啪啦说完前因后果。
　　小组长脸色立刻冷下来：“真是个可怕的异教徒！居然敢污蔑我们领主大人这样虔诚的信徒！他明明就是神明特意留在人间的化身！引导我们共赴天国之人！”
　　他无比虔诚地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其他学员同样信心满满：
　　“就是就是！”
　　“我们领主大人明明是神明！”
　　“他怎么可能会是魔法师？这绝对是污蔑！”
　　……
　　哈里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你们不是被迫留在这里的俘虏吗！一个两个都这么忠诚干什么！
　　混子更是缠着卫兵：“这一次肯定得给我记点功劳吧，我什么时候可以转正吧，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领主大人服务了。”
　　卫兵只是点点头，转头看向哈里斯，拿出最新的一份公告。
　　这张公告纸大家都很熟悉，每当北域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要宣布的时候，领主的公告就会传遍北域的每一片土地，所有人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政策的改变。
　　“其实这位学员说的没有问题。”卫兵面带微笑，脸上甚至泛着诡异的红晕，“这是我们领主大人的亲笔信，他将会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那该死的令人作呕的腐朽神明的信徒，我们属于魔法之神！”
　　他张开了这张公告，上面所书写的内容与它的概括相似，只是口吻更加委婉，笔迹则是领主一贯优美至极的字迹，下方但是赫然印着领主大人的标志！
　　如假包换！他们的领主大人亲自承认了他们北域都在学习魔法！
　　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像是被冰块冻住一样凝固着，紧接着，这一段话被人迅速消化。
　　出乎意料的，手里还做着神明祈祷姿势的浑身上下充满圣光的小组长居然是第一反应过来的。
　　他一下子松开手，迅速掰成魔法师的标志：“太好了，原来领主大人这么早就让我们成为了伟大的魔法信徒！感谢伟大的领主让我们有朝一日可以窥见魔法的奥秘！”
　　其余人也像是一下子被解了冻，脸上迅速迸发出极致的喜悦来：
　　“好，也就是说以后我就是一名伟大的魔法师了，那些魔法师能做的我都能做了！”
　　“听说魔法师可以活很久，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
　　“该死的神明，我迟早有一天要以魔法师的名义向祂们复仇！”
　　……
　　最后一句话格外刺耳，哈里斯看了一眼，说出这句话的居然还是前圣骑士。
　　真是人心不古！
　　难道这一切也在那恐怖的北域领主的算计之中吗？
　　哈里斯心痛至极：他怎么敢告诉所有人自己在学魔法的呀！
　　可惜，再怎么想不明白也改变不了哈利斯迅速被人抓住的事实。
　　小组长更是飞速领悟了魔法师精神：“现在就应该把这个叛徒送进深渊吧！这种恶心的神明走狗就应该献祭给深渊！”
　　一群曾经最害怕深渊最厌恶深渊的家伙毫不犹豫点头附和：“啊对对对！”
　　“对什么对！”卫兵一头黑线，到底是我太保守，还是你们有点太极端了，“法师不需要把人献祭给深渊换力量！只要你们好好学习，每一个人都可以变成大魔法师！”
　　城主办公室。
　　在经历了领主大人失踪的鸡飞狗跳之后，已经形成一套完整体系的北域政务系统迅速恢复了正常运转。
　　亚伯也在繁忙的工作之下停止了发现领主跑路后的暴怒。
　　只不过亚伯作为各种意义上的常务副领主，工作任务又翻了一番，光凭精力药剂二十四小时工作已经满足不了他：据说研究院最近接到任务，正在想办法为他量身定做一个时间魔法阵，保证一天能够有48个小时。
　　倒霉间谍们的遭遇也迅速随着北域的强大信息网络传递到这里。
　　比起满脸忧色的护卫队队长，目前的北域政治核心人物亚伯淡定的很：“这个领主走之前就作出安排了。”
　　“所以我们领主真的没有和法师勾结吧！”队长不抱希望的问。
　　“怎么能算勾结呢？”亚伯回答，“我们领主本人就是大法师，比我还厉害点。”
　　队长：……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没转过弯：“那我们怎么办……立刻封锁消息吗？”
　　“公布吧，领主大人早就留下信了。”亚伯淡定的从抽屉里面抽出一张羊皮卷。
　　队长迟疑：“万一要是整个领地动弹，民众都恐惧出逃……”
　　说着说着他就闭上嘴领悟过来一件事：这年头难道还有比北域更好的地方吗？
　　被献祭给深渊只是一个传说，但被贵族虐杀，被教廷压榨，被冻死饿死累死却是实打实的现实。
　　果然，公告一出，北域上上下下不仅没有人恐惧叛逃，甚至那些自诩自己最敬仰神明的人都立刻把自己家里的雕像砸了，指天画地发誓自己绝对是法师，绝对不当神明走狗。
　　北域日报更是一年接到好多个反神明的投稿，当即抓住机会开展走进法师专栏，采访北域几位大法师，一洗往日里教廷颁布的关于法师的种种谣言。
　　唯一的输家可能只有某位光明神圣子伯特。
　　“呜呜呜呜呜！管管那一群疯狂的法师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人绑架丢进深渊里的！”伯特抱着卫兵们的大腿狂哭。
　　为了避开某些极端的人群，他已经在护卫队办公室里睡了三天了。
　　终于，伯特作出决定：“要不现在教我魔法吧！这该死的圣子谁爱当谁当！”
　　反正现在北域关于光明神的信仰锐减，他就算回到教廷，也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信仰的锐减就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跨过北域与王国之间的交界，成功影响了正在生死时速逃离的一行人。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些龙的眼睛在改变。”尤金最先凭借天赋的敏锐度发现这一点。
　　女巫这会儿也是一身狼狈，原本漆黑的影子都显得寡淡，像是灰蒙蒙的云。
　　“所以呢？”她又一次撑起阴影，阻挡了这些巨龙吐出的火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停止透支力量。
　　“龙的眼睛代表着力量，它们的眼睛在变暗。”骨龙沙哑的声音响起，“所以，它们的力量在减弱。”
　　随着翅膀被打碎三处，它的飞行有些歪歪扭扭。
　　“当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尤金从不白的庇护中探出头，双眼已经是凛冽如刀光的颜色。
　　他吟唱着，一手抓住触手稳定身形，另外一只手张开五指，向着巨龙的方向重重一抓——
　　“现在，你们得听我的命令！”


第99章 
　　巨龙遮天蔽日的身躯终于有了片刻停滞。
　　它们原本只是沉默地进行着攻击,这一刻却爆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叫，仿佛有一千根丝线正在齐齐断裂。
　　尤金眉头越皱越紧，洁白如玉的手上更是暴起青筋。
　　下一秒,他手臂用力向后一拽,终于将两只庞大的巨龙揪住,狠狠甩向一侧！
　　骨龙眼中魂火一闪，抓住机会喷出一口吐息。
　　极度冰寒的温度瞬间冻结周遭的空气，竟是一寸一寸将那些巨龙的骨骼变成了粉末！
　　“巨龙永远不会成为傀儡。”骨龙低沉的声音响起,抬头直视着天空中的光芒万丈的太阳，“巨龙永远自由！”
　　它一振翅膀,带着被他们救来的无数前辈的尸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自由的边界。
　　尤金经过刚刚的爆发再次陷入脱力状态，艰难地拍开试图给他会触手的不白，扭头询问女巫：“你现在怎么样？”
　　老实讲,现在女巫比之前还要狼狈,而爱拉更是因为刚刚觉醒之后就持续透支力量陷入了昏迷。
　　但她却一扫之前的阴郁：“爽快！”
　　女巫抹去唇角的鲜血,眉眼冷艳：“老娘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情绪的涌动总能进一步增加女巫们的力量。
　　被阴影包裹着带走的女巫前辈们残存的力量呼应着，齐齐发出尖锐的咆哮，像是千万是盘旋在暗夜中的乌鸦的呼啸。
　　增长的力量让骨龙速度更快,转眼间变像一笔利剑一样撕开天空,直接冲破教廷提前设下的天罗地网,远远地便看到王国与北域交界处的保护罩。
　　北域已经提前在边界处驻军,高塔之上的卫兵远远的便看到空中飞来的巨大阴影，和对面阵营里面突然发生的喧哗和被推出来的巨大武器。
　　她眉头皱起，敏锐地意识到情况不对,手里已经举起了每一个哨兵都必须要配备的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的小孔，哨兵一眼就认出来正在快速但不太平稳飞来地是他们北域里面的骨龙先生——她在参加哨兵考试的时候为了更快到达考场,就狠狠心花钱买了骨龙先生直达的票呢。
　　更重要的是，她用望远镜扫过正在骨龙上方的女人和女孩，迅速将目光锁定了容貌格外显眼的两位。
　　那不是她最伟大最尊敬的领主大人和他的绯闻情人吗？！
　　哨兵心跳如擂鼓，嘴巴先于大脑一步发出尖锐爆鸣：“领主大人！天啊！领主大人！”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撕心裂肺的喊声迅速引起其他人注意。
　　随着一个又一个望远镜被举起，发出尖锐爆鸣的人越来越多。
　　“不行，这些人都打算攻击领主大人！”哨兵一横心，直接伸手按向观察台的红色按钮。
　　随即，银色的炮筒齐齐抬起，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对着下方已经准备进行攻击的兵营。
　　“为了领主大人——开跑！”
　　轰！轰！轰！
　　银色的光芒如同漫天射出的箭雨一般洒落下去，但它的威力却比普通的弓箭更恐怖。
　　两大魔晶矿三天的产出量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烧掉，换来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袭击了所有军队。
　　圣光刚刚升起就被残忍地泯灭，只留因为爆炸而陡然升起的火光。
　　女巫还是第一次见证这种恐怖的以人工夺天之威的伟力，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整个鸭蛋：“我的深渊啊……”
　　尤金咳嗽两声：“这就是艺术。”
　　女巫：那你们还挺超前的哈。
　　在炮火的掩护之下，骨龙顺利跨过军队的围追堵截，收起翅膀，直直冲进巨大的保护罩中，紧接着就像一把剑一样笔直朝下坠落在地。
　　不白不满地咕噜两声，及时用触手把人牢牢围住，抱着尤金倒在地上。
　　柔韧的触手缓冲效果极佳，尤金只感觉身体陷入了巨大的果冻中，稍微弹了两下之后便稳定下来。
　　“尤金。”不白叫着他的名字，像只小动物一样在他身上嗅着，确定他的状况。
　　尤金猝不及防被这样一张相当符合审美的脸贴近。温热的吐息几乎是喷在脖颈处，让他耳根微红。
　　他故作镇定地仰起头，试图拉开距离：“我没事，你放我起来！”
　　女巫要护着的东西就多的多，好不容易稳住落地的时候整个人都脱力，抱着小女孩站着，看他们两个黏黏糊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位不要再秀恩爱了，我眼睛真的很痛。”
　　不等尤金发作，不白依依不舍地把触手从尤金腰间抽出，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是我的主人。”
　　尤金收获了女巫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们法师平常玩的都这么野呀！
　　尤金：我不干净了！
　　他对上不白无辜至极的目光，暗自咬咬牙，但士兵们已经围了过来，没给他留下过多解释自己私生活的时间。
　　“领主大人！“哨兵眼睛亮晶晶的，“欢迎您回来，我们不负您的期望，现在已经成功摧毁敌方基地，是否需要立刻开展反击！”
　　他身后的人也已经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要知道军功都可以兑换大量的积分，还可以从那些该死的贵族老爷的财产里面分一杯羹。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不少人不仅平平安安从战场上下来，还一夜发家，现在所有人都如狼似虎地盯着那么点功劳呢！
　　可惜，领主大人只是淡定地整理了一下披风：“不必心急，我有一些另外的考量。”
　　其下攻城，上兵伐谋。
　　比起注定要做出牺牲的战争，他已经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
　　不到一天的功夫，边境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被送到领主办公室。
　　亚伯怒气冲冲的冲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正在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喝茶的尤金。
　　茶几上自然早就已经画下了火焰符文，只需要把奶锅放在上面就可以得到一锅煮的咕噜咕噜的牛奶。
　　尤金拿着天平正在称量茶叶和冰糖，随意地扔进锅里，悠闲至极。
　　相比之下，向来都被认为是一位花瓶的领主情人此时却是手忙脚乱，十八根触手都在空中飞舞，将公文一个又一个的翻开浏览，还不忘留出两根触手来小心翼翼地讨好气头上的领主。
　　真是好一副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的昏君图像。
　　亚伯一眼确定领主大人此时身体状态良好，魔力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顿时气不打一来，恶狠狠漂浮在身后，像山一样的高的公文狠狠砸在桌上。
　　当然，没砸成功。
　　不白灵活的触手一下子就缠绕出这些公文，把东西拉到自己桌上，狗腿至极。
　　“哈。”尤金没憋住笑。
　　亚伯冷哼一声：“局域网里面那个论坛的……”
　　不白的触手咻的一下就离开了，主打一个灵活应变。
　　尤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论坛是什么，但本能地心惊肉跳了，暗自琢磨得找个机会去查查看。
　　他煮好奶茶，一份推给亚伯，另外一份捧在手心：“我这次去也是有目的的。”
　　“什么事情可以劳动您费心费力啊。”亚伯冷笑，“伟大的无所不能的魔法之神行走在人间的化身的领主大人。”
　　这话可太阴阳怪气了。
　　尤金自问也有想出去玩一天的私心，加上这样来回一趟险象环生，丝毫不敢顶嘴，只能转移话题：“来看看我发现的这一些数据吧。”
　　他一伸手，触手就已经自觉地把需要的资料奉上。
　　那是厚厚一叠密密麻麻的数据，全部都来自于这些日子里北域建设的观测站。而另外一只手拿着的则是蓝色字体所书写的全新数据。它们的来源毫无疑问是尤金冒险走了一趟的王国境内。
　　“按照研究院的说法，我们这里的魔力浓度正在不断增长，可能与我们正在加强的魔法实践有关，但事实可能并不如此。”尤金说。
　　亚伯已经看完了增长幅度完全一致的两组数据，脸色微变：“即使是被断绝魔法使用，严格管制魔法的地方，魔力浓度也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增长。”
　　“显然，人力的改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字。”尤金评价，一只手轻轻指向地面，“真正正在改变这片大陆的，是它。”
　　整片大陆的起源，这个世界的摇篮与母亲，被误解被排斥的——深渊。
　　曾经进入星界的记忆正在逐渐褪色模糊，但尤金却清晰的记得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比起其他稳定不变甚至是垂垂老矣的世界，他所在的这处位面正在进行着成长期脱胎换骨结节拔高的变化。
　　或许，这就是神界那一群贪婪的吸血鬼盯上这片地方的原因。
　　“如果魔力浓度不断上升会发生什么呢？”亚伯提问，但是他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预见。
　　“那么，魔法将不再是个别极具天赋者才能够掌握的奇迹。”尤金淡淡道，“我们北域能够推行的不再是单纯的符文，还有大量的基础魔法，甚至是，批量制造禁咒。”
　　亚伯盯着他轻飘飘开合的嘴唇，只觉得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领主大人的计划却绝不仅止步于此——
　　他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抛出另外一道惊雷：“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提前让大家体验这样的世界。”


第100章 
　　教廷。
　　王都最辉煌的建筑,整个大陆的朝圣之地在几天前毁于一旦。
　　那一天，所有居住在城中的子民们都看见了上空飞舞着的邪恶的巨龙摧毁了本该高高在上的神像。
　　这是所有人都永生难忘的阴影。
　　无数人痛哭着跪倒在地上，开始质疑这个世界上神明的存在。
　　更有一些虔诚的信徒一步一跪走向教堂,奉上所有的财物试图弥合碎裂的神像。
　　教皇带着哀怜的神色接纳了所有痛苦的人们,又用这样的神色站在骑士团面前：“所有的兄弟们,我们共同的父亲，我们位于天上的主在今天遭受了巨大的创痛，邪恶的法师从深渊来临,但这不是毁灭，而是神明对我们的一次考验。”
　　他很清楚在这众目睽睽下被破碎的神像将会击碎很多人的信仰,这种时候就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依旧维持住神明高高在上的姿态。
　　“想要升上神国，就必须要在血与火之中经历磨练，而现在就是神明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所有虔诚的子民们都会拔出剑来,为我们伟大的神明降临于世开辟道路。只要我们可以驱赶深渊,用法师的血与肉祭奠神像，神明就会降临在世界上，将我们所有人带进天国。”教皇的声音响起,不急不缓,带有说服人心的魅力。
　　本就极为虔诚的骑士们很快就从动荡的信仰之中回过神,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们纷纷拔出长剑,一通指向天空：“驱赶深渊，迎接神降！”
　　教皇经过一番演讲，总算提升起了骑士团的士气,回到马车上。
　　他把帘子放下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
　　“我真是小瞧了北域的领主。”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满的都是怨恨。
　　这一次整个中央大教堂都受到了损失，毫无疑问也动摇了他身为总教皇的威严和光明神一脉的地位。
　　一想到那一些其他神灵的教皇在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和神仆们带有怀疑的目光，教皇就是一阵头痛。
　　除此之外，世俗权利的代表贵族们的态度也值得玩味。
　　教皇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一一回忆这些贵族们这段时间的行动。
　　有些还算虔诚，派出家里的仆人帮助教堂的重建，又捐献粮食捐献物资。
　　但更多的人则是敷衍的给出一些帮助，然后高高在上的等待着。贵族早就已经不满这些拥有奇特力量的神权代表已久，如今看到魔法的力量更加强悍，难免生出想要扶持起另外一股力量与教廷权衡的想法。
　　其中的代表人物无疑是之前还颇为虔诚的国王——据说，这个该死的男人已经在王宫里面大肆召见全国各地的魔法师，私下里面密谋着能不能在关键时候也给教廷这么一下狠的。
　　如果要是国王有着绝对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力量，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教廷不直接统治这个世界只是因为神明不允许，所以施舍给他们自由的话，神职人员的地位恐怕会一落千丈。
　　教皇冕下作为曾经的神权辉煌时期的代表人物，难免也会第一个被清算，甚至成为国王祭刀的材料。
　　他忧心忡忡，顿时又对尤金越发的愤恨起来。
　　马车不一会便回到教堂。
　　这不是正在重建中的中央大教堂，而是地位要次一等的皇家教堂，远远地便可以看见辉煌的王宫。
　　教皇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王宫，神色晦暗。
　　神仆却在这个时候机会匆忙地赶了过来，一点都不掩饰脸上的惊惧神情。
　　“冷静从容！你是怎么被训练的？”教皇压低声音怒斥。每一位神仆在上任之前都经过严密的训练，绝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冒冒失失，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这样的神仆就是在丢脸。
　　神仆也没有办法。
　　他满脸痛苦：“北域已经宣布他们使用的都是魔法了。”
　　什么？！！！
　　神仆继续说：“现在北域已经承认是他们摧毁了神像，并且宣称现在是魔法的时代！”
　　教皇只觉得头晕目眩，抖着手：“他怎么敢？”
　　难道北域就不怕教廷的军队攻击他们吗！难道北域的子民在接受了那么多光明神的恩惠之后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背叛领主吗？
　　“北域的人现在已经拆毁了所有他们土地上的神像，自称为不信神明的人。”神仆击碎了他最后一点妄想。
　　教皇已经开始无法呼吸了。
　　他眼前不断的闪烁着极为灿烂的光明，那光明是如此的炽烈，不负以往的温柔，像是一团暴怒的火焰。
　　那团火焰从至高之处垂下眼来，也不符合形象的冰冷声音在他耳边开口：“三个月，除掉北域，重建信仰。”
　　神明不可违抗的意志瞬间冲刷了教皇的灵魂。
　　“教皇冕下！”
　　神仆惊恐的看着堂堂教皇晕倒在地，刚刚把人扶住，想要叫牧师，就见到教皇陡然睁眼，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不用治疗，现在扶我进皇宫去见国王！！”
　　北域。
　　研究所上下都行色匆匆，喜气洋洋。
　　在研究所的塔尖，法师们一改往日的沉默严肃，像一年级的魔法学徒一样兴奋地交头接耳：
　　“终于，我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项目，终于有了结果。”
　　“还好菲尔瑞大法师成功培育出了深渊史莱姆亚种，不然我们也不能够获得如此合适的材料。”
　　“也幸好各地的检测站找到了深渊缝隙开启规律。”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我们伟大的领主大人提出来的这个想法！太天才了！”
　　……
　　尤金在他们激动的目光之下从容地走向了精心搭建的装置。
　　不白紧跟在他身边，随着移动，足下的阴影不断流动，隐隐约约显露出触手的形状。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边境。
　　王国的军队被一批批地运往前线，如今已经成功补完尤金逃亡时撕开的缺口，在边境线上筑起高高的城墙。
　　原本难得一见的神圣的符文也被发放到每个人手中。
　　站在高台上的伯爵努力调动着大家的士气：“北域虽然有邪恶的法师，但是我们也将得到神明的庇护。”
　　可是底下只是想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更多的士兵都在窃窃私语。
　　随着精锐的士兵一波波被消耗干净，上前线的士兵们大多都是贫穷的自由民和奴隶。
　　他们很多都已经成为北域商品的忠实拥趸，甚至有一部分家人早就已经去了北域。
　　“仔细看看这个圣纹也跟魔纹没什么区别呀。”
　　“我之前买过北域的商品，上面就有这种东西。”
　　“说起来神明的神像都被砸了，他们弄出这些东西数量很少，只有贵族能用，我们都拿不到，但是那边只要几铜子就可以。”
　　“所以还是魔法师比较厉害吧。”
　　“我也觉得。”
　　他们低声讨论着，眼睛左右乱转，目光交接的时候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难道还要来前线为那个该死的教廷拼命吗？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距离短一点好早点投降去北域吗？
　　更有里头带着他们来的人拍着胸脯保证：“我有一个兄弟，之前上战场就被北域俘虏了。只要举手投降的够快，根本死不了，还能够很快过上有房子住一日三餐有东西吃的日子！”
　　一句话，立刻解决了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想尽办法都没有完成的士气问题。
　　许多士兵立刻挺直腰板，目光炯炯。
　　当然，为的肯定不是贵族老爷们宣传的东西。
　　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则是教廷从各地召集的最后一批精锐。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盔甲，脸上是痛苦而坚毅的神色。
　　这是必须要付出一切的信仰之战。
　　圣亚伦正在擦拭着他的长剑，拧着眉头看向北域在宣布魔法存在之后建起的高塔。
　　那是无数次在他手下的魔法师们做梦都想建起的法师塔——一位法师的居所、实验室和毕生所有魔法经验的大成之作。
　　这样的高塔不止一座，仅仅出现在边境的就有整整十二座，高高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试图以凡人的身份挑衅神明。
　　“是时候让你看看我们厉害了。”圣亚伦冷酷地说。
　　下一秒，空中的十二座高塔突然有了异动。
　　黑色的乌云瞬间覆盖了晴朗的天空，像是一块幕布遮住了一切光芒，带来无穷无尽的令人作呕的深渊的气息。
　　而那股气息不仅盘踞在塔尖，还在某一个瞬间被人凝聚起来，化作一道长矛直直地冲向天空。
　　嗡！
　　在一阵低沉的闷响后，盘踞在空中的属于深渊的气息陡然炸开，向四面八方飞去。
　　圣亚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高高地举起长剑，酝酿好神明的力量在自己周身形成保护罩。
　　然而，那伟大的圣光并没有如约亮起，相反，他周围的骑士们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魔法的力量！”
　　“魔法师！”
　　“该死的叛徒！”
　　……
　　什么？！
　　圣亚伦一开始寻找那位突然出现的魔法师，而他脖子上挂着的监测魔法师的吊坠也在此刻起了作用。
　　吊坠顷刻之间便被黑色所污染，但依旧顽强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圣亚伦死死盯着那个方向——那分明指向他的胸膛。
　　他颤抖着手看向自己举起的长剑。
　　不详的黑色已经污染了神圣的光明，变做充满魔法力量的保护罩。
　　圣骑士团长做出了决断：“把这个潜入我们之中的魔法师杀死！”
　　圣亚伦瞪大眼睛，却被一把剑穿胸而过，胸口溅出一簇血花，向后摔倒在地上。
　　不，我怎么会是魔法师……


第101章 
　　圣亚伦的异变只是一个开始。
　　刚刚还大义凛然宣布要铲除叛徒的骑士团长突然愣住——在他的胸前象征着诛杀尽一切邪恶法师的吊坠突然开始发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朵吊坠发出了灿烂的属于光明神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骑士团长也在仓皇之下抬起手试图抵抗瓦解这股力量,然而从他手中发出的却不是象征着光明的神术,而是可怕的来自深渊的呼啸！
　　什么？！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作为一个绝对虔诚的骑士，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半点背叛神明的意思，更不可能去亲近深渊。
　　难道是这个吊坠坏了？
　　骑士团长试图再说两句,但本就因为叛徒出现人心惶惶的军队已经喧哗起来：
　　“团长也已经叛变了！”
　　“他刚刚是不是想要杀死同班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管了，赶紧动手！”
　　……
　　混乱之中,各种各样的神术拼命的向骑士团长抛来。
　　可是,叛变的却不仅仅是他们的头儿，一个又一个用于检测魔法存在的吊坠亮起，发出象征着魔法师出现在周围的光芒。
　　于是,这群为信仰而狂热的骑士们发现他们的周围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罪恶之徒,本该虔诚的信仰居然早就已经被朝夕相处的同伴们玷污。
　　一场混乱的屠杀已经开始。
　　直到屠杀的人自己也紧随其后成为被屠杀的对象。
　　这样的变化不仅仅出现在边界的战斗中。以十二座高塔为中心,黑色的乌云遮蔽在大陆之上，带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改变。
　　领主的庄园。
　　管事愤恨地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该死的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必须要在今天把这些麦子都收好！”
　　他从腰间取下鞭子,恶狠狠地抽在面前瘦骨嶙峋的奴隶身上,不一会儿便扒下一大块血肉。
　　然而麻木的奴隶只是睁着眼睛僵硬地向前走着,伸出枯瘦的手臂去斩断麦子。
　　食物就在眼前,但饥肠辘辘的奴隶却没有一个胆敢伸出手。
　　只要咬牙坚持下去，只要把这些东西收好，他们就可以获得一点食物。
　　“啧,这雨马上就要下来了，干脆不要送东西过来了。”管事们站在树下闲聊着,“反正这些奴隶饿一顿又不会死。”
　　奴隶中一个相对年轻健壮的小伙子不满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刚刚被卖做奴隶一个月，硬骨头还没有被打散，听到这话一想起接下去还要忍受饥饿，就忍不住摁住胃：他自己饿着也就算了，可是妈妈已经要撑不住了。
　　青年担忧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捡麦子的妈妈，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祈求。
　　他完成了收麦的任务，跪在管事们面前，不断地磕头：“求求各位管事了，我妈妈真的很需要这一顿饭，再不吃的话，真的会被饿死的。”
　　眼泪是领主的土地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管事心冷如铁，调转马鞭用鞭柄狠狠的砸在他的肩膀上：“偷懒是吧？现在还不赶紧给我把麦子运回去！”
　　前所未有的怒火充斥了青年的心胸：假如他有钱，有力量，有权力，现在就要把这个管事拖出去吊在城堡上！
　　他知道自己不敢，但怒火依旧在他心里燃烧，以至于他已经忍不住想象起这管事被揪着后领提起来挂到城堡上的样子。
　　想象却在此刻化作了现实。
　　“啊！啊啊啊啊！”管事尖叫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后拎着到了天空之中，紧接着飞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挂在了城堡的尖顶之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青年也同样愣住：他只是恶毒的想了一想怎么会……
　　托北域最近闹出的动静的福，其余管事却瞬间反应过来：“魔法师！该死的魔法师袭击了领主的领地！”
　　他们像一群被惊吓到的野猪一样四处乱窜，飞快的想要躲进城堡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魔法师的追杀。
　　青年回过神，试探着想要把他们也一起提到空中。
　　风元素几乎是立刻就回应了这位颇具天赋的青年。
　　它们嬉闹着聚集在一起，马上形成了一条接天通地的龙卷风，瞬间将这些狂奔的管事聚集在一起，一下子抛到了天空！
　　“所以！我现在也是魔法师了？！”青年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他妈妈握住他的胳膊，同样义愤填膺：“要是可以放一把火把他们烧死就更好了！”
　　在强大的意念之下，火元素同样热情的回应了这一对母子——
　　冲天的烈焰凭空出现，热烈地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怒火，也点亮了麻木的恐惧的蜷缩在一边的奴隶们的眼睛。
　　“要是我也能像那个哥哥一样会魔法就好了。”一个地精孩子说道，“我想要有一口水。”
　　水元素在他面前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球。
　　“啊！”她的母亲惊讶又害怕地把她向身后拉了拉，而恐惧之下想要推开的动作也化作一把风刃，瞬间击碎了水球。
　　不仅仅是他们，其余的奴隶也在心念移动的时候发现了奇迹的出现。
　　魔法之神面带着微笑将神迹肆无忌惮的洒落在这片土地上，不分贵贱，不分种族。
　　随着越来越多的奇迹绽放，整片王国上下都陷入了混乱。
　　从一开始的追捕四处出现的魔法师卧底变成了一场完全不受控制的魔法展示。
　　此刻，真正来自于北域的卧底，才终于出现在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
　　“伟大的魔法之神正在将福祉赐给每一个人，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将可以使用魔法！”披着各色法袍的法师学徒大声呼喊着，将介绍各种魔法使用方式的传单分发出去。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元素亲和，只要想一想就能使用的就是你最擅长的魔法！”
　　“大家跟我学起来，凝聚精神闭上眼睛去找一找黑暗中不同颜色的小点，然后去和它沟通！”
　　“魔法失控了不要怕！闭上眼睛默念停止！”
　　“有因为魔法受伤的吗？快速喊出SOS！北域救援队马上到。”
　　……
　　这群身着奇异长袍的北域来客以一种坚定的姿态快速稳定了局势，有效阻止了魔法在滥用之下造成的意外伤人事件。
　　“果然这群魔法师还是有点用的。”因为一些奴隶背叛和恐惧的躲藏起来的贵族们，听到贴身男仆的报告，总算放下了心。
　　一位伯爵活动着筋骨站起来：“说起来那个魔法是怎么用的？”
　　他试着伸出手，根据那传单上的描述，想了想，很快就发现一点白色的亮光出现在指尖。
　　接着，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明明一下子就可以将旁边的桌子烧成灰烬，此时却极为驯顺。
　　不仅如此，伯爵一伸手，寒冰就像利剑一般，瞬间刺穿了战战兢兢跪在身边的女仆的脖子。
　　鲜血流了一地，却不如伯爵陡然红起来的眼睛：“这就是魔法吗？”
　　狂热在他眼中点燃：“真是比神明好多了。”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需要祈祷，也不需要花大笔的钱可以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
　　贵族们完全可以推翻那群该死的神父，真正成为这个王国的主人！
　　“这样看起来北域之主还真应该是我们的国王。”伯爵心满意足，“送几封信给我的几位朋友，告诉他们，现在就可以进王宫和国王谈谈了。”
　　男仆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颤抖着看着他身后。
　　伯爵：“干什么？还不快去？”
　　他不耐烦地举起手，想要用风元素给这位男仆一点“帮助”。
　　男仆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来了！他们来了！”
　　北域的人或许会阻止魔法失控带来的意外，但他们不会阻止酝酿已久的怨恨。
　　那些千千万万无能为力的怨灵们的怒吼终有一日会化作不可抵挡的浪潮洗刷这片土地上的血债。
　　尤金看着面前随着起义军攻城略地而被逐步点亮的地图，露出冷笑，身后的尾巴噼里啪啦地打在桌角上。
　　下一秒，一根细细的触手就迅速缠住了尾巴，心疼的揉了揉被拍红的部位。
　　尤金敏感地一个哆嗦，脸上表情破功，不满的把自己的尾巴抽回来：“别乱动。”
　　这一次的魔力涌动之日计划完成的很成功，就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尤金依靠他和不白的契约成功联系上了深渊的意志，让深渊强行打开了缺口，将大量的魔力瞬间倾泻在这片大陆上。
　　相当于加速了魔力浓度提高的进程，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场巨大的变故。
　　然而，凝视深渊的人也将被深渊所污染。
　　尤金结束完仪式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点不受控制的新器官——
　　带着小箭头的恶魔尾巴，尖尖的银色山羊角，还有一双根本飞不起来的小翅膀。
　　他狠狠心把乱甩的尾巴绑在大腿上，又叹口气摸了摸被迫裸露的后腰：多点器官倒没关系，但真的很碍事啊。
　　偏偏不白又忧心忡忡地靠了过来：“冷吗？”
　　微凉的手指摸上翅膀的根部，冰得尤金再次敏感地抖了抖，恼羞成怒：“控制住你的手！”
　　不白无辜地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后退两步。
　　倒是亚伯从公文里抬起头，劝解：“您需要接纳来自深渊的力量，这样才能尽快消化完成。一味抗拒的话，说不准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第102章 
　　尤金清楚亚伯的担忧,但他也有不能够停下来的理由：“与深渊的直接连接，只能够维持三天，我必须得尽快利用这个时间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
　　他的眼睛已经随着深渊的侵染变成竖瞳,此时随着情绪的变化而收缩成一条竖线,冰冷而锐利,如同暗处正在准备狩猎的毒蛇。
　　亚伯还想要再劝两句，但是某个恃宠而骄的领主情人已经毫不犹豫的倒戈。
　　“好！”不白元气满满握拳，“既然如此,那就早点把该解决的垃圾清扫掉吧！”
　　他还没有忘记之前学习的绿茶宝典：“我可不像管家，我只会听哥哥的话。”
　　尤金没绷住扑哧一笑,伸手点点不白的胸口：“算了,你可别把管家气出个好歹。”
　　不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睛凝视着纤长白皙的手指。
　　明明是一折就断的脆弱手指，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以那么快的速度调动起那么大的力量,又可以在这种场合下指点江山,轻轻松松颠覆天下。
　　或许深渊里面爬出来的怪物都是如此慕强,在不白有意识的时候，目光就已经无法从这双手上移开了。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尤金抽回手，不满地把又开始乱甩的尾巴抓住,掩饰住刚刚一瞬间浮动的心绪。
　　“骨龙先生现在抽不开身,所以就使用魔法阵吧。”尤金拿出一本笔记。
　　那是魔法研究所里面几位极为狂热的法师精心研究修复的上古空间魔法阵,最大的功能就是传送。
　　在得到这几位法师带来的空间魔法阵残稿之后尤金就拍板批了一大笔资金交给他们修复。
　　这些法师也不负他的期待,完成了修复工作。虽然目前的魔法传送阵造价非常高昂，必须由大魔法师启动，还需要提前留下标记,但在必要的时候，比如斩首行动时,足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尤金在王都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标记，现在只要烧掉一大笔魔法晶石，便可以带人来到王都，顺利进行一场斩首行动。
　　王都。
　　二十四个小时过去，整片大陆上的魔力浓度已经提升到一个恐怖的数据。
　　北域的研究员们已经开始加班加点升级魔力浓度检测装置，用以应对越即将爆表的数值。
　　王都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值，但真切的变化却扎扎实实出现在他们面前。
　　具有超强魔法天赋的人，在魔力尚且微弱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魔法的力量，而那些对魔法则更加钝感的人也随着魔力浓度的增加，逐渐探知到魔法的存在。
　　北域宣传队分发的各种小册子和各种海报一夕之间就成为抢手货物，不少人家都迫不及待跟着这小册子开始反复尝试，试图学习魔法。
　　而那一些更加顽固的人，也在自己被动的开始使用魔法的时候或是陷入崩溃，或是迅速的形成了全新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魔法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大肆宣传着。
　　他曾经是一名神父，本以为自己会保持着对神明的虔诚进入坟墓，却昨天迅速感受到魔法的力量。
　　作为一个天生就具有极高魔法天赋，但对于神术却只有很微弱感应的人，他不仅成功觉醒，甚至还与深渊完成了那么短暂的接触。
　　只是这么一点接触，老神父就清晰的意识到深渊从来不需要献祭。
　　祂只是静静存在于那里，不需要任何的在意，也不需要任何的恐惧，所以只要人只要敞开心扉就可以从祂那里获得力量。
　　那里不是黑暗与邪恶，而是温暖蒙昧的母体！
　　所以，信仰的转变只需要一瞬间。
　　而后来皈依的人则拥有超出旁人的狂热。
　　老神父像是宣教一般拜访每一个他认识的信徒：“希望你可以早点看清真正的主，只有祂才可以为我们带来力量，而不是被那些利用谎言来污蔑深渊的人所蒙骗！”
　　“只有真正的深渊才能够带来一切！”
　　“我们的力量都来源于祂，你没有感受到吗？”
　　……
　　随着这样的思想在大街小巷被传送，浪潮从底层开始酝酿，直到形成了一场巨大的集会。
　　在被摧毁后的教廷废墟上，早就已经停止修建活动的市民们聚集在一起，大肆讨论着。
　　“所以为什么我们没有早一点得到这样的力量？”有人提问。
　　“因为该死的教会信奉了错误的神明！”有人回答。
　　“因为那些贵族老爷不希望我们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们才可以高高在上。”有人回答。
　　一个声音响在所有人的心头：“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推翻他们呢？”
　　有着尖角、翅膀和长长尾巴的生物缓缓走出了阴影，面容是大陆上的人们无法想象的极尽美丽。
　　神性与魔性在他身上完美交融，有着撼人魂魄的力量。
　　这就是魔鬼吗？
　　他们想着，但没有之前听到那些传说时的恐惧，相反，有另外一种渴望在他们心头涌动。
　　“您是来帮助我们的吗？”老神父率先跪下来，虔诚地问道。
　　触手从阴影里爬出，迅速交织成高高的王座。
　　尤金双腿交叠坐在王座上，不太听话的尾巴随意地摇摆着：“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你们只能够获得这样的力量三天。”
　　尤金满意地看到他们的呼吸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止。
　　紧接着各式各样的神情爬上这些人的脸。
　　有的人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如果没有这样的力量，我们要怎么保护自己？”
　　有的人脸上是愤怒和决绝：“那我等不及了，我必须得现在去……”
　　有的人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暗喜：“我真是无法忍受这样混乱的世界了。”
　　尤金清了清嗓子：“但是。”
　　广场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等待着这位神秘来客的宣判。
　　“三天后，通过学习，你们依旧可以拥有魔法，只是需要很多年才可以有现在的力量。”尤金淡淡道，不等下面有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就狠狠的泼了一瓢冷水。
　　他把玩着触手，如同传说中的恶魔一样挑动人心：“可是，国王绝不会允许你们继续学习魔法。”
　　深渊的力量与他共鸣，所以，一句话足以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气凝聚成国王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我们要怎么办？”老神父上前一步试图获得更多的消息。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那个如同传说中的恶魔一样的生灵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转瞬消失在面前。
　　背后的人群也随之陷入狂热。
　　王宫。
　　大量的贵族和大臣们聚集在王宫之中，和国王激烈的交谈着。
　　“我们必须要召集那些最有力量的人来成为我们的护卫，放弃教廷！教廷已经自身难保！”
　　“不可以！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即使教廷那里也有人变成了法师，教廷还是成功闭门谢客，保持住了稳定！根本不会有人突然闯进他们家里，把那些神父的脑袋砍下来！”
　　“要不我们还是向北域投降吧？北域领主应该有办法控制这些魔法师。”
　　……
　　国王被这些慌张的贵族和大臣们吵的脑子嗡嗡叫。
　　他不断看着自己肥壮的大手，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自己还没有获得魔法。
　　如果他会魔法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那些疯狂的奴隶杀死，变成骷髅成为他的亡灵大军。
　　到时候就算是北域那个邪恶的弟弟也不能够对他做什么了！
　　在又一次让侍从拉开即将打起来的贵族后，国王忍无可忍地吼道：“你们都给我安静！”
　　接着，他瞪大眼睛。
　　随着刚刚的一声怒吼，他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随着他的意念聚集起来，化作了空中一个小小的水球。
　　“魔法！是魔法！”男仆相当会看人的颜色，“恭喜国王陛下！”
　　国王这下更没有心思听他们吵了。既然他可以使用魔法，那么魔法就应该成为这个国度最重要的力量。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面带笑容说道。
　　原本支持教廷的一群人不敢再说话，对上他的笑容，只觉得背后发寒。
　　之前这位国王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串联贵族和教廷，成功继承了老国王的王位，然后杀死了自己大部分的兄弟。
　　如今，这位国王将会将利剑对准曾经他的同盟，毫不犹豫的倒向魔法。
　　“看来要好好拉拢那些混魔法的贵族了，或者可以考虑接受一些小贵族。”一位大贵族心想，“虽然小贵族粗鄙，但也比那些不可理喻的奴隶强，让那些小贵族拼命杀死奴隶，然后再给他们提一提爵位。”
　　他们目光交接，心里已经迅速有了盘算。
　　至于这几天混乱之下，大量的奴隶冲击领主庄园的事情则完全没被放在眼里。
　　那些可怜的小贵族应付不了奴隶，他们当然不会是有任何影响。
　　毕竟他们体内流淌着这片大陆上最高贵的血脉。
　　“快跑！”一声尖叫突然从远处传来。
　　大贵族皱眉，那个时候依旧保持着礼仪风度：“哪一家？要管好自己的仆人。”
　　“不对！”走在前面为他清扫前路的仆人突然停下来同样大喊，“那群卑微的贱民居然敢袭击王宫！”
　　“快点跑！”
　　“王宫的守卫已经控制不住了！”
　　大贵族在茫然间被他的仆人护送着向王宫深处跑去，不一会就踉跄着倒在地上，身上的宝石滚落一地！
　　“滚开！”他终于破功，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一道风刃却从空中斩落。
　　一颗穿金戴银的头颅滚落在地，下一秒就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疯狂的愤怒的市民们冲破了王宫的防线，一股脑涌进这片从来没有允许贱民们踏足过的圣地，将鲜血涂抹的到处都是。
　　“国王在哪里？”
　　“国王在哪里？”
　　“杀死国王！”
　　他们大声喊着，如同咆哮的浪潮。
　　国王已经换下了那些奢华的外套，穿着仆人的衣物，匆匆忙忙走向马车。
　　他恼恨地回头看了一眼：“贱民！都是贱民！”
　　“你在说谁？”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却让国王打了个寒颤。
　　他唰的抬起头，看见了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青年。
　　无数触手随着他的行动铺展开来，张牙舞爪的形成一片不容反抗的牢笼。
　　尖尖的羊角闪烁着寒光，和那双黑色的竖瞳一样邪恶。
　　“你果然是魔鬼……”国王已经认出了这张曾经让他嫉妒不已终身难忘的脸，“早知道我当年就应该把你送上断头台。”
　　尤金笑了：“只有失败者才会追忆过去的辉煌。”
　　“你猜猜他们会把你送到哪里呢？”他指了指国王身后愤怒的人群，“哥哥？”
　　国王呼吸急促起来，试图用提高的音量来提高这句话的可信度：“不可能！他们怎么敢！这群贱民怎么敢玷污高贵的血脉！！”
　　尤金摇摇头，后退一步，隐没在阴影中。
　　而这两声叫喊也足以让其他人发现这里正在离开的国王。
　　“那是国王！我以前在宫里当过仆人，我知道！”
　　人群愤怒的目光移了过来。
　　国王胆怯地后退一步。水球艰难地在他面前凝聚一瞬，就如同他的胆子一样碎裂了。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神明承认的高贵血脉！”国王挥舞着手臂想要强调。
　　接着，一阵风吹了他一把，把他推的倒在地上一个踉跄。
　　嗤笑声在人群中想起。
　　“这就是国王吗？他凝聚的水球还没有我大呢。”
　　“神明果然都是骗子。”
　　“高贵的血脉也会摔倒啊。”
　　……
　　这样的话甚至比战斗的失败还要让国王觉得耻辱。
　　他试图再说两句，但杀红眼的人群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推搡着这肥胖的国王一路来到了皇宫外。
　　断头台正在皇宫外闪烁着寒光。
　　数百年来无数惨死的冤魂的血液干涸在上面，这一刻却好像重新流动起来，如同一条花色艳丽的毒蛇，正在吐着信子。
　　断头台落下了，王宫被点燃。
　　火焰从东边燃起，如同一轮正在升起的太阳。


第103章 
　　大教堂。
　　在火焰升起的时候,教堂之中的主神神像都震动起来。
　　虔诚的跪在神像脚边倔强地抵抗着这个世界巨大变化的神父们都惊讶的抬起头。
　　“难道神明终于要终结这荒诞的一幕了吗？”
　　现在还留在教堂之中的都是死硬派中的死硬派。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长久以来的洗脑，他们都绝对不可能承认魔法存在的正当性。
　　所以，他们在发现局势难以挽回的时候,迅速关闭了教堂的大门,关押每一个有意大肆使用魔法的反对派,而对于那些并不想使用魔法，但也随着世界变化而拥有魔法能力的人进行赦免和宽恕。
　　“这是神明赐予人间的罪孽考验，我们生来就带着罪过,只有足够虔诚才能够洗去罪孽，从现在开始就不要使用深渊的力量了。”
　　出于这种思想,这些极为忠诚的神父们甚至组织了一场大型的祈祷会,聚集在神像的脚下昼夜宣讲经典。
　　“现在，神明们终于看到了我们的努力，即将要赦免我们的罪过了。”教皇们站了起来。
　　曾经被认为是总教皇的光明教皇已经失去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地位,此刻不得不与其他人并列。
　　在这神明信仰动摇的危机时刻,教体内部的派别斗争也被暂时放下,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主神的教皇们通力协作，共同处理事务。
　　他们站在各自所信奉的神明脚下，张开手是出去迎接神明的光芒。
　　神明们也确实回馈了他们。
　　耀眼的光芒在这神殿之中亮起。
　　不再是之前的的星河,而是十二尊太阳同时降落于神殿之中。
　　教皇们开始赞美起他们的神明：
　　“神明啊,我们愿永生沐浴于光明之中。”
　　“我们伟大的主,我们因您长无不胜。”
　　“我们的天父,感恩您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命。”
　　……
　　信仰随着他们的赞美形成牢固的纽带，在不知不觉点亮了他们足下一个最为繁琐的法阵。
　　光明教皇正好完成了复杂的祈祷礼仪的最后一步，一低头便看到脚下他完全陌生的图案。
　　他们一脉执掌主教皇之位已久,对于大教堂的点点滴滴自然最为熟悉，此时看到这个图案却是全然陌生。
　　光明教皇心中升起了一点犹豫,然而，璀璨的光明却在一瞬间从他脚下的法阵上升起。
　　那光明是如此不可抵抗，如同吸引飞蛾的烛火一般，瞬间便包裹了他的灵魂。
　　光明教皇如他所愿的永生堕入彻底的光明之中，自身也将成为光明的燃料。
　　接着，那永不餍足的光芒迅速扩散开来，顷刻之间便吞没了他身后虔诚的信徒们。
　　其余派系也没有机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动，因为战争的血气，生命的厚重，黑夜的绝望等等力量也在同步吞噬着人们的灵魂。
　　在这场大快朵颐的盛宴之中，唯有那些最为坚硬的灵魂才能有机会听到那么一星半点评价——
　　“勉强值得一吃。”
　　“太少了。”
　　“错过成熟时节的食物是这样的。”
　　“希望我们能尽快前往这个世界。”
　　……
　　整个王国也在同时见证了一场奇迹。
　　在魔法风□□遍整片大陆的时候，那些紧闭着大门的教堂终于有了奇异的变化。
　　代表着所供奉主神的光芒突然之间从那紧闭的大门之后绽放开来，快速的射向四周。
　　“难道是神迹？”
　　人们惊恐地四处奔走着。有的人蠢蠢欲动，有的人已经惊恐的跪下。
　　但那光芒只会落在虔诚信奉的人身上。
　　“快来看！快来看！我才是对的！”狂信徒一改前几日的晦暗，大笑着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心中神明的赏赐。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一定会被神明惩罚的！”他上前一步抱住来自生命之神的绿色气息，高贵地睥睨着之前还试图阻止了他进行供奉的家人。
　　他的家人们都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哆嗦着。
　　原本还已经开始练习魔法的邻居们都下意识把魔法册子收在身后。
　　假如神明真的会归来会惩罚他们的话……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恐怖的嘶哑的尖叫声打碎。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刚刚还在狂笑着的信徒手舞足蹈着想要挣脱绿色的光团，然而伸出去的肢体却被蜿蜒而出的绿色藤蔓强硬地抓了回去。
　　那原本还能看出人形的影子在光团下被一点点扭曲成圆形，只留下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直到惨叫结束，这光芒才裹挟着一团被压缩到原来只有三分之一的物体飞上了天空。
　　“那是什么……”有人颤抖着问。
　　他身边的人脸色越发惨白，几乎像一具死尸：“飞起来了！”
　　他再次强调：“那座教堂飞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远方大家都很熟悉的永远矗立在那里的教堂的尖顶。
　　那一整座教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上拔起，直接冲上了天空！
　　不仅仅是一座教堂，整片王国之中大大小小的教堂都被拔了起来！
　　它们黑压压地盘踞在天空之上，如同即将分时腐蚀的秃鹫群。
　　接着，属于神明的影子出现在教堂织就的乌云之上，有无数细线从那看不清面孔只有大概人形轮廓的神明影子上延伸出来，牢牢地固定在大地上。
　　“这些线不能够被触碰，触碰的人很快连灵魂都会被吞噬掉。”北域的研究员推了一把魔晶磨出的特殊眼镜，仔细分析这上面的成分，“这种力量有点像神术，但是看起来比神术邪恶多了。”
　　尤金点头，淡定的抛出一颗炸弹：“哦，简单。这就是用来吸收大陆力量的东西，也是神明降临于这个世界的渠道。”
　　他一伸手，不白就识趣地递过来小黑板，方便他进行演示。
　　“就像船靠岸一样，需要先将缆绳绑在码头上，之后才能够将船稳定的拽过来。像整个神界的话，想要入侵我们的世界，恐怕需要的不止一条缆绳，真有意思，对吧？”
　　领主将这个颠覆了教廷数百年宣传的真相笑着说了出来，眯了眯眼睛。
　　然而，这些北域精心培养出来的研究人脸上却没有太大变化。
　　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员只是推了推眼镜，点头：“原来如此，那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这样一来，这些缆绳还有一个功能就是用于吸收能量，提供船舶停靠在岸上的拉力。”研究员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们可以根据对神明的描述和神术来大致估算他们的体量，加上这些缆绳吸收力量的速度，要推出神明降临这个世界需要的时间。”
　　尤金脑海里浮现出在星界看到的场景，甩了甩尾巴：“我知道他们的体量，你们想听吗？”
　　研究员们眼睛顿时一亮。
　　相比起大陆之上的混乱，北域整体显得相当平静。
　　在领主不装了之后，北域已经拆除了所有的教堂，民间流行的信仰也只是针对魔法之神的，完全不受到所谓神界的影响，自然动乱少了很多。
　　北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义务支援大陆上混乱的王国。不仅仅是紧贴着他们的大陆上最为伟大的帝国斯廷德，还有其余零零散散不值一提的小国家都受到了恩惠，和伴随着恩惠而来的无孔不入的北域的软入侵。
　　也因此，即使有已经形成完善组织领主秘书处的协助，尤金还是因为来往于大陆各地和繁重的文书工作忙的脚不沾地。
　　“这点处理完后，您也得休息一会儿了。”亚伯熬得眼下发黑，彻底原谅了领主前段时间偷跑的行动，苦口婆心劝人赶紧歇一会儿，“现在深渊的浸染实在是太严重了。”
　　尤金又喝了一口提神药剂，扭头看向镜子。
　　深渊的力量也在改造着他，一点点将他变成传说中恶魔的样子。
　　身后原本娇小的翅膀已经进一步发育，展开来足足有两米宽。
　　尤金随意扑腾了两下，乐了：“好像能飞，下次带你飞楼顶看看。”
　　亚伯：……
　　他不得不提醒这几天状态不太对劲的领主：“您需要注意深渊对意识的影响。”
　　再这样子把自己作为深渊和这个世界连接的媒介，搞不好一觉醒来，出现在这个身体里的就不是领主，而是混沌蒙昧的深渊意识了。
　　尤金叹气：“我用仪器测量过，想要消化这些力量需要沉睡七天，话说研究院不是有其他的处理方案吗？”
　　对于一个刚刚结束休假正准备大展身手的工作狂来讲，停下手头的工作真是最大的痛苦。
　　同样，作为一个地图填色游戏的爱好者，让他在侵吞其他国家的快乐时刻掉线也是一种酷刑。
　　亚伯冷笑：“您说那个靠神明帮您吃掉这些力量的愚蠢计划？”
　　尤金甩了甩尖尖的尾巴。
　　深渊的力量充斥在他体内，鼓动着本能战胜理性，带来类似于醉酒般的醺醺然，他随意开口：“也不是没有别人可以。”
　　领主办公室的大门刚好被人推开。
　　不白手上抱着一叠文件，身后触手各自拿着不同的文书，还有两根战斗的胜利者美滋滋地托着托盘，上面是领主大人的下午茶。
　　尤金轻轻一抬下巴，眉眼弯弯：“这人选，不就来了吗？”
　　不白尚且有些茫然，但尤金纤长的手指已经抓过两根触手：“只要进一步加强契约就行了吧？”
　　有名无实的领主情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顿时爆红。
　　亚伯脸色微微扭曲，颤抖的手指了指这一对，终于大步走出去，狠狠甩上门。


第104章 
　　“魔法网络即将在整个城市里展开,”尤金抓住最粗壮的两根触手，顺手打了个结，舒舒服服坐上去,“所以我顺便检查了下现有的办公网络。”
　　不白满脑子都是触手传过来的绵软触感,脑子里炸成一片烟花,只知道小心翼翼捧着，晕晕乎乎点头。
　　“然后我就有了一个有意思的发现。”尤金翘着腿，摇了摇,拍拍下方的触手示意拉近距离。
　　完美无缺的面孔在面前迅速放大。不白屏住呼吸，懵懵地问：“是什么？”
　　尤金笑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板块,上面似乎写了一些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发生,但很多人期待发生的事。”
　　完蛋！
　　不白脸色一变，身后的触手都开始焦虑的满地乱爬：“那……”
　　“其中呢，”尤金就喜欢看他这慌张样子,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抓着他的衣领,靠得更近，“有一位知名太太，超级厨子,日更三万,做的饭那叫一个香艳肥美,肥而不腻。”
　　不白拖着尤金的触手都在颤抖。
　　尤金觉得更有意思,伸手贴上他早就想摸一摸的宽广胸怀：“这种写作速度，总得有个十根八根触手才能达到吧？”
　　“或许别人也有很多触手……”
　　不白磕磕巴巴地解释，心里满是绝望：像他这样永远高贵永远不容亵渎的人,恐怕不会接受一个宠物居然敢带有这种恶心的心思吧。
　　他颓然耷拉下肩膀：“对不起，主人,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然而，不白并没有等来斥责，而是听到了一声哼笑。
　　“你也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不能算强迫吧。”尤金自言自语，身后的尾巴已经缠绕上不白的脖子，带着几分强硬的将他拉过来，贴上他的嘴唇。
　　不白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就是狂喜。
　　……
　　清晨的阳光从缝隙里穿过窗帘的阻拦，落在一片白晃晃的手臂上。
　　手臂的主人收回手，转了个身，接着猛然睁开眼睛。
　　尤金坐起身，扫视一眼满地狼藉，然后开始深呼吸：这游戏还真能变成R18啊！
　　尖尖的羊角，黑色的翅膀和灵巧的尾巴已经消失，象征着深渊对他的影响全然褪去。
　　但理智上线之后迎来的却是全然没有想到的情景。
　　不白还在消化力量，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的动作，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敏感的身体下意识一抖，回忆起昨晚难以言喻的欢愉。
　　尤金再次深呼吸，说服自己清心寡欲：“醒了吗？”
　　不白抱着他的腰撒娇，挺翘的鼻子不时擦过小腹：“尤金……”
　　尤金差点没把人撕下来丢出去，但又记得昨天是自己主动的。
　　他开始头疼地思考现在怎么办——
　　很抱歉我需要你来帮我消化那些力量，作为补偿，等神界的事情结束，我会解除契约，还你自由？
　　这简直是顶级渣男才会有的态度。
　　不白跟了他这么些年，实属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第一助手。尤金自问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最后，他只是叹口气，轻轻把人拍开：“别缠着了，把这里收拾好，准备上班。”
　　不白接受良好，迅速起身，哼着歌就开始用触手打扫卫生，自己则是伸出手臂把人抱着起来：“我带你去洗个澡？”
　　尤金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从他怀里挣扎下来，冲进一边休息室的浴室：“我自己来。”
　　不白遗憾地叹口气：没想到尤金还有这么害羞的一面。
　　但也影响不了不白得偿所愿后的好心情，以至于今天每一个进入领主办公室的人都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领主情人春风得意的笑脸，个别人甚至得到了特殊待遇。
　　“要不要吃这个？”不白趁着两人交谈公务的间隙，及时的端着盘子过来，亲手捏着曲奇饼干喂进嘴里，接着心满意足的亲亲对方脸颊，然后丢给对方一个宣誓主权的眼神。
　　领主大人的忠实追随者和追求者，最近刚刚进入秘书处风头正盛的精灵表情有一瞬崩裂。
　　尤金干咳一声：“我们继续讲。”
　　不白这一波一战成名。
　　领主情人有望上位的消息席卷了整个局部网络，而那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论坛也成功洗白上岸，公然出现在领主府论坛的公开板块之中。
　　“难以想象还会有一位男性情人如此成功，说到底还是脸长的好占便宜呀。”
　　“我不服！那个小白脸除了脸还有什么！”
　　“武力值好像还挺高，应该是深渊方面的法师吧，那个触手是真不错……”
　　“头上发言看得我人心黄黄的。”
　　“触手play，嘿嘿嘿……”
　　“两个人都吃的好好……”
　　话题走向逐渐扭曲。
　　尤金忍无可忍，顺手用管理员的权限查封了。
　　“要喝点水吗？”不白得偿所愿，今天就像个疯狂摇尾巴的大狗一样绕着他身边转来转去，见他一皱眉就立刻凑了过来嘘寒问暖。
　　尤金矜持地一点头，看着他正在铺床，开口：“今晚你去隔壁睡吧。”
　　不白如遭雷击：“我的技术……”
　　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捂住嘴。
　　尤金不太想回忆昨晚失控的感觉，更是忍不住把缠在他腰上的触手甩开：“研究院的结果出来了，神明降临大概在一年后，我们现在时间很紧迫。”
　　不白委委屈屈点头，又期待地看向他：“那以后？”
　　公开承认关系，然后同床共枕，举行婚礼，宣誓一生……
　　想着想着，他又脸红起来。
　　尤金拖延道：“以后再说。”
　　不白却心满意足，抱着枕头去隔壁睡的时候影子触手还在狂喜乱舞。
　　尤金再次觉得自己像个满口谎言的渣男。
　　唉，深渊力量害死人啊。
　　无论如何，当前至关重要的还是神明入侵这件事。
　　北域先进的宣传网络已经成功将神明的真相宣告给整个大陆，配上之前魔力涌动之日的变化，大部分人都已经认可这一说法，开始学习起魔法。
　　一时之间，北域魔法学习手册成为炙手可热的货物，许许多多的商人涌入北域之中，大肆倒卖相关教材。
　　而在魔法涌动之日的混乱结束后，北域的领土也随之迎来了急速扩张时机。
　　国王之死带来的最大政治变化便是大部分贵族无从选择，只好倒向作为老国王最后一位遗腹子的北域领主。
　　大批的贵族宣誓效忠，带来了他们面积巨大的土地和上面嗷嗷待哺的人民。
　　可惜北域发展的时间并不长，手中的管理人员储备不足，加上对面贵族们利益关系交错，处理难度极大。
　　尤金只好还是先用老办法：对于这一列深重的贵族们直接杀一批，扶持具有进步思想的平民和奴隶上位。
　　而对于在平民和奴隶口中名声比较好的贵族，则削减他们的力量，暂时沿用他们的管理班子，但以严格的法律和公正不阿的监察人员来保证北域制度被迁移到这里并逐渐扎根。
　　一时之间工作繁多，尤金甚至没有时间去举行自己的国王加冕典礼。
　　等到事情被理顺，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国王的加冕典礼如期举行。
　　但不同于以往，这场伟大的典礼并不在大教堂或者是皇宫中举行，而是在市民们都可以围观的巨大广场之上。
　　这一次的典礼也没有任何护卫提前清路，更不至于只能够允许贵族们观看，只要愿意的每一个平民都可以得到一张入场券。
　　消息发在北域日报传遍全国各地的时候，各地的平民百姓们都兴奋不已。
　　“快快快！现在收拾东西，我们还能够赶上上半个月后的典礼！”
　　“爸，我家哪来的钱啊？”
　　“我们一家给北域做工赚的钱绝对够路费了！要不是有这位伟大的领主，我们怎么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北域新建的廉租房隔音一般，隔壁邻居已经听见了他们兴奋的交谈，也抬高声音：“你们家也要去啊，刚好和我们家做个伴。”
　　“好！我们一起去见一见高贵的领主大人！”
　　“现在要叫他国王陛下了！我们有一位神明行走在人间的化身做国王了！”
　　这样的对话出现在全国各地，以至于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北域刚刚修建的铁路就爆满了，大量人口快速向首都涌去。
　　好在领主办公室早有准备，在首都设立了大量免费的居住点，同时对广场进行了空间魔法植入，保证在大批量人涌入广场的时候，没有人会发生踩踏，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看见典礼的全过程。
　　典礼当天是一个绝佳的好天气。阳光灿烂的从云层上照下来，天空湛蓝如洗。
　　所有人都聚集在广场上，仰着头看着远处王宫中走出来的新国王。
　　他披着国王的红色披风，手里拿着权杖，脸上却挂着亲切的微笑，不断向着道路两端聚集的人群示意。
　　“国王陛下！国王陛下！”
　　尤金听到了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呼唤，看到了如同浪潮一般涌动的人群。
　　亚伯、大胡子、泰丝、芙莲娜、菲尔瑞、爱丽丝、红皮肤……
　　他的下属，也是这条改变世界理想之路上的同伴们，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下，尤金终于登上了高台。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斯廷德的国王。我宣誓，我将永远爱这片土地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将为他们的安全与繁荣付出一切。”
　　无需他人加冕，这位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伟大国王伸手拿起荆棘皇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第105章 
　　登基典礼结束,尤金回到王宫。
　　其他的小国为了表达在魔力涌动之日北域的帮助，也派出大臣前来祝贺。
　　他们先是被这位新国王登基之时，浩浩荡荡的排场所震慑。这是完全不同于传统贵族的排场,没有浩浩荡荡的护卫开路,没有闪烁的人眼睛都要花掉的宝石,也没有什么教皇亲自认可之类的殊荣，而是纯粹的来自于众多平民百姓的震撼。
　　“真是一股恐怖的力量。”一位小国的大臣忍不住感慨，声音渐渐低落下去,“难怪上一位国王是这样死的。”
　　旁边一位小国的大臣抖了抖，下意识做出祈祷的手势：“神明啊,希望这样的灾难不会降落到我们头上。”
　　“你现在还敢说神明？”一人提醒他,“北域的平民们可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聚集在一起的大臣们都汗毛倒竖，纷纷宣称自己现在对神明没有半点信仰。
　　堂堂国王被人从王宫里拖出来杀死在断头台上的事情实在太过震撼。周围的小国们都已经清晰的认识到时代已经变了。
　　“你们可以进入王宫了。”护卫在检查完他们手上的申情之后，迅速登记完毕,放他们进来。
　　新修建的王宫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不同于多数王宫复杂华丽的装饰和标志性的圆拱尖顶,而是一个笔直方正的盒子造型，高高的矗立在那里，足足有六层,直冲天际。
　　唯一可惜的是颜色太过朴素,整体都是一种难看的铁灰色。
　　这些大臣们又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国王和深渊之间不可明说的关系,又觉得这种铁灰色非常合适了。
　　走过重重大门,他们见到了高坐在王座上的新任国王，而他出名的帅气情人则坐在下首，体贴地为他翻阅递交文书。
　　大臣们没敢多看这位也容色出名的国王,生怕有不敬的表现，但都不约而同地关注了一下不白的长相,琢磨着这位国王应该是颇为喜欢这种带点野性的俊朗男人。
　　“你们来了？”尤金放下正在处理的事，一手支着太阳穴，开口。
　　“感谢北域在前一段时间对我们国家的帮助，在这里为您献上祝贺您登基的礼物。”
　　紧接着他们逐一介绍自己来自的国家和携带的礼物单子。
　　尤金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一大批贵族们应该会喜欢的宝石、丝绸和瓷器之类的东西。
　　下面的人原本对他们这些精心挑选的珍贵礼物是很有信心的，然而这位发家自苦寒之地的国王却显得颇为平静，甚至沉默到让人心慌的地步。
　　终于有一位大臣冒险询问：“您对我们的礼物满意吗？”
　　尤金哼笑一声，身后的阴影里似乎有触手正在扭动。
　　下面的大臣们同步颤抖了两下。
　　“我不得不告诉大家，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尤金说，“国与国之间最好的礼物不再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与其送这些微薄的东西来代表我们之间绵长的情谊，还不如按照我说的来定下一两条合约。”
　　合约是什么东西？
　　底下的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但那位领主情人已经及时作出反应，站起身将手中整理好的羊皮纸分发给他们。
　　“友好通商互助协约。”
　　“魔法教育合作。”
　　“军事同盟体。”
　　他们翻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对上面写着的东西无比茫然。
　　少有的几个聪明人却已经皱起了眉。
　　所谓友好通商互助协约指的是双方都要开放边境贸易，允许对方的商品货物流入。当然，北域的东西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但就是因为物美价廉，所以一旦引入就会对他们自己国家的商人造成不可避免的冲击。
　　至于魔法教育和军事同盟，那稍微没脑子一点的人也可以嗅出其中的野心。
　　仅仅是一次魔力涌动之日就可以让上面的贵族们对底下的平民拥有不可控的可怕力量产生恐惧，更不要提铺开魔法教育之后，按照上面所说，所有人都有可能掌握足以杀死贵族的魔法！
　　军事同盟更是毫无疑问在为一场战争做准备，那么，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前斯廷德现北域还需要攻打哪里呢？是那些没有签下协约的国家吗？
　　不少人已经开始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来自其他国家的大臣了。
　　尤金再次拍拍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只是一个为期两年的临时合约，为的是一场关乎整个大陆生死的决战做准备。”
　　大臣们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幸亏有北域的宣传机器已经先行一步放出了一些消息，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念头：神明真的要攻打大陆了。
　　不白拿着黑板告诉他们的消息，则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是的，就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们马上就要像一群恶犬一样撕咬吞噬整个世界。”尤金总结，“而我们备战的时间只有一年到两年，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我们必须同舟共济，结合整个大陆的力量来对抗这场灭顶之灾。”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眉眼间泛起一股冷意：“无论你们怎么想，选择倒向神明那一方的，会最早亡国灭种。”
　　这是一种提醒还是警告？没有人敢提出一点反对，最大胆的人也只能擦着汗，顶着领主大人和他情人锋利如刀的神情表示自己必须跟国王说一声。
　　一番威慑之后，尤金又用比较温和的手段在几个刺头国家的领地上为他们备受压迫的人民争取到独立的领地。
　　这样一来，整片大陆暂时被他连成了一片铁板，而在三个月间，经历了紧急培训的教师们也将带着全新的教材前往各个新建立的魔法学校。
　　“我们这一次不能够在采取之前立志要让人受益终身的教材，而应该采用这本新编撰的主要以通识和用于战斗的魔法为主的教材。”尤金在教师培训会议上这样解释，“我们的时间非常的短暂。在进入战时体制之后，无论是教育还是农业工业，都必须全速运转起来，向着一个目标努力——在这场与神明对抗的战争中，尽可能的保留下更多人的生命。”
　　尤金穿着一身军装，冷静地展示和班尼探讨出来的基本战略：“神明想要入侵世界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我在最上面拦住他们，但我不可能保证没有神明的眷属来到这个世界，这就是属于你们的战争了。”
　　被寄予厚望的教师或者说教官们面色严肃，纷纷敬礼：“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我相信你们。”新晋国王同样以最高礼节回应。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新的战士将被编入这场关系大陆命运的战争之中。
　　夜色下，白色的巨兽翱翔于天宇之中，成群结队，如同一片白云，几乎要遮蔽月色。
　　纽曼尔正在调配着药剂，艰难地在不时扑到他身上的巨兽抓下躲闪着，嘴里还在应付着蹲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巨龙：“说了三个月就行就是三个月，有的龙还睡着可能是还想睡，魂火已经亮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唉，魔法之神在上，纽曼尔现在深刻觉得他就是领主大人嘴里那个叶公好龙的人。
　　为什么传说中威严高傲不可侵犯的巨龙，实际上可以这么话唠这么黏人啊！
　　负责巨龙们转化为亡灵生物的亡灵大法师这段时间真是吃尽了苦头。
　　一个从来只和不爱说话的尸骨打交道的i人被迫营业真是太痛苦了。
　　“来了！”骨龙先生突然停下对话，一下子坐直身体，脑袋转动着，扭向一边，“好久不见！看起来还挺忙的。”
　　脸上甚至开始有黑眼圈的尤金表情逐渐凝固，旁边的不白已经开始杀气腾腾。
　　好在，骨龙先生还知道轻重，踮着脚尖隆隆隆地走过来：“我们一族知道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
　　它趴下来，前爪交叠，眼睛盯着年轻的国王：“神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完美不食人间烟火。祂们只是更强的一种生物，贪婪的攫取所有自己需要的东西。特别是需要信仰，祂们因为信仰而强大，也因为人们的信仰而衰弱。可笑的是这种贪婪是他们的本性，明明知道这样做的弱点还控制不了自己。”
　　尤金点头：“目前已经在大陆上铲除神殿，禁止宣教，如果要信的话就信魔法之神。效果很好，根据研究院的检测，有效延缓了神明降临的进度。”
　　骨龙先生点点头：“另外就是关于你的来历，异界来客。”
　　不白下意识皱起眉，去看尤金的神色。
　　尤金倒是不显得意外：“在看见星界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场意外？”
　　“准确来讲，你能够留下来是一场意外。”骨龙先生说，“我们的大长老，大陆上的巨龙之神接触过这个世界最核心的意志。它苏醒之后告诉我，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被深渊自救的意念吸引到这个世界，但最终都没有走到最后一步。甚至都没有找到深渊留给救世主的礼物。”
　　“所以，”它眼里的魂火都明亮起来，“你应该是那个最佳的选择。”


第106章 
　　距离魔力涌动之日已经过去了一整年,人们开始逐渐习惯头顶上教堂废墟构筑的乌云，正如他们已经习惯四处开设的魔法学院和一栋又一栋矗立在大陆之上的法师塔。
　　与此同时，兽人、地精、矮人等非人类生物也成功融入了新的社会中。
　　刚开始兽人军队组建的时候还有一些人类军官发牢骚,在冲突不断升级之后事情也传到了国王耳朵里。
　　尤金百忙中被这件事情气笑了,淡定地给出回应：“服不服的话就打一场吧。”
　　在游戏钦定的第一军神班尼的带领下,新组建的兽人军队大获全胜。一方面让那些娇纵的人类军队摆正心态，另一方面也激励了矮人和地精军队。
　　尤金却没有让各个派系之间的战斗持续太久就作出决定，拆分人类军队,兽人军队，矮人军队,地精军队,按照一定的比例组合成军事小组。
　　“这样一来，想要让我们兽人从人类中独立出去获得一个新的国家，实在是太难了。”黑狼摇摇头,不得不把自己酝酿许久的野心忘掉,“在长期的合作配合和战斗之后,种族之间的差异很快就会被原谅，在战争的熔炉之中形成全新的统一种族。”
　　他一直以来都是兽人之中的激进派别，绝不满足于解放兽人,而是希望可以构筑属于自己的兽人王国。
　　不过,尤金这样的领主横空出世。在魔法的威压之下,他也只能收敛起爪牙,乖乖的臣服于王座之下。
　　不白的触手就像是笼罩在领地之上的监视器，迅速的将这位年轻军官在训练场上的自言自语传达到尤金耳中。
　　尤金回忆起来：这位应该就是游戏宣传片里的下一代兽王。在加入北域的时候，他还关注了一会。好在这人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即使是在前一段时间的种族冲突中也没有胆子煽风点火。那点终究会被时间磨灭的野心不值一提。
　　他从来都是大度的领导者,所以并不忌讳下属有能力有野心，而是自信自己有绝对的把握能压住。
　　“对于这次的改制你怎么看？”尤金整理着即将被推行下去的战斗小组规划，抬头询问作为军方代表正在这里加入讨论的班尼。
　　班尼愣了一下，慢慢说话。他的声音还有点低哑，语调有一点奇怪。这都是刚刚开始学习语言造成的。
　　他能够恢复也多亏了放弃抵抗躺平认命的伯特。在经过长达一年半的治疗之后，班尼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还需要走一段复健的路。
　　“从军事角度来讲是个很好的主意。在您编写的面对一些神明眷属的基本战斗技巧中，很多地方需要不同种族的配合。”班尼回答。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避开了危险的话题，谨慎而明智。
　　尤金笑起来：“不愧是北域第一战神。”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研究员原本定下的神明降临的时间随着神明信仰的消失，正在被无限延后。
　　但各个国家都没有放下心，而是焦灼的等待着命运宣判的那一天。
　　终于，在最先预测日期的169天后，一道光芒从天空中投下，照亮了大陆的一片角落。
　　“根据安全部门的调查，是有一批神明的狂热信徒在这里举行了最终的献祭。他们之前就行迹可疑，并且在大肆走私违禁的神明经典、神明赐福器具和神术载体等，但是跨境执法难度依旧很大，等我们的人到现场的时候献祭已经完成。”相关负责人行色匆匆的解释，脸色苍白，不断的用手帕擦着汗。
　　尤金瞟了他一眼，没有责怪他。
　　大部分人在反复的高强度备战下都会产生一瞬间的倦怠。这些日子里，关于神明已经被他们隔绝在世界之外无法降临的谣言也在四处流传。何况跨境执法牵涉到的还不只是一个部门，对面那个小国也确实足够顽固。
　　只能说，当神明盯上这片世界的时候，祂们的降临就已经是一种必然。
　　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军事联盟的国家代表人都聚集在这里，尽可能低眉顺眼，不敢发出声音。
　　他们心里确实存在侥幸，自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对这次联盟的主导国家产生怀疑，多多少少给跨境执法下了一点绊子。
　　某位外交大臣愤恨不已——都怪自家那些该死的贵族，居然敢在这种大事上动手！根本不应该给他们保留一点权利，要是这波能顺利渡过，迟早得把国家里的贵族都赶出去！
　　等气氛足够凝重之后，尤金才一抬手放过他们：“不急，我们先了解情况。”
　　前线已经将信息通过魔力网络传回，经过魔晶投影在会议室的中心。
　　在鲜红的祭台之上，十二尊主神的光影正在若隐若现，不断有工作报告传来。
　　“普通平民的疏散工作正在进行。”
　　“联合军队正在赶往关键地带。”
　　“魔法传送阵在构筑中。”
　　……
　　尤金却微微皱眉。
　　不白坐在他身边，敏锐的察觉到他心头的疑虑，凑到他耳边说：“我也觉得这些影子的气息也太薄弱了。”
　　确实如此。
　　尤金很快就有了验证猜测的办法。
　　之前骨龙先生跟他讲述过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他一个被选中的救世主，只是大部分都陨落了。
　　那个时候尤金心里就已经有了个猜测：或许每一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都获得了系统，在系统的引导下，选择了更轻松的亡国灭种之路。
　　这样一来，那些人真的可以如愿回归吗？恐怕这都是神明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刻就干涉了系统，以最简单的方式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尤金这样想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经过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磨练，他的灵魂魔法已经臻至化境，转瞬之间就打开了灵魂上的一道封印，放出了被强行割裂出去的一小片灵魂。
　　在那里，系统和能制造幻境的深渊生物关在一起，沉浸在自己稳步完成亡国之路的幻想之中。
　　系统声音还有些迷迷糊糊：【宿主，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是说好要从此君王不早朝吗？那只触手怪这么快就失宠了？】
　　尤金：……
　　他额头蹦出青筋，心虚地松开习惯性捏着的不白的触手：那只深渊怪物到底给了你什么古怪的错觉！
　　系统似乎渐渐醒来了：【宿主你怎么今天这么勤奋，都开始开会了。】
　　它仔细扫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立刻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它本该乖巧懂事贪欢享乐的宿主正坐在王座上，大陆其他国家国王都在座下战战兢兢，会议室的正中央上面赫然写着几个让统惊恐的大字——弑神会议！
　　不仅如此，在面前投影的最前线的战况之中，兽人军队整装待发，法师塔铺天盖地锁定天空中的教廷废墟！
　　等等！怎么教廷已经变成废墟了啊！
　　更加火上浇油的事情则是那位理论上早该叛乱了的管家正笑着报告：“国王陛下，魔能炮已经充能完毕，随时可以发动诸神黄昏。”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宿主啊！你在干什么！你打算干什么！怎么我就睡了一觉就变天了！】
　　尤金被它吵得耳朵嗡嗡响，懒洋洋说：【玩个游戏而已。我们崇尚和平，绝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法师塔魔能炮什么的都是装饰啦！】
　　系统无法理解，系统开始数据紊乱，系统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降临的非男非女的空灵声音，只是这本该神圣的声音，现在却透着股气急败坏：【你在做什么！】
　　不白耸动鼻子，低声说出这该死的系统的底细：“它身上有命运之神的味道。”
　　尤金眼睛眯起来，还在糊弄系统：【如你所说，努力亡国咯。你看看，你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力量去对抗神明，怎么不是一种自寻死路呢？】
　　系统发出气笛音，似乎整个核心都开始摇摇欲坠。
　　尤金却笑了：【找到你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国王优雅地站了起来，向前方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而充满力量的手只是在空中轻轻一拉，就撕开了一片空间。
　　无可抵御的力量瞬间迸发开来，冲击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后仰。
　　好在会议室的防御功能瞬间开启，这才保住了那些魔力较弱的大臣们的脸面。
　　班尼意识到什么，隔着投影向前一步，想要拉住他誓死效忠的君主。
　　然而，尤金心意已决：“这是我应该完成的责任，下面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
　　他利用系统崩溃的瞬间锁定了泄露出来的神明的气息的位置，接着使用空间魔法强行在双方之间构筑出一条通道。
　　现在，尤金终于可以好好见一见这十二尊神明的真面目。
　　他的身影隐没在一片光辉之中，只有影子里的爱人与他随行。
　　在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尤金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之中矗立的十二尊主神和祂们身后如同星辰般众多的从神们。
　　拥有最璀璨无比光辉的神明开口：“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很好。”
　　高大的光人垂下头，难得露出礼貌的姿态：“只要你愿意，在吞噬这个世界之后，你可以加入我们神界成为你的子民信仰的魔法之神，如何？”
　　尤金抬起手臂，无数触手随着他的心意蔓延开来，硬生生在这过度的光辉之中撕扯出一片黑暗——
　　“我、不、愿、意！”


第107章 
　　神降之处,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已经严阵以待。
　　最先涌出来的是一些细碎的小光点。它们没有独立的意识，并不属于神明眷属中的一员，但它们有着灼烧一切,吞噬一切的本能。
　　这些细碎的光点像是神明赐下的星辰碎屑一般降落在大地上,每一下都化作无数灼烧的痕迹。
　　然而,洒落的光点并没有造成伤害，整齐排列的战士们只是平静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流水线制造的防护盾牌上亮起漂亮的魔法符文,顷刻之间便编织成巨大的保护罩。
　　在保护罩的帮助下，这些战士还在稳定地向前,而研究员被他们簇拥在中央,拿着仪器疯狂记录着现在的数据，转而提交到中央系统之上，为指挥人员提供作出判断的依据。
　　而当一面又一面的盾牌自下而上立起成功的将光点的袭击控制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后。
　　另外还有一支小队,则从一侧靠近,手中拿着长长的丝线——这是这一年里深渊研究所研究深渊与世界之间的隔绝屏障得到的成果。
　　如果将魔晶中的魔力取出并进行无限压缩,将其挤压成细细的长绳，那么这耗费了无数能量的物体，也将拥有隔绝空间的力量。
　　研究院将这样一条长绳命名为空间之锁,并且定下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大胆的计划：让人靠近神明降临时撕开的空间裂缝,并用这根绳子加空间重新缝好。
　　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将这一计划命名为,补天。
　　“A1组已经就绪,魔力正在输入中，绳索一切正常。”
　　“B1组就绪，补天针准备完毕。”这是空中传来的声音。
　　明媚的阳光落在洁白的骨骼之上,高高在上的巨龙俯下身，任由人类坐在它们的肩背上,挥舞着龙牙制成的足以斩断空间的长矛。
　　绳索被抛出，巨龙随着俯身冲刺，轻轻松松截住丝线，将之穿刺在龙牙之上。
　　“就是现在！补天！”
　　神界之上。
　　光明与黑暗在这片本该永恒洁白的世界里撕扯的一片混乱，像是被墨汁污染的斑斑点点的白纸。
　　尤金再一次灵敏地避开猛然袭来的力量，借助触手的一托轻盈的登上神明的肩膀。
　　下一秒，已经酝酿许久，被他压在舌尖上的禁咒猛然喷出：“冰！”
　　无数寒冰从黑暗之中升起，形成冲天的巨大冰棱，正如北域上连绵不绝的雪山，就连最炽热的光明都因此而暗淡起来。
　　光明神皱眉，身上的光辉被削弱，恼怒的想要伸出手扶去跳上肩膀的小虫子。
　　然而，隐匿在阴影中的触手已经伸出，又快又狠的刺向他的眉心，探向最为脆弱的那一点光明。
　　“哼。”一身冷哼从身后响起。
　　属于生命之神的翠绿藤蔓探出，缠绕着触手，狠狠将人抽出去。
　　尤金早就已经准备好疾风咒，身形一晃，借力轻飘飘落在另一尊神像头顶，同时魔力涌动，刹那间便有一片火球精准地投向生命之神头顶！
　　生命之神正打算躲闪过去，但脚下却是一片震动。
　　原本还有一些看好戏悠闲心态的奇遇神明不约而同愤怒起来——
　　“你居然敢！”
　　祂们清晰的感知到，通向下方富饶大地的通道正在被人强行关闭。
　　神降之处。
　　正在收拢的口子并没有阻止更多的眷属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从第一片羽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等级更高的战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光明中走出来的是有着六对翅膀的生物。
　　硕大的眼球冷冷地凝视着大陆上的异教徒，周身代表着审判的锁链开始振动不休。
　　只是一瞬间，无数举着盾牌的战士们被掀飞出去，盔甲寸寸碎裂，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好在，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在瞬间亮起白色的柔和光芒，轻巧的卸去力道，保证他们可以温和的落地。
　　“幸好我们有办法在最贴身的衣服上刻上救命的符文！”抓紧时间冲入战场上抢救受伤的战友的医生们忍不住感慨。
　　旁边的志愿者点头，语气欣慰不易：“幸好我当年发现了史莱姆可以织这种衣服！”
　　“啊，原来是您！”医生敬佩起来。
　　老詹姆哈哈笑了两声，倒是没有像以前一样兴高采烈的吹嘘过去，而是迅速沉静下来，举着担架将伤患运送上去：“走走走！早点把人送到医院。”
　　战地救护所就在战场外围。身着白衣，身上带着红十字的医疗人员们迅速判断伤情，然后像是起伏的海浪一般将这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运送到这个巨大的中转所里。
　　伯特穿着白袍在里面来回穿梭，口中念念有词为他们祝祷，当然，这些词汇里面的神明名称自然都变成了魔法之神，但这丝毫不妨碍拥有治愈力量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促进着伤口快速愈合。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个什么心情。
　　按理说作为光明之神的圣子，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神明。
　　然而，那一天神明带走了所有的信徒，却没有对他动手。
　　从那一刻起，伯特就意识到，他骗不了自己，所谓的光明神早已不再是他忠诚的信仰了。
　　那他这辈子算是什么呢？伯特想，很快就从感谢他的病人身上找到了意义。
　　他当然可以不相信光明神，因为光明神本身也违背了他所宣传的诚实勇敢平等的美好的品质。而他自己则可以在毫无信仰的情况下依旧的践行这一条道路。
　　伯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坚定地转身，继续透支着自己的力量。
　　“我生来具有治愈的力量，那么，我不允许死神在任何时候在我面前夺走生命。”
　　已经准备好咒语的法师们驾驭着法师塔与他擦肩而过。
　　巨大的法师塔矗立在空中，完美地将神明降临的空洞堵在其中。
　　接着，冰冷的炮口露了出来。
　　在战场互通的魔法通讯网络之中，班尼的声音响起：“准备！三，二，一！发射！”
　　银色的烟花再次绽放在空中，这一次与他同步飞舞的还有无数飞舞的羽毛和狂怒的上下翻滚的眼球。
　　芙莲娜迅速在手上记下几个数字。
　　旁边的爱丽丝和红皮肤按照之前分配的工作完成了计算。
　　“A1号，向左移5厘米，B1向右13厘米……”一连串指令流畅的布置下去，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将功率开到最高档！”
　　这一次，飞舞的眼球终于僵硬在空中，肉眼可见地寸寸崩裂开来。
　　神域。
　　黑与白交织的世界里开始染上其他的色彩。
　　除了人类鲜红的血液外，还有斑斑点点的金色神血。
　　高强度的输出终于带来了精神力不可抑制的枯竭。
　　尤金难得操作失误一次，被战神挥舞出的锤子击中，踉跄后退一步，像折翼的飞鸟一样从空中跌落。
　　触手正撑出一片天地来避免其他生命插手，此时更是焦虑不已，众多触手快速爬行过去，凝聚成一个健美的人形，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本来就顾惜力量没有参与战斗的从神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不自量力。”
　　“难道有人类还想挑战神的力量吗？”
　　“不如老老实实加入我们。”
　　……
　　尤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扶着不白的肩膀就要站起来：“我会站在这里保护他们。”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柔和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直袖手旁观的智慧之神。
　　祂举起手指向脚下：“呵，它们先撑不住了。”
　　一片裂缝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是被活生生撕开的胎膜，裸露出毫无防备的世界。
　　“不！”尤金一愣，抬高声音，下意识就要冲过去。
　　金色的审判之矛抓住这个瞬间的破绽从天而降，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钉死在地上。
　　在这片世界暴露的一瞬间，哪怕原来还能够老老实实待在后面的从神们都忍不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变做一片古怪黏腻的声音。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香……”
　　“看起来就很好吃……”
　　……
　　一条又一条令人恶心的光带探了下去，在尤金绝望的嘶吼声之中，大肆咀嚼起来。
　　“咕噜！咕噜！”
　　“好吃！好好吃！”
　　“香！”
　　一位又一位……尤金在心里冷酷地计算着。
　　十二尊主神也开始从最开始的矜持变成了疯狂，那些灿烂的辉煌的光不再维持着人形，而是瘫软成一团蠕动的东西。看着也不再虚幻，像是一团巨大的恶心的鼻涕。
　　正恶心。
　　尤金握着不白的手：“谢谢。”
　　触手蠕动着从他的衣摆下钻了出来，带着原本就没有钉死他身上的审判之矛摇摇欲坠。
　　不白呼吸有些急促。哪怕出生于这个世界的一片本源，接下这样的力量还是伤筋动骨了。
　　他没有提自己的痛苦，而是低头蹭了蹭尤金的额角：“小心。”
　　尤金神情软下来，抬眼看向正在进食中逐渐变得癫狂的神明。
　　骨龙先生说的没错，这是一群摆脱不了贪婪的低劣生物。
　　祂们哪怕明知信仰的力量有巨大缺陷，也无法割舍，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扎进一个新世界带来的诱惑。
　　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作为一个准备充分的游戏云玩家，他获得了一些详细消息。
　　比如，那尊被他打碎的可以用于神明降临的雕塑之所以出现在新世界的基石任务之中，恰好是因为这尊雕塑本身就是新世界的胚胎。
　　在魔法或者神术这样的超凡力量的顶峰，玩家可以利用这尊雕塑里面的东西来制作一个全新的属于玩家的世界。
　　或许游戏本身是想将其推广为玩家的家园玩法，但在尤金眼里，这却为他布置下一个惊天陷阱提供了材料。
　　尤金缓缓站了起来，再次抬起手。
　　没有风，但法师长袍已经在力量的鼓动下不断翻卷。
　　在剧烈的魔力涌动之下，鲜血从他的眼睛里，从他的鼻腔，从他的唇角，从他举起的洁白如玉的手上流下，却没有停止流动，而是在他足下汇成一个巨大的恐怖的法阵。
　　漫长的吟唱最终化作一句话：“收。”
　　新生的小世界终于不堪重负地颤抖起来，却在这种时候顽强的向外扩张着缠住正在吮吸他血肉的蛀虫。
　　沉醉于盛宴的神明们终于察觉到不对，纷纷挣扎着想要抽出进食的光带。
　　但小世界制成的牢笼却比祂们想象的更顽固，顷刻之间便裹挟着他们翻滚着落下去。
　　战场上，刚刚被缝上一半的神降之处突然向左右张开许多，猛地吐出一团巨大的银色光团。
　　最高功率的魔能炮恰好在这个时候组装完毕——半径有接近五十米的巨大管道直接通向地底的深渊之中，轰隆隆，从最深处的深渊核心中抽取力量。
　　“这一场攻击只能发动一次，”尤金在战前会议上这样说，“一次，就会抽空深渊万万年的储备，论损失，只是比神明的一次进食小一点点。”
　　但底下的人并没有半点惧色。
　　“只要深渊还在，只要我们还在，总能养回来的。要是神明来了，恐怕我们都得变成眷属那样的怪物。”
　　尤金笑了：“很好，那么我们就只有一个问题——这一次的进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样的消耗量当然不止一尊炮，而是世界各地近千尊法师塔全都配备上了它。
　　在这一刻，它们经过严密的计算，准之又准的同时攻向一个地点。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一轮太阳在战场中心冉冉升起。
　　巨大的橙色雨伞猛的张开笼罩住众人，但还是有无数人探出头踮起脚尖，冒着生命危险凝视着战场中央。
　　因为，那代表着一群神明的死去。
　　这一次，他们居然以凡人之躯，成功杀死了神明！
　　神域。
　　尤金喘了口气，顿时觉得疲惫感如深海一般涌来。
　　但他没有休息，而是和不白配合着，尽可能的搜索神明留下的痕迹。
　　没有气息。
　　没有神明的力量。
　　神明的权柄还留下了一点碎片。
　　下一秒，他突然站起身，猛地看向头顶上空！


第108章 
　　那些神明的权柄并没有随着神明本身的消亡而逝去,相反，它们震颤着，互相吸引着凝聚在一起,牵动着整个神界都为之震动。
　　一个全新的世界意识自上空中俯下身,新奇地观看着这只小小的蝼蚁——居然是这么一只蝼蚁,杀死了祂精心哺育的孩子，但，这很有意思。
　　于是,属于神王王座的虚影正在空中凝聚，带着莫可抵御的吸引力。
　　不白紧张起来,抱住尤金：“我们得赶紧回去。”
　　尤金沉默片刻,被他带着来到逐渐合拢的缝隙面前。
　　“我感觉到深渊正在呼唤我们，备受重创的神界即将离开这里。”不白还沉浸在解决一桩大事的喜悦中，满脑子冒起粉红泡泡,“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举行婚礼？”
　　他们站在了缝隙面前。不白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显然已经计划好在这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刻以完美的领主夫人姿态登场。
　　但在进入缝隙的一瞬间,不白发现他们俩的手分开了。
　　“尤金！”不白猛地回过头，无数触手从他周身窜出，死死扒住即将合拢的缝隙拉拽着他的身体,想要回去,“等等我！”
　　然而,合拢中的缝隙没有半点仁慈。巨大的吸力从缝隙两边产生,硬生生撕裂了这个通道，强迫不白被卷回原本的世界。
　　尤金叹口气，在最后的时刻只来得及利用摇摇欲坠的契约重回一个消息：“对不起。会没事的。”
　　淡金色的纹路已经出现在他身上,那是圣纹，也是神明的标志。随着这些纹路逐渐爬满全身,他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飘渺而充满光明起来，如同曾经被他杀死的一尊又一尊神明。
　　无形的力量正束缚在他的周身，直到将所有的碎片凝聚起来，化作一个全新的神格。
　　魔法之神。
　　尤金眼睁睁看着新凝聚的神格没入他的眉心，标志着新的神明踏着旧神的尸体站了出来。
　　我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而聪明误？尤金苦笑。
　　他为了便于统治，在断绝其他神明信仰的时候，默许了魔法之神信仰的流通，而这份信仰之力也在回归的关键时刻被神界的意识所利用，将他捆绑在这片世界上，成为了新生的神明。
　　大陆之上。
　　亚伯等一众国王办公室的成员都已经准备完毕，和军队的代表一起在底下列好阵型，等待着他们的王者归来。
　　缝隙正在一点点收缩。
　　菲尔瑞有点沉不住气，和芙莲娜交换眼神：领主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芙莲娜翻一个白眼：领主大人总是喜欢压线给一个惊喜，你急什么？
　　亚伯清一清嗓子，阻止他们的眉眼官司。
　　终于，即将完全封闭的缝隙里传来一股莫可匹配的力量，铺天盖地的阴影和张牙舞爪的触手一同探出来。
　　强大的力量带来的是无可匹敌的威亚，让所有魔力稀少的人都下意识想要转头避开锋芒。
　　原本还在探讨探讨四处多获得一些消息的小国国王们都下意识缩头缩脑，赶紧避开视线。
　　只有站在最前方的下属们皱起了眉头。
　　他们实力更强，也就看得更加清楚，在蠕动的触手之中出现的只有领主夫人，而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领主。
　　更不要说这位领主夫人此时眉眼间都压抑着一股即将爆炸的戾气，难得浮现出一股冷峻来。
　　爱丽丝年纪最轻沉不住气，已经想要上前询问，还是红皮肤抓住了她的手。
　　亚伯却已经意识到什么，皱着眉率先行礼：“国王陛下！”
　　有他出声，所有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都已经开始完成恭迎国王的流程。
　　你们就这样对他吗？不白先是愤怒，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么多年和尤金相处，他也学到不少东西：如果他不想爱人回来的时候，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化作灰烬，就必须在这时候沉住气，隐瞒住消息。
　　变形咒被悄无声息的施展，于是众人很快在散去的触手中看见了带着矜持的微笑一如既往荣光夺人的国王。
　　亚伯等人都没有心情完成这一次盛大的仪式，匆匆宣告胜利之后，便直接开展后续的欢庆盛宴，然后和国王等人回到王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亚伯第一次抓狂，盯着触手然后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的不白，“领主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白艰难地蠕动嘴唇：“他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芙莲娜：“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具体发生的事情。
　　骨龙先生盘踞在大殿中间，对着自己外露的伤口喷了一口吐息缓解疼痛，最先开口：“他应该拥有了神格。”
　　“什么？”菲尔瑞抖了抖耳朵，“我知道了，他拥有神格之后就是神界的生物，所以在裂缝关闭会被世界意识留在另外一边。”
　　“那我们举办一个神降仪式？”爱丽丝一琢磨。
　　出乎众人的意料，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居然是不白。
　　“现在的大陆支撑不起神降仪式所需要的耗费，就连深渊的力量都已经被耗尽。”不白回答。
　　他站了起来，悲伤依旧在他的眼里流淌，但更多的是坚毅占据上风：“尤金不会喜欢这样的。他说会没事的，所以一定能够回来。”
　　骨龙先生摇了摇尾巴，盯着这位深渊之子：“你可想好了哦？你应该从深渊那里知道，神界马上就要脱离这个世界，过了这次机会，就算举行神降仪式都拉不回来人了。”
　　不白：“我相信他。”
　　他朝着众人鞠了一躬：“在他回来之前，还需要诸位和我共同努力，为他守住这个国家。”
　　“好。”亚伯犹豫片刻后，拿出了一份文件，“或许你想看一看领主大人在决战前留下的一份秘密文件。”
　　“他提出了一个新的政治体系的设想——消灭国王这个职位，建设议会制度。”
　　星界。
　　一个灰扑扑破破烂烂的光球正在新界的汪洋中艰难地游泳。
　　【动作快一点。】非男非女的飘渺声音响起。即使是这种最狼狈的时刻，祂还保持着一点神性。
　　【好的，主人。】系统乖巧回答，【已经锁定目标，新世界……】
　　它的声音发出了一半，后面就变成了一片凌乱的乱码，紧接着恐怖的警报声拉响——
　　【遭到攻击！】
　　【求救！求救！】
　　原本还在安然等待着到达新世界的声音，顿时变得急躁起来：【怎么回事！谁在捣鬼？出来！】
　　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停止，一个动听的男声响起：【我猜，你这个时候可能不是很想见到我。】
　　与此同时，灰扑扑光球中有一点小小的碎片开始绽放出灿烂的光芒。那光芒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他穿着法师长袍，手中握着法杖，尖帽檐下的眉眼美到极致，以至于已经形成一种概念——他即是美的本身。
　　“尤金！”那个原本从容的声音便得慌张起来。
　　尤金挑眉：“你在算计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料到这一天吗？如果不是你篡改系统，系统里就不会有我的一小片灵魂。如果不是你逃跑让我被绑在神界上，我就不会成为魔法之神，拥有让每一片灵魂碎片变成自己化身的神力。现在你居然待在拥有我灵魂碎片的系统里，等候着我将灵魂碎片变成化身来追捕你……”
　　他嘲讽一笑，带着莫名其妙就被人困在神界的愤怒：“莫非以你贫瘠的智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命运之神？”
　　“你！”命运之神怒不可遏，然后怒了一下，开始逃跑。
　　尤金伸出手，轻轻松松从系统的观影之中抓住正在逃窜的一小片碎片，将祂抓了起来，困在法杖之中。
　　系统已经开始哆嗦：【宿主，我的好宿主，你就饶了我吧，我一开始是真的打算辅助你完成霸业的！这不是半路上遇到病毒嘛！我真的是无辜的！】
　　尤金似笑非笑：“噢？你看我信吗？”
　　他的手无情地抓住了系统的核心，顷刻之间便将那里面的内容拆解得一清二楚。
　　系统倒不是命运之神这个文盲制作的，而是被神明们吞噬的某个科技侧的世界里一位天才科学家留下的遗作。
　　这个本该帮助人们跨越星界，彻底提升文明层次的机器雏形落到了命运之神手里，最终成为了害人的伥鬼。
　　现在，系统留下的能源最多进行一次世界穿梭，要是距离远一点，还得烧一点灵魂做燃料。
　　它原本定下的目标无比熟悉，正是那静静的停留在世界边缘的彩色光球，尤金的故乡。
　　尤金看着近在咫尺的故乡，思绪万般复杂。
　　他本以为此刻浮现在心头都会是现代社会的种种便利和那些亲密的朋友。
　　然而，率先进入脑海的却是一张沙盘。
　　那是他苦心经营的一片土地，也是无数人又被点亮的梦想和勤劳的双手重塑的国度。
　　以及，紧随其后的一个刻意模糊的承诺和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
　　尤金自言自语：“总不能真的当渣男吧？”
　　他更换了一个新的坐标。
　　一年后。
　　北域正在稳步推进议会体制。
　　这个政策刚开始被提出来的时候饱受争议，但当他们的国王大人，整个大陆的救世主，行走在人间的神龙化身亲自出来宣布之后，这个全新的政策便立刻被人所追求。
　　而政坛上的动乱也在伟大的国王高超又不失圆滑的手腕之下平滑地度过，而周围附属小国家们也开始热切地学习这一先进的制度，逐渐废除贵族们的高贵地位。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之中。
　　只有最绝密的一小撮人知道，背后真正的操盘手是那位传说中的领主夫人，北域的王后。
　　“这几位，该敲打一下。”不白淡定地在名单上画上几个圈，眉眼间都是一片冷意。
　　哼，居然敢反对尤金留下来的制度。
　　亚伯扫了一眼计划，再次在心里肯定领主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能当起重任，就是：“你今晚又要去那里？”
　　不白嗯一声，触手已经在旁边飞快的打包准备好的便当：“我去等他回家。”
　　亚伯没阻止他，因为任何人待在这里都会被他眼里的哀痛所触动。
　　今晚，神界就将彻底脱离这片大陆，这是那个人回来的最后期限。
　　缝隙。
　　作为那一场弑神之战的遗址，这里被建立起一所战争胜利纪念馆，介绍了整场战争的来龙去脉，并且在后面拥有了一大片的烈士陵园。
　　世界各地的每一位魔法学校的学生都会在三年级被带到这里进行思想教育，每年也会有学生会组织来为烈士祭奠。
　　这也是尤金留下来的计划。
　　守卫只觉得有一个影子划了过去，再仔细一看，又举起检测仪检索，没有抓到半点踪迹。
　　他的同伴安慰他：“没事的，神明都死了，我们有国王大人保护，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白听到了这点对话，默默在心中记下：守卫警惕心不够，需要加强紧急情况演习。
　　缝隙已经完全合拢。整个空间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痕迹。
　　但不白还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片地方，将准备好的晚餐摆放好。
　　“真是个骗子。”不白看着天空，“一年里，我已经想明白了。你那天晚上的时候就没打算负责。后面都是在骗我。你做了这么多后续计划，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回来。”
　　他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心冷如铁：“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被你骗了！当年我就不应该选择你！”
　　“咳！”被呛到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白猛的低头，震惊地从装满饮料的杯子边缘抓起一个手指长的小人。
　　尤金刚刚从差点被淹死的困境中挣脱，松了口气，做了个手势，让风把他身上的水蒸干，然后指了指杯子旁边小小的肉眼几乎不可看见的缝隙：“嗨喽，我回来了。”
　　不白眼睛睁大，低下头认认真真靠近穿着法师袍的迷你尤金：“你……”
　　“你声音小一点。”尤金捂住耳朵，可怜巴巴眨眨眼睛，先发制人，反客为主，倒打一耙，“我好不容易回来的，你还说我是骗子，早知道我就……”
　　不白听不了这句话，一根细细地触手一下子伸出来堵住人嘴，接着把人仔仔细细笼在手心。
　　他猛地站起来，大踏步向外走去。
　　尤金哎呀两声，苦于现在缩水的身材，只能够挣扎着喊道：“你干嘛！”
　　“现在，马上，”不白难得强硬而冷酷，“公开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