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穿进玛丽苏文里,和霸总表叔HE了   作者:应律   文案:   俞觉穿成一本狗血玛丽苏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   原书里炮灰作为霸总男主的情敌,明明是出身豪门世家的贵公子,却自带猥琐男气质   因为觊觎女主美色,屡次向小白花伸出咸猪手,灌酒迷药无奸不作   最后被日天日地的霸总设计送进了监狱   俞觉看到了原主的结局,明智地选择远离男女主   掌控剧本的无形之手:炮灰没有修改故事线的权利   俞觉:……   于是,   原主向小白花伸出咸猪手的家宴上,   俞觉:欣赏并亵玩霸总表叔深藏不漏的腹肌   原主灌醉小白花试图一亲芳泽的酒店里,   俞觉:成功走错房间并与霸总表叔促膝长谈亲密交流一整夜   原主给自己下料企图酒后乱性强上小白花的霸总别墅里,   俞觉被不期而遇的霸总表叔困在了墙角   男人声音低哑: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俞觉眼角泛红,双腿虚软地蹭了上去,嘴上倔强:还是…还是巧合   男人被撩得心头火起,凶狠地吻了过去   何秩:你以为的巧合,不过是我的步步谋划   PS:   1、撩而不自知受vs心思深沉攻   2、**高亮**各种意义上的1v1,有疑问往后看看就明白了   3、he,宠文不虐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穿书 轻松 HE   主角:俞觉,何秩 ┃ 配角:俞庭,温初,贺易深,陆亦书,俞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算计到你真香为止   立意:致力于爱情事业双丰收 第1章 穿书   俞觉头痛欲裂。   身体像灌铅一般沉重,大脑却仿佛被扔进深海里,昏昏沉沉,被高卷的浪无情击打着,让人生理性地晕眩不清。   脑海骤然涌入大量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俞觉骤然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眩晕感迫使他扶住了身下的物件。   是一方柔软的薄被。   俞觉手指微动,陌生的触感终于逼着他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是一间凌乱狭小的房间。   地上随意丢着两团用过的纸巾,床头上的矿泉水倒了两瓶,窗帘紧紧闭合着,房间里的光线格外暗沉。   俞觉视线移动,落在枕头边放着的两个未开封的粉色套上,微微抿了下唇。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下,女人曼妙的身姿透过没有什么遮蔽效果的隔档玻璃,抚弄身体的动作有些刻意,妩媚勾人。   俞觉却没有被女人吸引,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女人似乎有些急切,匆匆洗好便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看到俞觉身穿一身规整精致的T大校服,背对着她弯腰坐在床边整理什么,女人先是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而后妩媚地笑起来。   她往后拢了下湿润的长发,扭着水蛇腰扑到床上,从身后抱住俞觉,“俞少爷,你这是打算玩校服play嘛,什么时候换上的衣服啊。”   俞觉浑身绷紧,触电一般从床上站了起来,躲开了女子的拥抱,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腰靠在窗台上,望向女人的视线透着些许的忌惮,他试探着开口:   “你是...尤小姐吗?”   女人扑了个空,脸色一僵,听到这道清冽的声音,原本的疑惑越发加重,她抬起下巴,仰头看向俞觉。   这位俞少爷的长相听说是随了那位早逝的母亲,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一双桃花眼更添艳色。   身姿修长,如松如竹,尽管因为好色臭名远扬,但依旧有一大批美女前赴后继扑到他身边。   女人也在其列,当然,她跟其他人看中的都一样,是俞觉背后俞家堆金积玉的巨额财富。   刚接触俞觉时,俞觉的表现和传闻中一样,看到美女就移不开视线,色眯眯的目光十分油腻,将他那俊美容貌的吸引力都生生压了下去。   想到这里,女人看向俞觉的视线更加奇怪,但她没说什么,微微笑着,“俞少爷,你说什么呢,我是云云啊。”   俞觉松了口气,但眩晕感却丝毫未减,压得他有些站不稳,勉强靠坐在一旁,身体涌起一阵一阵的燥热感,头脑像是塞进了湿棉花一样沉重涨痛。   女人奇异的目光让俞觉越发感到不妙。   云云靠近了一点,娇笑着:“俞少爷,是不是刚刚酒喝多了呀,要不要我帮帮你~”   俞觉心头一跳,他寻到了一些记忆,不确定地张口:“云云?你的姓是?”   云云:“姜呀,俞少也太坏了吧,喝点酒都把我的名字给忘了。”   俞觉终于抓住了点实感,但正是这抹确定让他再次心底一沉。   这陌生的场景逐渐变得熟悉清晰起来,这样诡异的感知下,俞觉意识到了那抹实感究竟是什么,   他好像穿书了。   俞觉并没有看小说的习惯,但这本书的情节却近乎亲历般烙刻在他的记忆里。   这是一本标准的玛丽苏霸总文学小说,女主温柔善良天真无邪,独得霸总宠爱,女主公司被羞辱,霸总霸气解围,女主参加酒会被色批盯上,霸总霸气护妻,女主被绑架,霸总英雄救美。   总之,女主凭借娇美容貌和善良品性吸引了男一男二男三男N的目光,也因为同样的魅力受到女二女三还有男主父母亲戚嫉恨排斥,但男女主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扫清了各式情敌各路障碍,分分合合甜虐虐甜,最终达成了圆满大结局。   但男女主之外的角色就不那么幸运了,男配纷纷释然,女配个个败犬,小人齐齐炮灰。   俞觉内心长叹,他穿成的角色,却是一个连男配都算不上的炮灰,专为催化男女主情感升温而一路作死。   原主和他同名同姓,是H国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俞家的次子,俞家几代从商,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家底深不可测,尽管近些年有些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但依旧是百足之虫,是让普通家庭望洋兴叹的程度。   俞家家教森严,原主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却极为叛逆地养成了风流好色、浪荡不堪的脾性。   如果仅是好美色,偌大的俞家也不是经不起他百般折腾,但原主千不该万不该把心思打到玛丽苏女主身上。   原主的心思很直白,就是单纯地看上了女主的美色,想要上女主,但三番五次被霸总男主打断,原主逐渐暴躁,开始不折手段,最初只是灌酒骚扰调戏,后面逐渐离谱到绑架迷.奸,原主彻底惹怒了男主,动用各种门路迫使俞家放弃了原主,没有俞家的庇护,俞觉很快就锒铛入狱,25岁就惨死在了狱中。   但是,原主的命运却不是从遇到男女主才开始急转直下的,俞家对原主的管教很严,但上大学后鞭长莫及,原主结识了一堆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朋友,和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原主越发肆无忌惮。   虽然同样是富家之子,但原主这群朋友的家底很少有能比得上俞家的,和原主做朋友大多存着恭维的意思,不可避免生出艳羡妒忌的情绪。今天这个姜云的出现,便有这群朋友的手笔。   在原书中,原主被哄着喝了烈性c药,与眼前这个女人翻云覆雨玩了一天一夜才收场,第一次就如此猛烈,原主自此迷恋上了这种刺激到天灵盖的感觉,也似乎因为用药有了后遗症,之后几乎次次都要用药来刺激感官,玩的花样也越来越离谱危险,一度被那群朋友带进了字母圈。   在Y城圈子里,原主原本被称呼为俞少爷、俞少或者觉少,玩的女人多了,就开始有人调侃他为“睡爷”,其中多多少少存了看笑话看乐子的嘲讽意味,但原主分毫不觉,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放言要在一月内达成百人斩,一年内达成千人斩。   在俞觉看来,原主能次次挑衅男主的底线,除了酒壮人胆的作用,以及背靠俞家无所顾忌外,更多的是来源于原主即蠢又毒的秉性,原主根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一群心思叵测的朋友推波助澜下,一步步将自己推到无法挽回的深渊中。   在原主入狱前,原主的身体已经掏空到破败的地步,即使没有与男女主相遇,也早晚会死在一堆酒色之中。   俞觉慢慢吐出一口气,熟悉了原主的剧情,身体中那股难以平复的燥热烦闷也就有了缘由。   这是原主荒唐半生的起点,他是绝不可能重蹈覆辙的。   俞觉忍着浑身上下的难受,站直了身子,清冽的声线添加了一分冷静疏离,   “云云,抱歉,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姜云先是一愣,笑容收敛了些,语气明显带着些不满,但又生怕惹到对方,收敛着开口:“俞少,我都洗好了,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嘛?”   俞觉并不管她,他要立刻离开这房间,但迈出时才发现自己有些虚浮,摇摇欲坠的感觉让他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面。   整洁的衬衣被抓住一角,俞觉略感不适地垂眼看向姜云。   女人不知何时把浴巾蹭开了,露出姣好的身姿,她的脸上又爬上势在必得的娇笑,语气却含着委屈:“俞少,刚才我们一起喝的那杯酒,是不是有些问题啊,云云好难受。”   俞觉沉默不语。   姜云又开口:“俞少,我们是不是被下药了啊,听说中了那种药,不做.爱是解不了的,而且还会对身体有损坏。”   俞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纸团上,他伸出手,将姜云抓在他衣角的手一点一点掰开。   姜云感受到俞觉手心炽热的温度,被烫得浑身一颤,   “俞少,我们...”   俞觉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本正经地开口:“云云,其实,就在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已经解决过了。”   姜云愣住了,她顺着俞觉颇有暗示性的视线看向那两个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   “我洗澡明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怎么会...”   俞觉贴心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不好意思,因为那种方面也是第一次,所以快了些。”   姜云见他如此正经,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俞觉,勾着笑:“可是俞少,云云看你现在好像还是中药的反应啊,那种方法根本没有用吧?”   “而且这纸团,好像是刚刚我们进来时擦衣服用掉的,俞少你怎么能这么糊弄我呢!”姜云故作生气地娇斥道。   俞觉见混不过去,抿住唇角,微微下垂的眉眼流露着莫名的落寞,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云云,我刚刚那样说,本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你这样不依不饶,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吗。”   俞觉语气悲伤,神色困苦,似乎藏着什么隐痛,姜云被他骇住,脸上笑意敛去,小心翼翼地询问:“俞少说的是?”   俞觉以手掩面,“实不相瞒,我阳痿。”   作者有话要说:   俞觉:不要误会,我很正常   开新文辣,求收藏~~   推一下接档文《净化反派后我翻车了[快穿]》,本文写完接这本,有兴趣点专栏收藏一下呀   【文案】   谢沉是维护世界秩序与平衡的十位神明之一——掌管净化的神明   快穿世界发出警报,反派怨气值超出阈值,屡次威胁主角气运,数个世界濒临崩溃   九位神明前后出手,却纷纷铩羽而归,众望所托下,谢沉迈入快穿世界,执行净化反派的任务   由于技能太废,谢沉清闲了千万年,第一次执行任务,事情却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反派,还只是一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狼狗   谢沉兢兢业业,辛苦耕耘,把小狼狗养成了纯洁无害的小白花,心满意足地回家养老   回头才发现,自己维护的世界还是崩溃了   谢沉被不知名的世界力量所裹挟,再次落入已经净化过的世界中   他茫然地扫过束在脚腕上的锁链,和巨大的金色牢笼,最后看向困住他的男人   反派双目赤红,眼底疯狂肆意滋长,语气却平静到让人心惊:   “让神明留在身边的方法,我找到了”   攻视角:   荆戈重生了   他因为对抗世界意志,破坏世界的运行,受到惩戒,被迫回到起点,这时候,他一无所有,深陷泥沼   荆戈怀着无尽恶意,来迎接这位象征着世界法则的神明   他无比清楚,只要杀死神明,自己便可以摆脱世界意志的控制,重获新生   见到神明,荆戈后悔了   他不想要弑神,他只想,亵渎眼前的神明   PS:   高岭之花受vs疯批大佬攻   各种意义上的1v1,HE   暂定世界:   1.救赎被蓄意拐卖的家族次子   2.救赎被校园欺凌的天才少年   3.救赎中慢/性/毒/药的残暴皇帝   4.救赎被赶出师门的黑化魔君 第2章 偶遇   “什...什么?”   姜云差点失声,顿时愣住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俞觉身下,果然发现那里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   那杯酒是她和俞觉一起喝的,她还只喝了一小口,俞觉却将整杯都喝下去了。   给她药的林齐表哥说10分钟内就能起效果,而她现在体内也确实窝着一股邪火,烧得她欲.火焚身,能忍到现在没扑到俞觉身上完全是怕让这位少爷不如意了翻脸不认人。   俞觉的反应应该要比她大得多才对。   俞觉竟然......难道是真的阳痿?姜云有些不可置信,但想想俞觉虽然好色,但直到21岁都没有任何女人,自己也是因为想成为俞觉第一个女人才听了林少的话,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下药。   如果俞觉阳痿,似乎也说得通了。   姜云看向俞觉,那件校服又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俞觉最讨厌循规蹈矩,从来不穿校服,进房间的时候穿的根本不是校服衬衣。   再仔细看时,俞觉耳朵上戴的那只金色耳环也不见了。   姜云觉得诡异,但又想不明白,有些发懵。   俞觉却已经趁她发呆的时候挪到了门口,他几乎提不上力气,深吸一口气才猛地打开房门。   响动顿时让愣在床上的姜云惊醒过来,她手忙脚乱地用浴巾遮住身体,“俞少,你这是做什么!”   俞觉微微偏头,冷淡的表情与姜云印象中的俞觉截然不同。   “别跟过来。”   俞觉根本站不稳,扶着墙踉踉跄跄走了一会儿,隔壁的楼栋里嘈杂的歌舞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他想起来,原主这个时候21岁,是T大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和姜云的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性.事发生在学院学生自发举办的毕业舞会上。   他现在所在的是男生宿舍楼,刚才那个房间,是俞觉住的单人宿舍。   早知道就让那个女人出来了。   俞觉心里有些懊丧,因为学生大都去参加毕业舞会,现在这栋宿舍楼已经空了,现在回去又要和姜云纠缠,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暴力行事,估计很有可能敌不过姜云。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也没有带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正无措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俞觉吓了一跳,转身躲进了楼层的卫生间中,反锁上了门。   俞觉深吸了两口气,听了一会儿动静,发觉没有响动再传来时才放松了表情,微微带着些颓意,走到水池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俞觉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穿到了原主身上,可没想到,原主不仅和他同名同姓,连长相也分毫不差。   镜中的男生一副学生装扮,黑白条纹的衬衣和长裤衬得他身高腿长,俞觉原本以为,原主一贯的气质会影响到他的长相,   但很意外的,很是青涩,带着些少年人的纯粹,神情十分干净,和大学期间的自己并无二致。相比于原世界已经25岁的他,只是少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俞觉捏了捏掌心,打开水龙头,合掌接了些清水泼到脸上,清凉的湿意浇灌下来,燥热的感觉终于消退几分,但头重脚轻漂浮虚悬的晕眩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俞觉接了点清水,拍在额头上,用力捏了捏额心。   如今他身无分文,还没有任何联络工具,凭自己这状态根本走不了几步,要怎么离开呢。   他还想赶快去医院,也不知道那药会不会真对他身体造成损害。   反锁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俞觉心里一咯噔,果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俞少,你在里面吗?”   俞觉屏住了呼吸。   “俞少,你锁门干什么呀,我看你刚才走路都不稳了,要不要云云送你去医院啊!”   俞觉揪出一张纸稍稍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咖色的短发却已经被水打湿,不羁地垂在额角。他的动作很平稳,透着冷静,但心里却是没底的厉害,姜云一拍门,他心头就是猛地一跳。   他是不敢信这女人的,尽管说得很动听,俞觉却不认为如果他真的开了门,姜云会带他去医院。   在原书中,姜云玩得比原主还大,喜好脐橙喜好掌控,更偏爱一些窒息伤痛性.爱,女强男弱的状况更容易激起姜云的凌虐欲。   原主有两次都累到昏睡过去了,姜云还一直不停,直接把人磨破皮住了好几天的院。   如今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已经不像是单纯中c药的反应,但姜云却是这样认为的。   俞觉不敢保证自己出去,这个女人会真得像她嘴里说得那样,送他去医院。   俞觉有些困扰,稍微侧身,单手扶在洗手台上,疲惫地抬起另一只手将被打湿的头发往后顺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动作定格住了,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栋宿舍楼是Y城某富商专门赞助建立的,整栋楼全部都是单人宿舍,每间宿舍都配备有独立浴室、洗手间、阳台等,但住宿费比较贵,一般只有有条件的才在入学时申请入住。   宿舍楼只有两层,每一层两头都还有两间公共洗手间,每隔几小时就有阿姨来做清洁,因此地面、洗手台、每个隔间都干净得不像话,没有任何味道。   但不知为何,俞觉进来时,头顶照明的灯坏了一个,因此隔间区域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俞觉身体不舒服,意识又被门外的姜云吸引紧绷着,一直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这样转身时,俞觉才猛然发现,洗手间的隔间一侧,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虚靠着墙,身材高大笔挺,修身的西服衬得他宽肩窄腰,优越迷人,侧颜朗俊,线条锋利,英气逼人。   暖橘色的微弱光线落在他身上,笼上一层神秘的光泽。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垂在一旁,熟稔地夹着一只还未点燃的烟,他似乎一直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学生,锋利的眉上挑着,神色间残存着讶异,已经遗忘了指间烟只的存在。   察觉到俞觉的目光,男人也没有丝毫窥视他人的抱歉,薄唇微微勾起,对上了俞觉的视线。   男人的长相实在太具有蛊惑性,俞觉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下愕然的表情,浅色瞳仁染上冷静的光芒。   对面的男人随手将烟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中,他站直身子,从阴影与微光的交接线中走了出来。   他举手投足间自带优雅,又有一种迫人的气势,一步一步靠近俞觉时更将两人超过十厘米的身高差展现了十足。   俞觉绷紧了身体,漂亮的眼眸因那层距离感被打破的不适而带上了更深的疏离。   男人却停在了与俞觉相隔两步的位置上。他轻轻启唇,如古茗般醇香而低沉的声线流淌入空旷的空间里。   “看你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俞觉耳根微微发麻,他眨了眨眼,男人的神色并不像与他熟识,但话语却十分亲切,不像是在客气。   俞觉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回应,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姜云锲而不舍地开口:“俞少,你手机落在宿舍了,我帮你拿过来了,你开下门嘛,我好给你手机。”   被女人堵在厕所不敢出去,俞觉意识到自己这么怂的状态被男人一直注视着,多少有些尴尬。   男人不着痕迹地扫过他染上红色的耳尖,勾了勾唇,继续道:“如果不需要帮忙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罢,他作势就要抬腿走向门口。   俞觉怔了下,他意识到卫生间门原本是虚开着的,自己进来不仅关门还反锁上了,这么异常的行为会不会让男人误以为他是变态。   俞觉更加羞耻,见男人转身离开,他心里一慌,不经思考就下意识开口:“等...等等。”   男人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俞觉在他询问的目光下,冷静自持的表情有些碎裂,他一想到男人开门离开会留他独自面对姜云,心里就有些发憷。   但他现在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感觉越来越深,男人或许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俞觉咬了咬舌头,小声开口:“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男人彻底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直视着俞觉,“嗯,可以。需要我怎么帮你呢?”   俞觉怕他不耐烦,飞快解释道:“我身体很不舒服,但和门外那人有些误会,她一直纠缠让我脱不开身,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手机也不在,你能帮我打辆去医院的车吗?”   俞觉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又补充道:“先生你留个联系方式,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的。”   男人眉眼不知何时染了些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扫过俞觉微微发颤的细长双腿,温声道:   “不用客气,你跟着我,我领你出去。”   俞觉见他干脆应下,顿时轻松下来,看到男人先走,俞觉抬腿跟上。刚走一步,俞觉就往前一栽,堪堪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俞觉眼前发黑,浑身冒出一阵冷汗,周围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听不真切。   他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呼吸也有些困难,意识到自己根本走不动了,俞觉只好再次叫住男人:   “先生,你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2《非典型吸血鬼》,有兴趣收藏一下呀~~   祁郁是一个普通人类,家庭美满,事业有成,温文尔雅   但他却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在日日夜夜想象着如何死亡   他渴望流血,渴望受伤,只有血液流出身体的瞬间,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确认自己的存在   祁郁独身一人闯入血族的领域,想要体会那尖利的獠牙划开脖颈,滚烫的鲜血汩汩流淌的刺激   然而,慕名而来、蜂拥而至的血族却在闻到他血液味道的一刻,仓皇逃窜   祁郁这才得知,   他的父亲是地下沉眠四千年不死的恶魔   他的母亲是拥有最纯净血脉的血族公主   而他,是唯一可以行走在阳光下、拥有不死之身的隐性血族   祁郁不需要吸血,却需要通过被吸血来舒缓暴动的血脉   恶魔和血族都对他敬而远之,祁郁只好豢养了一只对非人类天生敌视、却被异化成血族的吸血鬼猎人   青年眼神凶恶又仇恨,毫不留情地将利牙刺进他的身体   祁郁浑身颤动,第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快感   青年在他的豢养下日渐强大不受控制   祁郁打算换一个重新豢养   但青年却舔舐着他最敏感的部位,低声诱惑:   我可以给你比被吸食血液更具快感的体验   PS:   1.极度病娇又纯又欲诱受vs年下饿狼攻   2.he,各种意义上的1v1 第3章 西装   俞觉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的人影,只能从光线的明暗变化中感知到男人转身回到了他面前,站定。   男人的目光落在俞觉因用力而泛白的指骨上,然后一丝不苟地扫过俞觉的脸庞,他的神色微微波动,但语气却未有丝毫变化,   “你还好吗?”   俞觉垂着眼,细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他没有去看男人的表情,摇了摇头,“不好。”   “我有点走不动了。”   身体状况的差劲有些超出了俞觉的预料。   男人看着俞觉,目光中的专注认真和语气的轻松形成了微妙的割裂感,只是俞觉并未察觉。   “嗯,”他似是斟酌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口:“那怎么办呢?”   俞觉咬了下唇,羞耻让他已经苍白的脸色被一层薄红覆盖,“可以...抱我出去吗?”   他舌头都有些打卷,却还是飞快补充,“当然,背也可以。”   男人听到这番话,呼吸一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和抗拒,果断应了下来。“没问题。”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身上一贯的气势让俞觉条件性紧绷起来,但他意识到现在是自己在请求对方帮忙,绷紧的身体又放松下来,他清晰地咬字:   “谢谢。”   男人唇角微动,但没有说什么,他弯下腰,修长有力的胳膊穿过俞觉的腿弯,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打算将俞觉抱起来。   俞觉却伸手抓住男人的胳膊,男人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因为他对男人的请求实在太多,俞觉这一次开口反倒没有之前那么艰难,“我不想让外面那个女人看出来是我。”   男人很有耐心,面对他这种细枝末节并无所谓的要求也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颔首应了一声。   他先是站起身,动作流畅地将那身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手腕上,然后又重新弯下腰,按照刚才的动作轻轻松松地将俞觉抱了起来。   俞觉眼前还黑着,并没有看到男人这一连串的动作,直到独属于成年男性的雄性气息瞬间攻城略地,将俞觉整个笼罩起来,俞觉才猛然意识到,男人抱他竟然是用的公主抱。   眼前原本微弱的光线暗淡下去,男人将脱下的西装外套盖了过来,遮住了俞觉的整个上半身。   俞觉脸上有些烧红,侧脸便能碰到男人被一身单薄衬衣覆盖着的紧实肌肤,他无心冒犯男人,只能微微僵着脖颈不敢动作。   但男人腰间的肌肉却更加不可忽视,温度隔着一层衣料传过来,俞觉被烫得有些发颤。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身上的味道意外的清澈,萦着淡淡一股清香,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本该残留的烟味。   俞觉心神混乱不堪,这样的距离对素未相识的两个男人来说,还是过于亲近了,他甚至有些庆幸刚才补上了最后一句请求。   男人检查了一下盖在俞觉身上的外套,确定将他整个上身连带额发都遮掩住才迈开长腿走到门口,略一抬手打开了门。   姜云还堵在门口,她身上简单套着红色吊带,身材火辣,眼眶里泛着一层水光,低头摆弄着手机,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顿时惊喜地迎了上去,艳声唤道:   “俞少!”   姜云看清楚走出来的男人,顿时将还未尽的话咽了回去,愣在原地,飞扬的神采瞬间碎裂,有些木讷地开口:   “何...何...”   男人的余光带着一层冰封的色泽,有些危险地在姜云身上掠过,姜云顿时吓得浑身一抖,识趣地把说了半句的词再次收了回去。   被男人这么一看,姜云原本燥热的身体瞬间冰凉,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错开与男人的距离.   她不敢将视线大摇大摆地放在男人身上,却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窥视的欲望使她不由自主地微微扬眉,将目光落在了男人怀中抱着的人身上。   虽然被昂贵的西装外套很好地掩饰住,但那熟悉的白条纹黑色校服长裤以及颇具辨识度的身形还是暴露了这人的身份。   俞觉被男人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稳稳地固定在怀中,从衣料的褶皱可以看出,俞觉的额头贴在男人胸前,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距离。   姜云面对这幅画面有些惊疑不定,她今天并不是第一次碰到男人,就在半小时前,她被俞觉半搂半抱拖进宿舍时,男人就靠在宿舍楼的拐角,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从旁边经过。   对方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回国半年就将整个Y城搅得天翻地覆,成功入主现如今如日中天产业渗透整个H国的景耀集团,再加上那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姜云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瞬间就直起腰,挺了挺胸,但一旁的俞觉连旁边有人都没发现,色眯眯地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去揉她的胸。姜云各种场面都见惯了,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丢脸,脸色通红地往男人那边瞄了一眼。   她本来也不算特别清醒,但这一眼看过去,姜云发昏的头脑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整个人都被骇住了。   男人并没有给她分毫的眼神,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俞觉身上,神色起初是冷漠的审视,在看到俞觉对她动手动脚后,瞬间冷凝下来,锁定在俞觉精致却淫邪浑浊的眉目间。   男人微微眯起眼,黑曜石般的瞳仁中一瞬间流露出类似厌憎、失望又或是仇恨的情感,不知是不是在商场中杀伐太久的缘故,姜云竟然从那样的神态中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五官本就深邃、线条极为锋利,铺上这样的神态,更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自己的仇敌撕咬殆尽。   不过那样的感觉只有一瞬,男人很快将那抹外漏的情绪收敛回去,不咸不淡地扫了姜云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云从未听说过俞家和俞觉与这位有什么交集,生意上似乎也没什么往来,她潜意识认为或许是俞觉和男人有什么私怨,毕竟俞觉这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格很容易招人仇恨。   男人已经没了身影,姜云手脚发凉,但一旁的俞觉还不知不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吻着她抵开了宿舍门。   姜云回想起那一幕,又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心里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她感觉怪异,无比的诡异。   这种诡异的感觉又特别熟悉,她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刚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俞觉一身校服坐在床边,看向她时,微红的双眼透着丝丝迷茫,俞觉的瞳仁是浅色的,认识那么久,姜云从未注意过那种干净浅淡的颜色。   他像是发生了什么蜕变,让姜云那一刻生出了惊艳和心动的感觉。   可那时候,也是一样的诡异。   姜云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因为男人有些危险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过,姜云顿时回过神来,收回已经有些发愣的目光。   男人没有马上离开,在她面前站定,托着俞觉腿弯的手往上抬起,伸到她面前。   姜云不解,仰头看他,男人只是暗示性地往她手心一扫。   她立刻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跟自己要俞觉的手机呢。姜云面对他有些害怕,尽管男人现在仅是有些气势压人,并没有上一面时那种生冷恶感。   姜云慌乱地将手机递给男人,男人接过手机,也没说一句话,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姜云松了口气,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良久回不过神来。   男人的怀抱很舒服,俞觉感觉自己慢慢恢复了视力,耳鸣也减弱了,但其他方面还是难受得厉害,他感觉已经被男人抱了好一会儿,明显已经出了宿舍楼走了不少距离。   夜晚凉风阵阵,空气清新,但俞觉感受到的,仍然是男人有些发烫的体温。   他想了下,闷声询问:“她没有跟过来吧?”   男人停下脚步,回他:“没有。”   俞觉几乎是贴在男人胸前,能够清晰感受到男人发声时微微鼓胀的胸腔,他沉默一会儿,又问:“我们现在到哪了?”   “已经出了校门。”   俞觉哦了一声,顿了顿,“那你把我放下来吧,再麻烦先生你帮我打辆车。”   “好。”男人微微弯下腰,让俞觉平稳踩到地面上,才松开手,却没有退开,虚放在一指之隔的距离处。   俞觉果真还是飘的,略显狼狈地想要抓住什么稳定身体,男人恰到好处地伸出胳膊,被对方有些用力地握住。   俞觉将盖住头顶的西装小心拉下来,水润的双眼抬起,对着男人抱歉地笑了笑。   男人没说什么,转身看向路边刚刚掉头正缓缓驶过来的一辆黑色汽车。   俞觉站稳后就松开了手,也跟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他很快就发现开过来的并不是出租车,俞觉不会开车,对车也没有研究,并且夜色下在他的角度也看不到车的标志。   但即使作为一个门外汉,他也能看出这辆车车身流畅,造型颇具美感,隐隐透着奢华。   车停定后,司机走了下来,是一位穿西装,戴眼镜,十分干练的青年,他走到身旁的男人面前,恭敬颔首,称呼道:   “何董。”   作者有话要说:   【可公开的情报-身高】   俞觉:176   何秩:189 第4章 按摩   “去市中心医院。”   “好。”青年司机干脆应下,走过去替他打开车门,立在一旁等候,从头到尾都目不斜视,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被叫做何董的男人微微侧脸,语气温和,“走吧,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去医院。”   “......”   俞觉这下更不好意思了,他原本的请求是让男人帮他叫辆车,帮忙付一下车费,这样之后也好算,方便还他人情,结果对方直接让自己司机开车送他,还一副要陪他去医院的架势。   不过想到他在这之前已经做了让男人把他从宿舍楼卫生间抱到校门口的事,那就已经不是可以用金钱可以还的人情了。   况且,被称作何董,以及举止言行,俞觉都能看出,男人并不是缺钱的人,用钱来还人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俞觉还是简单客气了一下:“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我也要去中心医院附近,正好顺路。”   俞觉点了点头,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何先生。”   男人微笑不语,示意他上车,俞觉走过去,钻进车里坐下后发现男人也打算从这边进来,就扶住皮椅往里挪了挪,让出大半位置。   男人坐进来,等在一旁的青年替他们关好车门,转到前面坐到驾驶位缓缓启动车子。   俞觉不怎么喜欢坐车,他很容易晕车,车里稍稍有一点异味都能让他头晕,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基本上只坐家里的车。   他也不喜欢烟味、酒味……各种刺激性的味道。   俞觉坐稳后,发觉车上味道很干净,略带柔顺的清香,司机虽然看着年龄不大,开车技术却很老练,车子行驶得异常平稳。   这让他慢慢放松下来,看到坐在一旁的男人将手放到右胳膊上轻轻按压,位置正好是抱他时搁在他腿弯下面的地方。   原主和他长相身形都完全一样,虽然已经算比较瘦的了,但毕竟是成年男性的骨架,也不可能像女生一样柔软轻盈。   又是全部体重都压在男人身上,抱了那么久,即使男人放下他是没有丝毫气喘,手臂酸痛疲累也是必然的。   俞觉顿时羞愧起来,他主动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是胳膊酸疼么?要不我帮你按一下吧?”   男人手指一顿,他本是垂眸正坐着,听到俞觉的话便微微侧脸看过来。   城市路边的灯光扑朔着,阴影和光亮在他脸上交替出现,让人有些分辨不清他的神采。   男人启唇:“你身体不是不舒服吗?”   “嗯,但坐着还好,这点事还是能做的。”   男人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道:“那好啊。”   他将衬衣的袖子往上折起,露出小臂,撑在腿上。   俞觉往他那边靠了靠,伸出手指放到他小臂上,开始了仔细但毫无章法的按摩。   他手指颜色很浅,是有些病色的苍白,与男人健康的肤色相比整整白了一个色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俞觉心情有些微妙,似乎穿书也并没有对他的体质改变什么。   他很快发现,男人的小臂肌肉硬邦邦的,他捏了两分钟就开始感觉费劲。   而且这种触感有些奇怪,因为男人的肌肉并不像健身房刻意练出来的那种有些夸张的肌肉,即使是那种,平时也不会硬到这种程度。   俞觉想起来,男人抱他时,很好地蛰伏在衬衣下的腹肌也是这种触感,硌得他难受。   倒有些像身体紧绷时形成的僵硬。   俞觉不由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男人,他目视前方,神色还是一贯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怡然,但却微微有些神思不属。   是因为陌生人的触碰有些抵触和不自在吧?俞觉瞬间就感同身受了,他也非常不喜他人接近,哪怕是亲近的人,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今天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他是绝不会请对方帮忙的。   这样想着,俞觉的声音也软化下来,“何先生,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不然肌肉一直绷着,按了不仅没用,还会起反效果的。”   对方一怔,然后应声道:“好。”   顿了一下,他又开口:“你之前给别人做过按摩吗?”   俞觉摇摇头,“没有啊。”   男人往后轻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勾唇,“那你还挺厉害的,按得很舒服。”   俞觉也很高兴,他高兴的是男人帮了他这么多,他终于能用这种方式稍微还一点人情了。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虽然男人肌肉放松下来,但他按着也不是多轻松,几分钟过去,消耗一多,他额头慢慢冒出了点虚汗,眼前又发晕起来,视野中像盖了一层马赛克。   俞觉晕晕乎乎地,手下动作不停,但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男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他按住俞觉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在俞觉听来已经有些缥缈,却依旧生动悦耳。   “好了,我已经不酸了,你靠过来休息一下,医院马上就到了。”   俞觉心慌地厉害,他从来不是愿意吃苦受罪的性格,对于这种五感都要被剥夺的恐怖状况的,他有些茫然和恐慌。   在原世界里他父母是暴发户,做的还是实业,常年不在家,见面的次数少的可怜,身边也没有亲近之人,他也不是主动示弱的性格,遇到什么病都是自己默默处理。   管家阿姨都是父母派过来监督管教他的,像是机器一样,不被动不主动,看他一个人处理,还会向父母夸他独立。   听到男人关切的声音,俞觉鼻翼有些发酸,同时忍不住唾弃自己,竟然被书中的陌生人感动到了。   俞觉太慌乱了,也顾不得其他,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但他没有靠过去,只是靠在座椅上休息。   男人看他因为这个动作挪远了距离,皱了下眉,但没再说什么,指尖敲在窗棱上,“靳森,开快一点吧。”   这话是对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年说的,他并没有看后座上两人的举动,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应下男人语气带着焦躁的命令,修炼到完美的淡定表情被惊讶所替代。   很快就到了市中心医院,红色的十字下,匆匆来往的病人和陪同神色各异,嘈乱的环境却衬着气氛沉重。   靳森将车停好后,快步下车走到后面打开车门,男人率先走下来,弯腰,凑近神情有些恍惚的俞觉:“我抱你下来。”   俞觉已经很混乱,看不太清男人,听到的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也搞不清自己现在能承受多少,本能性地拒绝:“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   他挪到车门口,一脚踩在地面上,将身子探了出来,果不其然,他另一只脚还没踏出去,整个人就往前栽去。   男人一把接住了俞觉,俞觉难受地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男人扶住俞觉的腰,往上猛地提了提,有力的手臂压在俞觉的腿上,直接拦腰把他扛了起来,转身大步往医院门口走去。   靳森看着这一幕,神色惊疑不定。   俞觉已经记不清进医院后发生了什么,只清楚是男人替他打点了全部流程,自己只在昏昏沉沉中向医生描述了一下症状,等清醒时已经坐在病床上。   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流入他的身体。   这是间单人病房,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房门的毛玻璃外映着两个人影。   俞觉坐起身,看着手腕上的白色的医用胶带,微微有些出神。   不一会儿,站在门外的两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以及陪了他一晚上的...何先生。   年轻医生长得很英俊,他走到俞觉床边,开口:“你醒了啊。”   “嗯。”   年轻医生微笑:“我叫林遇,你可以叫我林医生。”   “林医生好,辛苦你给我看病了。”   “不用客气,本职工作嘛,”他翻看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几张检查单,“你这情况我看过了,基本上就是低血糖。”   “...低血糖?”   “对,你之前没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他在原世界也是低血糖,但没有这么厉害过。   但关键问题根本不是这个,是...他不是因为c药才这样的吗?   “你这次比较严重啊,身体损耗很大,差点就休克了,一定要注意饮食,是多久没吃饭了?”   俞觉忍不住问道:“林医生,就只是低血糖吗?”   “什么叫就只是,这已经很严重了。”   俞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我身体...没有其他异常吗?”   林遇最不喜欢轻视任何病症的病人,见他态度很温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原本已经严苛起来的语气就松了下来,他拿着检查单,“目前来看,是没有其他情况的,不过你身体比较弱,平时除了注意饮食,还要多加锻炼。”   俞觉见两人脑回路还没接上,虽然有那么些难以启齿,还是开口道:“林医生,我好像喝了一杯带烈性c药的酒,你没检查出来吗?”   林遇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吐出了简短却非常表明情绪的字眼: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可公开的情报-讨厌的东西】   俞觉:刺激性的味道   何秩:嘈乱的环境 第5章 电话   林遇翻出血液检测单子,仔细核对了一遍,“我也给你做了血常规检测,没显示有什么药物含量啊?”   “再者说,你说你喝了酒?”   “嗯。”俞觉点头,他自己是没喝,但这个身体的原主在他穿书前可是喝了不少酒的,这点不仅可以从姜云的话里听出来,而且他记得原书对原主这次喝酒量的描述是“喝得烂醉如泥”。   因为原主到大四基本没有课了,玩得很疯,几个月前因为调戏新入学的大一学妹,被辅导员告到了原主父亲那里,原主父亲一怒之下,打了他一顿,一直禁足禁到现在。   好不容易借参加毕业舞会的理由出来放风,原主当然是要好好放纵一番,正好那群狐朋狗友中有想看他笑话的,就在他喝的其中一杯酒中放了c药。   俞觉补充:“而且,我还喝了不少。其中一杯是带着c药的。”   林遇看他的表情顿时一眼难尽起来,他不再看检查单,将手背到背后,往前迈了一步,仔细观察俞觉的表情。   又问道:“你大概是多久之前喝的酒?”   俞觉认真想了想,犹豫道:“我没注意时间,但就是在遇到何先生前喝的,大概有一个小时?”   林遇见他不确定,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询问:“他说的你知道吗?他一个小时之前喝了酒?”   男人略一沉思,开口:“我从见到他到现在确实是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我看是你抱他来医院的吧?他说当时喝了不少酒,那不用检测闻也是闻得到的,你当时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吗?”   男人看向俞觉,俞觉正略微抬头,有些茫然地注视着他,他扬眉,淡声道:“好像并没有闻到什么酒味。”   俞觉慢慢睁大了眼睛。   “但是我...”俞觉想要小声质疑,但刚开口就将话咽了回去。   他意识到,喝酒中药都是他根据书中的描述做出的判断,他穿书过来已经是这之后的事了,他并没有在清醒有意识的状态下,目睹他自己这幅身体当时的经历。   但检测结果和医生的话,以及何先生的描述才是他正在经历的现实。   林遇叹了口气,又转头过去,语气带上了安抚:“听到了吧,实际上,你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些思维混乱、口齿不清了,约莫是当时的影响,现在还没怎么恢复,记忆出了暂时的差错。”   “而且这白纸黑字仪器检测出来的结果也显示你没喝酒,也没中药,这总不会是骗人的吧?还是你觉得我作为医生,平白无故会做欺骗患者的事吗?”   林遇脾气很怪,说着说着就有些上头,语气带上责怪,在察觉到一旁略有些凉意的视线后才猛地刹住了车。   俞觉垂眸:“林医生,是我不对,我确实有些混乱,可能是真记错了吧。”   林遇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好,有些讪讪的摸了摸头,“唉,最近找茬的患者太多了,也是我语气太冲了,没吓到你吧?”   俞觉看着有些低沉,摇了摇头。   “那你身体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感觉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你再躺一会儿吧,等输完这瓶葡萄糖,也没什么不适,就可以了。然后适量吃点清淡的食物。”   “平时一定要规律饮食,也不能暴饮暴食,像今天这种情况可别再有了,虽然是低血糖,严重了也会危及性命的。”   俞觉朝林遇看过去,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抹轻淡的笑,苍白的脸庞瞬间勾勒起夺目的色彩,“谢谢林医生,我记住了。”   林遇正对上俞觉的目光,不自觉愣了下,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绕到病床另一侧替他调整了一下点滴。   “行,你先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让护士过来给你拔针。何秩你跟我出去开点药。”   俞觉正在想和原书中原主的经历出入,被搞得有些混乱时,突然听到了林遇叫出了男人的名字,一下被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但因为正在走神,他只听到林遇叫了两个字,但没听清叫的具体是什么,抬头时,林遇已经走到门口,下一秒就开门出去了。   男人还没走,他走到病床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手机,放在俞觉枕头边,“你的手机放这了,我出去一下,你如果想睡就再睡会儿。”   “......好。”俞觉没多说什么,看着男人走了出去。   他以为男人能把他送到医院,已经是陌生人能帮到的极限了,但男人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一直待到了现在。   明显他入院治疗的各种手续、费用也是他解决的。   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替他拿回了手机。   是当时出卫生间的时候,从姜云手中要过来的吗?俞觉不是很清楚,也根本没有察觉到。   男人的体贴和细心让俞觉慢慢温暖起来,他想着一会儿男人回来,要主动要一下男人的名片,不论以任何方式,一定要好好答谢他今天的帮助。   一声躁动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俞觉被这声音刺得眼皮一跳,伸手拿过一旁正在震动的手机。   上面显示着一通正在拨进的电话,备注是“老头子”。   应该是原主的父亲。   俞觉想了想,往右划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俞觉!!你在做什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暴躁的声音中气十足,俞觉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才仔细听着对方的声音。他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反而平声静气地反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睡的女人都他妈找上门来了,你还敢在那说怎么了?!”   对方越说声音越大,看样子气得不轻。   “刚放你出去一天你就敢惹出这样的事来?俞觉你是嫌上次没打断你的腿打得轻了是吧?你是直接把我之前说的话忘了,还是根本没听进去!你是觉得我不舍得真动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第三条腿一齐打断了,关在家里,以后再也不能出去兴风作浪!”   俞觉本来神色平淡,但听到最后,尤其是对方说要关他,脸色微微一变。   他开口:“我没有睡女人。”   对方一顿,怒火继续烧着:“没睡?没睡人家怎么敢找到家里,还拿着你出去时穿的外套,甚至连你今天干了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是叫姜云吗?”   “......对。”对方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撒谎都不打草稿是吧?知道是谁还否认?”   俞觉本来还不确定,因为c药那事和原书的出入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认知,本来他是清楚原主第一次就是和姜云做的,这么一错乱后,他不知道原主会不会之前真的睡过女人。   但是这个时间点,又是姜云找过去,他就能确定了,因为自己穿过来的时候他和姜云还没有发生关系,这是他本人所经历的现实。   “我真的没和她睡。”   “还嘴硬是吧,人家上门就说,要你负责,不负责就把你做的丑事爆出去,你现在是想让我俞家在整个Y城丢尽脸面是吧!”   对方油盐不进,显然是原主已经消耗尽了对方的一切信任,俞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一个小时到不了家我让秦叔带人抓你回家!”对方留下这话,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俞觉顿时有些头疼,轻呼出一口气,他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划了下屏幕。   本来还有点担心不知道原主的手机密码会用不了这只手机,但设置的是指纹开锁,他食指一按上去,屏幕就解了锁。   俞觉先看了下通讯录,联系人备注都奇奇怪怪,没有看到有原书中涉及的重要角色,他想了下,原主现在应该还没有碰到过男女主。   他顿时松了口气,原主最后在狱中惨死,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不断跑到男女主面前作死,他不想重蹈覆辙,下决心一定要远离男女主以及他们身边一切重要助攻。   幸而现在一切还没开始。   除了姜云那个麻烦,以及原主结交的那一堆朋友,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俞觉思考着,中间护士进来帮他拔了针,过一会儿,男人走了进来。   俞觉收回了思绪,看着男人将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   “林遇说你要吃点东西,我下楼选了几样,你看喜欢哪个,简单吃一点吧。”   俞觉从刚才就觉得男人和那个林医生应该认识,现在听到他男人直接叫他的名字,更有些好奇了,但毕竟是他人的私事,他也没问什么,点点头拿起袋子里的食物。   男人看他胃口还可以,等他吃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公司里有点事,就先走了,我让司机靳森留下,等林遇确定你可以出院了,让他送你回家。”   俞觉放下食物,“何先生,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吧,今天太谢谢你了,以后何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帮忙。”   男人看着他,神情有些异样,他淡笑了一声:“好啊。”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俞觉面前,俞觉接过来,和男人道了别,目送他走出去,才低头看向那张名片上注明的名字:   何秩   烫金色的两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俞觉却陡然一颤,名片轻飘飘地落在了发白的被子上。   俞觉失神地看着,莹润的眸子不加掩饰地透出惊疑和慌乱。   因为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受到的温暖一瞬间被剥离,整个人像被推进了冰水中,手脚一点点失去了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何秩   何秩...俞觉读出了这个名字,心情几乎是瞬间跌到了谷底,糟糕透了。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在原书中出现并不多,也并不是男主的败犬情敌之一,在这样的玛丽苏言情小说中,没有情感上的箭头,何秩可以说是连男四号都算不上。   但俞觉对这个角色印象却非常深刻。   何秩从关系上来说,是男主贺易深的表叔,也就是贺易深奶奶苗玉之妹,苗菀的独子。   按理说,何秩比贺易深只大了一岁,年纪相仿,又都涉足商场,应该有不小的竞争关系,正所谓一本小说中只允许一个霸总的存在,两人本该势同水火。   但并不然,因为何秩的母亲所在的苗家,以景耀集团为根基的产业与贺家相比,不遑多让。   何秩母亲苗菀是一个商场女强人类型的女性,但他父亲是大学生物学教授。   苗菀是女性,何秩又是异姓,直接继承苗家产业势必有很多苗姓亲族不满,苗菀为了历练何秩,很早就让何秩剥离出苗家,独自发展。   等他羽翼成熟后,正好处在景耀被家族各方势力盯上岌岌可危的时候,何秩恰逢此时归国,一举翻云覆雨,运筹帷幄间将景耀捏在了手中。   而男主贺易深则采取了更为稳健的发展路线,他是贺家独子,何秩掌权时,他还做着分公司的总裁,只等一切成熟后,从父亲手中接过贺家产业。   两人发展阶段不重合,瞄准的东西也不一致,情爱上何秩也是有名有姓的角色中为数不多没看上女主的人,自然和男主没什么冲突,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尚可。   这样一个出场不多、脱离主线的人物,俞觉却无法不感到忌惮和警惕,因为,何秩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场,都裹挟着这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对于原主的无尽恶意。   原主也算是男女主感情深入的一大助力了,多次以下作的方式去跟男主抢女主,当然次次以失败告终。   其中有一次,俞觉丧心病狂地绑架了女主,想要和女主玩一出小黑屋囚禁play,他这次计划很足,藏得很隐蔽,男主时间久了一直找不到女主,就去求助了何秩。   最后抓到了原主,女主当时受到很大惊吓,男主虽然气愤,但为了安抚女主,就拜托何秩帮忙教训原主,但又顾忌着和俞家当时还不错的关系,也让何秩注意一下度。   结果何秩直接找来了十几个夜场的女人,让她们和当时为了助兴吃了药的原主玩,他就在一旁放了张办公桌,漠然处理公司里的文件。   原主本来就玩得大,毕竟第一次就是一天一夜,但中间好歹是有停歇的,这次不然,何秩不叫停,那群女人就一刻不敢停地玩他。   原主完全兴奋不起来了,何秩就再让人给他喂药,等俞家终于发现原主不见上门来要人时,何秩也完全不松口。   这样过了三天,何秩才把人送走,经此一事,原主是完全废掉了,他心里又愤怒又扭曲,想让俞家给他主持公道。   但不说当时原主已经完全失去亲人的爱怜,仅凭着一个姓氏和血缘才没有被抛弃,就当时这件事来说,也是原主绑架在先,原主根本没有公道可辩。   虽然俞觉自己没有经历这些,原主更是自作自受,但俞觉还是觉得恐怖,因为何秩在原书里根本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设,一路摸爬滚打,对人对事都有些漠不关心。   而且他和男主关系虽然不差,但也没到冒着惹恼俞家的风险出头出到这个份上的地步,而且男主当时还提醒他别太过火了。   俞觉觉得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但原主不然,他自己废掉后几乎进入了癫狂的状态,脑回路也有点不正常,他更看不惯男女主在一起了,直接在男女主婚礼上想要强上女主。   俞家怕他再惹事,再也不让他出门。   这里可以看出,原主虽然受到近乎所有人的嫌弃,但俞家到底也没有真正抛弃原主,但三个月后,俞家却突然放弃了原主,将他赶出了俞家。   这里已经进行到原书大后期了,描写并不清楚,甚至可以说是混乱,只是隐约透露出其中有何秩的手笔,但这里还没有直接的证据。   失去俞家庇护,原主做的肮脏事顿时藏不住了,锒铛入狱后,也没有一个人出来保他,甚至探视他的都没有。   但不久后原主就迎来了一位探视的客人,以为迎来了生的希望,即使看到探视的人是何秩,他也没翻脸,像条狗一样哭求何秩救他出去。   那天何秩对原主说了什么,原书根本没有说清,只是描述,原主在何秩离开后,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书中原主命运几次跌落都透着和何秩脱不了干系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何秩,原主下场也会很惨,但绝到不了惨死狱中的地步。   俞觉之所以能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原主虽然招惹了很多仇,但能构成威胁的主要来自男女主。   而男主贺易深出身富贵,又是家中独子,没受过什么挫折,对付人手段虽说锋利,但绝不会像何秩这么阴狠,做得这么绝。   原主彻底走向死亡是在俞家放弃他之后,原因虽然没说清,但俞觉猜测可能是血缘方面。   如果不是这方面有问题,以俞家之前对俞觉那种纵容程度,几乎犯了再大的错,俞家都是明罚暗保,替他擦了无数的屁.股,最后却能毫不犹豫丢了,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是何秩的手笔,那这手段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直接拿捏住了原主命脉。   这就是俞觉感觉神奇的地方,原书何秩那么对原主,如果不恨到骨子里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这么整他,但偏偏根本没有描写何秩出于什么缘由这么做。   当然不是不能理解为为男女主出头,毕竟从剧情来看,何秩可谓是一大金手指,是一把锋利的屠刀,可这样解释对原主的赶尽杀绝,逻辑未免有些勉强。   他只能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剧情,比如原主睡女人不小心睡到了何秩的真爱,又或者原主做了什么间接导致了何秩真爱的死亡。   别怪他猜得离谱,如果不到这种地步,那他真觉得……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吗?   原书中何秩这种莫名其妙的针对行为本就非常诡异了,结果他一穿书,就碰到何秩,对方还绅士温柔地照顾了他这么久...原谅他实在不能感觉荣幸或是庆幸,他只有后怕。   因为描述实在是太少了,何秩可以说是相当神秘的角色,俞觉根本无法想象今天何秩出现的动机。   真的是碰巧遇到,城市中陌生人的温暖吗?   俞觉又想到一个问题,对方是在学校碰到他的,而且是学校男生宿舍,何秩早就毕业,还出国呆了几年,到底是怎么碰巧出现在那里,又碰巧和他遇上的。   如果是那可怜几率的巧合还好说,如果不是,何秩见他,不会是原主在他穿书前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了吧?   不然有什么理由出现在那里,原书中有描述的原主和何秩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那次绑架事件中啊。   这么一联想,俞觉顿时感觉浑身清凉了不少,原书中何秩是个不苟言笑、以冷漠示人的角色,结果这一路来,他都对着自己笑了几次了。   何秩那些轻淡却温柔的笑意瞬间在俞觉这里添了一层不怀好意。   俞觉看着床上躺着的那张名片,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他安抚了一下心神,往最坏的方面想完后,他又开始自己安慰自己。   如果真是巧合呢?如果什么都还没发生呢?   哪怕是已经有了无可挽回的事,那也是他穿书前原主的事,他大不了去跟何秩坦白,自己不是原来的俞觉,虽然有可能被当做推卸责任的借口,他还可以求饶啊,比如当牛做马,比如……   俞觉想不下去了,他觉得太屈辱太灰暗了,如果真的已经惹了何秩,就算他服软求饶,估计男人也只会加倍羞辱他,最多让他死得体面些。   但这些也都是他的猜想,想多了也无益,而且原主那边还有姜云那里惹来的麻烦需要处理,俞觉只能将这件事先放一放。   他盯着那张名片看了看,然后捡起来收进了他的口袋,收拾好和林遇确定没问题后,他走出了病房。   何秩的司机靳森就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见他出来,站起身看过来。   俞觉心情复杂,一看到他就想到棘手的何秩,俞觉心情顿时又糟糕起来,他没说话,沉默地离开。   靳森跟了上来,“俞同学,何董让我送你回去,你可以说一下地址。”   俞觉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对上靳森的视线,微微笑着:“靳先生,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在今天之前,见过吗?”   靳森一愣,他不知道俞觉为何有此一问,摇头:“没有见过。”   俞觉笑意加深了些,漂亮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彩,眉尾微微上翘,“也是啊,今天真是太谢谢你和何先生了,对我这么热情,这么善意,我都感动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两位,也做过善事,才能在今天得到这么多帮助。”   靳森还是有些莫名所以,他附和了一下:“这不算什么的,都是何董的意思。”   “……嗯,以后你和何董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回报你们今天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靳森:这...不至于吧?   感谢在2021-08-15 00:00:00~2021-08-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一瓶八二年的雪碧 11瓶,颍川 1瓶 第7章 反思   俞觉用词十分夸张,听起来都有些阴阳怪气。   靳森感觉到他语气有点怪,实际上他感觉今天自己老板也很怪,平时明明寡言少语,冰冷不近人情,今天在车上却那副表现,差点惊掉他下巴好吗?   靳森摸不透,但作为老板的助理兼司机,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只要是上班时间,无论老板在不在身边,无论是不是在公司之内,他都要维护老板的形象,不说不利于老板的话,更要主动为老板树立光明伟大正义的形象。   于是,靳森斟酌了一下用词,认真回应俞觉:“何董听到俞同学这番话,一定会非常高兴自己的善意得到了珍视。”   “不过,何董心地善良,心肠柔软,帮俞同学也是发自内心,自然而为,你也没必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俞觉从他说第一句话笑容就消失了,听到后面更是眼角微微抽搐,他在这之前和靳森没有交流,但对他利落干脆回应何秩的命令,一路老练的开车技术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没想到单独交谈起来,竟是这个调调的,为什么他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闭眼吹呢。   可俞觉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何秩今天所作所为,如果仅从表面去旁观的话,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心地善良、心肠柔软”了。   这也是俞觉矛盾本不愿意再去深思的地方,但被靳森这么一点,他又多了些想法。   何秩今天帮他这个忙,往小了说,可以是热心市民送低血糖患者就医,往大了说,甚至能算是救了他一条命了。   他将林遇的话记得很清楚,他这个低血糖,严重了是可能休克甚至丧命的。今天他虽然没到那个地步,但也切切实实昏迷了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何秩,他或许就直接昏在被自己反锁的卫生间了,是生是死就很难说了。   俞觉一点痛都忍不了,更惜命惜得要紧,所以他刚醒过来,听到林遇说强调他这情况有多严重,俞觉心里除了后怕,就剩下对何秩的感激。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何秩,是那个在原书的情节中对原主赶尽杀绝的何秩,他是打算倾尽自己所有所能,去报答对方的。   但是,直到现在,俞觉才开始反思,难道知道了他是何秩,就要改变自己的决心和行为吗?   可男人帮他救他的事实没有改变,而且这才是已经发生的,是他作为俞觉所经历的,不是吗?   他为什么要将何秩对原主的所作所为视同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而理所当然地选择去忽视何秩对他的恩情呢?   哪怕原主在书中也对他人做了那么多的恶,他也从来没有直接将那些罪孽当做是自己所为,有一点的心理负担出现。   明明都是现在尚未发生的事,他为什么没有一视同仁去看待。   这不就是所谓的双标吗?   只要他没有证据证明,何秩今天是有预谋地接近他,所有的帮助都是为谋害他做准备,他就没有理由以个人的立场去抹去对方帮助他的事实。   俞觉审视过这些后,神情都清明起来,他又带上一点笑容,“还请靳先生能再次转达一下我对何先生的谢意。”   靳森点头,“那我送你回去吧。”   俞觉却拒绝了,“今天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我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靳森见他态度坚决,倒也顺其自然,他想到何秩的嘱托,又叫住俞觉:“俞同学,何董说,他走得有些急,让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俞觉一顿,对何秩主动要他联系方式的行为感到一丝怪异,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拿出手机,“你说一下号码,我从这边拨过去吧。”   他不知道原主的号码,只能用这种方式委婉遮掩过去,好在靳森没有什么异议,照他说的做了。   靳森接到俞觉的电话,挂断后没有立刻保存,反而直接复制了号码,打开叩讯将号码发给了备注为“老板”的联系人。   俞觉:“......”   倒也不必这么敬业。   靳森:“你的扣讯账号也是手机号码?”   “......不记得了,要不我扫一下你,直接加一下?”   “那好啊。”靳森立刻打开二维码,举到了俞觉面前。   俞觉扫码点了申请,又看到靳森通过申请后,下一秒将他的名片推给了“老板”。   电子名片被推过去,意味着他和何秩建立了真正的联系,复杂的心情从俞觉与靳森告别一直延续到走出医院。   俞觉站在医院门口愣了会神,终于想起来他是要准备打车回俞家,他手指按着屏幕,正要找下叫车软件,突然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知道俞家的具体位置。   而且,原主手机的支付密码他也不知道,身上更是一分现金都没有。   俞觉想了想,找出刚刚原主父亲拨进来的通话记录,打了回去。   原书中似乎提过,俞父名字是俞天图。   响了两下,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俞天图的怒气一点也没有消减的趋势,暴躁吼过来:“打电话干什么!还有多久到?”   俞觉等他声音暂歇,才轻声道:“爸,要不你让秦叔来接我吧?我在市中心医院。”   对面听到这,沉默了下,声音变低了,“你怎么会在医院,不是去参加舞会了吗?”   俞觉:“有点低血糖,来医院看看。”   俞天图沉默得更久了些,嘟囔着自言自语:“低血糖?不是都好几年没......”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俞天图火气终于降了些,语气干巴巴的。   “嗯,已经没事了。”   “那我让秦叔现在过去,你在那等着吧。”俞天图又是直接挂了电话。   俞觉清晰感受到俞天图态度的变化,正如书中描述,虽然严苛,但对原主还是关心在意的。   背后的医院投射出冰冷的光线,深夜的微风吹得俞觉有些发凉,他不由得回想起已经还给何秩的西装外套,以及那宽阔温暖的怀抱。   他轻叹了口气,看着依旧车来车往的道路微微出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拿在掌心的手机又亮了起来,是原主备注少见的没有奇怪称呼,用了原名的人。   “秦越”,想来就是俞天图口中那个秦叔了。   “小觉啊,秦叔到了,你在哪个位置呀?”秦叔的声线很成熟,说话速度比较慢,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温柔耐心的男性。   “秦叔,我在医院正门口那条路往右走一点。”   “哦噢,我看到你了,你等我绕一下过去。”   “好,不着急的。”   两分钟后,俞觉面前缓缓停下一辆白车,车窗落下来,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笑着唤他:“小觉啊,赶紧上车吧。”   俞觉点头,他一坐好,秦叔就转过头来伸手递过来一方薄毯,“赶紧盖身上暖一暖,这个时节外面很冷的,容易感冒。”   “好,谢谢秦叔。”俞觉接过来,柔软的毯子包裹住双腿,吹得有些发麻的位置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秦叔转身开车,从后视镜里瞧了瞧俞觉,柔和的脸庞上露出些微疑惑,他开口问道:“小觉啊,你什么时候找出来这套校服的啊?我记得你都很久没穿过了吧?”   俞觉藏在毯子下的按压指尖的动作一顿,他不动声色地反问:“是吗?”   秦叔没察觉什么异常,“对啊,今早你出门时,不是穿得那件黑绿蓝三色的皮衣吗?”   黑绿蓝三色的皮衣......俞觉想了想,觉得原主还有很多他超出他认知和接受范围的地方。   “哦,那件在学校弄脏了,我借的其他人的。”   秦叔恍然,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和俞觉说话,“小觉啊,俞先生跟我说你低血糖又犯了,现在好点了吗?”   “已经没大碍了。”   秦叔唉了一声,又絮叨着和他聊天:“秦叔记得,你上一次因为低血糖晕倒还是高中那会儿的事,当时我们都没发现,还是来家...那个小伙送你去的急救,那次可把我们吓惨了,俞先生还愧疚了很久。”   秦叔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见俞觉没什么反应,才又说下去。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俞先生都不敢让你独处。结果到高中毕业那会儿,你生了那场大病,病好后以前那些毛病突然都不见了,我们也慢慢放下心来。”   “结果这次......幸好你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俞先生......”秦叔没再说下去。   俞觉心下了然,看来俞天图也是真真切切地爱着这个儿子的。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俞家,俞家是切切实实的富贵,所在的这套别墅,比他原世界那个家庭为撑面子购置的别墅,华贵不少。   而且装潢布置,无论别墅外部还是内侧,都深深体现着别墅主人不俗的审美。   俞觉跟着秦叔走进去,别墅上面几层都关了灯,只有一层的客厅还亮着,他一走进门,就看到四五个人在客厅里坐着,熟悉的女人被另一个女性搂着肩膀,低声啜泣着。   其他人默不作声,气氛沉闷。   听到开门声,坐在沙发上脸色紧绷的中年男人立马站了起来,拿过沙发上的靠枕扔了过来。   一声呵斥直接将女人的哭泣声吓断了。   “你还有脸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日更   俞觉(jue,二声)   感谢在2021-08-20 09:13:54~2021-08-21 11: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s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蠢货   “......”   俞觉接下那方抱枕,有些无奈地开口:“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明明来之前那通电话里已经没这么暴躁了,怎么现在又发了火。   不过火气明显要比电话中收敛了许多,但配上那张威严冷肃的脸,气压依然很足。   女人的哭泣声又响起来,断断续续地,听着就有些喘不上气来,想来已经哭了很久。   俞觉顿时了然,稍微理解了俞天图的感触,待在这样的气氛下,想不暴躁都难,可不要找个出气口。   俞天图长相很硬朗,他板着一张脸,斥责道:“你还敢顶嘴?还不赶紧过来给我解释清楚。”   俞觉走过去,视线与坐在俞天图一旁,相貌也极为出挑俊朗的青年对上,青年看他的目光略微透出些诧异。   俞觉几乎没什么表情,错过青年探究的视线,看向低着头缩在对面沙发上的女人,淡声道:“姜小姐,你怎么来了?”   姜云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哭了起来,哭声高了好几个分贝,她低着头没看俞觉,倒是旁边安抚姜云的女人抬起头,瞪着俞觉,愤愤不平地开口: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对我们云云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俞觉:“这位女士是?”   “林玫,姜云的妈妈,你叫她林阿姨吧。”俞天图在一旁介绍。   俞觉点点头,“林阿姨,不好意思,我真不清楚。”   女人一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对云云负责吗?”   “那阿姨你倒是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云小姐负责啊?”俞觉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你......你夺了我女儿的清白,现在倒装起没事人来,就打算这么赖掉是吧?还问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俞觉附和着她点了点头:“嗯嗯,说的对,我心里是该有点数,就是不知道,你今天带你女儿过来,究竟是自己心里没点数,还是心里没点数啊?”   这话一出,围观的几个人脸色各异,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更是直接将目光落在俞觉身上,打量着。   “你!”林玫年纪应该不小了,眼角纹路很明显,但穿着打扮都很精致,风韵犹存,她被俞觉堵了一次,暗骂了一次,脸色已经有些骇人,也不再与俞觉来回,直接朝着俞天图抱怨:   “俞先生,你说要让你儿子回来,给我们母女一个说法,结果现在是什么,你儿子就这个态度,你也一声不吭,这让我们母女还能做什么?”   “你们俞家家大业大,势力庞大,我们惹不起,就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但你们俞家养出这样的儿子,小小年纪睡了人家女孩子,不说负责了,连认都不认,这样的家教如果传出去,名声还会好听吗?”   林玫的话正中俞天图的痛脚,他一向最为头疼的就是,俞家家风已经极为正经,出来的几代人都凛然秉正,   偏偏俞觉却放浪形骸,这些年即使对他管束很严,也依旧没拦住,给俞家添了不少饭后谈资。   但俞天图却与俞觉料想中的反应有些差距,听到这话虽然也是脸色极差,却没直接对着俞觉发火。   俞觉想了想,   或许是原主早已经让俞家抹了不少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俞天图和坐在沙发上表情没有丝毫起伏的青年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看向俞觉,木着一张脸,硬邦邦道:   “俞觉,你刚刚说那些什么意思,再说清楚一点,态度端正一点,措辞直白一点,让人家听明白你心里哪来的那点数,人家母女又怎么没数了。”   俞天图抄着教育的语气,又将俞觉刚刚嘲讽姜云母女的话十分正直地重复了一遍,听得坐着的两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俞觉乖巧认错:“是我太委婉了,阿姨,我直说了,我今天确实和姜小姐厮混了一会儿,也发生了一些肢体性亲密接触,但和姜小姐上床,玷污她的清白这件事完全是凭空虚造,莫须有的事。”   “不过我也要和阿姨确认一下,你所说的夺了你女儿的清白,是指接吻这种事吗?如果要我对此负责,那我也不会推脱。”   俞觉说着说着,倒有些感谢原主留下的那些烂摊子了。   “不过要是这样就要娶你女儿的话,那我要娶的人都有些数不过来了,据我所知,姜小姐也不是初吻吧?”   “实在要结婚的话,不如我们搞个形婚?也不妨碍我把亲过的其他女生娶回来,当然,我也不会阻止姜小姐同时嫁给其他男人的。”   “不过这证肯定是不能领了,一方面我不想犯个重婚罪进监狱,一方面,我还没有遇到自己的真爱。”   俞觉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淡淡的,很自然地说出来,仿佛在认真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当然这些都只是口嗨,可对方却明显被他的语气姿态给唬住了。   这种程度的羞辱可比刚才那两句心里没数效果更爆炸。林玫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胸前起伏很大,几乎气昏了头的模样,颤着手指着俞觉骂道:   “你就仗着人没证据证明所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早就听说你是个蠢货草包,今天一看还真是!”   “你也不想想,要真那么点事,我们至于丢下脸皮来你家让这么多人看着闹吗?”   俞觉眼尾微挑,“这么说,你有证据?”   俞觉看着林玫,余光却落在缩在沙发上的姜云身上,姜云抖着肩膀,低垂着头,整张脸都被长卷发遮住,让人看不清神情。   这样看去,就是一副遭受欺凌,又懦弱胆小不敢言语的模样。   可俞觉印象中的姜云,可不会出现这幅作态。这还是今晚直接在洗手间门口堵他的那个姜云吗?   相反她母亲咄咄逼人的模样倒有几分姜云的做派影子......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但姜云应该是最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上床的人,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来这里的底气。   林玫哼了一声,“当然!而且这证据还是你们俞家的人提供的,你想赖也赖不掉!”   林玫这么一说,俞觉倒真的有些惊讶,神情微怔。   这一瞬的失神在林玫看来当然是心虚了,她得意地朝另一个方向开口:   “俞大少,你也该说两句了吧?”   林玫看向的,正是那个坐在沙发一角一直默然不语的英俊青年,俞觉从“俞大少”这个称呼得知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俞天图的长子,原主的哥哥,俞庭。   他的五官与眉眼都与俞天图很像,只是线条要柔和许多,多了一些清隽朗逸的气质。   他与俞觉对视了一秒,而后对着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生开口:“小漾,你说一下吧。”   被叫做小漾的女生长相很年轻,大概只比俞觉大了两三岁的模样,她往前走了一步,“刚刚我对姜小姐做了检查,姜小姐身上的确有发生性关系后的痕迹,以及一些轻微的撕裂伤。”   一旁的林玫等她说完,立刻对着俞觉吼起来:“听到没有,这可是你哥哥的人做的检查,做不了假,你都把云云弄出伤了,你还......你还......”   林玫变得哽咽,掩面哭泣起来。   俞家这边几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但也没说话。   只有俞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阿姨,你别着急哭啊,小漾姐这些话只能证明的确有人和你女儿上了床,但没有证明那个人就是我啊?”   “如果你女儿不是自愿的,那的确是件悲伤严肃的事,可你这要是哭错对象,不弄得大家都尴尬吗?”   林玫一听,瞬间抬起头,怒瞪着俞觉,“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想赖掉?”   俞觉又看了一眼姜云,桃花眼中溢出一丝透着冷气的浅笑。   他今天太累了,也不想和两人再车轱辘下去,直接道:“既然你这么确信,那肯定也乐意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了?”   “小漾姐,你检查姜小姐的时候,有没有收集她身上残留的那个男人的体.液?”   陈漾立刻明白过来,看向俞庭,俞庭略一点头,陈漾便开口:“收集了。”   “那就劳烦小漾姐拿去做个DNA检测,看看和我的是不是能对的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   俞觉得到肯定的回复,又看向林玫,微笑道:“阿姨,你觉得这样如何?这么检测出来,我想赖也赖不掉。”   林玫被他一挑衅,顿时跳脚:“检测就检测!到时候你如果再推脱不负责,我们姜家就算冒着破产的风险,也要告你性侵犯!”   “够了!”   已经哭哑了的女声出现,打断了林玫正在说的话,林玫愣住了,看向抓住她衣角的女儿。   姜云抬起头来看她:“够了,妈,别说了,也不要去检测了,不要再追究了。”   林玫坐下来抱住姜云:“云云,你是不是害怕了?你别怕,姜家虽然不如俞家势大,但也能护着你的。”   “这种事让了步,别人只会更欺压你。”   一旁“仗势欺人”的俞家老小:......   姜云却摇摇头:“妈,我不是......真的不用送去检测的。”   林玫见她这样,立刻又变了脸:“你怎么能这么怂呢!现在理亏的、该害怕的都该是他们!你在这当什么缩头乌龟?”   林玫又要起身,姜云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声音高了几分,随即又弱了下去:   “我可能......可能记错了,当时和我发生关系的,不是俞觉。”   作者有话要说:   何秩:和很多人亲过,还要娶她们回家? 第9章 脸面   这话一出,偌大的客厅出现了持续十秒钟的沉默。   林玫吵到憋红的脸几乎是瞬间阴沉了下去,她反抓住姜云的手腕:“姜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到这时候了你再跟我说这个?”   “你再好好想想,你和谁上的床还能搞错吗?”   “我当时喝了酒,意识不清,所以记不清了,是后来同学告诉我看到我和俞觉一直待在一起,我才认为是他和我睡的。”   “但俞觉既然这么肯定,那应该就不是吧。”   林玫:“都有人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了,那怎么就不是了,他这么肯定,就是看你这样,让你动摇否认,你看结果出来他还能得意吗!”   “他这种人说的话你能信吗?”   林玫的手劲很大,捏得姜云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想抽出手,却被林玫捏得更紧了,疼痛和斥责让她脸色也难看起来,忍不住大声吼出来: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别闹了行吗?”   林玫见她这样,更火了,也顾不得有俞家人在旁边看着,直接甩开姜云:“那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是跟谁睡的啊?我拉下脸来人家家里给你讨公道,你就这样在背后给我捅刀子?”   被问到这,姜云却撇开了脸,不说话了,表情有些难言。   林玫被气得大口喘气,“又不说话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又窝囊的女儿!”   这话明显戳痛了姜云,她躲闪的目光立刻凶狠了不少,直视着林玫:“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林玫没有意识姜云这句话的深意,她只在意姜云骗了她:“好啊,你知道是谁,还让我在这给你出头,你这存心想让我丢脸是吧?”   姜云却对这些话无动于衷,冷着脸平静道:“和我睡的,是林齐。”   俞觉明显感到,姜云说出林齐这个名字后,周遭几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他自己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林玫反应更大,她本是站着,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后一秒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惨白下去,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力气,跌坐了下去。   双唇颤巍巍的,她失神道:“姜云,你怎么能、怎么能......”   姜云一改刚刚的畏缩,冷冰冰道:“不要脸是吧,但是,妈妈你知道吗?是林齐给我下了药,是林齐起了色心,强迫我跟他上的床!”   姜云只挑了两个事实说出来,并没有全部坦白其中的来龙去脉。   实际上,她在目送俞觉和何秩离开后,药效就反复上来了,难耐地走出男生宿舍楼后,就遇上了林齐。   她浑身发软,直接撞到了林齐身上,林齐看清她的脸后,轻浮地扶住她的肩膀调侃:   “哟,云云你怎么这就出来了?看来我们俞小少爷不行啊?”   “你快跟我说一下,俞觉的滋味咋样啊?”   她软烂如泥地靠在林齐身上,听到他提到俞觉,顿时想到洗澡后看到俞觉的那个画面,脑海里都是香艳的想法,身体的反应更大了些。   林齐的话她是听进去了,却不想着回答,姜云直接向林齐求救:“表哥,我那药没解呢,那药是你买的,你知道怎么解吗?”   林齐打量了她两下,笑呵呵道:“能怎么解啊,当然让男人来解喽?不是吧,俞觉连这点也做不到?”   姜云有些急了:“没其他办法了?”   林齐摊手:“没有。”   姜云为难了一会儿,直接说了:“那表哥你去帮我找个男人过来行吗?”   姜云这会儿还不知道林齐已经对她起了色心,直到被扛起来扛到他宿舍床上放下,林齐也压了过来。   她反应过来,惊恐道:“你干什么?”   林齐把她衣服扒了,无谓道:“这不是有现成的男人吗?还找什么。”   姜云推不开他,她虽然和林齐一样都是没什么下限的人,但基本的伦常还是有的,但显然林齐不是。   “你是我表哥,你爸是我舅舅,你这是乱.伦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你就不怕你爸打你?”   林齐顿时嗤笑起来,“他比我搞得还厉害呢,他敢打我,我直接告诉我妈,让他净身出户。”   姜云没话说了,两人谈话的中间林齐已经到处在她身上碰,弄得她浑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脑海中也凌乱起来。   林齐:“你要真害怕,我戴套就是了。”   “......”姜云也不清醒,竟一时被这个说法说服了,放纵之后,体内药效褪了,她才慌乱地爬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她仓皇错乱地回到家,虽然整理了衣服头发,但一直神思不属,还是被林玫看出端倪,质问她跟谁上的床。   她不敢说是林齐,想到林齐跟她介绍那个药时,说那药喝一点还好,喝多了会让人记不清药效发作后发生的事情。   她说是俞觉,林玫阴沉的脸瞬间一喜,马上拉着她来俞家。   当看到俞觉的那刻起,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大约是错误的,俞觉很清醒。直到俞觉提出要做检测,她心里终于有了底。   今天来俞家,是完全错误的决定。   而林玫的不依不饶,更让她退无可退。   姜云红着眼,质问林玫:“你说我不要脸,说后悔生我,那你怎么不去问问林齐要不要脸,不去问问舅舅,看他到底后不后悔生这个儿子!”   林玫呆了一呆,然后一巴掌抬起来,扇到了姜云脸上。   姜云脸上瞬间留下了猩红的指印,她偏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林玫根本不敢去看俞家人的眼光,事情演化到这里,变成了与俞家毫无关联,完全是他们林家和姜家内部的丑事。   如果俞家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他们也不用在Y城继续待下去了。   但刚才闹的那一出,她们已经完全把俞家得罪了,林玫性子要强,现在也拉不下脸来求俞家原谅她。   林玫脸色僵硬,她把姜云从沙发上扯了下来,也不和俞家人交流,低声道:“走。”   于是拉着姜云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林女士,你和你女儿把我俞家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就想这么走了?”   俞天图背着手,身板挺直,话语自带威严,他朝秦越递了个眼神,秦越立刻让两个保镖走过去,堵住了林玫和姜云的去路。   林玫咬紧牙根,神情恨恨,接着又松弛下来,转过身看向俞天图,抿出丝勉强的微笑:“俞先生,那要我们怎么做,您才能放我们母女两人回去呢?”   俞天图也没有弯弯绕绕地,直接开口:“给俞觉道歉。”   俞觉眨了眨眼,他没想到俞天图会这么说,真是护短护得厉害,他心里不由得对原主又生出了一抹艳羡。   林玫脸色却更僵硬了,她本想着,既然俞天图都已经提了,那她顺坡下驴直接给他服个软面子上也能说得过去。   可哪里想,俞天图却让她给俞觉道歉。   俞觉是什么人啊?名声在Y城的圈子里都臭成那样了,人人嫌弃,除了姓俞以外,哪里值得她这一声道歉了。   但她又不得不开这个口,因为俞天图已经指明了,而且只是道歉,就能解决今天这么一出闹剧,可以算是轻饶了。   她如果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林玫看向俞觉,眼里露出一抹愤然,而后诚恳开口:“俞小少爷,今天是我冒犯了,对不起。”   她踢了一脚姜云,姜云看了一眼俞觉,对方神色淡淡,就如那时一般,没有因环境而沾染任何浓烈的情绪。   她心有不甘,低下头,闷声道:“对不起。”   林玫在一旁开口:“今天的事,能不能请俞先生能不能对外保密,毕竟也是在俞家发生的......”   “你有什么立场来提这个要求吗?”俞天图沉声开口。   林玫顿时语塞,她自觉羞辱,正要拉着姜云离开,姜云却站在原地不动。   “还不快走?”   姜云没理她,她的目光全部落在俞觉身上,冷冷道:“如果你家里人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把你今天那个秘密告诉所有人。”   俞觉讶然,随即反应过来,柔和漂亮的眉眼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开口:   “你想说,就说吧。”   姜云抿起唇,一旁的林玫嘟囔着把她拉走了。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父子三人和秦越。   俞天图忍不住开口:“俞觉,你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姜云手中了?”   俞觉微笑:“可能是我阳痿的事吧。”   旁边三人齐刷刷露出夹杂着震惊、忧愁、同情等多种感情的复杂眼神,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俞天图率先走过来:“没关系的,让你哥改天给你看看,肯定能治好的。”   一直少言的俞庭也在一旁点点头。   秦叔直接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抚。   俞觉倒不觉得有什么,这本来就只是当时为了应付姜云而随口胡诌的借口,他对外人的言论也不是特别在意,哪怕姜云把这事传了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天太晚了,都先回去休息吧。”俞天图试图缓解尴尬,说完后主动回房间了。   俞觉刚要动就想到,他不知道原主的房间。   他淡定地向秦越开口:“秦叔,我房间有点乱,能让人跟我过来整理一下吗?”   秦越点头:“其他人都睡了,我跟你过去吧。”   “辛苦秦叔了。”他面色如常,平静地跟着秦越上楼。   走到第二节台阶,从林玫母女走后就一直靠着扶梯边的俞庭突然叫住了他。   “小觉。”   俞觉侧了下身,看向俞庭。   俞庭开口:“我记得,你去年年底的时候,打了三个耳洞,怎么现在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俞觉:啊,这 第10章 伤疤   俞庭看着俞觉的目光很温润,没有什么攻击性,却十分透彻,像是透过这身皮囊,将他的灵魂揪出来,审视了一番。   俞觉是很懵的。   俞庭说打三个耳洞的人,指的当然是原主。   但他现在穿到原主身上,按道理说,只是灵魂换了,壳子还是那个壳子,怎么会出现丢失原主身体的特征这种情况。   而且还是耳洞这种身体部位上难以短时间清除的特征。   俞觉渐渐产生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但思绪很混乱,一时也理不清,再加上俞庭还在一旁看着他等他回答,沉默久了,更让人觉得奇怪。   但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他对上俞庭的目光,有些不解道:“耳洞?我没有打过耳洞啊,是不是我一直带着耳夹,让你误以为我打过耳洞了?”   俞觉目光真挚,桃花眼流露出真切的迷茫和无辜,被这样极具蛊惑性的眸子看着,让人根本无法生出质疑的想法。   俞庭微愣,而后偏头错过了这样的目光,“但我记得......”   “哥......”俞觉突然放软了声音,轻声唤了一下。   他平日的声线都是都是有些清冽却疏远的,像是冬日的山泉,清澈见底,也冰冰凉凉让人不敢触碰。   此刻却涌上了丝丝甜意,主动拉近距离,带着亲昵讨好的意味。   俞庭浑身一僵,已经躲开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放回去,他眼中倒映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瞳仁微微缩紧,张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丝丝颤抖:   “怎......么了?”   俞觉察觉了他这有些异常的反应,但他脑海里只想着赶紧从现在的对峙中抽身,也没有太过留心。   “我今天好累啊,有什么事,哥哥可以以后再跟我说吗?”   俞觉知道自己这是明晃晃的躲避和讨饶,生硬又直白,但他也别无他法,俞庭的疑问他根本无法回答。   他也不确定这样有没有用,但心里隐约觉得,俞庭会吃他这一套的。   俞庭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微微抿了抿唇,看向俞觉的目光却少了刚才那抹质疑,温声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也是哥哥在医院见的病人太多了,一时记混了。”   “小觉既然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晚安。”   俞觉也松了口气,他回了一声晚安,跟着秦越上了楼。   秦越打开原主的房门,开了灯,俞觉刚走进去,就差点被房间过于亮眼的明黄色配色闪花了眼。   卧室空间实际上很足,东西虽然多,但放置也算整齐,但一眼看过去,却总让人觉得凌乱无比,甚至都有种无从落脚的感觉。   秦越在一旁问他:“小觉是觉得哪里乱,秦叔来整理。”   整个房间都很乱......俞觉当然不会这么说,他本来也没有让秦越帮他整理的意思。   “秦叔,我想了想,时间也很晚了,你又出去接了我一趟,也该休息休息了,今天就不用整理了,明天再说吧。”   秦越犹豫了下,也没多嘴,点头道:“那好,那秦叔就先回去了,小觉你也早点睡吧。”   秦越替他关好门,走到楼下,却看到俞庭还在扶梯旁站着,似乎在发呆。   他轻声开口:“大少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俞庭回神,沉默了一会儿,问秦越:“秦叔,你有没有感觉,今天小觉和平时很不一样。”   秦越思考了片刻,“的确是不太一样。”   俞庭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怀念:“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觉像今天这样向我撒娇了。”   “是啊,小少爷从......”   他还没说完,就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有些激动地与俞庭对视。   而俞庭的目光中,也露出了同样的了然。   “......”   俞觉看着秦越离开后,去与卧室连通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就平躺在了原主那张铺着蓝橙色床单的大床上。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浅色的瞳仁里划过幼燕离巢般的迷茫和不适。   俞觉本来已经很困了,但因为俞庭那句话,一瞬间扑散了所有睡意,精神宛如拉扯过度的弹簧,想松懈也一时松懈不下来了。   俞觉伸手捏了捏耳垂,光滑而柔软,没有任何后天留下的痕迹。   他穿到原主的身上,最大的不适本该源自这俱并非自己的身体,但俞觉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感触,就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自己的身体......   俞觉那个有些萌芽的想法突然生出根茎和枝叶来,变得清晰可见。   他眸光微动,从床上下来,走到衣帽间的落地镜前,再一次仔细打量这副身体。   在镜中之人的注视下,俞觉将穿得整整齐齐的丝绸睡衣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体追求完美,哪怕有一些磕磕碰碰弄伤了,他都会认真涂药恢复,不愿意在身体上留一点伤痕。   但在高三那年,他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虽小,却让他整整昏迷了一星期,醒来后才知道自己肩膀后侧,靠近蝴蝶骨的位置被碎玻璃插了进去。   医生虽然给他做了处理,但昏迷一星期里没有亲人在身边细致换药,最后还是留了疤。   彻底恢复后,那块疤并不明显,只有两个指节的长度,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更白更粉一点,触碰时会微不可察的凸感。   因为当时那块玻璃刺进去得太深了,后面几年俞觉用力活动肩膀时,还会偶尔出现痛感。   俞觉侧过身,将肩膀那块位置暴露在镜子反射的范围内,他偏过头,眯起眼睛去看。   那两指节长度的疤痕闯入俞觉的眼眸,令他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放在手中的睡衣。   他突然就将今天所发生的的所有异常串联了起来,从姜云第一眼看到他时,那句“怎么换了校服”,到林遇医生诊断他并未像原书所说一样中c药。   再到俞庭发现他,并没有原主所打的耳环。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原因,一个事实。   镜中映出的这个人,就是他本人,身体是他,灵魂也是他。   不是依附于他人,不是借用他人的身体,不是所谓的魂穿,这就是完整而独立的,他自己。   俞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他一丝不苟地穿回睡衣,回去躺了下来。   一切的困境都有了突破口,像是穿过漆黑的隧道,终于看到了光明。   俞觉做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决定。   既然他不是原主,只是一个与原主同名同姓,在某一刻被拉入这个世界,恰巧落进了原主的时间线中的外来者。   他并不需要承担原主的过去,也不需要承担原主的未来,包括家人、朋友以及仇人,无论是责任还是负担,是给予他人的,还是被给予的,都与他毫无关联。   原主在未来的命运,与男女主、与何秩的纠缠,就没有了思考的意义。   他要与原主剥离开来,在这个世界里重新开始生活。   俞觉闭上眼睛,没有管床头柜上放着的频繁跳出消息提醒的手机,沉沉睡下。   第二日。   俞觉起得很早,梳洗过后,就有女佣在门外轻轻敲了门,喊他下去吃早餐。   俞觉跟着女佣下了楼,走到独立餐厅里,看到俞天图和俞庭已经入座,餐盘中的早点也都吃了一半。   两人对他这个点出来都表现出了诧异,俞天图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闷声别扭地开口:“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俞庭对着俞觉温和一笑,如初夏清晨的暖阳,和煦又让人心感舒适。   俞觉“嗯”了一下,顺着女佣的指示走到自己位置上坐定,他拿起餐具,却没有动。   俞天图和俞庭吃饭都很安静,餐厅里只有轻微的用餐声,柔软的晨光透过一层厚玻璃,在地面上落下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虽是静谧,却萦绕着温馨的氛围,两人表情都很轻松,带这些晨起的懒意,这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家庭早餐。   但在俞觉的记忆里,连这样普通的场景,他都没有经历过。   他虽有父母,见面的机会却少到可怜,唯有的几次见面,还是他们要求自己出席各种酒会,从席间碰到,两人也只会冰冷地询问他究竟有没有做好各种礼仪,有没有给他们丢脸。   印象中,他都是一个人吃早餐的。   俞觉再次对原主生出了艳羡的情感,但也只是艳羡而已。   他没有打算将此据为己有。   如果他是穿到了原主的身体上,那他还有着因占用别人的身体,而对他所接受的馈赠负责的理由,他也该考虑,如何在将来去回报俞家生养原主的恩情。   但如今却不同了,俞家父子像亲人一样看待的,是原主。与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联。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接受来自父子二人的亲情。   不说他不是原主,即使是原主,俞家父子也在将来的某个时刻,抛弃了对方。   而那个理由,他已经做过猜测,很大可能,就是原主并非俞家之子。   假设他的猜测为真,那么,就可以得出,俞家人能毫无保留去爱的、能毫无底线去护的,都只是俞家自己的血脉,都建立在亲情的基础上。   原主和他们一起共度了这么多年,最后都没有留情,何况是他这么一个外来者呢。   如果他去欺骗,到时候真相揭露,撕破脸面时,或许比原主当初,更为惨烈。   俞庭见他迟迟没有动筷,抬眼对上俞觉有些飘忽的视线,“怎么了,小觉?是今天的餐点不和胃口吗,要不要让赵阿姨再去做一份?”   俞觉摇摇头,他放下了碗筷,“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俞天图也抬起了头:“什么事?”   俞觉抿了下唇,看向俞天图,语气轻缓却掷地有声:“我应该......不是您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照片   俞觉说完这句话后,餐厅里连仅有的进餐声也消失了。   光线没有发生一丝变化,却能明显感到,偌大的空间里气氛一瞬间被拉至了冰点。   俞觉却仿佛并未察觉氛围的突然僵硬,他继续道:“我知道这可能很难以置信,但是,这就是事实,如果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   “砰!”   俞天图直接将筷子摔到餐桌上,脸色铁青,“俞觉!你敢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俞觉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对比俞天图游走在暴怒边缘的状态,以及俞庭的沉默,俞觉仿佛局外人一般沉静异常。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您也听清了,不是吗?”   俞觉没有打算将自己穿书的事情说出来,这不仅是他最大的秘密,而且这种离奇又不科学的事实说出来,很可能对方会连带将他所说的其他内容也视为玩笑。   不仅没有任何效果,还可能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小觉……”俞庭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俞天图直接打断了。   他呵呵冷笑了起来:“可笑我经过昨晚,还以为你变乖了,还想着以后要对你态度好一点,不能太过严厉。结果这还一天不到呢,你就又恢复了那副鬼样子!”   俞天图越说越气,手中的叉子几乎要被捏变了形,他也无知无觉,愤怒让他两条胳膊都颤抖着。   这副状态实在有些可怖,俞觉忍不住开口:“你先冷静一下,我没有故意气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你不是我俞天图的儿子这个事实吗?俞觉!我看你是脑子坏了,你是不是我俞家人,我会不知道,要用你来告诉我?”   俞觉抿唇,他坐在椅子上,语气依旧平淡:“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荒唐,但是,做了亲子鉴定后,一切就会清楚的。”   “那之后,我也会离开俞家,不会带走一分财产,前面这21年的养育之恩,我也会一点一点还清。”   听着俞觉过于冷静的话,俞庭不禁皱起了眉。   俞天图显然也听出俞觉并非实在玩笑,直接把椅子往后一提,站了起来:“还打算净身出户是吧?你是在羞辱我还是羞辱你自己,就你这样,你离了俞家,你能活过一星期我都算你厉害。”   “还是你觉得我俞天图养不起你这废物了!要上赶着逃跑!”   俞觉仰视着俞天图:“你这样说,还是把我当俞家人,但我的确不是你的儿子,离开俞家不是情理之中吗?”   “俞觉!你还敢再说这混账话!我看你是不记得我之前告诫过你的了,俞庭,你告诉他,他之前给我承诺过什么!”   俞庭看了一眼俞觉:“你17岁的时候不是也像今天这样,突然跟父亲吵着说不是他的儿子,后面就向父亲保证了,不会再提‘我不是你儿子’这种话。”   俞觉有些惊愕,他不曾料想,原主竟然说过这种话,那他是知道还是也怀疑过自己不是俞家人吗?   但在原书中,却并没有留下这种痕迹。   俞庭说完,俞天图紧接着开口:“俞觉,你不承认是我儿子,不愿意当我俞家人,你这么说,对得起你妈妈吗?”   俞天图怒火中烧,对俞觉一遍一遍的重复那些话到达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他高声把秦越叫了进来。   秦越一进来,就发现了三人情绪的不对劲,犹豫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让人抓着他,跟我过来!”俞天图恨恨开口,说罢,直接大步走出去了。   秦越自然明白过来俞天图这副架势是要做什么,心下一慌,与俞庭对视了一眼。   俞庭无奈地摇了摇头,秦越只能按照俞天图的吩咐让两个保镖抓住俞觉,跟了过去。   俞家这座别墅有点像是庄园,占地面积有10多亩,整体建筑风格比较现代,但唯独只有一处,像是几十年前的院落给精心保留了下来。   小院房子都是精修木房,并没有住人,但时常打扫,干净又古朴,走进来就萦绕着一股木香。   俞觉被两个保镖抓小鸡一样压着胳膊给带了过来,一路处于蒙圈的状态,直到在院子中间站定,惹人沉醉的木香绕于鼻翼,俞觉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正好看到俞天图打开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一个暗红色木盒,拿出了里面的鞭子。   俞觉微微睁大了眼,心下有些不妙的感觉。   俞天图示意两个保镖把俞觉往前带了几步,透过屋檐遮下的阴影,恰好能看到里面摆着的几列木牌。   俞觉明白过来,这里是俞家的祠堂。   都说俞家家风严谨,像是几十年代的大家长风范,俞觉扫了一眼俞天图手中拿着的鞭子,对这一点有了更深的理解。   俞天图:“把他给我摁到凳子上。”   保镖对俞天图的命令说一不二,也并不顾忌俞觉是俞家二少爷的身份,直接拿来一旁的长凳,将俞觉摁了上去。   俞觉到这时候都还是懵的。   他不知道为何还在置身事外,仿佛被摁下去的不是他自己一样,还在心里想:   这是俞家的家法吗,用鞭子......好复古啊。   直到俞天图手中的鞭子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划开空气,毫不留情地劈到了俞觉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生疼感瞬间将俞觉拉回了现实,又在同时将他的视觉夺了去。   俞觉眼前一黑,后背的刺痛差点直接让他昏过去,大脑一阵发麻,身上顿时冒起了冷汗。   俞觉对疼痛的感知极其敏锐,这一鞭下来,痛得他神经都几欲脱离控制,生理性的泪水差点就脱离了眼眶,被他生生忍了下来,紧握住的木凳被他抓出了几道明显的痕迹。   他的反应很大,俞庭一直在一旁注意着,见此便制止了俞天图的下一鞭:   “爸,小觉受不住的。”   俞天图甩开了俞庭的手:“怎么受不住了,都打过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歇不了两天就开始活蹦乱跳为非作歹,上次不还跟我嚣张,说打不到他一个月下不了床都不算打吗?”   “但是......”俞庭看着俞觉刻意隐忍的模样,欲言又止。   “俞觉,我问你,你现在还敢把刚刚那话再说一遍吗?”俞天图开口。   俞觉听得很艰难,但还是将俞天图的话听了进去,他咽下咽喉处的腥甜,一字一顿地回答:“我的确不是您的儿子。”   即使痛到这般,俞觉的态度也依然坚定。   俞天图瞬间气笑了,他扬起鞭子:“你妈妈就在面前,你竟然还敢这么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不怕她在另一个世界心痛吗!”   他质问俞庭:“你现在还觉得,他不该被打吗?”   俞庭复杂地看着俞觉,摇了摇头。   又一鞭抽在了俞觉后背,俞觉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了,才将那阵痛楚忍了下去,他艰难地扬起头,仿佛被什么信念牵引着,去看俞天图所说的那位母亲。   那是一张保存得很好的照片,照片中的女性年纪尚好,轻柔的笑温雅大方,时间永远停驻在了那一刻。   俞觉睁大了眼睛,他看清了照片中女子的长相。   很奇怪的是,他在原来世界的父母,都无一人与他长相相似,但原主的母亲,却和他有六分相像,更像的,是桃花眼间流转的神韵。   俞觉的心头骤然涌起一阵不可控制的心悸,莫名的悲戚和哀伤笼罩入身,他喉间微哽,固执地徘徊于眸中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在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照片前,俞觉竟生出了独身时才会有的委屈和脆弱来,热泪滴在木凳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俞觉觉得酸涩又难过,却不知这种情感为何而生。   他抓紧了胸口的衣服,长喘了两口,觉得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又听到了鞭子破空的声音,在被那股莫名的情感侵吞后,他终于改变了一如既往的态度。   “爸,我错了。”   俞天图猛地收回力道,扯回了鞭子:“你说什么。”   俞觉垂着眼,低声道:“我不该跟您开这个玩笑,是我胡说的。”   俞天图见他终于认错,冷哼了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俞庭比俞天图更加细腻,他一直注意着俞觉的反应,虽然俞觉刻意忍了,但他也早就看出对方比平时挨打时反应要大得多,虽然只有两鞭,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有些慌乱地走过去,将俞觉扶了起来。   “小觉,你怎么样了?”   俞觉紧闭着双眼,刺痛一阵一阵击打着神经,加之情绪异常,头脑都陷入了昏沉中。   听到俞庭的关心,他终于卸下了面具,听从了来自深处的本能,眼眶中又有热泪流出来,他哑声道:“哥,好疼啊。”   俞庭浑身一僵,他扶住俞觉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刻意放轻的动作,让俞觉没有感知到,他手背上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涌现的青筋。   俞觉陷入了昏迷。   俞庭轻声道:“哥哥去帮你上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09:00:00~2021-08-26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既墨镜瑜 10瓶 第12章 哭哭   “爸,以后别再用那鞭子打小觉了。”俞庭一边给俞觉背上的伤口涂药,一边轻声开口。   俞天图挠了挠头,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瓮声瓮气道:“唉,这都打过多少次了,我以为他都皮实了,谁知道两下就给打晕了啊?”   “你忘了,小觉以前,一直是很怕疼的。”   俞庭目光扫到了俞觉蝴蝶骨一旁的那个伤痕,动作停滞了一秒。   俞觉这几年,到处折腾,又经常被俞天图打,身上有不少伤,俞庭在医院工作很忙,听说了也很少回来亲自给他看伤。   但却配了最好的伤药让那天那个护士小漾来给他处理,因此,虽然没见过,但经过小漾,也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背后除了新添的鞭痕和这个已经愈合很久的伤痕,并没有其他痕迹。   但这个伤痕,明显是利器贯穿伤处理不当留下的。   俞庭从不知道他受过这类伤。   他神色有些异样,继续手头的动作。   “也是,他以前可怕这鞭子了,当时那个家教离开,他哭着闹着闹了大半个月,还是我把鞭子拿出来,他才......”   俞天图突然就闭了嘴,眼神往侧边飘去,原本威严的人,在俞庭面前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俞庭一向温润的气质骤然敛去,表情有些硬,他放下了手中的伤药,语气带着责怪:“爸,就是你吓他那次,小觉才大病一场,然后性情大变的。”   俞天图不敢对上俞庭的视线,面色一囧:“我这......那也不能全怪我吧,明明是那个混球惹出来的祸。”   俞庭想到什么,冷笑了一声:“如果让我找到那人,一定要让他给我们小觉下跪道歉。”   “那的确不能放过他,不过好几年了,我也没记住人家长相,你更是连见过都没见过,这上哪去找啊?”   俞庭瞥了他一眼,微笑道:“爸,你这语气,是很光荣吗?”   “......”   俞觉就在这时醒了过来,首先传来的,便是背后冰冰凉凉的触感,不疼,却存在感极强。   他梦到了很多画面,但醒来时,全部都已经变得模糊。   “小觉。”俞庭首先发现了他的苏醒,身上那突兀的冷意立即褪去,换上如沐春风般的温柔表情。   俞觉在床上趴着,他缓了一会儿,才彻底收拢所有思绪,对上俞庭的关怀和担忧,轻轻笑了下:“哥。”   俞庭摸了摸他的头发:“还疼吗?”   俞觉摇摇头。   “药我已经换好了,你现在尽量不要动,有什么事叫我和爸,或者秦叔他们都好。”   俞觉点头,将脑袋靠回了枕头上。   身后那两道鞭痕无法忽视,他不由得偏着头看着俞庭,犹豫道:“哥,会留疤吗?”   俞庭笑意加深,安抚他:“不会的,你放心。”   一旁的俞天图有些坐立难安,他见俞庭要出去,终于找到时机开了口,略显僵硬道:“你好好休息。”   说罢,还没等俞觉回应,就跟上俞庭走出去关上了门。   俞觉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不自觉抿出了点笑。   等门外的脚步声离得远了,俞觉的笑容又淡了下来。   当时向俞天图服软,并不是他的权宜之计。   但他当时的确被打得太痛了,几乎魂飞魄散,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先松口摆脱了那顿打,然后找时机逃出俞家。   不过,当他看到照片中原主妈妈的面容后,这个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相信灵异神怪,哪怕发生了穿书这样的事,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也不认为这个世界里会有任何超自然的现象。   但看到那个温婉的女子永远定格的照片,他却在刹那间产生了曾在她巧盼嫣然、温婉娴雅的最美好的人生中,短暂地出场过的幻觉。   可现实是,女子已然逝去。   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捏住,明明并未相识,却有什么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们的血脉,一方逝去,一方便只能绞痛。   俞觉本质是冷血的,哪怕是穿书这件事,让他永远离开自己的父母,他也没有产生这样不可忽视的情绪波澜。   他并不明白,只是觉得,他突然就不想离开俞家了。   原主身在何处,是与自己互换,穿到了他的世界里?□□和灵魂身在何处?俞觉无从知晓。   他做出了决定,要以原主的身份活下去。   俞觉缓慢地撑起胳膊,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看了下时间,距离他被打的早上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   也就是,这是他穿书的第三天了。   他打开了消息已经99+的扣讯,通讯录里基本都不认识,点进去几个,大部分都是问他那天晚上和姜云体验如何的。   知道这事的,都是原主的狐朋狗友。   他决定以原主的身份活下来,却没打算继续原主的生活方式,走原主的老路,替他维持俞觉并不喜欢的社交。   因此,问他这个情况的,俞觉一个个点进去删除了好友。   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齐。   俞觉已经知道这人是和姜云那天睡过的那个,约莫还是姜云亲戚,他还想起来,给原主药的,也是这位。   他点了进去,新消息有十几条。   [怎么样啊?姜云滋味不错吧?[奸笑]]   [喝酒没醉吧?要不是那药,你可玩不起来,估计要在姜云面前丢脸哈哈哈。]   [刺激不,以后要不要继续,我带你玩啊[嘿嘿]]   基本都是这些话,俞觉飞快划了两下,顿时冷笑,这个林齐在这明知故问,还一副给他暗中下药很是得意他该感激涕零的态度。   最近一条已经是两天前了,俞觉将下巴抵在枕头上,扯着两个胳膊在前面打字。   [那药是你放的啊?]   俞觉消息刚发出去,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会看到回复,结果对面立刻就显示正在输入中,两秒就发了过来。   [随机放的,正好被你喝到。]   俞觉:[哦。]   林齐:[开个玩笑嘛,俞少生气了?]   俞觉:[对。]   林齐这时候正搂着女人在酒吧里嗨,看到俞觉这一反常态的回复,不禁挑了挑眉。   [你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林齐发了出去,却显示发送失败,对方已经把他删了。   林齐瞬间就愣了,他不死心的又发了两条,果然是把他删了。   旁边的女人靠过来,娇笑道:“林少给谁发消息呢?”   林齐有些烦躁地推开了女人,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叹号,皱起了眉。   他从那天姜云完好地出来就发现了异常,按照俞觉的色性,怎么可能会不发生什么。   而平时俞觉虽然比他们家族势力更大,但毫无主见,非常好拿捏,哪里像现在这样,说两句就翻脸了。   脾性也太大了。   林齐转了转手机,蓦然站了起来。   这边俞觉删了林齐,面无表情地又删了几个,扫到了靳森的扣讯。   [俞同学,你到家了吗?]   [俞同学,老板看了好几次手机,你明白的。]   [俞同学,老板今天不高兴一天了,你怎么不加他呀[哭哭]]   俞觉表情一僵,实际上,他从那晚上被俞庭那话给吓到后,后面都没想起来何秩这事。   靳森这是什么意思?何秩因为他没及时加他微信生气了?不是吧?   他飞快地跳出聊天框,去看联系人那一栏,发现除了林齐新发了好友申请外,并没有其他人添加,立马松了口气。   俞觉又挪回和靳森的聊天框,他想了想靳森那表面严肃内里逗比的个性,怎么都觉得他的判断不是很靠谱,决定还是直接问他。   [靳先生,你确定你老板不高兴是因为我没加他扣讯吗?]   俞觉等了一小会儿,等到了回复。   [确定啊,老板看手机看的都是有没有新加联系人。]   [那他也没有来加我啊?]   [老板那个个性,有时候很别扭的。]   俞觉想了想,也是,是何秩帮了他,让人家主动来加他仿佛讨债似的,这算什么。   想到这儿,俞觉有些不淡定了,他一直没主动加何秩,对方不会以为他不想还这个人情吧。   俞觉立马就去加何秩,然后又退了回来,和靳森开口:   [你好像......没有给我你老板的扣讯吧?]   [!!!]   俞觉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智熄。   靳森飞快把何秩的名片发了过来。   俞觉看着那个连头像都彰显着精英气质的名片,手指微微颤抖着点开进行了添加好友。   一时没有回应,倒是林齐又申请了一遍好友。   俞觉直接无视了。   这时候俞庭拿着餐盘进来了,餐盘里放着一碗米粥,见他还有精力玩手机,不禁轻笑了声。   俞觉转过头来:“哥。”   俞庭将餐盘放在一旁:“精神还不错嘛。”   俞觉乖巧地笑了笑:“是啊,都是哥哥照顾的好。”   俞庭愣了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拿起粥碗,用瓷勺舀了一点粥,吹了吹,放到他嘴边:“来喝点粥。”   俞觉张口喝了粥,他心里这会儿一直想着何秩的事,没有察觉自己和俞庭的相处多么自然和亲近。   他一边喝粥一边问:“哥,我们家之前和何秩有过什么交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09:00:00~2021-08-27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se 1个 第13章 试探   “何秩……是景耀刚刚掌权那位?”   俞庭是医生,他平时并不插足俞家的产业,但作为长子,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我们家和景耀并没有商业上的往来,但是在Y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私交还是有的。”   “但是这何秩,是半年前才回国的吧?平日向来很少露面,爸倒是提过想见见他,但一直没什么机会。”俞庭看着俞觉,询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和他认识吗?”   俞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直接开口:“我之前不是经常在外面闯祸吗,我也不认识何秩,感觉似乎不知不觉中惹到他了,现在一查他的身份,心里有些害怕。”   俞庭不禁笑了起来,柔声安抚道:“你之前在的圈子基本上和他没有交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俞觉瞬间就被俞庭这寥寥两句给治愈了,仿佛被打通了堵塞的筋脉,顿时轻松下来。   被俞庭这么一点,俞觉有些想通了,也是啊,原主被关了好几个月禁闭,何秩更是出国好几年最近才回来,两人连见面的概率都低到离谱,更别说结仇了。   但他很谨慎,又问:“那四五年前呢,何秩出国前,我们也没和他怎么见过吗?我会不会那时候惹过他?”   俞庭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你高中那会儿,还有再小一点时候,都还很乖的,人缘很好,从来没有给家里惹过事,爸也不像现在这样经常被你气到,我不认为你会惹到何秩……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俞觉自然不记得,原书中并没有对原主再年少些时候的描写。   他无辜地看着俞庭:“没有什么印象了。”   俞庭揉乱他的额发:“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一直问何秩,是发生了什么吗?”   俞觉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就算将来因为何秩出了什么事,也能让俞家人心里有些底。   “我今天碰到何秩了,就是他送我去的医院,照顾了我一晚上,但我总感觉太巧了,他怎么会去T大呢,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T大?”俞庭回忆了下,“我记得,这也是何秩的母校吧?”   俞觉眼睛一亮,“真的?”   “应该没错的。”俞庭注意到他神态的变化,心下更是柔意满满,“你不要多想了,就算你和他结了仇,何秩要报复你,我和爸都会护着你的。”   俞觉微愣,而后弯起眼眸,眼中萦绕着清泉一般的色泽:“谢谢哥哥。”   俞庭看着他喝完粥,嘱咐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房间。   俞觉再打开手机时,就看到何秩已经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但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经由刚刚那番谈话,俞觉心里已经坦荡轻松了不少,面对何秩这两个字,少了许多胆颤心惊的想法。   他给了何秩那天所有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或者说,俞觉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自己和何秩之间已经发生了导致原书后续那些惨烈展开的事实。   他主动问候道:[何董好。]   不一会儿,对方就有了回应:[不是叫我何先生吗?]   俞觉:[我看靳森也是这样称呼你的,所以……]   何秩:[我不是你的上司。]   俞觉看出来了,何秩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想让他换回去。   [那就,还是叫何先生?]   俞觉似乎感觉到,何秩看着屏幕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他:[可以。]   此时,靳森正站在何秩办公桌的对面,而他的老板正在办公时间公然聊天敲字,随着一行字的敲出,表情由修饰到极好的愉悦慢慢转为些许的不满。   靳森在一旁忐忑不已,见他终于放下手机,将拿在手中的烟盒递过去放在桌面上:“何董,这是您那天要我去买的烟。”   何秩视线扫过去,手指却没有移动。   “我不吸烟。”   他声线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与他冷峻的面容如出一辙,像是机械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更让人难以接近。   与刚才和手机对面的人聊天时的模样天差地别,靳森却更加习惯何秩这种状态。   不如说,这才是常态。   靳森觉得老板最近有点反复无常,虽然他并没见过何秩此前吸过烟,但那天他接过自己手中那只烟的动作如此熟稔,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让他都错以为,何秩已经吸过很多年烟了。   靳森心有疑问,却知道在何秩面前,不能多一句嘴,于是他颔首,将烟拿了回来。   何秩抬眼看过来,薄唇微启:“以后你也戒烟吧,我讨厌烟味。”   “……啊?”靳森无语,他很不情愿,实际上他也想要戒烟,因为对身体确实不太好,但一直没戒掉。   可是这是他的私事,自己想戒和被别人命令着戒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也没在何秩面前吸过烟。   “给你发戒烟福利。”何秩补充。   靳森瞬间变脸,喜悦道:“好的何董!一个月内,我一定戒掉烟瘾。”   靳森高兴,何秩脸上却不见丝毫喜意,他扫过手机,看到俞觉又发了信息:   [何先生,我好像还没有介绍过自己,我叫俞觉,是Y城成谭集团董事长俞天图的次子。]   何秩盯着“何先生”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回复俞觉:   [我知道。]   [何先生知道我吗?]   [嗯。]   [唉?我突然想到,当时住院也是何先生帮我办的登记手续,那时候我也没说自己的名字,何先生怎么知道的啊?]   何秩扫过这行字,仿佛看透了对方试探的小心思,唇角微动:   [你穿的校服口袋里,有学生证,我找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解开了最后一点疑惑,俞觉心境逐渐敞明,他回想起当天的一切,越发觉得何秩对他应该没有恶意。   [何先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呀,那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爱心]]   何秩的视线在那个爱心表情上逗留了一会儿,分明是相当公式化的用词,却似乎挑起了男人异样的情绪。   他喉结微动,打下的字却没有彰显任何色彩:[不着急,以后会有机会的。]   俞觉看到这个回答,心底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何秩这是拒绝了他主动回报恩情的请求,以后也不好再这么提,只能等对方的想法。   这就很随机了。   俞觉:[那好吧,何先生早点休息。]   何秩见此,回了声晚安,没有多言。他扫了一眼落地窗外灯火璀璨的夜景,对靳森开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加班了,明天允你一天假。”   靳森见他又拿出文件来,微微有些惊愕,犹豫片刻,还是劝道:“何董,今天忙了这么久,您不需要去休息吗?”   “景耀还不稳定。”   靳森听到这,就知道再劝也只是无用功。外界都道何秩小小年纪坐到这个位置,手段狠辣,打落景耀一众老臣,更是不近人情。   也只有他这种近臣才知晓,何秩为了重夺景耀重权,为了整顿集团的腐朽,花了多少心思,废了多少功夫。   他觉得何秩现在太累了,也太孤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人,可以劝得动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沉默离开。   “等等。”   “何董。”   何秩抬头看过来,黑沉沉的眸子深不见底:“我让你打听俞家少爷最近的动向,怎么样了?”   “哦,俞天图最近给俞少安排了毕业实习,实习的公司正好是贺总所在的玉朗分公司,听说下个星期就会入职。”   何秩眼眸微微流转:“我和易深上个月谈的那笔合作,似乎因故搁置了?”   “对,贺总说,他那边出了些问题。”   “你再和他对接一下,最好能下周约个时间,我去那边考察一下。”   “好。”   “不好,我不想去。”   俞觉听到安排他去实习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了,现在确定了是贺易深的公司,更加反对了。   要知道,原主第一次见到女主,对女主见色起意,就是在贺易深的公司中。   他坚决拒绝一切与男女主命运接轨的事件,如果可以,他都不想认识这两个人。   “实习可以,就不能换一家公司吗?哥~你去跟爸说一声,好不好?或者……我不用爸安排,我自己去找去面试也可以的。”俞觉软了语气,皱着脸求俞庭。   “可是爸已经和贺家私下说好了,贺易深公司那边的人事都帮你办好了入职手续,现在我们反悔,恐怕说不过去。”   “……”俞觉趴在床上,萎靡不振。   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得俞庭有些心疼,他说:“小觉,你为什么不想去贺易深的公司,是和他闹过矛盾吗?”   俞觉摇头。   “不如你先去试试,爸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岗位和你的专业很对口。”   “先实习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再跟爸提换公司也更有说服力不是?”   俞庭对他的态度让俞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说任何理由,提的要求算是无理取闹了,可俞庭连一丝不耐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让他更加赧然。   要知道俞庭身为医生,需要面对无数的病人,仅在工作中就可以耗干所有耐心了,往往在其他场合多是疲惫和倦怠。   俞觉不由得联想起原主已逝的母亲,她也是一名医生,凝于相框中的温婉仿若刻进骨子里一般,她该是天生温柔。   俞庭……继承了这种温柔。   俞觉终于开口,漂亮的眼眸中溢着对兄长的爱戴:“哥,我错了,我会按爸的安排去实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7 09:00:00~2021-08-28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ase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制服   俞庭神情微动,还未张口,门外就走进来一人,高声道:   “你有其他想法也没用,我已经没收了你的身份证件和银行卡,过两天出去实习都让秦叔接送。”   “所以,你就好好待在贺家公司实习,也不要想着半路跑出去疯玩,无论你去哪里,都要让秦叔找我报备,没有允许,你开不了一间房,花不了一分钱。”   “……”看来原主给俞天图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爸,为什么不直接安排小觉去你的公司实习?”   俞天图冷哼道:“他是去历练的,不是去享受的。”   俞觉趴在床上不说话,俞天图往他这边瞄了一眼,轻咳一声,询问俞庭:“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觉恢复得挺不错的,这才三天时间,就已经开始结疤了,接下来只要每天定时涂药,很快就能好了。”   “哦,”俞天图收回了视线,似是松了口气,他将秦叔喊了过来,“我让秦越按照你的尺寸定做的制服,你一会儿试一试合不合身。”   俞觉偏过头来,看到秦叔拿到他床前的几套衣服,颓靡的目光沾染了丁点光彩。   俞庭细心地察觉到这一点,知道他感兴趣,轻笑道:“不如就趁现在吧,你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正好我在,可以帮你换衣服。”   俞觉有些踌躇不决,俞天图却是急性子:“你哥都说了,你还犹豫什么,明天你哥就要回去上班了,再想让他帮你换也没机会了。”   俞觉惊讶道:“哥,你明天就要走吗?”   俞天图替他回答了:“他为了照顾你,这都连着请了几天假了,再不走,该失业了。”   俞觉小声反驳:“我哥水平这么高,就算主动辞职,也有一堆医院要他,这一家也会求着让他留下,怎么会失业呢?”   他凑到俞庭面前,眼珠水润灵动,像只猫一样讨着欢心,“是吧?哥哥。”   俞庭心底一片柔软,他伸手摸了摸俞觉的后颈,笑着开口:“小觉谬赞了。”   俞天图看着这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心里羡慕得不行,脚底板都有些站不住,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偏过头撇唇道:“都多大了,还这么腻歪,赶紧去试衣服好吗?”   两兄弟看向俞天图,而后相视一笑,去了衣帽间。   俞天图在空旷的房间里抱着胳膊来回走,时不时往衣帽间的方向看去,表情有些僵硬。   秦越在一旁看着,不由问道:“先生这是在紧张吗?”   俞天图立马站住否认:“怎么可能?”   秦越但笑不语,俞天图当下就觉得哪那都不自在,也挪不动脚了,直接坐在了一旁的靠椅上。   而此时,俞庭已经走了出来。   俞天图与他含笑的目光相撞,而后又往他身后看去,一时怔住。   他为俞觉准备的制服并不是十分规矩板正的职业装,反而带着点休闲感,和俞觉的年龄十分相称。   俞觉身高在176cm左右,在俞家父子中,并不算特别高,但他身姿修长,比例极好,肩宽腰细,将一身简约大方的衣服穿得恰到好处。   浅咖色的短发柔软自然,精致的五官中,一双清澈透亮的桃花眼最为夺目,明明神色浅淡,却在隐隐之中勾魂夺魄。   气质干净如泉,他并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却仿佛凝聚着种无形的磁场,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装饰,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   俞庭走到俞天图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让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爸,我们小觉怎么样啊?”   俞天图别过头去,声音低了几分,细听时竟能听出几分哽咽:“……勉强看得过眼。”   俞庭与他的别扭不同,不吝夸赞道:“我倒觉得,没有人比我们小觉更好了。”   俞天图又匆匆扫过一眼,沉默片刻,闷声道:“你们都长大了。”   他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站起来走了出去。   俞觉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爸这是怎么了?不是要看我换衣服的吗,这才只换了一件呢……”   俞庭帮他整理衣角,语气淡淡:“因为小觉长大了,不粘他了,所以开始伤春悲秋了吧。”   “……”俞觉很不解,他想,以原主的性格,也不会粘人吧,俞天图不应该早就适应了吗?   俞庭看着他又试穿了剩下几件,沉吟片刻,商量着留下了四五件。   “小觉,我明天回医院,有时间也会回来,但估计回来会比较晚,我已经安排了家庭医生帮你上剩下那几次药。”   “好。”   “酥酥的新戏就要杀青了,估计下个月就可以回国,到时候家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酥酥,俞酥,俞天图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的俞家公主,俞庭和原主的亲妹妹。   俞庭不提,俞觉都差点忘了,原主异卵双生的妹妹俞酥,正是这本玛丽苏小说中的恶毒女二配置。   俞酥长相美艳,性情张扬,一心向往娱乐圈的风光夺目,不惜与俞天图闹翻,摒弃俞家赫赫声名,化名为林禾鱼只身闯荡娱乐圈,凭借出众的相貌和独特的性格一朝爆红。   这样的天之娇女,却在一场名门家宴上对男主贺易深一见钟情,情根暗种,抛弃身段穷追猛打,又因妒忌女主误入歧途,最后跌落尘埃,坠落难起。   俞家这对兄妹,算是和男女主杠上了。   俞觉又头疼起来。   最后,他决定,对这个未逢面的妹妹,先冷眼旁观一段时间再说。   ——   俞觉入职的那天,背后结的疤已经陆续脱落了,再加上被衬衣遮掩着,看不到丝毫痕迹。   出门时,天朗云淡,俞觉却是愁云惨淡,连秦越都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小觉,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要不我去跟先生说一下,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   俞觉从车上下来,朝着秦越歉意一笑:“秦叔,我没事的,让你多操心了。”   秦越摇头:“你没事就好,下午下班时我在这边等你,你有什么急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好。”   和秦越道了别,俞觉就在公司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公司。   原主和他本科修的专业一样,都是金融学,但贺易深所在的分公司却并没有很强的金融性质,而是属于软件开发行业。给俞觉分配的则是稍微与金融有些交集的战略投资部的实习工作。   在这种部门中,作为一个短期实习生,基本接触不到什么核心内容,因此,俞觉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工作会相当清闲。   俞觉也很庆幸,原主虽然招风引浪,但仅限于自己那个圈子里,没有像妹妹俞酥一样抛头露面,大众只知道俞家有两位少爷,却并不认识他们。   入职这家公司,也只有贺易深几个高层知道,公司里接触到的并没有人清楚他的身份。   从走进部门所在的工作区开始,俞觉就察觉到一道又一道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直到和部门领导谈了话,走到自己的工位上,那些探究的目光才陆续收回去。   俞觉坐到位置上,旁边一直埋头整理文件的女生终于从忙碌中抽出身来,抬起头看过来。   俞觉的视线也自觉移了过去。   是一种清丽脱俗年轻漂亮,让人一眼就记得住的少女面容。   俞觉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女生对着他矜持一笑,小声开口:“你好呀,我叫温初,也是新来的实习生。”   温初……这就是女主了。   俞觉早就有了准备,表情如初,淡声回她:“你好,我是俞觉。”   “俞觉……”女生似乎想到什么,恍然道,“你就是T大的那位学长吗?”   “你知道我?”   “对啊,我也是T大的学生,以后我就叫你俞学长好吗?”   “……好。”既然知道他是T大的俞觉,那就更应该对他那些恶劣事迹心知肚明才是,毕竟那些与他相伴而生。   而对方表情真切天然,并没有丝毫抵触和防备。   该说不愧是女主吗,看着就相当单纯,天真好欺负的模样。   俞觉的目光落在温初工位上一堆待整理的资料上,没有多言,移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温初对面的女人站起来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细声道:“小初啊,你去复印下这份文件吧。”   温初立刻站起身,接过来,“好,我这就去。”   女人看着温初离开了,笑容收了几分,又看到一旁随性坐着一直没有被转移视线的俞觉,粉唇微启:“小俞啊,能帮我去调高一下空调吗?稍微有点冷了。”   俞觉终于抬起眼皮,看向女人。   女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幅度地勾了下腰,眼角勾起一丝媚笑。   俞觉带着疑惑道:“姐姐,你是腿脚不便吗?”   周围顿时起了几下忍笑声。   女人笑容一僵,瞪了发笑的那几人一眼,她又看向俞觉,噘嘴道:“哪有这回事嘛?只是我都忙了一上午了,好累的。”   “这样啊,”俞觉拉长了声音,“可我没用过这里的空调,要不姐姐也一起过来,教我一下怎么用?”   “好……”女人还没说出来,周围便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周周不是累吗,那就坐那别动了,我来教小俞吧。”   “我教也行呀。”   “小俞才坐下几分钟啊,就让人家调空调,算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0 09:13:54~2021-08-21 11: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s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女主   这个周周似乎颐指气使惯了,在这里并不得人心,被俞觉开了个头,众人纷纷与她呛声起来。   周周脸色有些发红,显然被气到了,拼命压下怒火,维持着笑意,本来还打算撩拨一下这位新来的小帅哥,现在也没有心情了。   娇瞪了俞觉一眼,坐了回去。   俞觉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   不一会儿,温初回来了,她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心头有些紧张,将文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周周。   周周直接将文件丢在桌子一边,看都没看一眼。   温初顿时窘迫地红了脸,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惶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个部门里男女比例几乎是1比1,总共有20多个人,到了午间休息时,因为来了新人,部门小主管开了口,带头点起奶茶来。   轮到俞觉时,部门里大半女生都围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俞觉搭话。   俞觉的长相在这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水平,身上衣服看不出品牌,质地却是绝佳,气质更是出挑,虽然神色有些冷淡,却依旧相当吸引女生的接近。   “小俞多大了啊?是Y城本地人吗?”   “住的远吗?来回方不方便呐?”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小俞喜欢喝什么奶茶,要不要我推荐一款?”   几个女生都是20几岁30多岁的模样,一人一句叽叽喳喳说得俞觉有些头疼,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围圈。   正要走出去,就注意到在工位上坐着的温初接下了远处走过来的男人递给她的一袋水果。   男人扶着她的桌边,语气轻挑:“初初,这是我买的水果,要不你去洗一下,给你们这边分一下?”   温初接过袋子的动作有些迟钝,表情露出一丝为难,但她显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或者说,她根本不会拒绝。   “那……那好吧,谢谢晋哥。”   被叫做晋哥的男人眯眼笑起来,拍了拍温初的肩膀,走了回去。   俞觉将一切看在眼里,脚步只是微顿,复又抬起,转身离开。   他对这个包子属性的女主,态度很是清楚,能避则避,并不想插手她的任何事,最好则是不发生任何接触。   要知道,这是男主贺易深的公司,若是不小心接触了,又正好被贺易深撞见,这误会可就大了。   但事与愿违,来公司的第三天,就发生了“意外”。   这天上午,俞觉正在洗手间里,擦干手后,一丝不苟地整理领口。   身后一阵推搡的响动,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人猛地推了进来,俞觉只看到那人的手臂,把人推倒后就飞快收了回去,猝地关上了门。   门锁声落下,俞觉神色一冷,对方动作太快了,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来不及阻止。   被推倒的女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长发往后一拢,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俞觉从镜子里看清了她,本就冷却的神色可以用漠然来形容了。   竟然是温初。   温初显然也刚发现洗手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吓得往后一退,撞到了墙上。   看清楚是俞觉,温初的神情透出慌乱,双唇微微有些颤抖:   “你……俞学长?你怎么在这?”   俞觉转身过去,不冷不淡地开口:“这里是男厕所。”   温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惨白下去,她也不敢往周围看,又往后缩了一下,低着头瑟瑟发抖。   俞觉走过来,扭了扭把手,确定门是被锁上,无法简单从里面打开。   他开口:“谁推你进来的?”   一阵沉默,夹杂着隐约的啜泣声。   俞觉转身看向温初,温初的眼睛被长发遮挡住了,根本看不清神色,可他往前迈一步,温初的身体明显就紧绷起来。   “你在怕我?”   温初依旧没有说话,但她抖若筛糠的身体和躲避的视线却告诉俞觉,对方在害怕她。   她显然是清楚原主在校时的作为的,来公司的这两天,虽然对他的态度很自然,却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俞觉微微皱起了眉。   他其实很少生气,情绪波动也很少,但一涉及到男女主的事情,他的神经就变得十分敏感。   而眼下,他根本没有主动去招惹温初,却被他人算计了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要知道,哪怕他们一切正常地走出去,也免不了一番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不算什么,严重的是发生在贺易深的公司里。   根据他的记忆,现在温初和贺易深已经发生了关系,有了一定的情感基础。   而现在,温初还是一副惊惶不定,仿佛已经被他欺负过的模样。   幸而女主性格温良,若是她有一丁点的坏心思,出去指认他猥亵,他都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俞觉不敢想象,如果就这样出去,会发生什么。   “温初。”俞觉又重复了一遍,他声音自带清冽的凉意,更有种力量,轻易地将人心头的躁动和不安抹去。   温初轻颤着抬起头,双眼已是微红,她对上俞觉那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眸子,仿佛被定住一般,呆滞地看着他。   她颤声道:“学长……”   俞觉压下心头的隐怒,决定先将温初安抚下来:“这几天你看到的,不足以让你看清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   温初虽然软弱,她却很聪明,很快就懂了俞觉所指的是什么,她不确定地开口:“学长确实不是……我只是害怕……”   俞觉笑了一下:“这种时候,怕有什么用?”   “可是,这里很偏,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来人发现我们。”   “为什么要等?”   独处得越久,就越惹人怀疑。   俞觉在温初疑惑的目光中转过身,站到离门一臂之隔的距离处。   他眉间第一次带上浓郁的戾气,满心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点,俞觉抬起腿,猛地往门上踹去。   厚重的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动,震得整个楼层都颤了一颤。   温初在他身后吓了一跳,眼泪都没了:“学长……”   俞觉并不回答,他沉默着听着门外隐约的动静,再次抬起脚,踹了上去。   门板虽然很厚,中心却是空的,因此被撞上时,动静可谓震天响,不止这一层楼,上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楼层都出现嘈乱的声音,很快就有人寻到声源,注意到门被锁上,试探道:   “里面有人吗?谁把这门还锁上了啊?”   俞觉放轻了声音,“你好,可以帮我找人开一下门吗?”   他语气平和,和踹门时的气势全部不同,旁人也根本不敢想象这样温和有礼的声音主人,会做出这么粗暴的事情。   但温初在里面听得更加清楚,她却透过那层平静,听出了压在最底层的危险。   “真有人啊,你等一下,我去找钥匙。”   几分钟后,门打开了,几个围观群众将目光落在俞觉和温初身上,异样的神态让温初有些脸色发烫。   俞觉却冷淡唤住她:“过来。”   温初愣了一下,然后小步跟了过去。   推温初的人俞觉没有看到脸,但他并非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因为那人的胳膊上带了一块银色小巧的表,他曾注意到过。   温初跟着俞觉走到自己部门门口,看到俞觉停下,她也停在他身后。   俞觉从几十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出了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纷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埋头工作。   俞觉唇角微勾,声音很轻淡,却掷地有声,不容忽视:“温初,刚才推你的是谁啊?”   他甫一开口,就几个人就陆陆续续抬头看过来。   “……”温初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字来,她往自己工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飞快收回了视线。   有人走过来,想要拉住俞觉,却被俞觉不着痕迹地躲开。   “小俞,你这是干什么啊,大家都工作呢?”   俞觉微笑:“工作?把人锁进厕所里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这……”   “那你们真是太敬业了。”俞觉语气平淡,嘲讽意味却十足,堵得那人顿时脸都青了。   俞觉再次问温初:“是谁?你看到了吧?”   温初抿着唇看他,不安地拉了拉俞觉的衣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追究了。”   “就是啊,这么点事在这闹多难看,别的部门都过来围观了。”马上就有人附和。   俞觉被温初的懦弱气笑了,不过,就算他们两个都指出来是谁,也可能被人反咬一口说是污蔑,说到底都是口头证据,根本没有效果。   他看向那块手表的主人,那人对上他的视线,轻蔑地笑了下。   俞觉:“你也不打算承认吗?”   “小俞,你这么小家子气干嘛?”   “被推的是温初吧,人家温初都不计较这点事,你还在这不依不饶有意思吗?”   俞觉并不为所动,他今天也不是为了温初,如果和温初被一起锁进去的不是他,他也会像平时一样视若无睹。   但这个人非要招惹他,让他和温初独处,这几乎踩到了俞觉的火线。   哪怕最后温初不去追究,他也要把那人抓出来,将他这口气倒出来。   俞觉开口:“没办法,调监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一下作者~~[星星眼]   感谢在2021-08-28 09:00:00~2021-08-30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d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男主   部门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俞觉背后其他部门的人员在不远处围观,小声议论着。   俞觉几乎汇集了所有人的视线,却面色如常,他冷静的目光一直锁在那人身上,不遮不掩,仿佛意有所指,就是想让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   部门里几个人听到俞觉打算调监控的话,也不吵闹了,顺着俞觉的视线看过去。   周周被几道异样的目光看着,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不自然地站起来,唇角僵硬地勾起来,干笑着走过来,搂住温初,伸出细长的手指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   “小初,刚才我高跟鞋崴了一下,当时好像碰到一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温初肩膀被周周捏得生疼,身体微微颤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俞觉看向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周周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往后一躲,带着温初也踉跄了两步。   “脚崴了一下就能双手把人推到厕所里,按这个姿势,你怎么没有一起摔进来?”   周周娇嗔道:“没摔倒不是好事吗,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俞觉:“那你锁门也是碰巧吗?”   “锁门?怎么会呢,我崴了那下脚都自顾不暇了,上哪去锁门呢,再说男女厕所都要有钥匙才能锁,我又不是保洁,哪里去弄钥匙啊?你不能凭空污蔑我啊。”   俞觉表情微顿,他只看到推温初的那只胳膊,并没有看到后面是谁锁的门,周周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并不像是说谎。   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俞觉只是停顿了一下,周周却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她用力摇了摇温初的肩膀,神色暗含威胁:   “小初,你说是不是啊,你们才刚入职场没几天,是不是道听途说了什么,有被迫害妄想症啊,我就意外碰到你,你们俩就闹成这样?”   “说不定锁门也是你们神经太紧绷了,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开,谁会闲着没事去锁门啊?”   她盯着温初畏缩的双眼,轻笑着:“小初,你就劝劝小俞吧,你们两个实习生,在公司闹成这样,会让徐总生气的。”   温初瑟缩了一下,她看向俞觉,眼神有些无助。   她的皮肤已经被周周捏红了,淡蓝色的碎花裙肩膀处也被她拽下来,几乎要露出肩带来。   周围有男有女,都在围观。   俞觉抿了抿唇,往前迈了一步,开口:“你先把她放开。”   “放开她!”   俞觉的手已经抬到半空中,伴随着这道霸气凌厉的声音,他的身后蓦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撞开了他,用胳膊将他举起来的手扫到一旁。   突然出现的男人背对着俞觉,抬起手将周周的手一把打开,然后将娇弱瘦小的温初护在了怀里。   下一刻,他似乎察觉到场合有些不对,才挪开挡在温初面前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后,看向风波中的另外两人。   俞觉看着这一幕,一直游刃有余的表情寸寸凝固。   男人饱含怒气与防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他灼穿。   俞觉不用求证也猜得到对方的身份。   贺易深,这个玛丽苏世界里的男主。   俞觉几乎想要苦笑了,他千防万防,却还是因为一瞬的心软,在最不该被他看到的场合被贺易深盯上了。   如此巧合,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来耍他了。   “闹,闹什么呢?不知道今天贺总会过来吗?还不赶紧回自己的位置上。”   急切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围观的群众一听到这,瞬间一哄而散,一时间,部门的过道上,只剩下寥寥几个当事人。   俞觉因为贺易深的突然出现,整个人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贺易深很快就认出了他,“俞觉?”   俞觉没有回应。   “你们在闹什么?”   周周率先开口:“他们两个自己待在男厕所里出不来了,非要说是我推进去锁的门,但我只是崴了下脚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啊。”   “谁知道不是他们自己去厕所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才为了洗清关系过来污蔑我啊?”   温初抓住了贺易深的衣角,后又收了回去,脸色发白地小声反驳:“易……贺总,我没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谁知道啊,反正厕所里也没有监控,你们就算什么都做了,只要两个人矢口否认,那谁也不知道啊。”   贺易深被周周这两句话转移了视线,面带质疑地扫视着俞觉,对方没有丁点反应,与记忆中并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可一眼的感觉并不能抵消一贯的记忆,贺易深清楚俞觉的本性,只当他是伪装。   他看向温初,双眸中流露些微的疑虑:“他如果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   温初手心一抖,她似乎怕极了贺易深的怀疑,抬着头泫然欲泣:“贺总,你相信我……”   贺易深静静看着她,良久,神色终于转为温柔:“我信你。”   旁边的周周见状,知道贺易深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她身上,对着俞觉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俞觉不由冷笑了一声。   贺易深顿时皱眉,看着俞觉,语气迫人:“你笑什么?”   俞觉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对方真是无可救药,不关注温初是否被欺凌,是否在职场中受了委屈,却被周周两句话就勾着质疑起两人的关系,不安于温初是否对他不贞。   他脑子里时只有这些东西吗?   俞觉正要说些什么,身侧却有一人走近,男人的气息让俞觉倍感熟悉,他略有些茫然地抬头去看,男人也微微偏过头来,垂下眉眼与他相视。   何秩。   俞觉于脑海中落下这个名字,心脏不知何故再次漏跳了一拍。   何秩气质斐然,与贺易深的狂放张扬不同,他气势稳重而自然,收放自如,运筹帷幄的姿态,让他在当下的情境中万众瞩目,甚至略微压过了贺易深身上的光芒。   他只是与俞觉擦肩而过,但那短暂地逗留在俞觉身上的目光却专注而透彻,眼底没有质问,没有疑虑,更没有责备。   这个眼神把握得恰到好处,让人身心舒适,俞觉被他这样看着,却仿佛被一具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融化了周身所有的严寒冰霜,被给予了无尽的肯定和莫大的信任。   何秩在他身侧往前一步的距离处站定,颀长优越的身姿悄然间挡住了贺易深投在俞觉身上充满逼迫和质问的目光。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却仿佛已经表明了立场。   这一瞬间,俞觉几乎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场闹剧中,他在被长久的孤立着,无论是旁观者,还是与他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人,无一不在指责他、质问他。   只有这个人……他不知道何秩对他的信任由何而来,此刻他也不想去追究。   贺易深收回视线,与何秩对视,他略感疑惑道:“表叔,你这是……”   两人刚才一起出电梯,他看到了温初,才赶忙走过来,当时何秩并没有一起过来的意思,怎么现在?   “去你的办公室说吧,在这里,影响不好。”   贺易深反应过来,拉住温初,对俞觉和周周说:“你们两个过来。”   刚刚维持秩序的男人讪讪走过来,干笑道:“贺总,就是两个实习生的小事,就别耽误您和何董的商议进程了,要不交给我来处理吧?”   周周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徐总,你可得给我主持一下公道。”   贺易深这会儿也恢复了霸总的气势,显得冷静理智起来:“你说得也是,一点小事。”   徐总讪笑着附和:“对对。”   贺易深一顿,继续道:“一点小事都弄成这样,你的领导能力的确有待考察。”   徐总堆笑的脸庞顿时僵住,直愣愣看着贺易深带着几人上了楼,脸色慢慢转为青白,像是萎掉的黄花。   来到总裁办公室里,贺易深了解了来龙去脉,从三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何秩:“表叔,你觉得怎么处理?”   何秩:“不用麻烦,直接查监控就可以。”   “好。”贺易深本就是这个打算,他吩咐一旁的人,“你去安保部门调一下监控。”   俞觉听到这,却并没有轻松下来,因为他已经提过这点,当时周周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来,显然是不害怕查监控的。   果不其然,去调监控的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贺总,安保部说8楼那一块的监控坏了,还没有来得及更换,虽然录了,但都是空白内容,看不到明确画面。”   贺易深脸色一沉,这样一来,两方说辞都没有证据了,难道要让警察来查吗,但这又会扩大这件事的不利影响,实在得不偿失。   他看了眼温初,女生眼角含泪,惹人怜惜,让贺易深心生不忍,他想着,难道要让他的女人受这个委屈吗?   何秩坐在皮质沙发上,抬手把靳森叫了过来。   “何董。”   “让陈留过来,试一下他新开发的软件。”   贺易深一顿,好奇道:“表叔,你说的是什么软件?”   何秩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周,周周在他深邃难懂的目光下逐渐变得不安,何秩沉声道:“可以修复绝大多数监控录像的软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09:00:00~2021-08-31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墨漓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方便   何秩的公司离这里有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有了对方的保障,贺易深心里有了底,他瞧了周周一眼,然后坐到另一边等何秩所说的陈留过来。   他时不时看向一旁站着的温初,眼底凸显出不加掩饰的情愫。   温初察觉到他的视线,耳根微红,低下了头。   周周心里直打鼓,被两位平日里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大人物给予目光,却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她感觉不到丝毫的荣幸和兴奋,只有无尽的惶恐和错乱。   看着公司的总裁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在这里暗送秋波,她除了愤怒和嫉妒,一句异言也不敢说。   她额头冒出一阵阵冷汗,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的对策,拼命祈祷着何秩那个软件不起作用。   到现在,她怎么还能不明白,为什么贺易深作为公司总裁会管她们这个小部门实习生的琐事,原来是和这个看似温顺、实则狐媚的温初有一腿。   观贺易深看向温初的眼神,周周也清楚,对方今天一定会护着温初。周周虽然嫉恨,却也没有不识时务到再去惹怒对方。   实际上,今天要不是俞觉得理不饶人,一直追究下去,事情根本不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以温初的性格,也只会一直忍让,和平时一样,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过去。   周周有些恨恨地瞥了一眼俞觉,她觉得自己真是挑错了日子,也看错了俞觉,她怎么也没想到,俞觉平日不声不响,低调寡言,遇到这种事时表现出来的性子竟然这么烈。   但是,他性情再烈,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与背后站着贺易深的温初不同,他毫无依仗,只能任由他人搓圆捏扁。   就像刚刚贺易深和何秩还没到时,哪怕他再坚持,再有理,也还不是因为她寥寥两句话,差点被翻了盘。   周周心尖一亮,突然有了主意。她差点忘了,她最大的底气,不是那洗手间外面的监控损坏,而是,洗手间里面根本没有监控。   意识到这一点,周周沉重的心情逐渐宽慰轻松下来,但表情依旧是一贯微带媚态的轻笑。   何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周周身上,察觉到周周情绪中细微的变化,他眉峰微勾,黝黑深邃的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顿了片刻,从沙发上站起身,掠过贺易深的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道:“过来一下。”   贺易深正愉悦地欣赏着温初的窘迫,被何秩唤回神来,见对方走到远处落地窗前站定,也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离原来的位置有些远,交谈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从俞觉所在的位置,并不能听出两人在交流什么。   他只能看到两个英挺俊美的男人在厚玻璃过滤过的午阳映照下,散发着属于成年男性的成熟魅力,灿金色的光芒在他们身上描绘着得天独厚却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个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一个是男主的最大金手指,无论是谁,都当得起一句天之骄子的夸耀。   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俞觉却只觉得刺眼。   这两个人,是原主惨死的“罪魁祸首”,纵然他无法与原主共情半分,可处在同样的位置,拥有同样的身份与面貌,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原主。   俞觉无法不联想到原主的下场,幻视自己遭遇同样的对待,俞觉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痛起来。   现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对他已经有了敌意和抵触,一个态度暧.昧不明,他与这两人的关系犹如蛛丝般脆弱易断,   而这两人并肩而立,场面和谐,与他的如履薄冰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在提醒他,眼前的两人,是亲人,哪怕关系再淡,也有着十倍百倍于他的维系。   俞觉指尖颤抖,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密密麻麻爬上来的不安和困顿甚至让他有了亲手撕裂这副场景的冲动,   那原本对着何秩慢慢滋长的亲近也因为对方与贺易深的接近逐渐冷却了几分。   俞觉收紧手指,轻颤着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何秩却若有所感般,微微侧身,偏过头看向俞觉的方向,视线落在俞觉绷紧的脸庞上。   因为俞觉闭着眼睛,察觉不到他的注视,何秩投递过来的目光要比之前停留得更久,眸中浓烈的情绪一闪而过,极难发现,只有微微滚动的喉结留下了丝缕印记。   他恰在此时结束了与贺易深的对话,略一颔首后便走了回来,贺易深则叫过助理吩咐了两句才回原位置坐下。   何秩朝靳森递了个眼神,靳森立刻会意,走上前对着几人开口:“陈总监还要晚点过来,你们都坐下歇会儿吧。”   “好。”   “谢谢。”   周周和温初应了两声,就着最近的位置坐下了,只有俞觉身边并没有座椅。   靳森走过来,朝着俞觉微笑道:“过来坐这边吧。”   俞觉一愣,顺着靳森胳膊撇向的方向看去,正是何秩一旁空着的沙发位置。   俞觉对上了何秩的视线,浑身一僵,错开了目光,有些为难地问靳森:“这……何董不方便吧?”   靳森还未开口,何秩便道:“方便。”   “……”俞觉不敢不识抬举,走过去,在与何秩有一臂之隔的距离处坐下。   靳森去咖啡机旁冲了几杯咖啡,又榨了一杯果汁,端到几人面前,一一递过去,最后将那杯果汁放到了俞觉面前。   靳森凑到俞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何董说,你低血糖最好不要喝咖啡。”   光明正大被搞了特殊的俞觉:“……”   众人:“……”   眼神就没从温初身上移开过的贺易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那杯唯独与他人不同的果汁,挑了下眉,“表叔,你和俞觉认识吗?”   何秩淡声道:“见过。”   他语气稀疏平常,听不出任何异样,众人也不能从他这简短的两个字中读出什么,除了贺易深,也没人敢向何秩问话,只能压下凸起的好奇心。   贺易深从何秩和俞觉身上来回瞧了两遍,这两人一个淡然无波,一个目不斜视,中间隔了将近一人的距离,既不疏远也看不出亲近,只有隐约的暗流涌动,却由于太过于浅淡而总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贺易深还想问点什么,但想到何秩不喜在人多的环境里交谈,也就收回了未尽的话。   周周看着这一幕,略感不妙。   半小时后,陈留姗姗来迟,办公室里冲进一个瘦弱高挑的身影,陈留蹲在地上,大口喘了几下,才将背着的黑色大背包放到地面上,擦了擦汗,边喘边向何秩开口:   “何董,怎么样,我来得及时吧?”   何秩:“慢了。”   陈留挠了挠头,将背包打开:“这不是你叫我的时候,我新编的程序还在试运行吗,实在脱不开身,你不会罚我钱吧?”   何秩:“今天表现好点,可以加钱。”   陈留嘴角一咧,笑道:“得嘞!”   他环顾了一圈,询问:“那什么,监控调出来了吗?”   安保部门的技术人员上前,“调出来了,在这。”   陈留利落地将硬盘接过来,然后拿出背包里背着的设备,也没搭理其他人,直接找了张桌子放上去开始捣鼓起来。   贺易深看着陈留风风火火的做派,心底有些讶然,他以为以何秩的铁血手腕,手下的人基本都会是战战兢兢或者像靳森一样按部就班的作风。   俞觉也注意到陈留的与众不同,但他已经见识过靳森的反差,对又一只异类的出现多少有了底。   “好了!”陈留旁若无人地弄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抬起头来,“何董,你要过来看看吗?”   何秩颔首,起身过去,贺易深也跟了过来。   陈留点开监控视频,一阵嘈杂声后,开始播放起清晰的录像,录像已经是截好的事件发生时间段的内容。   走廊中,温初和周周才开始并肩走着,周周拖着温初的胳膊,两人走得很慢,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声音过低,视频里听不清楚。   直到走到卫生间门口,周周突然出其不意猛推了温初一把,将温初撞进去后,流利地将门带上。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从一旁跑过来,两人在门口待了几秒,飞快地转身离开了监控录像的范围之内。   显然,这两人正是在锁门。   贺易深脸色阴沉地扫视了一眼周周,对方瑟缩了一下,神色却有些委屈。   何秩的目光却没有从录像中移开。监控持续出现了一分钟左右的无人无声画面,直到那一声猛烈的声响刺穿屏幕,让每个人的心脏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又是两声震天的声响,视频已经将当时的效果磨灭了大半,却依旧清晰入耳。   办公室里几个人都是听过事件来龙去脉的,还是不禁看向这声音的主人,对这个平静冷淡的人暴烈的性格有了新的认识。   何秩看着监控,面对空无一人的画面,他那冷硬的眉眼却无声柔化,眸中透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接下来的画面,就已经不用细看了。   贺易深皱眉,冷声开口:“李周周,你这么明显的推搡动作,也能模糊成意外?”   “还有锁门,让保洁过来帮你锁,就不是你自己做的了?”   周周却是一脸委屈:“贺总,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贺易深冷笑了一声:“监控都已经出来了,你还要继续狡辩?”   周周:“贺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是我推的温初,是我让保洁锁的门,但这都不是我自愿做的啊!”   “怎么?你想说,有人指使你推温初?”   周周点头,她伸手指向俞觉:“是俞觉,他对温初见色起意,表白不成,才求我帮忙,帮他促成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好心   贺易深瞳孔微缩,声音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周见有机会,心里一喜,继续道:“俞觉刚来就跟我说,他在学校里就看上温初了,碍于没有机会接近,现在到了一个公司,他又对温初起了心思。”   “他私底下求我帮帮忙,我也是看他态度真诚,才心软答应他给他创造与温初独处的机会,是俞觉要求在洗手间的,我一时糊涂,做完了才觉出不对劲来……”   “谁知道他反倒要倒打一耙,众目睽睽下,我也是心里慌了,才撒了那样的谎掩盖事实。”   “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周蹙着眉心,眼中圈着一汪泪,真的作势举手就要发誓。   贺易深脸庞微绷,神色略有些凝重,周周这番话里漏洞很多,和之前的言论更是矛盾,但事情涉及温初,他忍不住多想。   而且对方还是俞觉,贺易深是认为俞觉真的能做出这番事情来。   陈留做完自己的任务就倒在沙发上休息,闻言高声道:“空口无凭,你总要拿出证据来才行吧?”   周周听到这话,愈发委屈地开口:“俞觉怕是早就留了个心眼,都是直接口头上跟我说的,根本没有用文字交流过这件事,你说这样,我怎么拿出证据来啊?”   “他怕是就是吃准了这点,态度才这么嚣张!”   俞觉一言未发,任由周周在那泼脏水,何秩也坐在监控前,对眼前的状况没有反应。   跟在俞觉身边的靳森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他正声质问周周:“既然你说是俞觉求你把温初弄进厕所,那你该如何解释,温初被锁进去一分钟不到,俞觉就开始踹门吸引注意,这和他的初衷不是自相矛盾吗?”   周周眼珠微转:“他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临时怕了,害怕把事情闹大,自己不好脱身,才要把锅扣到我头上,这该去问俞觉自己啊?”   贺易深沉吟片刻,看向俞觉,冷声开口:“俞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俞觉与贺易深四目相对,对方眼底的质疑不加掩饰,俞觉不禁轻笑一声:“我说她在胡编乱造,你信吗?”   贺易深双眸注视着俞觉,看他若无其事的表情,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又在隐约中形成了对他的挑衅,贺易深不禁加重了语气,“那你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俞觉笑意更深,这下已经是明晃晃的呛声了:“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这些?”   贺易深眉心一紧:“你!”   两人对峙着,中间隔着两米的距离,却仿佛横跨了刀山火海。   温初轻轻抓住贺易深的衣角,小声打破了僵局:“贺总……”   贺易深敛下怒火,回过头来,温声道:“怎么了?”   温初微微仰头,如水的眸子透着小心翼翼,却掩埋不住那深处的坚定,仿佛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我相信俞学长,他对我没有不好的企图的。”   俞觉微诧,温初能为他说话,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贺易深抿了抿唇,正欲说些什么,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贺总,我和徐总过来了。”   “进来。”贺易深才想到他跟何秩交谈后,让助理出去找徐盛调查的事。   徐盛跟着助理走进来,被贺易深暗示可能降职后,徐盛明显蔫了不少,垂头丧气地进来后,看到贺易深才两眼发光,语气低微地喊道:“贺总!”   周周见到徐盛,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助理略一低头,“贺总,已经查清楚了。”   “说。”   徐盛瞥了一眼周周,在她逐渐忐忑的注视下,主动积极地向贺易深交代:“贺总,这件事我基本是清楚的,是周周昨天跟我要保洁手里各个门房钥匙的权限,说想要敲打敲打新来的部门实习生,我没过问太多,直接答应了。”   “周周之前也明里暗里整治过新入公司的员工,是我对她太过纵容了,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我一定好好反思。”   助理在一旁补充:“我已经查看过徐总和周周的聊天记录,并且分别与部门员工核实过了,徐总所言确有其事。”   周周有些站不稳,颤抖着开口:“徐总,你怎么能背叛……”   徐盛朝她怂了个肩,表情无奈又无情,打断了她的话:“周周,你在公司作恶太多,严重影响了部门的内部团结,就算我们有些交情,在贺总面前,我也没办法再包庇你。”   周周明白过来,徐盛这是为了自己的位置,把她给放弃了,她脸上涌现出愤怒和不平来。   她原本的依仗就是徐盛,甚至为了稳固这一点依仗,不惜与他有了肉.体关系,结果对方却在关键时候翻脸无情,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徐盛!你以为自己就干净到哪去吗,你数数你自己在公司这些年骚扰了多少个女生?”   徐盛自然不会承认,淡定微笑:“贺总,周周这人就是这样,自己恼羞成怒,就要拉别人下水当垫背的,她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可别信她的。”   因为徐盛的证词,事情走向急转直下,有了飞速的进展,已经完全明了起来。   贺易深不由看向何秩,他现在清楚了,何秩早就看出周周还留有下手,才交代他先派人去调查清楚,他对何秩的深谋远虑和料事如神有些感叹。   但他又不自觉好奇,何秩平常极少多管闲事,如果是以前目睹这样的事,一定会是冷眼旁观,甚至连倾听的耐心也没有,而今天却主动插手,暗中出力,几乎算是力挽狂澜了。   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俞觉吗?   贺易深对徐盛和周周的狗咬狗没有兴趣,他皱眉道:“把他们两个带出去,处理结果之后会通知到你们。”   助理走过去,“徐总,李小姐,走吧。”   徐盛讪笑着,不顾周周杀人般的目光,“贺总,你可别忘了许诺我的事情啊。”   贺易深:“徐总清者自清,如果没有问题,我自然不会多做追究。”   徐盛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脸色不佳,也只好先按吩咐出去等待。   尘埃落定,贺易深想要安慰温初,抬起的手却被温初小心躲开,他动作一顿,放弃了亲近的机会:“你受委屈了,放心,我……公司会好好补偿你的。”   温初悄悄看了俞觉一眼,小声应道:“我没关系的,谢谢贺总关心。”   一旁已经从靳森那里听来前因后果的陈留见状,心有不满:“受委屈的明明是俞觉吧?贺总怎么不安慰安慰?我觉得应该再道个歉吧,毕竟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您可就对着人家大发雷霆了。”   被何秩的手下指摘,贺易深脸色顿时变沉,他瞥视俞觉,不屑道:“以他往日的作风,遭受比别人更多的质疑不是情理之中吗?”   “哎?贺总这话就不对了,别管他之前怎么样,人家今天可是一点错都没有,你劈头盖脸这一顿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贺总这样可不行啊。”   贺易深心感冒犯,他不愿与陈留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置气,想让何秩管管对方,于是开口:“表叔,你觉得呢?”   何秩在众人的注视下,说出了让人倍感意外的回答:“我以为,你的确应向俞觉道歉。”   贺易深脸色一变。他是贺家独子,含着金汤匙出声,一路顺风顺水,听到的除了奉承就是恭维,除了父母,几乎无人敢对他有所置喙。   今天这些人中,也只有何秩的话他能听一听,但何秩说出来的,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俞觉虽有身份,却是他最为鄙夷厌恶的作风,性情更是不讨他喜欢,他怎么也拉不下这个面子来向他道歉的。   贺易深语气僵硬地对俞觉开口:“你先出去吧,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今天的事会给你交代的。”   俞觉没说话。   看着对方作势离开的身影,贺易深叫住他,再次警告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接近温初。”   俞觉停下脚步,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在此刻达到了最高峰,盖过了对于回避剧情的执着,他眉尾勾起,桃花眼突显的鲜明笑意衬得他整个人熠熠发光。   “贺总恐怕没有资格在这方面要求我什么吧?”   贺易深登时一怒,正要反斥,身后的何秩却站起来走了过来,他淡声却有力道:“易深,你该清楚,他说的没错,再继续,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何秩说出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却全部是为了维护俞觉,贺易深怎么还不能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恐怕并不像何秩所说的那句“见过”这么简单。   不只是现在,刚才好心派陈留过来帮忙,深思熟虑交代他去让人提前调查,恐怕也不是简单的帮他查清真相,而是为了俞觉。   贺易深就不明白了,一个性格这么差,好色好到全圈闻名的烂人,怎么就独得何秩青睐了?   他咬紧牙根,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与一个小实习生置气,损害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威严。   贺易深将怒火压了下去,吐出一口气:“你回去工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09:00:00~2021-09-02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土豆茄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豆茄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偏心   贺易深让其他几个人先出去,留下何秩和他自己在办公室里。   没有了旁人,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和隐约的不悦,开口问何秩:“表叔,那个俞觉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   何秩:“见过一面。”   “就只是见过一面吗?”贺易深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相信以何秩的性格,会维护一个只见过一面交情很浅的人,“那表叔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何秩沉默了片刻,道:“随心。”   “……”   贺易深觉得,何秩可能被俞觉给骗了。   他自己之前也只见过俞觉两面,对他的事迹倒很清楚,但今天他认真去观察俞觉的时候,也差点被对方纯粹干净的表情骗到。   可俞觉秉性难移,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糟糕的个性。   贺易深只觉得这人惯会伪装,以前只知道他会骗女人,现在更多了一层印象,俞觉还很会骗男人。   “表叔,你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或许不知道这人有多恶劣,俞觉他好色又浪荡,混的圈子里也都是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怕是俞天图的儿子,也不能改变他烂到骨子里的个性。”   “他整天待在女人堆里,怕是学会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可别被他的表象给欺骗了。”   贺易深苦口婆心地劝他,何秩表情淡漠,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低沉的声音存在感极强:“你说的这些,我很清楚。”   他坐在背光的位置,刀削斧凿般的面容藏在一片阴影之下,下沉的磁场经历过千锤百炼后,让人捉摸不透,又引人沉醉。   这才是贺易深认识的何秩。   “那就好,”贺易深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带上了些许不经意的调侃:“你这么明晃晃地向着他,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继续道:“我刚刚就差点没忍住问你,是不是喜欢这人啊。”   何秩唇角微动,他站起身,表情终于带上点波澜,是略显疑惑的语气:“有这么明显吗?”   贺易深愣住,反应迟钝了一拍,“……啊?”   何秩迈出长腿,打开门,留下一句:“合作的事你先准备一下,我出去一会儿,稍后再谈。”   他和上门,靳森跟上来,附耳道:“俞少没有回工位,去楼顶的绿化天台了。”   “嗯,你留下,准备一下合同资料。”   靳森应下,停住脚步,看着何秩走到转角,上了电梯。   这是栋新建的办公楼,楼顶的天台绿化工作还没有完善,又是完全露天的,虽然还未入夏,午间的阳光直射过来,依旧有些燥热和耀眼。   因此,几乎很少有人涉足。   俞觉则是刚进公司一天就和行政部的说好了,拿了顶楼的钥匙,他不喜午间热热闹闹的办公室,这两天都会过来这里休息。   何秩上到楼顶时,俞觉躺在天台中央绿荫旁的摇椅上,白玉般的手背搭在额头上,将额角的碎发压到上面,露出唇红齿白的一整张侧脸。   他没有闭上眼睛,浅色的瞳仁宛如镶嵌在镜面上的玉珠,望着淡色无云的天空一角,他轻轻眨了下眼,缺少情绪的双眸无声流露出一种夺人呼吸的破碎感。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何秩心尖微颤,敛去了所有气息,静静看着这易碎的一幕,与记忆中已经格外遥远却分外清晰的画面逐渐重合。   他不禁收紧了掌心,黑瞳中浓烈的情感摇曳而动荡,在无人注意的场合下,他似乎卸去了所有伪装,难以克制的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试图将眼前人点点吞没入怀。   但他还是尽力克制住了,情绪深埋入眼底,掌心也逐渐张开。   良久,俞觉眼珠动了动,他翻了下身,将后背暴露在何秩的目光下。   何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看着俞觉白色衬衣的一角被清风吹起,露出精瘦白皙的半截腰身,清浅的腰窝隐隐若现。   但那诱人的腰间,却有极浅的一道红痕落下,像是瓷器上一道裂痕,不深,不重,却足够吸引全部注意。   那红痕正落在腰窝的旁边,何秩离得有些远了,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   可那痕迹的位置和颜色实在太过暧.昧,不仅没有成为瑕疵,反而给那腰身增添了一分情.色,更为他整个人铺上一层惹人欺凌的美感。   何秩眸色加深,呼吸不自觉重了一分,喉结微微滚动。   半晌,他转身离开了天台。   几分钟后,俞觉从摇椅上坐起身,偏头扫过何秩停留过的位置,微微眯起眼睛。   他在翻身前就察觉到何秩的出现,但对方只是站在他右后侧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没有任何动作。   明明看了他那么久,却一言不发,动作也轻到让人难以发现,没有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半分意思。   正如那次在医院里,也是他主动提出先行离开……   何秩似乎总是如此,在理所当然地靠近他,尽心尽力地照拂他的同时,又保持着若即若离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猜不透、看不穿。   他的身份让俞觉的心始终高悬着,可那体贴入微的言行又在一遍一遍将他即将冷却的心暖化。   俞觉此刻是茫然的,贺易深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更加了然于心,今天何秩并没有说几句话,可偏偏就是那寥寥几句,足以改变当时的局面,   偏偏是那寥寥几句,也无一不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真真切切维护了他。   俞觉能清晰地感受到何秩对他的偏心,却无法理解这种偏心,而何秩也只是站在那里,没有更近一步,让他茫然又无措。   何秩未动,俞觉也只好遂其意,当作没有发现他来这里,直到他悄然离开,他才无所顾虑地看向他伫立的方向。   俞觉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公司午间休息结束的音乐隐隐约约传上来,他才收回眼神。   回到战投部,俞觉还没来得及走到工位上,一直候着的周周便冲了上来,扯住他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凄声道:“小俞,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俞觉扫过周周紧扣在他胳膊上的手指,眉心蹙起,“松开。”   周周恍若未闻,眼神也有些恍惚,“我向你道歉行不行,是我错了,是我污蔑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周周的长指甲陷入了俞觉的皮肤里,他脸色有些差,语气冷淡:“所以呢?”   周周慌乱道:“你能不能去向贺总求求情,求他收回成令,不要辞退我,好不好?”   她神色凄苦,摇摇欲坠:“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被辞退去哪里找工作啊,这不是要我去死吗?我知道你心思纯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放我这一条活路好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我保证!”   “你是受害者,只要你松口,贺总一定会考虑的。”   俞觉抽回胳膊,神色无波:“贺总并不待见我。”   “那你去跟何秩、何董说,对,”周周又抓住他,喃喃道,“……对,他对你这么上心,你说句软话他一定会考虑的,行不行?”   “我真的不能离开公司的……”   俞觉没有开口,但旁边的同事已经看不过眼了,冷嘲热讽道:“哟,原来我们周周也有怕的时候啊,你欺负人的时候咋没想到今天呢?”   “原来已经被辞退了啊?那你刚刚还待在这跟没事人一样,脸皮可真厚啊,也别打扰小俞了,人家能听你说这一大段就已经很有耐心了。”   “你也别担心找不到工作了,你进来这里也不是凭的真本事啊,去哪不都要从小职员起步,赶紧趁还有点姿色的时候往上爬,你那套上位方法还能用几年,晚了可就没人搭理你了。”   这方寸之地,各种八卦都传得很快,周周也没怎么捂着掖着,她那点事儿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话一出来,部门里瞬间哄堂大笑,平日里就交情不深,还有各种矛盾,周周落难了也无人同情,几乎都是落井下石的声音。   周周脸色恨恨,几欲崩溃。   徐盛走了进来,他没有被辞退,可也被降了级,考察合格后才能升回去。   多年的积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差点功亏一篑,徐盛心情极差,沉着一张脸:“李周周,你怎么还在这?公司已经辞退你了,还不赶紧走人!”   周周松开俞觉,愤怒地走过去,盯着老情人像是盯着仇人:“徐盛你嚣张什么,你以为这么久了,我没有留下你的把柄吗?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   徐盛脸色一变,余光扫过部门里各种探究的视线,义正言辞地斥道:“这就是你的态度?我看你真是死不悔改,还想着污蔑别人?”   部门里昔日同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声音极小,听在周周耳朵里,却让她头脑发昏。   最后一根绷紧的神经啪的一声断开,周周猛地朝徐盛扑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场面一时失控,直到安保部门慌忙过来,才制止了这场闹剧,将两人带了出去。   俞觉冷眼看着,从头到尾都是置身事外的表情,他心里想着其他事,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去,拨通了电话:   “小觉,怎么了?”   “秦叔,我今天会晚回去一会儿,你稍微晚点再过来接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等价   秦越犹豫了下,才回他:“那你快回来的时候再跟我打电话,我还是去原来的地方接你。”   “嗯,辛苦秦叔了。”   秦越笑起来,嘱咐他:“你要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回来太晚,俞先生会担心你的。”   “好,我明白。”   俞觉挂断了电话,他回到部门里,几个同事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赶忙收回视线,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周周和徐盛离开后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部门里安安静静,获得了少有的清净。   等到下班时间,俞觉准时起身离开,一旁的温初三两下收拾好东西,跟了过来。   她语气轻柔:“俞学长,今天谢谢你,你如果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俞觉脚步一顿,他脑海中蓦然响起贺易深的那声警告:   [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接近温初。]   虽然他当时在气头上直接驳了回去,可事情过去,理智回笼,该谨慎的还是要谨慎的。   毕竟温初是贺易深显而易见的底线,他如果真的得罪了对方,又不幸失去俞家的支持,贺易深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来对付他。   他礼貌又客气地回绝:“谢意收到了,吃饭就不必了,你今天也替我说了话,与我帮你的完全可以相抵掉。”   温初轻轻摇头:“我做的只是一点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抵掉呢,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俞觉笑了一下:“无所谓公平,如果可以的话,你大可把今天的事当作无事发生。”   温初往前一步,清丽的容貌和着温软的表情,让人无法拒绝:“学长,就算忽略今天的事情,我也想和学长交个朋友。”   “学长如果没有时间,那我下次再邀请你可以吗?”   “温初,”俞觉语气平淡,他往后退了几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起初,“现在的距离,就是最合适的,你明白吗?”   他转身离开,温初看着俞觉的背影,眼神中透着失落。   俞觉来到一楼,走到总裁电梯入口处的拐角,虚靠在墙边站定。   总裁电梯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有进出资格,离员工电梯正好是两个方向,过去十几分钟,除了俞觉,也没有人出现在这边。   俞觉微微垂着眼,一步也没有移动,也没有因为等待而透出不耐的神色。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安静,像是阁窗里被摆放着的娃娃,只有等到接他回家的人,才会拥有不同的姿态。   如果等不到,就会孤零零地放空着自己,直到地老天荒。   好在,俞觉是足够幸运的。   半小时后,电梯响起叮的一声,门开了,依次走出来三个人,依次是贺易深、何秩和靳森。   俞觉往前走了一步,长久的站立让他小腿有些发麻,这一步迈得很小。   贺易深正与何秩交谈着,注意到何秩掠过他往身后移去的视线,他也转身看去。   少年微微弯着腰,仰着头看向这边,看向何秩,没有多余的目光放在旁人身上,漂亮的眸子含着几分惊喜。   贺易深看到是俞觉,又见他这副表情,顿时有些不高兴。   俞觉有些艰难地小步走过来,何秩视线下移,落在他笔直中略带僵硬的双腿上。   “何董,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方便吗?”   他语气平淡,但还是能察觉那隐含着的些许期待,何秩注视着他,轻启薄唇,贺易深却率先开口:   “当然不方便,何董要和我一起去用晚餐,还要商讨合作细节,没有时间让你占用。”   俞觉略显失望,轻抿着唇角,“那好吧,打扰二位了。”   贺易深冷哼了一声,转头对何秩说:“表叔,我们走吧。”   何秩:“你先等我一分钟。”   “……”贺易深不满地看着何秩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俞觉面前。   何秩在俞觉身前半米的位置站定,垂眸看着他:“你是要回家吗?我去的地方正好顺路,不如在车上谈?”   俞觉眼睛一眨,眼尾勾出一抹笑:“如果方便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何秩神色微柔,低声道:“当然。”   “跟我过来。”   俞觉在贺易深时不时投递过来的刀片似的目光下,视若无睹地走到何秩车旁,靳森已经替他打开了车门。   “你先进去,稍等一下。”   俞觉点点头,坐在后座上看着何秩走到前面贺易深的车前,和他说了什么,才走回来进车坐在他身旁。   车子启动,中间的黑色挡板缓缓下降,将靳森与他们分在了两个空间里。   驶出车库时,车窗外已经落下浅色的夜幕,城市的灯光早早上映,将街道涂抹上五光十色的绚烂色彩。   何秩注视着他:“想和我说什么?”   车窗隔绝了喧闹,俞觉声音不大,声调轻缓:“何董……何先生,今天你又照顾了我一次。”   何秩靠在椅背上,深色的瞳仁倒映着俞觉的身影:“举手之劳。”   俞觉垂眸,蝶翼般的睫毛在他眼窝处打下一小片阴影,“于何先生而言,或许只是微末小事,可是,却足够解救我于危难之间。”   “……”何秩沉静地看着他额前的短发,“所以,你今天是来报恩的吗?”   俞觉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上一次和你在扣讯上聊天,你拒绝了我,我就明白了,何先生现在还不需要我的回报。”   何秩眉心松动,溢出一丝笑:“你大可不必将这些看得太重,我没有想过要你回报什么。”   俞觉定定看着他,眼底清明:“真的吗?”   他是不信何秩这句话的,何秩在商场上刀尖舔血、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做任何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就像对原主的行为,即使摸不透他的动机,俞觉也能清楚地知道,何秩是为了某件事,在报复原主。   被俞觉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何秩心底起了一丝波澜,让他一时无言。   他的确是在刻意接近俞觉……甚至于,想要索取的,不仅是俞觉以为的,那样等价的回报。   俞觉并不是喜欢背着负累前行的人,何秩两次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界限,一点点破开他围在心房的栅栏,但是,他心底的不明了,让他难以抛却顾虑去回应。   面对何秩,俞觉更想要毫无芥蒂地相处,因此,他主动拨开了那隔在两人之间的朦胧的屏障,直接道:   “何先生,你其实早就认识我吧?”   俞觉看着何秩,并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医院那次,我就试探过你,我想,以你的敏锐,肯定也发现了。”   “那次逻辑是可以勉强通顺的,我虽然有疑虑,却也能说服自己,可这一次,我没办法再去忽视这些异常,你没有去帮周周,可以说是情理之中,可你也没有站在贺易深那边,反而却护着只见过一面的我……”   “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但是,我很困惑,你似乎一直以来就透露出,对我无比的信任,以至于让我产生,即使我做错事,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感觉。”   “这对于只相处过不足半天的人来说,实在无法理解。”   俞觉望着他,眼底有浓重的迫切,“何先生,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何秩垂眸,回望他的目光弥漫着温柔:“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看人的眼光很准,你会信吗?”   俞觉摇头。   何秩勾唇:“我的确在此之前就见过你。”   何秩承认得这么轻易,倒让俞觉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想了想,在此之前,那就是他穿书之前,也就是,何秩见过的,是原主。   俞觉脸色顿时僵硬,认真开口:“何先生,他……不,我之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何秩指尖一顿,他听出俞觉这句话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伴随着的神情更是谨慎又凝重,是真的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   俞觉为什么会担心这个问题?   何秩思量起来,他隐约意识到,俞觉身上,除了他已经意料到的,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变化。   他神情未有波动,也认真回答:“没有。”   俞觉顿时松了口气,身上那时不时压上来的负累终于在此刻卸去,他不禁弯起眼睛,抑制不住喜悦:“那就好。”   何秩感觉到他得到这个答案后,从身到心流露出来的轻松,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解决了这件事,俞觉又有了另一个疑问,既然不是因为负面的仇怨,那就是因为某种正面的情感才帮他了。   但这种情感是什么,恩情、友情、还是……爱情?这就触及俞觉的盲区了。   而且,他也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然会有人对原主有这么积极向上的感情,以至于如此关照他。   这么一来,俞觉对何秩在原剧情里那样狠恶地报复原主的原因就更加好奇了。   但眼下他和何秩还没结过什么梁子,现在的何秩更不可能回答他还未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的事情,俞觉觉得有些遗憾,这或许只能成为一个未解之谜了。   同时,他心底也有些不舒服,因为何秩现在这么贴心地关照他,并不是出自对他这个人,而是对原主的感情,这让他有种做原主替身的微妙感。   虽然面对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处境,可这样的心情却是头一次产生,让他胸腔中升起有些难以言喻的涩感。   “何先生,因为我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你能告诉我,是出于什么情感照顾我吗?”   他愣愣看着何秩,大脑一时无法思考,脱口而出:“总不会,是之前就喜欢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09:00:00~2021-09-04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土豆茄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豆茄子 3瓶,487835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羽毛   问出这个问题时,何秩清楚地看到,俞觉的眼中并没有期许,也没有羞涩,微缩的瞳仁摇晃着明显的忧虑。   何秩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俞觉的问题,而是抿唇道:“你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因为在此之前,于你我而言,也的确只是停留在‘见过'的层面上。”   他语气自然,让人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撒谎的痕迹。   “上次在T大,我也看了很久,才认出你是俞家的儿子,这才出手帮忙。”   俞觉心里终于有了底,最后一丝阴霾被何秩的话不偏不倚地扫去,那抹不舒服也尽数消散。   何秩转移话题,问他:“刚刚你在电梯口等了多久?”   俞觉仔细想了想,“大概……半小时多一点吧。”   何秩扫过他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细瘦双腿,“你身体不好,以后空腹的时候不要再站这么久了。”   “下次再有事,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我会去找你的。”   俞觉眼底有些犹疑:“何先生很忙的吧?直接打你电话,总会干扰到你工作的。”   何秩低笑了一声,“不会的。”   “哦。”俞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转念一想,今天已经得到了这些答案,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找何秩的需求了。   “腿还麻吗?要不要我帮你按摩一次?”   “诶?”俞觉微微睁大眼睛,何秩这么一问,他立刻就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主动给何秩按摩的场景,“不用了,我腿没什么事。”   何秩用手背撑着脸,带着些笑意看他:“但是上次,我胳膊也没问题,你也还是帮我按摩了。”   “啊?”俞觉想了一下,“当时何先生不是因为抱我抱得胳膊疼吗?”   俞觉看着何秩略有些促狭的目光,脸色泛起一层薄红,赧然道:“是……我误会了吗?”   看到何秩但笑不语的表情,俞觉明白这是在肯定他的猜想。   当时他一心想着能为何秩做些什么,见何秩胳膊有些僵硬仿佛抓住了什么契机,现在一回想,当时何秩面对他的询问,的确没有给予肯定的回复。   是看他实在局促才才顺势而为给他一个台阶下的吧?俞觉既羞耻又感动,他觉得,何秩不仅是体贴入微,还会察言观色,既会看气氛,考虑别人的处境,还沉稳,又温柔。   简直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的绝佳男友人选,史诗般的大好人。   后期面对原主会黑化成那样,手段那么毒辣,做事不留余地,那绝对是原主做了什么天人共愤不可饶恕的事!   当然,这过于夸张了,俞觉也没有那么天真,只觉得里面应当还有什么隐情,这种神秘让他有些心痒难耐,也附带着一丝遗憾的心情。   他心思沉静下来,维持着初始的表情,回到刚刚的话题,好奇道:“那我那时候给你按摩,真的有效果吗?”   何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半晌,才面不改色地开口:“你力气太小了,我没什么感觉。”   “……”俞觉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甚至觉得说把他按痛了、按得不舒服都比这个要好几倍。   这不是调侃他体虚无力吗,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俞觉掂量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对比,又觉得他可能说的没错。   但他还有点不服气,挽尊道:“那可能是我当时因为身体原因提不上力气来的问题,现在已经好了,肯定不会再有那种状况。”   何秩一副静静看着他表演的表情,让俞觉不禁咬了下牙根,继续说:“不如我再给你按一次试试?”   何秩沉吟片刻,表情犹豫,仿佛心中很是纠结,良久,他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那就试试吧。”   他表情实在有些刻意,俞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还是按手臂吗?”   何秩撑着下巴想了想,“按腰吧。”   “啊?”俞觉有些不解,“在车里躺不下来,姿势不对的话应该没什么效果,何先生,你腰疼吗?”   何秩否认:“不疼。”   俞觉:“那是腰酸?”   “也不酸。”   俞觉顿了顿,“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不如换个地方?”   何秩:“还是按腰吧。”   “……”何秩已经这么说了,俞觉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坚持的原因,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主动转过身来,伸出双手。   何秩也颇为自觉的侧身,将一侧腰身暴露在俞觉的面前,他将西装外套脱掉,浅灰色的衬衣之下,极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这一刻,俞觉才恍然惊觉,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几乎能感受到何秩的体温。   他突然就有些慌乱,伸出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将手放到何秩的腰间,紧绷的肌肉并不鼓胀,触感却也十分鲜明。   上次被他抱着的时候俞觉就感受到了,何秩完全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让他最为羡慕的完美身材。   炙热的温度烫得他指尖有些麻痒,俞觉尽力定了定神,才压住那抹凌乱。   他用上几分力道,照本宣科地移动起他的手指,注意力完全落在自己的动作上之后,紧张的感觉也渐渐消减下去。   但何秩却越来越紧绷,连呼吸声都重了几分,不到两分钟,何秩突然转过身,按住了俞觉的手腕。   俞觉抬起头来,惊讶道:“怎么了,是我按得疼吗?”   何秩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吓人,似乎蕴着深重的情绪,他控制不住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却在俞觉感受到疼痛的前一秒松开了手。   何秩偏过头,错开视线,嗓音有些微哑,带着莫名的性.感:“不疼,有些痒。”   像是羽毛拂过湖面,轻柔,无声,却荡起一圈一圈的波澜。   “哦,”俞觉想了想,“可能是我按的位置有些不对,要不往中间挪一下再试试,也可能是先生你本身就比较怕痒……”   何秩听他认真分析着,眼底却划过一闪而过的落寞。   本想逗一逗他,最后弄得浑身狼狈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低声道:“已经可以了。”   俞觉闭上了嘴,抬眼看向何秩英挺的侧脸,男人轻抿着唇角,神色略有些异样。   他竟从何秩的语气中,意外读出了一抹失落。   俞觉想说些什么,但车子却在此刻缓缓停了下来,挡板升上去,靳森透过后视镜看向何秩:   “何董,已经到了。”   俞觉被转移了视线,他看向窗外,却发现到的不是想象中的餐厅饭店,而是俞家的家门口。   他顿时有些惊讶地看向何秩:“怎么到我家来了?”   何秩已经敛去情绪,温声道:“我说过,正好顺路。易深约的地方还在前面。”   “……”俞觉一听这话就觉得是假的,俞家占地面积很大,不可能建在市中心等商业繁华区,位置都接近郊区了,他这两天去上班都要近四十分钟。   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可用晚餐的地点。   这是专程送他回家了,但对方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他心中介意,有所负担。   俞觉也不可能明知对方好意的情况下,却不分场合地去拆穿、拂掉对方的面子。   他不禁微微笑着,眼中溢着光彩:“谢谢何先生。”   靳森已经将车停靠好,打开了车门。   俞觉下了车,又低头望向他,“何先生,下次再见。”   何秩眉心松动,眼底沁出柔意,“早点休息。”   他的目光跟随着俞觉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何秩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视线,对靳森道:“回去吧。”   俞觉一进门,就发现除了俞天图,俞庭和秦越也在。   秦越见他独自一人回来,睁大了眼睛,迎上来:“小觉,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俞觉意识到自己忘记给秦越打电话了,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啊秦叔,我正好被人捎带了一程,你没有过去接我错过吧?”   秦越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已经很晚了,你一直没打电话回来,先生和大少爷都很担心你。”   “……”俞觉还是觉得俞家的家教过于严苛也过于呆板了,他在原世界已经25岁,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了,虽然穿书让他年轻了几岁,但也早已经成年,俞家父子却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他这已经算好的了,原主可是经常夜不归宿,俞觉都替两人觉得心累,这要操多少心啊。   俞觉走过去,笑着对俞庭说:“哥,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俞庭揉揉他的发顶,温润的脸庞上不自觉染上一层笑意。   俞觉偏过头去,又看向俞天图,唤了一声:“爸。”   俞天图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背对着俞觉,“今天在小贺的公司里怎么样?”   俞觉:“还好啊。”   俞天图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你确定?”   “对啊……”俞觉见他这般,就明白过来,俞天图知道他今天在公司里和周周发生的冲突。   他表情微僵,俞天图这副模样,是想要训斥他在外惹事吗?   果然,他这两个字一出,俞天图顿时脸色一沉:   “俞觉,你是不是不把我当爸看,在公司里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09:00:00~2021-09-05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死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临近   “?”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今天在贺易深公司的事故。   俞天图满脸都是不高兴:“我不是让秦叔转告你了,在公司里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   “那什么叫周周的,都敢明着阴你了,你就自己这么扛着,怎么不打电话回来,是觉得我撑不了场面吗?”   “不叫我也好歹把你哥叫去。”   俞庭在一旁解释:“爸今天就在你公司附近谈生意。”   俞觉顿了顿:“一点小事,我自己也是能解决的,叫你们过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兴师动众一点怎么压得住场,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以后变本加厉地压迫你。”俞天图教训他。   俞觉小声反驳:“不是爸自己说的吗,要我在那里低调一点。”   “这能混作一谈吗?”俞天图哼气,“看看你,还要请个外人来帮忙,欠了人情不能不还,连回家时间都得推迟。”   “你要是让我去还有这些问题吗,跟家里张个口是要了你的命吗?”   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里面的苦心让俞觉心底微暖,他觉得有些稀奇,斟酌道:“爸不会觉得,是我在外惹事吗?”   俞天图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是老糊涂的年龄吗?”   他精神矍铄,谈吐中气十足,这几天生气的时间也少了,俞觉眼见他扫尽疲惫,逐渐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俞觉甜声哄他:“爸爸正当壮年,又历经千帆,自然是胸中有丘壑,左手取百川,眼界肯定不是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儿能比的上的。”   俞天图被他夸得神清气爽,聚起的眉峰早就舒展,傲娇地瞥他一眼:“实习这几天,本事没学到多少,马屁倒是拍得很溜。”   话这么拎着,可那一副表情,明晃晃地暴露出他还是相当受用的。   俞觉和俞庭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抿唇笑起来。   不一会儿,俞天图又板起脸来,正经嘱咐他:“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家里,我俞天图的儿子,可不是什么小喽啰都能欺负的。”   俞觉失笑。   他再一次感受到俞天图对于这个小儿子的宠爱,从对姜云那件事的态度上他就已经多少有所体会,俞天图绝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只要不理亏,他一定会首先选择站在亲人的这一边。严苛只是表象,护短才是实实在在的。   俞觉都忍不住猜想,如果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有这样的父亲站在背后,他或许也会养成骄纵任性的脾性。   有这么一座靠山,他想哪怕原主有丝毫的收敛,也不至于混到最后那步田地。   俞觉回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似乎从未向他投递过一个带有温情与关注的眼神,甚至于为了更高的权势,逼迫他去娶一个不曾逢面的女人。   他明明已经表现得足够懂事、足够乖巧,也换不来父母的一丝亲情;而原主,却肆意浪费着这弥足珍贵的感情。   朦胧的错位感让俞觉长叹惋惜,如果,他是俞天图和俞庭的亲人就好了。   同时,他又不得不从心底升起对自己的质疑,这样掩耳盗铃般享用着本不属于他的亲情,与偷窃又有何异?   可他不过在俞家生活了两星期,就已经心生不舍,贪恋着这偌大的家庭中独有的温度。   “小觉,要不要换份工作,好在只是实习,想离开还是很容易的。”俞庭拉住他的胳膊,询问。   俞觉回神,摇头拒绝了俞庭的提议。这份实习是俞天图去和贺家谈的,现在他和贺易深的关系虽然僵硬,但只局限在他们两人之间,俞天图和贺家的关系并不会受到影响。   而如果这个时间点提离职,虽然流程上简单,但必然需要俞天图去和贺家私下交代,两家都是好面子的,如果因此有了嫌隙,那就有他的原因了。   他不想给俞天图再添麻烦。   “没关系,周周走了,现在的工作环境已经好了很多。”这件事后,必然是没有人再敢主动招惹他了。   “那行吧,”俞天图思虑过后,又道:“今天是那景耀的何秩帮了你,帮你也相当于帮我俞天图。”   “过几天俞酥回来正好要办家宴,宴请我们在Y城有来往的几家,也把何秩请过来吧。”   “……”俞觉瞳孔微缩,惊觉,他即将迎来原书中第一个举足轻重的剧情点。   俞家家宴。   因为俞酥是一个喜欢光鲜亮丽热闹繁华的女生,所以,这场由她回国引发而举办的家宴,名为家宴,实则已经相当于一场规模不小的名流晚会。   俞家产业枝繁叶茂,在Y城地位可见一斑,与俞天图交好的家族岂止寥寥数家,又是俞家牵头的,大部分都是巴结着俞家的程度,又怎会去拒绝,因此,受到邀约的几乎尽数赴宴。   之所以称它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剧情点,是因为,在这次家宴上,汇聚了男一男二女一女二,以及他这个炮灰。   在这个节点,女主温初还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生,而且因为父亲亡故,母亲体弱多病,长期卧病在床,温初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困苦。   实际上,温初除了和俞觉同一个公司的实习,还兼职了多份工作。   与男主贺易深的初遇,也发生在温初在一家酒店的服务生兼职过程中。   平凡出身的女主能出现在这样一场名流晚会中,却是原主动的手脚,他和温初虽然在一家公司实习,但有贺易深一直盯着,什么也没有做成。   直到这次宴会,原主终于憋了个大的,他早就私下打听到女主家境差很缺钱,于是向她推荐去应聘这次晚宴的服务生,诱惑她只需要培训两天,工作一天,就可以获得5万元的的薪资。   以原主极具欺骗性的相貌,他只要稍微装作真诚的模样,就能轻易让人心中动摇。   女主也是天真,竟听信了他的话,相信原主是为她考虑,没有和贺易深商量,偷偷去应聘了,有原主私下打点,当然是轻易通过。   原主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特意要求当晚所有女性服务人员穿女仆装,看到满足他性.癖的女主出场,原主兽性大发,邪恶心思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故意撞上端着红酒托盘的女主,打翻了酒杯,酒水一半泼到原主身上,一半泼到女主身上。   女主被吓了一跳,惊慌的表情正中原主下怀。   原主一口咬定是女主故意泼到他身上的,胁迫她去帮他换衣服,心里想的自然是龌龊下流之事。   但炮灰毕竟是炮灰,唯一的作用就是变相助攻男女主完成生命大和谐,原主还没把女主带出宴会厅房,男主就赶到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英雄救美的熟悉桥段。   原主不仅没达成和女主独处并伸出咸猪手的目的,还被男主截了胡,最后自己一个人去换衣服,男女主进了一个房间。   看着两人红晕未褪地出来,原主被气了个半死。   这段剧情对男女主来说,或许只是完成了又一种不可描述的羞耻play,升温了下感情,但对原主接下来的命运,却是影响重大。   因为自此之后,男主贺易深彻底明确了原主对女主温初的觊觎之心。   此外,这次家宴,俞酥对男主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她的命运也由此转折。   作为俞酥异卵同胞的亲哥哥,俞觉怎么也不可能直接逃掉这次家宴,但对即将发生的这段剧情,俞觉也没有太过担心。   因为这段剧情,完全是由原主主观去推动的。   俞觉只要改变任何一个节点,比如说不要求这次家宴向外招聘服务生,不去撺掇温初应聘这次宴会的服务生,拒绝女性服务生穿女仆装,甚至于简单地拒绝喝红酒,他都可以避免原剧情的发生。   而以上所有的节点,他甚至可以全部满足,俞觉不相信在这么多改变的助推下,剧情还能拐到原来的点上去。   所以,他对这次宴会上的自己,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俞酥,虽然还未逢面,但这几日俞家对他的照顾,也让他无法去完全忽视这另一个俞家人的存在。   但究竟要不要插手俞酥的剧情,俞觉还在犹豫之中。   俞庭轻拍了下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绪:“上次你不是想要收拾下房间吗?秦叔白天已经带人按你所要求的把要搬的弄了出来,你上去看一下有没有问题,再看着把剩余的收拾了。”   俞觉一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他点头:“那我去看看。”   俞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跟着秦越一起消失在楼上的拐角,才回过头来。   而俞天图还在望着同样的方向,有些恍惚:“你说得对,他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   俞庭却略一扬眉,纠正他:“或许不是回到以前,而是,我们的小觉,回来了。”   他语调轻巧,俞天图并未理解这两种之中的细微差别,眼底是岁月划过的沧桑,   “要是俞酥也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年少   俞天图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俞酥,俞庭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当初俞酥不过刚刚成年,刚办完成年礼没多久就因为与俞天图的分歧而与俞家决裂,一意孤行地迈进娱乐圈。   这件事在Y城他们的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尽管俞家已经尽力去遮掩,但俞酥化名后在荧幕上抛头露面,谁都能看得到,还是挡不住圈子里的各种声音。   这些人是看不惯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去趟娱乐圈这种浑水的,所以,他们基本都认为是俞酥和俞天图闹掰了,被俞家抛弃后堕落进去的。   俞天图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拉下脸让俞酥回来几趟,每次都高调地大办宴会,就是为了强调俞酥的身份,不让那些人对俞酥另眼相看。   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可俞酥放不下那些风光靓丽,转头继续埋进娱乐圈。   俞酥在此之前也一向是张扬漂亮的,可与荧幕上那种浓墨重彩是完全两种感觉,外界一直以为这是和俞天图发生矛盾的影响。   但只有俞天图和俞庭清楚,俞酥的变化,早在和俞天图决裂之前,原因,正是俞觉。   在他性情大变之前,他是俞酥在家里最亲近的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前后出生,多少有些来自胎儿时抵足而眠的感应。   俞觉也一向护着这个妹妹,他心思很细致,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女孩子敏感的变化。   自己也是蜜罐子里被宠爱着长大的,有些还会耍些幼稚的小性子,可面对这个没有小几个时辰的妹妹,总是会表现出成熟的模样。   两人读初中的时候,俞酥喜欢穿裙子,很招男生喜欢,也招女生眼红,可那些欢心,多数只是眼馋她的漂亮,那些眼红,同样也是嫉妒她的漂亮。   俞觉会在学校里,用那单薄的身子,替俞酥挡住那些同龄人带着不尊重的调笑,挡住女生们恶意泼过来的冷水。   俞觉永远都会站在俞酥面前,替妹妹挡住一切伤害,将她保护得安然无恙,自己却一身狼狈。   两人原本的学校,是俞天图为了让他们离家近一点选的在附近的普通学校,这么来了两次后,俞天图怒气冲冲去找了几个学生的麻烦,一气之下让两人转去了远一点的贵族学校。   兄妹之间的感情好得让人艳羡。   可俞觉大病一场后,这些都有如泡影般消失不见。俞觉多次对俞酥冷脸,脾气暴躁到三番五次指着俞酥的鼻子谩骂。   但俞酥性情烂漫,对俞觉的亲近已经刻入骨髓,一次,她趁俞觉不在,偷偷遛进俞觉的房间里,结果没多久却精神恍惚地走了出来,几天都维持着一副丢魂似的状态。   她没长记性,在成年礼第二天,俞觉一反常态邀她出去玩,俞酥欢呼雀跃,打扮得比成年礼当天还要精致还要漂亮,结果出去没多久就独自一人跑了回来。   俞庭去看时,俞酥那化了两个多小时的妆都已经完全哭花了,俞庭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   但当时俞觉已经表现出花心好色的状态,新交的朋友是一群什么人也陆续传到俞庭耳朵里,他也打听到,俞觉当天带俞酥去的,究竟是什么场所。   而他找到当时在场的一个人,得知,俞觉当时旁观并纵容了朋友对俞酥的动手动脚。   那人复述了当时的场景。   俞酥一巴掌拍开了旁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脸色发白地问俞觉:   [你为什么不管他们?]   俞觉只是瞥了她一眼,好笑道:   [生气什么?你打扮成这样出来,不就是让男人玩的吗?]   俞庭第一次对着俞觉发脾气,就是在那时候,他甚至已经抬起了手,看着俞觉毫不在意的表情,他真的想要一巴掌打过去,质问他怎么能带妹妹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可那陌生的表情,却出现在他熟悉到心痛的一张脸上,俞庭始终没有狠下心来。   但俞天图却不一样了,他直接动用家法抽了俞觉十几鞭,那是俞天图第二次在俞觉身上用家法。   第一次,是因为那个骗子一样的家教,俞觉以前总是在某些事上执拗到让人头疼,更惯会伪装自己的疼痛,生生受了两鞭,他将唇都咬破了,也隐忍不发。   直到晕过去才让人惊觉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这第二次,俞觉跪在地上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地求着饶、说着痛,涕泗横流,狼狈得像条狗一样。   可俞庭却觉得自己不会为他心痛了,他甚至怀疑,这真的是他那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吗?   惩罚并没有改变俞觉的劣化,也不能为俞酥弥补什么,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和俞觉说过话,再也没有踏进过俞觉的房间。   她变得敏感易怒,压抑的情感终于因为俞天图一次不经意的指责爆发出来,她本就向往娱乐圈,曾经表达过如果不是舍不得俞觉,早就会扑进去。   如今,她最留恋的东西不在了。   提到这个话题,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感伤起来。   俞天图眼中尽是疲累,这几年里,他对俞觉越来越无法容忍,可心底的负罪感却日复一日地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总觉得,是因为当时自己过于心狠,直接断了俞觉的一切念想,才导致俞觉后来生病转性,间接导致了俞酥的变化。   所以,俞觉这些年哪怕做事再出格,他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打十鞭的只打五鞭,想关一年的只关两个月。   可俞觉却变本加厉。   俞天图总是觉得,是俞觉在报复自己才这样的。   俞庭总劝他别多想,但当年那件事发生时俞庭还在另一个城市学习交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确是他做得太过火了。   俞庭伸手搭在俞天图的肩膀上,熟练地按压起来,他宽慰道:“爸,我觉得可以放心了,小觉回来了,一切总会改变的。”   俞天图看着前方,叹气:“希望如此吧。”   俞觉看着众人将房间里不必要的东西搬离后,又按自己的心意整理了一遍,他满意地看了一遭简洁宽敞的卧室和一侧的浴室,抬手将一边收拾出来的杂物拎了出来。   走到杂物间口,正好撞上抱着一个大木箱出门的柳姨。   柳姨见到他,慌忙把怀里的箱子放下,接过俞觉手中的盒子,快声道:“哎呦,小少爷你就看着让我们弄就行,都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   俞觉低头扫过那个大木箱,箱子里的东西已经沾了灰尘,似乎已经放了很久了。   “柳姨,这是什么?”   “哎呀,这是少爷你之前说要丢掉的东西,虽然是不要的,但我们处理起来的规矩是,必须得放在杂物间保存五年,才能拿去销毁。”   俞觉眯眼:“也就是,这是我五年前丢掉的?”   “对啊。”   俞觉弯腰,从木箱里捡起了一只相框,蒙尘的镜面下,是一幅四人合照。   被锁定的时间里,俞觉以这种方式,看到了原主、年轻一点的俞天图、俞庭,以及俞酥。   俞天图脸上少有地挂着笑,而俞庭似乎和现在没有区别,一样是温柔含笑的模样,俞酥,则是和想象中如出一辙,张扬夺目。   倒是原主,和他从原书中得来的印象,并不尽然一致。   这该是十三四岁时留下的照片,青涩的少年目光纯粹而冷清,因为家人的存在沾染了丝丝缕缕的温情。   俞觉试图去想自己少年时是怎么一番模样,却察觉自己对年少时几乎没有印象了。   或许是过于久远,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手中的照片,覆盖着一层灰尘,仔细去想时,竟然已经不记得任何一个细节了。   俞觉心里有种失落感,他对柳姨说:“我当时一起让丢掉的还有其他的吗?”   “噢,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少爷,你这是……”   “把这两个都放到我房间吧,我想再看一遍,再决定是不是要扔掉。”   “好嘞!”   整理房间的人已经尽数离开,柳姨将东西搬进来,也回去休息了,俞觉关好房门,走到那两个箱子前,一件一件拿出来清洁。   很多都是相框,一部分是与家人的合照,大部分是那位已经离世的母亲的照片。   在俞觉看来,照片是件矛盾的东西,它将一切美好都定格起来,却也在提醒着,美好已然逝去。   还有一些学生时期的文具、笔记本,俞觉都一一擦拭干净。   清理了一个小时,两个箱子才见了底,他刚要合上,就发现箱底还落着一张照片,照片很薄,没有用相框镶嵌,所以很容易忽视。   俞觉伸手将那薄纸一样的照片捡了起来。   因为压在箱底,照片还很干净,他仔细打量着这张照片,眼底不由透出一抹深意。   这张照片拍得并不是很精致,感觉像是抓拍,拍得也不是俞觉熟悉的那几个人,气氛却足够到位。   那只是一张侧影,暖橘色的灯光下,男人拿着一只黑色的笔,手指弯曲,撑在侧脸上。   恰巧挡住了男人的容貌,只有线条完美的下颌露出来,喉结更是性.感,隐入深色的衬衣领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届时万字掉落,前三章v章订阅评论抽红包,希望大家支持!拜托啦,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再推一下接档文《净化反派后我翻车了[快穿]》,专栏可见,有兴趣点个收藏呀~~   另有《非典型吸血鬼》,接下来也会开   【《净化反派后我翻车了[快穿]》文案】   谢沉是维护世界秩序与平衡的十位神明之一——掌管净化的神明   快穿世界发出警报,反派怨气值超出阈值,屡次威胁主角气运,数个世界濒临崩溃   九位神明前后出手,却纷纷铩羽而归,众望所托下,谢沉迈入快穿世界,执行净化反派的任务   由于技能太废,谢沉清闲了千万年,第一次执行任务,事情却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反派,还只是一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狼狗   谢沉兢兢业业,辛苦耕耘,把小狼狗养成了纯洁无害的小白花,心满意足地回家养老   回头才发现,自己维护的世界还是崩溃了   谢沉被不知名的世界力量所裹挟,再次落入已经净化过的世界中   他茫然地扫过束在脚腕上的锁链,和巨大的金色牢笼,最后看向困住他的男人   反派双目赤红,眼底疯狂肆意滋长,语气却平静到让人心惊:   “让神明留在身边的方法,我找到了”   攻视角:   荆戈重生了   他因为对抗世界意志,破坏世界的运行,受到惩戒,被迫回到起点,这时候,他一无所有,深陷泥沼   荆戈怀着无尽恶意,来迎接这位象征着世界法则的神明   他无比清楚,只要杀死神明,自己便可以摆脱世界意志的控制,重获新生   见到神明,荆戈后悔了   他不想要弑神,他只想,亵渎眼前的神明   PS:   高岭之花受vs疯批大佬攻   各种意义上的1v1,HE   暂定世界:   1.救赎被蓄意拐卖的家族次子   2.救赎被校园欺凌的天才少年   3.救赎中慢/性/毒/药的残暴皇帝   4.救赎被赶出师门的黑化魔君 第24章 家宴   男人放在桌旁的长腿微微曲起,姿态闲适而从容。肩背的肌肉轮廓微微起伏,手臂上隐隐约约的青筋蛰伏在一层薄薄的肌肉之下。   分明是定格的动作,却透出无与伦比的性吸引力。   原主要扔掉的旧物里,有这样一张男性的侧身照片,已经有些奇怪。   不止如此,更让俞觉感觉微妙的,是拍照人拍照的视角。   能拍到这样半个侧身,说明处在这个情境中的两人相隔是有一段距离的,并非是亲密无间的状态。   但能拍到男人如此放松的一个姿态,周围是暖橘色的灯光、独处的空间,又说明,两人之间相处十分自然,并没有陌生与不信任的隔阂。   有一种薄薄的朦胧的界限感萦绕其间,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许就能戳破这层弱不禁风的阻隔。   但这张照片,又似乎拍得十分仓促,简直就让俞觉幻视那种场景:   青春懵懂的少年人,暗自藏着对身边人逐渐萌生的隐秘爱慕之情,终于忍不住在又一瞬的心动之后,想要偷偷拍下眼前人,记录这流影烟花般的瞬间,   却因为动作太过笨拙,被心上人捕捉到那凌乱的小动作,匆匆藏起了相机,慌乱之间只留下了一张背景模糊的侧影。   俞觉也不能理解自己,对着这样一张照片,为何能直接脑补了一整个完整的场景。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如今他名义年龄21岁,实际年龄25岁,活了这么久,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更没有什么年少心动的经历,   现在却这么能联想,简直像是他本人亲自做过的事情一样。   俞觉揉了揉额心,将一些多余的想法抛到脑后,一些引人深思的东西就浮出脑海。   他在想,这张照片,是原主拍的吗?   他几乎能够肯定,拍这张照的人对照片中的男人一定存在着某种爱慕或者是仰慕之心。   这张照片是原主的旧物,几乎也没有别的选项供他选择。   那么,俞觉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原主可能在某个阶段喜欢男人,且,这个阶段,在5年之前,也就是原主初高中的时候。   联想到他从秦越和俞家父子的对话中得知的信息,原主也是在5年前大约高三时期大病一场然后转性的。   难道那场病,不仅让他转了性格,还转了性向?   俞觉一直认为,人的性格以及性向虽然会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但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天性,而后一种,也就是性取向,几乎就是天生注定的。   即使这种观点不成立,但到16、7岁即将成年的年龄,性格已经趋于完善,三观也基本塑造完成。   原主却在那个年龄段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性格变也就罢了,性取向也变这怎么说都有些离谱,况且一件可以说是巧合,接二连三就说不过去了。   俞觉是不怎么相信仅是一场病就能做到这种效果的。   而且,一本玛丽苏言情小说中,出现一个性取向为男的男性,也格外透着诡异。   俞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总是找不准那个突破口,他眉心渐凝,一阵敲门声却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觉,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睡呀,明天还要上班,要早点休息啊。”   是秦越的声音。   “好,我这就睡,秦叔也快去休息吧。”   “行,”秦越又嘱咐他一句注意夜晚保暖才离开。   俞觉叹了口气,被打断了思路,他也没有心情继续深究下去。   他将那张照片擦拭干净后放进了收纳柜的底层,缓步过去熄了灯,爬上床。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班也有些精神不振,恍恍惚惚地等到下班,俞觉心事重重地下楼,刚刚走出大楼没几步,俞觉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猝不及防揽住了肩膀。   “俞少,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联系我,是不想和我做兄弟了吗?”   俞觉根本没听进去来人说了什么,扑面而来的香水味浓郁而刺鼻,熏得他瞬间皱起了眉。   他面色冷寂,“放开。”   揽住他肩膀的人顿时动作一僵,讪讪挪开了身子,走到俞觉面前,稍稍打量着他,语气不自然地调侃道:“俞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还嫌弃起哥们来了吧?”   面前的人和俞觉年纪相仿,比俞觉稍微高了一点,长相还算不错,穿着一件花哨的外套,手插进黑色紧身裤裤袋,耳垂上金色的耳环十分打眼。   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放荡不羁的味道。   俞觉心里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点底,平淡道:“确实嫌弃,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另外两个人也从大楼一侧走了过来,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言语间并没有把俞觉的话当真。   “哟,我们俞少今天这是转性了,林少可是刚从酒吧出来,身上味道可不就是你最喜欢的女人香吗?”   林少……俞觉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是那个姜云的表哥,林齐。   由于俞觉过于直白的发言,林齐已经敛去笑容,神色微变:“你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像吗?”俞觉淡淡回应。   林齐沉默了一下,又挑眉笑起来:“不会是我们俞小少爷还在生我那天的气吧?我向你道歉总成了吧,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给你下药的。”   “要不然,你给我下回来,我还求之不得呢。”   俞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林齐又想搭过来的手,“上次我说错了,我不是生气,是要和你们绝交。”   林齐动作直接停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   俞觉已经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但林齐身上的味道太重了,还是萦绕不绝,他一不舒服,心情就开始变差,有些不耐烦道:   “拉黑你的联系方式意思还不够清楚吗?非要找过来。”   林齐不怒反笑,一把拉住俞觉:“你这是说我给脸不要脸了?”   俞觉表情未动:“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他眼底的厌弃不加掩饰,林齐顿时恼火,胸膛起伏不定,他用力将俞觉拽了过来,掐住他的下巴,眼睛有些发红,咬牙道:“俞觉,你敢再说一遍吗?”   俞觉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林齐吃人般的目光,却因为他的触碰紧蹙起眉心。   他想挣脱林齐的束缚,但林齐看着只比他高壮了一点,力气却大了不止一倍,根本撼动不了,俞觉皱眉道:“林齐,你已经成年了,恼羞成怒成这样子,真的很不体面。”   “体面?你天天跟着我鬼混,现在跟我谈什么体面?”   另外两个人眼见两人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识趣地噤了声。   俞觉吐出一口气,浓香熏得他有些发昏,他定住心神,目光扫过林齐暴起青筋的手臂:“你先放开。”   他屡次强调这一点,似乎对他的触碰抵触极了,林齐怒气更盛,更加用力地捏住他,发恨道:“你他妈真想跟我划清界限?还是嫌我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现在又故作什么清高?”   俞觉对他这越来越凶恶的态度感到不解,按理说,原主交的这些朋友家世都是不如他的,一贯都是巴结着原主的姿态。   原书还有描写,即使原主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这些人也是不敢发火的。   而对于这个林少,也算是有名有姓的角色,甚至还有单独的描写,原主曾经把他绑在房间里,然后当面上了林少的女人。   俞觉是不懂这是什么独特的癖好,但在他看来,这对林齐绝对是一个明晃晃的欺辱和挑衅,就都这样了,林齐事后也没说什么。   但到他这里,他不过就是说话不留情面了点,直白了点,确实有点嫌弃他不给他留面子的意思在里面,但这连原主作为十分之一的过分程度都没有吧?   俞觉有点后悔,不应该在对方人多势众的场合下激怒对方的。   但他并不后悔说出的内容,并且事已至此,倒不如直接挑明,在这了结了这件事,也省得以后麻烦。   俞觉在不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是很容易收敛起情绪来的,他也看得清眼下的局势,过度刺激对方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林齐,我只是想和你断绝关系,其他的,如果有冒犯,我可以向你道歉。”   旁边两个人看不过去了,小声不满道:“俞少,你都跟林少一起玩了多少年了,说断就断也太不地道了吧。”   “就是,就算要断……你总得给林少个理由吧?”   林齐顿时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又回过头来看他,仿佛害怕俞觉真的给出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理由般,没等他开口就快速道:   “俞觉,和他们断也就罢了,你要和我断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可是发小,你上大学后都是我带你玩的。”   俞觉:那你可真棒啊。   俞觉内心毫无波澜。   无辜被殃及的同伴:……   俞觉:“我可以补偿你,补偿方式由你来定,如何?”   他要远离的决心如此果断,林齐暗暗捏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正视从一见面就察觉的异常。   俞觉的神情太不对劲了,他明明已经拉着他一起跌进淤泥之中,可不过几天,他就又恢复了那种冷清漠然、高高在上的姿态。   厌恶、抵触、排斥……根本无法忽视。   这让他不可自抑地回忆起初见他时,那种永远觉得他高不可攀、总是自行惭愧的自卑感。   明明两人的身份差距并没有很大,可俞觉总是如在云端,让他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得。   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林齐盯着他,眼神逐渐可怖,而后,他终于将视线放在了俞觉干净精巧的耳垂上。   他猛地伸手,捏住他的侧脸,质问道:“我让人帮你打的耳洞去哪了!”   耳洞这件事,俞觉已经面对过一次,但对方是林齐,他的态度更加敷衍。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抬手拍开林齐的手掌:“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这是他留下的印记,是他终于将俞觉拉入尘埃之中的见证,他不允许被抹消。   林齐猛地将他拖拽到身旁,发狂似地低吼:“你现在就跟我去重新打一个!”   俞觉踉跄了两步,被林齐捏住的胳膊一阵疼痛,他惊怒道:“林齐,你是疯子吗?”   林齐只是冷笑,一旁两人也从未见过林齐这副吃人般的状态,吓得不敢动作。   正前方大跨步走过来一人,厉声呵止了林齐,“放开少爷!”   林齐停下脚步,阴着一张脸看向来人。   是俞家的管家,秦越。   秦越从林齐手中接过俞觉,护在一旁,才与秦越对视。   他到底是成熟的成年人,与林齐这些初入社会的稚嫩青年气势是完全不同的,高大宽厚的身姿将自家少爷护在一旁,让人不敢生出挑衅的心思。   他敛去脸上的怒火,客气道:“林少,我来接少爷回家。”   “回去晚了,俞先生会不高兴的。”   林齐知道秦越在提醒自己,他还没有资格去碰俞家的少爷。   他瞥向被秦越一条胳膊挡住的少年,少年低头整理着被他弄皱的衣袖,没有抛过来一个眼神。他心底有千百种不甘,错过这一次,他很难再碰到俞觉。   但他无计可施。   林齐捏紧了拳头,开口:“那你就带俞少回去吧。”   秦越颔首一笑,领着俞觉转身离开。   两人走远了,跟在林齐身后的两人才对着秦越啐了一口,骂道:   狗仗人势的东西。   林齐盯着那清瘦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去乐愿酒吧。”   几人都离开后,一直藏在公司大楼内静静观察着这一幕的贺易深走了出来,在前台两个姑娘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贺易深一边向地下车库走去,一边观赏着自己拍到的照片和视频,心中得意地想着,这个惯会伪装无辜的俞觉,终于被他抓住了把柄。   他将最开始拍到的林齐与俞觉勾肩搭背的照片修剪了一下,点开扣讯,发送给了何秩。   他知道何秩很忙,直到将车开出车库时他才等到了叮的一声回复。   贺易深哼着歌点开屏幕,下一秒,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何秩:[还有吗?]   贺易深:[?]   他着实看不懂。   何秩这次很快就回了他:[就拍了一张吗?]   贺易深松了口气,直接发了语音:[不止这一张,我还拍了不少,还有视频。]   [表叔,你这下看到了吧,俞觉可是一直和这些人鬼混着呢,他面对你是一副作态,出去了又是另一副作态,这种人表里不一,千万要提防着点。]   何秩似乎完全略过了他这段话,[易深,把其他照片和视频发我一下。]   贺易深:[……表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以后被他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何秩:[发完把你手机上存的删掉。]   贺易深:[……行吧。]   他是不可能原模原样把录的视频发过去的,何秩一看就知道他在夸大事实,到时候怕是又觉得俞觉被欺负,变本加厉地护着他。   但已经应下来,也不能不发,他只能将视频剪了一下,留下俞觉和林齐还没有冲突前的内容。   何秩收到寥寥两小段视频,以及几张照片,看了一遍,又反复翻看着俞觉的几张剪影,将其保存了下来。   他将视频发给靳森,淡声吩咐:“去核实一下这视频录的地点是不是易深的公司大楼,然后调查一下林齐和俞觉当时在做什么,尽可能调出监控来。”   靳森点头应下,他犹豫着开口:“何董,你不觉得,贺总对俞少成见很深吗?”   刚刚贺易深那段语音是外放的,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据他了解,贺易深与俞觉见面的时间还不如他和俞觉见面的时间长,他实在不能理解,贺易深怎么会对俞少这样的人表现出这么多恶意来。   上次在他的公司里,哪怕抛弃理智和逻辑,也要怼俞少一番,他这么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可理喻。   与靳森的疑惑相反,何秩表情淡然,甚至于早就对贺易深会在发给他的视频中动手脚有所准备,仅是看了一眼就察觉了异常。   他刚刚收到了俞家送过来的请帖,难得心情不错,回答了靳森的疑问,   “因为温初。”   “?”靳森依旧不解。   何秩却不再多言。   道路旁绿化柳树下,秦越颤着手检查俞觉身上的伤痕,眼底尽是自责:“都怪我没有及时过去,小觉,你身上有没有伤,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俞觉心有无奈,主动折起袖口,露出那被林齐捏出青痕的手腕,暖声道:“秦叔,只是胳膊青了,回家敷一下药就可以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捏痕的颜色并不重,可落在俞觉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格外狰狞。   秦越擦了下眼角的泪痕,狠声道:“都是我太过无用,不敢当面教训那人,若是先生在场,定是当场就替少爷把这口气出了。”   俞觉转移话题:“不是秦叔的问题,是我身体素质太差了,连同龄人也挣脱不开,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是该好好锻炼锻炼了。”   秦越不赞同:“少爷怎么能受那个罪,再说,就算少爷能打了,也不能让少爷自己动这个手。”   俞觉温柔笑起来:“你们这么宠我,我这不就被养成了一个小废物了吗。”   秦越一怔,也被他的温柔感染:“少爷一向聪慧,体力上差点又有什么。”   俞觉见他终于露出笑来,打开了一旁的车门,轻声催促:“秦叔,上车了,我们早点回家。”   秦越怔愣着看着他,而后反应过来,猛地点了点头:“好!”   回到家,秦越向俞天图复述了他所看到的场景,俞觉将事情描述了一遍,俞天图脸色越来越沉:   “教训,怎么能不教训,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欺负到俞觉头上了,还能就这么了结?是个人都看不过去。”   他火气难收,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俞觉,奇怪道:“你之前和他关系不是不错吗?怎么今天起这么大的冲突?”   他可是清楚记得,原来俞觉每次出去鬼混,都少不了这个林齐的身影。   俞觉想了下,“大约是,我向他表示要和他绝交的原因。”   “还有,态度不是很客气,可能伤到了他。”   “就你还能伤到人,不是……”俞天图猛地反应过来,惊愕道:“你说什么,要和他绝交?”   俞觉淡定点头。   俞天图却不淡定了,他训了俞觉几年,怒骂他让他不要和那些人来往,苦心孤诣规劝他,哪怕是保持距离都行,丁点作用都没起,俞觉还是拗得像头拉不回来的牛一样,   现在竟然自己想通了,主动和林齐绝交?   俞天图的心情瞬间从崖底升至枝头,已经不能简单用狂喜来形容了。   他表情有些失控,这样的表情放在一个执掌大型集团、在外界看来老狐狸一般角色的董事长身上,过于违和了些。   俞觉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俞天图心情简直要起飞,好脾气道:“林齐这小子我是一定要教训的,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换家公司实习了。”   “怎么这么说……”   他嘟囔起来:“贺易深这公司是不是风水不好啊,一天天的这都是什么事啊?难不成和我俞家的基因犯冲,这之前也没发现啊。”   俞觉:是犯冲,你一儿一女最后都被搞死了。   俞天图已经想着怎么跟贺家提这事,拍了一下大腿:“这样,你再待几天,等家宴的时候我再跟他们说说。”   俞觉倒觉得没什么,本就是一件意外,解决了就没有后顾之忧,并且,这件事与关系他命运线的男女主无关,重要程度直接在他心里降了一个层次。   只是,对于林齐今天表现出的疯狂,他多少有些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正如俞觉预料,风平浪静。   俞觉探了温初的口风,对方对宴会的事情毫不知情。   很快便到了为俞酥接风洗尘的日子,俞酥要求宴会办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结果飞机延误,她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机场,等到俞家的时候,夜幕已经初上。   俞觉刚穿好定制的礼服,就听到了俞酥到家的消息,本想私下去打个招呼,却被告知俞酥已经换好衣服去了会场。   宴会是在俞家自己的别墅里举办的,各种设施本就齐全,稍微改造一下,就比专门用来置办酒宴party的酒店还要豪华。   会场分了内场和外场,走过一遍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俞觉放弃了主动去找俞酥的想法,心想着宴会上总能碰上的。   俞觉来到内场,这一场宴会,他并不是主角,所以他的穿着也极为低调,浅灰色的西装礼服,配着一枚稍作装饰的胸针。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迎来了无数目光,惊艳、好奇、又或者是凝视。   俞觉知道,以他的名声,在这种场合中是极为尴尬的存在,多数来宾是瞧不上他的,可他又是俞家的儿子,身份永远大过名声的重要性,他们不得不给自己瞧不上的人面子,甚至还要低头哈腰地恭维着他。   俞觉面色如常地与这些心思各异的来宾们示意,并不受各种目光的影响。   服侍人员端过来放着红酒杯的托盘,俞觉拿起一只,优雅地举着与各种打招呼的人轻轻碰杯,却始终没有将它饮用。   俞觉扫了一眼服侍人员规规矩矩的穿着,心中越发安定下来。   这时,远处一阵惊呼,俞觉回身看去,人群已经为来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那是……俞酥。   她着一身渐变深蓝色的长裙,长裙上点缀着碎钻,在灯光的闪烁下熠熠发光,宛如星空一般唯美而璀璨。   步履摇曳生姿,为了与衣裙相衬,她仅在那张美艳的脸上化了一个淡容修饰,旁边两个女生穿着相貌也是极为出挑的,可在她的对比下却有些黯然失色。   这一刻,她就是众星捧月的公主,踏着星空,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落入世间。   明明已经在荧幕上见过无数次这张面孔,可她这个人真正出现时,还是让周围的人们惊艳到倒吸一口凉气。   俞觉略微挑起眉,这个妹妹给他的第一观感,并不讨厌。   他一直觉得这样明艳张扬的少女是惹眼又讨喜的。   俞酥走近了,俞觉温柔浅笑,想要和这初见的妹妹打个招呼。   但俞酥看清他后,隐隐笑着的脸瞬间冷却了所有温度,她皱起眉,眼神中不加掩饰地投递出厌恨,似是不想看到俞觉这张脸,撇过头冷着脸一声不吭地从俞觉身边走了过去。   俞觉:……   他没想过会是这副场景,对俞酥突然的变脸也毫无准备,愣生生僵在了原地。   俞觉回想起来,在原书中,俞酥和原主虽然一个是恶毒女二,一个是作死炮灰,都可以算是重要人物。   可如果不是相同的姓氏提醒他这两人是兄妹,俞觉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两人与男女主的故事也没有重叠,像是完全平行的两条线,虽然殊途同归,却并无交集。   俞酥和原主的关系这么差的吗?俞觉没有向俞天图和俞庭了解过,对这个事实一时难以消化。   他心不在焉地听完了主持人为俞酥奉上的致辞,人群又开始流动起来,因为神思不属,俞觉想去角落的沙发上安静一会儿。   他手里还拿着那只一滴未动的酒杯,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走去。   人群流动后,偌大的主厅内虽然容纳了很多人,却并不显得拥挤。   也因为这样,俞觉放松了对周围环境的注意。就在他有些疲惫地闭眼的瞬间,一个身影却蓦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个女服侍,双手端着托盘,托盘里有三四个酒杯,都是有酒的,因为这一撞,酒杯纷纷倒下,里面猩红的液体在激烈的碰撞下洋洋洒洒泼了俞觉和女人满身。   俞觉手中的酒也泼掉了一半。   俞觉心中警铃大作,红酒湿身的场景被他提防了无数遍,实在太过熟悉,他的心脏瞬间被生生提了起来。   酒杯撞向地面,发出破碎的声音,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女服侍慌乱地跪下去,去捡那几只已经支离破碎的酒杯,酒杯锋利的裂口瞬间在她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杯子碎得太厉害了,女服侍动作又乱,整个人抖得不行,捡了许久也没捡起几片,反而手上的血迹逐渐狰狞。   俞觉吐出一口气:“别弄了,起来吧。”   女服侍瑟瑟发抖地站起来,低着头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打扫。”   她扫到俞觉被酒水染上一大块紫红色痕迹的灰色西装,被吓得脸色一白,抬起头惶然道歉:“我……”   她有些愣住了,失声道:“学长?”   俞觉不意外这个女服侍会是温初,就像当初进贺易深的公司实习时,恰巧坐在他旁边的就是温初一样,他已经有了预感。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他的助推,甚至前一天都还表示自己要在周六去医院照顾母亲的人,还能出现在这里。   他甚至还在昨晚向秦叔要了今天服侍人员的名单,确定没有温初的名字。   不仅出现在这里,还不偏不倚地和他相撞,弄了两人一身红酒。   这副场景,与原书中几乎是如出一辙,只是原本的剧情,是原主一手设计的,而现在,是巧合。   真是太巧了,巧到俞觉有些想要发笑。   下一步是什么?他知道贺易深今天也在场,是不是接下来就要上演那出英雄救美的桥段了?   可他站在这里,谁也不可能逼迫他去说出胁迫温初一起去换衣服的话,贺易深总不可能看着他两人站在一起,就跳跃式地脑补出他有见色起意、威胁温初的意图。   俞觉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泄气。   以贺易深的傻逼程度,他觉得,也不是不无可能。   温初颤声道:“学长,我给你擦一下。”   她慌乱地拿出纸巾去擦俞觉的衣角,俞觉却退开一步,躲掉了温初的动作。   温初一怔,以为他在生气:“我……我带你去换衣服。”   俞觉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   他扫过温初身上的酒渍,神色微恙,但上次的多管闲事已经给了他教训,俞觉这次选择冷漠,并不打算去管她,就要一个人走开。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好几圈,有人开口:“俞少爷,人家不是说是你的学妹吗?你就这么晾着这么可怜的学妹让人家在这里难堪啊。”   “就是,自己学妹的手都划破了也不关心一下的吗?”   “好歹也带着学妹一起去换件衣服呗。”   原主在外惹的事太多了,他丝毫不顾及俞家和这些家族的交情,想踩谁就踩谁,想骂谁就骂谁,虽然都被俞天图打点过去,可对原主的恶感却不会抵消。   如今,后果显现在了俞觉身上。   “小学妹虽然是服务员,不足你俞家少爷的身份地位高,但俞少也不能这么看不起她呀。”   在这种场合上,他们本不敢置喙什么,可俞觉暴露出了丁点问题,这些交恶的人就争前抢后地跑到道德制高点,平日里对这些普通人从不正眼相看,现在却感同身受地替她说话。   因为,面对的是俞觉,哪怕能过句嘴瘾,也是赚的。   “俞少爷,我可看到了,小学妹撞你可不是她的全责,你逆着人流走,还低着头,这么不小心,本就容易撞到人啊。”   俞觉眉心微拧,这人一提醒,让他想起了无形中忽略的事实。   这人说得确实不错,他和温初撞翻车这件事,有他的一半原因。   他偏头看去,温初早已经蹲下身,用带血的手再次捡起碎玻璃来。   周围并没有其他服侍人员,也只有他一个人最为熟悉俞家的地形路线,他虽有浓重的顾虑,还是开口:“不用捡了,你跟我过来。”   温初怔愣地抬起头,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她在俞觉的示意下,站起身走过去。   一旁的人笑着提醒她:“小学妹,你可要小心一点,我们俞少爷最喜欢你这种清纯可怜的女生了,别在换衣服的时候,不注意被他占了便宜啊。”   俞觉额头青筋一跳,瞪了那人一眼,他眼神并不锋利,却很冷,那人顿时吓得往后一退,不敢吱声了。   俞觉早就注意到,刚才撺掇他去带温初换衣服的,也是这人。   倒是好坏话都被这人说尽了。   身后却又有声音嘲讽:“俞少爷怎么现在这么矜持了,还不准别人点出来不成,你遇到这样的小姑娘,不是一向不折手段也要扑上去吗?有什么不能让人说的啊。”   “是啊,说不定就是故意和小学妹撞上,想要带人下去耍流氓呢?”   一声哄笑带起了一阵波澜起伏的笑声,俞觉却对此置若罔闻,他皱着眉头看向大跨步走过来的男人,捏紧了手中的高脚杯。   果然,还是逃不脱贺易深的出现。   只不过犹疑了片刻,就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现在围观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和温初身上,贺易深过来后,见到他们两个一身酒渍,免不了质问他一顿。   就算他能解释清楚,过分的纠缠也只会让贺易深越来越盯紧自己,况且贺易深面对温初,更是一副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状态。   哪怕他没有任何龌龊的心思,可经过上次,再加上这次,必然会引起贺易深更深的猜忌。   俞觉略感焦虑,他意识到,他必须在这贺易深走过来之前的短暂间隙中,用一个动作将所有人的目光从他和温初身上移开。   再不济,至少要尽力降低现在他与温初的关联度。   但是,究竟该怎么做呢。   俞觉绷紧了神经,他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颤,余光不经意地往侧边一扫,视线所及之处,一个人的出现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俞觉微怔,偏过头,对上了那人看向他的目光。   何秩……俞觉在心中重复这个名字,心底的躁郁在他温柔有力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拨开、散去。   他不知道何秩是何时出现的,可他站在那里,让俞觉不禁有了错觉,   这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贺易深已经剥开了围了两三层的人群,俞觉在何秩专注的目光下,将剩了一半红酒的酒杯举起。   两人只有一米的距离。   俞觉定定看着他,然后手指一弯,酒杯顺势往前倾去,红色的液体从杯口倾倒而出,因为那被刻意加诸的力度,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酒杯落在地上,撞击形成的碎片与原本的那些碎玻璃融为一体。   而那半杯红酒,尽数倾倒在了何秩深色的西装之上,晕染开一片更深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09:00:00~2021-09-08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393333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浴室   仅仅只是一只酒杯破碎,严重程度是完全不能与刚刚那一整个托盘中酒杯的碎裂相提并论的。   可这清脆的破碎声落下,却掀起了一阵无形的浪涛,将所有嘈杂的声音尽数淹没在巨浪之下。   气氛突兀地凝固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惊骇地看向两人,而其中,大部分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何秩身上。   他极少在这种场合中露面,可他的事迹却早已灼印在场每一个的脑海中。   明明展露锋芒不过半年,却已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他的知名,母亲苗菀苗家只起了十分之一的作用,余下全部来自于他执掌景耀大权过程中狠厉无常的手腕,以及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的谋略。   而俞觉,却是与他完全相反的一个角色,他还能在这里兴风作浪,全部只是因为,他是俞天图的儿子。   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谁也不明白,花瓶草包般的俞觉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酒泼到以狠厉无情出名的何秩身上。   若只是依仗着俞家,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去惹怒何秩,那他也未免太过无知和天真。   要知道,何秩想要对付谁,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兵不血刃地毁掉一个人。   众人不敢说话,可眼神已由震惊逐渐转为看好戏似的幸灾乐祸。   贺易深终于拨开了人群,视线焦灼地落在一身狼狈的温初身上。   她双眸微红的看过来,细白的手指上沾着已经凝固的血迹,黑白相间的制服上,腰间的位置上氤氲了一大片红酒酒渍,发丝凌乱,目光无措。   贺易深心疼得不行,懊恼于自己不该因为一个电话,就放任温初一个人在会场里。   本来只想搞一下情趣,玩一次制服play,却不曾料想演变成了事故,伤害到了温初。   她没有来过这种场合,独自一人,心里该是多么不安啊。   贺易深放轻动作,走过去一步,轻柔地环住了温初。   而后,他侧眼看向事故的另一个当事人。   他还没过来就看到了,又是俞觉。   果然对温初有什么想法吧。   贺易深这么想着,脸色不虞地扫过去,视线甫一触及对方,就顿住了。   事故还有第三人,   第三人还是他的表叔,何秩。   两人西装上都有一大片酒渍,而且何秩衣服上那片酒渍还在不断地向周围晕染开来。   贺易深眼底的不悦被困惑替代:“表叔,你怎么也弄了一身?”   何秩神色无波,语气平静:“意外。”   贺易深旁边的人小声开口:“哪里是意外啊,明明是俞觉故意泼到何董身上去的。”   贺易深眉心一拧。   这俞觉怎么这么顽劣不堪啊,还总是招惹他表叔,是想故意引起何秩的注意吗?   表叔也是让人迷惑,俞觉这么作死,他还要包庇着对方。   这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引起了正在不远处会客的俞天图的注意,他走过来,率先看向俞觉,见他衣服都弄脏了,威严的脸顿时板了起来。   他又依次扫过何秩、贺易深和贺易深一旁的温初,见何秩、温初都和俞觉一样,衣服上留着大片的深色痕迹,已经完全不能穿了。   俞天图走到俞觉身边,低头问:“怎么搞成这样?”   俞觉淡定承认,“是我把酒泼到何先生身上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刻板,也没有注明究竟是主观做的还是意外事件。   俞天图磨了磨牙根,再次压低声音:“何秩前几天才帮了你,你就算不是故意的,让人家在我们俞家的宴会上这么出丑也说不过去吧?”   俞觉仿佛现在才明白情况,询问:“爸,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俞天图把他推到何秩身边,音量恢复了正常,“做事毛毛躁躁,还不赶紧带何先生去房间换个衣服?”   俞觉在心底给俞天图竖了个大拇指,眸子往侧边一移,无声询问俞天图,旁边那两人该怎么办。   俞天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带何秩离开,一副剩下的都包在他身上的表情。   两人根本没有对话,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俞天图抵唇咳了咳,让人看不出他对自己孩子的偏护,公正道:“好好跟何先生赔礼道歉。”   俞觉乖巧应下:“一定。”   他客客气气地对何秩开口:“何先生,我陪你去换件衣服吧。”   何秩吐出两个珍贵的字眼:“可以。”   俞天图看着两人走出视线之外,才将目光转移到还未处理的贺易深和温初身上。   事实上,他和俞觉刚刚用眼神交流无障碍,完全是歪打正着的结果,他们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俞觉想的是,他不能和这两人一路去换衣服,一定要和这两人分开,决不能处在一个空间内。   而俞天图却是注意到贺易深和温初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马上就猜到两人的关系,想着这两人放一起由他来解决是没问题的。   而何秩帮过俞觉,俞觉却在这个时候做了让对方脸上不好看的事,他得让两人独处一阵,说清楚这件事。   俞觉如今懂事,俞天图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围观的人明显更在意何秩这边的事态,他需要让他们先行离开人们的视线。   因此,分开这四人是最好的。   俞天图和煦道:“小深,你看她的手都受伤了,我领你带她去处理一下吧。”   俞天图到底是长辈,贺易深是不会像置喙俞觉一样随意点评俞天图的,他客气道:“多谢俞伯伯了。”   他轻揽住温初,无声安抚着。   俞天图往前走了一步,沉笑着看向围观的众人:“怎么,大家还想凑这个热闹呢?”   他气势威严,不威自怒,更何况语气中已有隐怒。   众人讪讪赔笑,散开。   俞酥这边,则是截然相反的热闹氛围。   年轻的少女们将俞酥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叽叽喳喳地交谈笑闹着。   俞酥的视线却不自觉飘远,落在正走到楼梯口打算上楼的两人身上,久久驻足着。   明艳的五官被一层浓重的阴影覆盖。   俞觉将何秩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何秩落后一步走进去,不着痕迹地扫过色调极为简洁的居室。   俞觉主动开口:“何先生,你把外套脱掉吧,我再去给你找一件穿。”   何秩唇角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他并没有丝毫避讳,当着俞觉的面从容地将西装上衣脱了下来。   他内穿的衬衣颜色稍浅,因而那晕进面料的酒水的印记就更加鲜明。   俞觉表情空白,没想到他那半杯酒还把何秩里面的衣服也给弄脏了。   而且他这件衬衣还很薄,估计已经浸到了内侧面。   他犹豫片刻,吐字有些磕绊起来:“要不把里面这件也脱掉,何先生可以去浴室里冲洗一下,我再找一件睡衣先凑合着。”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小心而客气:“何先生,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何秩低笑了一声,目光沉沉:“当然可以,借用你的浴室,还是我冒犯了。”   俞觉顿时摇头:“没有这回事,何先生快把衣服脱掉吧,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我去开一下空调。”   这完全是他泼的酒,本该就由他为此负责。   俞觉慌不择步地走开,何秩看着他的背影,神色略有些遗憾。   俞觉把空调打开走回来时,何秩已经进了浴室,浴室的玻璃隔音效果极佳,俞觉听不到一点水声。   但正是这样落针声都清晰可闻的安静之下,他也就越发无法忽视何秩正在他的浴室里洗澡的事实。   呼吸的频率有些不正常,俞觉目不斜视,慌乱却欲盖弥彰。   他想到要去给何秩找衣服,这才终于像是找到什么逃避的理由一样,往衣帽间的方向逃也似地快步走去。   由于过于心不在焉,中途膝盖还撞到了沙发棱。   俞觉踉跄了两步,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一会儿才在衣柜前站定,一件一件翻找起来。   但翻到一半,俞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何秩的尺码比他大了很多,而他的衣服大多是量身定制的,何秩穿一定不合身。   退一步讲,何秩就算穿得合身,他也不能穿着出去继续参加宴会。   因为这些衣服,都是俞觉自己穿过的。   倒是有现成的服装师,但这么短的时间,也做不出一身衣服来。   想不出合适的解决方法,俞觉有些焦头烂额,只能找一件睡衣让何秩先穿着待在他房间里。   他翻找起对他来说宽大一点的睡衣,半个身子都埋在衣柜里,没有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何秩斜倚在衣帽间门挺上,漆黑的眸子里隐约映着俞觉精瘦的腰身,幅度过大的动作让他的衬衣向上滑去,露出白皙漂亮的后腰。   俞觉无知无觉。   何秩终于看清了那片红痕的真面目,颜色似乎比那日淡了些,可一路蔓延向上,隐入衬衣之下,旁边另一道痕迹也隐约露出一角。   何秩收紧了掌心,眸光逐渐变得深重,唇线抿成一道直线。   随着痕迹的拉长,他心底已然有了判断。   这是鞭子留下的尚未痊愈的伤痕。   会用鞭子打人的,何秩已知的,只有俞天图一人。   何秩定定看着俞觉,似乎在尽力压抑着什么,直到聚起的眉峰重新舒展,他才开口:“还没有找好吗?”   俞觉身体一僵,他往后一退,站起来转过身,张唇正要开口,刚刚被撞伤的膝盖突兀地刺痛了一下。   痛感猝不及防,并在未及他反应的一刻剥夺了他腿部的支撑力。   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折,俞觉顿时失去重心,往正前方何秩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09:00:00~2021-09-09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利用   何秩往前一步,稳稳当当地把他接了个满怀。   但是,俞觉却没有很好地配合到他,他在倾倒的一瞬间,手臂就条件反射性地用力去抓任何可以接住他的东西。   何秩接住他时,他的手腕还在发力中,直接抓住了何秩披在身上的浴袍。   不巧的是,固定浴袍的带子系得不紧,俞觉稍一用力,就把它给扯开了。   因此,他被何秩接住时,何秩的浴袍已经滑落下去,他落进的怀抱,是全然赤.裸的,他的脸埋进何秩的胸前,感受到的,是毫无阻拦的,力量感隐隐勃发的,何秩的肌肤。   因为刚刚冲洗过,何秩的体表温度还有些凉,俞觉却仿佛被烫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他偏开头,磕磕巴巴地道歉。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一层极为明显的红晕覆盖,为他略有些冷清的外表增添了一分生动,桃花眼也扑闪着,不知道该往那里放置自己的目光。   何秩眼底落下一道极深的笑意,他从容地拾起脚边的浴袍,重新披在身上。   这种谁经历谁尴尬的场景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而是眼前的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在无形中撩动着他的情绪。   他穿好了,俞觉才敢把目光移回来。   何秩看向他的腿弯:“膝盖受伤了吗?”   俞觉红着脸:“刚刚不小心碰在沙发棱上了。”   “起身的时候可能起得太猛了,膝盖疼了一下,我才有些站不住,现在站稳就没有感觉了。”   他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被我碰疼?”   何秩:“没有。”   “我确实有些冒失了,”俞觉懊恼着,他想起找出来的睡衣,侧身拿了出来,“你试一下睡衣吧,我们尺寸不一样,这件算大的了,你穿着可能还是会有点紧。”   “主要是我的其他衣服估计都不合身,何先生,你先暂时换上,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何秩:“无妨。”   俞觉主动走出去,替他关上衣帽间的门,等何秩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那件深灰色的丝绸睡衣。   睡衣穿在何秩身上,果然有些小了,腰腹处都紧贴着他的肌肤,将他蛰伏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更加明显。   何秩一步一步走近,身上迫人的气势已经有所收敛,俞觉却还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随着他的靠近,他的心跳也逐渐紊乱起来。   俞觉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何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微红的耳根,语气没有分毫变化:“你不需要去洗澡换件衣服吗?”   俞觉低头看了一下,他身上的酒渍大部分都被外套吸收,留在衬衣上的只有几滴斑驳的痕迹。   他犹豫不觉,最后还是开口:“我换一下衣服就可以。”   他拒绝的是洗澡这件事,又或者说,他拒绝的,是和何秩先后洗澡,然后都穿着睡衣在卧室里独处这个场景。   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两人刚刚才肌肤相贴了一次,现在的氛围已经足够暧.昧了,如果他也洗澡,穿着睡衣出来,旖旎的暗示性就太强了。   他不知道何秩有没有这种意识,可他自己已经察觉到了,就不应该任由其发展下去。   哪怕他对何秩有些好感,可两人不过见过两三面,更没有任何已经明确的感情,他做不到轻浮地去打破两人之间存在的界限感。   何秩扫过他微垂的眉眼,顿了一下,应道:“好。”   俞觉换了衣服回来,他纠结着开口:“何先生,我实在想不到怎么再去给你弄身合身的礼服,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能做的一定尽力去做。”   何秩睁开眼,淡声道:“我没有打算再回宴会,已经打电话让靳森送一身衣服过来,所以,你不需要做什么,也不用在这上面费心了。”   俞觉讶然:“这样吗……”   何秩往前倾身,黑眸摇曳着灯光的颜色,语气突然变得冷冽:“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泼那杯酒了吗?”   “?”   俞觉一时失声。   他猛然意识到,他把何秩带回房间,只是带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他根本就没有向何秩解释过这个问题,甚至于,也没有就此赔礼道歉。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做这些,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何秩是明白他的,是知晓他为什么这样做的。   但实际上呢,他当时只是和何秩对视了一眼,甚至不知道何秩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全程,就在下一刻,将红酒倒在了他身上。   所以,除了他自己,从任何人的角度去看,都只会看到,是他挑衅地朝何秩泼了半杯酒。   何秩本该也不例外。   是他自己,理所当然地将何秩放进了这个例外的行列之中。   俞觉也明白这是为什么,是何秩当时太过纵容的目光,仿佛看进了他的灵魂里,让他错以为,何秩已经与他达成了共通和一致。   何秩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包容他,现在的质问更应在情理之中。   可俞觉的第一反应,却是意外。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是多么离谱。   他对自己产生了浓重的质疑,觉得此刻的自己如此丢脸。   是他自作多情,会错了意,何秩没有任何理由合该去包容他的冒犯。   他现在的质问,是理所当然的。   俞觉理智地思考着,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俞觉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仿佛有一杯苦茶在胸腔沸腾着,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如数道:   “对不起,是我当时心情烦躁,想要转移视线,才起了这个念头,是我利用了你。”   俞觉的用词对自己毫不留情,何秩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俞觉低着头,微卷的发梢随着主人情绪的低落也垂落在额角,遮住了他的神色。   何秩瞬间就后悔了。   他清楚自己是因为俞觉刚刚刻意地保持距离,才冒出想要为难他一下的想法。   但由于处在这种环境下,他的精神太过放松,说出那句话时,他并没有顾忌过多,往深层次去想俞觉会因为这句话联想到什么。   俞觉心思细致,这副表现,估计已经从头到尾理清楚了。   这意味着,他苦心建立的信任关系,让俞觉逐渐卸下的心防,可能仅因这一句话,而尽数作废。   何秩的心情变得凝重,他终于压制不住想要触碰这人的冲动,伸出手指抵在他的下巴处,迫使他抬起了额头。   这是他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念主动碰他,第一次的公主抱、按摩,第二次的按摩,全部都是他刻意诱导下让俞觉率先开口的。   俞觉依旧垂着眉眼,他眼中并没有垂泪,眼尾却晕开一片红痕。   那并不是红晕,而是因为克制哭泣而起的生理性反应。   这是他心心念念近十年未得一见的人,现在却因为他的失误受到了委屈。   何秩喉结滚动,生生压住了想要吻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的冲动,也没有了再多余的动作,只是低哑道:   “你是觉得,自己想错了,对吗?”   俞觉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然后轻颤着抬起眼,弧度极美的桃花眼在水汽浸润过后,变得流光溢彩。   他整张脸被何秩的手掌托着,像是懵懂睁开眼的某种幼兽。   俞觉顿了顿:“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语气里多了很多不确定,已然是对之前那种事情有了后怕。   何秩:“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当时是在向我求助,而你以为,我那时就已经默许了你的求助。”   俞觉错开与何秩对视的目光,脸色有些发白:“是我误会了。”   “不,你没有误会,”何秩语气携住一丝笑意,“我的确是默许了。”   俞觉又看向他,“可你刚刚……”   “我默许了,便是不求回报的。”   何秩眼底添了一份促狭,与他一向沉稳的气质似乎有些割裂,“但我想要你再给我按摩一次,上次直白地拒绝了你,这次总要寻个合适的理由。”   “按摩……”俞觉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还以为,何秩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毕竟之前的体验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他终于有些释怀,浅浅道:“你想要的话,可以直接说的。”   “那你可以现在给我按摩一次吗?”   俞觉无法拒绝:“可以。”   “你可以躺在我床上,这次能方便一点。”   “好。”   直到何秩在床上躺好,俞觉还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明明他刚刚还在介怀着,怎么一下就发展到他给何秩按摩的地步来了。   但这么一来,他那些低落的情绪也被干扰着消散了不少。   俞觉抬眼看向乖乖躺在床上的何秩,男人穿着并不合身的睡衣,上衣绷得很紧。   到底是何秩帮了他,最后却是他在闹脾气,他现在怎么还不明白,何秩刚刚是发现他的不对劲,特意来哄他的。   俞觉终归是觉得羞愧的,他想要补偿何秩,于是主动开口:   “何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脱了上衣,哥哥说,这样按摩……可能会更舒服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推迟到晚11点更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876065 1个   谢谢小天使的支持! 第27章 觉觉   “哥哥?”何秩眼中流出一抹异色,面色如常地说,“哪个哥哥?”   “没有哪个哥哥,就是我哥俞庭啊。”俞觉见他已经解开了睡衣,他一边回答一边脱掉鞋子,上床跪坐在何秩身侧,姿势甚是乖巧。   “何先生,你可以稍稍合并一下胳膊。”   “好,”何秩神色微动,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觉得,应该换个称呼吗?”   “嗯?”俞觉不解,轻声问,“何先生不合适吗?”   不是不合适,只是……不够独特。   何秩淡淡道:“听得多了。”   俞觉了然,何秩周围的人,面对他一般就只有两种称呼,正式一点的,叫他何董,日常一点的,叫他何先生。   每个人都与他这样交谈,公共场合也就罢了,这种私下放松的环境里还是恭恭敬敬的,俞觉都替他心累。   他斟酌着,因为刚刚提到哥哥这个称呼,紧接着就转到这个话题,俞觉不禁有所联想。   他试探着提议道:“那叫何哥哥?”   “还是……秩哥哥?”   他的语调带着一抹柔意,声线并非是低沉沙哑的磁性,反而如冬泉般清冽干净。   在吐出“哥哥”这样亲近的字眼时,他不自觉在声音里添了温度,那音调便宛如春风化雨,融掉了宛如冰层般偏冷的感觉,溪流缓缓流动起来。   何秩心尖微动,表情却依旧不动声色,嗓音有些沙哑:“可以。”   俞觉却没有将他的肯定听进去,皱眉道:“这么称呼好像真有点不合适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径自否掉了自己的提议。   在这本书中,贺易深所在的贺家和何秩所在的苗家是存在亲缘关系的维系的。   何秩父亲何景是十分具有威望的生物学教授,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何景是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实现阶层跃进的典范,也正因为过于出色,才获得了何秩母亲商场女强人苗菀的倾心。   而苗菀所在的苗家却是和俞家、贺家一样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   苗菀属于老来得女,她的姐姐苗玉大了她差不多15岁,在她小时候就嫁给了贺易深的爷爷,贺天朗。   两人属于自由恋爱,结合后也情深意厚,恩爱不移,但身处两个大家族,婚姻也被动地带上联姻属性,将贺家和苗家紧紧联系了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贺易深仅小了何秩一岁,却叫他表叔的原因,这是由亲缘关系决定的。   然而,俞家却是完全独立于这层关系网络之外,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一个问题。   俞天图和贺易深的父亲才是差不多一个年纪的人,表面上也是称兄道弟的关系,而何秩和贺易深的父亲,是表兄弟的关系。   那从俞天图的角度来看,他就是和贺易深平辈的人,应该和贺易深一样,对何秩用叔、伯这样的敬称。   但是,仅从年龄上来看,何秩不过大了他5、6岁,他如果叫何秩叔叔,也不怎么对劲。   他心中纠结,只能提出来看看何秩的意思如何。   俞觉谨慎道:“或者,何秩叔叔……何叔叔,怎么样?”   何秩脸庞上终于有了不常见的表情,仿佛僵硬到开始龟裂的一张面具。   他沉默片刻,开口:“你知道我的年龄吗?”   “知道,27岁。”   他再未言语,看过来的目光却明晃晃地写着‘知道还这么叫'的不满,这让俞觉灵光一现。   他悟了。   比起辈分,何秩明显更在意自己的年龄,而且处在这个微妙的年纪,对这方面也更加注重。   何秩不想被人说老。   俞觉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觉得何秩这人,还是有幼稚的一面的。   但他是万万不敢表现出一丝嘲笑的态度来的,不仅如此,他还要进一步补偿何秩。   俞觉往他身边凑过去,表情带着薄薄的一层笑意,绯色的唇轻轻勾动。   他压低了声音,开口叫他:“哥哥。”   他神色依旧清澈,吐出的字眼却无形中撩人于心,他从未经过任何训练,也似乎并不自觉,本能地知道如何哄人,如何让人心动。   何秩呼吸一滞,眸色如泼墨晕染一般,清晰可见地加深。   他偏过头错开了俞觉轻浅的气息,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就这个吧。”   俞觉的手指还按在何秩腰腹处的肌肉上,没有间隔任何阻碍地去触碰何秩,俞觉心中除了对他完美身材的欣赏,还多了一份隐隐约约的垂涎。   触感恰到好处,让俞觉有些爱不释手,心思全部被何秩的魅力收割,他竟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   一时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占谁的便宜。   俞觉想要挪一下位置,跪在床上的膝盖往一旁移动,但眼神没落在上面,膝盖一不小心撞上了何秩放在身侧的肘关节。   本是贴在柔软的床被上,俞觉已经忘了被撞青的膝盖,结果与何秩坚硬的关节一碰,他的神经瞬间记起了肌肉的疼痛。   俞觉疼得身子一软,右腿的支撑力消失,整个人再次往何秩身上压去。   但这一次,他的反应要快一些,手心率先从何秩腰间挪下去,眼疾手快地按住何秩另一侧的床被,艰难地形成了新的支撑。   他的腰很软,整个人呈一道弧形撑在了何秩身体的上方,衣角往下垂落,遮住了何秩贴近裤边的一方肌肉。   俞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诡异的画面。   两人交错的身姿,如同冰封的河流上搭建起的一座拱桥。   俞觉发现了俞庭的出现。   空气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俞庭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觉,你们在做什么?”   俞觉静默片刻,答:“我在……赔礼道歉。”   他左腿用了下力,终于直起腰来,俞觉从床上走下来,转到床前遮住俞庭探究质疑的目光,淡声反问道:“哥,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   俞庭被俞觉挡住视线,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俞觉,“抱歉,我敲了几下,还叫了你几声,结果你一直没有回应,我怕你出什么事,就直接进来了。”   俞觉想了下,并没有从刚刚的记忆中收刮出听到有人敲门叫他的声音,他不禁微微疑惑,是他太过专注何秩了吗?   俞庭问他:“倒是我该问你,怎么做这种事,不把门锁上,这还是我,若是其他人进来看到,不知道该怎么误会了。”   俞庭这样说着,俞觉却觉得他心里肯定也误会了。   不过俞庭不明说,俞觉也自然不会主动点破,他往前走了几步,拉着俞庭胳膊转身,一副亲近乖巧的模样,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哥,哎呀,这些都是小事,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这副模样,几乎没有人抵抗的了,在他们身后穿衣服的何秩动作一顿,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却了不少。   俞庭心下一软,斥责的想法烟消云散,他温声道:“酥酥的接风宴都过去大半了,你就出场不到半小时,身为他哥哥,这怎么说得过去?酥酥心里也会不高兴的。”   “你如果忙完了,”俞庭往后瞥了一眼,“就早点回会场……”   俞觉垂眸,语气有些异样:“可是,酥酥并不欢迎我。”   那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的眼神,让俞觉认为,他不出现,似乎才更合俞酥的心意。   俞庭一怔,俞觉绷起的唇角和略显犹疑的语气提醒了他。   俞庭抬手摸了摸俞觉的发顶,“我差点都忘了,没关系的小觉,这次你不去也罢,我就跟酥酥说你身体不舒服。”   “好。”俞觉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虽然和何秩相处仍有些不自然,但也远远好过挤在那一群两面三刀的人当中。   更何况何秩的衣服还没有着落,他这么出去把何秩丢在这里,更加说不过去。   俞庭又宽慰他:“小觉,你放心,酥酥并没有讨厌……你。”   俞觉没听懂。   俞庭并不多言,他转身看向何秩,俞觉也侧身望去,眼底落了抹诧异。   何秩穿的依旧是俞觉那套不合身的睡衣,可微微紧绷的衣服穿在身上,却没有折损他分毫气势。   俞觉心下又多了一层困惑,难道他在主动要求给何秩按摩前,观赏到的那略显滑稽并在一瞬间让人卸下敬畏的场景都是错觉吗?   俞庭:“何董。”   “俞大少。”   俞庭:“我们小觉,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给你道歉。”   何秩:“觉觉已经向我赔礼道歉了,俞大少就不必挂心了。”   何秩古井无波地回他,语气客气却也疏远,带着上位者一贯的压迫一切的气势,让面对他的人心脏都高高提起。   俞觉眨了眨眼,他更觉惊诧。   何秩这副模样,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几乎割裂成了两幅面孔。   但现在的,才更符合俞觉在原书攫取的关于何秩的印象。   两人明明都客气得没边了,可俞觉却分明察觉到了两人中间那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不偏不倚没有波及到他。   下一秒,俞觉却陡然发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让他顷刻间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并非没有波及到他,只是何秩的语气太过自然,让他第一时间根本没有注意到异样。   何秩对他的称呼:   觉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起变更到晚9点更新,依旧日更   感谢在2021-09-08 05:34:52~2021-09-11 22:0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876065、青提、418182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小饼干 20瓶;七白、小銀 10瓶;邱玥枂、冬眠的大花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偏执   他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有人想要对他表示亲近时,偶尔就会用这个昵称。   但是,他对别人这样叫他总有些微微不适,或者说,从内心深处有股莫名的抵触情绪。   所以,他会用合适的话锋纠正掉旁人对他这样的称呼。   神奇的是,穿书后,与他最为亲近的俞家人也避开了这样叫他,俞觉也差点忘掉了自己这个小毛病。   可是,何秩这样叫他时,他却没有任何反面的情绪溢出,甚至差点忽视了这称呼上的细微变化。   等到去回味时,俞觉竟觉得何秩吐出那两个叠字时,声音如此低沉悦耳,让他不禁有些微醺。   在俞庭狐疑的目光下,俞觉脸颊上肉眼可见地染上如烟霞般的一层红晕。   俞庭本就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压着疑问,何秩这个称呼一出,俞觉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一副赧然又十分受用的表情,这让他心底的疑虑再次攀升。   他唇角微动,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俞觉注意到俞庭的欲言又止,略微扬起头,轻声道:“哥,你快去跟酥酥说一声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等何先生衣服到了,我就送他离开。”   俞庭望进他的眼底,那惹人怜惜的眸子里挂着几分讨好的祈求,让俞庭怎么也不忍拒绝。   他虽有困惑,却还是道:“好吧,你好好照顾何先生。”   俞觉半推半拉地将俞庭送出去,反复确定关好了门后,才转身走回来。   他也不好意思去提那个称呼的话题,眼睛转了转,打破了沉寂:“何……哥哥,靳森还有多久才到啊?”   “不清楚。”   “?”   俞觉觉得奇怪,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完全不是何秩平常的作风。   而且,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靳森还没到,这俨然也与他自诩的最称职助理名号不符。   俞觉又问:“那……还需要继续按摩吗?”   “不用了,”何秩看向他,温声道:“按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俞觉点点头。   但何秩继续道:“不如你躺下来,我帮你按摩一会儿。”   他嘴角勾着一个细小的弧度,挂上不易察觉的星点笑意,声线未经修饰,沉沉醉人:“觉觉,你以为呢?”   俞觉耳根有些发痒,升起些烫人的温度。   明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忍不住诱惑,也无心拒绝,他定定看着何秩,声音出现了细微的颤抖:“……好,好啊。”   他躺下来,趴在床上,脑袋枕着枕头,偏过头,小声道:“好了。”   他终归做不到像何秩那么坦然,不敢赤身正面对他,即使是这样,他也有些紧张和局促。   何秩侧坐在他身边,将他上半身宽松的衣物折上去,随着那两道完整的鞭痕入目,何秩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何秩才更加感受到这两道痕迹的狰狞。   鞭痕已经淡下去,只有一层不同于周遭皮肤的粉色,疤也已经褪去,也没有突兀的起伏,明显已经恢复得不错。   可这两道痕迹,落在俞觉的后背上,还是如此不和谐、不合适,这两道痕迹,就不应该出现在俞觉的肌肤上。   他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掌紧紧握住,一阵一阵的抽痛让他脸色越发难堪,阴沉到了极致。   俞觉好久没有听到回应,又轻轻抬起脑袋侧过来看他:“哥哥……”   何秩早在上一秒就收敛了情绪,闻言又勾唇道:“放松一点儿,我要开始了。”   俞觉嗯了一声,下巴撑在枕头上。   陌生又有些粗糙的触感贴到他的后背上,那双大掌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浑身一颤,瞬间紧绷了起来。   随着那双手的移动,他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起来,心脏的跳动却异常清晰,可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何秩的动作而移动。   他有些担心何秩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尽力放松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   可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早早将一切暴露在了何秩眼中。   不仅是侧脸,何秩手掌所到之地,那白皙的皮肤寸寸晕染上清晰的红色,宛如即将被献上的礼物,变得生动而诱人。   何秩的手指移动到那两道痕迹上,惹得对方更为清晰地一阵轻颤。   他指尖微顿,低声道:“不舒服吗?”   俞觉嗡声回他:“嗯……有点痒。”   “这两道,”何秩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锋,问,“是怎么弄的?”   俞觉沉默片刻,模糊道:“家庭问题。”   仅仅是四个字,何秩也能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除了俞天图,别无他人。   即使是俞觉的父亲,他心里也给对方暗暗记下了一笔。   他移动着手指,将俞觉已经折上去的衣服又往上撩起来,按摩的动作来到了他那形状十分漂亮的蝴蝶骨处。   指尖划过俞觉细嫩的皮肤,一块细微的凸起却再次吸引了何秩的注意。   如果不是手指碰到,那方凸起很难察觉,指节长度的凸起,颜色已经几乎和周围的肌肤融为一体,而那凸起也十分不显眼,只有定眼仔细去看才能注意到。   看样子,已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伤了。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一颤,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躲开了他触碰那伤痕的手指。   俞觉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别,别碰那里。”   何秩心尖微痒,想要违背他更加用力地触碰他的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及时收了回去。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何秩挪开了手指,又重新放在他的腰间,淡声道:“我要加些力道了。”   俞觉吞吞答道:“好。”   何秩开始有模有样地学着俞觉的动作按压起来,连力度也控制得和俞觉按摩时差不多,但俞觉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仅仅是按了五六下,俞觉就受不了了,他整个人都要弹起来,若不是何秩的手带着力气压在他身上,他甚至可以跳起来。   俞觉逃也似的往一旁躲,扭过手臂去抓何秩的手,一边低泣似的求饶:“不要了,哥哥……我不要了。”   何秩按住他,声音变得沙哑,他问:“是疼,还是痒?”   “痒。”俞觉飞快答道,“我不用按摩了,哥哥你歇着吧。”   何秩却拒绝了他浮于表面明显别有用心的关怀,他按住俞觉挣扎的身子,目光沉沉如无星的夜色,他判断道:“你很敏感。”   俞觉可怜地点点头,想要让他放过自己。   “不过痒是正常的,我还不熟练,会试着避开让你感觉痒的地方的。”   他说得诚恳,一副极为认真的态度,俞觉见他这样,心下有些动摇,犹豫道:“那就再试试吧。”   他躺下去,这次终于坚持过两分钟,但是,也只能坚持两分钟。   俞觉再次试图躲开何秩的摧残,眼眶因为忍耐已经变红了,眸子被一层水雾浸润,他放弃了矜持,哑着声音:“够了,已经可以了……我不要了。”   何秩不为所动。   俞觉往大床一侧滚去,却被何秩紧紧抓紧在手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他动作不停,沉声道:“总这么娇气,以后该怎么办?”   俞觉并没有将他这句含义不明的话听进去,他又努力挣扎了两下,发现依旧逃不开何秩的桎梏,于是偏过头,可怜巴巴地开口:“我不行了,好疼啊……”   “哥哥,秩哥哥,我受不了了,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他眼角坠着晶莹的一滴眼泪,眉心微微皱着,眼底也是惹人疼惜的神色,瞬间就将何秩那坚硬如磐石的心破开了一道缝隙。   他松开了手,俞觉跌在床上,整个人松懈下去,凌乱的发丝衬托下,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可不过只是两分钟的小打小闹。   何秩有些困惑,甚至还有些对未来的担心,他问道:“真的很疼吗?”   俞觉声音还是带着哽咽的,重重点头,“很疼。”   他略有些埋怨地继续道:“哥哥你都不知道控制些力道,动作太粗暴了,根本受不了,能忍两分钟都是极限了。”   何秩眼见他逐渐理直气壮起来,不禁提醒他,“觉觉,你知道吗?我用的力气和你给我按摩时是一样的,后面甚至还减轻了一点。”   “……”俞觉一时闭了嘴,又讪讪道,“这样吗?”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何秩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就由我来给你按摩,总要适应才是。”   “?”   上瘾了是吧?   还要“适应”?一个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按摩,为什么还要适应呢?   俞觉有点不理解,他小声抗议道:“以后……就没必要了吧,光我给你按摩就是了,□□理万机,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就不必在我身上费这个力气了。”   何秩定定看着他,沉沉的目光突然就让俞觉感受到了一种长辈般的庄严,让他不禁自我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刚刚是你自己说的,下次再来,现在就要反悔不认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俞觉:做人不能这么偏执   何秩:不偏执我就见不到你了   感谢在2021-09-11 22:06:36~2021-09-12 21: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厭厭、蕉太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恭候   “……”俞觉一阵哑然。   他刚刚为了摆脱何秩的折磨,能用的措辞几乎都用上了,那句“以后再来”更是他迫不得已的胡言乱语。   以何秩这种手法,他哪里敢让他再来一次。   但是,他已经把话说出口,哪怕是不经意的,也已经落地有声,何秩又在这时提起来,他总不能翻脸不认账。   他将双手举到肩膀前,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软声软语道:“我错了,我说了下次再来就下次再来,只要哥哥愿意,我随时恭候!”   何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俞觉声音又小了点,弱弱提醒何秩:“你可要好好练习一下,再像这次一样的话,我小命都要被折腾掉半条。”   何秩眉峰一勾,“练习?”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练习?”   俞觉:“就……可以多找其他人操练操练嘛……”   何秩很久都没有回应,黑眸中沉沉的神色让俞觉逐渐感觉到一丝不安,心情不知为何变得凝重起来。   “你真的希望,我像刚才那样,去给其他人按摩吗?”   何秩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俞觉心慌,他被何秩那穿透性的目光注视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终于,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吐出了真实的想法:“我……不想。”   一联想到何秩与他人这么亲密接触的画面,他便浑身都不舒服,心脏也仿佛被刺球一遍遍滚过,抓心挠肝地疼麻。   何秩身上那凝结的冷气在俞觉给出回答后瞬间褪去,眉眼间甚至浮上一层轻松浅薄的愉悦感。   他眉心舒展起来:“放心,我会向林遇认真请教,下一次,不会让你难受的。”   俞觉迟疑地点了点头。   折腾了大半天,靳森终于姗姗来迟。   俞觉打开门时,靳森站得笔直,双手托着一套整洁的深色西装,一本正经地向俞觉打招呼:“俞少,我来给何董送衣服。”   俞觉点头,“进来吧。”   在何秩去衣帽间换衣服的间隙,俞觉忍不住问靳森:“靳先生,你去哪里拿的衣服?”   靳森:“哦,在商业街附近临时买的,之前经常需要给何董定制衣服,所以知道他的衣服尺寸。”   俞觉依旧疑惑:“不是去他家里拿的吗?”   靳森脸色一变,语气变得急促,一副急于否定的表情:“不是不是,我没有何董家的钥匙,每次都只把他送到楼下,从来不进去的!”   随后,他又怕说得不清楚,相当多余的补充了一句:“何董喜欢清静,家里除了清洁打扫的,只有他一个住,听说除了亲人,都没有人去过的。”   “……”俞觉一阵无言,沉默了半晌,才询问他,“你这么泄你老板的底,就不怕他听到后,一怒之下辞退你么?”   靳森听到这,竟露出些得意洋洋的表情,高深莫测道:“此言差矣,我估计,何董还会奖励我。”   俞觉再细问他原因时,靳森又恢复了干练称职的形象,嘴像拧紧的水龙头,再也流不出一滴话来。   何秩换好衣服,走出来,在俞觉身边站定,微微倾身,附在俞觉耳边:“觉觉,多谢款待。”   俞觉耳根顿时红了,目光飘了一下,才重新落定。   “我送你出去。”   何秩颔首。   他们来到楼下,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宾客陆陆续续走了大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也在和俞天图打招呼准备离开。   俞觉领着何秩两人往地上遗留的杂物较少的侧门走去,身后,远处的楼梯口,静静站着容貌出挑的一男一女,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   正是俞庭和俞酥。   俞酥抿了一口红酒,风情的眸子落在俞觉的背影上,绝艳的脸庞上敛起一抹嘲讽,对身边人开口:“这就是你说的身体不舒服?哥,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撒谎包庇他,有什么用?”   “他还不是一样烂,一样把你的好心当烂泥一样甩在地上,根本看不上眼?”   她语气很淡,字眼明明带着明显的情绪,可从她嘴里吐出来,却像是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冷漠不已。   俞庭叹了口气:“酥酥,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小觉他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你明明都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今天你和他碰面,怎么还不能正视他呢?”   “他现在拒绝过来,不也是因为当时你的态度原因吗?”   俞酥蹙眉,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没办法,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说他改变就改变?他可能只是伪装呢,怕是又有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她似乎想起什么,嘴唇一抿,不愿再说下去,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那个背影。   俞庭摇摇头:“这次不一样,你会明白的,你喜欢的那个偏心你的觉哥哥,已经回来了。”   俞酥眼波微动,这话似乎终于让她有了一丝触动,看向俞觉的目光也起了一丝波澜。   而俞觉此刻,正微微偏头,稍仰起脖颈与身边的男人对视。   俞酥忍不住皱起眉,吝啬地分出一缕视线落在与俞觉并行的男人身上,“俞觉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俞庭回答她:“景耀刚刚回国掌权的继承人,苗菀的独子,何秩。”   俞酥视线又挪回去,冷淡地笑了一声:“俞觉喜欢他吧?”   俞庭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酥又抿了一口红酒,淡声道:“以前爸找的那个家教,俞觉看那个家教,也是这个眼神。”   “这两人长得还有点像啊。”   “哦,我忘了,你当时不在。”   她眼里终于有了点不同于讽刺的神色,像是怀念,又像是鄙夷,而后,她自言自语道:“没出息的东西。”   她声音有些异常,在俞觉走出视线之外后,自己也转身离开了。   留下俞庭在原地看着俞觉消失的那个拐角,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何秩坐上了靳森开过来的车,往前行驶了一段路,车后的俞觉才走回去。   靳森向他汇报:“何董,关于上次贺总发的那段视频中涉及的人,我又查到了更详细的内容。”   何秩:“说吧。”   “与俞少发生冲突的,是林齐,这您是知道的,他口风很紧,我也不敢打草惊蛇。”   “所以,我是从他带的那两个跟班入手的。”   “他们两个说,是因为俞少当时说要与林齐决裂,林齐才恼羞成怒动了手。”   “俞少原本跟林齐一起打了耳洞,但当天不知为何没有发现,这好像刺激到了林齐,拖着俞少要带他重新打耳洞。”   靳森一顿,而后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去调查了,俞少的确打过耳洞,还和林齐留下了合影,而我刚刚见到俞少,也注意了一下,确实没有任何痕迹。”   他从后视镜中看向何秩,何秩表情淡淡,对于这极度可疑难以理解的一件事,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   “嗯,”何秩开口,“林齐回去后,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靳森没有对自己的疑惑多言,开始回答何秩的问题,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谨慎小心起来,期间不断地观察何秩的反应:   “林齐去了Y城有名的gay吧,叫了两个男孩。”   何秩意识到什么,表情变得冷沉。   “其中一个跟班说,那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和俞少……有一点点……相像。”   靳森说完这句话,就感到了后悔,因为下一刻,开着空调的车里突然就变成了火焰山,何秩身上散发的怒气几乎要将整个车灼烧掉,让靳森一刻也待不下去。   何秩身上带了些血腥味,语气平静到骇人,他开口:“继续。”   靳森颤着嗓子:“我又了解到,俞少初中曾和林齐待在一个班里过一段时间,后面俞觉为了保护俞酥,被班里的女生泼了凉水,病倒了好几天,兄妹俩这才转了学。”   “后面林齐和俞少也很少见面,直到上大学交集才多起来。”   “那个跟班说,林齐对俞少……别有用心。”   这个用心是什么,靳森不敢轻易做出判断,可从林齐的言行中,也能看出几分。   何秩眼中宛如寒冰,他沉吟片刻,启唇:“俞天图,对林家动手了?”   “是的,他撤掉了早期投到林家公司的股份,林家公司刚刚上市,俞董这一撤资,已经造成了其股价两度跌停。”   何秩:“去找人盯着林齐,收集他强.奸、嫖.娼、涉.毒的证据。”   “好。”   “还有,不要让他再次接近俞觉。”   “明白。”靳森收下指令,突然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何董,你怎么知道林齐涉.毒?”   他查了这几天,连各种隐晦的信息都查到了,强.奸、嫖.娼也都有了切入点,而涉.毒这一点,他怀疑过,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但他也不相信,何秩会因为怒气,而做出毫无理性的判断,胡乱说出未经证实的话。   何秩佯靠在车背上,盯着窗外的红灯,视线沉静,时间在这一刻在他眼中凝滞下来。   “你尽管派人调查,如果查不到,就等。”   “我给你一年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1:14:00~2021-09-13 21:2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蕉太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王绿你跟我有毛关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眠的大花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T大   俞觉折返时,路过大厅,宾客已经完全走光了,被改造成会场的大厅正由十几个佣人整理着,慢慢恢复原来的面貌。   极远处秦越正和两个男佣交谈着什么。   时间已经过了12点,俞觉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什么熟悉的身影,估计忙了一晚上,也都回去休息了。   他径直走上楼,路过几间原本闲置的房间,都因为宴会放置了东西,分别有人在里面打扫。   俞觉走过去,本不打算停留,却因一间准备甜品的房间里略有些嘈乱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   他从侧边看过去,一男一女两个佣人正端着两盘甜品大口朵颐。   俞觉有些饿了,看着那盘卖相不错的甜品,轻轻舔了下唇。   男佣吞咽了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酥酥小姐怎么在家里穿得比红毯上还漂亮啊,那身礼服,估计得千万起步吧?”   女佣撇了下嘴,语气又艳羡又嫉恨:“那估计不止。”   男佣琢磨了一下:“就是穿得太暴露了,这么多人看着,那低胸的衣服,差一点点就被看光了,哎。”   女佣瞪了男的一眼,踩了他一脚,怒道:“你个色鬼,自己不也看了,眼珠子恨不得贴小姐身上,假惺惺地在这干嘛?”   男佣摸了摸脑袋,“她是女明星嘛,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你别因为这点事吃醋啊,再说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俞觉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他握紧手掌,忍耐着继续听下去。   女佣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恼火:“你就是有这个心思喽?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男佣顿时慌了,他上前搂住女佣:“你消消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对小姐没这个心思,你想想啊,她天天混在那么脏的圈子里,导演、演员一堆男的,就算小姐有权有势,那也挡不过一层一层的潜规则啊,说不定……”   “哎呀,而且你看看她总是穿这么暴露,指不定被多少人过眼瘾、揩过油了。”   “我跟你说,小姐这种啊,只能看看,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回家的,男人啊,都嫌她脏!”   “咱就不一样了,我们干干净净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虽然没有小姐这么光鲜亮丽,那也清白踏实啊,你说是不是。”   “在我眼里,贝贝可比小姐好一百倍。”   男佣抹去了女佣嘴边的奶油,见女佣终于消了气,才抱住她,隔着衣服挠她的腰窝。   女佣被弄笑了,撇过头:“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隔壁打扫吧。”   两人拉着手出来,正撞上站在门口听了全程的俞觉,见俞觉脸色极度难看,吓得齐齐弯下腰,不敢直视他:“俞少!”   一阵让人呼吸困难的沉默,两人听不到俞觉的声音,也不敢直起腰看他,瑟瑟发抖地低着头。   俞觉微微闭上眼,声音因难消的怒火而变得颤抖,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男佣率先开口:“俞少,我叫刘良,她叫孙贝。”   “刘良,”俞觉咬出这两个字,“刚刚你针对俞酥说的那番话,还对多少人说过?”   “没有了……”   俞觉加重了语气,眼睛再睁开时,落下的都是宛如冰刃般的寒凉:“说实话!”   刘良一哆嗦,小声道:“之前,也有过一次。”   他抬起头,与俞觉对视:“是少爷您默许我们这么说的啊,是您说,我们说得没错,小姐就是那样的人……”   俞觉眯起眼睛,他觉得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怪不得俞酥对他态度这么不耐烦,俞觉觉得,俞酥就算直接上来打他,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找秦叔辞职,今天就收拾包袱离开俞家,我明天会去找秦叔确认。”   刘良和孙贝脸上一垮,哭丧着拉俞觉:“少爷,你原谅我们这一次,我们这也是无心之失啊。”   俞觉甩开他们,冷漠开口:“俞家捧在掌心的公主,怎么也不该容你们这么贬斥。”   他没有再和两人废话,直接走回了房间。   两个人看着俞觉离开后,脸上丧气的表情褪去,转了个方向,朝过道尽头走去。   那里,正站在一个穿着睡衣,头发披散开来的女生,女生靠墙站着,姿态懒洋洋的,但眼中神色却十分专注。   刘良孙贝两人来到女生面前,微笑道:“小姐,我们演得还不错吧?”   女生正是俞酥。   俞酥摇摇头,没什么表情:“演得太刻意的,教你们的台词说得很刻板,一眼就能看出是演的。”   “不过,俞觉这么好骗,估计是看不出来的。”   孙贝眼中有些担心:“我看俞少爷似乎真动气了。”   刘良:“要是少爷发现是小姐让我们特意演一出来骗他感情,会不会更生气,还可能生小姐的气啊。”   俞酥冷哼了一声,“他让我委屈了这么久,骗他一次怎么了,就该他受着。”   孙贝:“那小姐觉得,你得到自己想要试探的结果了吗?”   俞酥看着俞觉曾经站着的地方有些出神,她没有回答,而是道:“考核算通过,以后你们可以跟着我去剧组工作,尽量不要让俞觉注意到。”   两人兴奋道:“谢谢小姐!”   俞觉回房间后,翻出了那张被他擦拭整理过的全家福,看着伫立在镜头前,微微翘起脚尖,眼神明媚漂亮可人的俞酥。   其实他很少对刚见过一面的人有什么真情实感,对俞酥,哪怕因为俞天图和俞庭的关系有些爱屋及乌,也不该关注到这个程度。   但听到那两个佣人对俞酥的诋毁贬低,他莫名觉得生气,几乎气昏了头。   就好像,俞酥就是他的亲妹妹一样。   俞觉又找出那张原主母亲的照片,伸出手指珍视着描绘着女人温婉的眉眼。   这是他转变想法,决定留在俞家的初衷。   俞酥的出现给了他一点思路,让他又不禁联想到当时看到那张遗照时,那瞬间的钝痛感。   几乎与现在是一样的。   俞觉再也无法忽视这一直以来的异常。   他失眠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他都没起床。   俞天图来敲门。   “俞觉,怎么还没起床?”   俞觉打开门,揉了揉眉心,头发乱成一团,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俞天图惊了一下,走进来细问:“是不是昨天红酒那事?我昨天喝多了,走不动了就没过来。”   “我已经给那几个当时阴阳怪气的人警告了,放心,以后就算是私底下,他们也不敢再大嘴巴子。”   俞觉依旧蔫蔫的。   俞天图绕过来,“还受什么委屈了,你都给爸说清楚。”   “是不是贺易深,这小子能力还行,就是有点太傲了,情商也不咋地,我当时过来晚了,是不是他说你什么了?”   “还是那个何秩,你带他换衣服出什么事了?”   俞觉抬起眼来:“爸,我没事,就是累了。”   俞天图有些怀疑,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好吧,”俞天图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原因,“我把你在贺易深公司的实习给退了,你看看想要去哪,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公司?”   俞觉将手插进发间,托着脑袋,想了想:“我自己来吧,投简历再面试,就不用麻烦爸来找关系了。”   俞天图脸上带出一抹惊愕:“你确定?”   “嗯,怎么?”俞觉有些奇怪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俞天图表情带上一言难尽,却没有怎么劝他,毕竟俞觉想要上进想要自力更生,他还是很愿意看到的。   这个年纪,本就该多受些磨砺才好。   “没什么……那行吧,你可以试试,有问题再说。”   俞觉送俞天图离开,他又躺了半天,到晚上才开始打开电脑,准备简历资料。   原主毕业的学校是T大,俞觉查了一下这个学校,有些惊奇地发现,T大竟是Y城最好的高等学府,即使在整个H国,也是名列前茅的知名大学。   俞觉回想起来,俞庭说何秩也是T大毕业的,以何秩的水平,毕业学校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原主是怎么进去的?动用俞家的关系?实习就算了,入学教育这种,一旦被查到,问题可就大了。   俞觉认为,以俞天图的认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难道原主考进去的?难道他性格差、本性劣,却是个好学生。   俞觉又查了一下原主在学校的成绩,   惨不忍睹。   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写进简历的。   “小觉,我可以进来吗?”   俞觉正翻看成绩单,没有转身,直接道:“进来吧。”   俞庭走进来,见他正坐在电脑前,面容愁苦地盯着屏幕,忍不住轻笑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小觉,在看什么?”   俞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哥,你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进T大的啊?”   对于个人来说这么重要的事,俞觉毫无印象,但俞庭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异样,反而耐心开口:“以你的考试成绩,当然是进不了T大的。”   “不过,你当时都没有参加高考,是直接保送进去的。”   “高中时,你拿了好几个省奖,还有国奖呢。”   俞觉:“……”   这怎么有点熟悉?   俞觉看着桌面上落下的一截断发,沉思了片刻:“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下章开始新剧情   感谢在2021-09-13 21:22:44~2021-09-14 21:3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蕉太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请求   俞庭摸着他的发顶,语气温和却隐有责怪:“对哥哥还要这么客气吗?”   俞觉抿唇笑了下,眼底倒映着不知名的情绪:“因为这个请求,或许会让你生气。”   “那不如你先说一说,我倒有点好奇,我们小觉做点什么事会让我生气了。”   俞觉认真看着他:“哥,你能帮我和爸做一个亲子鉴定吗?”   如他所料,他这话一出,俞庭的表情就出现了一瞬的凝固,温温的笑意也定格在嘴边。   俞觉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俞庭的回应。   其实,俞庭没有直接发火,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不过他也多少能料到这副场景,俞庭在家庭关系上,要比俞天图理性很多,也不是冲动易怒的个性。   俞庭沉默了良久,才张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小觉还是觉得,自己并非是爸的儿子、我的弟弟吗?”   俞觉摇摇头。   正好相反,他心底有了一个南辕北辙的想法。   或许在几天前,他还会觉得荒唐无比,如今,却变得合理起来。   他或许,就是俞天图的儿子、俞庭的弟弟。   如果用这一点作为假设前提,前面累计的许许多多的困惑似乎都可以解释清楚。   当然,与此同时,也会带来更多问题。   所以现在的一个关键就是,必须确认这一点,无论结果是否。   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而现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做一个亲子鉴定,因为这就是他的身体,鉴定的结果也就能直接给出这个答案。   俞觉否认的动作让俞庭有些意外。   实际上,他问出这话时,已经做好了接受另一个回答的准备。   他与俞天图不同,那日俞觉吵着要离开俞家,要断绝与俞家的关系,说自己不是俞家的血脉,俞天图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而他却以为,俞觉是真真切切这么想的,并非胡闹,并非失心疯,而是认认真真向他们提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态度。   他知道,在自己弟弟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他又亲自否认了当初的想法,这让他有些奇怪。   俞觉开口:“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果得不到,我以后的生活都会过得难以心安。”   他放缓了语气,“哥,你可以帮帮我吗?”   俞觉定定看着他,眼底流转的波光溢着主动亲近的温顺,让俞庭无法拒绝,“当然可以。”   俞觉松了口气,他又继续道:“这件事能瞒着爸吗,我怕他会生气。”   俞庭将他凌乱的额发理顺,温柔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   他思索了一下:“估计需要一周,能拿到检测结果。”   “好。”   俞庭应下来后,俞觉感觉心中的负累减轻了不少。   他站起来,微微踮起脚扶住俞庭把他推到电脑桌前坐下,轻轻他的捶着肩膀,眼睛弯起笑来:“哥,你真好。”   俞庭扫到他的电脑桌面,询问:“爸说你要自己找实习,这是真的吗?”   俞觉:“对啊。”   俞庭噗呲笑了声,看着电脑上呈现的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又觉得自己这笑声实在太过打击俞觉的自信,马上收敛起来。   俞觉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原主大学都在放纵,成绩都是勉强飘过,竞赛一个没有,奖学金更是想都不用想。   连金融学生常考的一些基本证书也一个没有。   还没毕业,实习经历工作经历更是别提了。高中表现再优秀也没法写进面试的简历里。   这么一算,简历可以说是白纸一张了。   俞庭用手背抵住唇,认真宽慰他:“其实光T大一个名头就已经足够了,许多公司就看学校这一点的。”   俞觉赧然,“哥,你就别调侃我揭我短了。”   俞庭微微笑着:“这怎么是揭短呢,你能进T大,已经将绝大多数人甩在后面了。”   “……确实。”俞觉知道俞庭这话说得不假,心里被安慰到了点,多了几分底气。   俞庭又道:“这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今天过来,本来是想看看你实习的事怎么样来着。”   俞觉轻轻摇头,他这种情况,估计天王老子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还好,简历我简单优化一下就好,冠冕堂皇的虚话加多了也没什么用。”   “投递的话,我打算筛选一些合适的,然后广撒网,估计十个里有一个能收到面试邀请就不错了。”   俞庭见他思路清晰,也放心了不少,他颔首肯定道:“可以,不过也要注意下,就算广撒网也得是正规公司才行。”   他和俞天图的想法一致,也不想俞觉进多大的公司,毕竟公司再大,也很难比得上俞家自己的企业。   一个能让俞觉锻炼提高一下社会经验的地方足矣。   俞觉点头答应下来,送俞庭离开后,他开始修改起简历来。   事实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简历陆续投了几十家,等了一周多,俞觉才开始收到第一个面试邀请。   是家规模还算可以的证券公司。俞觉作为本身就是金融专业的,对证券公司实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基本上是与正式员工工作内容差别最大的实习了。   这种类型的公司每年都会招大量的学生实习,筛选限制也很少,所以进去的实习生基本接触不到公司业务不说,实习工资还低到离谱。   有些甚至没有。   而俞觉碰到的这一家,完美符合了以上特征。   他不缺这个钱,但对这种抠到离谱的公司还是多多少少另眼相看的。   但俞觉突然意识到,现在根本轮不到他来嫌弃,轮不到他来挑挑拣拣,能要他的都算是恩赐了。   他只有一个选择,含泪接下面试邀请。   第一个面试邀请来了,俞觉又陆续接到了几个。   他算了下,接下来两三天,每天都有两到三个面试。   第一天的两个面试,俞觉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最后也因为各种不合适选择放弃了。   俞觉有些兴趣缺缺地回到家,俞天图和俞酥已经在餐桌上等着他了。   而俞庭每天回家较晚,时间也不固定,佣人都是单独再给他准备晚餐。   俞天图唤他过来吃饭,见他脸上不带喜色,开口道:“多大点事啊,明天再继续就是了,赶紧收拾收拾过来吃饭。”   俞觉还没有反应,坐在一旁的俞酥瞥了他一眼:“就你那比白纸还干净的简历,能一场通过才奇怪呢,碰壁不是很正常吗?”   她语气有些怪,阴阳怪气说不上,好意安慰更看不出来,却总是用余光关注着俞觉的反应,是让人忽视不了的在意的目光。   俞觉这几天都有些习惯俞酥这么跟他说话了,而且这次俞酥还说的就是事实,所以他也没有恼怒。   安安静静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俞天图又开口:“秦越明天要回老家一趟你知道吗?”   俞觉抬眼:“知道的。”   “我让王琴明天开车送你,她开车技术比秦越还要好一点。”   “好。”俞觉没有异议。   晚上,俞庭又来看他。   温声笑道:“听爸和酥酥说,你今天面试不是很顺利?”   “嗯。”俞觉觉得,这一家人对他实在太关心了,他明明都不是俞家最小的一个。   俞庭又揉他的头发:“没关系,明天再努力好了,也不用特别努力。”   “你明天要去面试的是哪两家公司?”   俞觉从电脑上给他调出来了两家公司的基本资料,俞庭扫了一眼,落在后面一个公司地址上。   “这一家和酥酥明天应酬所在的酒店离得还挺近的,就在一条路上吧。”   “应酬?”俞觉没有听俞酥提起过,以两人现在僵硬微妙的关系,俞酥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对,听酥酥说,是和接下来她要进的剧组的导演。那导演有些人脉,还和人合伙开了公司,不过酥酥对他评价不太好。”   “这……没问题吗?”俞觉本能地觉得有些危险。   俞庭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我以前也很担心,但酥酥很擅长应付那些人,也没出过什么事,可以放心她的。”   俞庭见他表情依旧有些忧虑,轻笑道:“她也是明天下午,估计你这边先结束,不如你在那等等,晚点捎带她一起回来?”   “我这有她酒店的地址。”   俞觉斟酌了会儿,点头道:“好。”   第二天,俞酥中午就出了门,而俞觉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王琴开的车。   车停靠在公司大厦前,俞觉走下车,微微抬眼看向大厦,又扫了一眼手机中俞庭发过来的地址。   那酒店矗立在车水马龙的交汇处,极为高调瞩目,正在这条路的前方。   俞觉和王琴打了个招呼,准备进公司面试,一道急促的铃声却突兀地打乱了他的步伐。   俞觉举起手机,看向屏幕中拨过来的那个号码名字。   俞酥。   这让他有些意外,自从俞酥回来,她还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但在这个时间点打过来,俞觉心下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偏头望向酒店的位置,接下电话。   一阵短促的喘息声,在嘈乱的背景下,慌乱哽咽的声音顺着无形的连接传到俞觉耳边:   “哥!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虐→甜   感谢在2021-09-14 21:30:17~2021-09-15 09: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蕉太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闷棍   “我在三……”   声音突然中止,俞觉手心用力,“酥……”   刚刚吐出一个字眼,电话那端就被挂断了。   俞觉捏紧了手机,转身快步走回车边。   王琴还没有离开,见他突然折返,脸色难看神色焦急,马上打开车窗:“少爷,出什么事了?”   “琴姨,快开车带我去前面那个酒店。”   “好!”   俞觉坐上车,手心都有些出汗,他蹙着眉心拨出号码,并没有人接通。   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俞觉知道自己来不及等其他人的回复,在王琴停车前,他交代道:“琴姨,给我爸和哥打电话,告诉他们酥酥在酒店出事了。”   话落时,车刚刚停下,俞觉立即打开车门,就要离开。   王琴心底本就有些慌乱,听到俞酥出事,她已满是担忧。   又看到俞觉打算一个人去,王琴脱口叫住他:“少爷!我和你一起去接小姐!”   俞觉稍稍顿住,他偏头看向王琴。   妇人已近中年,是俞觉可以称呼一句长辈的年纪,但她骨架很小,人显得很瘦弱。   哪怕有着让秦越也要赞叹一句的车技,依旧只是被人轻轻一推就会踉跄好几步的瘦削女子。   俞觉垂眸:“琴姨,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有事会叫你的。”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朝酒店奔去。   俞酥只说了一个“三”,俞觉只能猜测这是楼层号,他顺着旋转门进了酒店,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前台看见他行色匆匆,起身叫住他:“哎?你是什么人,进酒店要登记一下!”   俞觉置若罔闻,已经快步来到了电梯口,按下去往3楼的按钮。   身后,两个巡视的保安从侧门进来,前台正要出来,见状唤住两人:“快把电梯口那男生拦下来,他没登记,有点可疑!”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径直往俞觉的方向跑过来,坚硬的皮鞋在地面上落下亢亢的重音。   背后前台瞟了一眼远处透明玻璃后待客室的情况,忍不住跺了跺脚,“你们轻点,别让老板和贵客注意到了。”   电梯叮的一声,在俞觉逐渐焦虑的神色下终于到了,他闪身进了电梯,在两个保安赶到前合上了门。   前台小声尖叫:“他按的3楼,快点!”   而此刻,远处待客室中,笔直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他将这短暂的凌乱场面尽数收入眼底,在片刻的思索过后,从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向正靠在沙发上翻看合同的另一个男人,男人姿态闲适,不动声色,相貌年轻英俊。   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姿态却十分恭敬拘谨,并着双腿,双手不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目光闪烁不安,仿佛面前的年轻男人手中拿的,不是一纸合同,而是对他的命运审判书。   站在年轻男人身后的,正是靳森。   年轻男人,自然就是何秩。   在这种情况下,靳森知道何秩是不喜有人打扰的。   但是,对方是俞觉。   而且,靳森看到,俞觉进来时,神色一改往常的清冷,眼底皆是焦急。   又是不顾保安和前台的阻挠,不管不顾地冲进电梯,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极有可能是不好的。   靳森上前一步,弯腰附到何秩耳边:“何董,我刚刚看到俞少闯进酒店了。”   何秩动作一顿,放在合同上的手指动了一下,对面的中年男人立即屏住了呼吸。   靳森用的是“闯”这个字眼,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何秩将合同放到桌面上,站起身,淡声道:“我离开一下,晚点再谈。”   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异议,站起来点头哈腰恭维道:“何董先忙。”   何秩走了出去。   靳森跟上去:“俞少直接进了电梯,两个保镖没跟上,从安全通道上去了。”   何秩身高腿长,步子很大,一贯冷漠的表情未有改变,步伐也依旧从容,可靳森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   前台见他出现,愕然而局促地开口:“何董!”   “刚才那个青年,去了几楼?”何秩沉声道。   “什……什么?”前台反应有些迟钝。   靳森补充道:“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就是进来后直奔电梯,你让保安拦没拦到的。”   前台心脏砰砰直跳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一言未发,面容沉寂地注视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在靳森的提醒下,她终于联通了记忆,磕磕绊绊道:“3楼,他按了3楼。”   何秩得到回答,一秒也未作停留,大跨步走向电梯,靳森火速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原本坐在何秩对面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望着已经进入电梯的何秩,询问道:“他什么事?”   前台这才回过神来,捂着胸口说:“何董似乎去3楼找人了,刘总,需要派人跟关照一下吗?”   中年男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等几分钟再让人过去。”   俞觉赶到3楼,就发现这一层并非是雅间包厢,而是各种入住的套房后,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俞酥如果还是在和那导演应酬,不会是在这一层。   他感觉心脏被紧紧揪住,只能用力呼出一口气,尽力平静下来一间一间找过去。   还没走几米,俞觉突然听到了走道尽头一阵推搡碰撞声,伴随着男女混杂的谩骂声。   俞觉立即冲了过去。   走近时就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禾鱼啊,你看你,腿都软了还能跑去哪?直接躺床上舒舒服服伺候我一次不好吗?”   林禾鱼,是俞酥进娱乐圈后的艺名,取了母亲林薇的姓氏,和名字里酥字的一半。   颤抖的女声隐着愤怒:“你在菜里动的手脚?”   男人笑了一下:“没办法,你太敏锐了,但既然到了饭桌上,总不能一口菜都不动吧,禾鱼,跟我回房间。”   他压低了语气,含笑的声音里含着威胁。   “滚!”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男人的声音断了一下,而后传来了人体撞上墙的闷响。   男声再度响起:“林禾鱼,你看清楚,今天在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三个保镖呢,今天你实在不跟我上床,也可以,那就跟他们三个上床。”   “看你这么瘦弱,估计受不了吧?你放心,跟他们上了床,我也会把那部电影资源给你的。”   俞酥:“我看不上,拿着你的东西滚远点!”   男人从牙根里咬出声音来:“我就看不惯你这假清高的模样,一个卖艺的妓.女,装什么矜持,今天我非要折断你的骨头。”   这是个丁字口,俞觉刚接近拐角,就看到了几乎让他失控的场景。   三个人高马壮的黑衣壮汉中间,俞酥被逼到墙角,被一个有着啤酒肚,头发后梳扎着小辫的30多岁的男人钳住手腕。   俞酥那保养得柔顺光滑的长卷发凌乱地披着,俞觉还未看到她的脸庞,只见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光着双脚,出门时穿得漂亮靓丽的裙子也露出被扯过的痕迹。   那导演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俞酥的脸:“我也不想让你头破血流的,破坏你这张脸的美感,实际上,我资本很不错的,上过的女人都夸我威猛,不如你服个软,我们快快乐乐地来一晚。”   俞酥扬起头,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侧脸有些擦伤,可眸子却晶亮无比,让男人不禁吞咽了一口。   她一字一顿道:“你那半两肉,我还看不上。”   “你!贱人!”男人被她这寥寥几个字中伤刺痛,脸色变了又变,直接抬起手作势要打她。   俞觉却突然出现,在在场几个人反应不及的片刻,穿过保镖的包围圈,猛地将男人撞到一边,来到俞酥身前。   俞酥先是一愣,随后浓浓的喜悦涌上心头,她激动道:“哥!”   俞觉知道正面冲突的话根本对付不了对面几个男人,他伸手握住俞酥的手腕,低声道:“我们快走。”   俞酥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一个保镖已经反应过来,堵在了他们面前。   身后和侧方,也站下了另外两人。   被俞觉推倒的男人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上前一步冷笑道:“我说你为什么拒绝我呢,原来是有个这么年轻的小情人啊?”   俞酥皱眉:“他是我哥。”   男人嗤笑道:“别装了,你现在过来,我就答应你不把你有情人的事爆出去。”   俞觉挡在俞酥面前:“你开个条件,让我们两人离开。”   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年轻人,我看你穿得也不错,做的什么工作?不过什么工作,也不如你身后的女人有钱吧?”   “你看我都不图她钱,你觉得你能满足我什么条件?”   俞觉:“任何条件。”   “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笑了足足有七八秒,他捏着下巴:“我让你在一旁看着,我和你的女人做,怎么样,答应吗?”   俞觉脸色一沉,眼底的冷静瞬间转为不可控制的怒火,他猛地抬脚,直接踹了过去,一脚踹中了男人的下腹。   男人被踹得往后踉跄两步,还是一旁的保镖接住了他,他捂着下腹,疼痛让他表情狰狞起来。   俞觉收回腿,看到位置踹得有些偏了,露出有些遗憾的神色。   他拉起俞酥,打算趁这个机会直接冲出去。   刚刚走出两步,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把他俩给我拦住,给我让死里打那个男的!”   3个保镖本没有动作,听到男人的指示,立马跟上来。   俞觉脸色一凝,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几乎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亮明他们是俞家人的身份。   他也清楚,这样做会给俞酥和俞家同时带来困扰,俞酥哪怕到了这个处境,也没有用真实身份,就是怕给俞家添麻烦。   俞觉正要开口,愕然发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保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只黑色棍子,已经抬起来,对准了两人。   俞觉本能地侧过身,将俞酥一把推到墙角,他伸出手撑在俞酥上方的墙面上,为俞酥撑出了一方安全的空间。   俞酥被他这一连贯的动作弄得有些迷茫,她抬眼,就看到黑衣保镖手中的棍子对准了俞觉的后背猛砸了过来。   俞酥脸色顿时惨白,颤着嗓子嘶哑惊呼:“哥!”   她的惊呼不能改变这瞬间的变故,棍子落在俞觉的后背上,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闷哼一声,在棍子的冲力下往前砸了一步。   他的手臂依旧稳稳撑在俞酥上方,因为强行控制的力道,手臂发白,青色的血管变得极为清晰。   何秩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几乎让他目眦尽裂的场景。   而那个导演看到俞觉痛苦的支撑,顿时直起腰拍起掌来,“好啊好啊,让你小子还充大头,就你这弱鸡,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身后不可忽视的气势突然逼近,导演忘了动作,往这边看过来:“你谁啊,来这凑什么热闹?”   何秩不言不语,直接忽视了他,往对面俞觉俞酥所在的位置走去。   导演看清何秩的长相,觉得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可男人那不可侵犯的气势却让他微微发憷。   他咳了两声,给自己加了几分底气:“喂!给我站住。”   靳森上前一步,握住导演的肩膀,拍了他两下,递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也错过他走上前。   导演怔了一下,脸色青白。   何秩走到俞觉身后,几个保镖因为他的到来有些忌惮地停住了动作。   俞酥正啜泣着一声一声叫着俞觉。   俞觉并没有回应,那一闷棍下来,他眼前直接一黑,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视线。   而弥漫于骨骼筋肉间的疼痛清晰得让他感觉得到身体内每一只细胞的碎裂。   他撑在俞酥面前,已经无法改变动作,耳鸣阵阵,他也没有分辨清楚身后站住的人是谁。   何秩有些缓慢地抬起手,想要碰他却又不敢碰他,略显迟疑地用手指接近他。   俞觉低着头,移出一只手臂,挡住了何秩的动作,他压住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艰难开口:   “别……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哭,加了一千字,还是没写到甜的地方   感谢在2021-09-15 09:39:24~2021-09-16 20: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蕉太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眠的大花猫、可爱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怀抱   何秩动作停在半空中,深邃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蒙上一层微微波动的色泽。   而俞酥整个人都像是被热烫的铁水重新浇筑过,狠狠被钉在地上,又被整个掼起,原本颤抖的身体突然就消失了一切感官。   她怔愣了半晌,眼眸里突然染上一抹浓重的悲伤,滚烫的泪水蓦然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它本该的宣泄口,俞酥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俞觉,耗干了所有力气,才喊出了那一个称呼。   俞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崩溃后的极度悲伤,她一声一声哽咽着叫着俞觉的名字,让俞觉心头也慢慢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他轻轻蹙起眉头,紧咬着牙根忍住背后的钝痛,挪出一只手将俞酥额前凌乱的发顺到耳后。   哪怕他再弱小,他也要站在妹妹的身前,尽己所能帮她挡下一切伤害。   这动作又再次让俞酥红了眼眶。   何秩声音微哑:“觉觉,是我。”   俞觉的手刚移开,听到这道声音,浑身都抖了一下。   这颤抖立即让他背后的痛感再次蔓延上来,扶墙的手往下一滑,忍耐筑起的屏障被突兀地打破,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何秩伸手握住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想要将他的支撑点挪到自己身上。   俞酥擦干净眼泪,她因为中了导演的招,现在腿还是软的,自己扶住墙后,快速提醒何秩:   “先别动我哥,不知道他有没有……骨折。”   何秩动作一顿,往前移了一小步,双手扶着俞觉腰的两侧,往下弯了下膝盖,停在视线略微低于俞觉的位置。   他抬眼,从下往上注视着俞觉低垂的眉眼,声音更是变换到如暖春般的温柔:“觉觉,你感觉怎么样?”   这大概是何秩成熟以后第一次以这种极低的姿态仰视他人,一贯的威严被尽数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缱绻柔意让人禁不住收起一切不和谐的气息。   靳森习惯于何秩的稳重深刻、压制一切的气势,哪怕也见过何秩对俞觉的不同态度,面对这副场景,还是忍不住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就连仅见过何秩一面的俞酥也露出了些许讶然,不由得多看了何秩几眼。   这么仔细一看,俞酥眼底忍不住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俞觉后背是完全僵硬的,一点也不敢动弹,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带起一阵疼痛。   但他清楚,自己应该没有骨折。   那木棍落在的位置是后背上最不容易骨折的地方,而且受力面积很大,落在身上痛得厉害,但他并没有在当时感觉到那种骨头断裂的声音,疼痛也并非骨折那种刺痛。   可何秩这样看着他,让他凭空生出了许多委屈的情绪,已经恢复的视线又重新被一层温热的雾气蒙盖住。   就像刚刚一样,明明已经将痛苦完全忍下来咽进了肚子里,可何秩一出现,他就感觉那些疼痛又重新侵占了他,突兀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突然地变得脆弱起来。   俞觉望进何秩的眼底,他缓慢地摇了下头,声线逐渐变得虚弱:“没有骨折,但是……好疼。”   何秩喉间一紧,眼神暗了一瞬,他正要说些什么,旁边的导演吴金忍不下去了。   他两次被人抢了场子,脸上早就挂不住了,见四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他朝保镖大吼道:   “给我连着这个新来的一起打!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保镖这个职业,对人的身份地位相当敏感,何秩甫一出现时,他们三个就对他颇为忌惮。   但他们与吴金是金钱建立的牢靠关系,完全听命于吴金,他一开口,他们必须按对方所说的去做。   几人逼近何秩和俞觉,最前面一个人正是拿棍子打俞觉的那个,现在又将棍子举了起来。   靳森立即挡在何秩身后。   何秩用余光扫视了一眼,站起来朝俞酥开口,“先扶好你哥。”   俞酥看出他的意图,点头接过俞觉。   何秩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觉觉,等我一下。”   俞觉微抿唇,抓住了何秩的衣角,眼底满是担忧。   何秩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   拿棍子的保镖一把就把靳森推了过去,他针对的对象是何秩,手中的棍子直接朝何秩砸了过去。   何秩却突然有了动作,他略一侧身,抬手牵制住了保镖的胳膊,猛地朝前一掼。   还未看清动作,保镖就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棍子也同时脱了手。   保镖有些惊恐地看着何秩逼近。   在熨帖的西装修饰下,他身材极为匀称,并不显得比保镖强壮,但深重的气势却盖过他不止一头。   何秩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略一垂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保镖通体生寒,何秩还未有其他动作,他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已经输了气场,他便再使不出任何力气来,并且何秩深藏不露,两人即使动手,他也不会落到半点好处。   何秩那种神色更让他陷入无形的恐惧中,让他心中生出被逼到绝境,若再触怒他便会被置于死地的荒唐念头来。   此时,刘总终于带着几个保安上来了,他看到两个早早上来的保安正躲在远处远远观望着这边,顿时怒道:“你俩干嘛呢?没看到何董在吗?还不赶紧过来!”   刘总叫了人,乌泱泱的一群人赶过来,冲到何秩面前,挡住了那三个保镖和导演。   刘总站到何秩身边,弯着腰赔笑:“让何董受惊了,我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何秩一言未发,刘总朝导演撇头道:“赶紧走赶紧走,怎么敢在我这里寻滋挑事?”   导演见此,眉心拧成一道线:“刘棋,我可是你们酒店的绅士VIP,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刘棋摸了摸脑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吴大导演啊。”   他嘿嘿笑起来:“确实是我们最高等级的客人,不过呢,吴导演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这边这位呢,可是我们酒店的贵人。”   能让刘棋这种势利小人点头哈腰百般讨好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吴金看向何秩,眼中多了几分猜疑和顾忌,他闭上嘴。   刘棋见他怂了,才回过头来:“何董,您看……”   他没说下去,因为何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走到那五官精致的年轻男生面前。   何秩从俞酥手中接过俞觉,低声询问:“我带你去医院,抱着可以吗?”   刘棋快步跟上来,“何董,我派两个人送这小公子去医院吧。”   何秩并未回应,也没有递给他一个眼神。   刘棋猛地意识到,自从他过来后,他赔笑说了这么多,何秩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刚才商谈合同的时候他也是冷漠淡然,可与现在相比,可以说是温和了。   难道他的敷衍被何秩察觉了?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生在他的酒店被伤害了?   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惹怒了何秩,这个认知让刘棋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等到俞觉一个点头的确认后,何秩蹲下来,伸出手臂环住了他腰部靠下的位置。   俞觉轻轻抬起手臂,搭在了何秩的肩膀处。   他略一用力,稳稳地将俞觉抱了起来。   俞酥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睛,而俞觉也朝她的方向看去。   何秩开口:“靳森,领俞小姐一起过来。”   他抱着俞觉,再未搭理在场的每一个人,朝电梯方向走去。   刘棋见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在靳森也要离开前,跑过去干笑着:“靳助理,何董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的合同怎么办啊?”   靳森看着何秩的脊背,脸上拉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他并没有给出回答,反而道:“刘总,这位导演可不只是让我们何董受惊,他可是指示自己的人故意伤害他人。”   “你觉得,简简单单地将人赶出酒店,就可以抵消这件事吗?”   站在一旁的吴金脸色一变。   刘棋一慌:“那我报警让他进去蹲两天?你说这样做,何董能消消气吗?”   靳森微笑:“何董的想法,还是刘总自己领悟吧,我也无法判断。”   他扶住俞酥,跟上何秩。   刘棋不死心地跟在他一边,低声道:“那我私下让人把吴金揍一顿,那位小公子受了多少罪,我便让他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他将声音再次压低,眼神中透出一抹狠厉:“还有那个保镖,他不是用右手打得那位小公子吗,我废了他那只手,怎么样?”   靳森陡然站住,他正对着刘棋,冷声道:“刘总慎言,我们何董,从不做违法犯罪之事,你若是这么做了,让我们何董落得一个指使犯罪的罪名,那才是真正的错误行为。”   刘棋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私下说这种事,对方也会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可不相信何秩这种半年就爬上那么高的位置上的人,手段会有多干净,会没沾什么脏东西。   刘棋讪笑着附和:“是是是,不知道靳助理有什么建议,您看我这次废了这么多功夫,才将何董请过来,若是因为这两个小人物黄了,我这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心血都要化成泡沫了。”   靳森沉吟两秒,他扫过远处的导演,开口:“那就先请刘总看好了您这位贵客,如果何董想约他见面,却找不到人了,不知会不会迁怒于刘总。”   刘棋一喜:“谢谢靳助理提点!”   他看着靳森扶着俞酥离开,重重吐出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吴金,脸上挤出一抹笑:“吴大导演,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吴金抿唇沉默起来。   靳森将俞酥放在王琴的车上,转头过来给何秩开车。   此时何秩坐在后座上,俞觉却坐在何秩的腿上,低着头靠在何秩的肩膀上,整个侧身都伏在何秩胸前。   他紧闭着双眼,不知是因疼痛而忍耐着,还是昏睡过去了。   何秩一只手放在俞觉并起的双腿上,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处,俞觉便以这种姿态蜷在何秩的怀中,在何秩高大宽阔的身形对比下,显得有些娇小脆弱。   两人呼吸交错着,画面无比和谐。   靳森却只敢瞧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开起车来。   启动时车身的晃动惊扰了俞觉,他身子一抖,疼痛又弥漫上来,吸了口冷气。   但因为后背的伤,些许错乱的呼吸都会再次牵动他的痛觉神经,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何秩的肩膀。   何秩轻轻抚摸他白皙的后颈肉,像安抚某种幼兽般抚慰着他。   感受到他有些冰凉的体温,他将放在后座上的衣服拿过来,披在俞觉身上,衣服又将两人与周围隔开了更加封闭亲近的空间,除了呼吸,连体温都相连起来。   俞觉闭着眼睛,又轻轻往何秩身上蹭了蹭,他的唇几乎贴在何秩的耳根后。   俞觉忍着隐隐约约的痛感,微微抿了下唇,声音带着些颤抖,难耐地叫了声:“哥哥……”   清浅温热的呼吸顺着那薄薄的一层肌肤,传递到何秩的四肢百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 20:44:44~2021-09-17 13:2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白、忘记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合格   抚在俞觉颈后的手掌一顿,何秩垂眸,目光下移,落在他轻颤的睫毛上。   俞觉眉心微微蹙起,双眼紧闭着,毫无瑕疵的眉目间透出一抹不安。   他紧紧靠在何秩身上,没有任何违逆与抵触地将自己放在了何秩的掌心,蜷在他怀中的姿态更透着隐隐约约的依恋。   何秩忍不住低下头,凑近他那因为轻咬的力度而变成绯色的唇。   他越来越接近,眸中却流出一抹思虑,犹豫让他的薄唇停在与那抹诱人的果实一指之隔的地方。   汽车碾过马路上的减速带,轻晃了一下。   俞觉被这晃动带得往前微微冲了一下,唇尖无意之间从何秩的侧脸掠过。   仅仅是极轻极短的一点触碰,掠过得如此快速,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只是自己的一点幻觉,一丝妄想。   但何秩却不会将此误以为是错觉,那羽毛般划过的感触在他这里放大了无数倍。   哪怕俞觉的唇已经远离,那微凉的痒意却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肌肤之上。   俞觉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感知,那一晃之后,他瑟缩了一下,然后主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额头靠在了何秩的肩膀上。   俞觉对他自然而然的亲呢实际上已经远远超出了何秩的预期。   在他的计划中,能走到这一步,能获得这些,本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他久久凝望着俞觉略显温顺的眉眼,眼底落进带着些满足的温意。   酒店离市中心医院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一到医院,靳森熟门熟路地将车停下,来到后面打开车门。   何秩将俞觉抱出来时,王琴也扶着俞酥出了车门。   两人走过来,俞酥瞧了一眼伏在何秩肩头闭着眼睛的俞觉,担忧道:“我哥他……还好吗?”   何秩声音很低:“睡着了。”   几人进了医院,恰巧碰到出来透气的林遇。   林遇看到何秩,和他怀里的俞觉,挑了下眉,主动迎上来:“何秩,怎么的,这位小朋友又低血糖了?”   何秩淡声开口:“他被人用木棍打伤了后背,现在疼得没法动。”   林遇点点头:“那我帮他挂个外科的号吧,这种情况需要做个检查。”   何秩眯起眼睛,“俞庭,是不是在外科?”   “诶?你怎么知道?”林遇想起什么,恍然道:“噢,这不会就是俞庭经常提起的那个弟弟吧。”   何秩的神色让林遇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他妹妹。”何秩余光指向俞酥。   “好,”林遇看了俞酥一眼,并未多做停留,“我这会儿正好不忙,直接带你们过去吧。”   他转过身走在前面,想到什么,边走边转过头来看俞酥,俞酥此刻正被王琴扶着,看着有些虚弱。   林遇疑惑道:“你也有病?”   “……”俞酥漂亮的脸一僵,而后笑起来,笑容艳丽:“原来林医生也有病吗?”   林遇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有些歧意,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不是跟小俞觉一样,身上有些不对劲?”   俞酥收起笑来,淡淡道:“我被人在菜里下了药。”   林遇眼中露出些疑惑:“你也中烈性C药了?”   “?”俞酥不明白林遇为什么说出这话,她只觉得这人相当不礼貌。   挂号后,俞酥和俞觉分别去两个科室去做检查。   俞酥的情况比较轻,到医院时药效已经没了,只需要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   而俞觉则是直接住了院,他从车上下来到现在一直是昏睡的状态,直到被放在病床上,俞觉才略感不适地睁开了眼。   他偏过头,旁边站着两人。   那方熟悉的衣角映入眼帘,俞觉下意识伸出胳膊去碰他,结果因为俯躺在床上的原因,他一动胳膊,就扯动了后背的骨骼肌肉。   这大幅度的动作带来的疼痛有些剧烈,俞觉疼得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了过来。   何秩弯腰反握住他的手,结束了与另一个人的交流,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别乱动。”   俞觉抿了抿唇。   另一个人开口:“需要先打镇痛针,然后再冷敷。”   这声音也有些熟悉,俞觉惊讶道:“哥,你怎么也在?”   俞庭走到他面前,拉过椅子坐下,身上穿着白大褂,比平时在家时多了一分斯文的气质:“今天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他语气似乎比平时冷了一些,让俞觉感觉有些奇怪。   他环望了一下四周,忍不住道:“哥,酥酥她人呢,她……中了那个导演的招,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俞庭现在已经比他更了解现状,眼里似乎藏着一些怒气,   “她比你要谨慎,菜也只吃了一点,所以来到医院时体内的药效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在另一个楼层的病房休息,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俞觉眨了眨眼,他感觉到俞庭好像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小声开口:“哥,你怎么了?”   俞庭将笔挂到胸前,正视着他,脸色有些沉:“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看看自己,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我……我怕酥酥出事。”   “你担心妹妹没错,可是怎么能这么冲动,今天如果不是何先生在,你该怎么办,还能脱身吗?”   俞觉语气有些弱:“这……谁也想不到那个导演会在酒店带着打手啊,而且我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如果不去,晚了怎么办……”   俞庭握紧掌心,俞觉和俞酥在他眼中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并没有更偏心谁,可俞觉为了俞酥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自然就把更多心思放在了这边。   对俞觉的责备,是气他只想着妹妹,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可他又何尝不责备自己,以俞觉的心性,在那种场合下,他只会有一个选择。   而俞觉本来可以有其他选择,他也曾尝试向他们求助,只是因为他在医院里忙着手术,俞天图也不在,是他们的失联使得俞觉失去了别的选择,只能将自己置于险地。   俞庭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俞觉的发顶:“抱歉,小觉,我不该责备你的。”   “你做得很好,可是下次,也要多多考虑一下自己,知道吗?”   “酥酥见你为他受伤,也会内疚的。”   俞觉理解地点点头,可他眼底的神色却告诉俞庭,如果还有下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事情。   俞庭站起来,温声道:“你先等一下,我一会儿过来给你打镇痛针。”   “好。”   他扫过何秩,对方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俞觉身上没有离开过,他开口:“何先生,要跟我出来一下吗?”   何秩停顿了一下,然后回道:“好。”   他在俞觉眼巴巴的目光下,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指尖在他掌心微微动了动,站起来跟着俞庭一起出去了。   俞觉怔愣了一会儿,然后将被何秩握过的手挪到眼前,缩起的掌心慢慢张开。   俞觉定定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移过另一只手,伸出食指。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上去,一点一点描绘着何秩留下的触感。   俞庭来到诊室坐下,他一一翻看过刚刚出来的俞觉的检查单,为了保险起见,几乎每一项可能涉及的检查都做了。   他开口:“小觉这次很幸运,如果这个力道打在其他地方,大概率会是骨折。”   “现在只是软组织损伤,但他体质不太好,所以情况也有些严重,按正常的治疗方式,完全恢复估计要一个月。”   “我打算让他彻底恢复前都留在医院。”   “何先生,你以为呢?”   何秩沉静地听着,等俞庭说完后,抬起头来看他反应,他才开口:“这件事情,俞医生作为觉觉的亲人,似乎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   俞庭将检查单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窗边:“的确,我才是小觉的亲属,把他安排在医院由我照看,也是最为放心的。”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何秩:“但是,何先生,今天是你挺身而出,救了小觉,做到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我很感激你,而你对小觉这么上心,我认为你也急迫地想要知道小觉的伤势究竟如何。”   他略微低下头:“我相信小觉,会比我更感激你,或许,不止于只是感激。”   “所以,我想我有义务将这件事告诉你。”   何秩脸上带了抹不着痕迹的笑意:“俞医生,我本以为,你会看不惯我的存在。”   俞庭也笑了下,脸上似乎有些释然:“一个妄图夺走我最宠爱的弟弟所有情绪的人,我怎么能不防备。”   他深深看着何秩:“可是,何先生能屡次为我弟弟如此付出,甚至做到了我和爸这样至亲之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我又怎么能看不惯你,只是自行惭愧罢了。”   他抿着唇,神色有些凝重,一字一句带着自己浓郁的情感,真诚更轻易让人共情。   可何秩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感染,他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带着些冷漠:   “如果在他被你们的父亲鞭打时,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俞医生也算是个合格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忙,更得晚了,抱歉抱歉   感谢在2021-09-17 13:23:57~2021-09-18 21: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87606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任性   俞庭脸色微微一变,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清润的气质被些许的阴郁侵蚀,他凝视着何秩:   “这是我的家事,何先生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他眯起眼睛,目光里带着怀疑:“况且,何先生是怎么对此做到了如指掌的?”   他说出这一点质疑时,实际上心里已经被更深更重的疑惑覆盖。   何秩的语意是对他行为正确性的指摘,这让他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几年前的那一次,还有大约一个月前的那一次。   因为只有这两次,俞觉本不该也不必受打,只是由于俞天图过于敏感激烈的情绪,才挨了鞭子。   而中间那些,那时的俞觉劣性难改,再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俞庭甚至自动忽视了中间这几年的俞觉,他将那个人与现在的俞觉理所当然地分成了两个个体。   也只有这两次,他心里是存着对俞觉的愧疚的,他没有阻止俞天图,任由他伤害了俞觉。   但是,无论他对错与否,这都是他们俞家的家庭问题,俞天图屡次打俞觉的事情,虽然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隐秘,可清楚来龙去脉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而这几个人里面,不该包含何秩。   可何秩的神态语气,却告诉俞庭,他清楚这些。   而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自己最为心虚愧疚的一点,一句话就轻易做到了杀人诛心的效果,这几乎让俞庭产生了何秩当时就在围观的错觉。   何秩和小觉也只不过在一月前相识,就算清楚,也应该只是那一次而已。   可这么明显的事实,俞庭却产生了动摇,他在想,多年前的那件事,何秩是不是也知根知底?   然而,怎么可能呢?他都忍不住自嘲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唐。   可俞庭却突然想起俞酥的那句话:   “俞觉看那个家教,也是那个眼神。”   “这两人长得还有点像啊。”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俞庭产生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让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神情有些恍惚。   何秩在这时候开口:“俞医生不答反问,是认为自己无错吗?”   他唇角向下拉出一道线,目光微冷:“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跟你一样,认为用鞭子打他,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俞庭直视着他:“我说过,这是俞家的家事,何先生无权过问。”   何秩见此,冷淡地笑了一下:“希望以后,俞医生和令尊,也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   他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俞庭心中迟疑更甚,可何秩已失去兴趣,转身离开。   俞庭的心情沉重起来,他虽没有心安理得,却也并没有后悔当时的行为。   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也违逆俞天图,会导致比俞觉被打更为严重的后果。   而能在两鞭之后,俞天图稍稍消气的情况下劝住他,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可何秩的措辞似乎在暗示他,即使是这样,他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   还是要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何秩为什么一副对他们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模样?   俞庭心里藏着事,去给俞觉做处理时,尽力凝了会儿神,才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他给俞觉注射了镇痛针,反应一切正常后,开始给他背后的伤口做冷敷。   进医院时,他背后就多出了一道淤青,淤青周围的肌肤上也在发红发烫。   幸而之前的鞭痕几乎已经完全淡去了,不然视觉上要比现在凄惨更多。   俞庭对俞觉的身体情况一清二楚,他并不是留疤的体质,所以有伤口只要及时细致地处理,几乎都能完全恢复。   但是恢复时间会很长。   这次的淤青又比较严重,估计至少要两星期才能消退。   俞庭想起何秩的话,自责的情绪让他直接断了动作。   何秩说得没错,他对俞觉还是不够爱护,他怎么忍心看俞觉一次一次被外人被家人反复伤害呢。   可是俞天图,他也是不忍的……俞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俞觉趴在病床上,脑袋侧向另一边,冷敷消减了他后背上的红肿,冰冰凉凉的触感虽然冰得他有些发抖,可也舒服极了。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俞觉忍不住开口:“哥?”   俞庭收回情绪,重新继续刚才的动作,他做出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道:   “小觉,你和何秩,确定是在T大那次认识的吗?”   俞觉闻言,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侧对着俞庭,而俞庭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因此并未注意到他略显异样的神色。   俞觉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些轻松的笑意:   “哥,我不是还找你确认过吗?怎么现在,倒是你反过来问我了。”   “……”俞庭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的确,他早就发现,俞觉回来以后,对过去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俞觉自己本就充满困惑,他又怎么能期待从他这里找到答案呢?   俞庭不再多言,他继续刚才中断的动作。   而俞觉眸子微微一动,识趣地没有刨根问底,甚至若有所感般,连俞天图一直没有来医院的原因也没有过问。   过了一会儿,俞觉开口:“哥,我拜托你去做的亲子鉴定,有结果了吗?”   俞庭:“这几天鉴定中心比较忙,估计还要等两天,不过也快了。”   俞觉轻轻应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提,俞庭倒想起其他的事情来,他温声道:“接下来我的手术安排也比较挤,所以可能照顾不到你这边,不能次次都亲自过来给你换药。”   “我可能要安排一个护士来照顾你,明天开始热敷,操作比较简单,如果酥酥在的话,也可以让她来。”   俞觉知道他工作很忙,本来他这一点小伤,完全轮不上让俞庭来当他的主治的。   “我明白的。”   此时,何秩推门走了进来,他垂眸看向俞觉身后的那一片淤青,“这段时间,我待在医院里照顾觉觉。”   “俞医生方便的话,可以教一下我如何操作。”   俞庭:“……”   他抬眼看过去:“何先生坐镇景耀,竟然能抽出这么多的时间来陪小觉吗?”   何秩淡淡道:“搬到这里办公可解。”   何秩刚刚和他闹了不大不小的矛盾,转头便若无其事地与他交流,并选择屈居到医院这种相对他而言的小地方工作。   俞庭清楚,不是因为这人大度,只是因为俞觉在这里。   俞庭对他的观感有些复杂,他低头道:“旁边就是家属专属休息室,何先生若真的决定这几天照顾小觉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俞觉偏过头来,弱声开口:“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过问我的想法呢?”   俞庭直接递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何秩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含义不言而喻。   无形的压迫感让俞觉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有些后悔开口了。   倒是俞庭温和地笑起来,笑意意味不明:“小觉如果不愿意让何先生照顾的话,那就只能让酥酥或者护士来了。”   俞觉在何秩的注视下,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我愿意的。”   俞庭哼了一声,这时他也刚好结束了流程,整理好用具站起身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靳森终于找到机会进来:“何董,关于吴金……”   他顿了一下,见俞觉正安静地看着何秩,犹豫地开口:“何董,要出去说吗?”   何秩回望着俞觉,沉淀的目光里露出一抹柔意。   他坐在俞庭刚刚的位置上,抬手捏了捏俞觉的后颈,指腹在那柔软的后颈肉上摩挲了两下。   俞觉似乎感觉到痒意,条件反射性地扬起白皙的颈项,夹住了何秩的大掌。   像是逗小动物,更像是公然的调.情。   靳森无可避免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不住吞咽了一口,然后惶然挪开了视线。   何秩:“在这里说吧。”   靳森僵硬地开口:“我简单查了一下,那吴金是娱乐圈里很有权势的一个大导演,手里捏着不少人脉资源,因此很多想红的明星演员都会明里暗里讨好他。”   “他背后有几家公司,关系网络比较复杂,之前签过的合同里有一些很有问题。”   “何董,我已经让刘棋看住了他的动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何秩看着俞觉,淡然一笑:“觉觉想要怎么对付他?”   俞觉没想到何秩会过问他的想法,不过也是,何秩让靳森这样做,本就是为了他和俞酥。   俞觉仔细想了想,然后开口:“根据靳先生所说,那极有可能这人不是第一次意图迷.奸女性了。”   “背后有公司,有资本运作,其中能查的文章也不少。”   “听说他在娱乐圈很有威望,那就曝光他,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失去他最骄傲最渴望的东西。”   俞觉微微笑起来,“这些罪名出来,接下来的事,可就不是我们小小的公民需要操心的了。”   他那双桃花眼本就漂亮而勾人,这样染上些狡黠的笑意,更像只小狐狸了。   而他说着这样狠戾的话,语气却很无辜,极大的反差完全出乎了靳森的预料,让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而何秩却仿佛并没有感觉意外,他轻笑:“就按觉觉说的来。”   “……”   靳森:可真任性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惩罚   俞庭从俞觉这里离开后,转身下楼去了俞酥所在的病房。   此时俞酥正在王琴的搀扶下,弯着腰穿鞋子。   俞庭:“医生不是嘱咐你,要躺着休息一会儿,这是要去哪?”   俞酥将鞋跟提上,直起腰松开了按在王琴胳膊上的手,转了一圈。   普普通通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也无法遮掩她那靓丽夺目的光芒。   “我都没事了,所以想去看看觉哥哥。”   俞庭察觉到她变了称呼,轻笑一声:“这么开心,明白我的意思了?”   俞酥一愣,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很是明媚:“是啊,他回来了。”   她走到俞庭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语气轻快地说:“以后,我就又是有两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俞庭笑着戳住她飞扬的眉心:“出去这么久,别的本事没学到,漂亮话倒是学了不少。”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一点上,倒和小觉有是双胞胎的感觉。”   俞酥弯着眼睛:“那哥你快去忙吧,我要去楼上看看他。”   “等一下,”俞庭叫住她,“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啊?”   俞庭神色认真:“上次在宴会上,你说何秩和当年那个给小觉做家教的人很像,对吗?”   俞酥挑眉道:“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你觉得,何秩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家教?”   俞酥眼珠一动,舌尖抵了抵牙齿,而后开口:“我那时候不是在准备艺考嘛,实际上我也就见过他一面。”   “那次他来我们家是带着棒球帽的,从我身边路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听说一直都是话少还高冷,生人勿近的模样。”   “爸还因为这个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让他来教,可是他成绩实在太好了,人品也没有问题,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俞酥努力回忆着:“你怎么这么问啊,我是觉得他和何秩在气质外形有些相近,但我记得那个人不叫何秩,而且以何秩的家境身世,也没必要做家教吧。”   俞庭:“何秩这人,似乎知道很多俞家的事,对小觉,更是相当熟悉。”   这种熟悉,并不仅仅是对他表面的熟知,而是,对他脾气秉性近乎透彻的了解。   俞酥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而且觉哥哥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对劲。”   “你要是真怀疑,那就直接去问觉哥哥呀。”   俞庭:“你没发现吗,小觉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俞酥出去这么久,回来不过几天,和俞觉也一直比较疏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怎么回事啊?”   “以后我再和你慢慢说,不过,究竟如何,可能只有小觉自己才最为清楚。”   “那好吧,”俞酥又想了想,“那就去问爸呗,除了觉哥哥,就属爸对那个家教见得最多了。”   俞庭又摇头:“他在这方面不太靠谱,从来记不住人的,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五年,上次宴会上他也见过何秩,根本没什么反应。”   俞酥思路也枯竭了,她蹙眉道:“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去问何秩自己吧。”   俞庭叹了口气:“如果何秩真的是当初那个人,他愿意摆明身份的话,早就应该摆明了。”   俞酥陷入了困惑之中,不解地问:“哥,你说他如果真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离开五年后,突然回来接近觉哥哥,还要隐瞒着这个事实呢?”   “他如果是想追觉哥哥的话,说出当时的身份不是更有利吗?当时他俩那关系……”   俞庭沉吟片刻,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是因为,何秩比我们,更为清楚小觉因何发生那些转变。”   俞庭思绪飘远,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点。   是在那天晚上,小觉低血糖,被恰巧出现的何秩送往医院的那个晚上。   没错,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就像是突然开始运转的机器,齿轮缓缓往前推动……   俞觉终于等到了亲子鉴定结果,这份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果然就是俞天图的亲生儿子。   这个得以验证的事实既让一部分事情变得明朗起来,又让另一部分陷入迷雾之中。   俞觉隐约有了判断,他原本就是现在这个世界俞家的儿子,在高中那场大病后,和他以为的原主发生了互换。   原主取代他进行了接下来四五年的人生,而他则来到另一个世界接替了他的人生。   而就在一个月前,因为某种契机,他又回来了。   在这其中,俞觉无法解释又无比好奇的,有两件事。   一是,他和“原主”再次互换的那个契机,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交换时,他大病一场,而他换过去时,正在车祸现场。   所以那一次交换,大约是因为两人都处在生死一线之中。   但这第二次,却明显不可以用同时处于生死一线来解释,因为他当时只是因为抗拒联姻,被那个世界的父母关进了地下室里,而原主则是即将开始一段艳遇。   因此,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他和原主,还会发生第三次互换吗?   俞觉略一皱眉,他察觉自己刚刚的推导中有一处错误,两人第二次交换时,节点并不是在原主21岁,而应该与他同步,在25岁,也就是原主惨死狱中的那一年。   那么,现在他回到这里,将命运掰回到本属于他的轨道,原主的去向呢?是身死,还是重生?   另一件他十分在意的事情,则是他回到这里时,对这个世界错误地判断为“玛丽苏言情小说世界”。   他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他脑海中有对这本小说的记忆,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配角,知道他们的过去现在,知道他们即将要发生的故事。   但实际上,他没有看小说的习惯,对玛丽苏言情小说更没有任何接触。   那么,他脑海中的存留的那些剧情,便不是小说,而应是某段记忆。   这段记忆,俞觉认为,来源于原主。   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注意到以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一点:   他对这部玛丽苏言情小说的认识中,除了男女主的剧情十分清楚外,对原主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的故事线,记忆甚至要更加具体详细。   他清楚原主从高中转性后的几乎每一个重要命运转折点,清楚他的人物关系,更知道他如何走向灭亡。   这些内容,完全就像是从原主的视角出发而记录下来的。   他在另一个世界活到25岁,因为这次互换回到了21岁。   更能验证这一点的是,所有的剧情都停留在了原主25岁身死那一年。   以此对比,那些剧情,并非是小说,而是原主来到这个世界后从17岁到25岁的亲身经历。   他原以为的某位作者笔下的故事,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推出这个结论后,俞觉却起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以前也很重视原书中的剧情,但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把这当做虚幻的故事来看待。   所以对于规避原主的遭遇,他更像是在模拟一场游戏中,始终并未真正沉浸进去。   而如今,他终于有了实感,可这种实感,却使他陷入了更深的忧虑之中。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接替了他的人生后,被贺易深和何秩,共同推进了死亡的深渊之中。   贺易深他不在乎,因为这人除了眼高于顶又冲动愚笨外,根本不足为惧。   他在意的,是何秩。   何秩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感觉到无法抗拒的情深,让他的心脏中一点一点被这个人占据了大部分位置。   可何秩曾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对着和他有着同一副皮囊的原主,无情又狠厉地将他置于死地。   那些沾着血腥的恶意离他这么远,可又仿佛近在咫尺。   因为,俞觉清楚,哪怕在不同的阶段,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们就是一个个体,冠着“俞觉”这唯一的名字。   他不怀疑现在的何秩对他的诚挚,可另一条时间线上他对“俞觉”的恶意也显而易见,像根刺一样掼在俞觉心脏的某个位置。   可是,他也无法得到那个答案,因为现在的何秩,并不知道也或许不会重复那些行为。   俞觉手中拿着那张薄纸,侧身思虑着,久久的凝滞让他压在身下的胳膊都有些僵硬,整个人透着疲惫颓靡的感觉。   他并未察觉,门外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神色不一。   俞庭用余光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开口:“何先生,你知道小觉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吗?”   何秩的目光停留在俞觉的侧脸上,对于俞庭这明知故问的提问,他很给面子,顺着他的意思回应:“不知。”   俞庭笑了一声:“是亲子鉴定书。”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一个从小到大都未离开亲人身边的孩子,长到21岁时,却突然怀疑自己不是这家人的儿子,还要固执地得到证据才能罢休。”   俞庭直视着何秩的眼睛:“何先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何秩唇角微动,他淡声道:“作为他的哥哥,对其中原因最为清楚的,不应该正是俞医生自己吗?”   “俞医生也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外人,外人怎么又了解你们俞家自己的事?俞医生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俞庭一阵无言,他看着何秩推开病房房门,走向躺在病床上的俞觉,身上像是卸去了一股力气。   俞觉听到门开的声音,回过神来,将鉴定书压在了枕头下面。   何秩绕过床尾,走到床的另一侧,拉过座椅坐到俞觉面前。   俞觉对上他的视线,男人看他时的目光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温柔而有力的,总能够轻而易举地抚平他内心涌起的所有不安与焦躁。   在他的注视下,俞觉悄然之间安稳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声音带着些轻哑:“我想坐着,哥哥可以把我抱起来吗?”   其实他现在后背虽然还会偶有阵痛,但幅度不大的移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简单的起身更不会扯痛自己。   所以,他提这一点,只是想让何秩抱他而已。   他也知道,何秩哪怕清楚这一点,也不会拒绝的。   何秩表情未有波动,他应了一声,然后倾身过来,在俞觉主动抬起胳膊后,从他大号的病号服腋下穿过,向上揽住了他的双肩。   俞觉则顺其自然地将胳膊搭在了何秩的颈间。   何秩腰腹用力,带着他往上一提。   俞觉却在这时候稍稍抬起脖颈,凑近何秩的耳边,红润温软的唇擦过何秩的耳垂。   何秩顿时呼吸一滞,收紧的力道因为他这一点动作的扰乱而被全部打散,直接往床上跌去。   俞觉的后背撞上了柔软的床被,何秩生怕压到他,抽出一只胳膊撑在了俞觉头侧的枕头上。   耳垂上的触感似有若无,他垂眸低头看去,俞觉正弯着漂亮的眼睛,眸中流光溢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何秩眯起眼睛,手臂曲起,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有些危险地开口:“故意的?”   沉重而滚烫的呼吸笼罩着俞觉,让他终于感知到一丝危险。   俞觉慌乱又磕磕绊绊地否认:“不是……我不是……诶啊。”   他刚刚笑得实在太张扬了,这时否认更显得欲盖弥彰。   何秩手腕挪下去,隔着宽大的病号服在俞觉腰间最为敏感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这小小的惩罚却让俞觉整个人几乎要弹起来,可他身上一指之隔的距离处就是何秩,他这么一弹,整个人就贴在了何秩身上。   何秩动作一顿,深色的瞳仁越发幽暗。   俞觉的注意力却全在他那只尚未离开的手上,他收紧了搭在何秩颈间的胳膊,两人越发紧密地搂在一起。   何秩已经浑身僵硬,俞觉却还在往更深更密的空间中挪着,努力躲开他的手。   何秩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扶住俞觉的后颈,将他按向自己肩膀靠下的位置,挡住他试图看过来的目光。   “好了,不要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本章评论给大家发中秋红包   感谢在2021-09-19 20:10:00~2021-09-20 16:4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基因   两人被送到市中心医院的当天,俞酥就出院了,只是不放心俞觉,于是每天都在俞家和医院两头跑。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医院照顾他,自然是因为已经有何秩在了。   这天,她坐在俞觉病床前,手里拿着水果刀,一边有些笨拙地削着水果,一边和俞觉交谈:   “哥,我今天看到新闻,吴金被曝出来涉嫌性.侵女演员,还有,账户上多笔巨额资金来路不明,涉嫌以拍电影为名进行洗钱。”   俞觉没有多余的意料之外的表情,“还有其他进展吗?”   俞酥:“听说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对他实行了逮捕,但还没公开。”   俞觉点点头。   俞酥见他一副了然的模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哥,这件事是不是何秩让人去做的啊?”   俞觉看着她手中削了一半的水果:“知道还问。”   他抬抬下巴,懒洋洋道:“继续。”   俞酥嘟了下嘴,哼着歌低头削着。   俞觉这么说,就是默认了。俞酥心里想着,何秩对他哥果然是好到没话说的。   吴金做事一向谨慎,滴水不漏,他站在那个被人虎视眈眈的位置这么久都没被拉下来,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所以,要弄到那些证据,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   但何秩为了他哥,这么困难的事也都完美解决了,顺便还庇护了她。   所以俞酥现在对何秩是相当满意的。   她虽然才21岁,接触的人却已经早已数不过来,再加上经常雕琢感情戏,所以俞酥在看人方面,尤其是看人的感情真心方面,还是十分擅长的。   她不仅看出何秩对俞觉的感情,更轻易察觉到俞觉对何秩那不自知的依恋。   俞酥低着头,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心里有了点子。   她将削好的水果递给俞觉,看着他吃了一口,才开口:“哥,等你完全康复能出院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旅游?”俞觉听到这个词,心中敏锐的雷达开始滴滴作响。   他记得,“原主”第二次与贺易深和温初的故事线交汇,作大死被惩罚,就是在一次共行的旅行中。   而旅行的策划者,正是俞酥。   当时俞酥已经对贺易深一见钟情,虽然知道贺易深身边有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孩,但由于贺易深一直没有对外表明两人的关系,俞酥也认为温初只是对贺易深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之一。   俞酥心性高傲,对性格温吞的温初看不上眼,对这个自以为的情敌,她也没有放在眼里。   她不知道贺易深和温初已经是实质的情侣关系,所以为了给她和贺易深创造相处机会,俞酥策划了这次旅行。   她芳心初动,多少还是有些矜持的,也为了不让贺易深起疑心拒绝,她同时邀请了好几位同龄人一起旅行,直接包了J城金色沙滩上最豪华的一所酒店入住。   “原主”听说有不少美女,当然也去了。   甚至于,俞觉认为的“原书男二号”陆亦书也到场了。   而以何秩这种不近人情寡言冷淡的个性,自然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本来温初是不在旅行队伍之列的,可贺易深不愿意让温初离开视线,于是以出差需要秘书的名义强行让温初跟去。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清楚了,“原主”撞见穿着职业装一反平时的清纯,透着些小性感的温初,自然是色心大起。   他诱哄温初喝下烈酒,灌醉了她,本想就地解决,结果突然来了仪式感,选择带着大醉的温初先回酒店房间。   结果不言而喻,自然又被赶来的贺易深再次截胡,再次替他人做了嫁衣,还惹了一身麻烦。   俞觉对这个套路都有些麻木了,他本来也不在意,觉得就算发生了类似的剧情,他这都有应对经验了,再熟门熟路混过去就是了。   可俞酥突然提出旅行计划,却让俞觉再次担心起来。   因为俞酥正是在那段剧情里,因为贺易深的两句重话,以及表现出来的厌恶,彻底走入歧途的。   平心而论,俞觉觉得,俞酥是被“原主”牵累的,因为当时贺易深和俞酥并不熟识,俞酥也尚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贺易深却在俞酥第一次示好时就不加掩饰地表示出对她的厌恶,这多数是来源于对她身为“原主”妹妹,对原主憎恶的一种迁怒。   俞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询问道:“酥酥,这个旅行,你都打算带哪些人呢?”   俞酥语气稀疏平常:“没有哪些人呐,就我和你,还有庭哥,还有几个朋友,爸就不要让他去了,他不喜旅游。”   “哦,”俞觉稍稍松了口气,俞酥和贺易深现在还远远算不上朋友,“那行,你来安排吧。”   俞觉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酥酥,上次宴会上来的男性,你有看中或者有想法的吗?”   “啊?”俞酥有些不解,“又不是相亲大会,我注意这些干嘛呀?”   俞觉听到这话,有点放心,又觉得不完全是自己想要的确定的结果。   于是,他直接道:“你对那个贺易深,是怎么看的?”   “贺易深?”俞酥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那个长得很高很出众,走路带风的,贺家,贺天朗的儿子,贺易深。”   “哦——”俞酥拉长了声音,“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后面过去带那个女生换衣服去的男的吧?”   俞觉见她这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心里多少是有了底的,但他还是谨慎地去确定:“对,就是他,你怎么看的?”   “怎么看?他那种眼高于顶,自大狂妄的人,哥,你说我该怎么评价?”   俞酥语气神态中皆流露着统一的嫌弃,这这态度让俞觉感到有些稀奇。   在“原主”的那条时间线上,俞酥对贺易深已经不能简单用喜欢来形容了,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得到贺易深的心。   可惜她手段太偏激,更伤害到了贺易深最在意的温初,反而越发将男人推远了。   俞觉见过贺易深后,其实不太能理解俞酥为什么会看上对方,现在这截然相反的态度倒不如说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俞觉心里宽慰不少,看来俞酥应该也不会再走进同一条死胡同。   不过,他也有点好奇,是因为哪里的变化导致了俞酥感情的不同走向。   宴会照常举办的,贺易深也到场了,要说唯一的与他相关的不同剧情,就是那段英雄救美了。   因为他做出了与“原主”不同的反应,这段剧情就从原本的英雄救美的唯美套路转变成了一场闹剧。   俞酥原本,是因为贺易深的挺身而出而对他芳心暗许的吗?   俞觉觉得很有可能。   从那天他仅仅是护在俞酥身前,就把对方感动得泪眼汪汪,俞觉就看出来了,   俞酥平日里虽然表现得既飒爽又成熟,实际上还是一个内心有些脆弱,需要被保护,又很容易被感动的小女生。   俞酥在俞觉病房里待了一会儿,走出来时正好看到靳森站在隔壁家属休息间的门外。   她眼珠一转,朝靳森勾了勾手指。   靳森一滞,听话地走到俞酥身边,“俞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俞酥拎出手机,在靳森面前晃了晃,“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养病的日子有些无聊,病房里恰巧无人,俞觉睡醒后,迷迷糊糊地到走廊里闲逛。   刚刚来到转角处,两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俞觉困倦的神志顿时苏醒过来。   先是林遇的声音:“你确定不需要让你爸来医院看看病吗?”   另一道声音是俞庭的,他有些无奈道:“我爸不觉得他自己有问题,而且他抗拒来医院这种地方,你看小觉和酥酥都进医院了,他都不愿意来,更别说让他看自己的病了。”   “那就请医生去你家看呗。”   俞庭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之前试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遇又开口:“我可以冒昧地问个问题吗?”   俞庭:“可以。”   “你爸现在这个精神敏感、易怒易暴躁的状态,是和你母亲有关吗?”   又是一阵沉默,俞觉似乎被这弥漫着低落的气氛感染,手指有些颤抖。   俞庭再开口时,语气也已经变得有些伤感:“没错。”   林遇呐呐道:“对不起啊。”   “没事。”俞庭摆手。   他比俞觉俞酥都大了不少,身为家里的长子,身上落的担子也最重,而与弟弟妹妹相差的那几年,也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距离,一些事情,他也不愿意对他们开口,给两人压力。   面对同龄的同事,又是家庭以外的人,俞庭像是终于找了个能够倾诉苦闷的人,话也多了起来。   “我爸以前,算得上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母亲走后,他颓废了很多年。”   “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那时候学业也重,对他这种情况有些有心无力。”   “倒是小觉慢慢长大懂事后,又会粘人又会撒娇,才将爸哄得恢复了正常。”   林遇好奇道:“一般不都是女儿才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吗?”   俞庭感慨道:“这大约也是因为小觉,或许是天生的,他对每个人都自有一副不同的态度。”   “面对酥酥,虽然是一天诞生的,可小觉却自以为是兄长,小小年纪就不争不抢,什么都惯着酥酥,这也导致酥酥有些被宠坏了,面对其他人时多少有些骄纵。”   林遇噗呲笑出了声:“你这弟弟和妹妹,还都挺可爱的。”   俞庭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慢慢染上点笑意,可随着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又变得沉重起来:   “大概我爸也被小觉宠坏了吧,我们三个兄妹中,他尤其对小觉变得控制欲越来越强,后面的我之前就跟你提过了,小觉那年因为一个人忤逆他忤逆得非常厉害。”   林遇点点头:“他精神本就跟细弦似的,这么一来,估计直接断掉了。”   俞庭颔首,算是肯定了他的判断。   “所以,平日里,我大都顺着他来,他在气头上,如果连我也违背他的意愿,我怕他情况会更严重。”   林遇继续道:“我看还是要找机会给你爸看看,这估计是精神衰弱,得用药物治疗。”   俞庭将他的建议听了进去,斟酌道:“那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吧。”   林遇安慰他:“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你爸之前不主要受你弟弟的刺激吗?我看你弟现在对何秩那副黏人的态度,估计面对你爸性子也不会多烈。”   听他这样说,俞庭有些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当初俞觉和他爸闹翻,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何秩这个人的出现。   但是,远处转角处一方衣角的晃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俞觉本来悄悄听着,听得正入神,身后一抹高大的身影却突然覆盖过来。   俞觉浑身一颤,转身略一仰头对上了何秩深邃专注的视线。   他微微倾身过来,唇角微动,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俞觉立马意识到自己还在偷听,有些慌乱地踮起脚,伸出手指附在了何秩轻启的薄唇之上。   何秩一顿,垂眸,目光落在他那根笔直而白皙的手指上。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俞觉下一刻就收回了手指,然后轻轻走到他身边,小幅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一起离开。   何秩比他高出了十多厘米,身型更差距明显。   可这样一个俞觉用蛮力完全无法撼动的男人,却只是因为俞觉轻轻勾了下衣角,就被他轻易带走了。   将这幅场景看进眼底的林遇和俞庭各自心情复杂。   等那一前一后两个人离开了,林遇低笑了一声,感慨道:“据报道,每个人类身上都有一种基因,这种基因决定了不同的人各不相似的嗜甜程度。”   “?”俞庭不明其意。   “我这位发小,估计就是嗜甜如命的那一种人。”   “嗜的这抹甜,正是你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0 16:42:40~2021-09-21 16: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苏打水 10瓶;七白、鱼西 5瓶;4283527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善感   俞酥提出了旅游的具体计划,她喜欢大海,选择的地方不出俞觉所料,正是H国最富盛名的海边旅游城市J城。   俞天图对此表示很支持,他看到俞觉俞酥两人消除隔阂,心里甚是满意。   但也正如俞酥所说,他对旅游没什么兴趣:“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出去玩一趟吧,我就不掺合了,等下次,我们一家四口再去。”   俞庭也抱歉一笑,拒绝了一同出游:“我这半年估计都抽不出时间来,这次就不陪你们了,你和小觉玩得尽兴一点。”   “林遇还挺闲的,如果你们想要热闹一点的话,我去问问他要不要跟你们出去。”   俞酥见这两个人都不去,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本来这次旅游,她主要就是想和俞觉一起的。   不过两个人出去旅游,也确实单调了些,俞酥的确更喜热闹,又叫了一些玩得好的闺蜜,和一些交好的朋友。   旅行安排在了两个月后的入夏时节,J城金色沙滩上风景正好,当然,人也不少。   俞觉不会游泳,他躺在摇椅上,喝着饮料,在遮阳伞下望着风景独具一格的海滩。   海岸线一望无际,天空与海在地平线上融为一体,空旷蔚蓝的海景让人身心舒畅。   耳边热闹的声音慢慢淡去,俞觉渐渐合上了眼睛。   直到一只球被人抛到了他的脚边,轻盈的脚步声跟随着主人来到他身边。   那人捡起了滞留在俞觉脚边的球,正打算悄悄离开时,不经意地瞥了俞觉一眼,顿时惊讶道:“俞学长!”   俞觉睡得很浅,这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含着惊讶,显得有些尖细,又透着熟悉的味道,自然轻易唤醒了俞觉。   俞觉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女生正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有些惊喜地望着他。   温初。   俞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温初平日里穿着很简单,长发也一向披着,衬得人清纯秀气。   来到海边,她终于放下了点矜持,换上了比基尼,但依旧是比较保守的款式,但极衬身材,苗条又性感。   束起了长发,扎了个高马尾,显得整个人精神活泼了不少。   不知是晒得,还是心情激动,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生动不已。   俞觉机械地错开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贺易深的身影。   他略有些意外,终于开口搭话:“是温学妹啊,你也来这里度假?一个人吗?”   温初腼腆地笑了笑:“其实我是跟宿舍的学姐一起的,她们班毕业旅行选了这里,她本来打算和男朋友一起来的,结果吵架分手了,心情不好,非要我陪着。”   “我母亲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她也希望我出来放松放松心情。”   俞觉点点头,他正要开口,突然感觉背后一凉,鬼使神差地往后瞟了一眼,恰巧看到远远望着这个方向,并往这边走过来的贺易深。   俞觉一僵,心想果然逃不脱,温初出现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他呢?   他抵唇咳了一声,飞快提醒俞酥:“你是在和那边的同学打排球吧,我看他们叫你了,你快点过去吧,我们以后再聊。”   温初恍然反应过来:“嗯嗯,那学长再见。”   俞觉非常和善地笑了一下,摆手和她道别,看着温初跑远了,他直接带上墨镜,躺回去,用杂志遮住了脸。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近了一点,却在中途停下了,顿了片刻,男人转了个方向,走远了。   俞觉没了在大庭广众下继续睡觉的心情,等周围没任何动静了,他掀开杂志,往海滩上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俞酥的身影,不知道已经疯到哪里了。   俞觉拿出手机,给俞酥发了几个字,然后起身回酒店。   他闲逛到房间所在楼层,正要刷卡进去,手却顿住了。   俞觉微微眯起眼睛,往右侧看去,确定了自己刚刚扫过的身影并不是错觉。   如果说遇到温初,遇到贺易深,是难以避开的,是无形中有张手在缓缓推动着他的命运往原来的轨道上继续,   那么,遇到何秩,似乎都只能说是巧合了。   在原本的这段沙滩旅行中,连何秩的一点身影,都未曾出现。   俞酥邀请的闺蜜朋友中,也没有何秩。   何秩也注意到了他,本是肃穆冰冷的表情瞬间融化,眉眼锋利的线条也柔和下来,他朝俞觉招了招手,淡声道:“觉觉。”   俞觉走过去,“何先生,好巧,你也在啊。”   何秩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扫到俞觉身上:“怎么又把称呼换回去了?”   俞觉哑然,被他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他抿唇扫过何秩的穿着,在这个人人穿着清凉随性的沙滩度假酒店里,何秩却穿着一身定制的昂贵西装。   在看向俞觉前,他正和什么人通着话,面无表情一脸冷肃,相貌的确不凡,身材更惹人眼球,   可这一身架势,与他们这种来游玩放松的,完全是两个极端,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对不合他意的臣子,不怒自威地施加着压力。   这还是俞觉第一次看到这种状态下的何秩,在“原主”的那段记忆中,“原主”面对何秩可谓是不寒而栗,恐慌到了极致。   俞觉也多少能想象到那副面貌的何秩,可想象中的画面落到实处,还是超出了俞觉的预期。   说实话,他多多少少有些被吓到了。他甚至能体会到何秩对“原主”赶尽杀绝时“原主”的绝望程度。   如果这样一个人来对付他,俞觉大概能知道,那会是一种毫无反手之力,多么让人万念俱灰的画面。   因此,开口时,他又不由自主地用了敬称。   “……哥哥,”俞觉不自然地纠正,“抱歉,我忘了。”   何秩神色一滞,没有对此说什么,而是回答了俞觉刚刚的疑问:“我在这里做一个项目考察,相当于出差。”   “嗯,”俞觉轻轻应了一声,“那哥哥先忙,我回去休息了。”   何秩沉默片刻,而后道:“好。”   得到这声回答,俞觉如蒙大赦般,转身回了房间。   何秩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俞觉封闭的房门,唇线慢慢抿直。   俞觉关上门后,身子抵在房门口,双眼在略微的失神过后,流露出了一丝懊恼。   他刚刚状态太不对劲,何秩估计也看出来了。   他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见到了何秩的另一面而感到畏惧和紧张的。   他平常工作中,估计一直都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是可以料想的,他这么大惊小怪,只会惹人笑话。   俞觉扑到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良久,他又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他慢慢明白过来,清楚了自己为什么面对何秩时会失态。   因为他太在意何秩了。   他的一点点神情的波动,细微的动作变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意得要紧。   但是,在他身上,又有很多他未知的东西,比如他们的初遇,他对自己毫无理由的特别,以及另一个时间线上,他对“俞觉”另一副态度的原因。   这些他都不知道,却因为在意,无比的好奇,这些都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也想过去问何秩,可他又忧虑着,如果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事情会不会变得无法控制,会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他好像因为何秩,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起来。   俞觉本来是想回来休息的,可是因为这些,他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直到到了晚上,他感到有些饿了,才走出房间去找点吃的。   夜色已经很重,酒店外的沙滩上都没什么人了,月亮倒影的波纹映得海浪波光粼粼。   俞觉跟守夜的服务员要了点零食,正准备上去,却看到俞酥换上了一身海风般的长裙,从楼梯口走下来,直接出了酒店。   已经十点多了,俞酥玩了一天,不回去休息,反而换了衣服,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这是要去做什么?   俞觉觉得不放心,他悄悄跟了过去,见俞酥来到沙滩上,沙滩上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正在等她。   俞觉一惊,他左想右想,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名字:贺易深。   俞觉脸色顿时不好了,他往近处走了几步,又怕离得太近被发现,于是躲在了一处巨大的礁石后面。   俞觉眯着眼睛张望了几眼,终于看清了和俞酥站在一起的人的相貌。   竟是林遇。   俞觉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但不是贺易深,就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俞觉放心下来,他本来往前倾身扶着石头,确定了没大问题后就想着回去了。   结果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觉觉,在这儿看什么呢?”   俞觉瞬间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依旧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猛地直起腰,头顶撞到了何秩颈间,脚下也随着一踉跄,直接踩在了何秩的鞋上。   俞觉下意识挪脚,一时间重心不稳,往边上跌去。   何秩伸手,拦腰将他抱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何秩出现自然不是巧合   感谢在2021-09-21 16:42:16~2021-09-23 02: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厭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丰富的火锅店 10瓶;烟雨任平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逃避   俞觉被何秩拦腰抱起来,重心有些后倾,紧紧靠在何秩怀中。   感受到俞觉有些僵硬的身体,何秩稍稍往旁边一移,将俞觉稳稳当当放在了沙砾组成的平坦的地面上。   等俞觉站稳后,何秩才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低头沉沉望进他的眼睛里。   俞觉微微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何秩淡声道:“房间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倒是你,这么晚了,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俞觉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抬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何秩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指尖和唇边,眉峰不着痕迹地勾了下。   俞觉悄悄转过身,又攀住礁石往远处瞧了瞧,发现俞酥和林遇正侧对着他们,坐在沙滩上似乎交谈着什么。   他松了口气,有些庆幸没有被俞酥发现自己跟踪她。   但是,背后的男人却将他偷偷摸摸的行动完全收入眼底,自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俞觉打了个寒颤,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哥哥,你还要继续透气吗?”   何秩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   俞觉一喜:“这里不大方便,不如我和你一起回去,路上再聊吧?”   何秩眼底盈起一抹笑意,被深蓝色的夜景所掩盖,他淡声道:“好。”   终于脱离了俞酥可以注意到的范围,两人走回酒店,俞觉主动回答起何秩的疑问:“刚刚我看到酥酥独自一个人出酒店,天很晚了,我有点担心她,就跟过去看了一下。”   何秩颔首。   俞觉想到和俞酥站在一起的林遇,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两人在幽会,想到林遇和何秩的交情,俞觉不禁道:   “哥哥,你知道林遇医生和酥酥现在是什么关系吗?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两个人有什么来往啊……”   林遇虽然跳脱了点,但秉性还是很正的,和你妹妹,”何秩看出他的忧虑,温声宽慰,他顿了下,继续,“大约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俞觉恍然,他想起来,这两人估计是上次在他住院期间认识的。   他对何秩的判断还是很信任的,何秩给出这句保证后,那微末的对俞酥感情生活的疑虑也消失了。   俞觉仰起头,眉眼间流露出轻松的笑意,“谢谢哥哥!”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房门口,俞觉率先开口:“时间不早了,哥哥早点休息。”   俞觉朝他招了招手,以示告别,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又飞快地带上了门。   虽然他表情里没有丝毫异常,可他略显凌乱的动作,还是将自己的紧张暴露在了何秩眼底。   何秩低头看着门锁的位置,默不作声地捻了下手指。   碰到何秩的事实让俞觉接下来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中午的,他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酒精含量为0的饮料。   俞觉看着那玻璃杯中浅色摇曳的液体,直到肩膀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   俞觉抬头看向来人,认出对方后,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陆亦书。   这是他原本以为的书中重要角色,承担着温柔男二的戏份。   陆亦书所在的陆家行事十分低调,而他这个人,更是低调到了极点,却已经无法掩盖光芒的人物。   他是个天才少年,从小就展现了极高的绘画天赋,初中时作品就拿了国奖,后面的作品更是一度被摆放在H国最知名的艺术展览中,拍卖出了千万高价。   但他身体不好,有轻微的哮喘。   性格不卑不亢,为人处事都很有分寸,更因为浸淫在自己的世界中,独具一份书墨气息。   是十分典型的病弱温柔天才男二人设。   虽然俞觉并没有印象,但据俞酥说,他们和陆亦书儿时有些交情,所以这一次,她也邀请了对方。   不过俞觉来这里后,还是第一次见他。   陆亦书和他是同龄人,和他差不多高,带着一副银边眼镜,透着股书生气,倒并不显病态。   俞觉轻笑了一声:“亦书,好久不见。”   陆亦书也浅笑着,他坐到俞觉一旁:“没想到阿觉会自己躲在这里消遣,我还想着,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你。”   “阿觉怎么没有和酥酥一起去沙滩上?”   俞觉:“我怕生。”   陆亦书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俞觉这个回答,脸庞带上忍笑的痕迹。   “多年不见,阿觉似乎也没有怎么变啊,不知道怎么传出那些流言来。”   俞觉没什么波动:“或许不是流言呢,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陆亦书含笑,否认了俞觉的话,他自有自己的坚持:“阿觉是什么人,我还是比其他人多一些了解的。”   提到这里,俞觉心里突然多了一抹怅然的情绪。   那些和他一直有着接触的,在他被“原主”替换时,只觉得他是性情大变,他回来了,便认为他又恢复正常了。   而像陆亦书这种,只接触过他一个阶段的,便会觉得那些只是不实的谣言。   如果他没有回来,所有人便会把“原主”当作真正的俞觉,没有人会意识到他被替换,只会觉得他是堕落了,劣化了。   就像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似乎只有等“原主”被拿出物理证明来,周围的人才意识到“原主”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莫名的伤感,可同时,他将另一个事实联系起来,产生了一个让他心脏高高悬起的想法。   何秩在那个时间线上对“原主”的那些赶尽杀绝,会是因为他吗?   何秩对同一幅面貌的两个“俞觉”,截然相反的态度,是俞觉一直疑惑纠结的点。   或许是因为身处其中,他从未注意过,或者说,从未联想过,   实际上,两条时间线上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自己啊。   何秩会不会是发现他不见了,被替换了,才做出哪些举动……   但是,怎么可能啊,他和何秩才认识短短几个月,在他出国期间和出国前,更不可能……   俞觉猛地中断了这个想法,不是不可能,或许,只是他不记得了?   俞觉想起了那张被他找出来又压到了柜子底层的那张照片。   那个侧影……   是不是……就是他曾经拍下来的,何秩的侧影呢?   俞觉突然就抓心挠肝地想回去再仔细去看一遍那张照片。   但最直接的方法,是直接去楼上问何秩。   冒出来的这个想法突然又给俞觉泼了一盆凉水。   他没有勇气,去将自己的一切主动暴露在何秩面前,更没有底气和信心,认为何秩会以此交换他的秘密。   毕竟这么久了,他一直表现得,就如同T大那次,就是他们的初遇一般。   或许,这就仅仅只是他的一点妄想而已。   “阿觉?”   陆亦书的一声呼唤,唤回了俞觉已经飘远的思绪。   “你没事吧?”   俞觉摇摇头。   陆亦书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清静了,我去沙滩上转一转。”   俞觉有些疑惑,现在沙滩上一眼望过去全是人,他记得,陆亦书也并不是一个喜欢人多的人。   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独处。   他这么想着,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陆亦书轻笑一声,眼底坠了些温柔:“因为有位可爱的姑娘,在等着我呢。”   俞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位捧着排球的女生正有些拘泥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   温初。   俞觉想起来,这位“男二”怎么可能绕过喜欢女主这件事呢?   而每个喜欢上女主的男二,都会以落寞离场默默守护为结局,而陆亦书这个男二,甚至还更让人同情一些。   俞觉想到陆亦书刚刚面对他时的善意,决定提醒他一句:   “亦书,你听说过有句话叫做,有情人终成兄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俞觉在何秩面前掉马露底倒计时 第40章 酒醉   俞觉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也没有搞笑幽默的天性。   他说的这句话,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温初和陆亦书是兄妹关系。   俞觉所能知道的,全部来源于“原主”视角的记忆。   而温初身世真正揭露是在“原主”绑架温初事件之后很久,接近贺易深、温初大婚的时间段了。   这时候“原主”已经被何秩折磨到几近崩溃,整个人几乎废掉的状态,考虑到他情绪癫狂不稳定,俞家几乎是强制性的不让他出门。   所以,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温初是怎样被发现真实身世的经过。   他是在偷偷参加温初两人的婚礼上被人告知了温初的身世,这时候温初和其母亲已经被认回了陆家。   温初的母亲陆雅和陆亦书的父亲是亲兄妹。   陆雅年少时与一个家世很普通的还在读大学的男子温楚陷入爱河。因为家族反对,陆雅选择和温楚私奔,断绝了和家里的联系。   本来两人生活很幸福,陆雅还怀孕了,结果温楚在工程勘探时不幸发生了意外。   陆雅悲痛欲绝,孕期落下了病根,这也导致她后面经常卧床。   温初的身世是有些可怜的,但这个身世被公布,却一举促成了与贺易深的婚姻。   原本贺易深的长辈是不支持他娶一个平凡女孩的,但有了陆家背书,态度自然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而这个事实,对当时已经喜欢上温初的陆亦书也产生了极大影响。   心仪的女孩突然变成了妹妹,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更直接将陆亦书踢出了贺易深的情敌圈。   陆亦书虽然身体上有些病,但心理上却没有病,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正人君子。   他知道和温初有极近的血缘关系后,没有黑化变态,而是花了很长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还是把温初当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了。   因为这一点,俞觉对这个人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陆亦书对他态度也友好,所以俞觉选择了有些直白又有些委婉的方式来提醒他。   陆亦书听到这话,似乎被呛到了,他捂住唇猛得咳了几下,咳得脸都红了。   俞觉想起来他有轻微的哮喘,看样子是没好,他脸色微微一变,伸手轻轻帮他拍了拍背。   咳了几声,陆亦书终于直起腰来,摇摇头示意他没有大事。   俞觉收回手,看着他。   陆亦书依旧用手抵着唇,似乎没有将俞觉的话听进去,眼里带着些笑意:“阿觉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俞觉没有笑,他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我没有开玩笑,也希望亦书能记住我这句话。”   俞觉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说会显得无厘头又很奇怪,但他还是说了。   他不希望看到陆亦书这种温柔的君子,受到本不该承受的伤害。   俞觉神色认真,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让人无法生出怀疑的想法来。   陆亦书微微一怔,而后含笑开口:“我记下了。”   玻璃门外的女生朝这边转过头来,神色期许。   俞觉不知道温初如何与陆亦书有了交集,他也没有多少好奇,只是提醒他:“有人在等你。”   陆亦书的视线移过去,这一次,他眼底似乎多了些不同的情感。   他朝俞觉道别:“那我先过去了。”   俞觉见此,心下有些感慨。   以他现在的风评,说出毫无依据的这么一番话,一般人大概都会觉得是在诓骗对方,一种防止情敌出手的小把戏罢了。   可陆亦书就这么信了他,也是相当纯粹的一个人了。   他晃了晃杯中的液体,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了一个外国男人。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似乎刻意放轻了动作,坐在他背后的位置,离得距离很近。   俞觉偏头看过去,对方察觉到他的注意,脸上挂上有些夸张的笑容,用着蹩脚的中文和他打招呼:“这位漂亮的男孩子,你好啊?”   俞觉面无表情地回了个你好,对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侵略性的目光让他略感不适。   他回过头,继续摆弄那个盛着饮料的酒杯。   外国男人碰了冷壁,也无知无觉,他示意旁边的调酒师调了一杯酒拿过来。   他将酒推到俞觉面前,把原本那杯挤到一旁,一字一顿地开口:“这个味道特别好,试一下吧?”   俞觉表情有些凝滞,他感觉到冒犯:“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外国男人盯着他的唇,又扫过他全身,仿佛在盯着什么可食用的甜品。   他舔唇道:“怎么可能,你们H国人,不是最爱酒吗?”   他将酒杯抵近,几乎要碰到俞觉的下巴,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举动的出格。   俞觉脸色微变,他起身,再次重复:“我不喝酒。”   但是,他还没有站起来,外国男人却突然将酒杯再次往前一送,直接抵在了俞觉唇上。   他一扬杯身,直接在俞觉还未语尽的一刻将酒送进去一口。   俞觉看出他不怀好意,但没想到他能嚣张放浪到这个程度,竟然直接在吧台上给他灌酒。   辛辣的液体漫入口腔,呛进喉中,俞觉手扶住吧台,难受得咳起来,眼中被辣出了眼泪。   俞觉滴酒不沾,并不仅是为了规避原本的剧情,更因为,他很容易醉酒,哪怕抿一小口,都会醉。   眼下他被呛了那一口酒,脑中已经有了眩晕感,但他还能意识到那个罪魁祸首看到他的狼狈后,放浪形骸的大笑声。   外国人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似乎还在凑近他。   俞觉不愿再压抑怒气,他一把夺过外国男人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还有大半。   俞觉眯起眼睛,对准了男人的脸,抬手将酒泼了过去。   外国人呆愣了一瞬,随即再次大笑起来,对俞觉的兴味也越发不遮掩:“朋友还和我打赌,到底是我赌赢了,你性格果然很烈。”   “不过,这样更好玩了。”   俞觉已经有些站不稳,却还是忍着困难将一旁未动的饮料拿起来,再次泼了男人一脸。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还有第二次,终于有些恼怒,浓烈的喘息却更显激动。   俞觉正想着如何脱身,肩膀处却落上一只手,对方只是轻轻拍了他一下,动作很轻。   俞觉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是刚刚离开的陆亦书。   陆亦书走到他身前,隔开了外国男人越来越热切的目光,他语气轻柔,不卑不亢:“麦克先生,这是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后,俞觉明显感觉到那个外国人突然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气息沉了下来。   陆亦书不紧不慢,附到俞觉耳边,小声道:“我来对付他,你快回房间吧。”   俞觉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估计没一会儿就倒下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意识变得浅薄。   于是,他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在外国男人不甘的注视下上了楼。   陆亦书含笑道:“麦克先生,这个人,可不是你能动的。”   外国男人听到这话,疑惑地收回了视线。   俞觉走上楼,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房间时,就已经感觉眩晕到无法辨别方向了。   他本来就易醉,那个外国人拿的酒又几乎是最烈的,那么一小口,就相当接受不良。   俞觉心底有些不妙,他估计接下来会断片,想着要赶紧回到房间里。   他扶着墙一边凭借意识去找自己的房门,一边拿出房卡。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终于摸到了熟悉又让人心安的触感。   俞觉视野有些花,动作迟钝地将房卡放上去。   房门滴的一声,没有如期打开。   俞觉脑海已经很混乱,房卡没能将门打开,他也没想着是找错了房间,而是觉得自己没放好位置。   他将半个身子都压在门上,一手扶着门一手不断地拿房卡贴上去试。   门终于开了。   一个男人打开门,看到站都站不稳的俞觉,神色微变。   房门带给俞觉的支撑陡然卸去,俞觉手中的房卡掉了,自己的平衡也失去了。   他直接往男人身上栽去。   男人自然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然后,他就闻到了那股微微弥漫在俞觉身上的酒香。   男人脸色沉下去,他将掉在地上的房卡拾起来,却没有帮俞觉去开属于他的房门,反而抱起他,转身回房,并带上了房门。   与外人隔绝的空间里,男人将俞觉抱到主卧。   他没有将人放下,而是有些冷沉地垂眸看着俞觉已经迷迷糊糊的眉眼,抬手轻捏住俞觉的下巴,问道:“怎么喝酒了?”   这熟悉好听的嗓音,是何秩……俞觉昏昏沉沉地想着。   俞觉意识很薄,勉强将他的问题听了进去,无辜地摇着头:“我没有喝酒,是那个人灌我的,有坏人……”   何秩眸色变重,从他这几个字中,理出了逻辑。   他注视着俞觉已经迷乱的眸子,沉默片刻,再次询问:“认得出我是谁吗?”   俞觉是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何秩身上的,若不是何秩扶着,估计已经躺到了地上,已然是大醉的模样。   所以何秩,并没有期望能获得什么回答。   可俞觉听到这句话,却是愣了半晌,而后抬起手臂搭在了何秩肩颈之上。   俞觉借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仰着脑袋,桃花眼里似是迷离,似是清醒,含着明晃晃的笑意。   他唇色极艳,启唇时便吸引了何秩的全部注意。   俞觉贴着他的胸膛,眉眼弯弯道:“当然是秩哥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 21:07:53~2021-09-24 09: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西 3瓶,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蛊惑   何秩的呼吸出现了一瞬的凌乱。   他握着俞觉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目光紧紧锁在他那如冬泉般清冽润泽的眼眸间。   何秩嗓音有些哑,更显低沉磁性,他进一步询问:“怎么认出我的?”   俞觉被固定在何秩怀里,即使不使半分力气也不会从他身上滑脱下来。   更何况,他以为的用力,都是虚浮的,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软绵绵地挂在何秩身上。   俞觉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雾蒙蒙的眸子又透着别样的认真。   何秩就这样颇具耐心地看着他,等他再次开口。   俞觉眼睛有些失焦,瞳仁的色泽越发浅淡,也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   他突然将手伸下去,泛红的指腹隔着一层衣料按在何秩的腰间,然后上下摩挲了两下。   何秩被他这大胆的动作惊到了,那温软的触感更让他浑身发烫起来。   他眸色越发深重,盯着俞觉的眉眼,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在做什么?”何秩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热度。   俞觉垂着眼睛,望着被何秩握住的手腕,眸子眨了眨,开口:“我怎么会认不出秩哥哥啊,我对你的身体最熟悉了,哥哥的腹肌好漂亮啊,我好羡慕。”   何秩箍着俞觉后腰的手臂突然用力,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他的呼吸声有明显的加重,与俞觉那笼着一层浅淡酒香的气息交叠缠绕在一起:   “觉觉,你真的认为,很熟悉我的身体吗?”   若是有了真正的认知,以俞觉这么敏感怕痛的体质,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   何秩溢出这个想法,眼睛不受控制地红了,宛如某种凶兽闻到最诱人的味道后,蛰伏的兽意突然的觉醒。   若是让清醒的俞觉看到他的眼神,怕是又要直接被吓跑了。   但此时的俞觉,对身处的危险境地,一无所知。   他睁大眼睛,脑袋在何秩颈间蹭起来,盯着何秩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伸出手指用指腹戳了戳,澄澈的眸子溢出明显的愉悦来。   他似乎没有听到何秩刚刚跟他说了什么,执拗又固执地再次回答最初始时的提问:   “我悄悄观察过的,秩哥哥喉结这里有一颗浅色的小痣。”   他眼睛眯起来,懵懂的神色却透出一种天真至极的贪婪,像是孩童本能的对糖果的贪恋喜爱一般。   他的指腹刮蹭着那方凸起,继续说着清醒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秩哥哥的喉结好性感,我一直都想摸一下,终于摸到了。”   在俞觉的触碰下,何秩的喉结又极为清晰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何秩弯腰将俞觉放在床边。   俞觉坐在柔软的床被上,双手依旧勾着何秩的脖颈。   何秩倾身,双手扶在俞觉身后,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眉心。   俞觉反射性地往后仰了仰头,本是他自己要黏在何秩身上的,可何秩主动接近时,他又忍不住后退起来。   但他手腕依旧放在何秩身上,这幅动作,反倒有了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何秩继续往前,逼近他,不容他哪怕是无意识的躲避。   他目光沉沉,眼底倒映着俞觉泛着红晕的脸庞。如同这片沙滩上的夜景,夜色浓郁深重,却又波光粼粼。   “对我有这样的企图,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只要说了,我就不会拒绝的。”   俞觉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他摇头道:“不行的,我害怕。”   听他切实吐出“害怕”这两个字,何秩虽然早有预期,心还是重重往下沉了下来。   但是,这与他预期之中的,还是有些出入。   他以为俞觉害怕他,是在这酒店里,因为他未及时收敛的沉怒被俞觉撞见,而引起的。   而俞觉这番话,却透露出他在此之前,或许就对他有所畏惧,只是遮掩隐藏了起来而已。   还有一点问题:哪怕俞觉撞见他冷肃的一面,也远不至于连续几天都对他有所抗拒,总是下意识躲着他。   这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累积,因为长时间并未疏解,一直积压在他心底,而那次撞见,便成为了他真实情绪显露的导火索。   何秩低声道:“这两天躲我,也是因为害怕我吗?”   “对啊。”俞觉肯定着自己对眼前人的“害怕”,但勾着他脖颈的动作却彰显着他的亲近。   可见他对何秩没有半分抵触,仿佛害怕仅仅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词。   他明显是意识不清的,这些反应并非出自他真实的意愿,而是褪去自我约束后的本能。   说出的这些话,何秩相信是他真实的想法。   而且何秩还发现,喝醉后的俞觉,完全是有问必答的状态。   何秩进一步问道:“为什么害怕我,我伤害过你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俞觉极为漂亮的桃花眼中,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俞觉也无意识地与他对视着,眼中茫然与清明混杂在一起。   他否认地摇头:“没有。”   何秩:“那我凶过你吗?”   俞觉又沉默了一会儿,迟钝地回答他:“没有啊。”   何秩语气越发低沉,带上了蛊惑的味道:“那觉觉能告诉我,为什么害怕秩哥哥吗?”   他抓住俞觉不断作乱的手,将那只随着他醉酒的程度越来越深,皮肤开始泛粉的手举到俞觉面前。   “如果这么害怕我,为什么还这么大胆地碰我?”他握住俞觉的食指,带着他重新流连过他刚刚触碰过的位置,腰腹、喉结、颈间……   “觉觉,你应该明白的,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危险的暗示性。”   他的嗓音变哑,“我也不会因为你醉了,就替你主动把这些忘记。”   俞觉怔愣地看着他,神色略显茫然。   何秩再一次逼近他,高大的身姿完全将俞觉笼罩在身下,他心里的欲.念越演越烈,只得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觉觉,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如果不说,我只能现在,就讨要回刚刚的一切。”   他实在太具有压迫性,灼热的呼吸更将俞觉烫得抖了一下,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讷讷道:“我没有害怕秩哥哥,我害怕的,是另一个何秩。”   “另一个何秩?”何秩重复了一遍,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里隐含着的,他不知道的信息。   首先需要确定的,便是,俞觉所谓的这“另一个何秩”,和他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他继续哄骗着:“另一个何秩,这世上只有一个我,觉觉,你记错了吧?”   俞觉坚定地否认:“是只有一个秩哥哥,可是,在我一直没有回来的那个时间线上,还有曾经的一个你呢。”   何秩动作一顿,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俞觉大抵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原来是这样吗,”何秩表现出疑惑来,“那觉觉是害怕那一个我?”   俞觉晃了晃,然后点点头。   “可是,觉觉不是说自己没有回来吗?那你为什么,要害怕那个我呢?”   俞觉皱起眉来,这个问题似乎对他来说有些困难,良久,他终于道:“因为那时候,那个代替我出现的‘俞觉',他死掉了。”   “秩哥哥,你都不知道,如果我没回来,那个人几年后就会死,而且,是秩哥哥和男主一起促成的他的死亡。”   “那是和我长得一样,完全以我的身份出现的人啊,”俞觉眼中出现了一抹委屈,低落道,“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我,而他却被那个你弄死了,我怎么会不害怕呀。”   俞觉不知道,他这两句话一说出口,就将他所有的秘密全部暴露出来了。   何秩轻易就消化了这些内容,竟是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他怜惜地拭去俞觉因为失落而涌出的一滴泪,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他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叹:   “觉觉,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会认出你呢,我……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不是真正的你。”   他的声音极轻,俞觉没有听进去,他陷在了自己的情绪里,眉心依旧蹙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冷,瑟缩了一下,感受到旁边的热源,他挪着身子靠过去,缩在何秩的怀中。   “秩哥哥,那个何秩和秩哥哥就是一个人,拥有同样的思想,所以秩哥哥即使没经历过,也能猜到那个他的想法吧?”   “秩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未来的另一个你,为什么要对那个‘俞觉'这么狠啊?”   “我多讨好秩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和他落得一个下场呢?”   何秩呼吸一滞,他轻捏住俞觉的下巴,迫使他和他对视,他沉声道:“讨好?觉觉是因为害怕,才亲近我的?这些,只是为了讨好我?”   俞觉懵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他无辜地开口:“不是啊,那是因为,我喜欢秩哥哥啊。”   何秩松了口气,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在被俞觉带着走。   这个酒醉不自知的人,在无意识地折磨着他。   听到俞觉说“喜欢”,即使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何秩的心情也是无以复加的愉悦。   既然喜欢他,还总是躲着他,做出正经客气的模样,还真的惯会伪装自己。   何秩深深看着他,俞觉却感觉到不满,他催促道:“秩哥哥,你怎么不说啊?”   “说什么?”   俞觉越发不满意:“说另一个何秩为什么那么对和我长得一样的那个人啊。”   何秩低笑一声:“觉觉还没有将知道的内容都告诉我,我又怎么能这么容易猜到另一个我的想法呢?”   俞觉茫然道:“那还要知道什么?”   何秩沉吟片刻,开口:“就从你所说的‘男主'是谁,开始说吧。”   “哦,”俞觉语气淡淡,“就是贺易深啊。”   俞觉似乎有点生气,继续道:“就是你们叔侄,把他搞死了。”   俞觉趴到何秩肩膀上,像是长辈一样郑重地劝告何秩:“秩哥哥,我给你说,你不要当玛丽苏小说里男主的金手指啊,这个位置吃力不讨好,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   “你看你,不光在人家结婚时给人家送车,还脏了自己的手,去帮他解决那个炮灰,哎他死了我就不知道那个你后来怎么样了,你这可是担了一条人命啊。”   “虽然那个‘俞觉'作死吧,但你也不要当男主的刀去做这种脏事啊,你这是要蹲监狱偿人命的。”   俞觉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担忧。   何秩不免觉得好笑,他将俞觉抱下来,让他坐在他身上,捏了捏他很有肉感又很软的脸:“觉觉,我怎么会脏了自己的手呢,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干干净净地迎接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4 01:46:19~2021-09-25 19: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厭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2瓶;410602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印记   俞觉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醉酒的状态下,他基本处于一种大量输出,却只能微量获取的状态。   只有极为简单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一点。   何秩不甚在意,他继续道:“觉觉,你说的玛丽苏小说,那是什么?”   俞觉听到这个词,突然抿起唇,他神色微暗:“就是这里啊,我穿书了,这是玛丽苏言情小说的世界。”   他掰着手指一点一点数着:“温初是女主,贺易深是男主,酥酥是恶毒女二,陆亦书是温柔男二,你是男主的表叔,是他的金手指,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炮灰。”   他突然就换了一副说辞,起初说“回来”,这会儿又说是“穿进玛丽苏小说里”,几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没有什么逻辑在里面。   常人听到这些,大概就只是认为他在耍酒疯胡言乱语罢了。   何秩却凭借他这几段话,基本梳理清楚了俞觉的心理和生理历程。   他抵住俞觉的眉心,轻声道:“那觉觉能告诉我,你穿书前,发生了什么吗?”   俞觉神色越发暗淡,他垂眸道:“我父母逼我娶一位集团千金,可我都没有见过她呀。”   “我想逃,结果被他们抓到关起来了,一直没吃东西,晕过去了,结果一睁眼,就穿书了。”   他似乎对这段遭遇有了阴影,这样诉说时,身子微微颤抖着。   何秩将他整个人都收进怀中,伸出臂膀绕到他的后背处紧紧揽住他,传递着自己的体温,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他心里的冰冷。   “觉觉,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强迫你接受不喜欢的事情。”   他知道俞觉不会记住他现在的承诺,可他却在心底默默发了誓,作出一个只有他知道,并由他守护的承诺。   俞觉在他怀里不安地乱动起来,他抬起双手抵住何秩的胸膛,试图躲开他的桎梏,但后背却在何秩的胳膊上来回蹭着。   何秩低头看他时,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俞觉突然这幅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何秩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觉觉,怎么了?”   俞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蹙起眉心,他难受地开口:“秩哥哥,我后背好痒啊。”   何秩脸色微变,俞觉以前从未在他面前喝过酒,他也不确定俞觉是不是对酒精有什么过敏反应。   但眼下俞觉这样子,很有可能是过敏了。   何秩把他带到床铺中央,轻声诱哄着:“觉觉,你躺下来,我帮你看看是不是过敏了。”   俞觉对他这话没什么反应,他那仅存的被酒精消耗殆尽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身体的不适上。   他见何秩把手挪开了,就企图扭过胳膊自己去抓挠那让他不舒服的部位。   何秩见此,握住了他的手腕。   俞觉无法将他的话听进去,何秩只好亲自动手,他一边固定着俞觉的手,一边将他放倒在床上,迫使他后背朝上躺下去。   何秩掀开他的衣服,清瘦白皙的后背在此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后背光滑而漂亮,两次受伤留下的鞭痕及淤青已经在精细的照料下完全褪去,宛如上好的玉器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后背的肌肤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着一层很浅淡的红色,但这是完全正常的颜色,自下而上平铺过去。   并没有料想中的过敏症状。   何秩倾身过去,询问俞觉:“觉觉,是哪里痒?告诉我。”   俞觉手动了一下,企图挣脱何秩的束缚。   何秩松开手,让他去碰自己的后背,以期能借此确定他不舒服的位置。   俞觉将手伸到那被推上去的衣服里,位置很靠上,俞觉的胳膊弯得很厉害才碰到。   而这已经完全在衣服的遮盖之下,是何秩视线不能及的位置。   何秩沉默地看着,他覆到俞觉的身后,手腕来到他身下,手掌固定着俞觉的肩颈,将人和床被拉开了一点距离。   然后,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了俞觉身前的衣服纽扣,将他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   何秩抬起腰,视线下移,落在俞觉用手去触碰的位置上。   他捏住俞觉的手腕,防止他继续抓挠自己的皮肤。   移开最后一抹遮掩后,何秩终于看清了那处已经比周围肌肤更红的位置。   是曾经他看到过的,蝴蝶骨一侧的,那处极为不明显的伤痕。   何秩用指腹去轻轻触碰,那里果然如视觉上预见的一般,比周围多出一点极不明显的凸起。   何秩:“是这里吗?”   俞觉重重点头:“是啊,哥哥帮我抓一下,好难受。”   “帮你可以,觉觉,你先告诉我,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俞觉这次回答得很快:“我从那里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车祸现场,那时候受的伤,没有好好处理,就留下疤了。”   “这个位置,它偶尔就会疼的。”   何秩听着这话,眸光落在那粉白色的伤痕上,再开口时,他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觉觉,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俞觉皱着眉尽力想了想:“17岁吧。”   他翻过身来抱住何秩的胳膊,爬到他身边,附到何秩耳边,眼睛很亮,覆着一层水光:“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清浅的声音漫进何秩的耳中,何秩神色微动:“觉觉还有什么秘密?”   俞觉又往前靠了一点,唇角几乎碰上何秩的耳垂:“我不仅是穿书唉,我还相当于重生了呢,我在那个世界都活到25岁了,结果穿进来,我又回到21岁了。”   “所以,秩哥哥,你实际上就比我大了2岁而已,千万不要焦虑啊。”   他喝醉了,还记得上次何秩因为被他叫叔叔而黑脸的事情。   25岁,与那个人死在狱中的年龄完全一致,何秩深思着,果然,他把这一切都赌对了。   何秩抱住俞觉,把他拉到身前,眼中落上一丝笑意:“既然觉觉告诉我一个秘密,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觉觉一个自己的秘密好不好?”   俞觉怔愣地看着他:“秩哥哥也有秘密吗?”   “是啊,”何秩深深望进他的眼底,“不过觉觉喝醉了,这个秘密能不能记住,就全看觉觉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记不住……下次再说,就要等觉觉主动来问我了。”   俞觉自动忽略了他这两句话:“秩哥哥快说。”   何秩:“我和觉觉一样,也是重生而来的。”   俞觉听是听进去了,但他现在完全无法思考这句话里哪怕浅显一点的含义,他长长哦了一声。   何秩也看出他完全没明白过来,他继续道:“重生前,我已经31岁了。”   俞觉点点头,只捕捉到了31岁这个字眼:“31岁了啊,那秩哥哥会不会已经结婚了啊,我可是25岁就被逼着要结婚的。”   何秩望着他,眼里坠着无尽的柔色,那泼墨般浓郁的温柔萦绕在俞觉周围。   他低笑着,语气又似有无尽的辛酸苦楚:“觉觉不在的世界里,我该去娶谁呢?”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何秩却并没有期许任何人乃至面前的人给他一个回答,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俞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何秩的注视下又躺了回去。   他突然又挑起了刚刚的话题:“秩哥哥,你快帮我按一下那里,现在不是痒,而是有点疼了。”   他为了求何秩快点,悄悄伸出脚趾在他膝盖上刮蹭了几下,同时,用一种讨好和无辜并存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何秩。   何秩神色黯沉,他终于伸出手指,放在俞觉的伤痕上。   他怕抓伤俞觉,只是用指腹来回轻轻按压俞觉那处浅淡的疤痕。   这个力道仿佛隔靴搔痒,俞觉依旧很不满足,他哼哼了两声,又道:“秩哥哥,你可以重一点吗?我都感觉不到的。”   何秩俯身过去,撑在他一旁,静静看着俞觉:“你这么怕疼,力道重了,我怕你会受不了。”   俞觉自信否定:“怎么会呢,我很厉害的。”   他继续说着危险的话:“哪怕秩哥哥把我弄疼了,我也不会叫出来的。”   何秩一怔,笑了一下:“觉觉,真希望今天之后,你也一直记得这句话。”   他又加了一些力道,这下似乎真的把俞觉按舒服了,他微微仰着脖颈,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眯着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俞觉终于舒服了,他抓住何秩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定定看着何秩,专注而清澈的目光几乎让何秩误以为他已经清醒了。   俞觉却突然道:“秩哥哥,你能亲亲我吗?”   何秩呼吸一滞,然后立即变得凌乱而沉重,眸色也越发幽深难测。   他这下确认了,俞觉是完全醉掉了,如果他醒着,以他那单薄的脸皮,估计让他再过很久也说不出这样的请求来。   面对这样直白的邀请,何秩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自控力。   俞觉就是他所有的欲.望来源。   他不仅想要亲吻他的唇,更想要一寸一寸吻过他弧度优美白皙漂亮的脊背,更想要在他那落着伤痕的蝴蝶骨上,重新覆盖上属于他的痕迹。   然而,他更清楚,在此之前,他们的亲密仅限于拥抱,亲吻这样的动作,明明已经反复排演过无数次,可却从未在现实中付诸实践。   他的欲.望迫切,可他的自制更上一层,他更不想,在俞觉不清醒的时候,做出这样充满着象征意义的举动。   他想让俞觉,清晰而深刻地记住他们每一次的亲吻,每一分他们带给彼此的印记。   于是,何秩将他揽入怀中,将他按在自己的胸前。   他低声道:“明天醒来,如果觉觉还记得这句话,还有勇气再说一遍,我就答应觉觉的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19:15:56~2021-09-26 11:2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厭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眠的大花猫 2瓶;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清晨   初夏的清晨有些微凉。   俞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回笼,眼前的风景已经先一步入眼。   何秩身上只有一股极为清淡的香气,是俞觉最为喜欢的味道,他肩膀宽阔,腰腹有力,温热的体温将晨间的凉气驱散。   俞觉慢吞吞地挪动自己,又往这股让人安心的热源处贴近几分,像只冬眠的动物一样缩在何秩怀里。   俞觉伸出双臂抱住了何秩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前,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何秩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等俞觉停下动作,重新睡过去后,他才垂眸,目光落在俞觉的头顶。   他的头发昨晚在他身上蹭得凌乱不已,此刻却乖巧得一动不动,让人忍不住心中的骚动,总想伸手摸一摸。   何秩唇角不自觉勾起了细微的弧度,还未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俞觉又在他怀里乱动起来。   昨晚何秩一离开床,俞觉便闹脾气,结果他这一晚都没有换衣服,幸而穿得是件偏休闲宽松的,躺在床上也没有不舒服。   不过这可方便了现在的俞觉,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手却灵活地从何秩衣服下摆处伸了进去。   温软的掌心贴着他的后背,何秩顿时有些僵硬。   俞觉却毫无察觉,他在何秩背上乱摸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终于停下动作,他却突然抬起头,睁开眼睛,视线紧紧锁在何秩的下巴处。   他怔愣地盯着那里看了许久,又稍稍往下挪了视线,盯着何秩的喉结看。   何秩没有睁眼,却极为清晰地感觉到俞觉那不加遮掩、甚至还带着些热切的目光。   俞觉眨了眨眼睛,澄澈无杂质的眸子里流过过分执着的恋慕。   他放轻了呼吸的声音,微微仰起脖颈,唇边碰上何秩颈间的那方凸起。   绯色的唇贴在何秩的喉结上,便再没有了其他动作。这显然不是不经意的掠过,而是主动的亲吻。   不再是羽毛一般浮光掠影划过便再难追寻,何秩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俞觉双唇的温度。   像是一场献祭,俞觉主动将自己献到何秩的面前,想以自己为交换,贪婪地品尝神明的味道。   何秩的呼吸瞬间凝滞了,他再难控制自己的力道,仿佛害怕他退缩一般,手臂紧紧箍住怀中的俞觉。   他低下头去,薄唇一寸一寸逼近俞觉,身上笼罩着一层难以违抗的侵略意味,像是一头饥饿狂暴的凶兽。   或许是他的力道太重了,俞觉眼底那朦胧的睡意顷刻间褪去,低垂的眉眼恍然惊醒,对上了何秩幽深难测的目光。   何秩紧紧盯着他,喉结滑动了一下,两人的唇角只有一尺之隔,仅需毫秒便可品尝到他觊觎已久的美味,仅差分厘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这主动献身的小祭品。   何秩却停了下来。   他清晰地知道,俞觉刚刚是尚未苏醒的状态。   而他,或许也还在被睡意席卷着吧。   俞觉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仅是被何秩这样看着,他就已经觉得呼吸困难,他身上那股尚未收敛的,躁动的野兽般的侵略意味更是难以让人抗拒,无比惹人沉醉。   俞觉几乎无法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昨晚的记忆更如同洪水猛流般倾倒进他的脑海中,让他整个人陷入了宕机中。   他觉得再与何秩对视,就要被吸进去一般,略显仓皇地移开了目光。   然后,他往周围瞟了一眼,僵硬地发现两人是躺在酒店的床上。   他的手还紧紧抱着何秩的腰,膝盖弯着,双脚挤在何秩的腿间,而何秩的手臂也搭在他的后背上。   两人的姿态,就仿佛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爱人一般。   俞觉顿时红了脸,他还没消化昨晚的记忆,就已经被现在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呼吸凌乱。   他视线有些漂移,不敢落在何秩充满魅力的身体上,讷讷道:“哥……哥,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啊?”   何秩望着他,知道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样子,对昨晚的情况没有什么印象。   果然,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何秩心感遗憾,莫名的心思促使他想要逗一逗俞觉。   他低声开口,声音无波无澜,似乎还带着些冷意:“该是我问觉觉,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俞觉愣住了,他又逡巡了一遍环境,发现果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顿时沉默了。   他昨天被那个外国人灌了一口酒,陆亦书让他先回房间,然后……   俞觉还没理清楚,何秩却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淡声道:“觉觉,你跑到我房间里,抱着我睡了一晚,甚至刚刚,还要亲我。”   “如果不解释清楚,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要诱惑我吗?”   何秩想着刚刚那一幕,他想,或许他说得没错,亲他的喉结……这任谁看来,都不只是诱惑,分明是在勾引他。   何秩有着自己的思量,他这样先一步质疑,俞觉定然连刚刚那一幕他暴露的异常也不敢有所异言。   没了底气,俞觉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识中做了什么,才诱导他差点失态。   果然,俞觉瞬间凌乱了,他原本要连上的记忆顿时被打乱,脑海里一团乱麻,几乎无法思考。   他被何秩一瞬不瞬地盯着,也僵硬地无法挪开视线,眼中的慌乱全然暴露在何秩眼中。   他张了张口,愣愣地望着何秩,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出现在哥哥的……房间里,只是……只是巧合。”   “巧合?”何秩重复了一遍,语气含着质疑。   俞觉猛地点头:“对,只是巧合,我……我喝醉酒了,所以……没有认清房间,就错走到哥哥这里了。”   何秩目含疑虑,又道:“那觉觉对我又抱又亲,也是巧合吗?”   俞觉脸颊红透了,他有些呼吸不过来,“是……是巧合,我喝醉酒会耍酒疯,可能会闹周围的人,对谁都是一样的,我不是要诱……诱惑哥哥。”   何秩语气一沉:“对谁都是一样,那觉觉也对着其他人又抱又亲吗?”   “不……没有,”俞觉突然感觉到慌乱,最后一丝底气了没了,他焦急地否认,“没有的,我就喝过一次酒,还是在家喝的。”   俞觉在自己的言辞中察觉到一丝异常,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他遗忘的东西正慢慢破土而出。   “那觉觉没有对其他人这样过,又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有那些举动呢?”   俞觉被他问得几乎语竭,脑海里的思绪也打结一般,他急切慌乱地想着如何应对何秩的又一个提问,却越发无力思考。   俞觉自暴自弃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他放弃地吐出这句话时,脑海中被打乱的记忆突然串了起来,昨晚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俞觉瞬间失声,脸色微微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更不了了,字有点少,明天加更   感谢在2021-09-26 11:20:31~2021-09-27 22: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b蓝毛他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泽非本命 10瓶;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逃跑   “哥哥的腹肌好漂亮啊”   “秩哥哥喉结这里有一颗浅色的小痣”   “他被那个你弄死了,我怎么会不害怕呀”   “这是玛丽苏言情小说的世界”   ……   俞觉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停止了思考,也难以接受这些记忆。   他竟然……把自己的所有秘密一点不落地交代给了何秩。   他在何秩面前竟是真的就没有一丝警惕性,他就这么轻易对他吐露了自己最大的心事。   他现在在何秩眼里,就如同一个主动脱掉衣服,全然一.丝.不.挂的人……   俞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半身。   哦,物理意义上,更是一.丝.不.挂。   他还说了什么……   “我喜欢秩哥哥啊”   “秩哥哥,你能亲亲我吗?”   俞觉的脸陡然发烫起来,漫上一层如晚霞云烟般的绯色,红得几欲滴血。   他那几分隐秘的心思,甚至平时他都不敢去细想究竟是什么的心思,竟然就这么暴露在了何秩面前。   俞觉猛地低下头去,这两句话久久地停驻于他的脑海中,占据了一切空间,俞觉已然被此困住了所有情绪。   他不敢再联想再多,也不敢移动自己的视线,整个人像是陷入力竭脱水的状态。   他逃出了何秩的怀抱,扶着一旁的床被,却还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气喘吁吁地开口,嗓音哑到浑浊:   “哥哥……我能……先离开一下吗?”   他撑不住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何秩,只能像只胆小鬼一般选择懦弱地逃跑。   何秩定定看着他,沉静的眸子里有流光划过:“觉觉,你还好吗?”   俞觉摇摇头:“我没事。”   何秩吐字清晰:“既然觉觉想要离开,我自然不会阻止你。”   俞觉抿了下唇,何秩话锋平静,他却感觉到一抹不舒服,带着一抹微苦的味道,是俞觉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面。   但他现在囿于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脱困,他急需一个安静独立的空间供他理清这一切。   他现在在何秩面前,根本无心做任何思考。   他顾不上去面对何秩的异常,得到这句回复后,便仓皇起身,捡起一旁的上衣,连鞋子也没有穿上,便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何秩静静望着他清瘦泛红的脊背,眼底深意浓重。   他大约看出来,俞觉怕是没有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副反应,自然也在预料之中了。   不过,他不曾料想到的是,俞觉这一逃,竟是直接跨越百里,逃回了家。   等到他隔了半天,实在担心俞觉,去敲他的门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给他开门的是俞酥。   何秩怔了片刻,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俞酥正在给俞觉收拾东西,他大部分行李都没拿,可见走得有多么匆忙。   俞酥挑眉看着何秩,开口道:“不知道何先生做了什么,把我哥直接给吓跑了。”   何秩望着没有存留几分生气的房间,并未言语。   俞酥也知道他对旁人一贯寡言,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哥回去的时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叫他好几次都不答应。”   她靠在墙上,抬眼望着何秩:“何董,听陆亦书说,他昨晚回去时是喝醉了,我哥不会是酒后乱性,在你那失身了吧?”   何秩闭了闭眼,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气:“没有。”   俞酥哼了一声:“那就好,我给你们创造机会,可不是这么乱用的,可别想着在我哥承认你之前就把人家吃抹干净了。”   “况且,我哥喝醉了,你可没有喝醉。”   她见何秩也有些神思不属,继续道:“你要是担心我哥的话,就直接飞回去看看呗。”   何秩:“不了,既然是他想要自己待着,我就会给他时间。”   “这一次,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俞酥不是很理解。   何秩没有多言,他看向俞酥,极少有地正视着她:“你和林遇,在发展关系?”   俞酥疑惑地看着他,嘟了嘟嘴。   “何董怎么想起来关心我的事?”她顿了一下,了悟道,“是我哥发现了?他向你提的?”   何秩略一颔首。   俞酥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对啊,我是在和林遇谈恋爱,这人除了脑回路清奇外,还挺好玩的。”   这两人的相性的确不错,何秩得到这个回答,也不欲多言,转身离开。   俞酥却突然叫住他,认真道:“何先生,我知道你喜欢我哥,我哥也大抵很喜欢你,你们两情相悦,我自然也乐见其成。”   “不过我还是要说,即使以后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请你和我哥低调一点,不要被我爸察觉。”   她加重了语气,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爸这人,对谁都很开明,可唯独对我哥,永远也开明不起来。”   她想起与俞庭的对话,如果何秩就是那个家教,他肯定明白她现在的话。   “何先生,我不想再次失去他了。”   何秩脚步微顿,他神色未变,既未认同俞酥的提醒,也未直接否认:   “我知道了。”   俞觉回到Y城,一到俞家,他就直奔自己的房间。   在这段独身一人的回程上,他将那天晚上酒醉后与何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回忆了一遍。   那些因为情绪激动而被动忽视的内容,也尽数在他脑海中屡次重演。   原来,不仅是他对何秩暴露了所有的秘密,何秩也将他隐藏得很好的东西倾诉了出来。   何秩仅仅说了三两句,可这三两句的信息量却足以让俞觉久久地震撼难平。   “我和觉觉一样,也是重生而来的。”   “觉觉不在的世界里,我该去娶谁呢?”   “我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不是真正的你……”   这寥寥几句话,却宛如核弹一般,在俞觉心头发生了一场爆炸。   爆炸的余韵,直到现在,也占据了俞觉的所有心房,久久萦绕在他的耳边。   在那个他以为的时间线上,是现在的何秩,重生前的何秩,亲身经历的一切。   他对“原主”的一切行为,或许与他有着很大的渊源,或许,就是因他而成。   最让俞觉心情复杂,酸涩不已的是,这些事实意味着他和何秩曾经相识,以至于,何秩会孤独地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直到31岁,都坚持着想要娶他的意志。   而他活在另一个世界中,如果不是那未知的意外,导致的这场“穿书”重生,他不会回来,与何秩只会以两条平行线一般,再不会相遇。   而他,也因为某场变故,忘记了他们的曾经。   他让何秩一个人,坚持着这难测的未来,直到今天。   俞觉冲到房间后,心脏被紧紧抓住,感同身受的苦涩让他忍不住崩溃地哭出来。   他抵住房门,眼泪模糊了视线,喉咙哽咽不已,他无声地哭了很久,才颤着身子走到床边的柜子前。   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睛通红,情绪却收敛了起来。   俞觉想起他直奔房间的初衷,是想要迫切地抓住曾经的一点痕迹,以期自己能回忆起什么。   他打开抽屉,想要翻出上次被他擦拭后放到柜子里的那张照片。   然而,在他印象中的位置处,却没有那意料之中的照片出现。   俞觉皱了皱眉,他虽然收敛了情绪,可依旧很不稳定,所以这点异常便让他生出了些烦躁感。   俞觉将整个柜子都翻找了一遍,并将房间里所有可放东西的物件全部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他记得很清楚,那张照片他只看过一次存放起来后就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所以,从在柜子里没有找到照片时,他就应该明白了,这不是他记错了,而是被旁人拿走了。   俞觉有些头疼,这个场景仿佛似曾相识,有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走出房间,正巧碰上秦越端着一杯牛奶上来。   秦越见俞觉匆匆回来时就有些担心,结果他从房间出来,比刚刚还要狼狈,眼睛更像大哭过一样有些红肿。   他快步走上前:“小觉,你这是怎么了?”   俞觉望着秦越手中的那杯牛奶,他有些莫名的直觉,大约能够猜到究竟是谁拿了他的东西。   但他需要确定。   俞觉平静地开口:“秦叔,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看到过谁进我的房间吗?”   秦越将牛奶递到他手中,想了想:“除了那次给少爷整理房间,之后应该就没有人未经允许进去过了,家里也立过规矩,一般不会有人……小觉,是丢东西了吗?”   俞觉语气平淡,面无表情:“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俞觉平日待人虽不亲近,却也算是随和的,现在这幅模样,虽然冷静,却隐隐压抑着什么,随时都要爆发一般,还是第一次。   秦越:“要不我现在就去调一下监控。”   俞觉不语。   这时,俞庭走了过来,见状不禁询问两人,秦越又将情况重复了一遍。   俞庭思索了一下,望着俞觉,温声道:“前两天,爸好像去过你的房间。”   俞觉一顿,脸上突兀地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爆发   俞觉静静道:“哥,爸什么时候回来?”   秦越替俞庭回答:“俞先生大概九点左右回到家。”   俞庭见他状态有些不对,忍不住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低头询问道:“小觉,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见爸进过你房间,也不一定是爸拿的。”   俞觉:“我明白的。”   他语气毫无波澜,让俞庭欲言又止,他继续道:“如果可以补拍的话,小觉,我帮你再拍一张好吗?”   俞觉摇摇头。   如果如他所想,照片上的人就是何秩的话,他固然可以再央求何秩,得到一张他的照片,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22、23岁时的何秩的照片了。   “不用了,谢谢哥。”   俞觉绕过两人,走下楼去,静静地坐在前厅的沙发上。   俞庭吩咐道:“秦叔,你帮我看着小觉,等我爸回来了,去我书房里叫我一下。”   “好的。”   俞觉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有些出神地望着空气的一角,格外冷淡疏离的气场弥漫开来,让人难以接近,不容打扰。   九点过一刻,俞觉等了两个小时后,俞天图终于出现在门口。   他走进来,看到俞觉正独自坐在沙发上,不由开口:“小觉,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望了一眼:“酥酥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很累吧,怎么不去休息在这坐着,不怕着凉吗?”   俞觉听他说完,突然感觉到无力。   俞天图是一个好父亲,他也在时时刻刻关心着他,发自本能地对他好。   可俞天图有些时候,或许也忘记了,他不仅是他的儿子,还是一个独立的人。   他对自己正如俞庭所说,过度的关注,过强的控制,这让他感觉到一层似曾相识的窒息感。   可他又知道,俞天图这样,也是有苦衷的,这个苦衷,让他心疼,让他心软。   “爸。”俞觉叫了他一声。   俞天图立刻止住了话语,转头问:“怎么了?”   或许他也察觉到俞觉情绪的波动,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俞觉:“我房间床头柜里放的照片,是你拿走的吗?”   俞庭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心虚,然后飞快遮掩过去:   “什么照片啊?”   俞觉平静地看着他,并不避讳,仔细地描绘道:“一个男人的侧影,他拿着一支笔,露出了下巴、脖颈、左臂和左腿。”   这样描述时,俞觉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仅看了一次的照片,印象竟是如此清晰,近乎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了某种预感。   俞觉话语平淡,可却难以掩饰地在吐字中暴露出他对这张照片的重视,对照片中的人的重视。   这个人,给了他深刻又难以磨灭的印象。   俞天图听到最后,脸色已然与初始时截然不同,十分阴沉,他扬手打断了俞觉的话。   “够了,不用说了,这张照片,的确是我拿走的。”   俞觉唇角微动,顿了片刻,开口:“那请爸把他还给我。”   俞天图加重了语气,质问道:“一张几年前的旧照片,你还要它做什么?”   俞觉笑了一下:“妈妈的照片,即使是十几年前的,二十几年前的,爸也没有说过要丢,不还是好好珍藏在自己的房间吗?”   俞天图将手中提的东西摔到地上,一楼远处的声控灯瞬间亮起来,照得大厅一片通明。   “那能一样吗?那是你妈妈,是我老婆,她的照片,哪怕再破再旧我都要好好存着,有问题吗?”   俞觉脸上带上丝笑,看着却是微苦:“没有问题。”   俞天图冷哼一声:“那你还有什么事,一个毫不重要的人,现在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你拿着他的照片干什么,有什么用?我会替你处理了。”   俞觉望着他,声音很轻,却声声入耳:“爸,那不是毫不重要的人,我以后,要和他结婚的。”   他已经让何秩毫无希望地孤独了这么久,他不想辜负他,他喜欢何秩。   俞天图愣住了,身后刚刚走下楼的俞庭也停下了脚步,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俞觉。   父子二人都在此时产生了同样的错觉,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一般。   俞天图最先反应过来,他表情有些不可控制,逐渐狰狞起来,怒气瞬间高涨:“俞觉!你说什么?”   俞觉不为所动地重复:“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就像妈妈在爸心中的地位一样,所以,我以后,会和他结婚,我们会在一起。”   他说得很郑重,眼底皆是认真的神色,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是开玩笑。   而正是这样,却切切实实惹怒了俞天图。   “俞庭跟我说你忘了之前的事是吧,那我就再提醒你一遍,在你17岁那年我就告诫过你了,你如果再敢提这个人,我就把你打到记不起他为止!”   俞天图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还要继续这么说,继续要那男人的照片吗?”   俞觉闭上眼睛,又复睁开,脸上带着些疲惫,语气却越显坚定:“爸如果没有时间帮我找,我可以自己去拿。”   俞天图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昏了头,他仿佛真的又回到那天,与俞觉的矛盾彻底爆发,用两鞭就把他打到昏厥的那天。   他手掌都在颤抖,时隔多年,他依旧无法理解,总是那样乖巧懂事的俞觉,怎么一碰到那个人的事情,就如此的执拗,他怎么忍心违抗他,抵触他。   俞天图真的害怕,俞觉会因为那么一个外人,就离开他的视线之外,跑到他无法看到、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他失去了妻子,怎么能再失去这个儿子呢?   所以,即使打断他的腿,让他恨他骂他,他都要留住俞觉。   俞天图在恐惧和怒火的交叠之下,又做出了与当日同样的举动。   “很好,很好,我看你没吃点苦头,是不知道什么是痛!”   他把秦越叫下来:“把他给我带过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俞庭精神一颤,上前挡在俞天图面前:“爸,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打小觉了。”   俞天图冷笑道:“你看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为了一个离开八百年的男人要死要活,还要结婚,这算是什么,就这么点出息?”   “他不要这个脸面,我要!我今天非要让他明白,他是我俞天图的儿子!不是别人可以随意指使带走的小猫小狗!”   说完这些,俞庭依旧挡在他面前,俞天图忍不住斥道:“俞庭,你怎么回事!还不让开,难道连你也要违抗我吗?”   俞庭不为所动,他突然就明白了那日在医院里何秩对他说的话。   小觉回来了,他不能视若无睹地看着俞天图再一次重复当年过火的举动。   作为长子,他本就不应该选择那种取巧偷懒的方式,任由这场家庭暴力发展下去。   他是个医生,而他却让精神状况不佳的父亲恣意挥斥着自己异常的情绪,他……没有负起一个医生、一个长子、一个哥哥本应负起的责任。   俞庭面对俞天图的怒吼不为所动:“爸,我不想违抗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爸,你担心的是小觉结婚,就不要你了,对吧?”   俞天图眼神一颤,移开了目光,抿唇不语,一副被说中心思的模样。   “可是,爸,你也应该明白的,小觉即使结婚了,也还是你的儿子。”   俞天图顿时反驳:“你看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神,魂都被勾走了!要是结了婚,他还不颠颠地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怕是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俞庭:“爸,你明明清楚,小觉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至亲呢?”   “他是个大人了,他比很多同龄人都懂得是非分寸,而他想要结婚,也是他本该就有的追求幸福的权利,爸即使对那个人不满,也不该上来便一棍子打死。”   “您应该更尊重一下小觉的意愿。”   俞天图不说话了,他也清楚俞庭说的没错,可他一想到俞觉被外人拐跑,他就忍不住怒火冲天,只想着制止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但是……”   俞天图还没有说出口,俞庭又继续,他加重了语气,似乎想要更进一步的点醒他:“爸,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你这样的行为,才让小觉离开了我们……”   俞天图瞳仁微缩,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爸就不怕,当初的事情会再次上演吗?”   这两句话像是一击重锤,狠狠敲打在了俞天图心上,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转过身看向被秦越挡在身后的俞觉。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经将俞觉再次推远。   他总想着以暴力的方式将俞觉留在身边,却忘了,这样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只会让俞觉更加抵触他而已。   这些日子已经缓和到和谐的父子关系,也因为他今天这一出,被挤压回了原点。   俞天图想到当年,竟是有些庆幸,庆幸没有来到那不可挽回的一步。   他犹豫了一会儿,抿唇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走过去,放到俞觉面前。   他脸色僵硬,语气也别扭:“还给你。”   俞觉眼睛一亮,眼眶的红色反倒衬出了一点生机,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照片。   俞天图扭头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没出息。”   俞觉恍若未闻,也仿佛没有记住刚刚如同火山爆发的场景,不计前嫌地开口:“谢谢爸。”   俞天图又从鼻孔里出气,他瞥着俞觉,开口:“我还你照片,不是意味着就认同你跟这人结婚。”   “和一个消失几年的男人结婚,我没理由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1:21:41~2021-09-29 16: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上瘾   对于俞天图的态度,俞觉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人,俞天图又怎么会轻易接受。   因此,俞觉只是简单应了一声,拿着照片上了楼。   俞天图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俞觉,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他才卸去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了沙发上。   俞庭走过来,伸手给他按着肩膀,一边道:“爸,小觉很懂事的,你也应该适时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一些决定。”   俞天图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人走得很近,你知不知道?”   这话一出,俞庭按压的手指动作一滞。   俞天图顿时睁开眼:“你果然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不是酥酥也知道,难不成我们俞家就只有我不知道?”   他冷笑了一声:“我这个父亲,到头来反而成了外人吗?”   俞庭叹了口气:“爸,不是我有意瞒你,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小觉竟然起了和何秩结婚的心思,俞庭听到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哪怕比旁人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但还是切切实实被震惊到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俞天图皱眉,“算了,别管是什么意思,先说说,那个让小觉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谁?”   俞天图咬牙切齿道。   俞觉回到卧室,反锁了房门,他后背抵在房门口,有些心急地将照片举到面前。   男人没有露出正脸,但那熟悉的下颌、脖颈、手臂都与记忆中的何秩逐渐重合。   而那喉结处的浅淡的小痣,更进一步让俞觉肯定了照片中这人的身份。   几年前的何秩与现在相比,略显青涩,身形也更薄一点,衣着动作在优雅之间,尚且流露出少年意气,可那刚刚成熟的魅力,也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味。   俞觉对自己最为了解,即使他对17岁的自己没有印象,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会毫无意外地被这人身上弥散的浓郁的魅力所吸引。   拿着照片的手指有些发颤,俞觉在这一刻,终于将所有飘渺的猜测怀疑落到实处,心中也随着编织出的逐渐清晰的内容慢慢漫上一股又一股酸苦的感觉。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照片,然后珍惜地将它放在床头。   俞觉脱掉衣服,走进浴室,任由温热的水由上到下冲刷着自己。   在水汽漫溢的浴室里站了一会儿,俞觉关掉花洒,捡起一旁的手机,点亮屏幕。   他顶着湿透的头发,身子被水冲刷得白里透红,水珠从他曲线极美的后背上划过。   但身体的主人却对自己营造出的诱人的景象无知无觉。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   长久的凝神让他眼睛有些发热,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凝聚在睫毛上的水珠终于收到了讯号,滚落了下去,宛如一滴泪。   俞觉打开扣讯,点开和何秩的聊天界面,指尖点在输入框里,却又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跑得太匆忙,彼时没有通知任何人,连俞酥也是他上飞机前才告知的。   或许何秩还不知道他已经回家了,大概已经忙起了自己在那边的工作,俞觉也无法得知他什么时候回Y城。   俞觉退出了聊天框,转而向靳森敲下一行字:[靳先生,何先生什么时候回Y城?]   俞觉等了不到半分钟,就得到了靳森的回话:[唉?何董不是要跟俞少一起回来吗?]   俞觉刚看完,这条信息就被撤回了,他不禁眯了眯眼。   俞觉早就感觉何秩出现在J城金色沙滩,还和他碰巧撞见,住的酒店不仅是同一家,还是同一层的隔壁,这一连串的巧合怎么能用意外来形容,太古怪了。   果然,其中有他不知道的文章在里面。   俞觉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何秩可能是刻意出现在那里的。   但是,他也切切实实在他们度假休闲的时候谈着工作,这又让俞觉有点不确定了。   靳森重发了一条消息:[俞少,这次我没有跟何董一起去,何董回程时间也暂时未定。]   [那大约是什么时间回来呢?]俞觉当作没有看到那条被撤回的消息。   靳森犹豫了会儿:[目测要两周左右。]   他试探道:[俞少,我听说你和俞酥小姐去Y城度假了,怎么现在……是提前回来了吗?]   俞觉:[是,我有点事,中途回来了。]   靳森:[原来是这样,那俞少找何董是有急事吗?俞少可以直接联系何董的。]   俞觉:[没什么大事,何先生如果回Y城了,可以通知我一下吗?]   靳森立即道:[没问题没问题,何董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俞少!]   靳森结束了与俞觉的对话,然后将聊天记录发给了何秩,配话:[何董,俞少貌似想要找你。]   何秩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回到酒店房间时就看到了靳森发他的消息。   冷沉的目光渐渐被一股柔意替代,何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也没有介意俞觉为什么没有直接来问他的事实,回道:[下周一我会回到Y城,你可以这样告诉他。]   靳森看到这条消息,微微一惊,这比何秩原本的计划要短了一半时间。   但他没有异议:[好的。]   他又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继续道:[何董,苗夫人这周回国了,她听说你在出差,就没有让人告诉你。]   靳森口中的苗夫人,便是何秩的母亲苗菀。   她原本是景耀的主人,何秩回国后就彻底将掌握的权力交给了何秩,这大半年都在出国游学。   何秩指尖一顿,继续:[去看玉姨了?]   靳森打字:[没错,夫人这两天都待在那边。]   玉姨,苗菀的姐姐,也正是贺易深的奶奶。   因为苗菀是苗家老来得女,她不过50岁出头,而苗玉却已经70岁了,这两年一直卧病在床,最近更是有了恶化加重的迹象。   苗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提前回了国。   何秩将手机放在一旁,自己躺在了偌大的床上。   他一向是独身生活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感觉,可俞觉在他身边度过一晚后,他再这样环顾这并不比他住处大的房间时,却感觉到了些许的空旷寂寞。   颇有海边风情的房间在他眼中,却是死气沉沉的。   何秩摸了摸一侧空荡荡的床被,心里想着的,却是俞觉乖巧地躺在他怀里的模样。   俞觉体温总是比他凉一点的,那天入夜凉了,他还趋温地半睡半醒中将双脚挤进了他的腿间。   何秩睡得本来就浅,这样的小动作立刻惊醒了他,他睁眼看向俞觉的脚,又抬眼看向他的脸庞。   俞觉微微抿着唇,紧闭的双眼,蹙起的眉眼,露出明晃晃的不如意,他在何秩的注视下,颇不满足地又踢蹬两下,挤到更温暖的位置里。   不经意便划过了那极为敏感的位置,何秩被他这无意识的举动弄得一身火气,深夜里,他那隐晦的心思更加鲜明。   他将薄被全部裹在俞觉身上,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才制止了他这危险的举动。   可俞觉对这样的处理却完全不接受,或许被子的温度又太高了点,他难受地挪动自己,掀开被子,又重新挤进了何秩怀里。   他这样投怀送抱了,何秩却什么也无法做,只能遂了他的意,慢慢收紧了怀抱,在他额尖落下一个火热又克制的吻。   那一晚,何秩几乎没有怎么睡着,温香暖玉在怀,却只能做个绅士的感受他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次。   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但又是那样幸福、温暖,不过体会了一次,他就有些上瘾了,竟是无法接受这数十年如一日的孤独了。   他很想念俞觉。   想念俞觉的眉眼,想念他的发丝,想念他的肌肤,想念他缩在他怀里的乖巧……想念他,哪怕只能像以前一样远远看着他。   他的味道明明是清冽的,何秩却总是觉得,他似乎能够甜到他的心里去。   他在重生前的那几年,烟瘾已经是相当重了,戒了几次,都没有戒掉,最后任由自己离不开那害人的味道。   重生之初,他看到那个人依旧代替着俞觉存在着,心里的恶念再一次催生了他的烟瘾。   可他刚刚拿起,俞觉便踉踉跄跄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那一瞬间,他似乎再也不需要烟来消愁解忧了,他丢掉了那只刚刚拿起的烟,仿佛拥有了新的人生。   俞觉,便是他唯一一道会上瘾的甜品,他依赖着他,像是戒烟者对糖果的依赖。   所以,那天晚上,仅仅是和他交错着呼吸,他就感到了满足。   可他又没有那么满足……   何秩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想象着俞觉那晚懵.懂又迷.离的目光,回忆着他白皙而优美的脊背,那脆弱修长的脖颈,那一方粉白色的诱人舔.舐.的伤痕……   他眼尾飘着红,被欺.负着流下脆弱又漂亮的眼泪,他声音哑了,哀求着叫着他“秩哥哥”……   这一刻,俞觉仿佛就在他身.下……   何秩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预计比较晚   感谢在2021-09-29 16:48:18~2021-10-01 20: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消失   俞觉终于等到何秩回来,他从靳森那里得知何秩正在景耀集团的总部,雀跃地准备了一番,打算直奔何秩那里。   俞天图撞见他下楼出门,有些不高兴地开口:“穿成这样,是要去见谁啊?”   俞觉抿唇笑了笑,他心情很好,有期待也有迫不及待,但在俞天图面前,他掩饰下来。   俞觉走到俞天图面前,揽住他的胳膊:“爸,我想去见他。”   俞觉似乎有点担心俞天图不同意,主动讨好道:“我这两天和阿姨学了两道拿手好菜,回来做给爸吃好不好?”   俞天图轻哼了一声,撇过脸道:“勉强试试吧。”   俞天图已经从俞庭口中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他甚至掏出了尘封到几近遗忘的记忆,把何秩现在的长相与当初那个家教的长相默默在脑海中比对了一番。   眼下,他大概是除了何秩本人外,最清楚何秩以前与俞觉接触经历的人了。   在他不知道何秩就是那个人前,俞天图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年少有成、手段老练、能堪大用。   再加上在贺易深公司那次,何秩帮了俞觉,上次宴会上,何秩面对俞觉的冒犯,也依旧彬彬有礼。   俞天图是很欣赏这种喜怒不形于色、运筹帷幄的年轻人的,甚至于他觉得如果何秩是俞家的小辈,他现在也不用天天发愁继承问题了。   可一旦将何秩与当初那人的身影重合起来,俞天图心里顿时不是那个滋味了。   怪不得对他儿子这么特别呢,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俞庭和他摊了牌后,俞天图更清楚了,俞觉原本压根不记得以前那个人,何秩这是又一次处心积虑接近他,第二次将他儿子的心拐跑了。   而他知道得太晚,现在想阻止,也力有未逮了。   俞天图意识到,何秩这人的心机,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得多,俞觉两次栽到他手里,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俞天图是不太高兴的,他觉得何秩这人太能算计了,心思过于深沉,不会是俞觉能够应付的了的。   心思深也不算什么,可俞天图总觉得,何秩接近俞觉的动机,不是那么单纯。   他为什么要在回国将景耀稳固后,不断扩张势力的阶段接近俞觉?   几年前把他儿子骗得神魂颠倒,就那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不能回来,却就是不回来。   偏偏回国了,有权有势了,想要的更多了的时候,再顺道来撩拨他儿子是吧?   众所周知,他们俞家,两儿一女,女儿扑在娱乐圈,大儿子从医,小儿子还未结束学业,专业虽然对口,可在商业上的才能尚未展现。   所以,俞家家业,现在基本靠他俞天图一个人撑着,俞天图虽然正当壮年,却也不比年轻时,更何况韶华易逝,过不了多久就老了。   所以,现在俞家被周围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人也不想着能被俞天图看中,只想着等俞天图不行了,上来分一杯羹。   何秩,在这种如日中天的阶段,会没有任何想法?   眼下俞觉已经被何秩迷住了,说什么喜欢他要结婚,可何秩的真心呢?   俞天图暂时没看到,而他商场沉浮,也养成了多疑的个性,他在看人时,首先的想法便是怀疑。   所以现在,他在没定论之前,必然是先将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他觉得,何秩对俞觉,未必有一样的真心。   或许也有真心,可这真心里,很大可能掺杂了许多杂质。   俞天图接触过很多心思不纯的人,也没有说因为这一点就当场翻脸不做这人的生意。可这是俞觉的感情生活,俞天图不能接受对方有一分杂质的真心。   说到底,他还是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对这样一个在俞觉最懵懂稚嫩的年华中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却轻飘飘离开的人,心存芥蒂。   即使何秩没有私心,俞天图也放心不过。   如果他厌了倦了,再次离开,留给俞觉的呢?   俞觉那时不过是少年懵懂心性,或许连什么是情爱都不知晓,只是倾慕迷恋都弄成了那副模样。   而现在呢,俞觉喜欢他、想要和他结婚,如果那种事情再次上演,俞觉只会受到比那时更深更重的伤害。   俞天图实在不想看到俞觉再次遍体鳞伤地站在他面前,可怜无助地望着他,那副模样,俞天图一想到,就心如刀割。   同时,他也痛恨着自己,怎么会对俞觉下得去手,他明明这么心疼这个小儿子,却总是被心头的怒火蒙蔽了真实的想法。   俞天图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对俞觉是千百个不放心,同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但他被俞庭点醒后,开始慢慢学会收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发怒时,他的思路要清晰许多,他知道俞觉的心性很难改变,现在说让俞觉远离何秩更没什么用,问题的根本,还是出在何秩身上。   他心里有些想法涌上来,嘴上却说着另外的事情:“整天就知道各处跑,没几天就正式毕业了,是升学还是工作考虑好了吗?”   俞觉眼珠一动,实际上他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   他这个阶段,是不好升学的,毕竟已经错过了应届保研和考研的时机。   虽然找工作也有些困难,但相比升学,还是有路可走的。   但他还是询问道:“爸以为呢?”   “我看你学业上也没什么有建树的苗头了,不如找个大公司,进去历练历练。”   实际上,俞觉还是最有希望来继承他的位置的,俞天图也倾向于培养一下俞觉,虽然结果未知,但尝试一下总归是必要的。   “嗯……”俞天图这样说,俞觉就清楚他实际上已经有了安排。   对于这些方面,俞觉比较随遇而安,没有什么特别要坚持的东西,所以哪怕俞天图强制他要去做什么,俞觉也没什么异议。   不过,他还是假装犹豫,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在俞天图忍不住看过来时,道:“大公司啊,我理论知识不足的话,也很难跟得上吧?”   “那没事,我可以安排私教,让你一边工作一边辅修一下更系统的知识,正好把你本科缺的也补上。”   果然是想好了的,俞觉微微一笑:“那就按爸说得来,不过我要去哪个大公司工作呢?”   俞天图摆摆手:“这个我再想想,你先走吧。”   俞觉点点头,正要离开,俞天图又叫住了他:“今天秦越要接送我,还是让王琴给你开车。”   “好。”   俞觉坐上车后,开始有些紧张,说起来他那天从何秩身边跑得那样狼狈,现在竟又忍不住迫切地想要见他。   俞觉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眉眼不自觉地弯起,唇角染上一抹浅淡自然的笑意。   他想,他真的很喜欢何秩。   哪怕没有曾经,他也会为现在的何秩着迷,他身上,似乎有着对他天然的吸引力。   无比幸运的是,何秩也喜欢他,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了。   俞觉的目光掠过窗外商业街上一处店面,他叫停了王琴:“琴姨,你在前面找地方停一下车吧,我想下去买件东西。”   “嗯,好。”   俞觉穿过马路,消失在王琴的视线中。   王琴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耐心等待着她的小少爷。   她此刻还不能料想,这一天中,她将再未看到俞觉的身影。   与此同时,贺易深所在的玉朗分公司总裁办公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怒声。   年轻俊朗的总裁一把推开办公椅,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手中的手机捏碎了。   “你说什么?初初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1 20:45:23~2021-10-02 01:3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任平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绑架   俞觉还未睁开眼,便闻到一股极为潮湿的类似腐木传出的味道,这股味道混合着他鼻翼间残存的乙.醚的刺激性味道,熏得他有些头疼。   他脑袋有些发昏,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后脑勺却有些下坠的晕眩感,俞觉忍不住蹙眉,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老旧的木质地板,应当是环境过于潮湿的原因,木头都有些发黄泛黑,溢着一股浓郁的湿气。   俞觉感觉每一口呼吸都会吸进这股难闻的味道,刺得他太阳穴有些疼痛。   他视线微微一转,落在自己坐着的木椅上,房间很老旧,木椅却是新的,像被什么钉在地上的,完全移动不了。   而他的手臂被粗糙的麻绳粗暴地捆在椅背上,捆扎的手法很熟练,缠得很紧,他的手腕一点也挪不动。   而那麻绳上密密麻麻的绳刺扎在他的手腕上,已经将他的皮肤刺红了,虽然没有特别疼,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刺痒感却无法忽视。   俞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醒来时,感觉双腿都是麻的,后腰和臀部等接触木椅的部位也被硌得生疼。   他忍不住大口呼吸,却被空气的污浊呛得猛咳了两下,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盯着地面,回想起了被迷晕前发生的一幕。   那时他正朝那处店面走去,路过一个偏角,正逢无人经过,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可下一秒,两道极轻的脚步声突然在背后出现,俞觉一蹙眉,还没来得及转头,眼睛便被蒙住,嘴鼻处也被捂上了一层纱布。   刺鼻的气味瞬间闯入呼吸道,俞觉懵了一下,意识飞快散去,彻底昏迷前他只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丢进了车里。   俞觉从记忆回到现实,有些茫然地想着,所以,他现在……是被绑架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木板被踢打的声音,俞觉抬起头来,往房间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在看到那声音的来源时,俞觉瞳仁顿缩。   这间木房很小,不过10平米的空间,布置更为简陋,只有他身下的这张椅子,以及右侧靠墙的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脸上被蒙着大片黑布,看不到长相,她身形很纤细,却凹凸有致。   她身上似乎只穿了一层薄纱一样的衣物,窈窕的身材暴露无遗,手腕和双腿都用红绳捆在床上。   那绳子很细,看着并不牢固,如果是用来绑男人,估计起不了作用,可对付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却绰绰有余。   更怪异的是,那绳子的绑法、位置,加上女人极为香艳暴露的衣着,俞觉总觉得,像是在搞什么情.趣一般。   他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   他望着对面很小的一个窗台,窗台用密集的钢钉固定着,窗外是一片浓郁的树荫,将所有有标志意义的建筑都遮盖着。   俞觉完全无法得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又为何和一个这样的女人同时被绑到这里来。   女人比他醒的要晚一些,因为视线被遮盖着,她不安地在木板床上挣扎了两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缠绕的红线绑在了床上。   俞觉只是起初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连一道余光也没有落过去。   女人在床上挣扎弄出的响动也被他完全忽视,俞觉有些冷漠地望着窗口的植物。   女人似乎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的存在,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是多么羞耻,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脸上露出一道红晕。   她小声祈求道:“易深,不要闹了好不好,你帮我解开,我很难受……”   随着她的声音逐渐清晰,俞觉的眼睛微微睁大,这道声线如同平地惊雷,将他原本如麻绳般混乱的思绪炸成了一地狼藉。   这道声音……是温初的。   俞觉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愕然地往温初身上扫了一眼,又快速撇开。   但这一眼足以让他记起来,温初的身形的确与床上这个女人很相似。   和他一起被绑架的女人,竟然是温初。   俞觉清楚这已经不是小说,原本的时间线也因为他回来而被改写,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联系到“原主”在那条时间线的经历。   在那时候,和温初、和原主能够同时联系起来的绑架事件确实是有一次。   但那次,是“原主”主导的,是原主见贺易深和温初的感情实在无法破坏,便想了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   他一方面是想尝尝温初的味道,一方面存着玷污了温初,贺易深就会放弃她的心思,来做这件事。   最终的结果也很鲜明,“原主”并未得逞,贺易深求助何秩,很快找到了他绑架温初的地点,最终贺易深带着温初离开,委托何秩整治“原主”。   那是何秩在那个时间线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露面,而他第一次出手,就将“原主”的身体搞废了。   那次事件和现下有些像,因为都是绑架,绑架的当事人起初也只有温初和“原主”替代的他。   却又完全不相似,那次是“原主”绑架温初,这次却是他和温初一起被绑。   但导致的现状却很类似,温初穿着美艳动人,和他独处在一个房间里。   难道又是那无形的手掰回了剧情,可不对啊,那时候的绑架事件,要远远晚于现在这个时点,几乎在原主23岁左右了,也就是大约两年之后才会发生。   所以,俞觉否认了这种猜想,转而更为冷静地去分析那些人绑架他的原因。   如果没有温初,他还会觉得这或许是他自己之前在圈子里惹得仇招来的祸患,或者是俞天图在商场上树的敌来用绑架他儿子的方法对付他。   或为财,或为权,或者是单纯地想让他付出之前某件事的代价。   俞觉连林齐都想到了,可在意识到温初和他一起被绑的事实后,他将这些可能性一一否认掉了。   如果问题出在他这边,出在他和俞家身上,绑架者完全没有必要将温初和他一起绑了。   因为在他所改变的这个时间线中,温初几乎和他形同陌路,顶多算是同一个学校的学长学妹关系,或者同一个公司同时工作过的同事关系。   他们之间太淡了,绑架者有任何企图,都毫无理由去拿温初一起开刀。   那就极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绑匪是冲着温初来的,但温初的关系网络太简单了,她是陆家女儿的身世还完全没有半丝流露。   所以,说是冲着温初来的,倒不如说是冲着温初身后的贺易深来的。   温初以这幅穿着出现在这里,意味真的很明显,不是图她的钱,而是图她的色,以及与她情浓意浓的贺易深。   或许是贺易深招惹了什么人,对方才想着从他高调宠爱的温初身上开刀。   可这种猜想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他为什么也会被一起绑架?   这两种思路都有同一个缺口,就是他和温初几乎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的维系,对方为什么要把他俩一起绑了?   总不可能是绑匪随机在马路上抽人绑架,正好抽到了他和温初吧?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巧合,俞觉自己也在这几个月里经历了不少巧合,但大多数巧合,不过是人为下的幻觉,总会有可以解释的渊源在里面。   所以,他不认为,他和温初共同被绑,会只是一种巧合。   他和温初之间的维系是什么?俞觉确信,这一点必然存在,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也正是这一点,造成了今天的绑架事实。   俞觉突然想到了何秩……他的关系网络中有他,而温初、贺易深的关系网络中何秩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何秩本人,俞觉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和他开玩笑。   是某个和何秩有着联系的人吗……   俞觉冷静地思考着,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绑在身后的手正微微发着抖,暴露着他的不安。   他在一点一点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可他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这是现实,是真实的绑架,不是儿戏,他心底总归是害怕的。   他多么希望现实能如同另一个时间线上小说一样的经历,那人会破开一切阻挠,天神一样出现拯救他,哪怕只是在贺易深的求助下,顺道救下他。   可他又清晰地知道,现实是残酷的,或许何秩现在,根本没有发现他消失了。   这是应该的,是不用怀疑的,可俞觉却存着那一分无望的期待。   他又将这分期待深埋入心底,当作一种从未来过他脑海的想法。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自救。   温初又开口了:“易深,你怎么不说话,你把我眼睛上的布拿下去好不好,我很害怕,我想看看你。”   她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来是对于这样过于安静的环境感觉到了异常。   俞觉轻叹了口气,唇角微动,淡声道:“我是俞觉。”   温初呼吸一紧,绯红的脸瞬间褪去一切色彩,变成惨白的模样,“怎么……”   还未等她说完,正对着她的木门外部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的响动。   门开了,两个身穿黑色背心的高壮男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 01:36:50~2021-10-02 20: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b蓝毛他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腐木   俞觉抬眼看向两个男人,这两人长相是如出一辙的凶悍,背心遮掩不住,肌肉十分发达,显得又高又壮。   完全不是他硬碰硬能对付得了的人物,更何况他现在被绑着。   他盯着这两个人看,这两人却只是蔑视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温初。   俞觉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果然是冲着温初来的吗……   两个男人走到温初床前,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腿压到木板床上,脆弱的床身顿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温初察觉到男人的靠近,唇角发白,往里面退去,可却因为绳子的捆绑,难以挪动分毫。   男人凑近她,掰过温初的脸,粗糙的手力气不易控制,瞬间把温初的脸捏红了。   他也没有多少怜惜,固定着温初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拿出了一粒白色的药粒。   温初惊惶着摇头,嘶哑着声音哭喊道:“易深,易深,你在哪里,救救我……”   可她呼唤的人并不在这里,对方也无法如此梦幻地及时出现拯救她,温初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   药粒已经送到她嘴边,温初拼了命忍着巨大的疼痛移开下巴,她向着俞觉的方向低泣着:“俞学长,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她声音凄厉,显然是怕到极致,浓郁的痛楚凄哀弥漫在整个狭小的房间里。   俞觉盯着那个男人的动作,唇角终于动了动,他终究是不忍的。   “两位大哥,不如我们先谈一谈。”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有效,因为这两个人一进房间就直冲着温初来,完全忽视了他,俞觉也还不清楚自己在这场绑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但是,他看出,那个准备给温初喂什么药的男人,他的动作并不迫切,只是制约着温初,却没有阻止她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制止她向俞觉求饶。   这一个细节让俞觉觉得有些耐人寻味,可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更多。   他只是直觉到,他开口或许会有些用的。   幸而,俞觉赌对了,他一说话,那男人就停下了动作,两人一齐朝他看过来。   俞觉脸色也有点差,他被捂了好一阵子的乙.醚,到现在头还是昏沉的,房间里的气味也很重,熏得他头痛欲裂。   但他努力在脸上挂上一丝笑,看着两个男人,继续道:“不知道二位把这位小姐和我弄到这里来,是出于什么意图呢?”   其中一个男人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温初,冷笑了一声,他脸上带着疤,这么一笑,显得很恐怖。   “这你就不用管了。”   “……”俞觉看了一眼被男人捏在手中的药粒,他大约看出这两人应该不是主谋,而是背后有人指使。   他又试探着问道:“大哥,你这要给她吃的是什么呀?”   提到这点,男人倒没有避讳,奸笑了一声:“当然是让这女人舒服的东西啊。”   温初一抖,她反应过来,顿时咬住唇角,不可自抑地呜咽起来。   果然是为了色吗,与贺易深的关系更重了些,那为什么抓他呢?   俞觉想着,又道:“大哥,天下美女这么多,她也没有特别出色,你们何必这样铤而走险呢,不如你们放过他,我带两位去更好的地方,给大哥找两个更好的姑娘,你们说怎么样?”   “怎么?俞少这是想保她?”男人斜眼道。   俞觉表情顿时微凝。   其中一个男人转身走到俞觉面前,而另一个男人却突然掰开温初的下巴,不顾她的挣扎,将药送了进去。   两人突然翻了脸,俞觉有些始料未及,更让他无法料想的是,面前的男人竟是直接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他对视。   “俞少,其实吧,我们本来只想给那女人喂这个药,我们两个尝个鲜,最后让你尝个锅底,再背上这口锅。”   俞觉睁大了眼睛。   男人继续道:“不过看你也挺喜欢这女人的,我们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让你亲自上她好了。”   “反正最后,都是一个结果。”   他言语模糊,俞觉却几乎立刻听明白了。   这些人果然是冲着贺易深来的,大约是想要通过玷污温初来使贺易深崩溃。   而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是男人口中所说的“背锅”。   似乎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不容他多想,在俞觉惊愕的目光下,男人直接将一粒相同的药粒塞进了他的嘴里,迫使那粒药在他嘴中融化消解后,才放开了俞觉。   俞觉立即呛着咳嗽两下,可药已经融化入喉,咳也没咳出什么来。   他红着眼睛盯着男人:“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哟,俞少,这就恼羞成怒了啊,你不是最喜欢女人的吗,我们让你白白销魂一次,你不应该感谢我们吗?”   他弯下腰来拍拍俞觉的脸,“俞少,摄像头会拍下来的,你只要和这女人做完,我就放你回去。”   “如果不做,俞少就等着在这里废掉吧。”   他嘲讽道:“不过以俞少的定力,估计我们还没出门,就扑上去了吧?”   他转过身去开始帮身上已经起药效的俞觉解开绳索,一边劝说道:“俞少,这女人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我们这也算成全一桩美事了。”   “可惜啊,一会儿你估计就会忘了,只想着床上女人哪一寸皮肤可口了。”   他解开了绳子,可俞觉已经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他低着头,深口呼吸着他讨厌至极的空气。   男人大笑了两声,他和另一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离开房间,再次反锁上了门。   俞觉将手撑在双腿上,脊背曲着,略长的发挡在他额前,透着股湿意。   他眼睛更红了,但那是被药逼出来的颜色,里面并没有水汽,只是密集的血丝萦绕在眼球上。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手腕,那里已经被麻绳扎出了血迹,周围一片都是红的,还有很明显的深红色的绳痕。   俞觉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声很重,混着潮湿腐木味道的气体一股一股漫进他的心肺里,他也没有再露出多余的表情。   他感觉到浑身变得烫起来,脑子里更像是吸进了某种兴奋药品,叫嚣着疯狂凌乱的想法。   他眼中皆是何秩的身影,可耳边却只有温初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吃进这种药,与那次将低血糖误以为是c药反应的状况全然不同。   他也着实小瞧了这东西,似乎要侵蚀他的意识,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俞觉感觉到恐怖,可身体的生理反应和大脑的意识都逐渐不受控制。   他站起来,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漂浮感,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火热的温度。   温初的药效起得更加明显,她起初还在挣扎着,企图挣开身上的红绳,而慢慢的,她身体开始发抖,不自觉想要蜷起腿来。   她小口呼吸着,迷离地呼唤着:“易深……”   俞觉走到她面前,冷漠地看着她,与身体的滚烫不同,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渣:“这里没有贺易深。”   俞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他觉得自己真得要被这两个人给害死了,原本雀跃着想要去见何秩的好心情被打碎得连渣也不剩。   如果说以前他对这两人的观感是漠不关心,那现在,俞觉对这两人,真的有点咬牙切齿的仇恨了。   不过更可恨的,是指使这场绑架事件的那个人。   这冰块一样的话语似乎将温初冻得冷颤了一下,她的意识得到了一瞬的清醒,她惶然道:“俞学长……”   温初突然尖叫了一声,又拼命挣扎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点!我不要……”   俞觉伸出手,微微弯腰,在温初不断地躲闪下,把蒙在她脸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温初终于获得了光明,她眉心一紧,才缓慢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俞觉颇为冷淡的目光。   他眼睛发红,像是野兽一样,可神色却如同深夜的星空,冰凉疏远,无法触及。   温初突然就冷静下来,她讷讷道:“俞学长……”   俞觉并不言语,他又将温初身上红绳缠在床上的部分解开,然后直起身,走到了那狭小的窗台上,往外看着。   温初坐起来,她捂住几近暴露的胸口,缩在床的另一角,咬着唇角,身子依旧发着抖。   良久,温初感觉到身体的反应更重了,她并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了,她知道那是什么,但这种意识,却让她更加慌乱。   她跌跌撞撞跑下床,躲在房间的另一角,是离俞觉最远的位置,她抱紧了自己,唇色逐渐发白,脸颊却是滚烫的烧红色。   俞觉转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额心有点阵痛,长呼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要蹲在那里,会着凉的。”   他醒过来时就发现了,虽然是夏天,这房间却很湿,地板用的木头也很陈旧,仿佛一踩就能溢出水来。   而浓郁的树木将所有光线都遮挡住了,一丝温热也穿不过来。   整个房间,尤其是接近地面的地方,都是相当湿冷的。   温初穿的又是薄纱一样等同于无的衣物,脚上更是连鞋都没有,这样蹲着,很容易受寒,对女性来说,更是容易落下病根。   俞觉联想到了她那位可怜的母亲,继续道:“地上太凉了,回床上,我不会动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 20:00:34~2021-10-03 01: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876065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承受   温初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闻言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俞觉的视线。   他的眼睛依旧是红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可他与温初对视的目光,却平静不含一丝隐.晦的欲.望,像是一台被卸去电池后重回机械与冰冷的机器。   温初的唇干涩得厉害,身体被火热与冰冷交替折磨着,她浑身都在发抖,躁动、难堪……可被俞觉这样看着,却仿佛注入了一股静心剂。   她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扶着墙壁回到木板床上坐下,双臂交叠在膝盖前,将自己缩成一团。   俞觉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滚烫的,身上那不断涌出的炽热和焦躁几乎要破开他的身体。   女人的体香混进腐朽的空气中闯入他的鼻腔,却没有勾起他分毫欲.念,反而催生了股剧烈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猛地转身,抓紧那在经年累月中积累了厚厚一层污垢的窗台,他俯下腰,猛地干呕了四五下。   他这一天还只吃了一丁点儿的早餐,胃里空荡荡的,根本吐不出什么来。   只有顺着食管蔓延至胸腔的酸意让他不断地反胃,刺激着鼻翼、眼眶,煎熬地分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样干呕过后,俞觉感觉整个脑袋都有些泛凉,尤其是后脑勺的位置,仿佛贴着冰块。   他眼前有些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伸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将那一片皮肤都揉得通红,才勉强消退了几分。   或许是他忍得过头了,那股几乎让他爆炸的药效猝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骤然虚脱下去的身体。   他察觉到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晃,似乎很难使出力气来支撑,他收回扶在窗台上的手,想要走回椅子处坐着休息一下。   但他刚迈出一小步,温初却仿佛触电似的尖叫了一声,她猛地跌下床,胳膊挡在胸口,发丝凌乱,惶然地朝他哭叫:“你不要过来!求你了!”   俞觉被她这反应给惊到了,温初对眼下的处境似乎害怕到了极点,她对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有了神经质般的敏感反应。   俞觉起初只觉得好笑,可看到温初嘴唇被咬到流血却依旧不松口的模样,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俞觉退回了那一步,手又重新扶在窗台上。   他本来是有些轻微洁癖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他若不找一个支撑物,估计会直接跪倒在地。   所以,他忍着不适强行忽视那窗台上厚厚的灰尘,将手放了上去。   他面无波澜,启唇道:“上次见面,你可不是这幅态度。”   温初瑟瑟地抬起头,眼中有深重的无助:“我……害怕。”   俞觉:“害怕什么?”   温初唇齿打着颤,这个问题似乎对她来说有些难以启齿,她几度张了张口,都没有发出声来。   而俞觉依旧看着她,她知道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她的杂念,可依旧让她生出些无处遁形的窘迫。   她慌乱地挪开视线,才终于有了点开口的勇气:“俞学长……刚刚,也被喂了那种药。”   “所以呢?我说了不会动你。”   “……”温初不语。   “可你依旧害怕哪怕一分的不确定性,对吧?”   俞觉一语点破温初的心思,让她再次咬上唇角。   “我……”   俞觉:“既然你知道我吃了那药,那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想必也是清楚的。”   温初:“……是。”   “那你知道你和我现在的处境吗?”   “学长……”温初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俞觉淡淡道:“那两个人离开了,没有人来救你我,排除任何虚无缥缈的转机,现状就是,如果你和我没有按他们所说的做,就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看着温初:“这是一场绑架,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会死在这里,你明白吗?”   温初在他的注视下,瞳仁不断缩小,唇角颤抖得更厉害,她喃喃道:“……我明白。”   俞觉轻笑了一声,他从温初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讯息。   他继续道:“所以,温学妹,我可以这样说吗,你原本害怕的,不是被绑架这件事,而是,会与贺易深以外的人发生关系这件事,对吗?”   温初吞咽了一下,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承认道:“是。”   俞觉得到这个并未出乎意料的回答,反而愣了会儿神。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飘远:“如果现在有个人,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威胁你说,如果不和他做,他就会杀掉你。”   “温初,你会怎么选择呢?”   温初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没有一丝犹豫,直视着俞觉,眼底的坚定让俞觉都有些佩服。   她一字一顿道:“我宁死不从。”   俞觉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静静看着远处这个明明瘦弱却在此刻脊背笔挺起来的女子。   “我能问问,原因是什么吗?”   他这样一说,温初的目光又躲闪起来,这样私密的话题,她本可以拒绝交流。   可对方是俞觉,他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魅力,引着温初多了许多倾诉真实想法的欲望。   因此,她唇角动了几动,似乎也觉得有些羞耻,但最后还是艰难地开口:“我害怕……易深知道了,会嫌弃我……”   俞觉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切切实实听温初说出来时,他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他突然觉得,温初真的好傻啊,说难听点,都有些蠢。   同时,他联想到了在贺易深公司实习时发生那场冲突时,贺易深出现后的言语。   实际上,那时候,他就已经对贺易深略感不适。   俞觉对这两个人现在都没有什么好感,可相比于温初,他还是觉得贺易深的个性更让他厌恶一点。   他忍不住道:“他为什么要嫌弃你?嫌弃你什么?”   俞觉的语气有些冲,这让温初愣了片刻,她低下头,神色有些低落:“他说过,他喜欢我干净、纯洁的模样……”   “你们男人,不是都很在意这一点,我怕我被弄脏了,易深就不要我了……”   俞觉只觉得讽刺,温初这自我贬低的话听在耳边,更是刺耳。   果然她有这种自我意识,少不了贺易深的耳濡目染。   他对贺易深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温初,在我说的那种情况下,你选择保命,有错吗?”   温初再一次听到俞觉带着怒气的声音,她怔愣地望着俞觉隐着怒意的眸子,不由得正视起他刚刚的问题。   她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没有贺易深的出现,她对这种事情就会少去很多心理上的负累,她大约……会先妥协来保命吧。   就像现在一样,她害怕死亡,直到俞觉点醒她死亡离自己有多近时,她才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栗和后怕。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很重要,可比性命都重要的,屈指可数。   她清晰意识到,自己对死亡的畏惧,如果不是贺易深的信念支撑着他,她或许真的会为了活下来而放弃那些东西。   ……可是,这样是正确的吗?她已经是贺易深的人了,为他拼死守住贞洁,不是自己的本分吗……   可俞觉似乎在提醒她,为了自己而活,更是正确的。   俞觉又开了口,语气里有些无奈:“你不觉得,如果你选择活命,贺易深却因为这件事而嫌弃你,问题更大吗?”   温初睁大了眼睛,眼底似乎有未曾出现过的光芒涌现出来。   俞觉说完这些,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今天说了很多,大都只是因为处在这逼仄的房间里,心情很容易起伏不定而已。   至于温初能不能听进去,他并不在意。   他扶着墙想要走过去坐下。   这一次,温初没有再惊叫出声,她定定望着俞觉,有些出神。   不过,俞觉刚走出两步,高大俊朗的男人突然破门而入,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房间都颤了两颤。   他眼珠猩红,在房间里望了一圈,焦急慌乱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温初身上。   他大跨步走过去,一把将温初收入怀中,语气惊惶未定:“初初,我终于找到你了!”   温初被他紧紧搂着,眼中泛起了一层泪光,她知道男人的出现,意味着自己终于得救了。   她泣不成声地抱紧男人:“……易深。”   贺易深低头,微微松开怀抱,仔细检查温初身上的伤痕,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后,他松了口气。   他又狠狠瞥了一眼远处的俞觉,转头对温初道:“初初,俞觉没有对你做什么禽兽事吧?你放心,他若是碰了你,我一定不会饶了他!”   温初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她轻轻望了俞觉一眼,垂下眸子,轻声却有力道:“俞学长,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碰我,没有靠近我。”   贺易深依旧怀疑地看向俞觉。   而俞觉却完全忽视了这两人的喧闹,他望着被撞开的门,在贺易深身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何秩。   何秩一步一步走近他,脚步明明很稳,却透出紧张来,他呼吸也收紧了,眼底浓郁的担忧满溢出来。   这本该是幅让他鼻酸的画面,俞觉却无法不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位穿着青色旗袍的中年女人,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皮肤保养得很精致,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年龄。   她的气质也格外出众,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一块璞玉,散发着得体稳重的光芒。   而俞觉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了她侧后方的两个男人身上,那两个人,正是刚刚出现在这间房里的那两个高壮男人。   俞觉的瞳仁颤抖着,他又听到了几乎让他崩溃的话语。   那两个男人,对中年女人的称呼,是“苗夫人”。   俞觉对何秩的家庭关系太清楚了,他知道,能和何秩站在一起的,能被称为“苗夫人”的,只有两位。   一位,是卧病在床的,贺易深的奶奶。   一位,就是近在眼前的……   这个中年女人,是何秩的母亲,苗菀。   而她身后那两个男人,很明显是听命于她的。   何秩的妈妈,派人绑架了他,还要逼迫他,与温初做。   俞觉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场绑架背后的事实竟然是这样子的。   他觉得离奇,更觉得愤怒,他还未知道知晓真相,可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已经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感觉心头像是在滴血,血液凝成一股泉,背叛他的身体,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大脑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又或者是,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他看到何秩方寸尽失地冲过来,可他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俞觉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3 01:26:07~2021-10-04 03: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b蓝毛他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易碎   何秩一把接住俞觉,将他收入怀中。   不过是几日没见,何秩却觉得他瘦了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他怀里,都没有多少份量。   俞觉已经昏过去了,可何秩还是碰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下:“觉觉……”   自然是没回应的。   他微弯下身,手臂穿过俞觉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苗菀站在门外,静静看着这一幕,她的视线落在俞觉搭在何秩背后的手上。   她开口:“他身上都是灰尘,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何秩恍若未闻,他垂眸望着俞觉泛着红.潮的脸庞。   即使是陷入了昏迷,他依旧锁着眉心,流露着深切的不安。   何秩微微低头,在他滚烫的额间落下一个吻,然后紧紧抱着他,无视了苗菀的存在,转身离开。   那身青色的旗袍穿在身上,辅之以浓淡相间的妆容,衬得苗菀气质温婉。   可她眉宇间却尽是凉薄的神色,冷硬无情的姿态与某些时刻中的何秩极为相似。   何秩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眼神,但那并未隐藏的怒火却直接烧到了苗菀身上。   这让她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踩着高跟鞋,转身,看着何秩的背影,开口:   “阿秩。”   何秩的身形一顿。   就在苗菀以为他会停下脚步与她对话的时候,何秩却连转身的动作也没有,抬脚径直离去。   苗菀的眉目间涌现了一抹讶异。   贺易深安抚住了温初,他牵着温初的手,走到苗菀的面前。   贺易深对苗菀颇为敬重,但此刻却难掩责怪,他又不好直接对着苗菀生气,尽力压抑了自己的脾气,才略显平静道:“姨奶,这件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   苗菀看了一眼温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没有愧疚也没有抱歉,她淡淡道:“去问你玉奶奶吧。”   贺易深皱了皱眉,他不清楚苗菀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回答显然也不能让他满意。   但苗菀显然也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   他心头有些怒气,却只能尽力压制着不悦:“那就不打扰姨奶了。”   他也带着温初离开了木屋。   苗菀看着简陋潮湿的木屋,过了一会儿,她神色恹恹地向身后两个男人吩咐:“锁起来吧。”   “是,苗夫人。”两人恭敬道。   Y市中心医院。   林遇扫视了一遍检验单,啧啧两声,打趣道:   “看来我们俞觉小朋友是命里有此一劫,与这c药有着不解之缘,怎么都得来一次哈哈。”   何秩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安静到呼吸都轻淡的人,林遇魔性的笑声分毫没有感染到他。   他冷着脸,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势,只有看着俞觉的目光是带着温度的。   他等林遇笑够了,病房里陷入一片冷寂时,才沉声开口:“他身体怎么样?”   林遇叹了口气,他一边对俞觉做着身体检查,一边道:“可不怎么样。”   何秩的唇顿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妈下手可真狠,用的药都是药性最烈的。”   “不过你这宝贝平时看着软趴趴的,这种时候偏要逞什么强。”   他掀开纯白色的薄被一角,示意何秩去看,继续道:“看到了吧,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药效这么强,即使昏迷了,本来也会一直存在生理反应的。”   “你这宝贝估计是憋过头了,要我说,这时候做什么君子啊,保命要紧,哪怕就是撸一撸也行啊,他就是死要面子活……”   何秩抬眼,冷不丁觑了林遇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停住了话锋。   林遇呵呵笑起来:“怎么,我们何董,难道觉得你家宝贝的贞操要比这条命重要吗?”   何秩并不言语,他只是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俞觉身上,又抬手将那被掀起的一角重新盖了回去。   林遇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不再多问。   “对他以后,会有影响吗?”何秩开口。   “说不定,得等他醒来后再观察。”   何秩沉默。   林遇补充:“但他昏迷吧,不是因为这个药的原因,是因为低血糖。”   “你这宝贝实在是太易碎了,以后你还是得看紧点,你母亲这次来这么一出,连你都没有料想到吧?”   “他以前惹过的那些祸,不只是流言吧,你想想也知道还有多少人暗恨着他。”   “要我说,你就抓紧动作,把你这宝贝赶紧吃抹干净了,看他这样子,也是离不开你的,这么一来,不就能理所当然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林遇也知道他两三句话根本扭转不了何秩的心思。   他收起笔纸,“算了,你先看着他,我去给他配药。”   他径直走到门口,手刚握住扶手,何秩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谢谢你。”   林遇一怔,脸上挂上一缕微笑,他并未答复,打开门走了出去。   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软管穿过针头,流入俞觉的血液中。   他的手很白,血管不是很明显,白皙的皮肤上只有很淡的几道青色。   护士扎了两针才扎好,该是疼的,可俞觉却没有丝毫反应,手软绵绵的,任人摆布。   何秩细致地擦去他手心手腕上存留的灰尘,低垂的眉眼流露着无尽的耐心。   靳森轻声慢步地走进病房,附到何秩耳边,小声道:“何董,苗夫人来了,她想见你。”   何秩摩挲着俞觉发红的指节,语气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不见。”   靳森欲言又止,他飞快瞥了一眼还未醒来的俞觉,对方脸色很红,可却显得气色很差,眉眼间更是有难以消解的郁结萦绕不断。   靳森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俞觉身体本来就差,又来了这么一遭,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知道,这会不会留下病根更说不准。   何秩看着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了,不见苗菀,也情有可原。   真就是无妄之灾,他也不知道苗菀是怎么想的。   得到这个回答,靳森是很为难的,到了苗菀面前也不好交差,但看到俞觉这幅模样,他觉得这样也说得过去了。   他应了一声,走出了病房,来到苗菀的休息间。   “不见?”苗菀微微蹙眉,重复了一遍。   很快,她了然道:“俞家那孩子,还没醒过来吧?”   靳森低着头:“没有。”   他唇角动了动,终于还是开口:“俞少可能会因为夫人这次的举动,留下病根。”   他语气很中规中矩,不带什么感情,可这样的话语一说出来,就已然有了倾向。   苗菀轻易便看出靳森的态度,她多了一丝兴味,瞥着靳森,“看来不止是阿秩,你也很喜欢俞家那孩子啊。”   靳森低眉顺眼:“苗夫人和俞少接触之后,也会喜欢的。”   苗菀轻哼了一声,并未对靳森的话作出表态。   她道:“那孩子醒了,你再让阿秩过来见我。”   靳森恭敬颔首。   苗菀再次叫住他,询问道:“俞家其他人,都来了吗?”   “俞少的哥哥,就在这家医院,现在正在手术中,何董吩咐我等他手术结束后告知他。俞少父亲那边,已经通知过了。”   苗菀:“好,你回去吧。”   靳森却没有马上离开:“抱歉,夫人,我忘记说了,何董说,他不希望因为夫人的错误而使他与俞家人的关系破裂。”   “所以,何董希望夫人能妥善处理这件事。”   苗菀动作一顿,她神色变温,似有满意:“倒是学会指使我做事了。”   “罢了,靳森,你告诉他,只要他现在过来一趟,我就帮他解决这件事,不会让此事影响到他以后的家庭幸福的。”   靳森点头,将苗菀的话原模原样重复给何秩说了一遍。   何秩看着病床上依旧无知无觉的俞觉,伸出手指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站起身:“俞庭的手术结束了吗?”   靳森看了下表:“按那边的医生估算的时间来说,应该还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何秩:“他那边结束了,让他过来照看俞觉。”   “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让我母亲那边的人进这间病房。”   “……我明白了。”   何秩又看了两眼俞觉,才慢步走了出去。   他推开苗菀的门,顺手合上,站在离苗菀几步之遥的距离,眼神淡漠,“母亲,有什么事吗?”   苗菀见他如此,也没有感觉意外,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回国前我就听说,你迷上了俞家那位玩世不恭的小少爷。”   “我觉得这词用得不准确,你这不只是迷上,是上瘾了吧?”   苗菀这几年与何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见面,还是差不多半年前将景耀交接给他的时候。   这次见面,她总觉得何秩身上哪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无论何秩在其他人眼中多么难以撼动琢磨,她还是能一眼看穿他。   但今天,她竟觉得对方身上似乎多了一层厚重的纱布,将她的视线隔绝开来,让她无法轻易看懂了。   她继续道:“如果不是那孩子的事,是不是我亲自过来,等你再久,都见不了你一面了?”   何秩终于朝他投递过一道视线,这目光,竟让苗菀感觉到了一丝压迫,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何秩沉声道:“母亲一向聪慧,谋略心机更是我比不上的。”   “我不想见您的原因,母亲也应该心知肚明。”   他字字如刀锋,凶狠地朝苗菀刮了过来,毫不留情。   苗菀顿时被他提醒着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突然涌上一抹愧疚。   她松懈下来,错开视线,语气中的锋芒收敛起来,淡淡道:   “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要和你解释,今天绑架那两个孩子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不错,以后都中午12点更新了   感谢在2021-10-04 03:25:51~2021-10-05 10:4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b蓝毛他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检验   “这两天,我去见了你玉姨,她身子大不如前,唯一牵挂的就是她那宝贝孙子的婚姻大事。”   “贺易深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听闻他一意孤行,一定要和那个家世平平的女孩子结婚,贺家几次三番向这两个孩子施压,也没有改变这两人的心意,现在已经是接近妥协的状态。”   “你玉姨在病床上得知这件事,她见过那女孩两次,整体还算满意,但她不放心,觉得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容易抗拒外界的诱惑或威胁。”   “她对女孩的家世并不看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对贺易深忠诚,但她久病在床,做不了什么,便委托我来试探下那个女孩对贺易深的忠诚度。”   “所以,我便把她绑来了。”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阿秩,你以为呢?”   苗菀婉转道来,稀疏平常的语气隐隐透露着她高高在上的态度。   对于绑架这件事,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秩对她的行事及态度不置可否,他漠然道:“我对贺易深及温初的事情,不感兴趣。”   苗菀聘聘婷婷,莞尔一笑:“的确,你感兴趣的,只有俞家那孩子。”   “我把他一起绑过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看着何秩:“今天的事情或许让你对我有些误解,实际上,我并不反对你和他在一起。”   “他过往好色成性、品行不端,这些是你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对吧?”   何秩不语。   “当然,既然你不介意他过去如何,我便也可以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   “只是,我总要有些要求的,一个人的品行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我总要确定,他在你面前,是不是伪装。”   “绑架他,让人演那出戏逼他,只不过是想要帮你检验一下,这个人真实的品性如何。”   何秩闭上眼,眉宇隐着股几欲爆发的怒气。   苗菀呷了口茶,继续道:“虽然中途被你打断了,但也算有一个结果。”   “对于那个孩子的表现,我很满意,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们的感情发展。”   她话语尽了,休息间重回一片寂静,苗菀看着何秩,静静等待着他的反应。   何秩缓缓睁开眼,他望着苗菀,眸色沉寂,没有丝毫温度。   “帮我检验……”何秩重复苗菀的用词,“母亲这么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苗菀笑了:“我想,这是身为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应该做的事。”   “对于这样一个过往不堪的人,无论他现在如何,我想都需要这样一个检验。”   “那是你的想法,”何秩冷眼看着她,“俞觉从始至终都不需要接受这样的检验。”   苗菀淡笑着摇摇头:“阿秩,你是我生的孩子,我自认为,对你的喜好有一定的了解。”   “对于他过往的污点,你不介意没问题,但是,与曾经品行不正的人相处一生,你就不担心,日子久了,他会暴露自己的本性,背叛你,在外招蜂引蝶?”   “这样的人,你能接受吗?”   何秩:“母亲,或许你没有自己想象中了解我,俞觉是什么样的人,我无比清楚,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心,也从未怀疑过他。”   苗菀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年轻了。”   何秩面对她的苦口婆心,却分文未有动摇,他继续道:“你身为我的母亲,管束我命令我都可以算是情理之中。”   “但是俞觉,哪怕以后他愿意与我结婚,最后和我走到一起,母亲也没有权力去要求他做任何事。”   “更何况,他现在与我没有半分实质性、法律上的关系,与母亲你更是毫无牵扯,母亲绑架他,不觉得越界吗?”   苗菀慢慢收敛起了笑容,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怎么,阿秩,说这些,是想亲自将自己的母亲送上法庭吗?”   何秩笑了一下:“母亲,我不会这样做,但是,如果俞觉醒来后,无法原谅你,想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也不会阻止他。”   苗菀往后靠了一下,表情松弛,她意味不明道:“他如果懂事,就应该知道怎样做才是最佳。”   “至于原谅,”苗菀显然是不赞同这个词的,但她却说,“他真心待你的话,自然会看在你的份上,主动‘原谅’我的。”   何秩自然理解苗菀这话是何意思,他也清楚,在这一点上,极有可能按照苗菀所想进行。   因为俞觉,他就是一个懂事到过分的人,他知道绑架他的人是苗菀,是他的母亲后,即使有再多怨气怒火,最终也很有可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如苗菀所愿不做追究。   但这样一来,他将要承受的委屈,是何秩不愿看到的。   何秩在心里思虑着这件事,他期望找到一个让俞觉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不会受到委屈的解决方式。   他直接向苗菀表明了态度:“我不需要他懂事,这件事上,我会站在俞觉这一边。”   这是他第一次挑明与苗菀的对立,这让苗菀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相信何秩对俞觉的所念所想是真心话。   她开口道:“阿秩,你如今包容爱护他,不过是因为他在当时做了如你所愿的行为。”   “如果他在那时候做了另一个选择,屈服于威胁,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你现在,也不会这样护着他的。”   何秩轻笑了一下,他知道苗菀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但他还是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他选择与别人发生关系来自救,并没有错。”   “那样的事情即使发生了,我也不会介意。”   他眼底涌过一丝浓郁的痛楚,像是曾经留下的伤痕再次撕裂:“他活着,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苗菀被他的话语以及那沉重的语气惊住了,她微微张口,望着何秩,竟是一时失了声。   这时候,她才终于有了清晰的意识,何秩对俞觉的感情,不止于是沉迷、是上瘾,更是一种执念,一种本能,已然刻入骨髓中。   这样深厚难以撼动的情感,让苗菀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突然意识到,即使她的做法没有错,可伤害到的,不只是俞觉,还有眼前的,她的儿子。   何秩很快便收敛起了感情,他知道苗菀的固执和自我是天性难改,他也不打算去转变苗菀,他只需要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结果。   “出了这件事,以后我们真的结了婚,俞觉不愿见你,不愿叫你母亲,都是正常的,他如果有这个意向,我会杜绝你和他见面。”   他声音变沉,直白地强调:“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私下去找他的麻烦,言语上威胁他。”   “懂事这件事,你教了我这么多年,就不用再教俞觉一次了,我会让他慢慢学会如何不那么懂事。”   苗菀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这是要和那孩子自立门户,不打算认我这个母亲了?”   何秩语气淡漠:“母亲何必扭曲我的意思,母亲自然还是我的母亲,但只做我一个人的母亲就够了,不必像今天这样,将手伸到不该管的事情上。”   他这几乎算是和苗菀撕破了脸皮,苗菀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笑了下:“原来是嫌我多事啊,何秩,如果没有我管着,能有今天的你吗?”   她顿了一下:“是几年前那件事,让你耿耿于怀到现在?”   何秩不置可否。   苗菀见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既有因何秩抵触他的不悦,又有些许忽隐忽现的自我怀疑。   她见何秩没有交流这件事的欲望,也不愿多言,继续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如一次性说个够。”   何秩的确有,他淡声道:“无故绑架俞觉这件事,母亲打算怎么和俞家交代?”   三句两句都离不开俞觉,苗菀揉了揉眉心,冷嘲热讽道:“这方面倒是面面俱到。”   “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你只要你过来,我就解决这个问题,自然会说到做到,至于方法,就不用你操心了。”   何秩对苗菀的处事能力还是信任的,他微一颔首,又道:“俞觉醒后,我希望母亲能亲自向他道歉。”   苗菀蹙眉。   虽然何秩的用词都是“希望”、“想”这类的,但他隐含的意思却是命令。   作为一个掌权者,他有这样的气势魄力,自然是好的,苗菀也欣慰于何秩的成长。   但他如此公事公办地与她交流,却让她微微有些不舒服,毕竟实在不是母子之间该有的相处方式。   可苗菀也意识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尚未成熟的何秩的。   她也逐渐清楚,何秩对她这样的态度,并不只是因为俞觉,从很久之前起,他就已经主动远离她了。   苗菀知道自己有时候过于冷血,她把唯一的温情给了何景,留给何秩的,便是冰冷的对于继承者的要求。   而如今,她的儿子,似乎也不仅继承了她的事业,更继承了她的秉性。   他将唯一的温情都给了俞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礼物   俞家那孩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他着秉性寒凉的儿子如此念念不忘的。   她原本对俞觉是完全看不上眼,甚至有些鄙夷,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粗暴的方式。   而现在,对他秉性有了些了解,又见识了何秩的态度,她倒真想好好会一会这俞小少爷了。   苗菀交叠起双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道歉而已,当然可以。”   她加重了语气:“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郑重地向那孩子道歉的。”   何秩眉心未见舒展。   “倒是你,景耀的事务如此繁重,还要继续待在这里消磨时间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何秩:“这就不用母亲费心了。”   他转身离开休息间,苗菀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冷淡地哼了一声。   她朝身旁一直未有言语的年长者吩咐:“去那边看着,等那孩子醒了,找机会支走他旁边的人,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是的,夫人。”   何秩回到俞觉所在的病房时,俞庭已经在了,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   俞觉还在昏睡,因为注射的药物起了效果,他脸上的浮红已经褪去,微微蹙着眉,似乎做了很不安稳的梦。   俞庭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抬眼看过去,看到是何秩后,站起来叫住他:“何秩,跟我出来。”   何秩望了一眼倒挂着的输液瓶,里面发黄的液体已经流了一半,旁边还有一个空掉的瓶子。   他又看向俞觉,指尖微微动了动,却还是跟着俞庭走了出去。   俞庭刚做完一场手术,身上还残留着一股血腥味,与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他脸上有些疲累,眉目却紧绷着。   两人来到一分比较安静的角落,俞庭转身皱眉看向何秩:“我已经听说了,小觉被弄成这样,是你母亲指使的。”   何秩望向窗外。   夜幕已经降下来,医院十字的红色光芒映着整片天空都是焦灼的色泽。   “是的。”   俞庭:“那我问你,她做这些,你提前知道吗?”   两人近在咫尺,但何秩的声音似乎有些远:“不知道。”   俞庭今晚似乎格外的冷静,他听到这里,原本想要对着何秩爆发的怒气却隐藏下去。   “你母亲的赫赫威名,在我还上学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了。不过我们俞家与你们不怎么做生意,私下更是少有往来。”   他咬了下牙根,“你母亲给的这份见面礼,算是让我清楚了,她对我们俞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对我弟弟,又是什么态度。”   何秩沉默片刻,他道:“我母亲现在已无任何实权,今天以后,我不会让她对你们俞家造成任何威胁。”   俞庭笑了一下,脸色却还是阴沉的。   “那小觉呢,没想到何董会有这么一天,要对小觉的事情闭口不谈吗?”   何秩抿直了唇角,他一时无言。   俞家想要任何补偿,他都可以想法设法地给予。   唯独俞觉,苗菀的伤害已经化为实质,哪怕挽回,哪怕补偿,伤痕留下的痕迹,也会长久地存在。   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应该早就对苗菀回国这件事有所警惕的,是他没有预料到,苗菀会对俞觉有这样的恶意,会这么快对俞觉出手。   而现在,已经为时已晚。   何秩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发颤,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在俞觉醒来后如何面对他。   俞庭看得出俞觉在他母亲手中受伤这件事也给何秩带来了痛苦。   实际上,自从他领会何秩上次说过的话后,他对何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抵触。   何秩对俞觉的关心程度,甚至让他这个身为至亲的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他原本,已经默默接受了俞觉和何秩会在一起的事实,对于把俞觉的未来交给何秩,他原本也是放心的。   可是,今天这一出,让他又犹豫起来。   在和何秩交谈之前,他已经从靳森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相信靳森和何秩都没有说谎,所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苗菀。   俞庭看得出何秩与他那母亲并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俞觉能被这么快找到,及时送医也多亏了何秩的手段。   俞庭也不想无故把这件事迁怒于何秩。   可是,这件事却暴露出,何秩的母亲,至少是不喜俞觉的。   无论何秩与他母亲的关系多么僵硬,那也始终是他的母亲。   她会出现在何秩以后的生活中,也意味着,会出现在俞觉以后的生活中。   不说以后与这样一个不喜自己的人生活有多么困难,就说现在,这件事定然已经在俞觉心中留下了阴影。   俞庭不愿看到俞觉要为了何秩,去日复一日忍受这样的屈辱。   “觉觉……对以后,他只要有丝毫情绪,我都不会让他和母亲见面,而现在……”   何秩微微垂眸,语气失了一贯的稳重:“我会想办法。”   俞庭也看出他的困境,长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有这么多缺陷,又如何苛责别人事事做到完美。   他也看着红黑色的夜景,道:“有件事情我本不打算与你说的,毕竟那样的事情说出来,或许会让你得意起来。”   “不过现在,我突然改变了想法。”   何秩投递过来一个视线。   “小觉刚从J城回来的那天晚上,因为我爸拿了他一张照片,和他起了冲突。”   “我想……那张照片,应该和你有关吧。”   何秩想到什么,他道:“觉觉曾经拍过我一次。”   “曾经?”俞庭笑了一下,“何董用这样模糊的词语,是还想要隐瞒吗?”   “可惜我爸已经知道了,那张照片,是四五年前的你,以家教的身份出现在小觉身边时,留下的。”   何秩眼眸一动,并未反驳。   俞庭的声音带上了些感慨和无奈:“你知道小觉和我爸争吵时说了什么吗?”   “他说啊,他以后,会和照片中的那人结婚。”   何秩骤然绷紧了身体,他眼中闪过无法遮掩的惊愕,突然用力的胳膊微微颤抖起来。   俞庭直视他,声音发沉:“何董,小觉想和你结婚,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是那么开心和期待,为了让我爸心软,小觉还向他撒了娇。”   他的语气开始有些失控:“俞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出门,是要去见你。”   “连我爸,都默许了。”   “可何董啊,你的母亲给了他这样一个见面礼,你让小觉情何以堪,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俞庭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他那个傻子,怕是在你母亲绑架的时候,都还想着你。”   何秩默默听着俞庭的倾诉,他突然想起来,在贺易深撞开那扇门后,俞觉率先看向的,就是自己。   他双眸含着一层泪雾,见到他的一瞬间,明明有惊喜和委屈流露出来。   可他很快就被站在他身后的苗菀吸引了目光,在听到他人以苗夫人称呼她时,俞觉骤然换上了震惊和愤怒的神色。   他伸手紧捏住自己胸前的衣服,难以自抑地流露出被打击过后的惊痛来。   或许就是得知了那个讯息,他才在怒气与痛苦的双重刺激下,昏了过去。   何秩回想着他当时的痛苦,眉心不由得狠狠皱起,因为俞觉的痛苦,他也难以复加地生出酸涩和痛楚的情感来。   俞庭却慢慢收敛了情绪:“他喜欢你,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如果和你在一起,他能够得到幸福,我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是,如果和你在一起,意味着他要忍受如今日这般的折磨和委屈,何董,我会选择折断他的念想,把他从这样的深渊中拉出来。”   对于俞庭这样的态度,何秩并未表露出不满。   “何董,今天这件事情,我再怎么追究,都是没有价值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最终问题,还是出在你和你母亲身上。小觉心思敏感,还请求何董,好好处理这件事,我不想看到他因为这件事,不仅身体上留下伤痕,心理上也留下心结。”   俞庭话语真挚,甚至放低了姿态,请求何秩。   何秩闭上眼,语气沉重:“这自然,也是我的愿景。”   靳森走过来,向两人颔首,开口:“何董,俞医生。”   “俞医生的父亲,还有妹妹到了,现在正在俞少的病房里。”   他看向何秩:“俞先生说,让何董过去一趟。”   俞庭有些惊讶:“我父亲竟然也来了?”   “是的,”靳森继续道,“俞小姐刚刚告诉我,俞先生对医院有些抵触,所以情绪可能更不受控制,让我提醒一下何董,尽量别激怒他,不然可能发生事故。”   俞庭:“果然能改变父亲的,还是只有小觉。”   他的母亲林子薇和他一样,也是医生,而她最后,是倒在医院里离世的,从她走后,俞天图就一直不愿来医院这种场所,得病了甚少看医生,大病也最多请医生到家里去看。   这一次,是这十几年里俞天图第一次来医院,想必还是太过担心俞觉了。   俞庭点点头:“酥酥说得没错,何董,我父亲的脾气是真的很差。”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发泄   “我接下来还有一个手术要做,晚点回来看小觉。”   “何董,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给小觉一个完美的交代。”   “不然,即使小觉一意孤行,俞家也不会有人答应你们的事的。”   俞庭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颔首后离开。   靳森站在何秩身边,犹豫道:“何董……”   何秩抬脚,“去觉觉那里吧。”   他刚到门口,林遇就推门出来了,看到何秩,他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附到何秩耳边低声道:   “我刚给俞觉拔了针,你小心一点啊,里面可是有两只老虎,明明没我什么事,我都觉得能被他俩一口给吃了。”   “你进去,估计连骨头都不剩了。”   何秩只是微微一顿,扫了他一眼,并未回应他,直接进了病房。   俞觉还未醒,输液的那只手背用医用棉和胶布缠着针孔,微曲着指节搭在床被外面。   俞天图和俞酥两人一人坐在一边,脸色都有些凝重。   何秩走过去,低声道:“俞伯父。”   他一开口,俞天图才注意他的出现,他猛地抬头,对上何秩沉稳的目光。   俞天图的视线有些冷凝,他毫不避讳地盯着何秩看,在他脸上上下左右逡巡着,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他沉声开口:“你果然就是几年前我请来给小觉做家教的人,对不对?”   到了这时候,何秩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他承认下来:“是,伯父记得没错。”   俞天图觉得他后面这句话是在讽刺自己记性不好,脸色更差了,寒声道:“这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你先给我说清楚!今天这事怎么回事!”   他眉宇皆是厉色,语气中更是怒火朝天,一旁的俞酥看着紧闭着双眼的俞觉,脸色有些僵硬,生怕吵到他。   何秩并未被俞庭的怒气感染到,他开口:“俞伯父,不如我们出去说。”   俞天图顿时冷笑起来:“哦,现在知道顾忌小觉了,还有什么屁用!你拿出这点小恩小惠是想让谁感动啊!小觉已经被你们一家子给弄进医院了,再来说这一套,早干嘛去了?早点阻止你母亲不比现在来着一套有用!”   “他昏迷了,不是在睡觉,听不到!你就在这给我当面说!”   何秩垂眸,接受着俞天图的怒斥。   俞天图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听得俞酥都有些不忍心了,她低咳两声,劝道:“爸,在医院里,不比在家,还是要小声一点,吵到其他病人,总归也是不好的。”   俞天图偏头冷哼了两声,不耐道:“赶紧说吧。”   何秩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对方,也在刺痛自己,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母亲是听闻觉觉以前有好色的品性,却和我现在有着亲密的关系,她怀疑觉觉,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检测他……”   俞天图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床头柜上,猛得站起身:“检测什么?绑架、还下药,这叫检测?狗屁检测!她有这个资格检测我儿子吗?谁给她的权力,这叫犯法知不知道!”   “我看她不是想检测,就是想害小觉!她清不清楚她这么一来会把我儿子身子都弄废掉啊!”   “别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就是见不得我儿子好!”   俞天图越说越气,胸膛不断起伏,俞酥赶忙绕过来扶住他,替他拍着后背。   何秩低着头,目光落在俞觉的脸庞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起,俞天图直白的指责让他再次看清了事实,也无法再忽视。   俞天图说的一字不差,他的母亲,用那种手段,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单纯,她对俞觉抱有着不可忽视的恶意。   而这些恶意,不是因为俞觉本身,而是因为,他对俞觉的情感。   是他牵连了俞觉,让俞觉遭受了今天的无妄之灾。   他心头似在滴血,脸色几近凝固,他没有丝毫否认:“伯父说的没错,是母亲,是……”   是他的感情和存在导致了今天,他总是不愿意接受,却还是要面对这一点,是他给俞觉带来了痛苦。   “是我的错误。”他说得艰难,自我审判中,这些话像是他对自己的凌迟。   俞天图冷眼瞥着他:“很好,还知道不推卸自己的责任,我告诉你,你和苗菀身为母子,她做的事,你也得给我担着!”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你,小觉根本不会被那种狠毒的角色盯上!”   俞天图又重复了一遍,又像是一击重拳,猛地锤在何秩的胸口上。   他这样吼斥着,态度又极其差,无论说了什么,一般人都会有些恼怒的。   可何秩的姿态却是前所未有的低,他淡声应下俞天图的指责:“我明白。”   俞天图吼出这些,情绪平复了一点,他坐回去:“所以呢?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儿子,主动离开他?”   何秩蓦得攥紧了拳头,他声音有些颤抖:“伯父,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给觉觉,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是我,不想离开他,我没办法接受……失去他。”   俞天图笑了,笑容有些嘲讽:“离不开?何秩,你说这话不感觉心虚吗?说什么离不开啊,当年还不是走得干干净净?”   何秩的指尖深入手心的肌肤中,手掌和指节都被他握得几欲断裂出血,他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俞天图所提到的这件事,是他这重生前后近十年里最大的痛楚。   他当年实在太过天真与弱小,轻易听信了苗菀的谎言,出国后才惊觉被断了一切与国内的联系,等他不久后找到机会回来时,   俞觉已经不是他的俞觉。   这是他难以抹消的噩梦,是他午夜梦回每每梦到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现实。   直到现在,俞觉回来了,他依旧没有摆脱那样的梦魇。   “当时我母亲骗我说生了急病,可能回天乏术,我走得有些急,所以像是不辞而别。”   何秩闭上眼,“母亲并未生病,只是那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她又一直想让我出国进修,希望我一边修学,一边替她稳固公司。”   “我一直没有答应,所以她才出此对策。”   俞天图冷嘲热讽:“哟,没想到何董也有这么犯蠢的时候?你母亲也是,看来是毒了一辈子,手段永远这么下三滥。”   何秩并未否认,他继续道:“我一个月后回来了一次,那时候……”   他换了原本的说法:“正如伯父所看到的,觉觉大病一场,那个他……不再需要我的出现了。”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他冷淡地瞧着何秩:“行,这事就算说得过去,可是何秩,你做的这些事,我真看不到你有考虑过小觉的想法,中间这五年里,你在做什么?你从来没出现过!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可以随意招来喝去的小猫小狗?”   俞天图并没有俞庭那样细腻的心思,能够体会何秩的心情,他只知道,无论何秩有没有难处,他的儿子在这两场事件里都受到了委屈。   “我从未这样想过。”   俞天图依旧气愤:“还有你母亲,对你干涉太严重了,她是有病吗?那小觉以后要是真的……不得总是受委屈啊?”   俞天图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不佳:“不行,你这母亲真是太难搞了,骨子里就又毒又坏的,你很有可能遗传她啊!我不放心!你还是……”   俞天图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突然出了声音。   俞觉没有看任何人,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你们想吵,可以出去吵吗?”   “小觉!”   “哥!”   “觉觉!”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都有些惊喜地看向他。   俞觉却微垂着眉眼,眉宇间有些疲惫,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想静静。”   三人顿时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还是俞酥先开口,她站起来:“那好吧,我们出去,让哥好好休息一下。”   俞天图唇角动了动,没说什么,瞪了一眼何秩,转身走了。   而何秩却深深看着俞觉,黑曜的眸子流动着异样的情绪,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开口跟俞觉说什么。   俞觉也没有回视他,他微微偏开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明示他,请他离开。   何秩抿起唇,略显凌乱地转身离开病房。   他关上门的一瞬间,俞觉便回过头,落在了那方消失的人影处。   何秩和俞天图对峙开始时,俞觉就已经慢慢醒过来了。   他没有睁眼,没有说话,听着两人的争吵。   实际上,没有何秩开口,俞觉也在昏迷前的那一刻,大致猜到了苗菀做那些事情的意图。   因为他早就在被绑架的中途,将事情的缘由,联想到了何秩的关系网络上。   只不过,他不知道苗菀的出场,没有料到苗菀对他的态度。   但这场绑架,已经将这些摆到了明面上。   俞觉此时,竟是意外的平静。   似乎,除了这件事,他还因为这场昏厥,唤醒了遗落的,与“原主”互穿前的所有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不满意何秩,想换攻,我说一下   这段剧情还没结束,觉觉受到的委屈,定然不会像现在说的那样,维持到以后,它只是暂时的存在于现在的剧情点,而且肯定会解决的,不光是何秩会有所作为,觉觉自己也不是软包子呀   还有苗菀的问题也必然会处理的,不可能让她一直膈应觉觉,我第一个看不过去   可能大家也看出来了,之前何秩和觉觉分开也有苗菀的原因,所以这其实是个遗留问题,必须需要爆发一次,让何秩正视她,从而彻底解决苗菀这个不定因素   我在写原耽上真是纯爱战士,只偏爱攻受从初恋到相守一生,可能大家不像我一样能看到以后的剧情,所以会不满,但是请不要说换攻这样的话,我真的难受死了(而且现在也没有攻可换似乎   大家实在憋屈的话,可以养肥等这段剧情过去再看,当然弃文也是大家的权利,只是也请大家能体谅一下作者的心情!!   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   感谢在2021-10-07 21:18:56~2021-10-08 02: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体验男孩纸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苦甜   三人走到医院走廊里,俞天图转身看着何秩,一时竟没了话说。   大概是刚才那一股脑的话已经让他情绪纷纷倾泻出来,俞觉又恰逢此时醒过来,把他们赶出来,一时让俞天图陷入了宕机中。   苗菀身边的年长者朝这边走过来,看向俞天图,恭敬道:“俞先生,苗夫人请您过去一叙。”   俞天图一皱眉,朝何秩询问:“你母亲?”   “是的。”   俞天图冷笑了一声:“那我还真要会会这个毒妇!”   年长者脸色微僵,被人当面羞辱自己的主人,他面子上怎么也挂不住的。   可他在这几人中间并没有话语权,不能反驳什么。   而身为苗菀儿子的何秩,本应该维护自己的母亲,可何秩听到外人对他母亲用毒妇这个“称呼”辱骂时,不仅没有任何不悦,也没有要替他母亲说半句话的意思。   这让他心情微妙。   “带路吧。”俞天图不客气地开口。   年长者小心翼翼地瞧了何秩一眼,无声叹了口气,转身给俞天图带路。   两人离开后,何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俞觉的病房门口,他久久地凝望着那处,任谁也无法忽视他对那病房中所住之人的在意。   俞酥有些唏嘘,她对何秩本是有些怨言的,可她也清楚这件事情怨不得他,见他这幅模样,更是不忍像俞天图一样再苛责他一次了。   明明是第三人的责任,却搞得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失魂落魄,俞酥是真的佩服何秩母亲的手段。   她开口:“何先生,我去林遇那待一会儿,我哥就委托你的人照看了。”   何秩的视线落在俞酥身上,微微一停顿,他便明白了俞酥的意思:“好。”   俞酥轻笑了一下,下楼去了。   何秩脚步沉重,慢慢来到俞觉的病房前,他的手扣在门把手上,动作却蓦然停住。   磨砂玻璃遮住了一切可以窥探的视线,何秩站在门口,一时竟有些退缩。   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俞觉,他回想起俞觉刚刚清醒时冷淡地让他们离开的语气和神色。   俞觉都没有看他,眼里也没有往日的亲昵……   他推开门后,俞觉又会用怎样的表情看向他,何秩有些不敢去想象。   那道清冽干净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穿过门板玻璃的阻隔,一字不落地传到何秩耳边:   “都到门口了,不愿意进来吗?”   何秩心中顿时一沉。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俞觉背对着他躺在病床上,缠着医用胶带的手无力地搭在床被上。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后背露在被子外,大一号的衣服衬得他身形单薄。   何秩走近了,俞觉也似乎没有转身看他的意向。   何秩没有打算绕过病床,而是停在在他身后,拎过一旁的白漆椅子,坐了下来。   他向前倾身,低声开口:“觉觉,盖好被子。”   俞觉没有动作。   何秩却又往前倾靠了下,一手轻握住俞觉的手腕,微微挪了下位置,一手将被俞觉压住的被角翻折过来,盖住他的后背。   动作之间,何秩的目光扫过俞觉的侧脸,他脸色有些苍白,对他的动作也无知无觉,出神地睁着眼睛望着前方空气中的某处。   何秩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疼了一下,眉目间也流露出难言的痛楚。   做好这一切,他便松开手,坐了回去。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病房中只留下仪表的轻微响动。   俞觉终于开口,声音很浅,没有附带丝毫力气:“在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会这样讨厌我。”   何秩身体颤抖了一下,目光有些凝滞:“觉觉……”   他无法说出否认的话,那更像是一种出于安慰的狡辩,他不想虚伪地欺骗俞觉。   “不过,我父亲在今天之前也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我们这算是……扯平了吗?”   何秩否认:“不算,这样太狡猾了,至少……你父亲没有实质上伤害过我,可我母亲,却伤了你。”   俞觉沉默了一下:“我父亲一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排斥你,甚至今天说出那些话,你不会……觉得受伤吗?”   他微微缩了缩身体:“我只是刚刚认识到你母亲对我的不喜,就难过到不行了啊。”   何秩手掌有些颤抖,他望着俞觉的背影,心脏的酸疼越发明显。   他不曾期冀俞觉会想到这些,可显然,他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觉觉,你可以,不必在乎她的态度,以后,我不会让她再涉足你我之间的。”   “这样吗?可是……秩哥哥,你应该清楚的,我父亲不喜欢你,你母亲也不喜欢我,根本无法忽视啊。”   他半真半假,语气恍惚地继续:“秩哥哥,要不然……我们私奔好不好?”   何秩对他这样荒唐幼稚的提议,却没有丝毫质疑和犹豫,他开口:“只要觉觉……”   俞觉却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开玩笑的啦,我都忘了,我还什么都没告诉你,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呢。”   他沉默了半晌,语气淡淡地开口,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本来啊,是想在今天和你表白的,我没有告诉你要去找你,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秩哥哥,你肯定想不到吧,在酒店那晚上发生的事情,酒醉时你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还记着。”   “我本想要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想要和你结婚……秩哥哥在那里等了我那么久,我很心疼,我想和你说,以后都不会让你再等待我,我会主动来到你身边。”   他话语里带着笑意,说出这些,似乎没有费几分力气,一派轻松的模样。   逐渐的,他声音有些飘远,笑着询问身后的何秩:“秩哥哥,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已经不合时宜了?”   他话语尽数落下,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他等待了良久,却没有听到何秩的回复。   俞觉有些困惑难耐地转过身去,这才有些惊愕地发现,何秩……好像哭了。   他低着头,手指抵在眉心处,遮住了他的神色,可他那宽厚有力的双肩正微微震颤着,昭示着身体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俞觉从来都没有想象过,也无法想象,在他眼中永远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的何秩,哭泣的样子。   他一向稳重自持,甚少外露情绪,只要他在身边,就能让并肩之人无比安稳,放心将一切交与他处理,就能让敌人两股战战,瞬间缴械投降。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似乎让所有人都有了这样的错觉,他可以独自撑起所有,他无所不能。   而这样的何秩,却在他的面前,因为他刚刚那番话,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俞觉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心疼中又有些懊恼,他想,他不该故意说那番话来惹何秩的,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各种心情揉杂在一起,俞觉主动挪过去,撑起身子,低下头,从下往上眼巴巴地看着何秩。   何秩的眼睛只有微红,只有顺着脸庞留下的泪痕暴露了他刚刚的波动。   俞觉这样看过来,何秩便止住了身体的颤抖,手指一动,他沙哑道:“觉觉……”   俞觉心头微动,他轻扬起脖颈,白皙的颈项暴露在何秩眼前。   何秩定定看着他,还未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俞觉便凑近他,将那依旧苍白却诱人的唇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舌尖微微勾动,竟是舐去了那滴尚未滑落下去的泪珠。   何秩瞳仁颤动起来,他望着俞觉,看他蜻蜓点水般飞快撤回了身子。   却又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舔了舔唇,苍白的唇立刻染上了些许绯色,变得水润起来。   他似乎在回味泪水的味道,眼珠灵动地一眨,轻声得出结论:“秩哥哥,你的眼泪,是苦的。”   何秩呼吸顿时错乱了,他控制不住地起身,伸出胳膊抓住了俞觉,他避开了俞觉手上包扎的位置,将那俱单薄的身体收入怀中,压入床被中。   他低下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俞觉因为他的注视逐渐变得绯红的脸颊。   除了嘴唇,他的眼睛也是含着一层水雾的,显然说出刚刚那番话,也让他承受着极大的酸楚。   可他却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委屈放在一边,选择用那种方式,安抚他的情绪。   何秩的眸色变深,他再次有了那样的意识,眼前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抓住的存在,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捧在掌心去宠爱的人。   为此,他会扫清一切障碍。   俞觉吞咽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秩哥哥……”   何秩缓缓沉下身,身体和俞觉只有一指之隔的距离,可他的薄唇,却紧紧烙在了俞觉红润的唇角上。   俞觉绷紧了身体,他蓦地抓紧了何秩的衣角,片刻的怔愣过后,眼中再也无法控制地流出滚烫的眼泪来。   这个吻很轻,却很久。   何秩将手伸到俞觉的背后,将他揽进自己的怀抱中。   俞觉缩在这样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男人给了他无声的安抚,他心中的大石似乎终于落地,却更难控制情绪,瑟缩着,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何秩扶住他的额头,薄唇带着恰好的体温,一点一点吻去了俞觉脸庞上的热泪。   俞觉哭了一会儿,慢慢平复下来。   他微微撇起唇,装作不满道:“干嘛要学我?”   何秩揽着俞觉的肩膀,将怀抱收得更紧,这一天中,他唇角第一次有了点上扬的弧度:“还是不一样的。”   俞觉抬着雾蒙蒙的眸子,疑惑地看他。   “因为……觉觉的眼泪,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清楚   俞觉忍不住破涕为笑,唇角勾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一抹红晕。   但不知为何,眼睛的温度更烫了,他明明没有再想要流泪,可滚热的液体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满溢出来。   鼻翼和喉咙也泛上酸意,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俞觉觉得自己笑得肯定比哭还难看,他想要低下头,遮掩自己的狼狈,却被何秩制住了动作。   何秩的唇贴在他的眼角,吻去那些湿热的液体,他扶着俞觉的额头,更靠近了一点,将俞觉单薄的身子完全纳入他的怀抱中。   两人离得这样近,俞觉那不受控制的抽噎和颤抖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进他的胸膛中。   俞觉犹豫地伸出胳膊,最终还是回抱住了何秩,他抱着何秩的腰,侧脸紧贴在何秩胸前。   何秩胸腔的颤动沉稳有力,随着呼吸声平稳起伏着,俞觉缩在他怀里,感觉到了久违的心安。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何秩胸前的衣物,何秩也只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地抚过他的后颈、碎发,最后落在他的耳翼,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俞觉的抽噎慢慢止住了,他微微撑起身,眨了眨泪雾朦胧的双眼,盯着何秩胸前那一片深色的痕迹看了一会儿。   他微微仰起脖颈,对上何秩的目光,小声道:“湿了。”   他脸上都是未干的泪液,衣料的摩擦更让他大半张脸都磨红了,何秩抱着他,一手拿过床头上的纸巾。   他一边擦掉那些液体,望着俞觉,一边缓慢道:“那怎么办?觉觉,我没带其他的衣服。”   俞觉捏着他的衣角,垂眸道:“那哥哥只有待在病房里,等衣服干透再出去了。”   何秩眼底有了些笑意,他温声道:“好啊,我听觉觉的。”   或许是突破了那一层亲密的限制,俞觉比那一晚还要黏着何秩,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   何秩却担心他刚醒过来,身体尚未恢复,又哭了这么一遭,会承受不住,他扶着俞觉的后背,顺势将他抱回床被中躺下。   “觉觉,好好躺着。”   他眼神中都透露着对他身体虚弱的忧虑,但俞觉却联想到了俞天图刚刚吼出来的某些话,顿时小脸一垮。   “哥哥,我……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他回想起在那个木屋里,明明上一秒身体还几乎就要爆炸,可下一秒就不知为何褪去了一切温度,大脑变得空白,没有了那种渴感,取而代之的是几欲作呕的欲.望。   俞觉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无辜又忧愁地望着何秩,实则心里并没有几分担忧,只是想要将这表现给何秩看。   何秩手臂的力道陡然加重,他眸色一沉,露出懊恼来,又亲了亲俞觉的额头:“林遇说要等你醒来再观察,我晚点去问问他。”   俞觉垂下眉眼,抿唇无声笑了笑,他道:“好。”   何秩低头看他时,轻易便捕捉到了俞觉嘴角处那细微的弧度,他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柔意来。   他抚弄着俞觉的后颈,片刻后,低声开口:“觉觉,你不怨我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俞觉枕在他的胳膊上,男人身上干净的味道萦绕在身边,让他很是满足。   他轻声道:“我听到你和我爸的争吵了,那不是你母亲自己的意愿吗,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何秩的动作一顿:“可是,终究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没有料想到这一层,及时阻止母亲。”   俞觉抬眼望着他,见他说着这些话时,眼中又露出痛楚来。   他双手勾在何秩颈间,扬起修长的脖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何秩的眼睛上。   何秩屏住了呼吸。   俞觉撤回身子,望进他的眼底,温柔有力地开口:“哥哥,你已经很厉害了,可是,人要做到完美,是很累的。”   他弯起眼睛,浅色的瞳仁亮而漂亮。   “我不希望哥哥那么累。”   何秩收紧了怀抱,伏在俞觉的颈间,叹息了一声,轻唤道:“觉觉……”   俞觉:“哥哥,我高二的时候,你离开,真的也是因为你母亲吗?”   何秩浑身一颤,他有些惊愕地往后一退,扶着俞觉瘦削的肩膀,定定看着他:“觉觉,你记起来了?”   俞觉稍稍点头,轻笑着开口:“对啊,哥哥以前的模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俞觉脸上带了些埋藏在岁月的忧伤,“哥哥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也很受伤。”   “我本以为,哥哥是为我而来的,我被你骗到了,那时候,我真的很幼稚,完全接受不了幻想的破灭,被我爸说没出息,打了一顿后,就穿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何秩的手有些颤抖:“那不是欺骗,觉觉,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对不起,是我母亲算计了我,我出国那天,去了你的学校,可是没有找到你,出国后,打你家的电话,也无法拨通,等我再回来……”   俞觉眯了眯眼:“我家的电话……”   俞觉想到什么,又被俞天图给气到了。   他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抬头望着何秩,道:“哥哥,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很不喜欢你的母亲。”   何秩没有因为他说出这句话而表现出任何不悦来,他包容接纳着俞觉一切的情感,温声道:“你如果喜欢她,才是不正常的。”   俞觉垂眸:“但是,她是你的母亲……”   何秩抚摸着他的后背:“既然觉觉不喜欢她,我便会让她远离我们的生活。”   “觉觉不用顾虑她的存在,甚至于,可以不必把她当作我的母亲来看待。”   俞觉有些惊讶,何秩的神色告诉他,这并不只是为了安抚他而随意说出的话。   他敏感地意识到,何秩和他母亲之间,本就存在着深如沟壑般的矛盾,以至于,让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母亲。   俞觉总是和俞天图吵架,经常会有矛盾,可他也从来没有不承认过俞天图是他父亲这件事。   可见,这母子的关系,有多么不可缓和。   何秩的个性,绝不是任性妄为的那一类,他在每一层身份上,都几乎做到了极致。   俞觉想,这个母亲,是做得多么失败啊。   他犹豫道:“哥哥,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我好像,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何秩捏捏他的脸:“我不希望看到你在任何时候委屈自己,觉觉,你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给我听,我很高兴,你的每一面,我都喜欢。”   他几乎抑制不住对眼前人沉迷占有的欲.望,轻捏住俞觉的下巴,又要吻下去。   而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何秩止住了动作。   俞觉呆呆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是靳森的声音:“何董,温初过来了,她想见俞少一面,亲自感谢他。”   何秩的吻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俞觉的唇角,轻柔而珍惜。   “觉觉,我有个电话要打,你要和温初见面吗?”   俞觉歪了下脑袋,他被何秩那个吻勾去了魂魄,心情飘飘然中:“可以啊。”   何秩低笑一声,“那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躺着。”   俞觉一路看着他走出病房,眼中的温意随着何秩的离开也慢慢淡去,笼上了一层无形的阴影。   他是个小气的人,他心里的位置只有那么多,除了俞家人,大半位置都被何秩占据着。   原本他的朋友,他的亲人,只要是何秩在乎的人,他都可以爱屋及乌,与他们友好相处。   甚至于,他在想到自己想与何秩结婚时,就已经幻想着,他会向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何秩的父母。   可何秩的母亲,苗菀,却打破了他这样的幻想,不由分说地给了他这样一份见面礼。   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俞觉估计哪怕过去很久自己也不会忘记。   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俞觉在见到苗菀的时候,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态度。   这个人,是景耀曾经的掌权者,是名副其实的商场女强人。   景耀曾经辉煌一时,哪怕比不过现在经由何秩重整过的风光,也是令无数人望而生畏的存在,而那些,便是苗菀的杰作。   俞觉很佩服她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可他同样觉得这个人很可悲。   她与何秩的关系,暴露出,她在生活上,显然没有商场上那么如鱼得水。   她给何秩带来了这样的亲情体验,如今又来干涉他的情感生活。   俞觉心里的天平只会倾向何秩,他对苗菀很不满,心里更是窝着一股没在何秩面前表达出来的火气。   他这么期待地去见何秩,半路却被她给劫了,原本的好心情全被毁掉了。   而苗菀显然也很懂得怎样做才能杀人诛心,她让何秩夹在两人中间难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为的便是割裂他们两人的关系,让他们之间心存芥蒂。   可显然,苗菀失策了,她高估了她在何秩心中的地位。   门口传来又一阵响动,俞觉慢慢撑起身靠坐在病床上,他微微抬眼看向来人。   进来的并不是温初,而是……苗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诛心   俞觉靠坐在病床上,脸上并没有因为苗菀的出现而露出任何惊异的表情。   他那浅色的眸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苗菀,便收回了视线。   与面对何秩时的软糯乖顺也截然不同,此时,他身上弥漫着一层冷淡的气质,似乎有一层冷气凝成的薄膜,将他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   这是间单人病房,空间很足,苗菀也没有朝俞觉的病床前走过来,而是绕过病床,摇曳着走到远处的靠椅上优雅坐下。   坐好后,她才吝啬地将目光放到俞觉身上,她脸上挂着一层公式化的笑容,神色高高在上,仿佛能给他这样一个眼神,便已经是施舍与馈赠。   俞觉先开了口,礼貌又客气道:“苗伯母,你好。”   苗菀淡笑了下:“不错,还算知礼数,懂得控制脾气。”   “我本以为,以你的性格,见到我,便会发火呢。”   俞觉勾了下唇,是微笑的弧度,可眼底却没有笑意:“谢谢伯母夸奖,知礼有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面对长辈有礼有节也是能做到的。”   他看着苗菀,轻笑着,话锋却一转:“不过现在有些老人家,总会仗着自己年纪比人大,做一些蛮横无理还不得体的事,也不觉得丢人,苗伯母,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只长了年纪啊?”   他意有所指,苗菀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那也应该辩证地看待,也许只是做的分内之事,却免不得招人诋毁误解呢?”   “哦?”俞觉疑惑道,“那伯母觉得,什么才是分内之事呢?”   苗菀没有跟他深入探讨的欲望,她终结了这个话题:“等你阅历深一点,自然会明白的。”   俞觉也不打算说透,停在这种程度刚刚好,他虚情假意地奉承道:   “伯母看起来便是阅历最丰富的那种人,想必要比我这种毛头小子更清楚什么是分内之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苗菀瞥了他一眼,她自然清楚俞觉想说的是什么,可她却不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轻笑一声:“没想到,你倒是伶牙俐齿,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啊。”   俞觉脸上露出羞涩,这时候他反倒装起傻来:“多谢伯母夸奖,不过我哪有什么七窍玲珑心,还是伯母更担得起这句话。”   苗菀沉默了一下,她依旧没接话:“今天我过来,是因为何秩请求我,让我向你道歉。”   俞觉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他的请求,那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苗菀:“伯母,那你道歉吧,我在这听着呢。”   苗菀脸色一寒,微微眯了下眼。   她向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道歉这种事,她更做不来。   她今天过来,也并未打算真的要向俞觉道歉。可没想到,俞觉竟如此不识趣。   她挑眉道:“俞觉,我十分清楚你与我儿子的关系,你不是喜欢他吗?既然喜欢,就该懂事一点,不要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俞觉眼中流露出不解来:“嗯?我很懂事啊,我是喜欢他,所以要主动满足他的愿望不是吗?”   “虽然是何秩请求伯母的事,但我也应该在旁边支持,所以我顺着他的意思,满足他让伯母向我道歉的请求,伯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苗菀眼色变深,她发现俞觉是那种最难对付的人,每一拳都好似打在棉花上。   说话没心没肺,装傻充愣,表情也伪装到极致,也很难判断你的话对他造成了多少伤害。   她擅长与人交际,更享受着那种轻易之间便将对方耍得团团转失去表情控制的乐趣。   可俞觉这种人,苗菀却并不喜欢,因为你说再多,对他来说、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堆废话,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丝毫价值。   俞觉催促道:“伯母,快道歉吧。”   苗菀:“俞觉,面对长辈,应该知进退,对待可能会在将来成为自己婆婆的人,你却如此咄咄逼人,不仅会让长辈疲倦,也会让何秩难做,最后心生厌恶,这样的家庭,会有幸福可言吗?”   俞觉缓声道:“阿——原来是这样,那我能请教一下伯母,您在家中,面对丈夫和长辈,都是怎么做的呢?”   苗菀见他神色真诚,竟是一时被晃住,道:“自然是要贤良淑德,知书达礼,善良温厚,做一个体贴的妻子,一个贤孝的子女。”   俞觉孜孜不倦地请教着:“那伯母的丈夫,对伯母这样子,满意吗?”   苗菀道:“只要做到身为妻子的分内之事,自然会家庭合睦。”   俞觉静静看着她。   某种程度上,俞天图和苗菀实际上是一种人,他们都对自己的子女有着极端的掌控欲。   但是,这两人又有着本质的不同,俞天图的初衷,是对他的关心,而苗菀的初衷,则是极端的自我。   她容不得任何违抗,并愉悦自得于以自己的方式塑造子女的人生,插手子女的选择。   这种人,沉醉于自我的世界中,她对自己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沉浸而满足。   而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这种行为模式,观念早已成型,难以扭转。   俞觉也自认为,没有这个义务去改变苗菀什么。   可他对这个人很不满意,不仅是她今天对自己的伤害,还有她一直以来对何秩的行为。   她用那种方式杀人诛心,想要间隙他和何秩的感情。   那么,他也要找到一种方式,他不想摧残她的身体,可他想要诛她的心。   俞觉相信任何人即使再坚不可摧,都会有着某个致命的弱点。   而从苗菀这些话中,俞觉渐渐描绘出了,属于苗菀的,弱点的形状。   他附和着点点头,用那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苗菀,开口道:“伯母可真厉害啊。”   “其实我啊,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像伯母说的那样贤良,我阴晴不定,喜欢变脸,总是顺着自己的情绪来。”   “在何秩面前,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好的一面、坏的一面,都会展示在他面前。”   “我并不怕他的厌恶,因为……他喜欢我的每一面。”   他看着苗菀,疑惑道:“伯母,按您说的,您展示在伯父面前的,恐怕只有善良贤淑的一面吧。”   “可实际上,在我看来,或许不止是我看来,伯母本质上,却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苗菀慢慢皱起了眉。   “说实话,您可比传闻中的何秩,更加心狠手辣,或许这个词也不太贴切,该说是……狠毒吗?”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可苗菀却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评价,这样的词语对她造不成伤害,可她却因为俞觉表述中的深意起了波澜。   俞觉平静地继续:“伯母一直在伪装着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说家庭合睦,那想必,伯父一定是喜欢你的,可是,他喜欢的,是你的全部吗?还是只有你表现给他的那一面呢?”   “如果有一天,伯母的伪装被拆穿了,伯父,还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他话音缓缓落下,带给病房一阵长久的寂静。   苗菀盯着他,眉头狠狠皱着,脸色有些阴沉。   俞觉的话或许只是猜测与碰运气,可显然他的运气很好,误打误撞中了苗菀最为敏感在意的一个点。   当初,是她主动追的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负盛名的何景。   是她先动了心,丢掉了所有架子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何景。   即使是那样,何景也过了很久才答应了她。   他整日扑在实验室中,陪她的日子都少得可怜,苗菀甚至不确定,他究竟是对自己动了心,还是只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即使结婚后,他们每次见面,她也都会盛装打扮,才敢去见他。   哪怕是现在的年纪了,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很深的维系,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只有在何景面前,才是卑微的。   苗菀闭了下眼,压住心底的波动,而后睁眼冷冷看着俞觉:“俞觉,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俞觉摆摆手:“嗳,伯母已经夸奖过了,就不用再重复了,再多我就受不起了。”   苗菀冷哼了一声,她心里被俞觉那番话勾起了阵阵不安,又涌上一股怒气,积压在胸腔中。   俞觉又在这时催促道:“伯母,不是要道歉吗?你快道歉吧,不然我都没法原谅你。”   “我原谅不了伯母,就没法满足何秩,这不是让他难做吗?”   “伯母,你说是不是。”   苗菀:“我本就没有打算向你道歉,替何秩检验你,这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既无错,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俞觉见她撕破了脸,微笑着:“这就是伯母的真实想法啊。”   “伯母,你看,最后让何秩难做的,可是伯母本人啊。”   苗菀冷声道:“俞觉,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不懂事,你应该明白,主动退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现在这样子,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如果连父母都不答应,你和何秩在一起,会安心吗?”   俞觉敛起了笑意,漠然看着苗菀:“看来伯母果然很讨厌我。”   “不过没关系,从伯母莫名其妙绑架我开始,我也就不喜欢伯母你了。”   “伯母请放心,你的想法,丝毫不会影响到我和何秩的感情。”   “何秩他,也并不会因此而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人意   “父亲,你到哪里了?”   何秩站在较为僻静的窗口处,和电话另一边的人说话。   温润清雅的嗓音透过屏幕,混着电波,传到何秩的耳边。   何秩平静地听那人说了几句,低声回道:“谢谢父亲。”   他挂了电话,向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中瞥了一眼,转身回去。   林遇迎面走过来,见到他,不禁笑起来:“原来你在这啊,怎么不陪着你那宝贝?”   何秩:“你刚过去了?”   林遇笑意更深:“本来想去的,不过看到你母亲在,我不敢惹,就没有进去。”   何秩顿时蹙起眉,大步朝远处的病房走去。   林遇却在下一秒就叫住了他:“哎呀,你现在过去也没用了,这会儿估计你母亲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何秩停住脚步,沉声道:“林遇。”   林遇笑呵呵地,“你就放心吧,不是我不想帮你那宝贝,而是,他完全就不需要我帮忙啊。”   “你那宝贝见到你母亲,那状态跟在你面前那副没骨头好欺负的模样可完全不同。”   他语气有些惊叹,含着些兴味:“我本来觉得自己算话多毒舌的了,不过今天这么一看,跟你那宝贝可完全不能比啊,你母亲那种人都能被怼到哑口无言,而且,你宝贝说的,估计也是句句都扎在她心口上了。”   何秩眉心慢慢舒展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轻淡的笑意。   林遇对俞觉有那样一副表现感到惊奇,对何秩听到这些却露出愉悦的表情更感到惊奇,他啧啧称赞道:“哇,我还以为你就只是喜欢那种乖乖软软没什么脾气的小男生呢?原来不是吗?”   何秩微微垂眸,收敛起了情绪,他淡声道:“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林遇长“噫”了一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些话不要在我面前说,去跟你那宝贝说去,我不想当狗被虐。”   何秩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询问起另一件事:“那个药的效果,你之前说等他醒来后再观察。”   “这个啊,”林遇眯眼笑了笑,“不着急,这很好观察的,晚点我教你怎么办。”   何秩瞥了他一眼,见他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脸色微冷下来:“林遇,你最好别在他身体这件事上开玩笑。”   林遇也装模作样地板下脸来:“你这就不了解我了,我在本职工作上可是很正经很负责的,不过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给你谋点福利,既然你这个态度还不领情,那算了。”   “正好我在带实习生,到时候让助手来就是了。”   他冷笑起来,露出一抹得意:“到时候你可别嫉妒别人。”   何秩依旧沉着脸,他知道林遇的水平是不用怀疑的,但这个人的个性实在太过跳脱。   “我没接触过医学知识,真的可以做?”   林遇撇眉:“你这就想多了吧,我都说了,就是一个检查,你能做的也就这一点点,后期如果真检查出了不对,那治疗肯定不是你这外行人能做的。”   “再说了,你之前不也向我请教过按摩知识,那时候怎么不说做不了?”   何秩松了口气:“好,之后你来教我怎么做。”   林遇笑道:“不着急,我和其他医生讨论了一下,你那宝贝身体状况不太好,那后遗症相较而言都属于次要的了,等他彻底恢复了再做观察也不迟。”   何秩颔首,他回到俞觉的病房前,刚要推门进去,门就先一步开了。   苗菀走出来,脸色略显难看,她看到何秩,也并没有对自己违背何秩的要求私自来见俞觉这件事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   她合上门,“阿秩,你找的这俞家小少爷,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单纯。”   她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向何秩,深思熟虑道:“他面对长辈,全然没有敬重之意,心思也很重,竟会用我说的话来堵我,还试图离间我和你父亲的关系。”   “这么有心机的孩子,阿秩,你真的喜欢吗?”   何秩冷笑道:“母亲,你有没有想过,觉觉他这样对你,完全是因为你自己的问题?”   苗菀本就被俞觉那番话说得有些心神不宁,何秩这幅语气,立刻勾起了她敏锐的痛觉神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你。”   “你找一个男生我已经不计较了,他够不够善良、够不够孝敬长辈、够不够温顺,难道还不能由我来把关吗?”   何秩眼色一冷,他朝远处的楼梯口望了一眼,回过神直视着苗菀:“这就是你绑架觉觉,强迫他吃药、与别人发生关系的理由吗?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想检验别人品性的时候,先认清自己到底有多恶毒可以吗?”   “恶毒?”苗菀晃了一下,扶住旁边发白的墙,即使已经被俞觉用这个词说了一遍,可这两个字从一向对她敬重的何秩口中说出来,效果还是不一样的。   “阿秩,我做这些,明明就是为了你,我到底哪里恶毒了……”   “即使对那孩子来说严酷了点,可那又怎么样,他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须得过这一关。阿秩,谁都能说我恶毒,你是我儿子,怎么能这样说呢?”   何秩闭了闭眼,脸上皆是冷漠:“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现在又来装可怜。”   他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从你当时为了骗我出国,不惜用自己身患绝症这种事来开玩笑,母亲,我对你所有的亲情,都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苗菀脸色狰狞起来,“果然,从那时候就怨起我来了,何秩,那俞觉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几年前若不是我调查后把你调出国了,你是不是早就想着把他弄到何家了?”   何秩脸色顿时一沉:“你那时候就调查过觉觉?”   苗菀脸上带着狠戾的笑:“没错,你直接拒绝我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时,我就怀疑过了,你那时候无权无势,稍稍一查结果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秩,你为了那俞觉,可真是费劲心思啊,还要掩盖自己的出身,装成一个普通的家教去接近他。他不过是一个被俞天图宠大的孩子,有什么魔力值得你自降身份去哄着?”   “我告诉你,这次我绑架他,让他和贺易深的女人发生关系,说什么检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那时候也一样,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他混在一起,就设计了那一出,让他离开你而已。”   何秩怀疑过这件事,可他却从未真正做出这样的判断,他还保存着这一分的念想,觉得他与俞觉的分开只是天不尽人意。   可苗菀却撕破了最后一分幻想,让他无比清明地得知了这个真相,他与俞觉那一世的分离,是她一手推就的。   何秩的笑意加深,却流露出无尽的悲凉,他望着苗菀,见她疯癫又凶狠地看着自己,已经生不出任何正面的情感来。   那由血脉相牵的亲情,似乎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何秩的神色再也不带一分感情。   他的声音里是冷漠和寒凉,冻得人瑟瑟发抖,而苗菀却尚未察觉。   “我要感谢你,让我从无权无势,走到了今天。”   “我还没有告诉你,除了你今天带过来的苗叔,你身边所有势力都已经被我卸去了。”   苗菀一愣,皱起头来:“何秩,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想多陪父亲吗?以后你就去他那边陪着他吧,我会给父亲足够的人员,保证你们的安全,即使你的仇家寻来,也不会威胁你们的人身安全。”   苗菀变了脸色。   俞觉虽然也猜测到一点,但他终究和苗菀接触的太少,他只能看到一点浅显的东西。   而何秩,他的童年、少年、乃至成年之前,都是活在苗菀的阴影下的。他与苗菀生活在一起,他清楚苗菀的痛点。   苗菀向往着何景,期待着每一次以最完美的姿态与她相见,可她又惧怕与何景时时刻刻在一起,因为她怕暴露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每一次和何景分离后,她都需要一些途径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而那些,便是年幼的何秩成长中的阴影。   何秩清楚,让她时时刻刻和何景待在一起,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   “何秩,你这是想管到我头上来?我去哪里,在哪里,不需要你来指点。”   她眼神锋利,可最深底却掩藏着些许不安:“看来我还是做得不够,我应该直接毁了他,让你彻底断了念想,就不会出现在这些乱……”   苗菀陡然收回了声音,她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眼珠中露出一抹震惊和惶然来。   她绷紧了身体,仿佛突然出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她的身后,一抹高大儒雅的身影由远及近,男人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眉目间与何秩有三分相像。   他徐步走来,声线温雅,却说出了让苗菀瞬间惊恐的话:   “阿菀,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1 09:07:39~2021-10-14 21: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跑在混吃等死第一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何景   何景缓步走过来,步履轻慢,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苗菀的心脏上,一点一点夺去了她的呼吸。   等到何景来到她与何秩中间,苗菀已经双腿发软,只能紧靠着墙壁才能堪堪维持住。   何景将目光从与何秩的对望中抽离出来,略低下头,移视到苗菀脸上。   可苗菀却不敢与他对视,仓皇低下头,躲开了他扫过来的视线。   她良久才发出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阿景,你怎么来了?”   “你……刚刚都……听到了?”   何景带着一双细边眼镜,黑短发中夹杂着些许的灰色,透露出他的年纪。但他丰神俊朗,高大挺拔,和何秩站在一起,更能看出这父子二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目光如暖玉如春风,浇灌着书籍与岁月带给他的智慧与底蕴,没有丝毫棱角与攻击力。   可就是这样的神色,却让苗菀无法面对。   “阿菀,你回国后,还没去见过我吧?”   苗菀吞吐道:“我……去见了姐姐。”   “原来如此,”何景静静看着她,“我前不久也去看过她。”   “阿菀,刚刚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苗菀几乎停滞了呼吸,她抬眼,无措地看向何景,而何秩正在一旁沉沉注视着她,似乎只要她说出任何否认的话,他就会立即揭穿她。   “是……”苗菀无比艰难地承认了下来,“但是,阿景,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儿子和那孩子,我只是想要让儿子有一个更好更合适的选择,我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啊。”   苗菀声音哽咽:“阿景,我身为母亲,不就应该这样做吗?”   她无助地看着何景,祈求他的一丝肯定。   可何景却摇摇头:“阿菀,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些事,是不是这几十年我都看错了,这才是真实的你吗?”   “我认识的那个阿菀,是不会做出这些的,你说,是我认错人了吗?”   他眼底的失望不容忽视,苗菀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贴在墙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踉跄着走到何景面前,却不敢触碰他:“阿景,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我鬼迷心窍了,我没有想过这样做。”   她有些胡言乱语起来,显然刚刚在何秩面前的话已经将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了出来,她连在何景面前狡辩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她重复了两遍,何景依旧无动于衷。   苗菀终于崩溃道:“阿景,是我错了,我不该做这些的,我没有恶毒,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从未否认过自己,她坚持着这样的观念,执拗了十几年,连何秩与俞觉也无法扭转,却因为何景的出现,瞬间分崩离析。   因为,何景,就是她的那根软肋。   “阿景,你不要这样看我,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我就是你的那个阿菀,我没有恶毒、没有阴狠,我是阿菀啊。”   她流泪开口,伸手想要遮住何景看向她的那失望而质疑的目光。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俞觉慢吞吞的扶着房门走出来。   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这短短的一小段路程还是让他出了一身虚汗,唇色和脸色都见了白。   他推开门,有些茫然地看着这边混乱的状况。   不及何景反应,何秩就大步走了过去,他径直来到俞觉面前,见他因为强行支撑,指骨都微微发白,有些颤抖。   何秩没有犹豫地蹲下身,穿过他的腿弯,稳稳地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何景见此,先是有些诧异,而后有些了然地低笑了一声。   俞觉被何秩在众目睽睽下这样亲密大胆的举动弄得红了脸。   而他自己还条件反射性地揽住了何秩的脖颈,意识到这一点,他本就绯红的脸瞬间红得几欲滴血。   何秩却并不觉得羞耻,旁若无人地低下头蹭了蹭俞觉的额角,温声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俞觉:“我刚刚把你母亲惹火了,又听到你和伯母吵架,有些担心,就出来看看。”   他偏过头往何景那边看了一眼:“哥哥,这是伯父吗?”   何景微笑着,主动道:“俞小少爷,我是何景,何秩的父亲。”   他气质清雅无双,又与何秩有着相似的面容,语气更是温柔友好,俞觉自然能看出他与苗菀截然不同的善意。   俞觉乖巧道:“伯父好。”   俞觉虽然红了脸,却丝毫没有要从何秩身上下去的意思,而何秩更是在他出现的那瞬间就收敛了一切阴沉厉色的气息,显然是将怀里这人看得重于一切,宠到了极致。   何景看着气息交融和谐的两人,眼底浮现起满意,他轻叹道:“阿菀,你怎么忍心,伤害小秩珍视的人呢?”   苗菀惶然转过头,泪雾朦胧,让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可又似乎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她看到了她的儿子,以最亲密的姿态,护住了俞觉。   或许是只有何景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此刻,她突然看清了这两人之间的地位。   她本以为,是俞觉死皮赖脸地跟在何秩身边,撒娇讨巧,迷惑住了何秩,才会让他的儿子鬼迷心窍了,不断与她作对,是俞觉缠着何秩。   可现在,明明是俞觉勾着何秩的脖子,她却似乎感觉到,是她的儿子更离不开俞觉一点。   那么,她做的这些,表面上是在伤害俞觉,实际上,却在伤害何秩。   苗菀头皮有些发冷,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何景,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俞觉和何秩面前。   她身上的气焰尽数熄灭了,这让俞觉感到出奇,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   苗菀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下了头颅,顿声道:“俞觉,对不起,今天的事我知道给了你很大伤害,是我的错。”   “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还有阿秩,也是我的不对。”   俞觉讶异地挑了下眉,他和苗菀刚刚聊过之后,本已经断定她不会道歉,可见,何景的效果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苗菀是否出自真心,可能让她这么开口,已然是相当不易。   实际上,他刚刚聊完后,就已经消了火气,苗菀这一番道歉,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但他还是客气道:   “伯母,你有这个心意就好了,我不需要什么补偿的。”   何秩却冷冷看着苗菀:“我让你发誓,以后不再做任何伤害觉觉、让觉觉为难的事。”   苗菀的唇颤抖了一下,她哑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对你们的事情再有干涉,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了不是。”   她低下头,几欲落泪:“你如果不愿,也可以不再见我。”   何景深深看着苗菀的背影,他适时开口:“小秩让你来我这边,阿菀,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要来吗?”   “实验室的生活,可是乏味又寂寞啊。”   苗菀猛地看向他,生怕自己回答得迟了,何景就会拒绝:“我要去,阿景。”   何景推了推镜框:“那好,我也想……重新认识一下你。”   他着重道,这话又让苗菀摇摇欲坠的眸子狠狠颤了一下。   话落,何景走上前,对着何秩怀中的俞觉露出一抹温笑:“小觉?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伯父。”   “抱歉让你用这种方式认识我,阿菀对你的伤害,你虽然不要补偿,但我和小秩都会记得的,我们父子会用以后的时间好好弥补这件事。”   俞觉有些不好意思:“伯父,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没必要有这种负担的。”   何景轻笑着摇摇头:“这不是负担,而是承诺,小觉,我相信小秩的目光不会错的,而我看到你,也有着一层亲近感。”   “或许你和我们何家本就有缘,这种缘分,却差点被两次被切断,我也会懊恼的。”   苗菀低下了头。   何景继续道:“让你对小秩的父母留下这样的印象实属不该,小觉,如果以后你不愿进何家的门,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小秩也会听你的,你们愿意在哪里安家,我都支持。”   俞觉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苗菀在一旁低声道:“这件事上,我己经答应了俞天图,这是他提的条件。”   一阵不短的沉默过后,何景道:“这样是最好的,小觉,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了,让小秩带你回去休息养病,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好。”   经历了苗菀的态度,何景这样简直大大超出了俞觉的期待,他有些受宠若惊,话也蹦不出来了。   何秩见他有些窘迫,胸腔鼓胀了一下,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亲在了俞觉的脸颊上。   刚刚还是轻蹭,现在却直接亲上了,还是在何景的注视下,俞觉顿时遭不住了,他红着脸埋头在了何秩怀里。   何秩抬眼,略带感激地看了何景一眼。   何景清雅一笑,示意他不必在意。   等两人先行回了病房,何景才扫视着一旁的苗菀。   “阿菀,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了解   何秩将俞觉抱回了病房,弯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抓过一旁的薄被盖住了他,又仔细塞好被角。   俞觉一瞬不瞬地看着何秩,反应迟钝了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何秩几乎将他裹成了一颗粽子。   俞觉皱起脸来:“哥哥,我会热的。”   何秩瞥他一眼,淡淡道:“真的热吗?”   俞觉点点头。   何秩并不言语,他伸出手,探到被子里面,一把握住了俞觉的脚腕。   他看着俞觉:“那腿和脚怎么都这么凉?”   俞觉的体温本就偏低,此时脚乃至膝盖以下的部分几乎都被凉气浸透,何秩手心的温度紧贴过来,将他烫得一颤。   他耳根染上一抹红色,轻咬着牙往后缩了缩,何秩用的力道明明不大,却让他分毫都撼动不了。   他感觉到被何秩握着的地方有些麻痒,而这有些折磨人的反应顺着神经,蔓延到他的躯干,让他遮在病号服下的身体尽数泛起一层粉色来。   俞觉抓住了被子,无辜又委屈地看着何秩,可怜兮兮地开口:“哥哥,你先放开我。”   何秩不为所动,平日里诸事都顺着俞觉的心意,这时候却表现出格外的强硬来:“我离开时还没有这么凉,觉觉,想让我放手可以,先告诉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的?”   他加重了些力道,控制在让他没有痛感却无法忽视的程度上,微糙的掌心摩挲着俞觉细腻白皙的肌肤,让他浑身都轻颤着,眼中浮现出一层朦胧莹润的色泽。   何秩见此,眸色突然加深了一些,他知道俞觉的身体一向敏感,可没想到,仅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就让他反应如此剧烈。   如果……   何秩不敢再想下去,对着养病中的俞觉生出这种念头来,他感到有些罪恶。   可这就像是他的本能,俞觉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他对自己的情感认识,也无比清晰,他知道自己想要拥有的,不只是俞觉的爱意,还有他这个人,他的每一分情感,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反应,他都想要自私地占有。   他日思夜想着,该怎样彻彻底底拥有俞觉……   还是俞觉先忍不住了,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摆脱不了何秩的控制,于是稍稍弹起上半身,伸出胳膊主动搂住了何秩的脖颈。   他微微用了些力,让自己靠近何秩,附在他耳边,软声道:“哥哥,是我错了,我想听你们说话,就在门后站着偷听了一会儿,才弄成这样的。”   他放轻了声音,仿佛一缕微风划过:“我都说了,秩哥哥就放过我吧。”   他唇边几乎贴在何秩的耳根处,清浅的呼吸声隔着最单薄的肌肤位置,刺激着何秩的神经。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对何秩来说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可他就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狐狸,将自己的意图嚣张地暴露出来,用眼神明晃晃地述说着引诱。   何秩呼吸一滞,他松了手,却顺着俞觉的力道倾身过去,隔着薄被压在了俞觉身上。   他稍稍撑起身,隔开一些足以忽视的距离,垂眸看向俞觉。   俞觉依旧勾着他的脖颈,扬眉笑意盈盈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眉眼弯起,精致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何秩深沉的目光。   何秩顿时了然,低沉道:“觉觉,从哪里学的这些不得了的东西?”   俞觉抿唇轻笑着,装作不明白何秩的意思:“哪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能比得过秩哥哥这么厉害吗?”   何秩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觉觉认为我很厉害?”   俞觉真诚地点头:“对啊,我还以为秩哥哥拿伯母没办法呢,我一个外人都只能在嘴皮子上占占便宜,你还是她的儿子,能拿她怎么样呢?没想到秩哥哥转眼就解决了。”   何秩眸色深沉:“哪里看出是我解决的?”   俞觉:“诶?秩哥哥那会儿出去,不是给伯父打电话吗?”   何秩笑了一下,承认下来:“觉觉很聪明。”   俞觉摇摇头,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难色:“哥哥,我偷听了你和伯父伯母的话,还假装虚弱出现在你们面前,骗取了伯父的同情心。”   他有些自我怀疑:“哥哥,我是不是有点虚伪?虽然我演技还挺好的,但这样……是不是太狡诈了?”   何秩低笑道:“觉觉真的认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吗?”   “嗯?什么意思,伯父看出来了?”   何秩含笑道:“我父亲看没看出来我不知道,不过觉觉的演技的确还不够炉火纯青,虽然出门那一刻确实把我恍到了,不过,后面还能分出精力像现在这样勾着我,让人不得不疑惑啊。”   俞觉抿起唇:“这还不能是条件反射了?”   何秩眉目的线条都柔化了,他轻声开口:“觉觉真正萎靡的时候,就像一只合起的蚌,怎么碰都没精神给任何反应的,又怎么会这样依赖着我。”   他语气似有惆怅,内容虽是轻快的,可却让俞觉感觉到心口涌起一丝酸胀,他抬起头亲了亲何秩的下巴:“我怎么觉得哥哥都要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啊。”   何秩道:“还不够,我还想更多地了解觉觉。”   俞觉脸颊染上绯红如烟霞般的色泽,他轻轻蹭着何秩,心中虽有羞涩,可却努力表达着最真实的想法,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我也想多了解哥哥。”   何秩揉了揉他的额发,轻笑道:“却之不恭,我只能接受了。觉觉,你可不要害怕啊。”   俞觉不明所以,神色有些茫然。   何秩扯过被他弄乱的被子,重新盖好:“好了,和我母亲斗了法,又站了这么久,再不休息,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俞觉却没有休息的意思,他几乎想时时刻刻黏在何秩身边,可何秩又把他裹了起来。   他有些不高兴,可他也清楚何秩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是过分任性的性格。   他眼睛眨了眨,灵动的眸中没有丝毫睡意,望着坐在一旁的何秩:“秩哥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好。”   俞觉想了想,开口道:“实际上,伯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接受你母亲那种个性吧?”   何秩一顿:“觉觉怎么这样说?”   俞觉歪了歪头,似在回忆:“因为伯父的神态,像是完全都知道啊。”   “我本来以为,哥哥的性格是随伯母,可见到伯父,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哥哥其实是和伯父更像的,你们总是能看透一切,却有超越常人的耐心去静候那个想要的结果,这和伯母的急躁是截然相反的。”   他一丝不苟地分析着,眼中的认真让何秩有些惊叹。   “哥哥,我说的对吗?或许,伯父早就知道伯母的一切底细。”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觉觉很敏锐,你说的没错,今天,是我请求父亲,配合我演了这样一出戏。”   他看着俞觉:“觉觉,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没有那么强大,没有你想得那样厉害,我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这个地步了。”   俞觉笑着摇摇头:“哥哥是觉得我会不满意对伯母的处理方式,不足以弥补绑架的伤害吗?”   何秩垂眸,似是肯定了他的话。   俞觉坐起来:“因为绑架这件事,我确实像跟哥哥说的那样,不喜欢伯母。”   “可我也没有想等价地报复回来,这也很不现实。虽然搞得我身体上有些问题,可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伯母试图想让哥哥和我离心啊,我接受不了。”   “我希望让伯母知道被人诛心的痛苦,而哥哥却恰巧做到了,即使是演戏又怎么样呢,结果都是一样的,伯母已经受到了教训,而且以后也不会干涉到哥哥和我了,我已经很满意了。”   何秩听他这样细致又真挚地解释着自己的真实心理,因为怕他有负担而不断努力着,他心里慢慢变得柔软,倾身,落在他唇角一个轻吻。   俞觉不让他离开,抱住他的腰,定定看着他。   “可是,秩哥哥,你会觉得满意吗?”   何秩一怔。   “我能听出来,也大约能猜到,秩哥哥怨恨的不只是伯母不止一次地插足你的事情吧?哥哥的童年、少年,十几年的时光,明明都是活在伯母的阴影下的。”   俞觉侧过额头,将耳朵贴在何秩的胸口,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哥哥,你难受吗?她带给你这样的亲情体验,却以这样简短仓促的方式了结她带给你的痛苦。”   何秩浑身一颤,他意识到,俞觉说得太谦虚了,他分明不需要努力去了解什么,只要给予旁人几个眼神,便足以了解全部。   他感觉到那长久以来萦绕在身体里的冷气被俞觉一点一点驱散,换上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将占据他心房的冷寂尽数替代为他的模样。   何秩抬起胳膊,将俞觉收入怀中,慢慢收紧了这个怀抱,生怕他离开一般,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他低叹道:“觉觉,只要有你在,那些,便微不足道。”   俞觉微微扬起头,轻轻眨眼,眼里溢着让何秩着迷的光彩,他故作疑惑道:“既然微不足道了,那秩哥哥是不是就不需要有别人来做个好心人,补偿你之前受到的伤害了?”   何秩抚弄着他的后腰,神色微动,声音有些哑了:“觉觉说的好心人,是你自己吗?”   俞觉笑而不语。   何秩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那觉觉,打算怎么来当这个好心人,补偿我呢?”   俞觉望着他,眸光变得柔软,他轻声道:“用我以后的人生,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5 10:47:43~2021-10-16 09: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死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抓紧   病房外,俞天图本打算推门进来,却恰好听到了俞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陡然停下了动作,俞觉的声音很小,他却将刚刚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收回了手,离开了病房。   他来到吸烟区,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   俞天图很少抽烟,一方面没有这个习惯,一方面,俞觉也不喜欢。   但医院的逼仄氛围,让他心情很是压抑,他需要这种方式来释放压力。   吸烟区里烟味浓重,很是刺鼻,却掩盖住了医院原本的消毒水的味道,俞天图猛地吸了两口,又吐出来,心情才舒畅了一些。   俞酥顺着楼层房间找了过来,她伸手挥散面前萦绕的烟雾,蹙眉道:“爸,你怎么待在这里啊?”   俞天图转了个身,背对着她,没说话。   俞酥挑了下眉,她捏着鼻子走近俞天图,仅看到他的侧脸,便已是挂满忧虑,心事重重的表情。   俞酥想了想:“爸,是和何秩母亲谈的不愉快吗?”   俞天图沉默片刻,开口:“相反,那女人态度很好。”   俞酥诧异道:“那爸怎么不高兴啊?”   俞天图吐出一口烟,脸上蒙上一层阴影:“这女人不简单,吃准了我会为小觉考虑,没办法把她逼到绝路上,所以,虽然我提的条件她都答应了,我也觉得憋屈。”   “啊?”俞酥忍不住好奇,犹豫着问道,“……那我能问问,爸都提了什么条件吗?”   “赔偿就不说了,对她来说都不痛不痒。其他的,比如说,让她滚出Y城,不准再与小觉见面;再有下次,我会十倍报复在她和她儿子身上;又比如,如果何秩以后要和小觉结婚,必须住在俞家或者是在俞家附近,她不能接近。”   俞酥:“……啊,我觉得,这已经不错了吧?”   俞天图冷哼了一声:“你没发现我提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小觉会和何秩继续往来,俞家和他们家不得不接触的前提下!”   “如果不是有小觉对何秩的感情,她敢绑架我儿子,我用得着跟她商量这些,浪费这么多口舌,我直接上去把她打到残废不就完了!”   “现在定的这些条件有什么用,这种女人根本没有诚信可言,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算计小觉,搞出多少麻烦事来!”   俞天图还不知道苗菀和他交谈后又去见了俞觉,还和何秩发生冲突,最后被何景带走的事。   因此,他说这些时情绪异常激动,很是愤怒。   俞酥表情有些僵硬,她小心翼翼地劝道:“爸,就算你不信何秩的母亲,也总该对何秩有些认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觉得,以何秩对我哥的感情,肯定也不会容忍的。”   俞天图更生气了:“你还是不明白,这件事的根本问题是什么!”   俞酥思索了下,斟酌道:“难道……爸还是不接受哥和何秩的事吗?”   俞天图把烟碾灭,吐出一口气:“对。你看看小觉因为何秩搞成什么样了,何秩身边如果都是这样心思歹毒的狠角色,这样下去,再过几年,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俞酥:“爸这就有点夸张了吧,你不都安排好了吗,哥以后就算离开俞家也走不了多远啊,爸还是能看着护着的。”   她继续道:“而且啊,我看何秩母亲也就是个例外而已,你看何秩身边的人,林遇、靳森啊,不都很喜欢哥吗?我还听林遇说,何秩父亲肯定也会是喜欢哥的类型。爸没必要过于杞人忧天的。”   俞天图脸色不见好转。   俞酥只能换了种方式,变相劝道:“爸,其实吧,你也不必要想这么长远,哥还这么年轻,以后都说不准的,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不想和何秩相处了呢?那爸现在想这么多,不就只是伤自己身体了吗?”   她这么说,俞天图却突然脸色一沉。   他想到了刚刚在病房外听到的俞觉说的话,心情更差了。   “我看你哥是没这个出息的。”   俞酥也不觉得俞觉会改变心意,她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宽慰和稳住俞天图的心态,可没想到,俞天图也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一时想不到别的说辞,只好问道:“那这样的话,爸打算怎么做呢?”   俞天图将早已熄灭的烟蒂丢进垃圾桶里,拍掉身上残留的烟沫:“算了,我会想想办法,等小觉好了再说。”   他走出吸烟区,在俞酥跟上来时停住了脚步,他偏头看向俞酥,警告:“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别跟小觉说。”   俞酥眨了眨眼,轻笑道:“爸是怕我哥听了不高兴吗?”   俞天图哼了一声,走出去,嘟囔道:“我怕他干什么?”   病房里,何秩正用一块浸了温水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俞觉绯红却干燥的双唇。   他听到俞觉说出那样的话,心情怎么可能平静,一时失了控,按着俞觉拼命汲取他唇齿之间的香甜味道。   俞觉一开始还受得住,抵过初始那段慌乱后,竟是学着何秩的动作主动撩拨他、回应他。   他大约没想到自己这样细微的动作会在这样的情景下翻起对方怎样的波澜,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何秩眼底一片漆黑,按着俞觉后背的手都暴起了青筋,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了更进一步的冲动。   可唇齿间的掠夺却是怎样也克制不了的。   俞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抓着何秩的后背,想要逃离却被何秩一只胳膊便禁锢住了所有中途逃跑的可能性。   等到何秩结束,他眼尾都泛着红,眼睛里蒙了一层泪雾,双唇间所有的蜜液全部被何秩掠夺去了。   他大口喘息着,倒在了何秩怀里,仅是亲吻似乎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何秩见他呼吸不畅,拥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手意犹未尽地抚摸着俞觉的后颈,那里有块细嫩的软肉,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眼下的何秩显然在俞觉眼中化身成了存着坏心思的大尾巴狼,他感觉唇都快被亲破了,不满道:“秩叔叔,你这是趁人之危懂不懂?”   何秩动作一滞,低头望进他含着水汽的眸子里,森森道:“觉觉,你叫我什么?”   俞觉呲了呲牙,勾起眼尾向他挑衅,一字一顿用着最温柔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秩叔叔呀。”   他唇红齿白,眼睛因为那璀璨的神色变得越发.漂亮诱人,何秩的呼吸都要被这人勾去。   他轻叹了一口气,惹得俞觉有些不安和疑惑。   他本就有些怕用叔叔称呼何秩会刺激到他,见他这么平静却明显风雨欲来的表现,更加忐忑了。   俞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仍在何秩的怀中,这样一推反而越发被他的手臂圈紧。   何秩叹息了一声,他将手伸进薄被中,隔着一层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握住了俞觉的腰。   俞觉瞬间绷紧了身体,何秩逼近他,在俞觉以为他又要亲过来时却羽毛一样掠过他的脸颊,附在他的耳根处:“既然觉觉称呼我一句叔叔,那我也要尽到长辈的义务,教一教觉觉。”   俞觉绷直了腰,磕磕绊绊道:“教……教什么啊。”   他按在俞觉的腰窝处,轻轻摩挲着他早就掌握的俞觉最为敏感的位置。   俞觉顿时弹了起来,几乎撞上何秩的下巴,却被何秩稳稳按在怀里。   何秩低声继续:“教教觉觉,不要在坏叔叔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俞觉四处躲着何秩的动作,却怎么也逃不开,他只好抱紧了何秩,抬起脸来主动亲吻他。   他将何秩的下巴、唇角、喉结、脸颊都亲了个遍,皱着脸求饶:“我错了秩哥哥,我不该那么叫你的,秩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哑了嗓子,带着些哭腔,动作间皆是努力又笨拙的讨好。   何秩顿时心软,也担心闹他太过对他身体不好,他抽出手,用被子裹住他,又把他抱到怀里,下巴抵着他额间的碎发:“好了,不闹你了。”   俞觉贴在他怀里,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再开口时,他依旧带着些鼻音,疑惑道:“哥哥真的不喜欢我那么叫你啊?”   何秩轻笑了一下,在他柔软的发间蹭了蹭:“或许……以后可以试试。”   “嗯?”俞觉更糊涂了。   不过他刚醒过来,就前后折腾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何秩的怀抱又很温暖舒服,他慢慢就有了些困意。   两人安静下来,何秩抚弄着他的后颈,沉默片刻,轻声道:“觉觉,这次让你受伤,是我的不对。”   俞觉的反应有些迟钝,声音也变得舒缓:“啊……哥哥不要再自责了,这不是哥哥的问题。”   何秩复杂地笑了一下:“觉觉,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放手。”   俞觉慢慢回应:“那哥哥就不要放手呀。”   何秩勾唇:“好,觉觉说了,那我就会一直握紧觉觉的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只是以后,我不能再让觉觉受伤了。”   他身体有些颤抖:“觉觉,我很害怕,你知道吗,在那个木屋里,你看向我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你会抛弃我。”   “你刚刚醒过来时,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害怕看到你用陌生厌恶的表情看我。”   “可是,觉觉,你总是能超出我的预料,我很庆幸,你能喜欢我。”   “觉觉。”   “我爱你。”   俞觉的呼吸声很浅,病房里早已只留下何秩一个人的声音。   他静静地述说着,低头看时,撞进眼底的,便是俞觉乖巧含笑的睡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今天还有一更 第62章 重锤   何秩将俞觉放到床上,轻轻吻了他一下后,才发现俞觉的双唇有些干燥。   他取了热毛巾,动作轻缓地擦拭他的唇角,俞觉的唇慢慢被水分滋润成艳丽润泽的模样。   弄好后,何秩又浸洗了一遍毛巾,将他的手臂从被子下面拿出来,仔细地帮他擦拭着手腕和掌心。   俞天图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他张了张口,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何秩和他年轻时很像,当然不是个性,而是处境。   他也是早早就接手家族企业,一个人挑起沉重的担子,忙得几乎脱不开身、站不住脚。   他是个急性子,那段时间压力很大,经常感到烦躁,总是在公司里暴跳如雷、大发脾气,常常弄得公司的人一整天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可只要妻子在身边,他身上所有的暴戾和焦躁都会消失无踪,他感到平静和安稳,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他的妻子是个医生,比他还忙还累,可她似乎有着天生的温婉和平和,能够轻易安抚一切负面的情绪。   他回家晚了,妻子已经睡下了,却还为他开着灯,他便喜欢坐在她身边,一边揉捏着她的手,一边贪婪着注视着妻子的睡颜,似乎所有的疲惫都会在这样的宁静中消散不见。   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俞天图回过神来,顿时心情有些复杂,他竟从这样的画面中联想到了自己不愿意主动回忆的过去。   他鼻头有些酸涩,他的大半幸福,已经随着妻子的离开而逝去。   而他仅剩的幸福支柱,他的儿子,和眼前这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似乎正在迎来,又或许已经拥有着属于他们的幸福。   俞天图犹豫了,他开始犹豫起自己该不该因为以后的不确定而剥夺他们眼下的幸福。   ……   他狠下心甩掉脑海中涌出的心软的念头,拎过椅子坐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小觉什么时候睡下的?”   何秩动作一顿,并未因此停止,继续擦拭起来,他轻声道:“刚睡下不到十分钟。”   俞天图看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我来吧。”   何秩并没有答应他,而是温和有礼地拒绝道:“伯父舟车劳顿,又忙了这么久,还是歇一会儿吧,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俞天图也料到何秩不会让他接手,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抬眼看向俞觉。   他的气色显然比之前好了很多,唇色肤色都是润泽的,睡颜也安稳了起来,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些不易发觉的笑容。   显然,何秩将他照顾得很好。   俞天图心里那把重锤更摇摆了。   何秩终于弄好了,他将俞觉的胳膊放回被子下面盖好,转头低声问道:“伯父是来看觉觉的,还是来找我的?”   “……都有。”俞天图收回目光,“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好。”   两人一起出了病房,俞天图疑惑道:“你母亲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何秩:“她被我父亲带走了。”   “你父亲?”俞天图先是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而后了然地哦了一声,“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何景何教授吧?”   “是的。”   “是你让他来的,还是?”   何秩坦言,将事情经过如实给俞天图复述了一遍。   俞天图听完,沉默了半晌。   “没想到你对你母亲事能狠下心来的啊?”俞天图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道。   若说他听完何秩的描述后的心情,那便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解气!   苗菀绑架和强制俞觉这件事发生后,其实物理上的伤害就已经变成了表象,更多的,是心理战。   苗菀也不知道是本就心狠手辣不近人情,还是吃准了他这边更有人情味,做出的事无一不让他膈应到极点。   他还想着怎么能报复回去让这女人也吃点同样的苦头呢,没想到何秩就已经替他做到了。   这种事显然何秩来做更有效率和效果,因为他们是母子,何秩了解苗菀的弱点,更能快速找对扣住她命门的方法。   然而,这种事做出来,何秩和苗菀这对母子的关系就算不破裂,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俞天图心情更微妙了。   何秩并没有回应他那句话,俞天图也觉得多说无益,他反正是心理舒服了,再作评判也没什么意思。   因此,他放弃了继续追究这件事的念头,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我也算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能被你母亲弄出国了,不过,何秩啊,这中间这么长时间,我不信你没机会回来,但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你。”   “听俞庭说,你再跟小觉见面,就是前几个月他在学校低血糖被你送进医院那次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回国接手景耀后,才顺道来见小觉?虽然现在看你好像很重视他,可按你这些年的行为,可一点没看出你有把小觉放在心上来啊?”   何秩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跟俞觉以外的人说出有关两人重生以及俞觉穿到那个平行世界的事情。   除非俞觉自己愿意说了,到时也应该由俞觉自己来向他的亲人说。   他变相道:“伯父,实际上,我己经说过了,我在出国后一个月内就回国来见过觉觉一次。”   “不过……”   “不过什么?”   何秩平淡地看着他,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俞天图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察觉不到,即使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他是俞觉的亲人啊,与俞觉相处的时间是他和俞觉之间的百倍、甚至千倍不止。   何秩不想承认,可他确实如此,他很嫉妒俞天图能够看到、接触到、与俞觉共同生活十几年。   而他和俞觉,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时间连数都不用数,总归就是少得可怜。   “伯父难道没有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吗,那时候的俞觉,真的是现在的俞觉吗?”   俞天图绷紧了脸,肃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秩不想说破,他也不想俞天图这么轻松,因为这件事上,他还责怪着对方。   俞觉明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在那个不知名的世界中承受苦难,俞天图却理所当然地将鸠占鹊巢的那个人当作俞觉,给予他原本属于俞觉的一切。   不仅如此,俞觉还被他打过两次……   “伯父,当时觉觉还没有自己的手机,我出国后向俞家打了几次电话,却都被人中途挂断了。”   “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俞天图撇眉,坦荡承认下来:“知道,因为,电话就是我挂的。”   何秩呼吸一变,又很快收敛起了情绪的波动,他沉声继续:“小觉大病,是因为我吗?”   俞天图皱了下眉,他显然是不愿意回想这件事的,有些烦躁道:“起因是你,不过也只是哭闹着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而已。”   “他病倒,是我抽了他那两鞭之后,情绪一激动,直接晕过去了。”   何秩脸色冷得吓人,心口上像是被人再次重重划了一刀,痛苦和折磨再一次涌上来。   他沉默片刻,道:“伯父一直都觉得,他大病一场后,结果就是性情大变吧?现在觉觉这样,你也觉得,是恢复正常,对吧?”   俞天图脸色不佳地看着他,他微妙地意识到了何秩话中有意,那意,估计还是他一直逃避的什么东西。   “对……”   “一个人即使失忆了,忘记原本的自己了,他的本性真的会跟着改变吗?伯父,你认为,那个所谓性情大变的人,真的会是小觉吗?”   俞天图往后退了一步,他眼底有些不可置信,可他脑海中不住地回想起过往,那个劣根性融进骨子里的人与年少的、以及现在的俞觉。   他知道,何秩说的没错。   这不可能是一个人。   何秩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这样的意识,但他自己,却是在见到那个人时,就发现了。   同样一副面貌,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可那样的神态,那样肮脏浑浊的眸色,绝不可能属于他的觉觉。   这样想来,即使当时的他还没有消化干净那个事实,可他心里似乎从那时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毁掉这个人,迎回他的觉觉。   俞天图还沉浸在何秩带给他的冲击中,何秩却被远处拐角处飞快划过而后离开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个人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还带着棒球帽,又仅仅是短暂的逗留了一秒,很难注意得到。   可何秩却觉得无比熟悉,他忍不住蹙了下眉,正在思索中,靳森匆匆忙忙跑过来。   他开口:“何董,我们的人跟踪到这里,就没有进来,说是,林齐进了这家医院。”   “你说谁?林齐?”俞天图开口。   靳森向他颔首示意:“是的,俞先生。”   何秩观他神情,不动声色道:“伯父认识他?”   俞天图怒道:“怎么不认识?他光天化日下欺负了我儿子,还想着道个歉就能过去?我都快把他家搞破产了,他怎么还有心情来医院?是他家里有人气到住院了?”   他停顿了一下,阴森森地继续:“别说是冲着我儿子来的?那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证据   靳森看了何秩一眼,在得到他的肯定后,向俞天图开口:“俞先生,林齐应该就是冲着俞少来的。”   俞天图微顿,而后皱眉,不悦道:“既然你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不怕他伤了小觉?何秩,你存的什么心思?”   “伯父放心,他是接近不了觉觉的。”   何秩深深注视着他,让俞天图心里生出一丝古怪。   “伯父或许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   俞天图:“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秩朝靳森示意,靳森上前一步,开口:“从林齐向俞少找麻烦那时候起,何董一直派人跟踪调查林齐的动向,据反馈,这段时间,林齐一直在搜集俞少并非俞先生亲生儿子的证据。”   俞天图惊愕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   俞觉病房前,这一层入住的病人很少,平常就较为安静,一时间走廊中无人走动。   林齐藏在隐蔽的角落里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他朝着俞觉的病房直奔过去。   手刚要碰上病房门上的把手,他却突然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人从身后扣住了肩膀。   原本激动而忐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林齐被带到了俞天图和何秩面前。   一长一少两个一挥手便能让Y城颤两颤的人坐在同一片空旷的休息间中,气势融在一起,给人的压迫感翻了不止一倍。   俞天图率先开口:“林齐,你们林家的事忙得过来了?你还有脸来找小觉?这么偷偷摸摸地是想干什么?”   林齐闻言,顿时恨恨地瞪了俞天图一眼。   俞家这种体量,对他们出手,连小动作都不需要耍,也不屑于跟你周旋,就把要针对你的意图摆在明面上,偏偏你还毫无抵抗之力。   俞天图也没有对林家赶尽杀绝,他维持着一个度,让林家摇摇欲坠,又怎么也倒不下去,这样搞人的心态,整个林家整日整夜提心吊胆,人心惶惶,林齐更是心力憔悴。   林齐根本没学过怎么治理公司,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生怕一夜醒来就成了穷光蛋。   他还被家里人天天臭骂,心态几近崩溃。   他清楚这一切都来源于他那天对俞觉的暴力举动,这是俞天图对他的警告和报复。   林齐很焦虑,林家一旦破产,他与俞觉的差距就更大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那时候,他怕是连见他一面都困难,更别想对方给他一个眼神了。   可是,如果他让俞天图相信,俞觉不是他的儿子,现在的俞觉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他还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当他的庇护所吗?   他再耍些手段,让俞天图厌弃俞觉,让俞觉被扫地出门,被剥夺所有的身份。   到那时候,俞觉会落到远不如他的处境中。   林齐阴暗地想着,以俞觉的本事,他离开俞家,定然是活不下去的,到那时候,他便可以以施舍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拯救他,到那时候,俞觉便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想要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想要让他摆出什么神色他就不得不摆出什么神色。   想到这里,林齐收敛起了厌恨的表情,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掏出里面的一沓资料。   “俞叔,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让您看一下,相信俞叔会感兴趣的。”   俞天图表情一冷,他看着那沓资料,表情凝固了下来。   “拿过来。”   林齐恭敬地走上去将资料递给了俞天图。   何秩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任何意见都没有发表。   他扫视过俞天图手中翻开的资料,脸色沉了下去。   虽然早就从靳森的汇报中有了预估,但他还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涌现出了怒意。   那是大量的偷拍照片。   从俞觉表示要与林齐绝交时,林齐就一直没再有机会和俞觉接触,所以,他无法获取像亲子鉴定这样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但他却有无数俞觉的照片。   九成以上都是那个真正的冒牌货的,因为他相处最多的,便是那个人。   不仅是日常的旅游、饭局、打游戏的视角拍照,甚至还有那个人光着身子和女人搂抱亲密的照片。   这不是俞觉,何秩也不会有什么波动,让他惊怒的是,林齐也拿出来了许多俞觉初中阶段的照片。   他知道,林齐和俞觉在初中曾有段时间是同学。   林齐从那时候就开始偷拍俞觉,他的那些龌龊心思不知道藏了多久,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窥视着他的觉觉,做.爱还要找和觉觉相像的,何秩恨不得直接上去撕了对方。   听靳森汇报,他今天拿的只是冰山一角,在他的卧室里,铺满了俞觉的照片。   因为何秩和靳森提前跟他说了情况,俞天图心里多少有点底的,只不过突然再看到之前那个堕落无可救药的俞觉,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理不适。   他心情有点复杂。这样一看,就像何秩说的,这前后两个阶段,不,该说是三个阶段的俞觉,是完全不像的。   他怎么也不能把中间那几年的这个人重合到现在的俞觉身上。   俞天图边翻看边想着,旁边突然阴沉下来的气息扰乱了他的思绪,他一偏头,正撞上脸色阴郁眼神几欲杀人的何秩的目光。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俞天图略感诧异,按理说,何秩应该比他要更清楚情况的,怎么一副接受不良的表情?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按顺序翻完了,抬头问:“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说什么?”   林齐道:“俞叔,你可以翻到第一张。”   “嗯。”   “那是我在今年三月份拍的俞觉,他身上穿的外套是新买的,第一次穿出来,你如果注意到,应该能明白我没有说谎。如果俞叔不记得,俞家其他人也应该有人可以作证。”   俞天图摆摆手,不耐道:“我知道。是那时候的。”   林齐继续:“这张照片照得应该很清楚,俞觉右耳上有两个耳洞,左耳上有一个耳洞。”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给俞天图强调,又像是给自己重复:“这是去年年底我带他去打的。”   俞天图啧了一声:“那你可真会带人啊。”   “他的耳洞打得很好,从今年开始到照片里三月份的时候,都是一直在佩戴各种耳钉的。”   “而不过过了两个月,我见他时,他的耳洞就没了,俞叔现在也可以直接去看,他耳朵上连一点打耳洞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即使是耳洞张死,也不可能不到半年就做到这种程度。”   “这个俞觉,他根本就是从来没有打过耳洞。”   俞天图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现在的小觉,和三月的不是一个人呗?”   “俞叔,我知道你年龄大了,接受程度较低,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听到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否认,可是,即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一个人。”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   林齐一喜:“所以,眼下这个俞觉,根本就不是俞叔的孩子,他欺骗了你,他就是个冒牌货而已。”   俞天图却摇头,他承认的只有这前后两个不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因为他早就存有疑惑,俞庭、何秩又先后用委婉或直白的方式提醒了他,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可让他承认眼下的俞觉不是他儿子,这是绝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中间那几年的俞觉,才更像是替代了俞觉,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俞天图将照片放到一边:“你这些,也证明不了这一点啊,顶多只能说之前的和现在的,不是一个人而已。”   林齐见他没有被他的论断绕进去,心已经凉了大半。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他也大约能猜到,现在的俞觉,只是遗失多年后回归而已,并非是替代原本的俞觉。   他就是俞觉,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永远不会对他有半分憧憬、不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的俞觉。   而那个被他拉入淤泥的,才是俞觉的替代品。   是他一直蒙蔽着自己的双眼,侥幸地觉得那是他经由他改造后的作品。   而眼下,他也存着这样的侥幸,绞尽办法去试探这微弱的可能性,他想将俞觉真正拉下来,拉到他身边。   可显然,眼前的都是聪明人。   他不死心:“俞叔……你不觉得可疑吗,这么一个和俞觉长相相同的人突然出现,真正的俞觉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不害怕、不担心吗?”   俞天图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突然染上了些许懊恨。   是啊,那时候,小觉去了哪里,这四五年,他生活怎么样,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都没有和他交流。   俞天图有些心痛,他感觉自己这个父亲做得有些失职。   这时候,俞庭走了进来,他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将手中单薄的纸张放到桌面上,淡声道:“林少爷不必费这些心思来离间我的家庭关系了,一纸鉴定便能说清的事情,为何要费这么多口舌?”   俞天图拿过俞庭丢过来的纸,封面几个字显示了它的内容:亲子鉴定。   林齐离得很近,看到这个文件,脸上顿时落满了绝望。   俞天图翻开了鉴定书,结果不言而喻,正和他们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一致,俞觉就是俞天图的儿子。   不过,让俞天图注意的却是另一点,鉴定时间。   还有林齐在场,俞天图在心里压下这件事,将鉴定书举到他面前,开口:“林齐,你还想说什么吗?”   林齐被那白纸黑字晃到了眼睛,他恍惚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卑微:   “俞叔,我求你,让我见俞觉一面,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发烧   林齐这话一说,俞天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突然冷到冰点的气氛给冻得打了个哆嗦。   不用看,他就知道这股冷气压来自何秩。很明显,林齐的话让对方的心情很不妙。   俞天图虽然也觉得林齐现在能说出这话来实在是不要脸皮,但也不至于像何秩这么大的反应吧?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戳到了对方。   “林齐,我儿子已经跟你绝交了,你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不!那只是俞觉一时生气,说的气话,我跟他根本就没有绝交。”   林齐激动地继续:“俞叔,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上次是我不对,我没控制住脾气,叔怎么打我惩罚我都好,我只求俞叔让我见见俞觉。”   俞天图冷嗤了一声:“隔了这么久再来后悔、再来道歉,林齐,你不觉得自己意图太明显了吗?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会拉下这个面子来?你这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你也没必要道歉,我更不会打你骂你,毕竟林家最近遭受的一切,已经帮你把这笔账还了。”   林齐浑身僵住,俞天图这番话,表面听上去似乎大气宽容,不再计较他的过错,可实际上,却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俞天图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说什么做什么在对方眼里都微不足道。   他将手背在身后,慢慢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将手心掐破了,才忍下这股怒火。   “可是,俞叔,你也应该尊重俞觉的意见不是,你不能不过问他的想法就替他做决定,如果他愿意见我、想见我怎么办?你这样做,俞觉肯定会生气的。”   俞天图望着他,眼底露出一抹困惑:“你就这么想见我儿子?”   “是。”   “为什么?你见他要做什么?你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你之前找他不也就是吃喝玩乐,泡吧泡美女,有点正事做吗?不会是看我儿子不跟你玩了,又想带坏他吧?”   林齐再次捏紧了掌心:“我只是想……看看他,什么也不会做。”   俞天图沉默了下来,他感觉到旁边的何秩从林齐说出这个请求后就一直维持着那股不容忽视的低气压。   林齐执着的模样,让他突然有了些觉悟,似乎明白过来何秩因何有这副表现。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先去过问小觉的态度,不过……他也大概率会拒绝就是了。”   林齐见有希望,立即放低了态度,回道:“没关系,只要俞叔能让俞觉知道我想见他就好。”   俞天图沉默了会儿,侧目询问何秩:“我记得小觉睡下了吧?何秩,是你过去看看,还是我去?”   何秩站起身:“我去。”   他不冷不淡地瞥了林齐一眼,林齐读懂了他眼中的敌意,被他身上的威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依旧强撑着,即使何秩掠过他身边,那几乎能将人的肉.躯消磨干净的气势让他惊惧到出了半身冷汗,他也没有将畏惧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何秩才是他最需要警惕和对抗的人,他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他继续恳求俞天图:“俞叔,我可以在病房外面等着吗?”   俞天图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信任,他道:“你身上是不是带什么违禁物品了?是不是想出其不意伤害小觉。”   林齐张开双臂:“我没有,俞叔可以让人过来搜身,我身上除了那个包和手机,什么东西都没带。”   俞天图不跟他客气,林齐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要顺势而为,让人检查了一遍,的确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俞天图又扫过那沓照片资料,对林齐下了个定义。   这是个变态。   虽然他看何秩也不是特别顺眼,但相比于这个败类,那是好出十万八千里了。   不,这两人并列来比较,都是对何秩这种人的侮辱。   俞天图心里嫌弃,站起身,慈悲道:“走吧。”   他们来到病房前,何秩已经进去了。   透过细长的玻璃,里面正在发生的情景被蒙上一层朦胧的阴影后,传递到他们的视野中。   何秩几乎遮住了床上的风景,宽阔的后背优雅地向前倾起一个弧度。   俞觉睡颜安宁,轻薄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等候着主人降临的瓷娃娃,让人远远看着,便屏住了呼吸,不忍打碎这样的宁静。   何秩看着这一幕,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想,他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扰了俞觉的睡眠。   他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他撤回身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要抽回手,俞觉便悄无声息地从被子下探出手来,用两只温软的掌心包裹住了何秩的手。   他将何秩的手拉进柔软的棉被中,自己往这边挪了挪身子,侧过来,将何秩的手臂抱在胸前。   何秩抬眼看他时,他已然睁开了眼睛,带着些绵软的睡意,眼睛半眯着,轻轻启唇:“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何秩心里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与眼前的俞觉一般绵软的柔意,他指尖微动,刮蹭着俞觉的掌心,温声道:“怎么醒了?”   俞觉垂着眸,半晌才道:“被窝里好冷,好想和哥哥一起睡啊。”   何秩先是被他这句话扰乱了思绪,呼吸重了一瞬,而后又感知到一丝异常。   这种天气,盖着被子,还会感觉到冷,实在不是人体正常的反应,他忍不住皱眉,用另一只手触碰了下俞觉的额头。   是有些烫的温度。   何秩脸色微变:“觉觉,你发烧了。”   俞觉反应迟钝,迷蒙地回复:“嗯?发烧了吗?可我好冷啊。”   何秩一手裹好被子,“你等我一下,我叫医生过来。”   他起身,俞觉却微微用力,抱紧了他的胳膊,他浑身没有气力,这样的动作竟是让自己整个人都被何秩带了起来。   他囫囵地拒绝:“我不要你走,就在这里叫医生过来好了。”   何秩伸手按了呼叫铃,低下身来,轻轻拍了拍俞觉的脸颊:“觉觉,乖,我过去叫医生,会快一点。”   俞觉依旧抱着他,几乎坐了起来,他仰头,任性道:“那哥哥亲亲我好不好。”   何秩仿佛浸泡在温泉中,池边弥漫起的水雾将美好的一切包裹得如此不真实,胸腔里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坐在床边,用被子整个裹住俞觉,然后隔着薄被抱住他,低头将难以抒发的情感烙印在了俞觉的唇上。   俞觉眼睛弯起来,似乎满意至极,他稍稍伸出了点舌尖,在何秩的唇峰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他像是一只修成人形的狐狸,似乎一举一动都要把人的心魄勾出来。   何秩却保持住了理性,他抵住俞觉的额头:“好了,觉觉,我去叫医生,你乖乖躺好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俞觉下巴撑在何秩的肩膀上,他朝病房门口扫了一眼,隔着玻璃,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门口停滞不去。   “哥哥,外面是有人吗?”   何秩一顿,他本不打算将林齐的要求说出来,一方面,他不想让俞觉在病中被扰了清净,不想让他因为林齐那龌蹉的心思和举动而心烦,另一方面,他有私心。   可俞觉毕竟享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力,他也有权自己作出决定。   “是林齐,他想要见你一面。”   俞觉一怔,瞬间冷了脸。   他记起了大病穿越前的事,自然也想起了那短暂的和林齐的交情。   他小时候也见过林齐,但真正有接触是在初一。   俞觉起初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林齐长相较为出众,衣着相貌也干净整洁,总而言之一眼看上去还是人模人样的。   林齐又主动对他示好,在起初那一个月里,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但也只有那一个月,俞觉很快就和他翻了脸。   初中阶段的学生刚刚步入青春期,是荷尔蒙萌发和肆意生长的年纪。   林齐突然拿了一本字典,鬼鬼祟祟把他叫过去,指着字典上的某个词汇让他看,然后又指着一个女生的裙子,自顾自拍着桌子笑起来,不断地问他懂不懂。   俞觉不明白他笑什么,他看着林齐,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这个人没有丝毫边界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冒犯,和他待在一起,俞觉感觉自己也会染上同样的气息。   他有些想吐,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拉下脸转过头,林齐却以为他是羞耻,戳着他的后背憋笑不停。   直到有一天,林齐突然问他,有没有偷看过俞酥。   那时候俞觉还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俞酥就在前面和玩得好的女同学互换发夹戴着玩,他们两个走在后面。   俞觉听到这话,顿时停住脚步,他气得浑身都打哆嗦,直接拽过书包砸在了林齐身上。   俞酥和同学被这巨响吓得一抖,转头来看时,俞觉已经把林齐撞倒在地,压在他身上拼了命打他,眼睛猩红。   林齐没有还手,俞觉只当他是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他手下毫不留情,把林齐打得几乎破了相,才被跑过来的老师拉开。   林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站不稳,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他看着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的俞觉,语气让俞觉无法理解:   “对不起啊,阿觉,你打都打了,就别生我气了。”   俞觉冷眼看着他,却再也没让他如愿,不久后,俞觉就和俞酥一起转了学。   俞觉想起这些时,心情还是如当初一样,很不妙,他感觉有点头疼,趴在何秩肩膀上:“哥哥,我不想见他,你能帮我把他赶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坚信   “好。”何秩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走出病房。   病房门口,只有俞天图和俞庭站在那里。   何秩:“林齐呢?”   俞天图哼了一声:“在这看你俩卿卿我我,受不了刺激,说了句不打算见小觉后,就自己跑了。”   何秩表情不变,对林齐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波动,语气有些沉重地开口:“觉觉发烧了,我去叫医生。”   他放下这句话,没有等两人回复,直接走向诊室。   俞天图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他眼底蓦然布满了惊恐,慌乱地开口:“俞庭,小觉发烧了,他怎么又发烧了,怎么办?”   俞庭上前扶住他:“爸,你别担心,只是发烧,而且小觉就在医院,医生会保证他的健康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俞庭,你都忘了吗,小觉那次被我打之后生病,中途就是一直在发烧啊。”   “我本来以为,他是烧坏了脑子,才性情大变,成那副模样的。”   俞天图呼吸有些困难:“但是现在……俞庭,小觉会再次离开我们吗?”   俞庭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样,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别急,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的。”   他扶着俞天图进了病房,俞觉正平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微红,平静地望着天花板。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模样,既像一缕抓也抓不住的微风,又如一盏易碎的瓷器。   俞天图瞬间就慌了神,他快步走到床前,急声道:“小觉,你没事吧?怎么发烧了啊?精神状态还好吗?有没有感觉到头晕?还有自我意识吗?”   俞庭:“……”   俞觉:“……”   俞觉转过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爸,我没事的,只是哥……何秩发现我有点发烧,我都没有感觉,可能只是一点小烧,是他表情太严肃了吗?你们不要跟着他小题大做嘛。”   俞天图表情依旧不轻松:“你这还在养病,有一点发烧也要重视,怎么能说是小题大做呢?”   俞庭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淡声道:“温度是有点偏高。”   他一边拿出体温计,一边道:“小觉,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俞觉接下俞庭递过来的体温计,开口:“感觉身上有点冷。”   这时,病房门又被打开了,何秩和林遇进来,林遇上前,在几人紧张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给俞觉做了一遍检查。   “嗯,是那个c药的后继反应,接下来几天会不时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俞天图:“那怎么办?吃退烧药、打退烧针管用吗?”   林遇摇摇头:“他这并不是真发烧,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自动恢复的,不过也是我误判了他的身体状况,他的自身抵抗机制要比平常人差一点,我一会儿再开副药继续让他挂着吧。”   林遇继续道:“除了那个药的影响,还有低血糖,我之前就说过了,他的身体素质,再犯一次都有性命危险,你们可倒好,直接让人晕过去了,现在能这么快醒过来,你们都该庆幸。”   何秩三人纷纷都沉默下来,俞天图身上的气压低得更甚。   俞觉见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自责,放松了语气:“林医生,你再这样说下去,我怕他们以后,都把我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瓷娃娃对待了,我是不是以后可以一直平躺在床上过混吃等喝的日子了?”   林遇笑了一下:“那估计不行,等你病好得差不多了,你得规律饮食,还要加强运动,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抵抗力好了才怪。”   “我看何秩体能就不错啊,俞小少爷可以多多向他请教,让他教教你,带着你多锻炼。”   俞觉一副受教了的模样,乖巧道:“我记住了。”   他偏过头,弯眸望着何秩:“哥哥愿不愿意教我啊?”   何秩眼中不由自主地溢出笑来:“当然。”   俞觉又看向俞天图:“那爸觉得怎么样啊,同不同意我跟何秩一起锻炼身体啊?”   俞天图错开视线,语气干巴巴地:“既然医生都说了,那就要谨遵医嘱。”   “听说男性22岁还能再长高呢,我多运动,是不是过段时间还能比哥长得都高啊?”   俞庭不禁柔了目光。   俞天图轻哼道:“先超过我再说吧。”   林遇啧啧称奇:“行,我先去配药了,你们也别一直聊了,乱糟糟的打扰病人休息。”   俞觉又挂上了药瓶,这药似乎有些助眠效果,俞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俞天图看着他的睡颜,心底压抑的恐慌又升了上来。   他低声开口,将俞觉那次病中发烧的事跟何秩说了一遍。   最后,他沉重道:“何秩,我不知道你用了哪些方法,但现实就是,你似乎比我和俞庭都要清楚俞觉的状况。”   他望着俞觉,神色惶然苍茫:“你说,如果小觉醒来后,又变成那个人怎么办?”   何秩默了一瞬,语气淡淡,却似乎含着俞天图不能明白的坚定:“觉觉不会再次离开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微妙,根本没法掌控。”   何秩却并没有如他一般的犹豫:“可以掌控,因为,那个曾经替代觉觉的人,已经死了。”   俞天图一怔,而后露出惊疑来:“什么意思?你难道……在那时候,杀了和小觉长得一样的人?”   何秩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吓人:“我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人,不过,伯父可以这样认为,那个可能替代觉觉的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俞天图眯起眼睛,实际上,他还是没有怎么将这不同时期的俞觉很好地割裂开来,这实在是难以理解,也匪夷所思。   但何秩的冷静却仿佛透露着,他从始至终都认清了这一切。   他是完完全全将他们看作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   俞天图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他拉着俞庭,匆忙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何秩和沉睡的俞觉,何秩慢慢扣住俞觉的手,形成十指交握的姿态。   他的语气似乎有了与刚刚那抹坚定截然相反的不安:“觉觉,你答应我了,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   俞天图回到休息室时,那张鉴定书还摆放在桌子上。   他一把抓起,又确认了一遍,才将鉴定书拍到俞庭面前:“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鉴定时间怎么是三个多月前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偷偷给我和小觉做了亲子鉴定?”   俞庭看着他,坦白道:“爸难道忘记了吗?小觉向你表示过,他怀疑自己不是你的儿子,但你只觉得他在发疯闹脾气,把他打了一顿,打能改变他的想法吗?打只能让他向你闭嘴。”   “那之后,他就来求助了我。”   俞天图抓了抓脑袋:“哎,我也是太生气了,我养大的孩子,突然大逆不道地不承认亲子关系,我怎么受得了这个,我之前还警告过他……”   俞庭静静看着他。   俞天图泄气道:“诶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管不顾就打他的,以后不论怎么样,我都平心静气地听他说完解释清楚,再决定打不打他好了吧。”   俞庭皱了下眉,他发现俞天图依旧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开口:“爸,实际上,我这里还有一份亲子鉴定,是小觉20岁的时候,我悄悄从你和他身上取了样本,做的鉴定,你要不要看?”   “?”俞天图不解,“你那时候做这干什……”   他止住了话锋,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开口:“拿过来看看吧。”   俞庭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被折叠起来的鉴定书,鉴定书的折痕有些深,纸张已经透出年代感来,开始有些破损的痕迹。   他打开鉴定书,铺平,递给俞天图。   两纸鉴定书的鉴定对象都是同样的人物,俞觉和俞天图。   可结果,却截然相反。   这份三年前的鉴定书,白纸黑字地将俞天图心里那份不确信彻底压垮压碎,让结论再也无可辩驳。   俞天图拿着纸的手有些发抖:“怎么会,真的不是小觉……俞庭,原来你那时候就知道了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俞庭:“我的反应也并不及时,只是突然有一天,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便去求证了一番,没想到……这个结果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起初以为,小觉可能一开始就抱错了?他原本就不是爸的儿子?不过,我否认了这个结果,而开始怀疑是不是某个节点开始,这个人偷了小觉的身份。”   “那个节点很好确定,可却查不出丝毫马脚,只是有一点在监控里显示了,他从房间出来时,身上的衣服是从来没见过的,额头上带着血。”   “小觉……像是凭空被替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担心爸会垮掉。”俞庭呼出一口气,“小觉那时候在生病,一直躺在房间里,监控也拍着房间外面,我也私下让警察去查过,他们甚至以为我得了什么癔症。”   “我们的小觉凭空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我要怎么跟爸说,母亲逝去后,你的精神支柱就只有小觉,如果我说了,爸能接受得了吗?”   “那个人虽然不是小觉,总是让人看不顺眼,惹爸生气,可他还有一分作用,他只要存在在那里,就能不让爸垮掉,这就足够了。”   “所以,那之后,爸再打他骂他,我都没有制止过。”   俞庭语气变得沉重和自弃:“或许我比爸还糊涂,哪怕是这白字黑字无法驳斥的内容,我都不敢相信,我一直都觉得这是假的,我一个医生……甚至自我暗示中否认了这个事实,直到……何秩提醒我。”   “他虽然比我小,却比我更清醒。”   俞天图消化了这个事实,脸上露出颓然。   俞庭沉默了半晌,继续道:“可是,爸,小觉已经回来了,我不能再继续旁观了。”   “或许爸还没有意识到,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俞庭加重了语气,“那次你用鞭子打他,不仅是把他打得病倒了,还让他,彻彻底底离开了我们将近五年。”   “你再打他,不怕他再次离开我们吗?”   俞天图瞪大了眼睛,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今天已经基本理清了一切,只是,他不敢面对,曾经因为自己和众多因素而导致俞觉离开的事实。   可俞庭却用冷酷的语言彻底击穿了他借以逃避的防护罩,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他,因为自己的暴力,让俞觉差一点就消失了。   俞天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冲动,痛恨他这双挥鞭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恭喜   俞觉回来的这大半年,也算是多灾多难了,最开始一脸懵地被俞天图打了两鞭躺了一周,紧接着又因为棍伤进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这次入院,又是养了大半个月。   他哪怕是个铁人,都有些受不住了,更何况,他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太好。   这次在医院养病,他显然要疲惫很多,往往大半天都是沉睡中。   何秩有些担心,反复向林遇确定情况,林遇也很重视,做了一次专家会诊,才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温初来看他时,俞觉正侧身躺在床上睡觉,搭在被子上的手暴露在温初的视野中。   他手指纤长,是很漂亮的一双手。   手背却因为扎了多次针的缘故,已经有些青肿,在他白皙的肤色衬托下,更显得狰狞。   温初娇俏的脸上露出些难以压制的自责和痛苦,她收紧了掌心,望着俞觉手背上的青色,良久,她小声道:“对不起,俞学长,是我连累了你。”   “……还有,谢谢学长,学长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男生了。”   “学长一定会幸福的,我会一直为学长祝福和祈愿。”   她轻声说着,语气里皆是别样的认真和诚挚。   俞觉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转头,静静望着眼前无形的空气,开口道:“祝福我收下了,不过上一句,学妹还是收回吧。”   温初一惊,脸上飞快地露出喜色来:“学长,你醒了!”   “诶?上一句……是说?”   俞觉情绪很淡:“我不醒,恐怕一些倒霉事不知不觉就要落到我身上来了。   “学妹以后还是不要夸我了,这话如果让贺易深听到,又会产生些不必要的麻烦。”   温初这才反应过来俞觉让他收回的是那句“世界上最好的男生”。   她摇摇头:“学长,经过那天绑架那事,我已经认清了很多东西,学长就是世上最好的学长,即使易深听到了,我也会这么说。”   俞觉突然察觉到,温初说话的语气似乎比之前更自信更坚定了些,没有了一贯的那股懦弱可欺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导致的改变,只是淡淡道:“贺易深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他早就看我不顺眼,学妹还要把这种词汇安在我头上,你冰雪聪明,应该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敌意,我实在难以招架啊。”他遣词中似有害怕,可波澜不惊的神色却透露着他的真实想法。   温初继续回他,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温柔的力量:“学长不用担心,我来看你之前,就已经跟易深说清楚了,他答应了我,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针对学长了。”   俞觉没想到温初还能在贺易深面前为他说话,而且,没有适得其反,反而说通了贺易深。   他不禁有些好奇温初怎么说才会消除贺易深对他的看法:“学妹确定,贺易深不是为了安抚你……才?”   温初摇摇头:“不是的,我能看懂他的想法。”   “好吧,”俞觉半信半疑,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毕竟他可不觉得贺易深这种人能轻易改变本性。   病房里安静下来,温初踌躇片刻,脸上挂上一缕薄红,吞吐地开口:“学长,我和易深明年春天要办订婚宴,我希望学长能来参加,可以吗?”   俞觉微微蹙眉,有些惊讶。   不知不觉中世界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原主”存在的那一条世界线上,温初和贺易深求婚、订婚、结婚至少要比现在推迟了两年,而且还是在温初的身世揭露之后。   而现在,温初还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普通女孩,她没有陆家作后盾,贺家竟也接纳了她,这算是苗菀的功劳吗?   两人的情感进度似乎快了不止一点,虽然没有原主和黑化俞酥的推波助澜,两人还是飞速地走到了结婚这一步,该说是命中注定这两人会在一起吗……   不过,对于这两个人,即使不像“原剧情”那样针锋相对,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俞觉也并没有亲近的想法。   这两人带给了他太多不好的体验,他并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俞觉委婉拒绝道:“我和你……连朋友也算不得吧?况且,贺易深真的愿意我出现在你们的订婚宴上吗?”   温初眼珠一缩,她低下头去,语气有些低落:“我朋友不多,也不敢高攀说是学长的朋友,学长几次帮我,我还一次又一次把学长连累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立场来让学长答应这个请求。”   “我只是……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学长给了我这么多温暖,我忍不住在心底把学长当作自己的亲人,如果学长能出现在我的订婚宴上,我会感觉到很安心,我……憧憬着那一幕,我希望学长能在场。”   “……”俞觉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有这种感情,是上次在贺易深的公司里,还是在木屋里,产生了什么吊桥效应吗?   俞觉看着她,她身形单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现在,她的确只有她母亲一个亲人,而且她母亲卧床许久,她应该很小就开始独立支撑着这两个人的家庭。   俞觉已经暗示过了陆亦书,不过到目前为止,似乎温初和陆家着两边都没有透漏出什么身世揭露的风声来,温初这番话,也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模样。   以这种身份进入贺家,即使贺易深护着她,温初也会遭受不少来自贺家那种大家族的刁难。   不得不说,俞觉还是很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勇气的。   他神色松动,开口:“陆亦书呢?你邀请他了吗?”   温初一怔,她不明白俞觉怎么会突然提起陆亦书,开口:“贺易深不愿意他参加……”   哦,情敌。   俞觉差点忘了这层关系,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不接受陆亦书参加,难道就接受我参加了吗?”   温初点点头:“我已经跟易深说了,他没有拒绝,已经答应了我,让你参加。”   “……那我考虑考虑吧。”   温初见有了希望,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又不禁露出喜悦来,表情看上去纠结极了。   而另一边,贺易深正站在何秩身边,依旧有些不可置信:“表叔,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要替他说话呀。”   “初初竟然还央求我,让他参加我们的订婚宴。我就不懂了,他有哪里好了?”   何秩表情有些冷漠:“我也不是很懂,时至今日,你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贺易深啧了一声,表情微妙:可能是惯性。”   “既然你看不顺眼他,为何还答应温初,陪她来医院,还让她和觉觉单独见面。”   贺易深扭了下后颈,“这不是,我看俞觉……也不会真对初初做出些什么来,初初又非要见他,说什么他很好,很感激他,很对不起他之类的。”   “她都答应和我结婚了,我总不好再在这些小事上强扭着拒绝她。”   何秩:“看来你也并不是毫无改变。”   贺易深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附到他耳边,低声道:“表叔,其实吧,我看俞觉现在人品还是不错的,虽然有那些黑历史,不过呢,表叔和他玩玩就算了,总不能真要跟我和初初一样,和他结婚吧?”   何秩瞥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往一旁侧开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冷淡开口:“有什么不可以吗?”   贺易深脸上露出抹惊疑,而后又压低了声音:“不是吧,表叔,虽然我们都还年轻,但我都能想到,表叔不会想不到吧?你和俞觉结婚,以后苗家的家业让谁来继承啊?”   “我这边还好,表叔可是经历过景耀的动荡,花了这么多心思才稳住景耀,不可能不明白没有明确的继承人会多么恐怖吧?”   何秩神色更冷:“你想说什么?”   贺易深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是想提醒表叔,你总得要个孩子吧,你如果和俞觉结婚,那只能去外面找女人生,以俞觉那个烈性子,他能接受?到时候得闹成什么样啊,表叔不会觉得头疼吗?”   何秩冷声道:“你想多了,我没打算要孩子,如果俞觉喜欢,我会和他一起领养。”   “……”贺易深瞬间闭了口,脸上露出更浓的不可思议来。   他张张合合,愣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沉默许久,他才道:“表叔,我真的不能理解,俞觉真有这么好?”   何秩:“你没必要理解,不过,易深,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对觉觉冷眼相对,用言语刺他,上次在木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贺易深抿了抿唇,他似乎遭受过什么打击,并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讪讪开口:“我知道了。”   他揉了揉额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温初都替他说话就算了,我奶奶,一个连面都没跟他见过的人,还躺在病床上,怎么也操这个心,来训斥我对他不礼貌。”   何秩不语。   但他清楚,这是他父亲何景出手做的。   “算了算了,你看我都答应让他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了,这还不能表明我的态度吗?我现在也就是跟表叔发发牢骚,他不做什么坏事,我当然不会再针对他。”   何秩这才露出些满意的神色。   “表叔,俞觉既然要来,你是不是也有空过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啊。”   “可以。”   何秩淡淡道:“恭喜你们,到时候我会为你们准备一份订婚礼物。”   公式化的回答却让贺易深表情亮了起来。   贺易深虽然是泡在金汤匙中长大的,什么好东西他都见过拥有过,但何秩出手,必然不可能普通,他心里也多了些期待。   “谢谢表叔,等请帖做好了,我会亲自过来送给表叔。”   何秩却没有贺易深想象中的专注,他心里想着的,   却是,该怎么向俞觉求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严苛   又过了十几天,俞觉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获准出院了。   这天中午,俞天图和秦越过来接走了俞觉。   何秩看着缓慢驰去的车身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沉默着转身。   这将近一个月他几乎都是住在医院的,维持着一边办公一遍照顾俞觉的状态,只有偶尔公司出现急事他才会过去一趟。   景耀的高管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办公方式,也不敢提出异议。   靳森已经替他收拾好了东西,搬到了后备箱。   林遇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撤回身,笑道:“记住了吗?最好这个月里做了哈,如果再迟才发现问题,就不容易治了。”   何秩颔首,“好。”   他坐上车,扣下车窗,抬眼看向林遇,认真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林遇笑着叹了一口气,“虽说好朋友应该常见面,不过我呢,可不想再在医院里看到你和你那宝贝了。”   他敛下眉,和声道:“何秩,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喜欢的人,下次见面,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何秩眸中沁入一抹极淡的笑意:“谢谢你,林遇。”   两人无声告别,黑色的车身与林遇缓缓拉开距离,何秩和靳森朝着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靳森开口:“何董,是回公司,还是你住的地方?”   “公司。”何秩简短回道,撑着额心,闭上了眼睛。   虽然在医院也可以处理公司事务,但有些东西,还是要他亲自到场才能解决。   这一个多月,自然堆积了不少内容。   靳森在心底叹了口气,回道:“好的。”   虽然有了俞觉后,何秩明显比之前要有烟火气,身上那股郁结堆积的冷气也慢慢消融,可他依旧很忙很累。   回归正轨后,他还是习惯待在公司里,连晚上休息也很少回住的地方,经常躺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间里便是一晚。   他买下的那栋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住,显得空旷又冷清,没有几分人气,靳森能看出来,何秩并不喜欢。   他显然是刻意没让俞觉发现自己的疲累,甚至在俞觉面前隐瞒了常常不回家休息的事实。   靳森想,这样可不行啊。   ……   俞觉回到家中,又休息了几天,打算按原本计划中那样去找份工作。   他还没着手准备,俞天图却告诉他,已经替他安排好了,让他直接进俞家的公司磨练。   俞觉愣了会儿,轻笑道:“爸说的大公司,就是自己的公司啊?”   俞天图板起脸:“怎么,我们俞家几十年的经营,还担不起这么小小一个称号吗?”   俞觉摇摇头:“当然担得起,不过,听爸的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了?那我要做什么工作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俞天图回道:“你直接来当我的助理,我已经把现在的助理挪到其他岗位了,你明天起就可以直接到岗工作。”   “……这样好吗?”   俞天图:“什么好不好的,你是担心公司里的人说三道四?说你靠关系?”   “爸是董事长,我一个毫无经验的人直接去当你的助理,肯定会有人质疑吧?”   “质疑肯定会有,但你必须顶住这些质疑,把这个岗位上的工作做好了,你必须尽快胜任这个岗位,之后我才能再安排更核心的工作给你。”   “其他的,你不用管,这个公司有我在,谁也不敢说什么。”   他望着俞觉,眼底一片肃然:“但是,我退休以后,他们敢不敢说三道四,甚至搞小动作,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俞觉:“爸……是希望,我来继承俞家的产业吗?”   “没错,”俞天图直白承认,“你哥他志不在此,医生这个职业会伴他一生,你妹妹也一心扑在那光鲜亮丽的圈子里,对此更无兴趣。”   “只有你,对这些有接触,也有些天赋,或许可以做到。”   俞觉:“嗯……”   “我本来并不强求,对于是不是俞家自己人来继承这份产业也没有过多的执念。”   俞天图严肃道:“小觉,你如果和一个家境普通身世简单的人在一起,我也不会强求你做到这些,即使你花天酒地消磨一辈子,我们俞家也负担的起。”   “可是,你非要和何秩那种人在一起,他所站的位置,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如果迈进去,以你现在的情况,我都不敢确定你能不能全身而退。”   “当然,何秩会护着你,可是,小觉,人心总会变的,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庇护你,我也不在了,你没有一份实实在在的东西当作底气,是早晚会受到伤害的。”   俞觉怔怔看着俞天图,这一刻,他突然强烈地感受到那股来自血脉亲情的维系,如此温热而有力,让他喉间有些哽咽。   他知道,俞天图在为他铺路,铺就一条没有荆棘、没有危险的阳关大道,这条路上,甚至可以没有俞天图自己的身影,却一定要让他走得安稳而顺畅。   俞天图继续道:“接下来,我会对你严格要求,你无论如何也要至少达到我年轻时的水平。”   “在你做到前,我不会答应你和何秩的事情。”   俞觉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犹豫道:“只要我能做到,爸就会答应,对吗?”   俞天图撇过头:“当然不止这一个点,不过,你就没必要现在知道了。”   俞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住了心底的疑惑。   果然,他第二天就到俞家的公司,开始了工作。   他并不是毫无工作经验,在另一个世界中,他已经工作了两三年,所以,俞天图安排的这份工作,他即使说不上得心应手,但能力上面,还是绰绰有余。   俞天图对他的预设线很低,俞觉的表现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让他连续几天心情都非常愉悦。   傍晚,他见了一对母子。   俞酥应酬回来时,便看到俞天图坐在一层客厅沙发上,和对面的两人交谈着。   那对母子姿态很低,穿着不俗,举止优雅有涵养,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可在俞天图面前,却丝毫不敢端起架子来。   特别是那个男生,年纪和俞酥差不多大,长得高高瘦瘦的,很是俊秀,还好好打扮了一番,整洁干净,阳关帅气的模样很是迷人。   俞酥还以为俞天图是找来给她相亲的,毕竟她还没向俞天图说过她和林遇的事。   可她刚要走进去,就因为传过来的交谈声止住了脚步。   俞天图中气很足,声音浑厚:“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小觉喜欢稳重一点、体贴一点的,到时候一定不要像现在这样露怯。”   俞酥听着有些怪异,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是是是,俞先生,我们阿季记下了。”相当客气拘谨的女声传过来,看长相,是那男生的妈妈。   俞天图点点头:“还有,别暴露了是我在推动这件事,你记住,你是代表那家公司和小觉去谈项目的,而不是专程相亲去的。”   “小觉心思很敏感,你一定要给自己做足心理暗示。”   “在这样的前提下,你再观察他的喜好,我不会在这方面指点你,你全凭自己用心,能一次性让他喜欢自是最好。”   俞酥听出了点名堂,她撤回去,拿出手机,找到靳森的联系方式。   “告诉你老板,出大问题了。”   ……   俞觉刚刚出差回来,就被俞天图安排了和对标公司代表洽谈合作的工作任务。   对方已经定了地点,是在Y城市中心一家很有名气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是情侣约会、休闲的优选场所,虽然也有人选择在这里办公,但显然,这是一个很不符合咖啡厅气氛的选项,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做。   俞觉不是很明白怎么选了这个场所,但俞天图已经让人替他安排好了前期工作,他也不好再提异议。   他习惯性地早到了半个小时,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到了指定的位置。   咖啡厅光线偏暖色调,寥寥几个位置坐着成双成对的情侣,安静而温馨,洋溢着别致的浪漫。   俞觉坐在藤枝编成的咖色长椅上,对面还是空位。   他拿出电脑和文件,放在桌上看了一会儿,才稍稍松懈下来。   离对方到场还有十几分钟,俞觉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偏头看向咖啡厅内的景象。   一眼看过去,他便被旁边坐着的一对老年夫妻吸引了目光。   这对老年夫妻该是双双跃入了花甲之年,两人头发都是斑白,皮肤也如朽木的树皮一般,上面斑斑点点,是岁月倦怠的模样。   可夫妻两人的眼神却丝毫不显浑浊,甚至溢着些难得的光彩。   桌上有两杯咖啡,老人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也不知是否能品出些味道来。   他喝完那一口,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妻子也喝下一口,颤着手将自己面前那杯咖啡和妻子面前的交换了位置。   他手本来就抖,用了力气,更是抖得让人提心吊胆,可对面的妻子却似乎习惯了,她弯着眼睛,含笑看着丈夫的动作。   明明脸上的皮肤已经层层叠叠,脱垂着,艰难地挂在骨骼上,可她眼中的色彩却很明亮。   老人终于将自己面前那杯咖啡推到妻子面前,他抬起头,颤抖着握住妻子的手,苍老的声线中竟能听出些温柔:“这杯甜,你尝尝这个。”   “诶,好。”妻子回应。   两人的动作都很笨拙,惹得周围的年轻人频频侧目,两人却丝毫未觉,沉浸在只有对方的世界中。   俞觉看得有些出神,等收回目光时,他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   他发现,他有些羡慕这对老年夫妻。   如果他和何秩,也能携手走到这样的年纪,该是多么幸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尴尬   俞觉又等了几分钟,对方公司派出的代表才踩着点到场。   俞觉看过去时,微微有些惊讶,对方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三、四岁,这样的年纪能做到代表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出来谈业务的地步,可以说是相当优秀了。   男生高大帅气,但神色有些颓靡,看到俞觉时,眼睛才稍稍露出了些光亮。   他和俞觉握了下手,入座。   俞觉不说废话,直接步入正题:“江先生,这些合同细节需要再修改一下。”   江季接过他手中拟定的合同单,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俞觉:“我叫江季,我看我们差不多大,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好。”   江季在俞觉的注视下,将合同文件推到藤桌另一侧,“合同不着急,我们先点咖啡吧。”   俞觉见此,心中有些不悦,他不动声色:“可以。”   江季将服务员叫了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喜欢喝甜一点的,还是苦一点的?”   俞觉:“甜的。”   江季将单子推到他面前,人也凑了过来:“那我推荐你喝这一款,我之前带人来喝过,他也喜欢喝甜的,说这款非常不错哦。”   俞觉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心底那股微妙的不适感又升了一点。   他对咖啡没什么兴趣,“那就这一款吧。”   江季察觉到他的疏远,笑痕微深,他对服务员道:“这个,还有这个,分别来一份。”   服务员点头,接过单子离开了,江季将手臂撑在稍显脆弱的藤桌上,一双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俞觉。   他长相很阳刚,但眼睛却是孩童那种稚嫩的模样,黑亮有神,给他这个人添了一份童真纯洁的色彩。   “你是俞董事长的儿子,对吧?”   俞觉进公司,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公司许多高管都认识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也很明显,他和俞天图同姓,又是直接空降到公司的,免不了惹人猜测。   因此,江季有这个问题,俞觉并不感觉奇怪。   但他却并不高兴,江季显然不是一个会看场合的人,在谈公务的时间地点里却用来试探他的私事,他不知道对方存的什么心思。   俞觉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被冒犯感,这种感觉,上一次,还是林齐带给他的。   这个人虽然长相和林齐截然不同,但身上那种任性而为、无边界感的气场却很相像。   俞觉语气微冷:“是。”   江季“嗳”了一声:“没想到俞董事长那种人,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啊。”   “你和传闻中很不一样啊,冷冷清清的,却很惹人亲近,还有这么好的相貌,这就是天之骄子吗?”   他的话像是刻意的恭维,却因为遣词过于夸张,显得格外怪异。   俞觉忍不住皱了下眉,淡声道:“江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还是谈一下合同吧。”   江季却又将文件推远了一点,他定定看着俞觉,圆眼里尽是笑意:“时间正好,我们先喝点下午茶嘛。”   “见面既是朋友,你怎么还叫江先生呢,你这么好,我都想着改口叫你觉觉了,觉觉,这个称呼很适合你呢。”   俞觉脸色微变,他心里的不适因为这个称呼经由何秩以外的人说出口而达到了顶峰,他冷声道:“不好,江先生还是直接叫我俞觉吧。”   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江季察觉到了,却只是一笑,略过了这件事。   “咖啡还要等一会儿,我去上个洗手间,你等我一会儿。”   江季起身离桌,俞觉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除了不适,还生出了些光怪陆离的偏差感。   这人一个包一张字都没有拿,还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走出去的背影轻佻而随意,全然没有一点来办公事的状态。   而且合同文件,不过是扫了一眼,怕是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还两次推脱……可这次合作对江季的公司来说应该相当重要,甚至决定了他们公司未来的走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随意对待。   江季……真的是来跟他谈合作的?   俞觉表示怀疑。   他正看着对方的背影深思的时候,江季却陡然停住了脚步,这一顿也将俞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江季停在几米远处的一张藤桌前,那桌也坐了两个人,一个清秀的男生正对着俞觉这边,而另一个人,则背对着俞觉,仅是露出了一方宽阔的肩膀和深黑色的侧发。   俞觉眯了眯眼,他感觉那个背影有些熟悉,这种熟悉感竟让他心底陡然生出了些不安来。   江季一声暴躁的怒吼却让俞觉猛地惊醒,对方摘下绅士的面具,情绪极为激动:   “白小唐!你和这个男人来这里干什么!”   俞觉清晰地看到被江季吼的那个清秀男生脸色一白,身体抖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来谈业务啊。”   “放屁!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工作,你骗鬼呢?!”   俞觉微妙地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枪,那股不安更浓郁了。   他望着那个尚未开口说话的男人背影,竟是一时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赶紧给我说,这个男人是谁!”   被叫做白小唐的男生也推开藤椅,他眼里对江季有些畏惧,却还是大着胆子,眼里含着泪花,反问他:   “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你先说说,你都说这里不是办公的场所了,那你和那个男生在那里谈笑风生,是在干什么!”   两人吵的声音太大了,早已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连那对老年夫妻也转头过去看。   白小唐这么一指,众人的目光又火炬一样挪到了正欲起身离开的俞觉身上。   俞觉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江季没想到白小唐会拿他的话来堵他,不禁被噎了一下,而后,那张阳光又稚嫩的脸上露出阴沉来:   “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来和他相亲的,你能怎么样?”   这出信息量十足的大戏赚足了目光,连服务人员也远远看着,没有上前阻止。   白小唐气得眼泪冒出来了,他倔强地用力擦掉泪水,恨恨开口:“你来相亲,我来约会,我们各干各的,你管不着我!”   江季立刻沉下脸,眼神骇人:“约会,这果然就是你的奸夫!白小唐,你还真长本事了!”   他咬着牙根,气得上了头,一把拿过藤桌上的咖啡,在旁边人的惊呼下,将咖啡泼到了坐在藤椅上的男人身上。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狗男男!我让你们约会!”   俞觉尴尬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一开始和他同桌的人此刻在另一个桌上大闹,俞觉不可避免地被殃及。   他将文件电脑都收起来,又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背影,咬了下唇,打算直接离开。   白小唐却在江季泼了男人咖啡后,尖叫出声:“何董!您没事吧!”   俞觉瞬间止住了脚步,他神色呆滞地回望过去。   男人从藤椅上起身,他那裁剪工整、熨帖整洁的高昂黑色西装裤被咖啡晕染了大片,衣料贴在了大腿上。   他却不显慌乱,淡定到宛如局外人,起身的那一刻,微微偏头,朝俞觉这边看了一眼。   俞觉浑身僵硬,步子迈不动了,他思绪有些混乱。   他起初就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何秩。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清秀的男生……真的和那个白小唐说的一样,在约会吗?   而他自己,被江季说是在相亲,何秩会不会误会……他解释的话,何秩能信吗?   俞觉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他原本清晰的大脑因为何秩的出现而变得凌乱不堪,他变得无法思考,被那些字眼困住了心神,连简单的逻辑都有些理不清楚。   俞觉有些失神,他眨了眨眼,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   白小唐看到何秩的衣服湿了,吓得脸色惨白,也顾不得和江季争吵,蹲下来拿过纸巾,慌乱地去擦拭何秩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何董,您没烫到吧,我这就帮您擦干净。”   何秩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白小唐的手。   江季气昏了头,也没看出白小唐面对何秩时的恭敬和低微,只觉得他和何秩亲近。   他一把拉开白小唐:“你干什么!你对着别的男人就这样?你贱不贱呢?”   白小唐还盯着何秩的裤腿,被江季打断了动作,他又怕又暴躁,一把打开对方的手:“关你什么事啊!”   江季气疯了,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而此时,俞觉也已经走了过来。   何秩见差不多了,他不着痕迹地朝候在不远不近位置处的服务员递了一个眼神。   那服务员收到何秩的示意,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般,大步走上前:“要闹不要在咖啡厅里闹!”   他拉住两人,叫了两个保安,把白小唐和江季同时带了出去。   何秩终于转过身,垂眸看向神色有些呆滞和仓皇的俞觉,声线优雅,蕴着古茗般的沉香:   “觉觉,好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刺激   “好……巧?”俞觉抬眼望着何秩,浓密的睫毛颤了两颤,“巧合吗……所以,你真的……是和那个男生,来约会的吗?”   俞觉不知怎么,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何秩走近了一步,他低声道:“那觉觉,真的是来相亲的吗?”   “当然不是……”俞觉眨了眨眼,他望进何秩的眼底,不自觉就陷入何秩深邃的目光中。   何秩就这样平静而沉稳地看着他,宛如那次俞家的宴会上,在他狼狈无助的时候,何秩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可那深切的情意和无边的信任已经透过这样的眼神传递出来。   何秩从来都是如此,给予他最深的理解和信任,尽管是疑问的语气,可他的神色中分明没有丝毫对他的怀疑。   而他,却因为这场闹剧,差点对何秩生出了怀疑。   俞觉心头微动,他陡然就清醒了过来,抓住了一丝线索,隐隐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俞觉神色逐渐清明,何秩眉目间锋利的线条也柔化下来,脸上却露出一丝刻意的懊恼。   他低叹了口气,惋惜又纠结道:“衣服已经湿了,可我没让靳森跟过来,该怎么办呢?”   这点小事怎么可能让他困扰,他不过是想让俞觉来解决这件事,而从中获得一些亲密的体验而已。   他刻意表演,俞觉显然也看出来他的心思,他恢复了常态,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起眼睛:“既然是我带来的人给何先生惹了麻烦,我深感抱歉,这附近就有商场,不如,我带何先生去买件衣服换上吧。”   何秩深深看着他:“再好不过。”   两人客气又礼貌,就像是两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谁也没有错,却还是贴心而绅士地为对方收拾残局。   周围不住地把视线移过来的人也终于收起了好奇心,对两人完美的收场无法置喙。   俞觉把何秩带了出来,两人转到商场,来到一家店面。   何秩平时的衣服都是定做,不会亲自来实体店买,他也没有时间。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尺寸,俞觉也不擅长,两人只好听了导购员的话,挑选了几件来到试衣间一件一件试。   俞觉稀里糊涂地走进试衣间,等到何秩开始换衣服的时候他才猛地惊觉,红着脸就要出去:“我……我去外面等你。”   何秩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语气很是淡定,又透着鲜明的不解:“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嗯?”俞觉睁大眼睛,道:“我什么时候看过?”   他一副“你不要诬陷我啊”、急欲甩清关系的表情让何秩眼角溢出了些笑意。   他脸上露出不常见的表情,控诉道:“就在觉觉家里,不过是几个月前,觉觉这就打算翻脸无情、不认这些了吗?”   俞觉记起来,是那次俞酥的洗尘宴,他泼了何秩红酒,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   事实摆在那里,俞觉无法反驳,而且何秩这样一说,他心里也有些麻痒,忍不住停住脚步。   他耳尖泛着一层粉,转过头来,故作为难道:“那好吧,哥哥可不要说我占你便宜啊。”   何秩低笑了一声,手指轻捏了一下俞觉温软的耳垂。   在他人的注视下脱衣服,这本该是件极为羞耻的事,何秩做起来,却淡定到如入无人之境,每一分动作都彰显着优雅和从容。   他脱掉西装后,俞觉才猛然意识到,江季那杯咖啡几乎尽数倒在了何秩的衣服上,大量的液体不仅浸透了衣服,还弄到了何秩的腿上。   咖啡远比水要浓稠,液体不可避免地留在了何秩的肌肤上,大片咖色浓墨重彩,浓郁的苦香弥漫在试衣间里。   俞觉找出一包湿巾,抬头问道:“要擦一下吗?”   何秩微顿,而后道:“小觉可以帮我擦吗?”   俞觉点点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何秩颇为自觉地坐到他面前的方椅上,俞觉才产生了微妙的羞耻感。   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答应了下来,现在反悔更显得他被动又在意了。   对比何秩那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模样,俞觉立刻觉得自己实在没见识,这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他一咬牙,蹲到何秩面前,抽出湿巾来,开始给何秩擦拭那些咖啡印记。   何秩这才低头,垂眸看着俞觉的发顶。   俞觉的头发颜色偏浅,还有些长,微卷着,在柔光下,微绒的发尾更衬得他乖顺。   何秩伸出手,他感觉手心有些痒,忍不住想去触碰俞觉的头发。   看上去,触感就很好……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   俞觉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他有些走神。   两人不是没有过亲密的举动,搂搂抱抱都已经是日常了,亲吻也有过了。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和何秩这么近,他身上的温度轻易就传过来,让他浑身发烫,俞觉还是难以自持地心跳加速起来。   他不自觉把视线移下去,何秩的腿修长有力,肌肉线条很是流畅,在试衣间柔和的灯光下,更显美感。   俞觉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逐渐困难起来,他想要移开视线,却忍不住被何秩身上散发的独特魅力所吸引。   何秩在这时开口:“俞酥让靳森给我递了消息,她说你父亲在为你物色相亲对象,其中一个,便是今天的江季。”   俞觉没有立即回应,手上动作也没有停,他的视线有些怔愣,良久,才回过神来。   “嗯……什么?”   他确实想过俞天图的问题,不过没有什么证据,他也不愿意把罪魁祸首的名头按在俞天图身上。   他没想到,俞天图真敢背着他安排这种事。   原来俞天图说的“不止于此”,是这个不止啊。   俞觉有些牙痒,动了些气:“这人真是……就会搞这些小动作,他有本事直接跟我说啊。”   何秩笑了一下:“或许,他就是怕你这样,生他的气。”   “知道我会生气,还这样做,我看他心里压根没这点数。”   何秩抚弄着他的后颈,无声安抚着他的情绪,等他慢慢平静下来,他才继续道:“我调查了江季,得知他和白小唐一直纠缠不清,而白小唐正好是我名下公司的员工,我便安排他今天和我过去,为的便是阻碍你和江季的相亲进程。”   他重复道:“在此之前,我并未见过白小唐,所以,并没有约会一说。”   俞觉陡然意识到,何秩这是在跟他解释。   何秩还记得他在咖啡厅里的疑问,怕他心中存在芥蒂,所以……哪怕是简单清晰的逻辑,他也愿意耐心讲一遍。   俞觉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何秩,眼底有些懊恼:“对不起啊,秩哥哥,我没及时发现,俞酥也没有跟我说,还要麻烦你来处理……”   “我也没有在和那个江季相亲,我以为他是来和我谈合同的,我……除了秩哥哥,我不可能喜欢其他人的。”   何秩眼底漫出笑意来,他向前倾身,伸出手臂,将蹲在他面前的俞觉一把抱了起来,抱到他的双腿上。   他吻住俞觉精巧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灼热的呼吸声扑撒在俞觉的肌肤上,让俞觉浑身一颤,绷紧了身体。   “觉觉,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的。”   俞觉有了挣扎的动作,他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碰那种位置,从未想过会比简单的亲吻更刺激自己。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几乎要剥夺掉他的神志。   恍惚间,他的五感更加敏感起来,两人接触到的其他位置也变得滚烫难以忽视。   他坐在何秩的腿上,他有力的肌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将那发硬发烫的触感传递到俞觉的四肢百骸。   俞觉觉得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出丑了,他红着脸,视线有些模糊,笨拙地找到理由:“哥哥,你先放我下来吧,我帮你擦好了,你快点换衣服,浸了水,不赶紧换衣服,会着凉的。”   何秩注意到他的异常,他看着俞觉几欲滴血的耳垂,先是容他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怀抱。   何秩本想着,在外面这种场合,不能逗他太过分了。   可他突然联想到林遇的嘱托,伸开的手臂又重新收紧,他咬着俞觉的耳垂:“觉觉,你是害羞了吗?”   “觉觉身体好烫啊,这样抱着你,我不会着凉的。”   试衣间的门上,突然被什么金属物件撞了一下,发出了一阵丁零的响声。   俞觉陡然绷直了腰,瞳孔微缩。   他知道门从里面锁着,可他仍忍不住紧张,下一秒,他察觉到与何秩接触的位置处,被什么硌了一下。   俞觉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聚到一处,紧张的环境、何秩的反应,都足以给他最激烈的刺激。   他的腰被何秩用力扶着,向前挺了一下,双腿先是绷直,而后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到了何秩怀里。   何秩垂眸,见他白皙的脸颊都被烟霞一般的艳红色所覆盖,他感觉到极度的羞耻,埋头在他怀里不肯在出来。   何秩的视线又往下挪了几分,唇角微微勾起:“看来,上次那件事,并没有让觉觉留下后遗症。”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骨气   俞觉根本没有将何秩这句话听进去,他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在何秩面前出了丑这件事。   他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凌乱不已,甚至将何秩轻撞他那一下之后才引发了自己失态的事实忘到了脑后边。   他缓了好一会儿,身体羞耻的反应才慢慢消退下去,可即使这样,他依旧像是失了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秩,索性自暴自弃地一直窝在何秩怀里不肯抬头。   何秩胸腔振动了两下,发出一声低沉悠扬的低笑声。   他眸色有些深,小腹微微发烫,身体紧绷着,昭示着他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可他实在清楚分寸,知道这便是点到为止的时刻。   何秩扶住俞觉的肩膀,伸出手指抵住俞觉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看他。   俞觉脸颊宛若云烟,绯色如霞,眼睛更是欲哭未哭,湿漉漉的眸子晶莹而脆弱,像是清晨绿叶上一滴即将垂落的露珠,让人瞧一眼便屏住了呼吸。   何秩心尖乱了一瞬,他像是被蛊惑一般失了自我,无意识中收紧了怀抱,将俞觉压向自己。   俞觉后仰的幅度更大,只是他的腰很软,被何秩紧紧箍着,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让人忍不住生出加重力道,进一步摧折欺凌的阴暗心思。   俞觉本能地察觉到身体所处的危险,顿时抽出手,勾住了何秩的肩颈,才堪堪稳住自己。   而后,身体的某一处再次被重重撞了一下,娇.嫩的肌肤被烫得一颤。   俞觉浑身一僵,他刚刚平复了自己的波动,神思堪堪平静下来,注意力移到何秩身上。   因此,何秩的身体反应于他而言便变得鲜明而无法忽视起来。   他脸上又浸上一汪红,无辜地抬眼看着何秩,小声道:“哥哥,你撞疼我了。”   何秩神色更加幽暗,他扣着俞觉的额头,重重吐出一口气,才叹息着缓声道:“觉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俞觉眼睛微弯,沁出一抹浓郁的笑意,眼底是明晃晃的诱惑,他微微扬起脖颈,双手支撑在何秩肩部,借力将自己往上一提。   宛如献祭一般,他将自己最诱人的一面送到了何秩唇边。   何秩怎么可能拒绝,他勾.缠住俞觉的唇.齿,不断加深这个吻。   等到结束时,他最深处的欲.望已经全然被勾了起来,而俞觉则有些承受不住,身体虚浮,无力地趴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   何秩心中惋惜,他抱着俞觉,将他的额头压在自己胸膛前,不欲让他看到自己野兽一般、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疯狂神色,他闭了闭眼,将身体深处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轻抚着俞觉的后颈,声音还有些喑哑:“觉觉,好了,先下来,我试一下衣服。”   俞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自觉地从何秩身上爬下来,然后乖顺地坐在一旁,看着何秩试换衣服。   何秩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每一套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异常美观。   赏心悦目的场景被俞觉尽数收入眼底,他却不是很知足,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如意,好似那些衣物放在何秩身上,反而遮掩了他本身的魅力一般。   俞觉看得有些出神,脸上分明还带着羞涩的红晕,可眼神却贪婪地无法从何秩身上挪开。   何秩也察觉到他那大胆的视线,唇角微抿出一丝笑意。   他终于试到一件完全合身的,将其他的简单收拾起来,倾身看向俞觉:“觉觉要买件衣服吗?”   “啊……”俞觉回过神来,顿时拒绝道,“不了不了,我衣服没弄脏,就不要浪费了。”   现在还只是何秩换衣服,就搞得两人差点双双失态,俞觉不敢想象,如果他也在何秩面前换衣服,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景象来。   何秩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握住俞觉的手:“那我们出去结账吧。”   俞觉点点头,站起身,却一个不稳,扑在了何秩身上。   等这时候,俞觉才意识到,刚刚那些眼红心跳的接触刺激得他双腿都是虚软的。   何秩接住他,低笑道:“看来觉觉是等不及了,所以才又对我投怀送抱吗?”   俞觉直觉否认,他抓紧何秩的胳膊,堪堪拉开一点距离,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腿有些发软。”   俞觉脸色纠结,怎么这么一说,反而更显糟糕了。   何秩只是笑着,也没有继续逗他,带着俞觉出去结了帐,服务员将何秩那套脏掉的西裤包起来递给他。   这个动作让俞觉顿时回忆起来刚刚给何秩惹的麻烦,他一把接过正要递到何秩手心的包装袋,开口道:“我来拿吧!”   何秩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俞觉看了下手机,已经四点多了,他随着何秩往商城外走去,一边犹豫着问道:“哥哥还要回公司工作吗?”   何秩脚步微顿,扫过俞觉略显纠结的眉眼,改变了原本准备好的回答:“是有这个打算。”   “哦这样啊,”俞觉抬眼,眼中带着些歉意,“那哥哥的衣服我带回去洗掉再送还给你吧,今天这件事,给哥哥添麻烦了,还耽误了哥哥的工作,抱歉啊……”   何秩闻言,神色一沉,他伸手握住俞觉的手腕,低声道:“觉觉是在跟我道歉?”   俞觉见他脸色有些阴沉,慌了一下,讷讷道:“对……啊。”   何秩笑了一声:“若真要这样论起来,我们今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觉不就已经在麻烦我了吗?”   俞觉回想起来那件事,他那时候还因为何秩无缘无故的帮助纠结了许久,一直想着要还对方的人情,可后来交集多了,他就慢慢忘记了。   “在贺易深的公司里,我也算帮觉觉解了一次围吗?”   俞觉忍不住低下头:“算的。”   何秩顿时抿起唇,声音偏冷:还有你妹妹的接风宴上,我也算是帮了觉觉一次?”   何秩这样一件一件捋出来,俞觉才惊觉,原来何秩不知不觉中帮了他这么多次,像是永远在庇护着他一样。   俞觉点点头,闷声道:“原来哥哥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清了。”   何秩沉默片刻:“还清……觉觉,你一直把这些当作欠我的人情吗?”   俞觉眨了眨眼,这本就彰显生分的词汇经由何秩冰冷的语气说出来,更显得疏远冷漠。   俞觉心尖颤了颤,他恍惚间明白了何秩为何从刚刚开始语气就隐隐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生气了啊。   他正欲否认,何秩却率先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如果觉觉觉得欠我人情的话,那就现在还了吧。”   俞觉愣住了,也忘了刚刚想说的话,“现……现在,要怎么还啊?”   何秩握住他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电影?”俞觉看着眼前的人流,脸上露出惊愕,“哥哥要我还的人情,就是陪你看电影吗?”   何秩闷声道:“没错,怎么,想拒绝吗?”   “不想,”俞觉摇摇头,眼中有些许遗憾,“只是……哥哥即使要求更过分一点,我也不会拒绝的。”   何秩陡然加重了力气,几乎要将俞觉的手握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等我真的过分了,希望觉觉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进一步诱惑我,而不是向我求饶。”   俞觉总在莫名的地方有奇怪的胜负欲,他顿时否认:“怎么可能呢,我这么有骨气,怎么可能作出求饶这种事,哪怕面对的是哥哥你,也不可能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自己早已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惹得何秩脸上终于带上了点笑意。   俞觉见他心情终于好了些,才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腰,抬起头故意做出可怜的模样:“你终于笑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用那种词形容我们的关系的,我一定会好好反思,哥哥不要生我的气,我很害怕。”   他柔软的嗓音让何秩整颗心都跟着化了,又怎么可能真的生他的气,他抚摸着俞觉的额发:“我没有生气,觉觉。”   “真的吗?可你刚刚明明就是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哥哥怎么这么笨啊,我都许诺,用自己来补偿哥哥了,你怎么还会多想啊。”   何秩柔了目光,“我都没发现,觉觉这么会哄人,再说下去,我就忍不住把那天的事再做一遍了。”   俞觉微微撇唇,露出了一丝傲气,还隐隐有些不满意。   何秩抱着他:“好了,我们进去看电影吧。”   俞觉又是一怔:“诶?哥哥真的要看电影吗?”   “嗯。”   俞觉疑惑道:“可是哥哥今天不是有工作要回公司吗?”   何秩笑了一下:“那是骗你的。”   俞觉明白了过来,“哥哥可真是老谋深算。”   何秩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俞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即揽住何秩的脖颈,微微仰头,讨好地在何秩唇边亲了一口。   “我说错了,哥哥那是运筹帷幄。”   何秩抿出一丝笑意,蹭了蹭他的额心,温声道:“好了,我们去买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年10月26日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意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陪伴   “好……但是哥哥不是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吗?还要选择看电影,是不是只是想和我一起做点事啊?”   何秩微顿,低笑道:“觉觉怎么看出来,我不喜欢嘈杂的?”   “因为在医院的时候,你明显待的不是很舒服啊。”   何秩握着他的手:“没关系,有觉觉在,我待在哪里都好的。”   “看电影的话,选一个人少一点的便是。”   俞觉点点头:“那好。”   ……   “恐……恐怖电影?”虽然做好了可能会看到很无聊片子的准备,俞觉也没有想到何秩会选一个恐怖电影。   何秩低头:“觉觉害怕吗?”   俞觉吞咽了一下,脸色有些僵硬,摇头否认:“不害怕。”   “我问了影院的工作人员,说这场看的人比较少,但是作为恐怖电影,质量还是不错的。”   俞觉无力反驳。   他看的电影不少,但是从未接触过恐怖类型的,他是一个擅长取悦自己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超出自己的舒适区,只会做符合自己意愿的事情。   像是蹦极、跳伞这种挑战身体极限的事,他不会主动去接触,鬼屋挑战、血腥恐怖电影,这种听起来就让他发怵不适的事,他也根本不会去做。   因此,他对这些只停留在表面上的认知,对于自己的实际接受能力并不清楚。   “那好吧,哥哥想看的话,我就陪你看。”   两人进了电影院,人果然很少,电影已经过了片头,也不过只有十几个人,还是分散着坐在偌大的影院中。   何秩选的这部电影,是T国经典恐怖片,它并不是通过血腥扭曲的画面来刺激感官,从而获得恐怖感。   而是密密麻麻的剧情对话,前后呼应,让人逐渐头皮发麻,细思恐极。   俞觉第一次接触,竟是接受良好,他不仅没有感觉恐怖,甚至还略感无聊。   他并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不关心的角色情感的人,对旁人的生活和情绪也并无兴趣,所以看电影时,他对角色比较冷漠,很难带入角色的情绪,也很难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感。   因此,整场电影看下来,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情节设计还算巧妙。   他也有些心猿意马,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总是忍不住将视线挪到一旁的何秩身上,观察他的神态表情。   何秩一直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可以完全包裹住他,可俞觉更喜欢与他十指相扣的姿态。   何秩的掌心是温热的,皮肤与他相比,略显粗糙,轻轻摩挲着,那股酥麻感几乎要传遍俞觉的全身。   俞觉的注意力这下完全转移到了何秩身上,他也不再看荧幕,抓起何秩的手,趁着荧幕打下来的光线,凑近了,一点一点描摹他掌心的纹路。   何秩正认真看着电影,可俞觉圆润的指腹擦过他的掌心,让何秩心尖一颤,忍不住从荧幕上挪过视线。   俞觉半个身子都离开了座位,靠在他这边,何秩索性抽出手,扣住俞觉的腰,一把把他从位置上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他动作很快,俞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背贴上何秩温热的胸膛,他才稍稍回过神。   他红了脸:“放开我。”   何秩揽住他的腰,固定着让他无法离开自己的怀抱,从身后贴近他的耳垂,轻咬了一下,有些强硬道:“不准再动了,好好看电影。”   俞觉发现何秩说要看电影,是认真地只是想要看电影,他认识到这一点,心底忍不住升起一分淡淡的失落感,还有浓重的罪恶感。   就只有他一个人思想这么龌蹉吗?   俞觉缩到何秩怀里,任由他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认真地注视着荧幕中的剧情。   他也把视线挪回到电影本身,努力从中发现可以吸引自己、引发兴趣的点。   他不是很明白,难道这种恐怖电影,会比他好看?   俞觉仔细搜寻着,实在没产生兴趣,最后直接靠在何秩怀胸前睡到了电影结束。   等到播放片尾曲时,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还未彻底清醒,他就感觉到脸颊上有些痒,而后唇齿慢慢被人侵占,气息被人霸道地掠夺着。   他艰难睁开眼,抵着何秩拉开两人的距离,才重新获得了呼吸权。   周围寥寥无几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走尽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可俞觉还是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能光天化日下占我便宜呢?”   何秩目光有些异样,沉声道:“觉觉再好好看看,是谁占谁的便宜?”   俞觉迷迷瞪瞪地顺着何秩的视线往下看去,顿时被惊醒,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他被烫到一般猝地收回手,身上唯一一点气焰也因为心虚而被吓没了。   何秩压住身体的火气,低叹了一声,他起身,俞觉也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两人虽未说话,却心照不宣地牵着彼此的手,走出了电影院。   俞觉后知后觉地问他:“哥哥,电影好看吗?”   何秩看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淡淡道:“还好。”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俞觉:“好,是等靳森过来吗?”   何秩否认:“我开车送你,今天我开了车过来。”   “哦,”俞觉看到何秩的车时,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扒出了点印象。   面前这辆车,因为是纪念款,全球只发行了6辆,而何秩便有两辆。   其中一辆,是眼前这个,而另一辆,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何秩在贺易深和温初的婚礼上送给了对方。   这一行为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俞觉也因为这一点,在之前一直坚信何秩是贺易深最大的金手指,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两人已经坦诚了自己的秘密,俞觉也并不把想法藏在心中,他问道:“贺易深的订婚宴,哥哥打算送他这个礼物吗?”   何秩刚刚打开车门,他停下动作,微顿了一会儿:“看来觉觉比我想象中知道得更多。”   俞觉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经历的一切,都挪到了我的记忆中,还导致我认知错误了一段时间,以为自己是穿进书里了。”   何秩:“那时候我送贺易深车,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找到理由接触那个人,逼问他你的下落。”   “我的下落?那个人也不清楚吧?”   “确实,不过把他弄到崩溃的时候,他可以吐露一些真相,借助这些,我也能推测一二。”   俞觉不说话了,当他在另一个世界忘记过去独自生活的时候,何秩正艰难地为找回他而费劲心血。   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获得最终结果前,都是无法确定的,对人精神的折磨和压力,让俞觉难以想象。   “先不说这些了,”何秩抚住他的后背,“上车吧。”   俞觉看着那崭新的副驾驶座椅,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要坐这里吗?”   何秩垂眸,对上他的视线,神色意味不明:“难道觉觉,还想让别人坐到这里?”   俞觉张了张口,却是哑口无言,他识趣地坐了进去。   何秩合上门,绕到另一边坐到驾驶位上缓缓开启车子。   “之前已经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怕重新来过,留在手中也感觉像被人用过,难合心意,所以,这次我会把那辆再送给贺易深。”   “嗯,”俞觉在这方面似乎有着和何秩如出一辙的洁癖,何秩的决定也恰巧符合他的心思。   车子涌入夜色笼罩下的车流,何秩看着前方,他想说什么,却觉得时机未到,于是换了个话题:“觉觉,在那个世界里,有人这样叫你吗?”   俞觉摇摇头:“没有,在那里,我感觉一直打不起精神来,总感觉有什么缺了一块,这样的我,似乎不是很讨人喜欢。”   “我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连在那里的父母,也对我很冷淡。”   “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千金逼我结婚,听说是一次宴会上看上了我……”   “我想逃婚,直接被绑进了地下室,醒来时见到姜云,哦,就是那个你在T大帮我是在厕所门口堵我的那个女生,我差点以为她就是那个千金,还吓了一跳。”   红灯初下,何秩牵住他的手,温声道:“看来那个人死亡的时机很合适,让我正好,从那位千金手中,把你抢了回来。”   俞觉垂着眉眼,“我在那里,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哥哥一个人,所以即使迟一点,我也会一直反抗,等着哥哥的。”   何秩神色柔化,实际上,就是无数的巧合,促成了今天的圆满,如果差那么一点点,他也无法想象结果如何。   可是,俞觉这样的心意,已经能补足他所有的恐慌和后怕。   车子行驶到俞家,两人下车,何秩牵着俞觉来到俞家门口,垂眸看着他:“觉觉进去吧。”   俞觉勾着他的手指,有些不舍,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林木间突然传出一阵沙沙响声。   俞家的住宅在Y城郊区,门口处有许多常青树,多年下来,养了不少小动物,俞觉已经习惯了不时闪过的松鼠身影。   这声音不大,却很突然,俞觉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何秩的手猛地一颤。   俞觉恰好被他握着,突然加重的力道让他感觉到异常,他抬头打量何秩,就发现他脸色有些差。   俞觉心头一动,“是不是那个电影,哥哥还有些阴影啊?”   何秩没有否认:“有一点。”   俞觉眨了眨眼:“那怎么办,哥哥一个人回去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吧?”   “要不然,我陪哥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改变   俞觉眼睛很亮,在夜色的衬托下,如同琥珀般剔透璀璨。   何秩心尖一动,他低声道:“那觉觉打算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夜不归宿的事情?”   俞觉勾起唇:“不需要怎么交代,直接通知一下我爸就行了,他今天做的这事太过分了,我总要做些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再说了,哥哥,你不是最清楚了,我实际上都已经25岁了,既不是未成年人,也毕业了,夜不归宿这种词,应该不怎么适用在我身上吧。”   何秩轻笑:“大概是觉觉看起来太乖了,让人觉得,不会是忤逆家长的个性。”   他轻轻揉捏着俞觉的耳垂:“可是我们觉觉,实际上,是一只有着利爪的小野猫呢。”   俞觉抓住他的手:“只要哥哥想,我也可以做你的家猫啊。”   何秩心动不已,他发现自从两人敞明心意后,俞觉在他面前,似乎越来越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总是有意无意间撩动着他的心扉。   他重新打开车门,两人坐进去,启动车子,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俞觉划开手机屏幕,向俞天图发信息:“爸,我今天不回家了。”   他还没有等到俞天图的回复,一个来自陆亦书的电话却在此刻打了进来。   他和陆亦书的关系并不亲近,联系也非常少,上一次聊天还是近一个月前他住院时,陆亦书跑过来关心他的病情。   铃声有些急促,俞觉莫名感知到了一些焦灼的气息,他看向何秩,“哥哥,是陆亦书的电话。”   何秩用眼神安抚他:“接吧,我在呢。”   俞觉按下绿色接听键,对方所处的环境有些吵杂,像是在什么人流较大的环境中。   陆亦书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画,喜欢独处,长久以来,给人一种安静的影响,出现在这种背景音下,透露出一些异常。   对方过了几秒,似乎才意识到电话接通了,他在一片忙音下焦急开口:“小觉,我父亲突发脑溢血,正在ICU抢救,情况很危险。”   俞觉顿时皱眉。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陆亦书的父亲陆昂也生过一场病,虽然现在还远远不到那个时间点,那场病也并不如陆亦书形容一般危险,根本没有进ICU。   但那场病却在机缘巧合下,让温初和陆家的血缘关系揭露出来,温初母女借此回归了陆家。   俞觉不由自主地联系起这件事,心脏揪了一下,不知为何,开口说了一声:“抱歉……”   何秩捕捉到这细微的声音,目光微滞。   陆亦书在电话那边开口:“小觉,我父亲现在急需输血,但是医院血库中暂时没有匹配的血型,我们都初步验了血型,只有温初合适。”   “小觉,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句,有情人终成兄妹,我一直记着,我知道,你没有开玩笑对不对?”   “我想再次跟你确认一下,你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和我想得一样。”   俞觉捏紧了手机,他本不欲在任何外人面前暴露分毫自己穿越两个世界的事实,但是这一刻,他凝声开口,声音坚定:   “我的意思,是,你父亲和温初母亲是亲兄妹,所以你和温初是兄妹关系,温初是你们陆家人。”   “她和你们陆家人有血缘关系,她不能直接向你父亲输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陆亦书才回应,他并没有质疑,也没有问俞觉为什么知道,又或者,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   他只是说:“好,我明白了,小觉,谢谢你。”   俞觉曲起了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陆亦书又道:“小觉,那我先忙了,以后有时间再联系。”   他挂了电话。   俞觉拿着手机的手垂落下来,他低着头,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层灰色。   何秩将车停靠在一边,他转过身,微微抬起俞觉的下巴,直视着他:“小觉,怎么了?”   俞觉眸子里的亮光像被什么遮掩住了,他有些自我怀疑地开口:   “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明明知道温初和陆家的关系,也知道陆昂有一天会入院需要输血,我却隐瞒了这件事,导致今天陆亦书需要花更多时间来确认,如果……因为这,耽误了怎么办?”   “我如果提前说清了,会不会有可能,连今天这件事都不会发生……”   何秩:觉觉,你如果这样说,那我也应该跟你一样,承担同样的责任不是吗?”   俞觉否认:“哥哥和我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俞觉抿了抿唇,说不出来了。   何秩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觉觉,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的回归,导致时间线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动,你应该为这些变化负责,为每一个与原来那个时间线不同中的事件负责?”   “我……”俞觉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可他确实很在意他所经历的一切与那个时间线上的区别。   “觉觉,这些会压垮你的。这世界上的每一分变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就能轻易做到的,那是所有人的蝴蝶效应叠合后的产物,觉觉的影响,我的影响,只不过是千万分之一而已。”   “但是,”俞觉犹豫道,“我明白的,只是这件事,如果我早说清楚,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何秩摇头:“觉觉,陆昂生病和温初身世揭露这件事,你虽然知道,但或许只有来自那个人的记忆,发生那件事时,那个人已经意识不清,所以你对此的记忆也不会完全,而我,却是亲身经历的。”   “那一次,陆昂所谓的生病,只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他是被公司辞退的员工蓄意报复,被砍伤了腿,才进了医院。”   “而他这一次,如果陆亦书没有说谎,是脑溢血的话,那么,就和那时候完全不同。”   “觉觉,你说,这两次截然不同的意外,是你说出那些,便能改变的吗?”   俞觉呆呆地望着何秩。   “况且,如果觉觉在今天之前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陆亦书,就真的会获得觉觉想要的效果吗?”   “就像现在,你明明已经用那种直白的话提醒了陆亦书,他不也直到这种必要的时刻才有所行动,真正正视你的提醒吗?”   “你的好意,只有在对方需要的时刻,才会获得对等的回馈。”   俞觉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明亮,他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哥哥。”   他隔着安全带的束缚,抱住何秩的胳膊,脸上的阴霾消退,换上些许笑意:“哥哥,我都没发现,你实际上也有话多的时候啊,在以前的记忆里,你可都是寡言少语的形象。”   何秩点了点他的额心:“自然要在你面前多说些,怎么也不能让那些琐事困扰住我的觉觉。”   俞觉歪头笑了下,松开手:“哥哥快开车吧,我都等不及去看看哥哥家里是什么样子了。”   何秩捏了捏他的脸颊,撤回身继续开车。   俞觉紧接着就接到了俞天图打来的电话。   俞天图的声音有些怪,带着些明显的试探:“小觉,你今天不回家,那要去哪里过夜?”   俞觉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和何秩在一起。”   “什么?”俞天图的声音顿时变了调,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两声,“他在你旁边吗?”   俞觉将手机挪到何秩脸侧,何秩直视着前方,淡声开口:“俞伯父,你好。”   对面一阵沉默,俞觉又将电话拿了回来:“听到了吧,爸,我今天去他那里。”   俞天图咬了下牙:“小觉,我跟你说过的吧,你没达到我的要求,我不会同意你们的。”   俞觉声音平静:“我记得,不过,这似乎并不是爸未经我同意就给我安排相亲的理由。”   “你知道了?”俞天图陡然提高了声音,随后立即压了下去,“什么相亲,怎么就是相亲了,我就是让你多认识一些优秀男生。”   俞觉并不搭理他的狡辩,直白道:“爸,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做其他选择的。”   “你……”俞天图似乎叹了口气,“算了,这事算我不对,你精力本就不够用……算我多事了。”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那也没必要去何秩家和他住一晚啊?”   “哦,这个啊,爸找的那个江季和另一个男生纠缠不清,在咖啡厅直接被人捉奸了,连累我差点出丑,是何秩出手替我解了围,我总要感谢一下人家吧。”俞觉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事实添油加醋。   “什么?”俞天图还不知道出了这事,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良久,他回应道:“行吧,你去就去,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明天可是工作日,早点回公司,我还盯着你的考勤呢。”   俞觉终于笑了一声:“好。”   他挂了电话,何秩已经停好车,他俯身过来,帮俞觉松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贴近他的脸颊,垂眸紧紧锁住他的眸子:“看来,觉觉为了陪伴我,的确是用心良苦。”   “我也不能辜负觉觉的心意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7 12:10:00~2021-10-29 12: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azedTofu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花洒   何秩在他额心落下一个轻吻,而后将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回国后就脱离了苗家和何家,自己买了幢独栋别墅住,因为不常回来,佣人也只是负责定时打扫清洁等工作,别墅里显得要比俞家冷清很多。   俞觉跟在他身旁,走进别墅里,终于看清了这栋低调的别墅内部的布置。   与他想象中差距不大,是那种古典欧式风格,色调以黑白为主,整体上很简约,细节设计却繁复而典雅。   每一处都一尘不染,让人看着很舒服。   可俞觉却微微皱眉,这别墅冷清得简直像从未入住过人一样,完全没有家的感觉。   他拉住何秩的手,抬头看着他:“哥哥。”   “嗯?”何秩停下脚步,“怎么了?觉觉。”   “哥哥是不是骗我了,这真的是哥哥平时住的地方吗?该不会是因为我来,才专门找的没住过的地方吧?”   何秩低吟一声:“我名下的确还有其他房产,不过,自从回国后,一直住在这里的。”   “真的?”俞觉抿唇,进一步问道,“那哥哥是不是已经很久没回来住过了?”   “的确,这一周我是第一次回来。”何秩虽然刻意没跟他主动提起过,但俞觉问了,他也不会欺瞒于他。   “哥哥平时在哪休息,在哪睡觉,怎么都不回家的?”俞觉语气有些不高兴,仿佛质问丈夫为什么深夜才归家的小妻子,“总不能是睡在公司吧?”   何秩见他脸颊都因为生气而鼓起来,感觉有些好笑,他捏了捏俞觉颇有肉感的柔软脸颊,低笑着承认:“觉觉很聪明。”   俞觉一把抓住他的手,从他脸颊上拽下来,不让何秩碰他。   他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何秩的视线,让他无法窥见俞觉微微转动的瞳仁。   俞觉沉默片刻,然后故意在何秩面前,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他露出烦恼的模样。   何秩见此,笑意更深,他感觉已经猜到了俞觉的心思,却还是配合着他演下去,温声关切:“觉觉,为什么叹气,是对我说的话不满意吗?”   俞觉摇摇头:“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和我喜欢的人结婚在一起了,我可接受不了,对方三五天都不回家。”   “我很黏人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抬眼,无辜懵懂地注视着何秩,“哥哥,我这样,是不是很招人嫌弃啊?”   他本是开玩笑地说出这些想提醒何秩不要总是住在公司里,可说到后面,他竟真的被自己的话勾起了不妙的情绪,陷入了莫名的悲伤中。   他回想起,何秩不告而别的那段时间里,他那些无力宣泄的痛苦。   他的眸子里不由得沁入温热的液体,像是一只被遗落在雨中湿漉漉的猫咪,眼中落满了委屈。   他没等何秩开口,继续道:“嫌弃也没有用,如果他不能一辈子都陪着我,那我……我也不想要他了。”   何秩见他情绪低落,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他扣住俞觉的腰,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落在与他视线平齐的位置。   他认真地看着俞觉,一字一顿地开口:“觉觉,我很少回来,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在哪里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有你在,不论身在何处,那里就是我的家,我自然也是,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又怎么会三五天都不出现。”   “你黏我,我连兴奋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他抿出一丝笑:“倒不如说,我就喜欢觉觉只黏着我的模样。”   俞觉勾住他的肩膀,一直萦绕在他眼中欲落未落的泪终于滚了出来,却没有了酸涩的味道。   他闷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何秩伸出一只手指,拭去他脸颊上的那滴泪,思量道:“觉觉好像比以前爱哭一点了。”   俞觉低下头,埋在他肩膀上,将残留的液体都蹭在他的衬衫上,闷闷不乐道:“没办法,你对我太好了,我就会变得更敏感的。”   何秩抚着他的后颈:“没关系,我喜欢觉觉在我面前毫无保留的模样。”   他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好了,觉觉,从下午到现在你还一直没有吃饭呢,饿久了对你身体可不好,我去做点饭。”   俞觉抬起头来,眼睛湿润,眨了眨:“哥哥会做饭吗?”   “在国外生活的时候学了一些。”   俞觉嘴角扬起了些许弧度:“那我要跟哥哥一起做。”   “你也会?”何秩略有怀疑。   俞觉很是心虚:“看……看过。”   何秩轻笑:“今天太晚了,等下次吧。”   “那好吧。”   俞觉看着何秩换了一身衣服,便径直走向了厨房,他也跟过去,倚在门口望着何秩从容不迫的背影。   他似乎褪去了一身冷洌,周身弥漫着一层温柔舒心的气场,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岁月静好。   吃饭时,因为只有两个人,俞觉是直接被何秩抱过去坐在他腿上吃完这顿饭的。   他被何秩哄着喝了一小口暖腹的果酒,虽然没有断片,但还是晕乎乎的走不动路。   等到何秩把他抱上楼,抱进卧室里坐到床边时,他才微微清醒过来。   何秩衬衫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皮肤有些发红,添了一分野性。   俞觉盯着那处看,怔愣道:“哥哥要去洗澡吗?”   何秩见他目光都有些呆滞,揉了揉他的眉心,温声道:“觉觉先去洗,不然一会儿睡着了,再起来洗澡会容易着凉。”   俞觉乖得不行:“好。”   他直接站起来,有些不稳,额头往何秩怀里撞了一下,才转了个身,歪歪斜斜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何秩看他这幅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俞觉酒量很差,可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仅仅是抿了一口没什么酒精含量的果酒,其中半口最后还入了他的腹中,竟也晕成这样。   看来,的确不能让他在其他场合喝一星半点的酒了。   何秩伸出手,握住俞觉的胳膊,并没有用几分力,可俞觉重心不稳,还是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何秩直接把他抱起来,抱到浴室里,将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   俞觉此刻正趴在浴池边上,眼睛一眨一眨的,脸颊被温热的水汽熏上一层薄红,目不转睛地望着何秩。   何秩心尖烫得厉害,他稍一蹲身,扶住俞觉的肩膀,一点一点像是剥开礼物的包装一般,剥掉了俞觉身上的衣服。   他见过俞觉一.丝.不.挂的模样,可那时候是在俞觉家中灯光昏暗的衣帽间中,与眼下白炽灯照射下的光景全然不同。   俞觉每一寸皮肤都白得发光,嫩得像是刚剥开壳的鸡蛋。   他在医院这段时间养的不错,身体清瘦的部位都长了一些肉,稍稍有些肉感,线条更显完美。   不止于此,他在何秩面前没有丝毫防备心,整个人是完全敞开的模样,桃花眼婆娑迷离,无辜又蛊惑,润泽诱人,更加引人采撷。   何秩的呼吸逐渐加重,他神色暗沉,声音喑哑:“觉觉,可以自己洗澡吗?”   俞觉迟钝了一会儿,才道:“不行,要哥哥帮我洗。”   何秩闭了闭眼,他还未脱衣服,直接打开了花洒,将两人的身体浸透。   俞觉任由他摆弄,可他还醉着酒,眼里没有几分清明,何秩根本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这个澡洗下来,何秩了解了俞觉的每一寸肌肤,可这似乎,更像是对他自己的折磨。   终于洗好,何秩先将他抱出去放到床上,俞觉一躺上去,直接滚了一圈,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何秩见此,嘴角勾了勾,倾身附到他耳边:“觉觉,我去洗澡了,乖乖躺着,睡觉也可以。”   俞觉浅色的眸子很亮,他撑起身,抬起下巴,在何秩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眼眸弯起来:“我等哥哥一起睡。”   何秩回了浴室,他将水温调低,脱掉束缚全身的湿衣服,仰起头,吐出一口气。   俞觉于他而言,宛如罂粟,仅仅是看着,他便已经沉沦。   若是亲自品尝,销魂蚀骨,又会染上怎样伴随一生的瘾。   半个小时后,他重新回到卧室,眼底的火气已经消减了不少。   俞觉背对着他窝在被子里,安静无声,像是已经睡下了。   他将原本准备好的醒酒汤放到一旁,坐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可他甫一躺下,一直安静无声的俞觉便翻了个身,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蛇一般缠了上来。   何秩一顿,然后放松了身体。伸手抚住他的后背,让两人的距离更加亲密无间。   俞觉有些不满地小声开口:“哥哥,你好慢呀,再晚一点,我都要睡着了。”   何秩:“我不是说了,你不用等我,直接睡就好。   俞觉往他胸前蹭,闷声道:“那可不行,我是来陪哥哥的,如果在哥哥睡着前我就睡了,哥哥会害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9 09:40:42~2021-10-30 09:4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义正辞严,辞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砧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命运[过去篇]   何秩的手指蓦然收紧,已经平复的呼吸再次沉重下来。   他将俞觉整个人都压在胸前,忍不住去亲吻俞觉的额头,又顺着他光滑水润的侧脸一路向下,吻住了他温软甜香的唇。   两人缠缠绵绵,厮磨了一会儿,将被子都蹭下去大半。   何秩将被子往上一提,重新盖住两人的身体。   俞觉趴在他胸口上,小口喘着气,他脸颊带着薄红,双唇也有些微肿,睫毛在何秩的丝质睡衣上灵动地刮蹭了两下。   他染上了何秩的气息和印记,更是被吻得心尖发麻,身体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不满足,双腿轻颤着蜷起来,夹住了何秩结实有力的腿。   意外的,他身体滚烫,何秩身体却是有些清凉的。   俞觉得到这个认知,心里升起莫名的古怪感。   他回想起来,两人虽然经常像现在这样亲亲抱抱,何秩在各个方面也表现得对他一往情深,还有很强的占有欲,可是……   他怎么从来没有对他那方面的需求啊?就像白天,他明明都有了反应,也还是压了下来。   似乎有好几次,都是如出一辙的情形。   而现在,何秩身体的温度是令人舒爽的清凉,抱着很舒服,可这与他的热火朝天一对比,更显示出何秩似乎没怎么动情。   俞觉心底有些困惑,难道何秩不想要他?只想要柏拉图式的恋爱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俞觉感觉到一丝烦恼,虽然他可以配合何秩,做他想要的事。   可是,何秩一亲他、一抱他,他很容易就会有反应啊,他如果次次都压下去,身体早晚会憋坏的。   不过,何秩真的不想做吗?他明明好几次都看到他那那种仿佛要吃掉他的目光,欲.火这么明显,不应该啊。   还是说……他只是在忍?   俞觉眼睛转了几转,盘算着只有他知道的小心思。   夜已经很深,何秩知道他明天还要早起去俞天图公司上班,便抚着他的后脑勺,温声道:“觉觉,睡觉吧,身边有你,我不会害怕的。”   俞觉没什么睡意,他也不想这么轻易就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光,他抱住何秩的手臂:“哥哥,我不想睡觉,我想听你讲我不在的那个时间线上,你经历的那些事情。”   何秩眉目柔化:“你不在的时候……有将近十年呢,觉觉想听什么?”   俞觉细数道:“比如说,哥哥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发现那人不是我的,后面又为什么要对那人赶尽杀绝……还有啊,哥哥之前说,是为了我才来我家做那个家教,可我一直都不清楚,哥哥之前是见过我吗?”   “讲起来会很长,我倒是无所谓,觉觉要是听完,怕是明天一整天都没精神,不然等有时间我再讲给你听?”   俞觉扒住他,任性道:“不要,我就想现在听哥哥讲。”   何秩拿他没办法,无奈笑道:“好。”   ……   何秩对俞觉第一次清晰的印象,是在小学毕业前夕,他们的家庭在Y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学生时代的轨迹也很相似,只不过,间隔了五年的距离。   彼时他刚走到管家开过来的车前,便看到不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他只听过俞觉的名字,知道他是被俞天图夫妻两人宠着长大的小少爷,却并不知道他的长相,也从来没有。   还是他身边的秦越让他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小男孩长得很秀气,五官精致到令人艳羡,那双还未张开的桃花眼早早有了蛊惑人心的味道,仅是微微弯着,盈出一丝笑意,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眼。   按理说,他处在这个年纪,又是被过分富裕的家庭宠溺着成长起来的,本该是最为调皮任性的模样。   俞觉却有些过分乖巧了,他眼睛里没有丝毫杂质,浅色的瞳仁里露出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柔软和懂事。   何秩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孩子,尽管他也才十一二岁,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可紧接着,秦越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流出些悲痛的情绪,夹杂着对面前这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的可怜。   他在俞觉面前说了什么,只见俞觉脸色瞬间白了,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两下,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来,那双眼睛瞬间笼上一层雾气,却没有流出眼泪。   秦越想要抱住他,俞觉却稍稍往后一躲,他分明无法承受秦越刚刚那番话的重量,却非要勉强自己。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默着,而后自己一个人爬上了车,坐了进去。   何秩看着秦越带他离开,才沉默着收回视线,回到家后,他得知,俞觉的母亲在那一天离世了。   他记住了俞觉那小小的身影,却也并未因此去改变些什么,他没有打算去进一步认识这个小孩子,尽管他们的世界仅仅隔着一层浅薄的帷幔。   直到他大学即将毕业,高中母校邀请他回去为高三学生做一次宣讲。   何秩再次见到了俞觉。   他身边围着学校的几个领导,往会堂方向走去。   按理说,即使是优秀毕业生,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只不过是学校领导想让他母亲为这所学校投资建设一栋实验楼,才拐弯抹角地选了他来巴结。   何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俞觉的,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年幼时,十几年过去,长相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何秩还是一下就认出了他。   俞觉站在二楼走廊里,胳膊撑在一米多高的安全护墙上。   他身边有两个男生,靠他很近,眼神也掩不住的殷切,远处还有一个女生,往他的方向张望着,看的出来,他很招人喜欢,无论男女。   可俞觉本身,却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他单手撑着下巴,往楼外不知名的某个方向定定看着,有些出神的模样。   与幼时相比,他的气质改变了不少,多了一些棱角,有些冷冷清清的,只是神色依旧如冰泉般清洌,眸子透亮。   他长得更好看了,五官并不清淡,反而透着些艳色,线条柔和,虽是少年人,却并没有少年意气里那种攻击性。   在何秩的印象里,他那双眼睛,是最适合笑的,可他那稍显冷冽的神色,却反馈出,笑容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件吝啬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了他过分专注的目光,俞觉终于动了一下,微微垂眸,往何秩的方向看过来。   他碰上何秩的目光,一顿,桃花眼竟是无端弯起,摇曳着溢出了一抹浅笑。   这一笑,让他周围所有燥乱的学生都安静了下来。   何秩屏住了呼吸。   他被俞觉扰乱了心神,直到宣讲结束,他眼里晃着的还是俞觉的笑。   他拒绝了学校领导的邀请,选择独自回去,他顺着来时的方向走,巧合的,他再次看到了俞觉。   此刻学校已经放学,熙熙攘攘的人群基本都是顺着另一条更近的路出校或是去吃饭。   这条路上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   俞觉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相对何秩而言,他并不高大,可与面前的女生相比,却是高挑而修长,他穿着黑白色的校服,从衣服到人都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何秩停下了脚步。   梧桐树已经有上百岁,两三人才能堪堪围住,浅粉色的花无声飘落着,渲染着浪漫泡沫般的氛围。   女生红着脸,低头说着欢喜,这是一场并不出乎意料的告白。   男主角态度却很冷淡,他脸上没有笑时,与人的距离便疏远到不可触及,听着女生诉说着自己的情谊,他也没有分毫动容,明明身处事中,却像是局外人一样漠然,又或者,不该说是漠然,而是,没有情绪。   女生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拒绝的回答,红着眼睛跑远了。   俞觉这才将视线移回来,看着女生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   何秩至今也无法言说那时的心情,可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探究。   俞觉明明情绪很淡,如同水墨画一般,可他对着他笑起来时,却是那样生动。   他对这人有了探究的欲望,他期望看到俞觉的另一面,看他生动多彩的模样,看他在某个人面前褪去一身冷冽疏离时,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俞觉的身影在何秩脑海中久久萦绕不去,他从未对他人表示出好奇,更不会对他人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那一天过后,甚至于午夜梦回时,他眼中浮现的,依旧是俞觉的模样。   何秩摸着自己异常的心跳,他并不认为那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他只是想要拨开俞觉的外壳,去窥探那副不为人知的醴红果肉。   他想,他只是好奇心作祟,只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他便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异常状态。   何秩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经过一番修饰,以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身份通过了俞天图的考验,进入俞家,成为了俞觉的家教。   他怀着不纯粹的心思接近俞觉,可在进入俞觉房间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眼睛里只留得下俞觉的身影。   俞觉抱着枕头坐在窗边,他蜷在墙壁一旁,手臂撑在膝盖上,半垂着眉眼望着窗外。   他眼中有些许忧色,只是如他这个人的情绪,都浅到如同薄雾一般,呼吸也是一样,浅若未闻。   何秩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缩紧,呼吸一滞,他分明看不出俞觉在想什么,可他的心脏却已经无法接受他这副易碎的模样。   他平复了呼吸,用沉稳有力的声线开口道:“你好。”   俞觉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何秩身上,稍稍打量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爸爸安排的家教,就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0 09:40:29~2021-11-01 04: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悲的亚特兰蒂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混沌[过去篇]   何秩回应:“没错。”   俞觉站起来,他将怀里的抱枕放在一边,光着脚走到何秩面前。   他扬起脖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何秩,似乎想从他的目光中获取什么信息。   良久,俞觉终于开口,他唇角勾勒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温和而柔软:“老师,你好。”   何秩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这人的声音,如想象中一般清洌而干净,宛如清泉般沁人心脾。   他垂眸,掩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以一个尽职尽责的家庭教师身份,获得了每周与俞觉见面的机会。   俞觉很聪明,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和消化能力都很强,只要是讲到的内容轻易便能掌握。   但他并不是一个格外刻苦的人,不会主动去吸纳知识,因此,需要外人来完成将知识汇集成流,浇灌入他的脑海中的步骤。   何秩没有教人的经验,这是他唯一一次做家教,俞觉给了他格外轻松的体验。   相处的时间久了,俞觉对他的态度开始慢慢变化。   他趴在桌子上,抬眼望着何秩,浅色的瞳仁中倒影着何秩的身影。   他第一次主动问起何秩的事:“老师是在T大读书吗?”   何秩将手中的试卷放下来,余光落在浑身彰显着慵懒的俞觉身上,他道:“没错。”   俞觉“啊”了一声,“老师好厉害啊,我也想考T大来着。”   何秩:“以你的成绩,考上T大完全没有问题。”   俞觉轻笑了一声:“老师,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老师能不能答应。”   何秩看向他,俞觉笑意盈盈,一副憧憬的模样,何秩不由得心头一动,低声回应:“你说。”   “老师可以抽时间带我去T大参观一下吗?听说T大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去看,可如果有老师带着,想来就没有问题了吧?”   何秩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可以,我是很方便,可你学业繁重,就要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俞觉听到他没有拒绝,眼睛一亮,他隔着书桌往前倾身,手臂撑着下巴,仰头认真地看着他,神色格外柔软,额前的碎发被动作之间撩动的气流刮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像是一只为了零食而讨主人欢喜的猫,有意无意间在主人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俞觉眼眸弯起:“老师,你真好。”   何秩喉结一滚,没有说话。   俞觉行动很快,当天补习结束,两人一起出房间时,他就径直走向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俞天图。   俞觉抱住俞天图的胳膊,软声求他:“爸爸,我想让宁老师带我去T大参观游玩一次,你放我一天假好不好?”   为了掩盖身份,何秩换了一个姓。   “嗯?”俞天图瞥他一眼,“我也能带你去,你麻烦人家做什么?”   俞觉抿了下唇,摇了摇俞天图的胳膊:“宁老师就是T大的学生嘛,他肯定更熟悉学校,而且只有T大的人才能进校,爸爸要去还要费一番功夫。”   何秩静静地站在远处,望着父子二人亲密相处的这一幕,他心底略微升起了一丝不悦。   他当了俞觉家教没多久就发现,俞觉面对不同的人时,呈现出来的个性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明在学校时是那副清冷淡漠的姿态,可他到了家中,在俞天图面前,简直像换了个壳子,会撒娇会哄人,会用最好的方式安抚俞天图的暴脾气。   刚刚在房间里面对他时表现出来的憧憬,只不过是介于两者之间,虽然并不疏远,却也未显示出亲近。   何秩心中有些嫉妒,他迫切地渴望着俞觉亲近的人是他,撒娇的人是他,时时刻刻黏着的,也是他。   何秩陡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波动,顿时收敛起一切表情。   苗菀多年的教育让他潜意识里认为,不应该被任何人左右自己的情绪和意志。   他重新审视自己,最后下了结论。   没错,他不过是好奇心作祟,想要看到俞觉的另一面,想要知道这么一个冷淡的人对着他露出温软黏人一面时,自己会作何反应。   他不是渴望,而是探究。探究不同于渴望,一旦满足,就会失去继续下去的动机,他也能及时抽身。   而渴望,则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渴望,即使有一次的满足,也难以就此终止,渴望,是会成瘾的。   俞天图的回应并没有出乎何秩的意料,他平日里对俞觉很是严苛,可一旦俞觉在他身边软声求两下,俞天图便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何秩心中想着,以他自己的定力,哪怕俞觉在他面前有同样的言行,他也不可能像俞天图一样,瞬间缴械投降。   所以说……他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俞觉的亲近呢?   何秩在下个周六就带俞觉去了T大。   T大处在市区,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校区也有很久的历史了,各种树木遮天蔽日,风景很不错。   俞觉特意带了新买不久的相机,他跟在何秩身后进了校园,在察觉到保安的目光时,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了何秩的手。   何秩顿时停下来,他垂眸,看向两人交叠的手。   俞觉不自然地收了回去,小声道:“老师,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何秩将手放到身后,轻捻了两下,这或许是两人第一次身体接触,俞觉的手温度有些凉,手指很修长,皮肤细腻,软得像是没骨头一样。   何秩微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我走慢些,你跟着我。”   俞觉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他们还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准备去食堂吃饭的三个室友。   彼时俞觉走在他身前一两步的距离处,正要拿出相机,却平地绊了自己一下,往后一栽。   何秩一直盯着俞觉的背影,发生意外时自然反应很快,直接接住了他,扶住他的后腰,等他站稳时,才收回了手。   三个室友恰巧撞见这一幕,笑着走过来调侃道:“吆!我们何大学霸不是一向不喜旁边亲近吗?平常也是独来独往的,怎么今天,带了个……”   何秩顿时意识到了不对,他在俞觉面前用的是“宁秩”的名字,而几个室友虽然关系还好,他却也没有跟他们提起自己在外做家教的事情。   他们无心的调侃,却让他在俞觉面前暴露了自己对他撒谎的事实。   俞觉转过身来,几个室友瞬间哑了口,直勾勾地看着俞觉不说话了。   “何秩,你从哪里带回来的人,也、也太……”   何秩瞪了几人一眼,他们顿时闭嘴,却还是用惊艳直白的目光看着俞觉。   何秩心中不悦,他往前一步,将俞觉挡在身后。   俞觉却抓住他的衣袖,探出头来,看着几人,似懵懂似清醒地开口:“哥哥,他们是你同学吗?”   何秩被这声哥哥掠去了心神,他感觉这道声音似乎比平时还要动听,甚至有了蛊惑的能力。   他伸手,搭在俞觉的肩膀上,轻轻揽住他,向室友介绍:“这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俞觉,我带他来参观我们学校。”   一个室友拍了下手,笑道:“这样啊,俞小同学,要不我带你参观,何秩平时很忙的,带你参观恐怕很浪费他的时间。”   这样一个眉清目秀气质独特的少年,几乎每个人看到他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可俞觉却不着痕迹地错开了室友递过来的手。   他目光清明,又露出同样的冷淡来,直白拒绝:“不用了,我有哥哥就好。”   何秩心头微动,他将俞觉护在身旁,道:“他怕生。”   室友们遗憾地走远。   俞觉刚刚替他解了围,却也不动声色地拂开了他的手,站远了一些,冷静地看着他:“何秩,原来老师你,并不姓宁啊?”   何秩抿唇,声线沉了下去:“对不起,我原本的身份,不太方便去做家教,所以,只能这样,我对你,没有其他恶意。”   突如其来的谎言被戳破,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凝滞下来,俞觉一直注视着他,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既然不方便,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家教,找到俞家,也是刻意的吗?”   他实在聪明,片刻时间便想到了这么多,何秩却无法将他真实的心思说出来:   “我不是为了俞家而这样做的,你不用担心。”   俞觉越发冷静:“你怎么证明自己?”   往日的和谐被揭破,何秩才发现,俞觉从未对自己展露或交待真心,而两人之间微妙平衡的关系也接近碎裂。   何秩心脏揪起,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无法接受俞觉从此疏远他的结局。   明明,在作出要伪装成家教接近他的决定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种意外情况,那时他的考虑是,直接离开,及时止损。   可真的发生这种情况时,他竟没有了当初做判断时的魄力。   看到俞觉以一视同仁的冷淡态度对他,他感觉到呼吸困难,心脏被什么紧紧拽住,疼得厉害。   “我可以把证明自己的证据交给你,但是,你还能继续接受我,做你的家教吗?”   俞觉似乎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问题,眼睛眨了一下,微微歪了下脑袋,声音清洌,似乎还含着些顽劣:   “那就要看老师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珍藏[过去篇]   何秩将他的证件展示给了俞觉,又将父母的公开信息在网上查找出来给俞觉看了一遍。   俞觉有些惊叹,却对他越发怀疑:“你这不是完全不缺钱吗,为什么要用假身份来我们家,难道是想要窃取商业机密?”   “……不是。”   俞觉很不满意:“你还是没有证明自己,反而越有嫌疑了,我不相信你。”   何秩望着他澄澈的眼眸,俞觉很聪慧,却对情爱一窍不通,何秩没有办法将那模糊到自己也未能理解的心思说出来。   他顺着俞觉的话,引导他:“俞觉,你可以想想,我去俞家教你时,除了进你的房间,还在其他地方逗留过吗?”   “俞家这么多佣人,别墅里处处都是监控,你爸爸会在家里人人能听到的地方商讨商业机密吗?会不戒备,随便把重要资料放在家中触手可及的地方吗?”   俞觉眼睛转了转,摇头道:“你说的对,但是,这也不排除,你只是被我早早发现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而已。”   何秩心思一动,他想到了什么,唇角抿出一丝笑:“那你以后来监督我怎么样,来找出我去你家别有目的的证据好不好?毕竟,没有证据,凭空诬陷他人,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俞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他说服了,“那好吧。”   “不过,你骗了我,还没有赔礼道歉呢。”俞觉定定看着他,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何秩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的软化,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温声道:“你想要我怎么赔罪?”   俞觉把相机举起来,“我要拍照留证!”   何秩瞬间又觉得他有些幼稚,脸上笑意深了些,心里像是被羽毛拂过,有些微痒,有些柔软。   他应道:“好啊。”   俞觉并没有立即拍照,而是找了一处风景极好的湖边,背对着金色的阳光,让何秩站在桥旁。   他调试了半晌相机,终于咔嚓一声,把何秩拍了下来。   何秩每个角度都是好看的,可俞觉还是潜意识里找了最佳的光线地点,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宽肩窄腰、绝佳比例的身材,尽数定格在了照片中。   明明只是留作“证据”,他却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描绘何秩的魅力。   拍出的照片很令他满意,俞觉站在湖边,通过相机翻看着刚刚拍下的何秩,并没有注意到树林里冲出来了嬉戏打闹的一对男女。   女生似乎有些生气,推了男生一把,让他一个不稳,踉跄了两下,朝俞觉的方向扑过来。   何秩脸色一变,正要上前,男生却已经冲到俞觉身边,猛地撞上了俞觉的后背。   俞觉的相机蓦然脱手,在他来不及反应的分秒间,相机在冲击力作用下径直掉到了河里。   而俞觉也被男生撞得往前倒去,却被迅速上前的何秩一把接住。   俞觉身体相对轻盈,何秩双手扣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就抱起他,避开了男生还未停止的冲撞。   男生却在惯性作用下,撞到了湖边围栏上,才堪堪停住脚步。   而俞觉则被何秩稳稳抱在了怀里,他被何秩的手扣住后脑,趴在他的胸口。   已经成年的男性身上有着介于成熟和未成熟之间的独特气息,干净又不可忽视。   俞觉抵在他胸口,还没有缓过神来,就感受到他的体温气息,仿佛被什么包裹着,他的呼吸瞬间凌乱了起来,俞觉浑身一颤,双手不受控制地反抓住了何秩的腰。   他以亲密的姿态拥抱过他的爸爸,他的哥哥,甚至他的同胞妹妹,可今天这样的怀抱,这样的体验,却是独一份的。   他突然觉得,被何秩这样抱着,竟让他心底生出了一种饱胀感,安稳而满足。   何秩以为他在后怕,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我已经抱住你了。”   俞觉这才想起两人的关系,他摸着何秩腰的手像是突然遭到了电击,倏忽间抽了回来。   他不自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耳尖有些泛红:“谢谢……哥哥。”   他意识到自己的相机掉进了水里,转身看过去,尽管河水十分清澈,黑色相机也已经无法觅得踪迹,只留下一圈一圈逐渐变淡的波痕。   俞觉脸色变了变,相机掉进水里之前他没有关机,这样泡水,就算打捞上来,已经泡了这么久,也很难再修好。   俞觉有些肉疼,他心疼相机,更心疼相机里刚刚拍下来的照片。   他好不容易觅得机会拍下何秩,以后,再找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就很难了。   一男一女脸色惨白地站在俞觉和何秩面前,完全没有了刚刚嬉闹时的好心情,颓败地耷拉着脑袋。   男生飞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这就找人帮忙把你的东西捞上来。”   俞觉没说话。   女生小声道:“我看掉进水里的是相机吧,捞上来还能用吗?要不然我们直接赔给……”   男生立刻用胳膊肘杵了女生一下,眼睛一斜,示意她别多嘴。   俞觉打量了一下男生,他穿着很朴素,一身衣服加鞋子都看不出品牌,举手投足间也透着敦厚老实。   他想了下,心里是不打算追究的,可又觉得不舒服。   他偏头看向何秩,一幅向他寻求意见的神色,微笑道:“哥哥,你说呢?”   他们本就有5、6岁的年龄差距,俞觉长相又显幼,作出这样无法决断需要向对方征求意见的行为更显得无可厚非。   男生瞬间将视线挪到何秩身上,双手合十作出抱歉的姿态,选择寻求他的谅解:“抱歉撞到你弟弟了,你看如果行的话,我也会水,我可以现在就下去给你们捞上来。”   俞觉的相机价值不菲,他自然是没有能力赔的,只能侥幸祈祷这个能为俞觉做主的人可以放他一马。   何秩收到俞觉的目光,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男生一眼,没有按照俞觉的想法来。   “不用你亲自捞,水下情况不明,出了事还要我们负责,你去找学校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打捞吧。不过捞上来,你要负责出修理费,如果修不好,就直接赔他一个同款相机。”   俞觉眨了眨眼,实际上看到男生的衣着他是起了一点恻隐之心,不打算为难这人的。   但这男生又的确让他受到了损失,他如果轻描淡写地原谅他,不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俞觉又会觉得憋屈。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好,所以索性将锅推给了何秩。   没想到何秩会一点不留情面,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有些冷血。   俞觉有些惊讶,毕竟在他面前,何秩表现出来的个性算是十分温和宽容的。   这样的对比让俞觉诧异的同时,却又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愉悦。   何秩话语间过于冷漠苛责,男生本以为能从他身上看到希望,却被泼了一身冷水。   他脸色一沉,顿时不满道:“你这也有点过分了吧,虽然是我不对,但这总归是场意外,你不能全怪我,全都让我负责吧。”   “真追究起来,还不是你和他非要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然我也不会撞到他啊?”   女生揪了一下他的衣角,一脸尴尬:“喂,你……”   男生并不搭理她的尴尬,反而将她推了出来:“你干嘛,还真要按他说的让我赔啊,你别忘了,这可是你推的我,最后算起来,你也要赔!”   女生震惊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他能说出这些话。   俞觉抿了下唇,冷冷看着对方,他那丁点的同情瞬间因为男生的话烟消云散。   没想到他看上去老实,却是个想方设法推卸责任的人,最算事因不在他,他这么急切刻薄的言语,也已经让人让人尽失好感。   如果没有何秩那番话,俞觉还认不清这人的真面貌。   他拉住何秩的胳膊,站在他身边:“我觉得哥哥说的对,你快去找人捞相机吧,泡久了,更不好修了。”   “谁要给你捞啊!这就是场意外,你们别真蹬鼻子上脸啊!”男生急躁地骂道。   女生似乎不堪忍受,跺了跺脚跑了。   何秩目光掠过俞觉扣在他手臂上的指节,抿出一丝笑意。而后又看向男生,恢复了冷漠:“既然如此,那就让学校介入吧。”   最后,俞觉的相机被打捞上来,但是已经无法修理。   男生一脸不高兴地按俞觉相机原价的80%分期赔款,还让女生承担了其中一半。   俞觉有些失落,他没有手机,相机也是求了俞天图好久才买的,一时半会儿也不适合再向俞天图去要,这样一来,何秩的照片是很难获得了。   何秩看出他的低落,他跟在俞觉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看他低着头往前走着,忍不住伸出手,贴近他,想要触碰俞觉的头发。   可他终究没有将手放上去,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   俞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头看向何秩。   他底气十足地要求道:“你拿出手机来。”   何秩并未言语,按他的要求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俞觉接过手机,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何秩身边,然后划开何秩的手机屏幕,调到了拍照模式。   俞觉还没有发育成熟,身高才刚刚170cm,何秩比他高很多,站得笔直的时候,两人差距更大。   俞觉抿了下唇,“你弯下腰,我们拍张合照。”   何秩微一挑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却还是按他所说的微微蹲下身。   两人的脸颊贴得如此近,何秩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阳光透过树林落下斑驳的痕迹,俞觉的脸颊被日光映衬出绯红的色泽。   何秩屏住了呼吸。   俞觉这才满意,他挑了个角度,两人不需要什么刻意的修饰,拍下来的便已经很是完美。   俞觉将手机重新递交给何秩,他十分认真地开口:“我没法自己拍照留证了,用你的手机拍了这张,你要好好保存,等我有了手机,我会找你要照片的。”   他做出凶狠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威胁道:“你绝对不能删了,我会检查的,如果你把它删了,我就向爸爸告发你来我们家当卧底的秘密。”   何秩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他明明格外聪明,却做出这种幼稚的小朋友一般的言行。   俞觉分明清楚如果他真的是所谓“卧底”,他这样的威胁根本不会对他起任何作用。   何秩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的目的,大概,只是想要一张两人的合照吧。   他配合着俞觉的游戏,眼中含笑,语气却郑重:“好,我会好好保存,等你来跟我索要。”   而他这一应,便是珍藏到了现在。   哪怕换过无数次的手机,他与俞觉的那张合照,却始终停留在他的相册中。   等待着那个提前预定、却屡次忘记的主人,来领它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喜欢[过去篇]   他与俞觉之间,似乎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尽管相处时间不久,关系却日渐亲密。   俞觉坐在书桌前,将做好的试卷递给何秩后,撑着下巴打量何秩。   他的目光过分专注,丝毫没有掩饰想要盯着他看的意图,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何秩忍不住将试卷放到一边,回望俞觉:“在看什么?”   俞觉眨了眨眼,神色无辜:“我发现,老师长得真好看啊。”   “……”   他笑意盈盈,继续道:“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何秩眯了眯眼,怎能看不出他的试探,他否认道:“没有。”   “嗯?真的没有吗?”俞觉眼睛蓦然晶亮起来。   “没有。”他将手臂撑在书桌上,锁住俞觉的眸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俞觉目光有些躲闪,然后道:“随便问问嘛。”   “那你呢?”何秩反问他。   俞觉勾起唇,眼眸里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我呀?老师可以猜一猜。”   他偶尔会有些顽劣,何秩已经不需要听他亲口说出,看他的眼神便能够得到答案。   他重新拿起试卷,一边批阅一边道:“你还是未成年人,禁止早恋。”   俞觉瘪了瘪唇,有些不高兴,沉默地看了何秩一会儿,追问道:“那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何秩手指一顿,喜欢这个词让他心底起了一丝波澜。   俞觉敏锐地捕捉到他神色的变化,却是想歪了,他脸色一白:“老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何秩垂眸,目光落在俞觉被咬住的唇上,看他神色异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他思量片刻,最终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俞觉这才松了口气,心底却慢慢弥漫上一股更绵长的失落感来。   他趴在书桌上,下巴抵着桌面,这个年纪,他还不擅长掩饰自己,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何秩不难猜到他的想法。   可何秩也无法认清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对俞觉有好感,却无法度量,这份好感的分量有多重,这份好感的边界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究竟算不算得上喜欢,他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接近俞觉的动机下了定论,随着时间流逝,却越发偏离预设的轨迹。   他开始不仅想看到俞觉亲近他的那一面,更逐渐生出,想要触碰他、拥抱他、甚至……更深接触的欲.望。   这些欲.望已经不是希望看到俞觉做出什么,而演变成他自己想要做出什么。   而承认并接纳自己真实的欲望,就意味着,他将变得无比被动。   他不希望被自己以外的人影响。   可是,他终究也没有逃离俞觉罂粟一般对他的吸引。   那一日,俞天图给他打了电话,说补习时间推迟到第二天。   何秩应了声,并没有表露丝毫疑问。   他看着手机上的日历,被圈中的这一天,他记得,是俞觉母亲的忌日。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俞觉时,他听到母亲去世消息后,强撑着不让旁人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模样。   他心脏被狠狠拽住,似乎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俞家,俞家其他人都不在,只有管家秦越嘱咐他,俞觉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希望他能安抚一下他的心情。   秦越说,他说的话,俞觉会听进去的。   何秩有些惊讶,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这一点,不常见面的秦越却都能看出来。   俞觉,是开始有些依赖他了吗?   何秩快步走到俞觉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俞觉坐在他第一次来俞家看到他时的那个位置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望着窗外,似乎已经定格了许久。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的瓷娃娃,冰冷、易碎。   何秩心脏抽痛,他一步一步放轻了脚步走近他,生怕声音大了,会轻易打碎这艰难维持的宁静。   他走到俞觉身边,对方察觉了他的出现,却没有转过头来。   何秩蹲下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入怀中。   冬天刚刚过去,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俞觉却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   他身体很凉,何秩忍不住收紧了怀抱,温声道:“我抱你进去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会着凉的。”   俞觉反应有些迟钝,慢吞吞地回他:“你是老师,不能和学生亲密接触的。”   何秩心口一紧,他立刻反应过来,俞觉这是还在和他赌气呢。   因为上个月,他因为准备论文熬了会儿夜,第二天来这的时候,在看着俞觉做题的时候睡着了。   等到他再有意识时,他感觉到脸颊上有些异样的触感。   他还没有睁开眼,便猛然意识到,这是俞觉在偷偷亲他。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的五感仿佛尽数集中在了被俞觉的唇碰过的地方。   他的唇好软,味道也一定是甜的。那微痒的触感几乎弥漫到他的全身,甚至深入到了他的心中。   他好想……亲自品尝一番,好想……让这个人染上他的气息。   何秩感觉到呼吸不畅,却在下一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对,他只是想看俞觉亲近他,却不应该,生出由自己亲近俞觉的念头。   这实在……太危险了。   何秩睁开了眼。   俞觉被吓了一跳,迅速撤回身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可躲闪慌乱的眼神欲盖弥彰。   何秩扫过他绯红诱人的唇,他放低了声音,有些偏冷的味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俞觉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动作的,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没做什么啊,一直在做题。”   俞觉在何秩面前,从来不会撒谎,即使撒谎,也会是那种刻意让何秩看出来他是在说谎的类型。   何秩闭了下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果断一点:“我是你的家庭教师,你是我的学生,我们之间,无论是谁,都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没有听到俞觉的回应,睁开眼时,就看到俞觉怔愣地看着他,手中的笔掉了下去,眼底落上丝丝缕缕的委屈。   他似是想哭,却尽力忍耐,没让自己在何秩面前哭出来。   这幅勉强自己的模样,与幼时见到的那个还是孩童的俞觉一模一样。   他从未变过。   何秩想起这些,心脏更是抽疼了两下,当时就已经后悔的情绪在这一刻更加浓稠。   他心里懊恼,忍不住将俞觉抱得更紧:“对不起,是我错了,只要你想,有怎么亲近的行为都可以的。”   他明明恨不得与俞觉更进一步,却为了自己那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想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这何尝不是一种懦弱。   俞觉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他似乎有些痛苦,蹙起眉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眼睛变红:“我把妈妈送我的礼物打碎了,她讨厌我了,所以才离开我。”   何秩手指收紧,颤了一下。   “你也和妈妈一样,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亲了你,你就讨厌我了是不是?”   他声音变得哽咽:“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   何秩抱紧他,握紧他的手,传递着自己的体温:“不是的,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是我太软弱了,不肯正视自己,对不起,觉觉,我不该说那话的。”   他低下头,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像是在隔空回应他当日那个亲吻。   俞觉被他这慌乱的模样和这个吻给亲懵了,他神色有些茫然,抬起头对上何秩的目光,讷讷道:“你喜欢我吗?”   何秩没有迟疑,沉声道:“喜欢。”   俞觉闷声继续:“哪种喜欢?”   何秩抚住他的后背:“想要和你谈恋爱的喜欢。”   俞觉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撇过头去:“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只是我的家教,等这段时间结束了,早晚会离开我的。”   何秩:“你喜欢我吗?”   俞觉一怔,耳垂上落上一抹浮红,他张了张口,却羞耻地没有说出口。   何秩并不介意,他道:“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那这个学期家教关系结束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一个家教是早晚要离开学生的,可是,一个男朋友却可以永远陪着喜欢的人。”   俞觉低下头,他声音有些闷,含着些娇气:“我考虑考虑。”   何秩如愿以偿摸到了俞觉的头发,他将俞觉抱起来:“我抱你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身上太凉了。”   “哦。”俞觉应了一声,在何秩抱起他的一刻搂住了他的脖颈。   在被抱着起身的瞬间,俞觉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下一秒,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心里有些发慌,想要抱紧何秩,却发现身体不断下坠,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感觉要被拽入深渊中,张了张口,有一阵的失声,才艰难地把话说了出来:   “秩哥哥……我,看不到了。”   何秩停下脚步,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俞觉,发现他额头冒出了冷汗,顿时道:“怎么了?”   俞觉已经没法回应他,他感觉头晕沉沉的,不知何时就失去了意识。   混沌中,他听到了何秩的声音,那是他从未听过的称呼:   “觉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勾指[过去篇]   俞觉倒在他怀里,何秩一瞬间慌了。   他急忙将人抱起来,冲出房间,偌大的别墅里他一路通过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听闻是俞天图为了祭奠他的妻子,给俞家所有人放了两天假。   何秩打了急救电话,秦越才出现:   “少爷估计是又犯低血糖了,家庭医生今天也没过来,我开车送他去医院!”   何秩没有犹豫,他稳稳抱着俞觉,直到坐上车,才稍稍松开手,让俞觉平躺着他怀里。   秦越车速很快,但开得很稳,一路都没有什么颠簸。   何秩的手却在不住的发颤,他心里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浓烈。   俞觉无知无觉地躺在他怀里,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何秩眼底冒出了血丝,呼吸沉重而紊乱,一副方寸大乱的模样,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俞觉的脸颊上,感受他的体温。   秦越看到这一幕,抿直唇角,但并没有说话。   三人很快来到中心医院,因为情况危急,俞觉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   何秩坐在急救室一旁的铁椅上,低着头扣紧掌心,因为凝重手臂渐渐冒起青筋来,浑身萦绕着一层低气压,纵使尚未成熟,却已让人无法忽视。   良久,身旁有人用书夹戳了下他:“喂喂,里面这个叫俞觉的,就是你之前说要去做人家家教的那个人吧?”   何秩抬头,林遇正一脸打趣地瞅着他。   这个时候,林遇还是这所医院的实习生。   “是,刚刚你进去了?他情况怎么样?”   林遇并没有直接回复他的问题,而是兴味盎然地调侃:“怎么回事啊何秩,你这表情,可不是作为他的家庭教师能有的吧?”   “这么担心他?”   何秩瞳孔微缩。   林遇的话提醒了他,他突然意识到,面对俞觉,他的感情已不再仅仅是朦胧的探究欲。   他害怕俞觉的离开,害怕俞觉了无生机的出现在他面前。   相处久了,他发现俞觉是那种一人千面的人,他最初想要看到的明明只是他的其中一面,而现在,无论看到哪一面,他似乎都会感到身心愉悦。   可唯独是这样病弱到飘然欲离去的模样,他不想要见到。   他的渴望,无形中已经转变为,俞觉在他面前,充满生气的模样。   啊,是啊,只要这个人是俞觉,他便喜欢。   何秩站起身,他突然沉静下来,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又重新问道:“他怎么样了?”   林遇眯起眼睛,“没什么大碍,等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进去看他了。”   “好,谢谢你。”   林遇动作一顿:“你这是……为了那个俞家小少爷感谢我吗?”   他惊奇地感叹:“何秩,能拿到你的一声感谢,这可真是殊荣啊,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这个状态,可非常不妙哦,真栽进去了,可没那么容易抽身的。”   何秩不语,神色却未有动摇。   林遇的担心,何曾不是阻碍他正视自己内心的东西。   可那些逃避,差一点让他失去了今后人生重要最为珍贵的东西。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犹豫。   ……   俞觉醒来的第一眼,入目的便是何秩的身影。   秦越出去办手续了,只有他两个人在病房里。   俞觉迟钝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又将目光转回到何秩身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道:“老师,我晕倒之前,你是不是叫我什么了。”   何秩坐在他身边,深深地看着他:“是啊,觉觉。”   俞觉眨了眨眼,脸颊上漫上薄红,他微微偏过头去,不敢直视何秩的目光。   却悄悄从被子下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住了何秩的掌心。   他小声道:“秩哥哥。”   何秩心头一动,正要说些什么,病房门却应声而开,俞天图大步走了进来。   俞觉看到俞天图,倏忽间收回了手指,表情一紧。   何秩视线一顿,察觉了他的紧张。   他很早就观察到,俞觉虽然面对俞天图时很亲昵,但他内心深处,似乎是有些害怕这位父亲的。   俞天图平日不笑时,要比平常人都凶悍一点,情绪一波动,神色更是有些疯狂。   在这样一个只有严父没有慈母的家庭里长大,俞觉体会到的温情,不知会有多少。   何秩平静看着,俞天图走过来,眼神也是担心的,语气却称不上好:   “怎么回事?又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不是说,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我一不看着,就出了问题?”   他眼里的关切做不得假,话语也带着扭曲的关怀,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   俞觉垂眸,听他训斥结束,才抬起头,缓缓勾起一抹笑:“爸爸,对不起啊,我没有做好,下次不会了。”   何秩习惯性地观察俞觉的小表情,这时候,俞觉虽然是笑的,嘴角的弧度却有些勉强。   就像他一贯的认识,俞觉在俞天图面前表现出来的乖巧,总有些僵硬违和,像是配合俞天图的喜好而做出来的最讨他喜欢的模样。   俞天图冷哼了一声,“算了,下不为例。”   “谢谢爸爸。”俞觉又垂下头去,睫毛在他的眼角打下一层阴影。   何秩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俞天图虽然关心俞觉,但他别扭的个性不允许他将真实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他也做不到太过细致地去询问来龙去脉。   而俞觉与他不同,他的心思是有些纤细敏感的。   这对父子之间,看似和谐,却并没有交心,两人之间存在着一层隔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破这种表面的和平。   何秩想得很长远,可即使这样,那时他也无法料到,父子二人矛盾的爆发,会是因为他。   此刻,他只是在想,他一定不能像俞天图一样因为自己的个性问题而阻碍与俞觉关系的发展。   他要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要让自己走进俞觉的心里,即使出现误会,也不能执拗于个人情绪,而要尽可能地,在最短的时间里消除误会本身和它带来的影响。   他不仅希望身体上与俞觉亲近,更渴望着,两人精神的共鸣。   俞天图朝何秩看过来:“啊?宁老师啊,今天多谢你及时发现小觉晕倒了,你也累了半天了,这次课就算了,先回去休息吧。”   何秩沉默片刻,俞觉才刚醒来,他不想就这么离开。   但俞天图的话里并不是请求询问,而是暗示与命令。   作为俞觉的父亲,何秩还是想和他搞好关系的。   他正要放弃,选择更长远的相处,俞觉却低着头开口:“爸爸,我想让老师多陪我一会儿。”   俞天图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要求,他眉头一紧,直接拒绝:“小觉,不要任性,人家宁老师也有自己的事。”   他语气严厉,俞觉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缩紧,唇线抿直,复又松开。   他轻声道:“好。”   ……   那场病仿佛是一场分界线,从那之后,何秩与俞觉的关系笼罩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粉色。   他们再未有过如同当日冲动之下的亲密举动,却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日渐融合。   一次,秦越委托他顺路去俞觉所在的学校接他回来。   他开了车,站在校门外,目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逆流而过,轻易捕捉到了俞觉的身影。   俞觉和另一个男生并肩走过来,他神色淡淡,没什么情绪。   可一旁的男生却并未察觉他的疏远,笑容如沐春风,一边诉说着,目光尽数落在俞觉身上。   何秩轻易看出了那个男生的想法,男生看向俞觉的眼神里含着的贪婪,于他而言,实在太过熟悉。   何秩站在那里,他的相貌身高于这群还未长大的高中生而言实在太过瞩目,不时引来一阵一阵的惊呼声。   俞觉走近了,终于发现何秩的存在。   他那无光的眸子缓慢地沁入一丝明亮的光芒,清淡的面容被染上了绚烂的色泽。   这个年纪的俞觉,一向对自己的喜恶不加掩饰,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朝着何秩飞奔而来,在靠近他的一刻,他微微踮起脚尖,跳进了何秩怀里。   何秩被抱了满怀,那抹因珍宝被觊觎而升起的不悦也因为这个拥抱而尽数消散。   他眉心松懈,初显凌厉的五官柔化下来,他回应了俞觉的拥抱,双臂抚住少年细瘦的腰,一把将人抱起来。   那与俞觉并行的男生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惨败下去,他怔愣地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的俞觉,惶然问道:   “小觉,这是谁啊?”   俞觉揽住他的脖颈,因为何秩在身旁,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朝气和光彩,耐心回道:“这是……我哥哥呀。”   男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哥哥啊。”   他显然误解了什么,何秩此刻却并不在意,他一手抱紧俞觉,一手将准备好的大衣披在了俞觉身上。   俞觉缩了下脖子,任由大衣将他完全盖住,他在何秩颈间轻轻嗅了下,然后贴近他,蹭了蹭。   对于俞觉的亲近,他早已没有反抗的能力,何秩将他抱进车里,遮住了外人探究的目光。   在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心下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看去。   那里,原本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因为何秩的回视突然消失不见。   何秩手心微冷,他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们,却没有看清对方的身份。   何秩不想让俞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状若无事地关上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应该更但是没更,会尽快补上 第79章 分离[过去篇]   俞觉的生日,何秩私下送了他一台相机。   他坐在书桌旁检查俞觉的课业,余光中,少年正欣喜地摆弄着刚刚收到的礼物。   何秩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而俞觉此刻,却偷偷往他这边瞧了几眼,然后装作依旧在调试相机的模样,悄悄将镜头对准了他的方向。   或许是偷拍的行为让他感到有些心虚,俞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耳垂上爬上一层薄红色。   在他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何秩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低声道:“觉觉。”   俞觉被吓了一跳,慌忙将相机拿开,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才恍惚地回头:“怎么了?”   何秩笑而不语,他往前倾身,靠近他。   俞觉脸皮很薄,浮着淡淡一层粉色,随着何秩的靠近,他几乎听到了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撤身,却逃不开男人灼热弥散的气息,俞觉睫毛轻颤着,双手紧捏住座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样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何秩怎能不心动,他最近越发克制不住对俞觉的欲.望,想要触碰他,感受他的肌肤温度。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   俞天图似乎发现了两人之间异常的氛围,他对俞觉一向严苛,怎么会容许俞觉小小年纪就谈恋爱,但他找不出辞退何秩的理由,毕竟在何秩的辅导下,俞觉的成绩日益突出。   况且,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何秩感觉到,俞天图对他很有意见,最近他来俞家,俞天图也时常回来,虽然没有直接进俞觉房间盯着,却也要求辅导时间里不能锁门。   如果没有俞天图的许可,他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与俞觉相处。   他还是要谨慎一点,他可以等待,等到结束这段家教关系后,他再换种身份与俞觉相处更为稳妥,也为时不晚。   不仅如此,何秩还查到了那日在俞觉校门口盯着两人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的母亲。   他进入大学后便搬出来住了,和苗菀一直有联系,但实际见面却寥寥无几,即使见了,交流也冰冷到让人心寒。   苗菀突然关注他,是因为景耀最近出现的问题,何秩做出了大致判断。   何秩沉浸在俞觉营造的粉色泡沫中,即使意识到这些,他对周围的警惕性却是前所未有地降低。   直到,他为此付出了最为惨痛的代价。   他被苗菀骗出了国。   而那时候,他和俞觉的家教关系还差不到一个月就要结束了,两人约好了在那之后换一种关系相处,再然后,向俞天图和苗家慢慢挑明一切。   他们心意相通,对不久的未来将要迎来的幸福充满着无限渴盼和向往。   直到,苗菀重病的消息传来,何秩不得不出国一趟。   那时候,他与苗菀的关系虽然僵硬,但他对苗菀,还留存着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所持有的亲情。   他还是焦急和担忧的,定了深夜的机票,原本第二天,他就要照常去俞家补习。   这样一来,他只能向俞家请了假,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但对方态度很好,表示会将消息传达给俞天图和俞觉,还宽慰了他。   或许是所谓的直觉,他对这个人并不信任,因此,即使有了对方的承诺,何秩依旧感到了不安,他在傍晚直接开车去了俞家。   这时候,俞觉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想见俞觉一面,告诉他,他会很快回来。   可是,俞觉并不在。   这是俞天图告诉他的。   他在俞家的门口撞见了俞天图,对方刚刚从公司回来,穿着得体的西装,看到他身后开的那辆昂贵的车,顿时皱了下眉。   何秩知道这一点让俞天图对他有所怀疑,可他已经来不及说什么,直接询问:“伯父,觉……俞觉回来了吗?我想见他一面。”   俞天图盯着他:“宁老师,不是明天才补习吗?你记错时间了吧?”   “没有,伯父,我不是来补习的,我想见他,有些事跟他说。”   俞天图撇开头:“他今天不在,陪俞酥去买东西了,很晚才回来,宁老师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   何秩扫过俞天图的神色,瞬间明白过来,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拒绝他和俞觉见面罢了。   他知道,今天怕是没办法见到俞觉了。   而以俞天图目前对他的态度,即使他说清楚,他也无法寄希望于俞天图能将此传达给俞觉。   何秩道:“我家中有事,想请几天假,下周再继续给俞觉上课。”   俞天图摆摆手:“那你赶紧去吧,还来这里干什么,打个电话就能说的事。”   何秩最后朝着深处的别墅望了一眼,他带着不安转身离去。   或许,万事万物都逃不开墨菲定律,何秩来到苗菀所在的国家时,很快就发现了苗菀布下的骗局。   他来不及去质问苗菀的欺骗,一心想着赶快回国去见俞觉,出国后,他朝俞家打了几个电话,却都在接通后几秒内飞速被挂断。   这更加剧了他的不安。   可没想到的是,苗菀早已布局了一切,他的所有证件都被没收,被困在了这座陌生的国度里。   而在大洋彼岸的时空里,俞觉正遭受着他无法得知的折磨。   俞觉红着眼睛站在俞天图面前,脸色浮白,摇摇欲坠。   寥寥几天,他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俞天图气得咬紧了牙根。   俞觉对他的气愤恍若未闻,他平静地看着前方,浅色的眸子本可以轻易倒映出人的身影,此刻却如一潭死水。   他声音很凉,像冰雪一般:“他呢?爸爸不是说,他今天会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干了,觉得麻烦直接搞失踪呢?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俞觉听到这句话,唇角都有些颤抖,但他执拗道:“不会的,他答应我了,他不会这样做的。”   他红着眼睛抬头看向俞天图,眼底是濒临崩溃的脆弱:“爸爸,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你给我好不好,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俞天图眯了眯眼,说到电话,他实际上收到过几次来自何秩的电话,他也能猜到何秩的意图,无非是询问俞觉的情况。   可鬼使神差中,他几次都挂断了何秩的电话。   如果何秩一直缠在俞觉身边,他还要想方设法找理由让他离开。   可这一次,何秩的电话是从国外打回来的,他只是请了一次假,却已经陆续爽约了好几次。   他如果想见俞觉,大可直接亲自到俞家,俞家总也不可能为此和他起冲突。   无论对方发生了什么,俞天图总觉得,他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谈何真心对俞觉。   他越发抵触何秩。   只要他不说,所有人看来都只会是何秩无故离开,这更方便俞天图找到了分开两个人的理由。   他望着俞觉痛苦的面容,隐瞒了自己屡次挂断何秩电话的事实,他夹着私心,想,现在切断两人的联系,正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俞觉还小,早晚要和何秩分开的。他是为了俞觉的将来考虑。   俞天图这样暗示着自己,为自己本来理亏的行为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甚至于,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他时常恍惚着出现了错觉:   是何秩不辞而别,离开俞觉,而他,在这件事情中,并未做什么。   俞天图狠心道:“没有,有我也不会给你!”   “一个家教,你天天联系他干什么,俞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他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我收心回来,别再给我丢人了。”   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   俞觉晃了一下,他急促地喘息着,上前两步,扯住俞天图的衣袖:“他联系过你对不对,爸爸,我想和他打电话,我想见他。”   俞觉显然没有把他的警告听进去,俞天图一怒,直接甩开手。   俞觉本就虚弱,被他这力道一扯,直接摔在了地上。   俞天图一愣,心里生出了些懊恼,下意识上前去扶他。   俞觉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想见他,我……喜欢他啊。”   他的声音哽咽,听得俞天图怒火朝天,他顿时收回了想要扶他的手:“小小年纪说什么喜欢!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你喜欢他也没用,以后你都见不到他了!”   他摔门而去,再次回来时,是佣人告诉他,俞觉已经连续几顿都没有饮食。   他进来时,俞觉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   俞天图想起来,他妻子刚刚离开那时候,俞觉睡觉也是这样的,他总是做噩梦,惶然醒过来,一脸泪水,可他从不说,明明平日里嘴很甜,这种时候却像个闷葫芦,独自忍受着丧母的痛苦。   还是俞庭几次进来帮他盖被子的时候发现的。   俞天图回想到这些,心里柔软了一些,可下一秒,他就被怒气充溢了胸腔。   俞觉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弄成这副模样,那个虚伪至极的青年究竟做了什么!这人实在可恨,差点毁了他儿子!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非要斩断那人对俞觉的影响。   他脸色阴沉,踢了下床板:“起来,给我滚去吃饭。”   俞觉身子一晃,他艰难起身,扶着墙站起来,脸色比上一次见还要差,看向俞天图的目光似乎多了些什么。   他语气平静:“爸爸,他来了吗?”   “没有!以后都不会来了!”   俞觉轻笑了一声:“是啊,他也只是个学生,有爸爸阻挠,怎么可能见到呢。”   他冷声冷情,听得俞天图直冒火,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觉得,俞觉现在对他的态度,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那个又甜又粘人的俞觉,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   “你知道就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俞觉,似乎只有怒气能掩盖他的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5 12:00:00~2021-11-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永别[过去篇]   听着俞天图的话,俞觉眼底慢慢流出悲凉。   他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在俞家生活下去的。   俞天图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容他脱离掌控。   他像是被囚禁在俞天图笼子里的一只鸟,依靠着他的施舍,才能获得片刻的自由和喘息。   俞觉看着寸步不让的俞天图,心里的失望不断累积。   他想,这或许是他一手导致的错误。   是他,看到母亲离世,俞天图颓靡不振后,生出密密麻麻的心疼来。   是他,听到医生对俞天图精神状况的诊断后,心里的不忍越发浓烈。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再痛苦下去,哪怕他也一直承受着同样的丧母之痛。   于是,是他自己选择走出来,成为俞天图新的精神支柱。   可是,他似乎没有把握好那个度,直到如今,他被自己当初亲手编织的束缚所困。   俞觉想着,如果没有何秩的出现,他或许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哪怕没有自由,为了维系这段亲情,他也愿意承受着这份精神上的折磨。   因为,这是他一手促成的。无论俞天图是否有错,起因,终究在他。   可是,何秩出现了。   这个人,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渴望拥有的人。   哪怕不能拥有,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能够远远看着他,也好。   然而,俞天图却要将他唯一一点渴盼都要斩断。   他明白俞天图为何那么生气,因为他害怕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被旁人夺去。   可是,即使他和何秩在一起,他也还是俞天图的儿子啊。这并非是不能兼容的事情,俞天图却非要逼他放弃何秩。   俞觉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现在两人能够冷静下来交流,事情还会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俞天图是个情绪激烈的人,他精神状况不好,冲动易怒。   俞觉一直知道的,往常也是一样,只要他处处容忍,将俞天图的情绪安抚下来,对方还是好说话的。   俞觉这样暗示自己,可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他感觉到大脑嗡嗡作响,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无法去想象以后都见不到何秩的事实,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他……好喜欢何秩啊。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怎么就离不开何秩了呢。   他感觉到浑身冰冷,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俞天图似乎被他这一哭吓到了,脸色有些僵硬,语气还是很冲:“你……你哭什么?”   俞觉伸手去擦眼泪,却发现那些液体像是决堤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索性放弃了,说出的话也不加思考,似乎是第一次任性,又像是自暴自弃:“爸爸不同意的话,我会自己去找他。”   “你上哪去找人,你有这个本事吗?”俞天图额头上又起了青筋。   俞觉看不清人影,只感觉身体要飘起来,他耳边有刺耳的声音,干扰着让他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这就爸爸不用管了,我会离开俞家,我不想……再做你的儿子了。”   他平常是绝对说不出这些话来的,但这时候,他语气竟是格外的冷静,像是脱胎换骨。   俞天图彻底被激怒了,“很好!很好!俞觉!你可真有本事!”   他直接摔门而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条鞭子。   俞觉见过这鞭子,但从未见俞天图碰过它,这让俞觉一直误以为是什么传承下来的古董。   俞天图不由分说地将鞭子抽到他身上,身体火辣辣的,疼得他发抖。   可他又觉得没那么疼,因为,在被抽这一鞭前,疼痛早已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他跌在床上,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粘着眼泪贴在他的肌肤上。   俞天图质问他:“你后悔了吗!”   俞觉不说话。   又一道鞭子破空而来,俞觉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差点被这一下给抽离了□□。   他心里蓦然升起了一抹对这种感知的恐慌,捏紧了被子,明明害怕到极致,可在俞天图再次逼他服软时,他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俞天图火气汹涌,又要打他,但这一下,却被冲进来的俞庭及时打断了。   “爸!你在干什么!”俞庭一把夺过俞天图手中的鞭子。   他慌忙上前,颤着手扶起俞觉,将他额前和脸颊上湿透的碎发抚到一旁。   俞觉紧闭着双眼,嘴唇上被咬出了血迹,俞庭扶他起来,他却没有力气,靠在了俞庭身上。   已经昏过去了。   俞庭目眦欲裂,他一向温柔,这次却是吼出了声:“你怎么能打小觉!”   俞天图见他昏迷,也愣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   那一天之后,俞觉生了一场大病,他反复发烧,意识从未清醒过。   明明被俞天图打过的鞭伤已经尽数恢复,也没有炎症,身体却不见好转。   俞天图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扶着额头。而俞庭坐在俞觉的床边,帮俞觉换药。   俞觉不回应他的呼唤,可俞庭清楚,他喜欢完美无暇的东西,若是身体上落下伤疤,必然会伤心很久。   他动作仔细,温声道:“小觉,伤已经好了,也没有留下疤,你快点醒过来,看看哥哥做的,有没有达到小觉的要求,好不好。”   俞觉蹙着眉,即使是昏迷中,他也一直很不安稳,表情几乎没有放松下来过。   俞庭换好了药,帮他穿好衣服,盖上被子,收紧被角。   他看了一眼俞天图,语气变得冷淡:“所以呢?就因为小觉喜欢他,即使这两人没有过错,爸也要插手是吗?”   俞天图抿唇,看着表情痛苦的俞觉,没有说话。   惊喜的是,过了几天,俞觉终于恢复了。   尽管他的神态似乎有着微妙的变化,可俞家并没有在意,尽数沉浸在俞觉恢复的喜悦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重新醒来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们的俞觉。   而此刻,真正的俞觉在平行世界的一家医院病床上醒过来。   他睁开眼,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心口处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他脑海中是空白的,不知自己的过往,不知自己的将来,更不知,这抹疼痛因何而来。   他平静地下床,光着脚找到病房里的一块全身镜,看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   他扯开病号服,露出半边身体,白皙光滑的肌肤让他感觉到熟悉。   他抚住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是酸涩地疼痛着,他有些茫然,转过身去,看到了蝴蝶骨位置处被纱布包扎着。   那里,离胸口很近。   俞觉想,原来是这样,他受伤了,所以这里才会感到疼痛。   他感觉哪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   何秩终于找到机会,摆脱了苗菀的控制,赶回了国。   这时候,俞觉应该还在上课,他想到俞天图的行为,知道他哪怕去俞家,恐怕也见不到俞觉。   索性,他直接来到俞觉的学校,找到俞觉所在的班级。   他们正在上课,何秩扫了一圈,竟是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班里的人,他只认识那一天和俞觉一同出校的男生。   何秩耐心等到他们下课,把人叫了出来,问他,俞觉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男生看到他,先是有些惊奇,而后露出了莫名的疑惑,他指着班里靠中间的一个位置,讶然道:“俞觉就在那呀。”   何秩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目光瞬间凝滞住了。   他总能轻易在人群中捕捉到俞觉的身影,可现在,那人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他竟然现在才看到。   那人本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似乎感觉有些不舒服,坐直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又重新趴了下去。   但这足以让何秩看清这人的脸。   和俞觉如出一辙。   男生热情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俞觉叫出来啊?”   何秩盯着那个身影,脸色冷沉,他问道:“你说这是俞觉?”   “对……啊?什么意思?”男生有些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何秩的态度更是古怪。   明明上次见到时两人亲密到旁人无法融入,可这一次,何秩看对方的目光,却是冷漠的,甚至于,还有一抹敌意。   何秩微微颔首,他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转身离去,却没有走远。   他等到学校晚间放学的铃声响起,那个人随着人流走出来。   何秩与他错身,余光扫视而过,看清了他的每一分特征。   长相,与俞觉分毫不差。   但神色,却截然不同。   这不是俞觉。   何秩终于蹙眉,他张口,却感觉像脏了这个名字一般,冷着脸叫住对方:“俞觉。”   对方停下来,莫名地看着他:“你叫我?”   “是。”   对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摸了摸头:“噢,老熟人是吧,我前两天生病了,记不得之前的事了,抱歉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秩盯着他:“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对方一愣,啧了一声,转身就走,还留下一声低骂:“屁事真多。”   何秩看着他离开,神色逐渐暗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静候[过去篇]   何秩意识到,他的觉觉不见了。   这个与俞觉相貌相同,取代他的身份出现的人,并不是他的觉觉。   然而,除了何秩自己,并没有人发现这个事实。又或者,他们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   “俞觉”身边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进行着。   俞天图、俞庭、俞酥……所有与俞觉有着联系的人,即使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个性的差异,却都用那场病带来的“性情大变”这种理由蒙蔽着自己,让自己接受现在这个“俞觉”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他的觉觉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何秩疯了一样去寻找俞觉的踪迹,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以这种方式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如同,这个人只是他一个人想象出来的一般。   他从俞家,从俞觉的学校,从俞觉到过的每一处地点出发,试图去找到俞觉消失的真相。   何秩渗入到俞家,了解到了他出国这段时间俞家发生的事情。   他找到了俞觉消失的时点,却也来到了瓶颈。   能够确定的是,他的觉觉并不是被人悄然谋害,而现在这个“俞觉”也正是凭空出现,像是某个时间点,两人发生了交换。   然而,除了这些,他再无进展。   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就是这个替代品“俞觉”。   但是,何秩现在的能力、势力,还不允许他伸手到俞家内部,对俞天图庇护下的“俞觉”出手。   何秩翻看着手机相册里唯一一张与俞觉的合照,他隔着屏幕摩挲着俞觉的眉眼,又踏上了同一段航程。   俞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死亡,他要找回俞觉,哪怕耗尽他毕生的精力和心血。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版图。   四年后,景耀国内总部发生上层震荡,苗菀力不从心,请他回国帮忙。   何秩起身回国,用了半年时间,将景耀彻底收入囊中。   在此期间,他去看了“俞觉”一趟。   尽管他在国外时也一直派人监视着这人的行踪,去见他的结果也显而易见,可真正看到这人,重新意识到这人取代俞觉出现在这里,何秩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失望和憎恨。   他看着这人色.情.下.流地搂着一个女人进了宿舍,眼底一片阴郁,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靠着墙抽了起来。   他也曾是T大的学生,深知学校里宿舍的隔音效果之差。   可他依旧站在“俞觉”刚刚进去的宿舍门外,一边抽烟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男性的粗.喘和女人的吟.叫声传入耳中,两人做着原始的运动,无可厚非,何秩却突然有些反胃。   一想到这个人顶着和俞觉如出一辙的脸做出这样的举动,何秩心里的恶念几乎压抑不住。   他甚至想着,现在就进去毁了这人吧,说不定他的觉觉就回来了。   何秩抽完一根烟,将身上弥散出的血腥味压了下去,眼中的疯狂也尽数压下,他放弃了这种冒险的想法。   近五年了,他都没有见过俞觉,可他的音容笑貌却依旧清晰地刻在他的骨血中。   他终究会迎接他的觉觉归来,俞觉是个爱干净的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脏了自己的手,那样俞觉会嫌弃的。   何秩盯着手中熄灭的烟蒂,如今他已经有了烟瘾。   他低声自语:“觉觉,等你回来了,我就戒掉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的。”   他转身离开。五年都过去了,他有无尽的耐心去谋划一切,让自己兵不血刃去毁掉身后这个人。   接下来三年里,他再未见过“俞觉”,但“俞觉”的行踪举动,却从未逃脱他的视线。   这个“俞觉”与他的觉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没有一点能够比得上他,而何秩在对这人的监视中,也渐渐发现了一些异常。   比如说,觉觉的耳垂后面,有一点小小的浅色的痣,而这个人,却是没有的。   又比如,觉觉掌心的骨骼间有一处突出,而这个人,也是没有的。   何秩比对了所有细微的差别,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本他以为,这个人是占用了俞觉的身体,而现在看来,这个人和俞觉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个体。   无论精神和肉.体,都是不同的。   他并非俞觉的亲属,没有权力去做俞家人和“俞觉”的亲子鉴定。   但有他收集到的这些信息,就足以支撑他的论断。   他不可能记错与俞觉相关的事情的。   何秩慢慢勾唇,这人如果是占用了俞觉的身体,他对付起来,还要考虑不伤到俞觉的身体。   可这样一来,这些顾虑便尽数消散了。   而这时候,他也等到了那个机会。   “俞觉”绑架了温初,贺易深的心上人。   贺易深来向他求助,因为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温初的踪迹。   但是,何秩不同,他一直让人盯着“俞觉”,所以,从“俞觉”绑架温初起,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耳边。   他没有告诉贺易深,哪怕温初的处境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发水深火热,何秩也无动于衷。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何秩可以将所有人都视为自己的工具,他从不理会他人的苦难。   直到贺易深来向他求助。   何秩坦然地伸出援助之手,假装出废了一番功夫的模样,等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贺易深来到“俞觉”绑架温初的地点。   “俞觉”还没对温初动什么真格,但她衣衫不整,饱受欺凌的模样,精神状况也很差。   贺易深着急带温初离开,直接拜托他帮忙教训“俞觉”,并好意提醒他,“俞觉”是俞家的少爷,别弄死了。   何秩微笑接受,事情比他想象地还要顺利。   他看着被贺易深揍了一拳倒在地上的“俞觉”,笑意更浓。   “俞觉”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绑架了人,这种事情,捅到明面上,是会入狱的。   俞家必然理亏,所以,“俞觉”哪怕被教训得重了,对方也会忍下这口气。   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毕竟“俞觉”仗着俞家的荫蔽,出格的事情早就做了不止一次。   只不过,他虽然结了不少仇,对象却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小角色,或许是从未受到过应有的惩罚,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这一次,终于惹到了贺易深身上,惹到了贺家身上。   这是足以与俞家抗衡的家族。   何秩在这一点上,非常感谢贺易深,不仅与他有亲缘关系,还爱上了一个“俞觉”看上的女人。   成功地为今天牵线搭桥。   何秩不慌不忙地让人搬来了桌椅,他从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俞觉”。   这人此时很是不堪入目,因为吃了助兴的药,身边却没有女人解渴,他正在众目睽睽下,弓着腰释放自己。   何秩目光冷沉,毫无波动,等“俞觉”来完一发,他才淡淡开口:“想要女人吗?”   “俞觉”不记得自己见过何秩,也不认识他,他此刻被色.欲控制着,虽然何秩明显地来者不善,他还是猛地点头:“想要。”   何秩唇角有一丝弧度,他示意身边的人,把门外候着的人领了进来。   那是十几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各个媚眼如丝,衣着清凉,一进门,“俞觉”眼都看直了。   他无意识地擦了一下口水,身体要爆炸了,又听到何秩的声音仿佛自天边而来:“想要吗?”   “俞觉”几乎是爬到那些女人身旁,却在碰到那白花花的□□时被两个壮汉抓住固定在地上。   “俞觉”不死心地盯着女人们,一边流口水一边问何秩:“你要多少钱,我都给,这些女人我都要了!”   何秩淡声道:“我不需要钱,我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俞觉”快急死了:“什么问题?”   何秩看着他,却似乎又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那抹视线让“俞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被情.色控制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他听到何秩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地开口:“俞觉……去哪里了?”   “俞觉”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缩起,身体瞬间冰冷下来,他牙齿打着哆嗦,不可思议地看着何秩。   随后,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这样太过暴露,别开了脑袋,强装着淡定,尖声道:“你说什么?我就是俞觉啊?”   何秩依旧笑着,这人的神色变化被他尽数捕捉着,他怎会看不出这人的想法。   他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   至少,他清楚自己不是原本的俞觉,清楚自己取代了俞觉的身份,可他却还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原本属于俞觉的一切。   他还到处作恶,顶着俞觉的相貌和名号,让俞觉的名声越来越差。   真是罪不可赦。   何秩继续:“是吗?那真是冒犯了。”   他示意几个女人上前围住“俞觉”,女人们搔首弄姿,媚态横生,又重新吸引了“俞觉”的注意。   何秩静静看着这一幕,表情没有变化,语气却越发温和:“作为赔罪,这些,都是你的了。”   “俞觉”并未察觉其中的恶意,朝着诱人的肉.体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觅得[过去篇]   “俞觉”起初是极端的兴奋,浑身充血,眼里容不下其它,奋战在让他眼花缭乱的肉.林中。   余光中,他看到何秩坐在远处,那里不知何时成了办公区,何秩慢条斯理地翻看处理着文件,没有朝他递过来任何多余的眼神。   “俞觉”感觉到诡异,但他实在抽不出精力去思考,只是不分日夜地进行着能让人抹去一切意识的原始运动。   他往常就玩得很大,哪怕现在的场面看上去让人瞠目结舌,他也只觉得是小意思。   他沉浸在药物和精神双重刺激下的火.热中,直到一整天过去,他的腿开始不住地发抖,身体已经无法再兴奋起来。   他想推开不断涌上来的女人,但女人没有听到何秩的指令,怎么敢停下,几乎强迫性地让他继续。   “俞觉”蓦地惨叫了一声,夜已经很深,房间里除了浓重的呼吸声和没有间断的碰撞声别无其它动静,这一声惨叫如此刺耳,划破了一方天际。   何秩终于有了动作,他缓慢地放下文件,偏头看过来,本是糜.烂腐朽的场景,被他的目光扫过,顿时覆上一层禁欲的冷色。   如此火.辣的一幕在眼前轮番上映,他带过来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躁动,而何秩本身,却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中。   他开口:“累了吗?俞少。”   “俞觉”吞咽了一下,但他在这无止尽的剧烈运动中脱水过多,竟连唾液也分泌不出来了,他惊恐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撑不住了。   他认怂地点点头,以期何秩能大发慈悲让他结束。   何秩微笑起来,轻淡的笑容却让“俞觉”感到胆寒,他头皮发麻地看着何秩再次启唇。   “那我再帮帮俞少好了。”   “俞觉”睁大眼睛,他被一直守在何秩身后的人拉起来,掰开嘴喂了几粒药。   他整日沉迷在风月场中,怎会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他猛地掐住脖子,伏在地上猛咳,但药已经进入食道,慢慢融化在消化液中。   “俞觉”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的身体已经感觉到虚弱,无力为继,肾脏和其它器官都不同程度地疼痛着,负荷过重。   但那药的效果一起来,他那已经逐渐残破的身体机能又被迫运行起来。   “俞觉”陡然明白了何秩的恶意。   他想毁了自己!   可他的精神再次被药物侵袭,丧失了身为人的理性,重新进入失智般的机械运动中。   何秩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处理着公司的事务,直到靳森进入房间。   靳森瞥了一眼房间另一边混乱的场景,“俞觉”早已经不像最初那般享受,不断地发出惨叫声来,原本糜.烂的场景也因此变得宛如酷刑现场。   靳森飞快收回目光,走到何秩身边,低声道:“何董,俞天图找过来了,说他会教训俞觉,直到您和贺总满意为止,但请何董立即放人。”   何秩指尖动作未停,倒是另一边的“俞觉”不知怎么听到了靳森的话。   他嘶吼道:“你快放了我!我爸已经来了,他看到我这样,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他十分清楚俞天图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知道整个Y城,是人都要敬他三分。何秩无论什么身份,不可能不顾忌俞天图的存在。   他有救了!   但下一秒,何秩便冰冷地宣判了他的死刑:“回复他,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人回去。”   “俞觉”双眼一黑,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喉头一口腥甜涌了上来。   靳森看到他的惨状,向何秩说:“何董,他吐血了。”   何秩淡淡道:“让医生给他过来看看。”   “俞觉”见他大发慈悲,心头一喜,可他看着医生诊断了他的身体,向何秩汇报了什么之后,那两个男人又上前拉住他喂药。   “俞觉”崩溃了,他涕泗横流,激烈地挣扎,可怎么也逃脱不了,身体又涌现了熟悉的火气,他却空有色.心,连起身都起不了。   他趴在地上,像滩烂泥一样被人围观着,羞愤、怒气、恐惧笼罩着他。   他一点一点爬到何秩脚边,想要扯住何秩的裤脚。   男人却起身,避开了他的动作,俯视着他:“俞少,医生说你还能撑一天,加油。”   “俞觉”咬牙,嘴里皆是血,一身腥臭,他气若游丝地开口:“你就算把我杀了,你找的人也不会回来的。”   何秩一顿,身上气压更低。   “俞觉”没有察觉到他身上越发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神色。   他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释放着最恶毒的诅咒:“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你折磨我有什么用,我就是俞觉,这一辈子都是这个身份,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何秩许久都没有回应,他闭了闭眼,示意“俞觉”身后的女人将他拉回去。   他坐回去,平静地看着“俞觉”,他缓声开口,语气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所以,你是从哪里来的?”   “俞觉”狰狞地笑着,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何秩的命脉,继续刺激他:“我怎么会告诉你!”   何秩轻笑了一声,他道:“看来俞少不喜欢语言交流,那么,还是让你做些喜欢的事情吧。”   “俞觉”被拖入人群中,他挣扎着,却无力逃脱,在精神和身体的无尽折磨下,他的神志逐渐变得恍惚,慢慢有些意识不清起来。   而另一边,靳森一脸担忧地看着何秩。   他已经折断了第三根笔,文件一页也没有翻下去,显然,“俞觉”刚刚那番话还是影响到了他。   偏偏,这时候,肉.林的一个女人爬了出来,她望着身形笔挺,相貌出众的何秩,眼底浮现了一抹贪婪。   若是能引诱到何秩这种人物,她还用在这里做这十几分之一,去服侍一个废物吗?   她身姿摇曳,趁着旁人不注意来到了办公桌下,近距离地看到了何秩,男人优越的身材让她升起渴望。   她勾着媚眼,慢慢靠近,伸出纤细的手指,试图去触摸何秩的地界。   可她刚刚碰到那衣物,何秩却猛地抽身,远离了她。   下一秒,她头顶的桌子被踢翻,整个人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何秩在她身前一米远处,冷沉的脸色让她不敢直视。   靳森朝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勾引谁不好,偏偏勾引情绪不稳的何秩。   哪怕是平常,这人也是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人守身如玉七八年,对身旁围上来的尤物向来视而不见的人。   更何况现在。   何秩冷声道:“他还满足不了你吗?”   女人娇笑起来,羞涩地恭维何秩:“那种人,哪有先生厉害呀。”   何秩冷笑了一声,他递了个眼神,就有两个男人将女人拖了出去。   而他也大跨步走出房间,靳森惊讶道:“何董,您要去哪里?”   何秩冷淡道:“换衣服。”   靳森有些失去表情控制,何秩的洁癖也太过分了吧?那女人不过是碰到他衣服一下,停了连半秒也没有……   但何秩在其他情况下,又是没有洁癖的。   靳森明白他是因为什么,但这也让他更加好奇,何秩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何秩至今念念不忘。   一刻钟之后,何秩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俞觉”。   他身体几近痉挛,瞳孔有些涣散,正喃喃自语说着意识不清的话。   看样子,已经到时候了。   他走近“俞觉”,在离他一米的距离处站定,俯视着他,低声问出了与刚刚一样的问题:“你从哪里来?”   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复,“俞觉”神智不清,已经无法判断,凭着本能被诱导着回复:“我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人。”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俞觉”像是被催眠一般,交了底:“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就到这里了。”   “你来到这里,替换了别人的身份,那被你替换的那个人,他去哪里了?”   “俞觉”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厌烦,皱着眉不耐烦地回复:“我怎么知道,可能去我那里了,可能死了,他和我长得一样,说不定在我那也替代我生活了呢。”   何秩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怎么让他的觉觉换回来。   他自动忽略了俞觉死亡的可能性,只去想,这两人交换的契机是什么。   何秩思索片刻,再次望向“俞觉”时,他的眼底带了孤注一掷的狠戾。   那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疯狂。   “你和他交换的契机,是因为……濒死吗?”他一字一顿地询问,语气平静到令人通体生寒。   但“俞觉”却并未发觉,而他此刻的回答,也将他推进了无法逃离的深渊之中。   “应该……是吧。”   何秩微笑着看着他,在俞天图暴怒却隐忍的目光下将已经残破的“俞觉”交给了对方。   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尝试了无数方法,去还原“俞觉”濒死的场景,企图触发那个机制,让两人再次交换。   但无数次的失败,让他渐渐陷入了绝望中。而“俞觉”也被每一次的“差点死亡”逼到精神崩溃。   何秩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因为只有“俞觉”这边是可控的,可以达到“濒死”,但俞觉的情况却是未知的,无法掌控的。   这样下去,他将永远也接不回他的觉觉。   他眼中一片死灰,终于决定走最为冒险的一步。   他将收集的证据交给了俞天图,俞天图半信半疑下去做了亲子鉴定,铁证之下,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俞觉”本就让他失望至极,而现在他又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消失了,他下了狠心,抛弃了“俞觉”。   没有了俞家荫蔽,在何秩的推波助澜下,“俞觉”的恶性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理所当然地进了监狱。   何秩去看他时,“俞觉”已经形同枯槁,他身体已经废掉,又染了绝症,时日无多。   “俞觉”认出他,声嘶力竭道:“是你谋害我对不对,何秩,你是不是疯子!”   何秩依旧冷静:“谢谢你的帮助,他就要回来了。”   “俞觉”疯狂大笑,笑得一脸眼泪:“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回来的!”   何秩没有再回应,他转身离开,徒留“俞觉”倒在狱中。   这所剩无多的时日,与其说是施舍,不如说是折磨。   何秩忆起“俞觉”死前那宛如诅咒的话,尽管他面色平静,可他心底却压着同样的恐慌。   他害怕哪怕用尽最后一丝办法,他依旧找不回他的觉觉。   何秩低头吻住怀中的俞觉,收紧了怀抱,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终于有了一些实感。   幸好,天不负他,他还是找回了俞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篇结束 第83章 私心   俞觉一直贴在他胸口,呼吸清浅,安静无声,何秩缓声说了许久,等到一语结束,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但他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去看时,俞觉浓密细长的睫毛正轻颤着,上面沁着几颗水珠。   他的心柔软下来,捧住俞觉的脸,定定看着他,柔声道:“怎么又哭了?”   俞觉不说话,他往何秩肩头一靠,故作凶狠地把眼泪都蹭在了何秩的睡衣上。   他脸色泛红,闷声道:“我才没有哭。”   何秩轻笑着,顺着他的后背抚弄着:“好,觉觉没有哭,是我看错了。”   俞觉紧紧抓着何秩的衣服,哽咽道:“那张合照呢,在你这存放了这么久,我要取回来了。”   何秩擦拭尽他眼角依旧残留的泪痕,他轻笑道:“真的要收回去吗?”   俞觉皱着脸,这副模样这并不是生气,而是竭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他点点头:“当然要了,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何秩将他的额发挑到耳后,眸色柔软地注视着他发红的肌肤,他道:“我知道的。”   他伸手,从俞觉枕着的枕头下抽出一张已经翻洗出来的照片,递到俞觉手中,继续道:“所以,我一直都准备着,等你来向我索要。”   俞觉接过那张照片,那时候他的拍照技术并不是很好,但那青涩的年纪下,怀揣着对彼此难以抒发的小心思,在校园青春风光的映衬下,拍下的合照,依旧很是美好。   俞觉看着定格的那瞬间,慢慢回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他低声道:“其实,和你去T大那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何秩指尖一顿,语气却未有波动,依旧含着一缕笑意:“是吗?”   俞觉以为他不相信,终于抬起眼睛直视他,稍稍抬高了些音量:“对啊!不然我怎么会找这么拙劣的理由,非要和你拍照……唔。”   俞觉瞳孔微缩,话语未尽,却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因为何秩他,趁他抬头的一刻,吻住了他的唇。   何秩不断加深这个吻,手臂紧紧箍住俞觉的腰,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他的掠夺和侵略实在让俞觉难以招架,沉醉的同时,他的身体不断后退,却因为腰被固定着,柔软的腰身慢慢弯起了天鹅般优美的弧线。   一吻结束,俞觉已经忘了刚刚那些难以挥散的悲伤情绪,他脸色浮红,急促地呼吸着,眼底倒映出何秩的身影。   何秩依旧抱着他,在他耳边哑声道:“原来那时候,我们就已经两情相悦。”   俞觉手指颤了一下,不知是被他这句话,还是他滚烫的身体烫到了。   他感到一抹遗憾,是啊,明明两情相悦,他和何秩却阴差阳错间分离了这么久。   同时,他又感觉庆幸,因为此刻,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相拥而眠。   他放松了身体,主动贴近何秩的怀抱,靠在他的肩膀上,而后稍稍抬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淡吻。   何秩抚住他的后颈,温声道:“已经三点多了,觉觉该睡觉了。”   听了这么久的往事,又哭又闹,情绪起伏不定,俞觉折腾得总算有了困意,他趴在何秩胸口,回应道:“好,哥哥和我一起睡。”   何秩目光落在他有些困倦的眉眼上,他讲到一半时,就已经发现俞觉有些累了。   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经历,他大可以简略地一笔带过,俞觉也可以早早睡下,也不会把他惹哭,让他因为情绪波动而这么疲累。   可他却分毫不落地讲给了俞觉听。   这是他的私心,哪怕他已经确定了俞觉的心意,他也想用更多的东西牢牢地拴住俞觉的心。   他轻轻抚摸着俞觉的后背,在心中自语:对不起啊,觉觉,又一次算计了你。   我还想要你,多爱我几分。   俞觉渐渐进入了梦乡,他迷迷糊糊地开口:“秩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睡在一起啊?”   何秩神色微滞,而后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道:“很快就会了。”   ……   第二天,虽然十分困倦,俞觉还是准时到了公司。毕竟有何秩这种工作狂魔的督促,他想迟到也不可能。   俞觉还发现,有何秩在身边,他的工作激情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但是,俞天图却发现,俞觉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傍晚,俞天图开车和俞觉一起回家,到了家门口,俞觉自己下了车,没说什么独自一人往自己房间走去。   俞天图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小觉。”   俞觉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平淡道:“怎么了?”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   俞天图走上前,“我向你道歉行不行,是我不应该瞒着你给你安排相亲对象。是爸爸错了。”   俞觉轻笑了一声:“爸爸怎么也学会向我服软了?”   俞天图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而伤了我们的父子关系。”   “外人?爸爸说的是江季,还是……何秩?”   俞天图抿唇,面对俞觉的直白提问,他心中自然有一个答案,可他不想在俞觉面前说出来,因为这必然又会让他不高兴。   俞觉见他犹豫沉默,怎么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尽管料到了俞天图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他还是感到了失望。   他开口:“爸爸还记得之前答应了我什么吗?”   俞天图:“你是指?”   俞觉转过身,替他开了口:“没错,就是爸爸在想的那件,你当时说,在我达到你的要求前,不会答应我和何秩的事。”   “后来,我问你,如果我能做到,你是不是就会答应。你当时告诉我,还有其他要求。”   俞天图被他平静而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心里有些发虚,他错开俞觉的视线:“是这样说的。”   “说实话,爸爸当时那样为我的未来着想,我真的很感动。这段时间,我也一直为了达到爸爸的要求而努力着。”   “但是,昨天江季的出现,却让我明白了,爸爸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用还有其他要求这样的措辞为自己留一个后路。”   他不容俞天图躲避:“爸爸所说的其他要求,就是让我选择除何秩之外的其他人吧?”   俞觉的话戳中了俞天图的心思,但他又不敢承认。   “所以,爸爸那天和我做下的承诺,只是敷衍吗?”   俞天图立即否认:“不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快速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但是,小觉,你也不要钻牛角尖,昨天……我只是想让你多一种选择,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吊在那一棵树上。”   俞觉又笑起来,笑容却有些勉强。   在昨天何秩告诉他那些事情之前,他虽然也恢复了穿越前的记忆,但由于何秩离开到他生病那段时间于他而言是难以承受的阴影,他的身体为了逃避这段痛苦,而主动放弃了这些记忆。   所以,哪怕恢复,那些时间的记忆也一直是模糊的。   直到何秩昨天的叙述,像引子一样,牵引着他回想起了一切细节,并从何秩的角度,让他得知了以往不知道的事实。   他道:“爸爸,你比以前,似乎变得圆滑了许多。”   “是害怕我再像那时候一样,跟你大闹一场,然后离开吗?”   俞天图手心一紧,他望着俞觉,喃喃道:“小觉。”   “为此,能做这么多妥协,爸爸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俞天图上前一步,想要抚住俞觉的肩膀:“小觉,你明白就好。”   俞觉笑着,话锋一转:“可是,爸爸现在的行为,无法不让我联想到,当初你瞒着我,挂掉何秩的电话,隐瞒他的行踪,用尽手段切断我和他的联系。”   “爸爸其实一点也没有变,你从来都没有把我的想法听进去,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区别只是让我知道或不知道而已。”   俞觉清楚,如果今天不解决他和俞天图的问题,像昨天那种事情,接下来会以各种形式轮番上映。   何秩为了他,独自抗下来来自他母亲那边的压力,不让他的家庭问题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困扰。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能做到的,只要履行他与俞天图的承诺,今后便再无顾虑。   可是,他这才意识到,那个承诺,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俞天图只是把它当做敷衍他拖时间的工具。   昨天,如果何秩没有提前得知这件事,如果他和江季相亲的消息传到何秩耳中,他不知道,会给何秩带来怎样的伤害。   哪怕何秩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日复一日,终日被俞天图以这种方式磋磨,俞觉不敢保证,今后会不会有什么发生变质。   他突然也明白了何秩为什么始终不和他走到最后一步,并非是何秩不想,而是他们的将来仍有不确定性。   何秩是为了保护他,才不断克制着。   何秩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用自己的脊背撑起了一把遮风挡雨的伞,现在,轮到他,撑起另一边的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破例   俞天图愣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恍惚,愕然道:“原来你都知道。”   俞觉神色平静,却含着难以弯折的坚韧:“爸爸,我想我需要再重复一遍,无论你接不接受,无论有没有其它选择,在我眼里,我今后的人生中,只会有何秩这一个选择。”   “如果不能选择他,我宁愿放弃选择的权利。”   他的语气像是在叙说着稀疏平常的话题,可言辞间的认真却不容忽视。   俞天图张了张口,却喉间一哽,突然失了声。   俞觉闭了闭眼,而后直视着俞天图,他比俞天图要矮一些,平时看他总要稍稍仰视着,况且他一向脾气软,往往气势要比俞天图低很多。   这时候,他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去仰视他,可无形中,两人的地位似乎发生了微妙的交换。   俞觉恭敬如初,继续道:“爸爸,现在轮到你来做选择了。”   “是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换得你我决裂,让你的儿子孤独终老,还是选择放弃自己的想法,换得你与我父子关系的稳定,同时,让你的儿子获得自己的幸福?”   俞天图听完他这番话,竟是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悲喜交加,让人分不清他是喜是怒。   他抚住额头,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小觉,你这真的算是给我的选择,而不是威胁吗?”   俞觉认真回复他:“是选择,也是威胁。”   俞天图又笑起来,良久,他泄气一般,坐到沙发上,背对着俞觉,道:“算我败给你了。”   俞觉的眼睛里透进来一丝光亮。   俞天图背着他摆摆手:“以后和何秩结婚了,也要经常回家看看,不要忘了你的哥哥妹妹,还有……我。”   俞觉与俞天图中间建立起来的屏障似乎在这一瞬间无声碎裂。   俞觉微笑起来,眼底落满了星光:“爸爸,我怎么会忘记,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始终是我的家人。”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忙了一天,上楼休息去吧。”   俞觉温声回应:“好。”   他朝楼梯走去,还未走远,俞天图又再次叫住了他:“小觉。”   俞天图没有回头,宽厚的脊背依旧如往日一般挺直着,他就是用这样沉稳有力的脊柱,支撑起了整个俞家。   但其实,俞觉才是整个俞家的支柱,是他俞天图的支柱。   他清晰地回忆起过往,在俞觉离开的那短短几年来,俞家像是丧失了那联结所有人心脏的蛛丝,差一点点分崩离析。   现在,俞觉回来了,那本已经破碎的镜面悄然间被俞觉重新粘连起来,俞酥、俞庭,乃至他自己,都因为俞觉的回归而发生了变化。   他又感觉到,俞家像是一个家庭了。   俞天图明白,俞觉曾经的离开,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的固执己见,差点毁掉俞觉,毁掉俞家。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初以及现在这些执拗的行为,真的有必要吗?   他闭上眼睛,没有去看俞觉,眼中浮现的,是那时候,因为他的摧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俞觉。   他开口,语气沉重而认真:“小觉,对不起,是爸爸错了。”   俞觉感受到了他的认真,无声笑着,哪怕今天之前的他都一直对俞天图有着无数的怨言,此刻,他依旧熟练地扮演起俞天图乖巧懂事的儿子。   “没关系。”   他走上楼去,身后,俞天图卸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仰靠到沙发上。   原来,放弃自己的固执己见后,是这样的轻松。   ……   贺易深和温初的订婚宴来得很快。   彼时俞觉已经在俞天图交给他的岗位上做得风生水起,俞天图正筹划着要安排什么节点把一家分公司交到他手中让他独立运营。   但他还在犹豫,俞觉虽然很有天赋,能力也很出众,但毕竟没有过独当一面的经验,一下跨越这么大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可他也抽不出精力来教他,若是他年轻一些还好说,但现在,虽说宝刀未老,但总归比年富力强时限制多了不少。   俞天图正想着怎么平稳地让俞觉跨过这个阶段,贺易深和温初的订婚宴便如期举行了。   贺易深是个极为高调的人,终于能够娶到温初,他恨不得奔走呼号,让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仅仅是订婚宴,还不是真正的婚礼,贺易深这场宴席的举办规模就已经十分隆重和盛大。   除了他和温初的亲人,他还宴请了大量朋友,宴席是在贺易深自己家中进行的,摆酒宴的大厅里坐了几十桌人。   俞觉来得有些晚,进来时已经到了中场,是新人家长致辞的环节。   俞觉悄声走进几十桌人群中,本想着找一下俞天图、俞酥他们的位置,但这样扫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却没有看到他想要找的人。   他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吸引注意,便打算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刚刚往前走了两步,西装礼服的衣角却被人从一旁轻轻拽了下。   俞觉一怔,朝那边看过去。   竟是陆亦书。   噢,也对,陆亦书现在可是温初的家人了,怎么可能不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他这一桌是几个年轻人,俞觉并不熟识。   陆亦书却轻笑着,身上一贯的书卷气衬得他格外温柔:“阿觉,就坐在这里吧。”   俞觉眨了眨眼,没有拒绝:“好。”   他入座,同桌的几个年轻人不时地瞅他,但眼神中并无恶意,俞觉也就没怎么在意。   而这时候,新人家长致辞已经结束,酒宴开始,因为桌上都是年轻人,比较随意,俞觉没有多管,自顾自地夹了几口菜。   陆亦书坐在他右侧,浅笑着:“上次太着急了,没有来得及跟你说,阿觉,谢谢你,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   俞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噢,不客气的,你没有怨我已经够好了。”   陆亦书眉目更柔:“怎么会怨你,不过,我很好奇,阿觉是怎么知道的。”   俞觉一顿,他放下手中的餐具,看向陆亦书,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像个小孩子,轻声道:“这可是秘密哦,没有某人允许,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亦书也不可以。”   陆亦书微微一怔,笑意深了一点,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奇,更何况俞觉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求。   不过,他有些感叹道:“你和何先生感情真好。”   俞觉弯起眼睛,他转过身去,往偌大的宴会厅中扫了一圈。   他这段时间被安排去另一个城市的分公司出差,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何秩了。   他有点想他了。   俞觉正看着远处忧伤时,一道熟悉的声线却拉回了他的思绪:“在找什么?”   俞觉一愣,而同桌的其他人已经尽数起身,他也被陆亦书碰了下手臂,回过神来时,已经站了起来。   俞觉看向那道声音的主人。   何秩。   俞觉目光一软,正想扑到何秩怀里,却陡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   而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和何秩一起过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包括这场订婚宴的两位主角,贺易深和温初。   俞觉的目光落在新人托着的托盘中,那里摆放着十几个盛了少量酒的酒杯。   原来是到敬酒环节了。   温初惊喜地看向他:“俞学长,你来了。”   俞觉也回视了一眼,原本那个青涩的“女主角”,此刻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温婉和韧性,气质斐然,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比之前似乎成长了不少。   俞觉道:“嗯,订婚快乐。”   温初听到他简短的祝福,神色更加雀跃,直到贺易深摸了一下她的头,咬牙低声威胁:“给我点面子,矜持一点。”   温初这才收敛,依偎着贺易深,羞涩地红了脸。   虽然被温初转移了一下视线,可俞觉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何秩身上。   虽然只有几天,他也想他想得发慌,不知道何秩是不是同样的心情。   俞觉又走了神,直到一小杯酒被贺易深递到面前,俞觉才再次意识到这是最难缠的敬酒环节。   像这种情况,总要你来我往推拒一番,这酒是喝还是不喝全凭拉锯双方各自的本事。   但是,显然,这一桌上,有不少人是不想看到俞觉被为难的。   先是身旁的陆亦书直接挡在了他面前,他浅笑道:“易深,阿觉喝不了酒,这一杯,我替他喝了吧。”   贺易深早已经在周围一众大佬的教育下放弃了对俞觉的敌意,但看不惯俞觉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天性,面对俞觉,做不了其它,过两句嘴瘾也是值的。   他也笑道:“那怎么可以,这杯酒,可是替不得的。”   他刚说了一句,温初就拉了拉他的衣袖:“易深,俞学长确实不能喝酒,没有那么多讲究的,这杯酒就别让他喝了。”   贺易深磨了磨牙,他二十多年活过来,一向顺风顺水,可遇到俞觉,似乎什么人都开始跟他作对。   你说他怎么能看得顺眼此人?   他微笑着,笑里藏刀:“初初,你不懂,这例可不能随便破的。”   此时,从一开始只说过一句话的何秩往前走了一步,他淡声道:“易深,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破例吧。”   何秩一开口,贺易深想说什么,也不好再说了。毕竟他刚收了何秩一辆车。   看来,今天只能放过俞觉了。   而此时,俞觉却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了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渴望   俞觉并没有看其他人,他一直注视着何秩,浅色的眸子里有朦胧的光彩溢出来。   何秩看着他,心头微动:“觉觉。”   俞觉轻抿了一小口酒,辛辣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唇齿,他的脸颊很快就漫上一层绯色。   俞觉将酒杯放回托盘,这才微微侧身,看向贺易深。   他语气平静,轻而易举说出了对原本敌对的人祝福的话语:“订婚快乐。”   贺易深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俞觉会主动喝下那杯酒,在众人已经为他挡下的前提下。   可以说,他因为何秩几人丢掉的面子,又在俞觉这一举动下莫名找了回来。   贺易深不信俞觉会有什么好心,可他也想不明白俞觉为什么会接下那杯酒。   尽管疑惑,他也不想把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俞觉身上,他牵起温初的手,“走吧,去下一桌。”   何秩在俞觉身边停顿了一下,他低声询问:“觉觉,还好吗?”   “啊……”俞觉直视着前方,他伸手扯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怎么说呢,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秩迟疑地看着他绯红的脸颊。   尽管他只抿了一小口酒,以俞觉的酒量,怕是也很难扛得住。   何秩低声道:“你等我一下。”   他大步离开。   俞觉低下头,看着丰盛的酒宴。   陆亦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觉,你喝醉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弄碗醒酒汤?”   俞觉摇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出去转转,吹吹风就好了。”   陆亦书脸色担忧:“那我陪你吧。”   俞觉依旧拒绝:“不用了,谢谢亦书。”   俞觉径直起身,陆亦书抓住他的胳膊:“阿觉,我怎么觉得,你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俞觉轻笑了一下:“没有啊。”   他不着痕迹地错开了陆亦书的手,自己一个人缓慢地走出了大厅。   在路过一个拐角时,他目光扫过放在廊道边上的垃圾桶,走过去,吐出了他没有吞下的那口酒。   他只是想喝酒,却没打算让自己喝醉。   尽管那一小口里的酒精绝大部分被他吸收进了身体,幸而,他没有完全吞下去,喝的量也很少。   所以,现在他虽然有些晕,可神志还是清晰的。   贺易深的家他从来没来过,俞觉也没有朝他来时的路折返,而是走出大厅后随便走了几步。   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同时,他也没有打算走远。   俞觉靠在廊道的墙壁上,远处大厅的喧闹声时远时近,人声鼎沸,但这条廊道里却是没有人经过的。   他闭上眼,单手解开了领口的纽扣,等待着那个必然会找过来的人到来。   几分钟后,廊道尽头传来了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最后,声音的主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俞觉缓缓睁开眼。   何秩。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浅棕色的液体。   何秩望着他被酒精侵蚀后有些迷离和茫然的眼神,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但他不忍责备俞觉,只是声音比平日越发低沉:“觉觉,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吗?”   “你知不知道,喝醉酒这样一个人跑出来,是很危险的。”   俞觉眨了眨眼,他眸子里盛着一层温热的雾气,眸光水润。   听到何秩的话,他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白色衬衣的领口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这样仰着看他,更是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了何秩面前。   他神色无辜,像是对此情此景无知无觉,既不知自己羊入虎口,也不觉属于自己的猎人已经找上门来。   何秩只是扫过一眼,便屏住了呼吸,蓦地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他错开了视线,继续道:“刚刚,觉觉为什么要主动喝贺易深递过来的酒?”   俞觉唇角轻勾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原样,他吞声道:“我可以解释的。”   何秩见他终于开口,声音却还是飘的,他担心俞觉会醉倒,尽管有些微恼他的任性,还是下意识主动扶住了俞觉的肩膀。   此时的俞觉对他而言实在太过诱人,他有些神思不属,呼吸越发沉重。   “觉觉有什么理由?”   俞觉歪了歪脑袋:“因为……这是巧合啊。”   “机缘巧合之下,我就喝了酒。”   何秩一怔,不由得无奈低笑,他轻轻摩挲着俞觉颈间的肌肤,缓解着自己的渴望。   “觉觉之前还要逞强,果然是喝醉了。”   他将手搭在俞觉的后腰上,扶住他的身体,一手将盛了醒酒汤的杯子送到俞觉唇边:“乖,觉觉喝点这个,不然我们只能现在回去了。”   俞觉却抓住他的手,摇头否认:“我不要,我没喝醉,就是巧合啊。”   何秩依旧笑着,“那觉觉跟我说说,你喝酒这件事,明明是主动的,可以避免的,哪一点有巧合的因素在里面。”   俞觉闷声道:“就是因为主动,所以,喝酒这件事,是我人为制造的巧合嘛。”   “嗯?”何秩突然理解了什么,接上了俞觉的思路。   可这个意识,也让他难以克制地加重了握着俞觉腰的力度。   “哥哥不也是这样吗,从我在T大恰巧碰到你,到实习时你时机刚好地替我解围,家宴时,我们又阴差阳错共处一室,度假时碰到你,被爸爸安排相亲也碰到你,这些,不都是哥哥苦心积虑制造的巧合吗?”   何秩神色幽深,哑声唤他:“觉觉。”   俞觉继续道:“所以,哪怕你帮我拒掉了,我也想选择喝掉它,又醉酒来到这边,等你过来找我,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巧合啊。”   “目的,和哥哥的巧合,是一样的。”   俞觉微微踮起脚,轻仰着头,绯色的唇几乎要碰上何秩的,他看到何秩深沉的眸子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听到何秩声音喑哑,似乎暗藏着什么危险的讯息:“觉觉,你没有醉,是不是。”   分明是询问的语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何秩已经猜透了他的想法。   可俞觉却弯起眼睛,他眼角泛着红,眸色润泽:“哥哥,我说谎了,其实我喝醉了,是那种,即使喝了醒酒汤,也醒不过来的醉。”   他好像是在耍赖,整个人也像是真的醉掉了一般,浑身都是软的,虚虚浮浮地被何秩圈在怀里。   似乎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他抓住了何秩的衣服,双腿虚软地蹭了上去。   何秩丢掉了手中的水杯,他弯腰,穿过俞觉的腿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他的胳膊又硬又烫,俞觉碰了一下,便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可他已经把人招惹了,到了这时候,已经不容他逃避。   何秩稳稳抱着他,向别墅外走去:“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觉觉醉了,那我们便回家吧。”   俞觉说到底,还是受到了酒精的影响,时间久了,他的身体有些提不上力气,坐在车里,头也有些晕眩。   只是模糊地意识到,有什么会在今夜发生。   车快速行驶了不知多久,俞觉直到被何秩抱出车,吹了一下夜间的凉风,头脑才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眸中露出了些许困惑:“这是哪里,怎么不是你的家呀。”   何秩伸出手,将一串钥匙递到他面前:“因为,这本是我打算之后送你的生日礼物之一。”   俞觉反应迟钝起来,等到何秩掏出另一把钥匙开了门,他才回过神来,而刚刚那把钥匙,已经静静地卧在他的掌心。   这幢别墅比何秩原本的住处还要大,俞觉恍惚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被抱进卧室时,他才回过神来,收紧了掌心。   别墅虽然很新,但每一处都很干净,像是刚刚才有人做过清洁一遍。   床上的被子也被晒得刚好,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与何秩那冷色调的居所不同,这里处处都透着温馨和暖意。   何秩的声音重新响起:“这里离你家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你想家了,也可以很快回去。”   他将俞觉放到床上,脱了外套,附身过来:“觉觉,还满意吗?”   俞觉轻颤着:“这是,我们的家吗?”   何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指放到俞觉的衬衣上,因为最上面的纽扣已经解开,俞觉精致的锁骨轻易映入他的眼帘。   何秩突然想起,在敬酒那时候,俞觉的衣服还穿得很规整。   他眸色更暗,指尖覆到俞觉的锁骨上,他哑声道:“这里,也是觉觉的巧合吗?”   俞觉望着何秩眼底的神色,明明是他挑起的,此刻却有些退缩。   他小声“嗯”了一下。   何秩终于不再克制,他蓦地吻住俞觉,唇.齿.交.融,激.烈地传递着自己压抑许久的渴望。   良久,他唇齿向下,一路留下自己的印记,最后挑开了俞觉的衣服。   俞觉起伏着,他抗拒不了,也承受不了。   突然,何秩停下了动作,他伸出拿出了什么,又倾身向上,紧贴着俞觉的眉眼。   他呼吸沉重,笼罩着俞觉,像是一头急于捕食的野兽,做着进食前最虔诚的祷告。   何秩道:“原本,是打算更庄重一点的,可是觉觉,面对你,我终究还是渴求大过耐心。”   一抹冰冷的触感落在了俞觉的指尖。   “所以,觉觉,答应我,嫁给我,好不好。”   俞觉浑身都在轻颤着,他的身体被一层魅色覆盖着,感觉到指尖的凉意,俞觉明白过来。   他反握住何秩的手掌,将那带着凉意的金属扣在两人掌心,直到它渐渐沾染了两人的体温。   他轻轻吻住何秩,温柔却坚定地开口:“好。”   何秩收紧了怀抱,将怀中的人纳入自己的领域。   他隔空回应了俞觉初始的提问:“这是,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3 02:22:10~2021-11-14 09: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在作者专栏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王绿你和你有毛关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死我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海域   俞觉沦陷在何秩的攻势下,他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点燃,浑身发烫。   每一寸肌肤都是从未有过的敏感,像是精致的玉石,面对巧夺天工的匠人,一分一毫都在他的雕琢之下,露出最天然璀璨的一面。   何秩的气息宛如野兽,寸寸侵略进俞觉的四肢百骸,让他完全陷入何秩的掌控中。   俞觉沉进名为何秩的深海中,每一分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在深海的摆.弄下进行,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选择承受,他似要被夺去一切,又仿佛被给予所有。   俞觉终于沉入海底,又被那莫名恐怖的深海生物胁迫着侵.扰,俞觉终于感到了害怕,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他还是被这生物的巨.大吓到了。   他有些恐慌和畏惧,想要抓住什么,借以逃离这外表诱人、内里野性的海域。   可是,他似乎忘了,进入这片领域,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为了成为这片领域的主人,甘愿、主动献祭了自己。   到了这种时候,海域已经不容许他反悔。   这片海域平日待他如此温柔,此刻却也因他被激出了从未展露的凶恶和野蛮,他裹挟着俞觉的呼吸,趁俞觉渐渐迷离中,再次释放出,深海的恐怖生物。   俞觉与深海的最后一层阻碍被深海生物贯穿,他被缠着四.肢,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海域有着灵性,他制止了巨物的进一步动作,用轻柔的水流温柔拂过俞觉的身体,里里外外都被照拂了一遍。   可俞觉已经见识过海域的本性,哪里会再相信他温柔的假面,他像是被欺凌的幼兽,红着眼睛怒瞪着凶.残的暴.徒,露出没有攻击性的虎牙,恶狠狠地咬在了何秩肩膀上。   海域任他咬着,这对他毫无伤害,反而勾起了什么,陡然波动了一瞬,这细微的动作又惹得俞觉身体一僵。   他松开了牙齿,欲哭不哭地望着何秩的眼睛。   海水抚弄过俞觉的每一寸肌肤,让海域中唯一的小祭品起起浮浮,被扰乱了心智。   他背上留下的那一点细小的伤痕被海水反复雕琢,似乎要被覆盖上属于深海的印记。   祭品终究逃不出海域的诱惑和吸引,颤抖着接纳了海域生物的享用。   俞觉感觉自己被吞噬殆尽,成为了海域的一部分,他的呼吸与海域的呼吸交错着,他的身体也与海域交缠着,慢慢的,他被海中的风浪卷至空中,又跌入海域的怀抱中。   最后,他哭着接受了海域生物产生的结晶。   海域自然不满意这仅有一次的享用,他反反复复品尝着可口的祭品,直到小祭品失去所有力气,昏昏沉沉落入了海底。   何秩抱着已经入眠的俞觉,他眼中浮现了满足,掀开被子,抱着俞觉去了浴室。   这是海域一生只有一个的祭品,易碎又爱哭的小祭品,只在他床上哭一哭就好了,平日里可要好好捧在掌心爱护。   ……   两人到了将近清晨才睡下,折腾得太狠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俞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愣了一会儿。   他被何秩侧抱在怀里,何秩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臂穿过俞觉的颈下,将俞觉的手握在了掌心。   身后的人呼吸平稳有力,似乎还处在深眠中,俞觉放空了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无名指上的戒指尺寸刚好,俞觉不知道何秩什么时候买的,也没有试过,何秩甚至没有问过他。   是触碰过无数次,所以已经掌握了他的尺寸吧。   俞觉还有些戴不习惯,但幸福感却已经充溢了他的内心,他慢慢伸开手,一点一点贴合上何秩的手掌。   何秩的手比他要大一点,指节也因此更长,他的无名指上,也戴上了和他一对的戒指。   俞觉轻轻抿出了一点笑意,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他想到什么,稍稍抬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没有动时还好,但身体一用力,他就感觉到每一个骨节都在颤抖着,浑身酸疼难忍,身体的反应瞬间冲击了俞觉,让他脑海一空,手腕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在了何秩怀里。   昨晚的一切在这一刻走马灯般浮现在了俞觉的脑海中,俞觉脸颊慢慢爬上一层薄红,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终于见识到了何秩的另一面,摘下温柔的假面,他真是恶劣到了极致。   那时候,他越哭,何秩就仿佛更兴.奋一般,抓住他的脚腕,寸寸厮磨,让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他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俞觉无数次惊恐地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想要把他完全吞噬掉。   但是,结束后,两人明明都已经很累了,何秩还会抱着他去,在浴室里,接触,又有了重演的苗头。   俞觉哪怕意识都昏沉了,也依旧本能地意识到即将被侵略的危险,可何秩却忍了下来,只是顿了一秒,又继续温柔无声地继续着清理的动作。   这人表现出来的两面,明明截然相反,却又无比和谐,越发显露了引着俞觉沉沦的魅力。   俞觉良好地接受了事实,他趴在床上,只是伸出胳膊,艰难地将手机捞了过来。   他又重新躺在何秩怀里,主动把何秩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然后侧着身点开了手机。   他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同性结婚流程”。   搜索结果让俞觉有些意外,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同性结婚在H国还是不允许的。   而且,他去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甚至大众对同性的接受程度比这里还低。   但是,几年过去,俞觉惊异地发现,这里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允许了同性结婚。   惊喜的同时,他又有些遗憾,若是早一点搜索这个内容,他或许就不会,一直误以为自己是穿书了。   腰间的手突然一动,俞觉下意识将手机扣在了床上。   何秩慢慢贴近他,温热的体温呼吸包裹着俞觉,经历了昨天的洗礼,他比以前敏感了很多,这样熟悉的动作,却轻易惹得他绷紧了身体。   何秩咬着他的耳垂,感受着他轻微的颤抖,低笑了一声:“在看什么?”   俞觉耳垂也红了,他磕磕绊绊地掩饰,目光躲闪:“没……没看什么。”   何秩抚摸着他的腰,仿佛爱不释手:“这些事情不用觉觉操心,我会安排好的。”   俞觉一愣,反应过来,原来何秩看到了他刚刚在搜什么。   他偏过头来,故作生气:“你看到了,还逗我,拿我寻开心。”   何秩拂开他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我没有拿你寻开心,但是,看到你能想到这些,我很开心。”   他说得有些绕,俞觉却立刻听懂了,佯装的怒气瞬间被浇灭,他窝进何秩怀里。   他闷声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何秩这下真有些想逗他了,他捏住俞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眼中含笑,低声道:“那昨晚,觉觉也是一样开心吗?”   俞觉瞬间哑然,他抓紧了何秩的衣服,仿佛感觉到那凶恶的生物又欲缠到他身上,他畏惧着,可内心深处,又悄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渴.望。   他眼睛慢慢浸入水雾,变得润泽而柔软,眼里汪着一些对眼前人的渴求。   他想,是啊,他很开心,哪怕因为何秩侵略意味极重的动作而生出阵阵恐惧,可他的体内,却涌着绵延不绝的满足。   恐惧只是表象,他心底,却是无尽的心安,他深深知道,这是何秩对他的占有,只是因为太过浓郁,而显得激烈。   但是,何秩却依旧时时把握着那个度,他深知,何秩不会伤到他的。   他想,能拥有何秩,真是太好了。   他莹润的眸色让何秩不禁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听到了俞觉微哑的声音:“也是一样的,秩哥哥……我很开心。”   何秩心头一动,他慢慢吻住俞觉的唇齿,经历了毫无遮掩、直白深刻的运动,这样的亲吻显得如此温情而柔软。   一吻结束,何秩已经动情,但他却稍稍拉开了与俞觉的距离,俞觉懵懂地看着他,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结束。   何秩勉强平复了呼吸,他摸了摸俞觉的耳垂,轻声道:“觉觉,我去做点吃的。”   俞觉抿直了唇角,他明白何秩的心意,只能不满道:“好吧。”   何秩起身,却被俞觉拉住了衣袖:“我和哥哥一起去。”   何秩一顿,笑了起来,目光掠过俞觉柔软的身体:“觉觉还能起得来吗?”   俞觉也意识到这一点,瘪了唇:“那哥哥快去快回,简单做点就好。”   何秩穿好衣服,脸上的温柔似乎一直没有离开,冷冽已经与他渐行渐远:“好。”   尽管俞觉要他做简单一点,但何秩还是烧了五六个清淡一点的菜,熬了粥,端进了房间。   他把俞觉抱坐在怀里,舀了一勺粥,吹了一下送到俞觉唇边。   俞觉没开口,表情空白地望着一桌菜,木讷道:“这样显得我好像一只废物。”   还是一只残疾的废物。俞觉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何秩低笑一声,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没关系,我会一直养着觉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即将完结,哈哈,其实是薛定谔的完结   还有几章,虽然也是正文接着的剧情,但因为时间线有点跳跃,相对比较独立,就当作番外放了,主要是甜甜的夫夫日常 第87章 正文完   俞觉躺了一整天,才恢复了一点体力。   他回到俞家,刚一进门,就撞上了下班晚归的俞庭。   俞庭工作向来很忙,但除了疲惫,他很少表现出烦躁、消极的情绪来。   看到俞觉,他稍显惊讶,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进门,边走边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俞庭因为最近一直在加班,没有去参加贺易深的订婚宴。   因而,他不知道俞觉和何秩中途就离开了,还在外待了两天,这是他刚刚回来。   俞觉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坦诚道:“哦,我在何秩那里。”   俞庭差不多也能猜到,他微微垂眸,视线不经意扫过俞觉的指间,璀璨晶亮的色泽在他眼前晃过。   俞庭收紧了手掌,他意识到什么,视线集中在那处:“小觉,这是……”   俞觉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抬起手,看到这信物时,他的目光无端变得柔软,喜爱之意漫溢而出。   他抬头望着俞庭,眉眼含笑,整个人散发着经什么润泽后的柔色,比往日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他道:“哥,你应该明白的吧。”   俞庭怔怔地看着他,一阵怅然从心头划过,随后又替代以庆幸和祈愿,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俞觉的发顶:“我们小觉,一定会幸福的。”   俞觉在他掌心蹭了蹭:“哥,你也会很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俞庭温笑起来,他收回手,拍了拍俞觉的肩膀:“好了,这么晚才回来,早点回房间去休息吧。”   “嗯,晚安。”   两人正要分别上楼,俞天图却出现在楼上的拐角,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俞庭风尘仆仆、眼窝泛青的模样,道:“你先上去吧,我和小觉单独聊聊。”   “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不要聊太晚了。”俞庭有些担心他俩单独相处会不会出问题,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俞天图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去:“知道知道。”   俞庭无奈一笑,上了楼。   俞天图坐到沙发上,他看着俞觉手上多的那枚戒指,语气竟是格外平静:“确定了?”   俞觉愣了一下,点头:“是的。”   俞天图轻哼了一声,他靠向沙发背,俞觉和何秩一起离开订婚宴的事他心知肚明,他看到戒指,就已经清楚。   但是,他没有追究,而是继续道:“上次跟你谈的,准备让你独立经营公司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想法了。”   “爸爸怎么说?”   “虽然你在我身边做的不错,无可指摘,甚至可以说是表现不俗,但是,毕竟接下来要做的是独立掌管一家公司,从被他人领导走向领导他人之间,跨度不仅是一步,而是一个维度。”   “的确。”俞觉乖巧附和道。   “我本来想着,让你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实践中慢慢掌握经验也可以,但是这么多人盯着,这样出错的概率太高了。”   “最好的选择是我辅助你一段时间再放手,但是,现在我抽不出精力来做这事。”   “所以,我打算给你找个值得信任的私教,让他教你应该具有的技能后,再发挥我的功能,等你接手新公司后,在旁辅佐你。”   俞觉微微扬眉:“那爸爸打算让谁来做这个私教呢?”   俞天图揉了揉眉心,“我还在物色,现在只是提前通知你一声。”   “好了,该说的就这些,你回房间吧。”   俞觉微愣,看他坐在沙发上没有打算起身,不由得询问道:“爸爸还不去休息吧。”   俞天图没看他,“我坐一会儿。”   “好。”   俞觉往楼梯走去,俞天图却突然叫住了他。   “结婚前在外面过夜,提前和家里说一声。”   他语气很淡,俞觉却读出了一丝落寞,心里不由得生出内疚,他低头道: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俞天图没再说什么,俞觉转身上楼,他才抬起头看向俞觉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俞天图怎么也没想到,何秩竟然会不打招呼,直接找上门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气势早已不输于他的青年,“你来干嘛?小觉睡觉了,你明天再来找他吧。”   何秩收起一身棱角,语气平和,不卑不亢,却能看出对俞天图的尊敬:“伯父,我今天,是来找您的。”   俞天图喝了口茶,差点呛出来,他怪异地瞅了何秩一眼:“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伯父在为觉觉物色私教,不知道伯父是否可以将我考虑在内。”   俞天图眯起眼睛:“何秩,虽然小觉对你不设防,但是,我还没承认你,你们也没结婚,你可别真拿自己当俞家自己人了。”   何秩低笑,他仿佛早已料到俞天图会这么说,丝毫不恼:“那不知伯父,是否已有心仪的人选?”   俞天图沉默起来。   何秩继续道:“俞家的产业和景耀不同,俞氏虽然繁荣,近来却有式微之势,伯父这一辈里和觉觉这一代中几乎没有人才显露,唯独伯父一枝独大。”   “俞氏其他人没有才能,却贪心不足蛇吞象,对伯父手中的权力虎视眈眈,也正是因为如此,伯父才对觉觉要求如此严苛,放权也步步谨慎……伯父,我说的,没错吧?”   俞天图早就清楚何秩的本事,如今听他这番言论,心里有些惊叹,又萌生出一种酒后逢知己的离奇感。   他表情越发怪异,也谨慎起来:“你说这些,和想当小觉的私教有什么关系?”   “研究俞家,接近小觉,何秩,你的目的,是不是太过昭然若揭了些?”   何秩无奈低笑:“伯父,您对我的疑心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若是觊觎俞家的产业,我会光明正大地去竞争占有,而不是,利用自己的感情,用这种手段达到目的。”   俞天图偏头冷哼,“这么说两句,谁都能办到,你觉得这么轻易就能抹消掉自己的嫌疑?”   何秩并不着急:“我想做觉觉的私教,一方面,是希望在更多的角度上能与他交流,一方面,俞家现在的境遇,伯父也希望,觉觉能快点成长起来,接手您手中的产业吧?”   “我并不想自吹自擂,但是,作为景耀的董事长,我应该有这个资格,来做觉觉的私教吧。这是最好的选择,对吗?伯父。”   俞天图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让何秩来教俞觉,目前来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让何秩来教俞觉,就意味着何秩将更深入地了解俞家,若是有一天,他想从中牟利,从俞觉手中夺过一切,也将变得更加容易。   他最初的目的,也会因为这一步,荡然无存,变得毫无意义。   何秩似乎看透了这一点,他沉稳继续:“其实,我今天来,不只是这一件事。”   “我想和伯父商量一下与觉觉结婚的事宜。”   “哈?”俞天图脸色一变,“商量?我答应了吗就商量。”   何秩面色平静:“伯父现在还抗拒,终究还是源于对我的不信任,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是我一直以来表现得太急切了,所以让伯父有了这样的误解。”   “但是,对于伯父来说,可能是急切,于我而言,却是百般克制下的结果,现如今……”   他扫过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他与俞觉的定情信物,却终究不是婚戒,不能替代婚戒。   他拥有了俞觉,也越发迫切地想要拥有与俞觉更明确的关系,想要换上那无可取代的婚戒。   “我越发迫切地渴望和觉觉结婚,所以,今天来到这里,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从随手携带的文件袋中掏出一份拟好的文件,递到俞天图面前:“伯父说的对,口头上的承诺和保证是轻易的,也是不可信的,伯父是个商人,我也是商人,所以,或许这样的形式更为有效一点。”   俞天图接过文件,翻开,视线扫过上面的白纸黑字,不禁眯起了眼睛。   何秩道:“和觉觉结婚领证的那天,我会将我所持有景耀股份的50%移到觉觉名下,这样,觉觉在景耀的话语权,对景耀的未来走势将变得举足轻重、不可忽视。”   俞天图表情变得凝重,声音也沉了下去:“苗家其他人,会同意你对景耀做如此重要的股份转移吗?”   何秩低笑:“只要伯父同意我和觉觉结婚,在他们看来,这就会变成联姻,能和俞家合作,他们求之不得。”   俞天图沉默了。   “对于伯父打下的江山,我不会动一分一毫,但是,只要伯父愿意,我会做觉觉一辈子的私教,在有生之年辅助他,为您守好这份产业。”   何秩望着他,眼底却倒映出另一个身影:“最后,我也承诺,向我自己承诺,我会爱俞觉一生一世,这一生都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我会努力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   这话似乎终于触动了俞天图,他大手按着额角,眼眶微微颤动,似乎在隐忍什么。   良久,他低声道:“其实,我并非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把小觉让给你。”   “但是,现在看来,正如你所说,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是最幸福的。”   俞天图抬起头,眼眶微红:“如你所愿,何秩,我把小觉交给你了。”   何秩表情松动,深邃的眸子里落进一丝光亮:“……谢谢伯父。”   他松开了掌心,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尽管他表现得游刃有余,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面对俞觉,哪怕他谋划再多,即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他也会感到不安。   俞天图开口:“上去吧,他没睡觉。看到你估计会很开心。”   “好。”   何秩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走到俞觉的房门口,他站在门口,心情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他怀着期待与憧憬,推开了门。   俞觉抱膝坐在对面的窗边,一如当初,眉目如画,一如少年时,张开了一点,褪去青涩,却依旧澄澈纯净。   俞觉发现了他,起身慢慢走近他。   何秩出现了一瞬的恍惚,现实与虚幻重叠,让他分不清当下还是过往。   那时候,少年微微歪着脑袋,神色疏远而冷清,他道:“爸爸安排的家教,就是你吗?”   而此时,俞觉微微踮起脚,眸色莹润,亲昵而温情,他仰起头,轻轻吻住何秩。   “秩哥哥。”   清冽而柔软的声音将何秩唤回了现实,他终于获得了最初接近俞觉时想要得到的一切。   但他早已不满足于此。   幸而,他拥有了俞觉。   他伸手描摹过俞觉的眉眼,又将他抱进怀里。   他低声开口,蕴藉着无法掩饰的感情:   “觉觉,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大家陪伴,接下来会有几章甜甜夫夫日常,是正文时间线之后的剧情,相对独立,放在正文不是很连贯,就放做番外了,爆甜保甜,开车车,喜欢甜甜日常的不要错过哦   接档文《净化反派后我翻车了[快穿]》求预收~   顺道求个作收~   感谢在2021-11-15 21:38:16~2021-11-17 02: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王绿你跟我有毛关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砂糖   因为错过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学时光,俞觉毕业后,从来没有接受邀请,参加过大学的同学聚会。   但他对高中的学校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两天正巧赶上了学校的五十周年校庆,高中的班长提了一句要不要聚聚,竟有不少人附和。   时隔多年,还真的办起了一场同学聚会。   俞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何秩劝他,不要终日埋头工作,聚会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   何秩的控制欲其实很强,两人结婚后俞觉对这一点感触越来越深,幸而,俞觉是一个内心倾向并喜欢被何秩掌握的人。   何秩容易吃醋,一有男人接近他何秩就立即警惕起来,像个护食的野狼,被侵犯了领域后,露出尖利凶恶的犬牙来。   但何秩吃了醋,不会在俞觉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对对方的敌意毫不掩饰地溢出来,好几次都是对方受不了了过来找俞觉诉苦,说自己都快被折磨到掉一层皮,让他管管何秩。   俞觉有些好笑,他回头去安抚何秩,安抚的方法相当简单粗.暴,让何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舔.舐一番,这人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结婚之后,何秩似乎将过往隐忍时压抑的欲.望全都释放了出来,总是拉着俞觉解锁各种姿势。   俞觉很羞耻,但身体又很享受,不过他总是半途就撑不住,这时候何秩就表现出强势的一面来。   太过激烈,让俞觉总感觉灵魂就要被顶出去,弄得他每次都是又期待又害怕。   这次聚会参加的同学,基本都是很多年没见到过,不知道当初同一片天空下相处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鱼龙混杂想来也是必然的。   俞觉并没有很高的兴致,只是提了一句,何秩倒是格外地好说话。   在俞觉的逼问下,何秩这才透露,自己受到学校邀请,要作为优秀校友为校庆做演讲。   原本这一天,两人是打算一起去爬山的,结果自己接受学校邀请,要爽俞觉的约,这才希望俞觉能找点事做消磨下时间。   俞觉对他的脑回路表示不理解:“你去演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那也是我的学校呀,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还要耍这种小心思让我出门。”   何秩吻了吻他的额角:“因为我怕觉觉一个人在家,会很孤单。”   俞觉的话瞬间收了回去,他吞声道:“好吧。”   何秩却笑着打破这突然沉重下来的气氛:“毕竟,我可不希望,觉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   俞觉一怔,瞪了他一眼:“所以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总要弄哭我是吧?”   何秩将他抱进车里:“我只喜欢觉觉在我身.下哭泣的样子,但是,若是因为其它原因被我惹哭,我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总是把正经和羞耻的话揉杂在一起说出来,让俞觉又恼怒又欢喜。   何秩将车停在聚会的地点,看着俞觉下车,柔声道:“我晚点来接你,觉觉,注意安全,不要喝酒。”   俞觉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何秩的车朝远处驶去。   他进了约定好的包间,来得有些晚了,包间里坐了十多个人,气氛已经相当热闹。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俞觉向来不会关注过多,他和这些同学关系都很浅薄,自然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一眼望去,连一个叫得上名字的人也没有。   俞觉一瞬间有些后悔听了何秩的唆使,来参加聚会了。   他还不如跟着何秩回校,坐在下面听何秩演讲也好啊,不知道来之前为什么没想到。   俞觉有种错觉,似乎何秩就是不想让他跟过去,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他来到这种场合,脑子里想的却还是何秩,直到一个略感熟悉的身影走到他身边,俞觉的思绪才收拢回来。   他想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的身份,这是当年他们班的班长,易松,和他关系算是不错。   易松笑容阳光,他伸出手:“小觉,好久不见。”   俞觉也绅士地颔首,和他握了下手,平静问好:“好久不见。”   易松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小觉,我怎么觉得,你又有些不一样了。”   “?”俞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但易松很快收敛了异样的表情,他笑着:“好些年没见,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交女朋友了吗?”   俞觉晃着手里的果汁杯,撑住下巴,随意望着远处:“女朋友没有交。”   易松听到这话,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他道:“也是,小觉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喜欢女生的类型。”   俞觉却没有接他的话,淡淡继续:“不过,婚倒是结了。”   易松手心一紧,蓦然睁大了眼睛,“……这样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包间里热闹的气氛传到了这边,两人融入进去,玩了两个游戏后,易松又把他拉了出来。   他站在俞觉面前,帅气的脸庞上纠结和犹豫交替着,他终于下定决心,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玫瑰花,递到俞觉面前:   “小觉,其实,我从高中那时候,就一直想这么做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如今,你虽然结了婚,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包厢里陡然安静下来,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两人。   俞觉神色淡漠,目光扫过易松还在颤抖的双手。   他终于鼓足勇气,又将花束往前递了一分,“小觉,我喜欢你。”   他声音低落下去:“虽然你结了婚,但是,也请你收下这束代表我心意的玫瑰花,好不好。”   众人顿时起哄,加油打气声也让易松自信了几分。   俞觉默然片刻,平静地注视着易松的双眼,他声音清洌,冷静而疏离:“抱歉,我只会接受一个人的玫瑰花。”   他这话一出,让激荡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众人为了缓解尴尬,又开始唱歌玩游戏。   易松依旧站在俞觉面前,旁人拉他一把,想把他拉过去,易松却拂开了他的动作。   他脸色有些僵硬,目光躲闪了一会儿,身上落寞显而易见。   俞觉却冷淡到连安慰也没有一句。   甚至,他心情有些烦躁,若是让何秩知道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易松将花收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捻了捻衣角:“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荣幸,能和小觉结婚。”   俞觉:“你不认识。”   易松苦笑了一声:“那小觉能和我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俞觉倒是有了点回答的兴致,他又撑起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眸子里却溢出光彩:“他是个很幼稚,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吃醋的人。”   “但他比谁都知道分寸,从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我们之间产生矛盾,哪怕有了误会,也从来没有留到过第二天。”   “他很强大,很冷酷,但却也是个需要人安慰,渴望温暖的人,他没有那么完美,可是……”   “我喜欢他的一切。”   易松呆滞地看着俞觉,从他进入包厢后,易松就注意到,他一直是一副恹恹无生气的模样,可只有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像是活过来一般,整个人熠熠发光。   易松感觉到了苦涩,也知道自己那微弱的希望也在此刻尽数消散,他没有任何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平静下来,脸色重新挂上笑容。   聚会进行到尾声,俞觉的手机亮了一下,然后,他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易松跟了上来:“我送你出去吧。”   俞觉没有拒绝:“好。”   两人走出门店,门口停着一辆车,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靠在车门边,分明未有任何动作,却让人无故感觉到压迫感。   易松停下脚步。   男人看到了俞觉,上前一步,而俞觉也快步走过去,扑到了男人怀里,男人双手握住俞觉的腰,熟练地把人抱了起来。   这两个人,分明独处时都是不近人情、淡漠孤绝的气场,与周围无形隔绝开来。   可一碰到一起,就产生了奇妙的反应,身上的冷冽被什么尽数融掉,形成了温暖柔和却不容第三人靠近的气场。   易松越发悲戚,此刻,他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顿时睁大眼,愕然道:“怎么是你?”   何秩也吝啬地递过来一个眼神,平淡地掠过,便收回了视线:“是你啊。”   俞觉有些懵:“你和我们班班长认识吗?”   “嗯。”何秩捏了捏他的脸颊,微微侧脸,对易松开口,“那天,还要谢谢你帮我指出那个人来。”   易松对这话反应不大,他依旧陷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你不是说,说是小觉的……哥哥吗?”   他瞳孔微缩,自己领悟了什么,脚步往后一退:“原来那时候,你就……你就……”   两人却没有再回应他,坐上车疾驶而去。   回到家,何秩一路抱着俞觉,径直抱进了浴室。   他贴近俞觉,在他身上嗅了两下,调试好温度打湿了俞觉的衣服,嘴上不满:“都是别的男人的味道。”   俞觉:“明明是你让我去的。”   “那好吧。”何秩嘴上不反驳,却一点一点剥开他,把他身上的味道都洗掉才满意。   他把俞觉擦干净,又抱起来把他放到床上,他起身,俞觉浑身赤.裸,拉住他,眼眸湿润:“哥哥还要去哪?”   何秩故意在给他洗澡的时候惹了一点火,此刻俞觉已经有些心痒。   何秩撞进他的眼睛,眸色顿时沉了一分,喉结微微滚动。   俞觉只要想,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何秩焚身。   往常,俞觉这样看他,何秩肯定是当场就控制不住了。   可这一回却出乎了俞觉的预料,只见何秩放下他,从床上起身,转身走出去。   俞觉眨了眨眼。   很快,何秩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俞觉越发不解,“这是什么?”   何秩将礼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俞觉仔细瞧了两眼,才认出,这是一套校服。   何秩将包装拆了,把校服拿出来,落到俞觉面前。   俞觉认出来,这是他上高中的旧版校服,蓝白色,线条版型都非常简约。   何秩拉开校服的拉链,把俞觉抱起来,温声哄道:“乖,觉觉,穿上这个试试。”   俞觉脑海中的警报顿时响起来,他警惕地拒绝:“不要,我都这么大了,穿小时候的校服做什么。”   何秩神情逐渐忧郁起来,他叹了口气:“唉,我对觉觉一见钟情,就是觉觉高中的时候,可是,加上觉觉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我都已经想不起来,觉觉穿校服时,是什么样子了。”   “觉觉,我好想看你穿校服,想了很久很久,你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   俞觉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他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那好吧,只试一下。”   何秩瞬间由阴转晴,他把校服裤子也拿了过来,殷切道:“我帮觉觉穿。”   折腾了两分钟,俞觉终于穿上了校服,他站在床上,动作有些不自然。   毕竟他已经离开校园很久了,心理年龄还更大一点,让他穿高中校服扮嫩,总是有些羞耻。   他没有注意到,何秩在看到这一幕时,越发暗沉的眸色。   “好了,看够了我就脱下来了。”   俞觉伸手要拉开拉链,却被何秩握住手腕,何秩抱住他,得寸进尺道:“觉觉好不容易穿一次校服,不如我们来玩角色扮演,就当作怀念一下学生时代好不好?”   “不好。”俞觉严词拒绝,却看到何秩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又心软了,闷声道:“就一次!”   “那觉觉演学生,我来演老师。”   “?”俞觉迷惑了,不是怀念学生时代吗?怎么自己是学生,何秩就是老师啊。   俞觉敏锐地发现,何秩的衣服从回来后就没换过,一身熨帖工整的西装,恰好用来扮演老师。   俞觉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换衣服?”   何秩没有回答他,而是道:“现在我是你的老师,提问不带敬称,该罚!”   下一秒,俞觉被掀了过来,象征性的惩罚落在他校服下面的柔嫩肌肤上,这一下不重,声音却有些响,俞觉脸上顿时一阵爆红。   “你!”   何秩躺下来,严厉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罚得有问题吗?”   俞觉被他这目光看懵了,何秩气势惊人,只是平时对着他从来都是收敛起一身威压,才让他感觉温柔。   他刻意露出这样的神色,俞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何秩也仿佛真的成为最为严厉、不可违逆的老师。   他愣愣地看着何秩,磕磕绊绊道:“没错。”   何秩满意地收回手:“作为学生,要听老师的话,对不对。”   俞觉点头,像是被蛊惑一般:“对。”   何秩低笑一声:“那觉觉现在就按我说的来做,首先,脱掉下半身衣服。”   俞觉回过神来,已经按何秩说的脱掉了长裤,光滑细腻的肌肤落在何秩的目光下,细长笔直的双腿在宽大上衣的半遮半掩,下愈发引人遐想。   明明已经被看过无数次,可这样的情境下,俞觉无法不感到脸红心跳。   他又听到了何秩的第二个指令:“觉觉,坐上来。”   俞觉又掉进了何秩的编织的陷阱里,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他已经体力不支,跌在了何秩怀里。   他浑身浮起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水迹泥泞,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一般。   何秩呼吸也乱了,他抚摸着俞觉的后颈,“觉觉表现得很好,是时候,给觉觉一些奖励了。”   他翻身,俞觉被他敛入身.下。   长夜无止境。   事后,俞觉咬牙切齿道:“你故意不让我跟你去,就是为了顺利拿到这衣服吗?”   何秩神色慵懒,啄了一下他的唇:“觉觉真是个聪明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7 02:46:56~2021-11-18 04: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素 15瓶;可悲的亚特兰蒂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冰糖   俞觉生病了。   这场病来得十分突兀,没有任何前奏和预兆。   那是和往日别无二致的一天清晨,他吃完早餐,正要起身,却发现大脑一阵晕眩,双腿抖了一下,完全提不上力气,下一秒,他便径直倒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春夏之交的季节,还没到午间,盖的被子又这样轻薄,按理说是怎么也不会感觉到炎热的。   俞觉却热出了一身汗,颈间和额头上都有些黏腻,脑袋有些发懵,耳边也嗡嗡的,像是有锣鼓在耳旁一遍一遍击打着,让他莫名感到烦躁。   他不顾旁边围着的人正在低声对话,直接伸手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一阵凉风顺着薄被被掀起的气流铺面而来,让他凉爽了不少,俞觉长呼了一口气。   离他最近的何秩率先发现他醒来,握住他的手,语气有些不稳:“觉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俞天图也走上前,焦急道:“小觉!”   俞觉有些听不进他们说话,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可身上的力气却仿佛被什么给抽干净,一点也不剩,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沉重又不受控制,连各种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   他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问出来,俞天图和何秩却纷纷沉默起来。   俞觉心里浮上来一层微妙的感觉,他抓紧了何秩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秩哥哥,我生了什么病?”   何秩弯起指节,刮蹭了一下他的额间,抿出一丝笑容:“医生说,觉觉只是感冒了,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一周以内就可以恢复了。”   “感冒……”俞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冒过了,这么一想,自己现在好像真有点感冒的状态,只是太久没得过,有些陌生罢了。   他虽然身体素质不太好,有段时间经常生病住院,但那之后何秩一直很关注他的健康,总是带他锻炼运动,饮食作息更是规律合理到让人挑不出刺,所以,渐渐的,除了意外情况,他已经很少生病了。   现在是春夏之交,很容易患感冒,他中招也属于正常。   但俞天图脸上的凝重表情却让俞觉有些疑惑,如果只是一个感冒,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俞觉又追问道:“真的是感冒,而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这下是俞天图开了口,他打断俞觉的话:“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俞觉抿唇反驳:“那不是爸爸这幅表情,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俞天图脸色一僵,撇过头不说话了。   他明显有什么心事,俞觉有些在意。   何秩将他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一点,安抚道:“觉觉,你不要多想,你这次感冒症状有些严重,爸只是太担心你了。”   “好吧。”俞觉又感觉到有些困倦,却想到什么,放开了何秩的手,缩进了被窝,“既然我都感冒了,你们就不要离我太近了,会传染的。”   他没有听到回答,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已经陷入了昏睡中。   何秩背对着俞天图,定定望着俞觉的眉眼,慢慢蹙起了眉心,脸色有些苍白。   俞天图又提起了刚刚未尽的话题:“怎么办,何秩?”   这时候,林遇拿着配好的药走了进来,听到俞天图焦虑的提问,他代替何秩回答:“哎呦,岳父大人啊,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市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都被您叫来看了一遍,这还不放心吗?俞觉真的就是重感冒而已。”   俞天图脸色冷沉:“你不是也说了,小觉得的并不是流行性感冒,没有征兆,比较特殊,还没有传染性。”   “的确是这样,但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俞天图坐在沙发上,往前倾身,大掌扶住了额头,顾不得被自己弄得凌乱不已的头发:“你不明白。”   林遇无奈一笑,他走到床边,绕过何秩,给俞觉挂上了点滴。   他瞥了何秩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调侃道:“你不说两句,安抚一下岳父大人?”   何秩沉默片刻,而后道:“昏睡三小时,持续发烧,这属于正常情况吗?”   林遇听了这话,顿时扶额:“原来你和岳父大人都一样啊。”   “哎呀,知道你们担心俞觉,但是这真的只是一个感冒而已,他身体情况特殊,比平常人症状重一点也是正常的,你们没必要搞得这么沉重吧?”   俞天图:“你不懂。”   何秩:“……”   林遇:“算了算了,你们愿意一起盯着就盯着吧,反正不会传染,正好一会儿点滴打完了,你俩出来一个叫我换药。”   他说完话,径直离开了房间。   何秩坐在床边,俞天图坐在远处的沙发上,两人沉默地看着床上沉静的俞觉。   不知过了多久,俞天图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何秩,你没看到过,所以你可能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   “小觉当初离开前,生的那场病,和现在真的太像了。”   “高烧不退,总是昏睡,清醒的时候没有多少,身上一直冒汗,像是从河里刚捞上来一样。”   他抓住头发,整个人显得异常焦躁:“该怎么办?上次他入院发烧,我还能归咎于你母亲绑架用药,可这次,这么毫无征兆,太怪了,太像了,我没法不多想!”   一道轻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瞬间抓起了两个男人的心:“原来是这样,爸爸,只能说,你真的是多想了。”   俞天图猛地抬起头。   何秩的视线则一直没有离开,注视着俞觉慢慢睁开眼的过程。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俞觉从薄被下面轻轻勾住,神思一飘,再回神时,俞觉正温柔地回看着他。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那时候的感受了,爸爸所说的,或许只是表象,那段时间,我明明白白地感知着,自己的精神和肉.体一直处在剥离的过程中。”   “而现在,我虽然感觉困倦,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我一直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自我,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那个人发生交换。”   “而现在,我很珍惜你们,珍视这样的生活,所以,即使有人想要夺去我的身体,我也会拼命抵抗,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我爱你们。”   俞天图目光紧锁在俞觉身上,听到他这番话,他竟慢慢红了眼眶,眼里凝出泪水来,忍耐着没落泪。   俞觉弯起眼睛,他握紧了何秩的手,轻声继续:“而且,秩哥哥不也说过,那个曾经替代我的人已经死了,所以,爸爸,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俞天图皱着脸,英俊的脸庞被他的表情遮住了本色,他站起来侧过身去:“我不是在担心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何秩,你好好看着俞觉养病,我回公司了。”   “好。”   卧室里只剩下俞觉、何秩两个人,俞觉看了一眼还剩下一指的点滴:“哥哥不要离我那么近了,小心传染啊。”   何秩起身拿了湿毛巾过来给他擦拭身体:“没关系,医生说,觉觉这次感冒没有传染性。”   俞觉叹了口气:“哥哥应该带我去医院的,不知道我这病好了,要给我们的卧室留下多少病菌。”   何秩低笑一声,因为他这句话心情舒畅了一点:“觉觉好会持家。”   俞觉轻哼了一声,伴随着何秩温柔的动作,他又陷入了睡眠中。   而等他闭上双眼,何秩的动作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坐回椅子上,望着俞觉,额间似有弥漫不散的阴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惧怕着什么,这一刻的他显得无比脆弱。   他低声唤道:“觉觉……”   ……   病中的俞觉比平日还要粘人一些,知道自己的感冒不会传染给何秩后,这种倾向就更明显了点。   无人的时候,他总会央着何秩抱着他,喂药要他一口一口亲自喂,去外面走动要他一路陪着,洗澡也要何秩帮他洗。   他变得更娇气了一点,几乎离不开何秩。   哪怕是午休,也要何秩陪他睡。   但这次,他晕晕乎乎半天,正要睡着,身旁的床褥却突然凹陷下去一块。   俞觉突然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睡在他一旁的何秩猛地坐起来,宽厚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他低着头,手指捏紧了眉心。   从俞觉的角度看过去,他露出的半张侧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俞觉慢慢抿住了唇。   他没有说话。   何秩静坐了一会儿,才躺下来,自然而然地想要揽住俞觉,便看到了他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何秩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却很好的掩饰过去,他抚过俞觉的眉眼,温声道:“觉觉睡不着吗?”   俞觉看着他,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何秩动作一顿,垂眼回答:“没有。”   他将被子拉上来,动作细心而熟练,他继续道:“觉觉快睡吧,是我不好,吵到你了。”   俞觉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定定看着何秩,眼底有些悲伤:“为什么?你明明就是做噩梦了,为什么不说实话,也不告诉我?”   “你说过,不会欺骗我的。”   何秩眼珠微颤,他猛地伸手,抱住俞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想要骗觉觉,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打扰你养病。”   俞觉吸了吸鼻子:“所以……你果然做噩梦了是吧?”   “嗯。”   俞觉抓紧了他胸前的衣物:“哥哥做了什么梦?”   何秩慢慢收紧了怀抱,他目视前方,神色不若往常淡定:“我梦到,觉觉离开了我。”   俞觉听到这句话,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他轻轻捶打了一下何秩的后背,咬牙哽咽道:“为什么你还在想这个问题,明明爸爸都已经被我说服了。”   终于说出口,何秩似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境:“因为,我从心底害怕,觉觉会再一次离开我啊。”   “那时候,我能对那个人赶尽杀绝,是因为我从未得到过,所以,才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可是现在,我已经体会到拥有觉觉是怎样的幸福,就更加无法忍受失去,无法面对,如果觉觉再次离开,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会做那样的噩梦。”   俞觉急促地呼吸着,他蹭去眼泪:“你不是说,我和你在一起后,你已经不会做噩梦了吗?而且,你在梦里都不会想想,我可就睡在你身边呀。”   何秩低头去亲吻他,吻去他的眼泪:“是啊,觉觉在这里,我怎么能这么脆弱呢。”   “可能是,觉觉病了,把我的坚强也一并带走了吧。”   俞觉止不住眼泪,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何秩眼角的那一颗晶莹。   他不由得一愣,伸出手,轻轻抚摸何秩的眉眼,果然摸到了那点温热。   他鼻尖又酸了,伸出手用他那单薄的身躯回抱住了何秩:“不是这样的,哪怕我没有生病,你也可以不坚强,你也可以脆弱,不是你要包容我的眼泪,而是我们互相依靠着前进。”   “在我面前,哥哥也可以流泪,哥哥脆弱时,我便会成为哥哥的脊柱,支撑起我们的家。”   他笨拙着抬头,模仿着何秩的动作吻去他的眼泪:“秩哥哥,你的每一面,我也都喜欢。”   “所以,被噩梦惊醒时,一定也要叫醒我啊。”   何秩将他按进自己的怀中,几乎要将俞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一刻,他们的心融在了一起。   他听到俞觉的声音再次闷闷响起:“我真的不会再次离开啊,哥哥不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吗?”   何秩轻嗅着俞觉身上的药香:“是啊,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觉觉一生病,那抹实感就变得淡薄,我会觉得,无法抓住觉觉,感受觉觉的存在。”   “这样么……”俞觉慢慢道。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俞觉温热的声音再次响起:“秩哥哥,我们来做吧。”   何秩手指一顿,“觉觉说什么?”   “秩哥哥不是抓不住那抹实感吗,但是,哥哥进入我的身体,就会感觉到了吧。”   何秩呼吸都变了,因为俞觉生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热,尽管俞觉病中他并不会有多余的欲.望,但由俞觉提出,他仿佛被一瞬间激起了所有无形的渴望。   他冷静了两秒,克制住了一切:“不行,你还在生病,不能胡闹。”   俞觉贴近了何秩,细长的双腿挂在他身上,慢慢勾动着。   他的嗓音带着浅浅一层诱惑:“可是,我嘴这么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哥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秩哥哥。”   何秩手臂暴起了青筋,眸色也幽暗深沉,蕴着无穷的占有和侵占的渴望。   可他依旧没有动作:“觉觉怎么会嘴笨,你说的那些,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招架不住的。”   所以,他才会不断地萌生住要困住这个人、占有这个人,哪怕用尽所有手段,哪怕龌龊肮脏,也要拥有他的疯狂。   俞觉继续引诱着他心中的野兽,他期期艾艾软声道:“可是,我还是想和哥哥,我想感受你的温度。”   “哥哥温柔一点,好不好。”   何秩感觉到,有什么所谓虚伪的理智,在瞬息间分崩离析。   野兽破笼而出。   俞觉被野兽扑倒在地,野兽却收敛了气息,果真如他所愿,温柔地享用了面前的美食。   浮浮沉沉中,他听到何秩附在耳边,厮磨着,哑声道:“觉觉里面,好烫啊。”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大概两天一更这样子 第90章 白糖   周六,俞觉休假。   何秩却在加班。   这是两人结婚同居后,何秩第一次在休息日加班。   俞觉独自吃了午饭,兴趣缺缺地躺了两个小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穿上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让司机开车送他回了俞家。   他和何秩的住处离俞家很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搬出去住了半年,俞觉对这里也一点不感觉生疏,一路遇上的佣人还是与往常一般,见到他便唤一声俞少爷。   俞觉刚走进门,就撞上了秦越。   秦越先是一惊,脸上露出些喜色,走上来:“小觉,怎么突然回来了?先生和大少爷都不在家。”   俞觉也上前一步,揽住秦越的胳膊:“秦叔,我不找他们,来找你呢。”   秦越微微睁大了眼:“找我?小觉找我有什么事?”   俞觉浅笑了一下:“秦叔,你很擅长做糕点对不对?能不能教教我啊?”   秦越一愣:“小觉想学做糕点?”   俞觉点点头。   秦越动作有些局促:“我也不是非常擅长,但是小觉想学的话,我一定倾力而为。”   俞觉弯起眼睛:“那秦叔现在有时间吗?我想现在学。”   “好,好啊,当然有时间。”   俞觉拉着他径直往厨房走去:“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十分钟后,俞觉穿上围裙,将厨具摆在自己面前,面容紧绷,一本正经地开口:“开工!”   秦越看他这模样,噗呲笑出了声,他伸手,把俞觉腰后的围裙带系好:“我的小少爷,做糕点总比不过在公司工作困难吧,不用这么紧张的。”   俞觉疑惑道:“我很紧张吗?”   “是啊,衣服没穿好,工具没拿对,面粉还都撒到身上了。”   “小觉不是说,自己在厨房里学过做饭做菜吗?怎么连最基本的,看着也不太了解。”   俞觉沉默了。   他确实进过厨房,也尝试做过饭菜,但每一次,都是何秩在他身边,几乎手把手地帮他做。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非常笨拙,而每次何秩在他身后圈住他,握着他的手作出动作,俞觉就更加没办法集中精力了。   一直都是如此,总是从厨房里出来后,他才朦胧地感觉到,何秩似乎就是不想让他学会这些,才故意扰乱他的心神。   还有很多次,菜还没有切好,就已经上演起不可描述的情节,俞觉恍恍惚惚地被何秩抱出来,等休息好了,面前已经是何秩做好的饭菜了。   细细想来,他根本没有学会任何厨房技能,连拿工具都是生疏的。   俞觉慢慢红了脸:“我……没学会。秦叔教我一下吧。”   秦越他一边准备,一边询问:“小觉如果想吃我做的糕点了,我做给你吃就好,没必要亲自下厨的。”   “何先生有时间,我直接教他也行,那样就更方便了。”   俞觉摇摇头:“秦叔,其实,是我想做给他吃。”   秦越动作一顿,心里突然了然,他低叹了一声:“那好。”   秦越没想到,俞觉方方面面都悟性很强的人,在厨房里,竟然比心智未开化的小孩子还要迟钝。   俞觉认知能力很强,他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一做起来,就完全成了另一回事。   在作废掉第六版后,俞觉看着那一排焦土色的难以称之为糕点的作品,终于露出挫败来。   他还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我是按秦叔说的来做的,对吧?秦叔,你这回可是一直看着的。”   秦越扶额,他也有些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的确,步骤、用量都没有问题。”   俞觉将手举到面前,困惑道:“难道我手上被施了什么魔法?”   他咬了咬牙:“秦叔,我们再来一遍吧。”   秦越却有些怕了:“小觉,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都学了两个小时了,你也累了吧,我们歇会儿再继续好不好。”   俞觉眼底有些为难:“他在加班,我想做好晚上送去给他当夜宵来着。”   秦越退了一步,继续道:“那要不这样,我手把手带着你做,每个步骤都我来控制,这样也算是小觉亲手做的。”   “只要心意到了,何先生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俞觉突然明白了何秩为什么不放手教他做饭菜,也是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学不会吗?   俞觉看了一下时间,只好道:“好吧。”   秦越顿时松了口气,庆幸俞觉并不是执拗的性格。   新一轮烘培开始。   这时候,俞酥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哥,你这是……学做糕点呢?”   俞觉瞥她一眼:“你怎么也回来了?”   俞酥走进来:“我本来想去找你的。”   俞觉揉面团的动作都在秦越的限制下,他也没有间断,一边揉一边问她:“不是和林遇去F街玩了吗,怎么想起来找我?”   俞酥没回答,而是看着他的衣服,道:“哎呀!哥,你看你衣服都弄脏了。”   俞觉扫了一下,虽然系了围裙,但看来没怎么起作用,上衣和裤子上都粘了面粉奶油之类的。   他倒没有大惊小怪:“脏就脏了,一会儿上楼去换一身不就行了。”   虽然他搬出去住了,但他在俞家的卧室还留着,以前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搬出去。   俞酥眉眼笑开:“要不要试试我给你新买的衣服啊?”   她举起藏在背后的包装袋。   俞觉一怔,因为糕点紧绷起来的眉心化开一抹柔意:“好啊,等糕点做好了,奖励酥酥两枚。”   俞酥打了个冷颤,看着丢进垃圾桶的一摞怪物,“那还是不要了。”   等这一次的成品出来,已经到了六点。   俞觉紧张地盯着糕点出炉,看到那恰到好处的焦黄色,鼻间弥漫着出乎意料的香气,俞觉脸上慢慢浮起了笑意。   他挑出几个,一丝不苟地包装好。将剩下的摆放好,递到秦越面前:“秦叔要不要尝尝?”   秦越摆摆手。他刚刚试吃吃了太多,已经撑了。   俞觉又问俞酥:“你尝尝?”   俞酥看糕点卖相不错,便拿了一个,不过没有直接吃,而是将一件衣服递给俞觉:“你快去换上试试!”   她身边还有一个手提袋,俞酥拍了拍:“这里还有一件,也是你穿的,不过试起来不方便,看你也着急,一会儿直接带走,回去再试吧。”   “好。”   俞觉将糕点推到她面前:“爸和哥回来了,让他们也尝尝,就说是我亲自做的。”   他快速上楼,换了衣服下来,拿着糕点盒和另一套衣服就走了。   俞酥尝了一口糕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朝秦越苦笑:“秦叔,为难你了。”   ……   俞觉进景耀办公大厦时,外面夜色已经有些浓郁。   景耀员工是双休,像这次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也仅有一部分人加了班,办公楼也只有几层亮着。   建筑很肃穆,显得有些冷清。   俞觉一进大厦,前台服务人员便注意到了他。   俞觉还没有来过这里,一心想着给何秩一个惊喜,却忘了在这里要见何秩或许需要预约才行。   俞觉走过去,面色有些为难:“你好,我想见一下你们何董,不知道……”   俞觉看着服务人员的表情,没有说下去。   这是个女孩子,看到他,似乎有些难掩激动,尽力克制着,维持了职业素养:“俞……先生,是吗?”   俞觉眯了眯眼,点头。   按理说,他没怎么见过何秩公司的人,这些人也不认识他才对。   女生走出来:“您要找何董对吗?请跟我来。”   俞觉跟上她,一手拎着糕点,一手……俞觉这才发现,自己把俞酥送的衣服也从车上拿出来了。   女生带他走到一部电梯前:“俞先生,这是何董专属电梯,可以直达何董的办公室。”   俞觉:“?”   女生看出他的疑惑:“俞先生,是这样的,何董已经为您开了权限,您只要在这里进行一下身份识别,就可以乘坐了。”   何秩……   俞觉对他的用心和细心感到惊叹,而且,若他今天不来,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份用心。   而他只不过做了一次糕点,就想着想让他吃到。   俞觉突然没那么紧张了,他微微颔首:“谢谢。”   搭乘电梯,他来到了十楼,这一层空旷得离谱,似乎只有一间办公室。   俞觉走出电梯,绕了几步去找办公室的门。   迎面撞上几个年轻人从门里出来,一路讨论着什么,看到俞觉纷纷止住了话语。   俞觉只认出来一个人,陈留,那日被何秩临时叫到贺易深的公司,帮他脱困的技术总监。   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是何秩手底下的重要人物,一眼看过去,是相当年轻的团队,神色张扬,似乎都和陈留一样,非常有个性的人。   有些出乎意料,又分外合理。   陈留随性地走上前,笑道:“俞小少爷,来找何董吗?”   “嗯。”   “真巧,正好忙完了,俞少快去吧。”   除了陈留,其他人也都微笑地看着他,眼底没有分毫恶意。   俞觉感到轻松而舒服,因为那个人代替他存在的那几年,几乎彻底破坏了他原本的人际关系。   俞觉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修复,一些宴会上,还会多多少少遇上一些不如意。   但显然,何秩身边的这些人,并不在其列。   俞觉浅笑道:“好。”   他与这个团队错身而过,走到了何秩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低沉冷凝的声线响起:“进。”   俞觉推开门,便看到何秩正对着他,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冷沉的气场笼罩着整个房间。   俞觉随手关上了门,何秩若有所感,抬起了头。   那弥散的冷冽瞬间收起,何秩直接起身,走过来,脸色有些难以掩饰的惊喜:“觉觉,你怎么来了。”   俞觉被他抱住,小心翼翼地举起胳膊:“我不想一个人吃饭,所以带了些,过来和你一起吃。”   何秩吻了吻他的眉目,温声道:“抱歉,让觉觉一个人在家等我。”   俞觉摇摇头:“你忙完了吗?要现在吃吗?”   “没什么要紧的了,觉觉带了什么?”   “……一些糕点,”俞觉顿了顿,“先垫垫肚子。”   何秩打开糕点盒,却道:“觉觉的衣服?”   “哦,今天俞酥给我买的。”   他将装着衣服的手提袋放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有一件,说让我回去试,我不小心给拿上来了。”   何秩看着露出真面目的糕点:“觉觉今天和俞酥出门了?”   “没有,是……”俞觉突然发现,他被何秩引导着说话,差点直接被揭了底。   何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拿出一小块糕点,一边看着,一边继续道:“俞酥眼光不错。”   “嗯?”   “这件衣服很衬你,觉觉今天很好看。”   俞觉不自觉红了脸。   何秩尝了一口,便停住了,他重新看了一眼糕点,沉默片刻:“这是觉觉做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俞觉惊讶道。他还以为自己的作品已经能混淆视听了。   “……”何秩难得无言,他又尝了一块儿,才道:“觉觉也来吃两块吧。”   俞觉摇头拒绝:“其实我做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了,这份就是专门为你带的。”   他见何秩表情异样:“不好吃吗?”   何秩低笑了一声:“没有,觉觉做的,很好吃。”   俞觉这下反而有些不信了,他坐过去,拿了一块,递到嘴边,尝了一小口,表情顿时僵住。   他立马盖上包装盒,小脸垮下来:“别吃了别吃了,我们下去吃点其他的吧。”   “……我还以为,已经跟秦叔做的一样了呢。”   何秩揽住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抱坐到怀中:“所以今天觉觉是为了我,回俞家跟秦越学做糕点了吗?”   俞觉泄气般趴在何秩怀里:“其实我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何秩低笑一声,抵住他的额角:“你来这里,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俞觉抬眼望着他:“哥哥饿吗?你忙完了我们就回去吃饭吧,我让阿姨提前做好。”   何秩却抚摸着他细瘦的腰身,心里有些微痒,他抓过一旁的包装袋:“俞酥送你的衣服,我想看你再试试。”   俞觉有些不解:“回去试不好吗?”   何秩摇摇头:“我现在就想看,觉觉满足我好不好?”   俞觉刚让他吃了味道不太美妙的糕点,心里本就有些愧疚,他这么一说,俞觉就更心软了。   他接过包装袋,将衣服拿了出来。   身上这一件,在俞觉看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休闲礼服。   所以,俞觉在拿出来之前,一直没有多想什么。   等到将衣服打开,摆开在两人面前时,俞觉整个人都僵住了。   竟然是一套女仆装,衣料很薄,处处透着暗示。   俞觉立马伸手,想要将衣服塞回去,一边道:“她应该是拿错了,这不是我能穿的。”   何秩神色幽暗,他抓住俞觉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没错的,觉觉,这就是你的尺寸。”   俞觉欲哭无泪,他当然也看出来了,俞酥骨架比她小很多,这件衣服根本不是她的。   也就是说,没有乌龙,俞酥就是要送这件衣服给他。   真是!   俞觉表情空白地看着何秩把他抱起来,拿起衣服,走到中间的隔墙处,推开门。   这是一件很大的休息室,没有床,但有一张长沙发。   俞觉也才发现,那隔墙根本不是墙,而是落地的单面玻璃,从休息室这边,可以清晰地看到办公区的景象。   另一面,也是落地玻璃,窗外闪烁的夜景被过滤掉嘈乱的声音,透过来。   俞觉被何秩放到沙发上。   “觉觉,试一下新衣服,我感觉,很适合你。”   “……”俞觉心中拒绝。   何秩这时候有些强势起来,他继续道:“觉觉累了的话,我帮你换上也是可以的。”   俞觉顿时抓过衣服:“我自己来。”   他刚刚脱下身上这件,就感觉到自己这个选择的不妙。   何秩一直看着他,神色坦然,却越发幽深。   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艰难地穿上那身羞耻到极致的女仆装,俞觉整个身子都已经红透了。   何秩一步一步走过来,声音喑哑得不像话:“觉觉好漂亮。”   “正好,我们今晚,来玩场游戏好不好。”   俞觉越发想哭了,他有些腿软,却直接跌进了饿狼的怀抱中。   “会被看到的。”   何秩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细嫩的颈间肌肤上:“不会的,我的觉觉,只会被我一个人看到。”   这一次,俞觉的衣服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俞觉却被欺负到一身薄红,他被抵在落地窗前,只能攀附在何秩身上,却实在没有力气,在下坠的一刻被何秩扣住。   他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地求饶:   “主人,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何秩动作凶狠,语气温柔:   “乖,觉觉,再张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1 21:00:00~2021-11-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王绿你跟我有毛关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