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的老婆香爆了[穿书]   作者:欲买桂花酒   文案   迟雪洱穿书了,穿成了古早耽美文里跟富商大佬联姻的炮灰受。   彼时他才二十岁,面容精致瑰丽,漂亮得蛊惑人心,只可惜是个泡在药罐子里的命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水晶玻璃美人。   跟他联姻的大佬金尊玉贵,气质禁欲,初见面时一双冷眸不带丝毫情愫:“我工作比较忙,婚后可能没那么多功夫陪你,你要学会自己打发时间。”   迟雪洱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感觉一下就能把他抱起来的冷峻男人,突然一阵咳嗽,苍白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晕,漂亮的眸子水波荡漾,像是要哭了:“我,没关系的。”   大佬霜寒的面色微顿:“……算了,我尽量抽空多回家就是了。”   迟雪洱知道大佬有个白月光,并且最终会为了白月光将他无情抛弃,他也不在意,用尽一切办法在婚姻存续期间攒够他后半辈子养老的小金库,然后在白月光回国时,拍拍屁股走人~   婚后的生活哪哪都好,大佬对他也算可以,会手把手教他跳舞,会把他抱在腿上,一口口啄他苍白柔软的脸颊。   除了有一点,大佬在那方面太不知节制了,仗着自己腰好活好,经常……   迟雪洱都不好意思说!   日子过得舒坦,但迟雪洱也知道这不过是白月光出现前的甜蜜假象而已,他沉醉其中,却也头脑清醒。   终于,白月光回国了,跑到他面前趾高气扬,各种暗示他就是个替身,迟雪洱看着他咄咄逼人的嘴脸,知道自己的豪门生活到头了,于是毫不犹豫带着协议和小金库跑路了。   他躲到了一个碧水黛瓦的古镇里,打算租个带花园的小别墅,提前过起退休养老的悠闲小日子。   但天不假人,一场意外却让他差点没了半条命。   醒来时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白色病房,大佬坐在病床前,憔悴的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紧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当着他的面撕碎了那份协议。   “以后不许再从我视线里消失一秒。”   迟雪洱微微张大嘴巴:别撕啊,说好的协议结婚呢?   ………………………………………………   宝子们预收可以看下哦~《怀了校草竹马的崽后跑路了》   A大校草迟漾是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肩宽腿长,容貌俊美,气质高冷有洁癖,身上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标签,恐同。   这么浑身一股子清冷禁欲味的校园男神,却被人撞到在接送他放学的房车内,将一个比他瘦小纤细许多的少年极具侵略性地抵在车门上。   身材高挑的男生弯腰屈起长腿,将少年穿着白色长袜的脚放到自己膝上,漂亮修长的手指抓着少年白皙的脚踝,清冷的嗓音略微低沉:“脚扭伤了还想瞒着我,软软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阮跟迟漾一起长大,是被迟漾手把手宠着养大的小竹马。   在日复一日的呵护纵容中,谢阮自然春心暗许,喜欢上了迟漾。   只是他比谁都清楚,迟漾是个直男,根本掰不弯的直男。   所以他只得将这份暗恋压抑在心底数年,从不敢宣之于口。   *   一日同学聚会,迟漾酒中被人下了药,被醉意和药物侵袭的迟漾脾气暴躁乖戾,只肯让小竹马近身照顾他。   当晚,谢阮抖着膝盖跪在酒店的大床上,细腰和后背都是潮湿的粉红色,被失去理性犹如魔鬼的迟漾摁在身下,一遍又一遍,欺负得渣都不剩。   经过这一晚,谢阮以为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第二天忍着酸疼的身体和屁股的不适感,红着脸羞涩的去找迟漾准备表明心意。   没想却看到迟漾那张永远处变不惊的俊美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惊慌躲避的神色:谢阮,那晚的事就当做是一场意外吧。   谢阮如遭雷劈,却也只是脸色苍白地说:好   第二天他就收拾了东西麻利地离开了迟家。   三个月后,谢阮发现自己怀孕了。   逃避现实的迟漾回家发现,那个安静乖巧,白嫩柔软,永远乖乖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小竹马不见了,迟漾开始疯了。   *   小剧场:过了大半年,仍然找不到人的迟漾终日浑噩,陷在思念和悔恨的深渊中,却没想有一日意外在街头看到他。   少年穿着宽松的羽绒服,仰头望着对面高大的男人,清秀白皙的小脸上笑意清甜,比手中的糖葫芦还要甜蜜醉人。   迟漾将人掳到旁边的胡同里,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面孔,捧起来就要狠狠亲下。   谢阮睁大眼睛:肚子,肚子,孩子!   孩子?迟漾低下头,看到谢阮两手捧着小腹的位置,虽然羽绒服宽大,却也不难看出那圆滚滚西瓜大小的弧度。   脑海里冒出刚才他身旁的高大男人,迟漾嫉妒得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开口:没关系,只要是软软生的,谁的我都可以养!   谢阮内心:?他不应该先惊慌一下男人怎么会怀孕吗?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迟雪洱互动陆熵   一句话简介:哼,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立意: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第01章 01   耳边连续滚过好几声闷雷,明亮的天空很快变得阴沉一片,淅淅沥沥的雨珠成串砸下,溅起大片的密集水花。   迟雪洱站在屋檐下,盯着外面的雨帘发呆,风吹得雨线倾斜,冰凉的雨滴扑到他身上他也毫无所觉,乌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某处,看得专注认真。   佣人阿姨忙碌完手边的活,走到客厅时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少年看起来很瘦弱,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浅葱色棉麻外衫,更衬得他肩线单薄,形销骨立,浸着雨雾的发丝柔软乌黑,湿漉漉贴着雪白的脸颊,有种病态的柔美之感。   佣人阿姨忙走过去:“小少爷,雨下大了,你感冒还没好彻底,再着了凉气可就不好了,赶快进来吧。”   听到阿姨着急的声音,迟雪洱才抽回放空的神思,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回头看着快步走过来的阿姨:“没事阿姨,我就是想看看院子里的绣球花。”   阿姨听罢,也朝外面的庭院看去,雨珠还在噼里啪啦砸个不停,溅起大片的尘土和水雾,院落中的花圃被掩在迷蒙的雾气中,锦簇的绣球花依然盛放得热烈,一捧一捧的淡紫色和浅粉色,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清艳明媚。   花是好看,但也没有冒着大雨欣赏的必要,阿姨还是担心他纸糊一样的身体,再次缓声劝道:“绣球花就长在这,又不会跑,小少爷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欣赏啊,何必……”   话说到这,阿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戛然停下,捏住身前的围裙衣摆,略显忐忑地瞥了一眼少年的神色。   的确,绣球花是不会跑,它的根和家都在这,可迟雪洱不是,再过不了两天他就要从这栋大房子里搬出去,去往另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归地。   到那时,像现在这样随时可以看到的绣球花,怕是要很难才能再见到一面了。   像是能透过她此刻的神色猜出她的内心,迟雪洱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淡声说:“没关系的张姨,我就只是突然想看看花而已,说不定陆家会有比这里还漂亮的花园,我到了那边也可以看到很多像这样美丽的绣球花。”   可能是还在病中的原因,迟雪洱说话的声音很轻,嗓音软软的,衬着他脸颊上偶尔出现的漂亮梨涡,让人很容易地对他产生爆棚的怜爱欲。   张姨心疼他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自从上个月那场大病醒来后,小少爷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虽然那张脸蛋还是像中世纪油画中的小王子,漂亮得雌雄莫辨,但少了许多从前那种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厌世感。   他变得爱笑了,说话也温声细语,很好脾气的模样,就是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孱弱。   这才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前两天又因为吹了点风着了感冒,小脸苍白着,唇色也淡,叫人看着揪心。   这样说并不是表示她讨厌以前的迟雪洱,只是比起那个总是把自己包裹起来,竖起浑身的尖刺,不愿意向任何人袒露心扉的冷漠小少爷,现在的迟雪洱显然更容易让人接近,想要关心呵护他。   可惜的是,这样的转变才刚发生不久,他们也还来不及真的呵护关心他,迟雪洱就因为跟陆家少爷的联姻,很快就要从迟家搬出去了。   一个好好的男孩子,却要跟同样身为男人的人结婚,虽说同性婚姻早已立法,但在大众眼里和社会的运行规则中,这到底不能算是真正的好姻缘。   而且这陆家又是在北城放眼整个豪门圈级都算是顶层的存在,虽然是他们那边主动提出的联姻,但想到迟家跟他们陆家的差距,还是不忍让人悬心他们小少爷去了陆家后的处境,到底能不能受到和善真心的对待。   张姨什么都没说,可她的表情和忧心忡忡的眼神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想法。   迟雪洱并不感到意外,却也无甚忧惧。   毕竟自从意识到他穿进书中的世界后,心境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撼和不知所措慢慢变得平和。   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他在穿书前过得也不是什么好日子,甚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都还在经历着病痛的折磨。   迟雪洱记得,这本小说还是上学期间被女同桌推荐看的,因为里面的炮灰受跟迟雪洱同名同姓,太过巧合了,迟雪洱自己都吐槽,他得把这本书全文背诵,以防万一哪天穿进去懵逼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他还真的穿进来了。   年代久远,剧情他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这是本古早狗血的霸道总裁耽美小说,他在里面是个炮灰,开篇跟大佬攻联姻,但攻对他其实并没有感情,两人只是协议结婚,等到攻的白月光出来,就是他这个小炮灰被一脚踢开的悲剧生活的开始。   虽然知道他的下场可能不会很好,但迟雪洱却并没有太过悲观害怕,毕竟他的穿越生活才刚刚开始,说不定他这个穿书人能逆转结局,重启人生呢。   不就是不阻挡霸道总裁跟他的白月光相亲相爱嘛,放心,只要能让他好好的活,他一定做好炮灰的本分,完美发挥工具人该有的工具属性。   一阵裹着倾斜雨丝的凉风吹进来,迟雪洱冷得打了个摆子,苍白骨感的细长手指捏住肩上的外衫紧了紧。   张姨见状忙扶着他的手臂往客厅里走:“快别站在这吹凉风了,被老爷看到又要说你不爱惜身体,小少爷你先回房间歇着,我去给你做碗姜汤暖暖身体。”   迟雪洱被她催着往里面走,也没再拒绝,他现在的确不舒服,这幅身体底子太差,甚至比他原世界的体质还要弱些。   一场小风寒感冒都可以连绵半月有余,刚才赏花受了点夹雨的湿气,便又感觉身体发冷,头也开始犯晕了。   当真是风都吹不得的水晶玻璃人。   回到房间喝了张姨给他煮的热辣辣的姜汤,捂着被子暖暖的睡了一下午,睁开眼睛时意外发现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迟雪洱瞬间醒神,拉着被角慢吞吞坐起身:“大伯?”   生病中,又刚睡醒,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偏哑,带着点鼻音。   迟谷峰回神,转头看着他,本来紧蹙的眉心舒展:“你醒了,大伯刚下班,看到你房间门没锁,想进来看看你。”   迟雪洱点头,刚要回话,嗓子突然一阵干痒,呛得他低头捂嘴咳起来。   迟谷峰忙帮他拍了两下后背,端起水杯递给他:“感冒还没好吗,快喝点温水。”   迟谷峰本来是要喂他的,却被迟雪洱接过杯子,浅浅说了句“谢谢”,礼貌而又疏离。   迟谷峰的手僵在原地,又放下来。   喝了两口温水,迟雪洱的嗓子的确舒服了些,低下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握着水杯。   看着眼前面容秣丽,眉眼沉静温顺的少年,迟谷峰放在膝上的双拳握紧,忍不住道:“雪洱,大伯想了很久,跟陆家联姻的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迟雪洱抬起头,眼神疑惑。   迟谷峰更是不忍:“你爸妈走得早,大伯照顾你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跟一个男人就这么结婚,公司的事再怎么困难我也会尽量周转,如果你不愿意,那咱们就……”   “大伯。”迟雪洱打断他,语气淡淡:“这事是我自己答应的,我没有不情愿的意思。”   迟谷峰还是不信:“可是……”   “事情都已经谈好了,如果我们这时候反悔,陆家会怎么想,以他们家的权势和地位,如果为此丢了脸面,一气之下全部撤资,再从中干预,大伯你跟你的集团又能招架多久。”   说这话时,迟雪洱态度一直很平静,好像只是借他之口在阐述别人的事一般。   迟谷峰被他几句话堵得语塞,沉默须臾,面容颓唐道:“是大伯没用,照顾不好你。”   迟雪洱摇摇头,目光随意落在房间一角:“大伯这些年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这次也算是我对您的一点感恩和孝顺,而且,我离开这里,伯母她也会过得舒心一些。”   随着话音落下,迟谷峰脊背微微一僵,不禁偏头看过去。   坐在床上的少年还是那副冷静平淡的模样,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漂亮的瞳眸乌黑,面若冷玉,带着些孱弱苍白的病气。   迟谷峰不知怎的不敢再去看那双清可见底的干净眼瞳,别过头,嘴唇微颤:“你伯母她,其实也是很疼爱你的……”   迟雪洱没接他这句话,手指揉着太阳穴,眉眼间透出一点疲倦:“我有点累了。”   闻言迟谷峰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依然慈爱关切:“那大伯不打扰你了,你病还没好,要多休息才行。”   说罢,顿了几秒,又低叹着说:“明天陆家就会派人来接你,说是让你先过去住一段时间,熟悉熟悉环境。”   迟雪洱点头,不再多言。   等房间只剩下他一人时,迟雪洱才松懈下神经,后背陷进身后松软的靠枕里,垂下浓密的卷睫,缓缓吐气。   他刚才并不是故意对迟谷峰冷淡,不如说,比起以前的迟雪洱对他大伯和伯母的态度,刚才的他已经算得上是温和有礼。   按照小说设定,迟雪洱小时双亲意外身亡后,便一直寄宿在迟谷峰家,他父亲一手创立的公司和名下资产自然也都到了迟谷峰手里。   迟谷峰为人算是正派,性格古板老实,对迟雪洱也很照顾,只是他的妻子却一直看不惯他这个拖油瓶,始终对他颇有微词。   原主性格古怪冷僻,除了因为他儿时的家庭变故,跟他常年的寄人篱下还有这位伯母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陆氏的天降联姻,其实也算是迟雪洱为了逃离这个家抓住的一根稻草。   现在的他虽然不是以前那个孤僻少年,但对联姻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抗拒,毕竟这是小说情节发展的必然环节,他这个炮灰是注定要跟主角攻结婚的。   而且,想到协议结束他能拿到的那笔巨款,迟雪洱内心还有些激动雀跃,那么大一笔钱啊,都够他后半辈子养老了。   毕竟他现在这幅病秧子身体,以后估计也是做不了什么高强度工作的,这个协议对他来说还真不算坏事。   *   又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陆家果然准时过来接人。   下了整夜的雨,天空一碧如洗。   花圃里的花丛被浇灌得明艳娇嫩,花瓣和绿叶上滚着剔透晶莹的露珠,空气带着雨后清新的湿润,温度宜人。   灰色的宾利停在雕花铁门前,身材修长的青年站在门口,看到里面出来的人,立刻上前迎接。   “迟少爷。”   这人迟雪洱见过,是他联姻对象的助理,叫林修,相貌斯文,彬彬有礼,通体社会精英的气质,之前的结婚协议就是他带来的。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迟雪洱还没见过要跟他协议结婚的那个大佬,架子和神秘感真是摆得足足的。   不过人家大佬可能也不是故意为之,说不定就只是单纯的忙,毕竟不过是一桩协议婚姻而已,压根也不值得真的放在心上。   林修从佣人手中接过迟雪洱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迟雪洱礼貌道谢,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迟谷峰搂着妻子的肩,望着迟雪洱的眼神中有不舍还有担忧:“雪洱,换了新环境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不习惯,随时给家里打电话,我立刻派人去接你。”   迟雪洱平静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苏玉蓉一直小鸟依人地倚在丈夫身侧,优雅地扯了扯肩上的披帛,以长辈的口吻象征性地嘱咐了几句。   临走时,一侧的佣人张姨终于没忍住,走上前跟迟雪洱告别,当着主人的面,她不敢多说话,有着岁月痕迹的慈祥面容上满是对孩子的留恋和不舍,握住迟雪洱的手,连连小声说着“小少爷保重,多照顾身体”。   迟雪洱回握住她粗糙的手掌,弯腰跟她轻轻拥了一下。   宾利车在宽敞的公路上平稳行驶,迟雪洱倚着靠背,偏头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林木高楼。   林修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笑着道:“迟少爷不要紧张,这次接您过去只是单纯为了婚前同居磨合,过程中您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都可以随时提出来。”   迟雪洱转回头,被他一句“婚前同居”拉到现实中来,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真的要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这对穿书前和穿书后都是零感情经验的小菜鸟来说怎么不算是一个艰难挑战呢。   想到这里,迟雪洱不知怎的有些别扭,耳朵不受控的冒出一些热意,微微泛红。   林修注意到他的羞赧,体贴地不再多问什么。   无人说话的车厢再次陷入静谧的氛围中,林修透过后视镜注意到迟雪洱又将身体椅进靠背里。   他似乎没什么精神,肤色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纤长的睫毛忽闪着垂落,唇瓣的颜色很淡,微抿着,安静又漂亮。   阳光跃过车窗玻璃投落,让他周身都沐浴在浅金色的光线中,像是误入人间的一只美丽精灵。   陆家是北城的顶级豪门,奢华程度不是一般人贫瘠的认知可以想象出来的。   大佬虽然早就从陆宅搬出来自己住,但他在富人区的独栋别墅也并没有比陆宅差到哪里去。   至少迟雪洱被宾利车载着过来时,一路上眼睛是没有一秒钟闲下来的。   林修还有工作要忙,把迟雪洱安全送达后,便匆匆离开。   接下来便是别墅内的管家佣人负责接待照看,迟雪洱从头到尾都是晕头转向的,最后被送进二楼卧室,他礼貌劝退还要帮他换衣服洗浴的热情佣人,这才终于能安静下来独享私人空间。   房间很大,几乎快有他在迟家的两倍那么宽敞,装修风格也与别墅整体性冷淡色系的灰调无异,看着有些冷清。   迟雪洱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以后他想把房间改造成某种风格的画面。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能在这里住足够久的话。   折腾了半天,他身体的倦意也愈发重了,本来感冒就没好,吃了药也不顶用,穿来这个把月,他也算摸清了这幅身体的恢复机制,药物的力量远比不上静养来得有效。   现在的他只想在软乎乎的大床躺下,睡上十来个小时,就算世界末日到了也别想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   是夜。   独栋别墅灯火通明,浅灰色的宾利车平稳驶进庭院。   林修走到后方打开车门,身穿高定西装的男人从后座下来,他身材极为高大挺拔,面容在冷炽雪亮的光线下俊美异常,只是周身的气场过于冷了,一双黑眸沉不见底,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抑气场。   偌大的豪华大厅内,穹顶吊灯璀璨冰冷,管家宋平站在玄关迎接,陆熵走进来时,随手将脱掉的西装放置在他臂上。   空气中飘来浓郁的食物香气,陆熵松着衬衫领带,眉心微皱:“我用过晚餐了。”   他工作极忙,向来没有在家用晚餐的习惯。   宋平照顾他多年,自然知道这一点,边走边解释说:“迟小少爷第一天过来,我想着少爷你或许会打算跟他一起用餐,所以才让人备了一些餐品。”   陌生的称呼让陆熵短暂驻足,侧过身:“迟小少爷?”   微顿须臾,他才想到什么,语调沉了些:“已经接过来了?”   一旁的林修立刻上前回答:“是,今天上午刚接过来,我亲自去的。”   陆熵没再说什么,脸上的神色不变,走到吧台旁的酒柜前,拿起一只倒扣的酒杯:“人怎么样?”   这话也不知是问谁的,宋平跟林修对视一眼,笑着说:“可乖的一个孩子,长得也很漂亮咧。”   林修赞同地点头。   陆熵晃着手里的酒杯,一双黑眸古井无波,全无情绪起伏。   乖,好看,是他身边最不缺的两类人。   他喝完一杯酒,转身走向旋转楼梯。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记起今天是所谓的迟少爷要来的日子,但陆熵记得在这之前他已经提前给这位小少爷安排好了房间,也让宋平早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   陆熵隐私意识极重,很讨厌被别人侵占私人空间的感觉,即使是他的准结婚对象,也不想让他跟自己睡在同一间卧室。   来到那间房门前,陆熵先是敲了两下,没有等到回应,试探着按下把手,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看来这小少爷没什么防备意识。   房间内一片静谧,窗户似乎没关,能感受到湿润的凉风拂来,白色透明的纱幔舒展扬起。   环在墙周的灯带光线柔和,微微映亮中央大床上那一团小鼓包。   陆熵犹豫片秒,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他来到床边,借着弱光看向鹅绒被下熟睡的人。   床上的少年侧身蜷卧着,是很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稍长的乌黑发丝凌乱散在枕上,在光线下泛着绸缎般细腻的光泽,卷翘浓密的长睫像是黑天鹅的羽毛,在眼睑投下似云似雾的软浓阴影,他的皮肤也很白,光滑细腻如釉器,明明没有光落下,面颊却好像在莹莹生辉。   陆熵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在这一瞬看到了堕入凡尘的天使。   圣洁,而又美丽。 第02章 02   即使宋平和林修都不遗余力地对这位小少爷的样貌予以溢美之词,但陆熵直到推门进来的前一秒都还不以为意。   可此时此刻,他却全然换了念头,甚至觉得简单的一句“漂亮”根本不能将他看到眼前这幅画面时的心境表达万一。   夜风冷了些,拂动少年散在枕上的黑发,秀致的眉心轻轻蹙动,似乎有要转醒的迹象。   陆熵看着那两扇抖动的长睫,像是蝴蝶振翅的脆弱羽翼,下意识屏了一瞬呼吸。   迟雪洱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凉意才被迫醒来的,不仅是夜风吹在身上的那种湿冷,还有一种无形的寒意,将他一点一点全身包裹,就好像是有什么制冷装置在他身边释放冷气压。   “嗯……”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迷糊的轻哼,脸颊无意识在柔软的枕头上蹭着,冷白的手指揉着眼尾,好一会才慢吞吞睁开眼睛。   陆熵感觉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放轻许多,静静等着这个小少爷意识恢复清明。   迟雪洱也没有让他失望,本来就是被吵醒的,也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跟他睡觉前明显不同,他放下手的同时,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眸也抬起来,望向陆熵站着的方向。   陆熵明显能看出他的神色有一瞬的发懵,随之而来的便是慌乱,眼神已经褪去了刚睡醒时的迟缓散漫,却还是水汪汪的,眼尾洇着湿润的水红。   他看起来很清瘦,脸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巴掌那么大。   尽管因为惊吓脊背绷得僵直,但因为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松软膨胀的鹅绒被里,显得人更纤细了,身上的睡衣也是宽宽大大,领子掉在一旁,露出半边奶白圆润的肩膀。   陆熵将视线从那处晃眼的风景挪开,再次看向他的脸。   他的瞳色纯黑,墨一样不掺杂任何杂质,低目望过来时,像是乌沉沉压城的黑云,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好冷。   迟雪洱有被他这个眼神的威慑力吓到,他现在知道自己睡着时那阵让人通体生寒的低气压是从哪里来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   对视半晌,陆熵才缓声开口,跟外貌和气质相符,他的声线也偏低沉,依然透着硬邦邦的冷意,却很有磁性。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人无语,面对着马上要结婚的对象,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哪怕签协议时稍稍多看一眼呢。   看来现实并没有偏离书中设定,大佬果然压根就没有把他这个小炮灰放在眼里。   迟雪洱也不在意,两手抓着身前的鹅绒被,轻声回答:“迟雪洱。”   少年的声音不大,温润中带一点沙,不是天然的声线特色,像是身体原因所引起的嗓音条件不适。   陆熵点点头:“知道我是谁吗?”   迟雪洱眨眨眼,再次仔细看向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感觉一下就能把他抱起来的冷峻男人。   他当然知道,早在刚才醒来第一眼看到他时便已经意识到他的身份。   这本书的主角大佬攻,也是他的协议结婚对象,陆熵。   迟雪洱在心里暗暗吸气,虽然之前有根据书本塞给他的设定脑补过陆熵的样子,但此刻真正见到本人时,还是有些许震撼。   陆熵有一张极好的皮相,五官冷硬线条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那双薄唇给他冷峻的气质又添上几分寡情,昂贵的衬衫遮挡不住他强悍的体魄。   过于强势有侵略性的气场让迟雪洱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您是陆先生。”   或许是这小少爷的容貌和乖巧配合的态度过于具有迷惑性,陆熵眼神中的冷意不再那么逼人,甚至微微弯了下唇:“你看起来还很小,协议结婚不是一件小事,确定想清楚了?如果想要反悔,现在说还来得及。”   反悔?听到这些话,迟雪洱突然意识到主角攻对他是全无感情基础的,会找自己联姻也不过是因为家里人强加的意愿。   陆熵只是不想与家里起无谓的争执,为了断绝麻烦,才会私下联系他在联姻的基础上又多加了一层协议关系。   可如果哪天陆熵突然反悔了,情愿跟家里闹僵也不要同意这项协议婚约,他到没什么,可对迟雪洱来说,就是完全断送了拿到协议巨款的希望。   想到这种可能,迟雪洱忙坐直身体:“我已经想清楚了,愿意配合履行协议……”   可能是说得太急,不小心吸到一口凉气,呛到嗓子,迟雪洱低头捂住胸口闷咳两声。   陆熵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毕竟协议上约定的种种诱人条款,并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承受住的诱惑,更何况他还承诺会给迟谷峰的公司提供资金协助。   “你想清楚便好,属于你的那份协议自己保管好,如果协议期间没有任何不可抗力的意外发生,结束后我会按照约定,将各项条款完全兑现,这点你不用担心。”   迟雪洱听到他说的“完全兑现”,心中开心,想要回答,一张嘴却还是咳声,动静不大,只是停不下来,一下一下,咳得人的心也跟着一起颤动。   陆熵察觉到异样,看着他伴随着咳嗽不停耸动的单薄脊背,轻微蹙眉。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还是那副绅士有礼的矜贵模样,继续交待:“我工作很忙,婚后可能没有时间回来陪你,你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生活,能自己做主的事自己决定,轻易不要来麻烦我,还有……”   “咳,咳咳……!”   咳声突然加强了,像是压抑许久终于冲破极限的释放,迟雪洱松开嘴巴,咳得整个肩膀都在抖动,紧紧抓住被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血压冲上天灵盖,两只耳朵也在嗡鸣作响。   陆熵看着这一幕有些懵,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弯腰靠近,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给他拍后背。   大掌刚要贴到那片肩胛骨都清晰凸出的瘦弱脊背时,却有些无从下手,眼前的这幅身体太过纤细了,陆熵活了快三十年,从来见过这么弱不禁风的存在。   他看起来脆弱到,好像自己动手一碰,就会像水晶一样哗啦啦碎成满地。   就在他内心还在做无谓的挣扎时,咳个不停的人却在此时抬起了头,迟雪洱似乎总算抑制住了喉咙里这阵突如其来的不适感,喘着气,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了。   “我,我没事,就是嗓子还没好,刚才又突然被呛到了。”   他顿了顿,又缓了须臾,等气息比刚才平息一些时,才抬眸继续说:“您刚才说什么?我有点耳鸣,没有听清楚。”   “……”陆熵眼中的神色古怪,看着面前的少年仍掬着水气的清透瞳眸,目光纯净而柔软,眼尾还泛着可怜的红。   微不可察地低叹口气:“没事,我说婚后不管多忙,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回家看看。”   迟雪洱眨眨眼,没想到表面看起来如此霜寒冷漠的男人竟然也会说这种贴心的话,他心中有些欢喜,开始觉得主角攻似乎也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不近人情。   如果他努力跟主角攻好好相处,或许以后的日子会比想象中好过许多。   迟雪洱打着小算盘,抬起脸,朝陆熵露出一个轻软的笑意,颊边圆润的小梨涡也露了出来:“好,我知道了。”   陆熵被这突如其来的漂亮笑容晃了眼睛,他心神微动,顿了几秒,才撇开视线,站起身:“你刚才说嗓子还没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迟雪洱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点点头:“我半个月前着了一场风寒,好的比较慢,嗓子偶尔还是会像这样咳。”   半个月前的风寒,竟然至今还没有好,这身体素质是差到了何种程度。   陆熵无意识皱起眉心:“没吃药吗?晚一点我让家庭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迟雪洱摇头,额前稍长的碎发在眉眼上轻轻扫过,看起来很柔软:“一直在吃药,我身体就是这样,生病后会比一般人好得慢些,静静养着就好了。”   跟他青涩昳丽的相貌不同,迟雪洱说话的语调轻缓,不紧不慢,吐字也很清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跟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静和温润。   陆熵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颊,纤长的睫毛微卷,唇瓣的颜色也很淡,带着点孱弱的病气。   他没有继续勉强,张口刚要再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紧接着他便看到刚才还平淡温和的少年面露赧色,一只手臂横在小腹前,微咬着嘴唇:“我睡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吃。”   房间里灯带的光线并不明亮,陆熵还是看到他乌黑柔软的碎发下,那两只雪白的耳尖透出一层薄薄的粉红。   这样倒是有点像一个正常的二十岁少年了。   陆熵唇线微勾:“晚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下去用一些。”   迟雪洱还没从刚才的出糗中完全抽离,手指捏着床单,忍着羞意抬起头:“陆先生要跟我一起吗?”   本来已经打算去书房处理工作的陆熵微顿住脚步,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小少爷仰着脸,一双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眼波莹润,陆熵已经涌到嘴边的拒绝就这么咽了回去,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迟雪洱松口气,露出一个弯着眼角的乖巧笑容。   他也不敢让陆熵久等,立刻掀开被子起身,却没想在床上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没动,双腿竟然麻了,下床时小腿一打弯,直接往下摔去。   陆熵及时拉住他的一只手腕,往上一提,这才避免了他跟光洁的地板亲密接触的风险。   迟雪洱虚惊一场,一手按着胸口,长舒口气:“我腿麻了,谢谢你。”   陆熵没有说话,指尖传来的软得过分的触感让他短暂恍了神,微愣了几秒,才快速将手松开。   迟雪洱没有在意到他的异常,找到拖鞋穿好,又整理好身上的睡衣,便先朝门口走去。   陆熵看到他从自己身边走过,乌黑蓬松的发顶刚到自己下巴,背影纤细清瘦。   好小一只。 第03章 03   豪华偌大的客厅依然灯火通明。   看到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的两个身影,宋平立刻让人将餐桌上精美华丽的银制餐罩都撤下,下面都是偏中式的家常菜系,菜品不多,但道道鲜美,煲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他本以为今天晚上准备的这一桌美食是要浪费了,没想到陆熵竟然真的愿意陪这位小少爷吃饭。   “迟小少爷快坐吧,菜都还热着。”   宋平在餐桌旁拉开一张凳子,态度很热情。   经过下午的相处,迟雪洱跟宋平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比起林修与他老板陆熵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管家宋平显然要更和善友睦许多,一点架子都没有,把迟雪洱当成小辈一样对待。   “谢谢宋叔。”迟雪洱冲他笑着点头,看一眼已经在对面落座的陆熵,也安静坐下。   睡了大半天,这会腹中是真的饥饿,迟雪洱瞄了一眼陆熵,见他已经拿起筷子夹菜吃起来,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霸总用餐时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没有一些乱七八的规矩,只是更安静,仪态也更优雅矜贵一些罢了。   迟雪洱先夹了一箸离他最近的一道蒸鱼,肉质特别细嫩,几乎入口就化,齿夹间却留下持久的鲜香味,他惊艳地睁大眼睛,看向旁边的宋平:“这个鱼好好吃。”   宋平给他盛了碗小排汤,闻言笑眯了眼睛:“好吃就多吃点,这鱼是李厨的拿手好菜,如果他知道迟少爷你这么喜欢,一定会很开心的。”   迟雪洱舀了一勺排骨汤:“汤也好喝。”   接下来每隔几秒,都会响起迟雪洱惊喜的夸赞声。   “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也很好吃”,短短几分钟,餐桌上每道菜就都被他挨个夸了个遍。   宋平乐得不行,年纪大了,就特别喜欢迟雪洱这样嘴甜又善于表达出来的小孩,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很真诚,能感觉出他并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故意做出的这种姿态。   每道菜他都有细细品尝,说好吃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光点也骗不了人。   在宋平看来,迟雪洱真是个性格坦率也特别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尤其是在陆熵这个冰山一样冷漠又没什么活人气儿的对照下。   而此刻的冰山陆熵正沉着脸默默喝汤,对面迟雪洱跟宋平边聊边吃,雪白的小脸上笑容明媚,小小的梨涡都抿了出来。   有这么开心吗,明明刚才在楼上都还是一副小心翼翼,胆怯怯的模样。   “咔”的一声,陆熵把喝汤的白瓷勺搁进碗里,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   陆熵面色冷淡:“食不言。”   迟雪洱小心看了他一会,跟宋平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平无奈耸了下肩,脸上的笑意却好像在说让他不要在意。   迟雪洱放下心,乖乖闭上了嘴。   这之后餐桌上的气氛便安静许多,宋平不知道为什么也默默离开了,耳边一时间只有餐具时不时撞击的微弱声响。   迟雪洱虽然刚才跟宋平聊得投机,像只叽喳的欢快小鸟,但此刻不说话时却又沉默得像变了个人,他垂着眼安静用餐,脊背挺立笔直,夹菜时动作文雅,看得出他在迟家也一直受着良好的教养。   金色穹顶的灯光柔和,把他的皮肤照得像玉,泛着雪白莹润的光泽,刚吃了芋儿鸡,嘴唇被辣得红红的,喝水时,水光覆盖在唇瓣上,将那抹红衬得愈发的深和艳,看起来特别软。   陆熵对着这幅画面看了许久,第一次知道,秀色可餐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全无依据。   用过晚餐,陆熵便直接去了书房处理工作,迟雪洱没事做,就又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他对这里还不熟悉,也没有摸清陆熵的人品脾性,怕一不小心惹他不开心,影响到协议的进行,所以还是暂时先老实呆着比较好。   陆熵从书房出来已经是深夜,别墅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工作习惯,所以此刻外面空无一人,只留了几盏光线柔和不刺眼的壁灯。   陆熵倒了杯温水上楼,去卧室时路过迟雪洱的房间,此刻房门紧闭,也听不到里面有丝毫声响。   这么晚,应该早就已经睡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说不定睡前还要喝一杯热牛奶。   陆熵在门前停留须臾,意识到他此刻在做什么想什么时,不禁微微蹙眉,他今天似乎对这个小少爷过分在意了。   最后又朝面前的房门瞥了一眼,漠然走过。   第二天清晨一早,天边才刚刚泛出鱼肚白,别墅庭院的花圃团团锦簇,巨大落地玻璃窗上滚落颗颗晶莹的晨露。   陆熵用完早餐,接过宋平递来的西装,伸展手臂穿上。   “几点了?”   “刚好六点半。”宋平又递上领带:“林特助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陆熵系好领带,继续戴腕表:“我这次要出去一周左右。”   陆熵是工作狂,忙起来不回家或是在外出差对他来说早就已经是生活常态,一周而已,如果是平时,宋平并不会感到丝毫意外,只是现在……   他抬头朝二楼快速扫一眼,心中有些犹豫,昨天刚把人接过来,说是为了婚前适应跟磨合,可哪有刚见过一面,第二天就火速出差,连声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这对迟家的小少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   陆熵已经穿戴整齐,一身高定西装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转眼就又是平时那位金尊玉贵的陆总。   看着陆熵迈开长腿朝外面走的背影,宋平在心中叹气,下一秒却又见那个背影停下,宋平以为他还有事交代,立刻上前。   “少爷,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   陆熵英俊的面容一如往日那般冷硬,但不知是不是宋平的错觉,似乎在那双漠然如沉湖的黑眸下看到一丝不甚明显的波动。   “嗓子不好的人,要怎么调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宋平还听愣了一会:“嗓子不好,是指生病?还是天生敏感,气管原因?”   陆熵默了须臾,似乎也不怎么确定:“可能都有。”   宋平摸了摸下巴:“不管是急性还是慢性,除了吃药也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多注意保养,慢慢调理了,比如现在,快入秋了,天气干燥,多喝点冰糖雪梨就挺好的,润肺止咳,还能清火。”   陆熵听完,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一只手习惯性摸了摸腕表,沉声说:“你这几天让人每天都备些冰糖雪梨,雪梨和冰糖都要用最新鲜最好的,炖好让迟雪洱喝。”   “哦……”宋平下意识对他的吩咐做出回应,反应过来后又惊喜抬头,不过这份惊喜很快又转变为担忧:“迟少爷嗓子不好?”   陆熵点头:“似乎是之前的风寒还没好,今天早上听到他咳了好几声。”   他们两个的房间在隔壁,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是别墅每个房间的隔音做得都相当好,即使如此也还能依稀听到那几声,不难想象迟雪洱当时咳得有多严重。   宋平一听便清楚是什么情况,想到迟雪洱那么孱弱纤细的身体,得咳成什么样才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免有些心疼。   “少爷放心,我会每天都让人炖好雪梨,照顾迟小少爷喝下的。”   说罢还忍不住乐得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少爷你还是很关心那孩子的。”   陆熵闻言神色微沉,垂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关心?”   宋平立刻不说什么了,抿起嘴,弯腰做出恭送的手势。   送走陆熵,宋平去厨房交代冰糖雪梨的事,还亲自在旁边指导怎么挑雪梨和冰糖,还有如何掌握炖煮的时间和火候。   迟雪洱早上没有起来吃早餐,宋平也没有催他,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喜欢睡懒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估摸着这个时间也该醒了,正好雪梨也炖好了,宋平便盛出来一碗,亲自送上去。   敲门时,里面闷闷传出一声“进来”。   宋平转下把手,看到房间中央的大床上被褥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视线转了一圈,在露台上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明净巨大的玻璃窗框住他身后的夏阳和绿树。   迟雪洱今天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站在一束阳光里,五官漂亮得不像话,水嫩青葱,是那种少年正青春灵动的模样。   “宋叔,早上好。”   宋平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被这个画面给彻底净化了,忙走过去:“窗边热,快别站那晒太阳了,迟少爷你这么白,晒黑了就不好了。”   迟雪洱摇摇头,认真道:“我不怕晒,以前试过在太阳下晒一整天,但就是没有晒黑过。”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听话地走回来。   “晒不黑也不行,我看你身体这么弱,中暑就不好了。”   宋平边不放心的嘀咕,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拿起上面的白瓷小碗递给他:“迟小少爷,我们少爷说你早上起来咳了两声,特意让我炖了冰糖雪梨,你喝点,嗓子会舒服一些。”   看着他手里的小碗,迟雪洱有些惊讶:“是,陆先生让你做的?”   宋平闻言又笑眯了眼睛:“是,别看少爷人冷话少,其实心很细的。”   迟雪洱想到昨天晚上陆熵的体贴,认同地点头:“陆先生人挺好的。”   见迟雪洱对陆熵似乎印象不错,宋平心情也变得更好:“这才只是开始,相处以后还能发现更多优点的,迟少爷,先趁热把雪梨汤喝了吧。”   迟雪洱在床边坐下:“宋叔,你别称呼我少爷了,直接叫我小迟吧。”   宋平听罢犹豫了会,还是点头:“行,叫小迟也好,听着亲近。”   迟雪洱笑笑,把碗接过来。   雪梨汤熬得很好,梨块洁白,汤汁清亮粘稠,上面还撒了一些枸杞和桂花,还没喝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清甜香气。   迟雪洱用勺子搅拌两下,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乌黑的眸子瞬间变得水水亮亮的,抬起头看向宋平,眼角弯起柔软的弧度。   “好喝,好甜,我喜欢吃甜的。”   宋平被他这个模样萌得心软,大手放在他发顶揉了揉,别看这小少爷身体不好,但头发却养得极佳,发量多,却一点都不会枯燥,发质乌黑柔亮,蓬松轻盈,摸起来又滑又软,手感特别好。   他低头喝汤时的样子很乖,长长的睫毛安静垂落,脸颊依然是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倒是唇瓣上沾了些清亮的汤汁,晶莹润泽,泛着淡淡的蔷薇色。   宋平没忍住,悄悄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   *   G市,酒店临时办公室。   陆熵坐在深灰色的实木桌后,快速浏览着下午会议要决策的收购案。   又是漫长沉寂的五分钟后,对面黑色真皮沙发上的青年终于再也忍不住,甩下手里的杂志,环胸翘起二郎腿:“我说陆大总裁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听说你来G市出差,我一大早约会都不顾了特意跑过来看你,结果你就是这么招待你亲表弟的?咖啡呢,茶呢?实在没有倒杯水也行啊。”   陆熵翻一页纸,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他一下:“想喝什么自己倒,你没长手吗。”   顾砚翻个白眼:“重点是喝什么吗,你好不容易来G市一趟,我想让你陪我说说话,逛逛吧,玩一玩什么的。”   陆熵语气平淡:“我是来工作的。”   “……ok。”顾砚耸肩,一脸的无语:“我真是服了你这个工作狂了,你不聊,听总行了吧,我最近快憋死了,一定得找个人听我倒倒苦水。”   陆熵继续埋在文件里,顾砚只当他是默认了,也不管他想不想听,自顾自啰嗦起来。   “我说我最近就是纯点儿背,刚认识一个合我口味的美人,钱砸了,时间精力也没少废,祖宗似的供着,结果这小东西吊我两个月,回脸给我一句“顾少你人挺好的,但咱们俩不合适”,拍拍屁股就把我给撂了,本少爷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是他妈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你知道我心里那个憋屈啊,恨不能冲到他大学里给他揪出来狠狠办了。”   顾砚说得咬牙切齿,一张俊脸上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都愤怒到扭曲,可还是不难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听出他的不甘和对那位“美人”的不舍。   陆熵签好一份文件,利落翻出下一份,难得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终于没下限到去招惹男大学生了。”   要说他这个亲表弟顾砚,天生的花花公子,干过的混账事数两只手都不完,偏偏生了一副好皮相,桃花走到哪开到哪,倒在他西装裤下的无知青年不知有多少。   这次倒是难得听他说自己吃了硬钉子,还挺稀奇。   那边顾砚正在为自己开脱:“什么啊,我们是在酒吧正常搭讪认识的好吧,你都不知道,在酒吧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他一身白衬衫,清纯素面的样子有多招人,我自认对他也不薄,嘘寒问暖追了两个月,两个月啊,结果就换来一张好人卡!妈的……”   又说到生气的地方,顾砚拍着大腿,气得俊脸通红。   陆熵瞅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德行,觉得好笑:“既然被拒绝了,那就换一个,你身边什么时候缺人了。”   顾砚扯着衬衫领带,想散散心里和身上的一通邪火:“哪有那么容易,你懂什么叫爱而不得,相思入髓,辗转难眠吗。”   陆熵毫不留情:“你这叫犯贱。”   “……”顾砚噎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不识人间烟火的冷硬男人,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哪哪都算得上是金字塔顶上那一小撮里的人。   这么优秀,还正值壮年,却偏偏是块性冷淡的冰坨子,眼看着年近三十,却至今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极有可能还是个素食主义者,顾砚甚至怀疑他胯.下那玩意八成还没出过鞘。   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真不怪他舅妈之前急得到处给他相亲,介绍联姻对象。   可看眼下这情况,陆熵就他妈是个和尚,甚至真和尚来了都不一定有他守得住戒律。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修拿着新的一摞文件进来,看得顾砚又送上一个免费白眼。   陆熵面不改色,刚要重新拿起钢笔,桌上的手机却在此时震了两声。   远在B市的宋平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正在乖巧喝汤的少年。   陆熵点了一下图片,少年精致昳丽的面部五官瞬间在他眼前清晰放大。   不夸张的说,陆熵的胸口有因为这一刻的惊艳而微微揪紧悸动。   人都是感官动物,会沉醉于美丽的东西和事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想到刚才顾砚说他追求的那位“美人”有多不俗和惊为天人的话,如果他见过迟雪洱,便能轻易了解到自己的无知,他心目中求之不得的美人也会就此变得索然无味。   不过陆熵也没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就是了,顾砚不配。   照片下宋平还又附上一句话。   【小迟说,雪梨汤很甜很好喝,还夸少爷你人挺好的!!】   感叹号用了两个,不难看出宋平是想借此表达内心的喜悦,以及他觉得陆熵看到这句话肯定也会与他是相同的心情。   陆熵对着这句话,短暂陷入了沉思。 第04章 04   林修进来时顺手端来了两杯咖啡,一杯端放在陆熵的办公桌上,另一杯递给沙发上的顾砚时,还被他趁机摸了把手背。   “好久不见啊,林特助。”顾砚靠在沙发上,大咧咧敞开两条长腿,一双桃花眼在青年修长高挑的身形上打量着,眼波带勾:“你腰是不是更细了。”   林修抽回手,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跟在陆熵身边久了,气质也是同样的欺霜赛雪,而且他向来就不喜欢顾砚身上那股不正经的风流气,每次见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好久不见顾先生,我的腰围还是和以前一样,可能是您的视力变差了,所以看东西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建议您晚上可以少泡点吧。”   说罢,拿走桌上陆熵过目好的那摞文件,径直走出办公室。   顾砚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直到被厚重的实木门隔开,“啧啧”摇头,低头抿了口咖啡:“你这男秘书可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也不管管。”   陆熵略略勾唇:“林修有洁癖,眼睛里见不得脏东西。”   顾砚不傻,一下就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表哥你拐着弯骂我脏呐!”   办公室气氛本来空旷沉静,顾砚一嗓门完全打破了这份安静,很聒噪,陆熵皱皱眉,把手机放回旁边,身体靠进椅背,微抬起下颌:“我没空陪你,你该干嘛干嘛去。”   见惯了这个男人的冷漠无情,顾砚丝毫不觉得受伤,反正他也是真的无聊,想在这里多打发点时间。   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落在桌上那只黑色的手机上:“表哥你刚才看什么呢,表情那么温柔,该不会是交了什么小女朋友吧。”   陆熵半阖着眸,本来在闭目养神,闻言交叠轻触的指尖顿下,撩起眼皮,凉凉地望过来:“温柔?”   “可不是怎么滴。”顾砚摸着下巴回忆:“硬说温柔也算不上,感觉更像是嘚瑟,像得了件稀罕的大宝贝一样,反正我很少见你表情这么丰富过,说说看,你到底在看什么。“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陆熵微默了须臾,淡淡笑了下:“没什么,一只可爱的小东西罢了。”   “可爱的小东西?”顾砚好奇道:“你养什么宠物了吗?”   陆熵没继续这个话题,在顾砚端起杯子喝咖啡时,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三根手指都有,骚包得不行。   顾砚大学是学设计的,对饰品尤其感兴趣,毕业后不靠家里的帮助,自己经营了一家潮牌设计公司,这两年也算发展得有模有样。   陆熵想到什么,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沉吟着说:“顾砚,我想订一对戒指,你在圈子里帮我联系下。”   “戒指?”顾砚挑眉:“没问题啊,这我老本行,表哥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今天戴的这几款怎么样,一个系列的,是我认识的国外设计师刚设计的新款,全球限量发售。”   陆熵扫一眼他举起来的修长手指,实在不敢恭维他花里胡哨的审美:“不要这种,简洁日常的款式就行,大气庄重一些。”   “素戒啊。”顾砚点点头,还真是符合他老古板的形象,随即又好奇道:“表哥你不是很讨厌戴配饰什么的,怎么想到要定戒指了,做什么用啊。”   陆熵垂下眼睫,冰冷的玻璃杯子在他修长的指间缓缓转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又露出刚才那种稀薄的笑意。   “结婚用。”   “噗!!!”   顾砚刚喝下一口咖啡,瞬间全都喷了出来。   陆熵面露嫌色,觉得有必要一会让人把地毯和沙发全都换掉。   顾砚连嘴巴都顾不得抹,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刚才出了问题。   “表哥,我,我没听错吧,你你你,要结婚?”   陆熵:“就这几天的事了。”   顾砚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下震惊的情绪,虽然知道陆熵不是那么无聊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事来的太突然,实在让人无法轻易接受。   毕竟这可是陆熵啊,一个三十年老树不开花的处男,一个他怀疑上辈子陈世美行为做多了,所以老天爷罚他这辈子只做柳下惠的和尚。   顾砚“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陆熵,这个男人明明刚丢下一颗炸裂级核弹,却仍是往日那副高冷淡然的模样,让人看得牙痒。   “表哥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本来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说要结婚的话。”   陆熵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冷声道:“这事你得去问你亲爱的舅妈,她亲手牵线的联姻。”   “舅妈?”顾砚冷静了点,坐回去,人还是有点懵:“舅妈给你联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也没见媒体报导啊?”   说到这里他脑子自己转过来了,拍拍大腿:“不过舅妈也是为了表哥你好嘛,不然还能看你真的单身一辈子啊,表哥表哥,你快告诉我,我那未来嫂子到底是什么天仙,之前舅妈给你介绍了那么多豪门千金,书香世家,个个能赛貂蝉,你怎么偏偏就挑中了这个,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她啊。”   喜欢?陆熵轻触杯壁的手指微微一顿,黑眸沉如寒潭,薄唇勾出没什么情绪的弧度:“一定要喜欢才可以结婚吗。”   *   出差最后一天,结束会议后乘车回酒店的路上。   几天来连轴转,饶是陆熵这样的工作狂似乎也有些吃不消,手指扯开衬衫领带,靠上椅背,面颊略显疲惫。   林修在前面安静开车,蓦然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我们出来几天了?”   “今天刚好满一周。”林修答。   “一周。”陆熵微阖着眼,手指在膝上轻点:“家里怎么样?”   出差这几天,陆熵完全没有问过别墅的情况,关于迟家小少爷的事更是半嘴都没有提过,林修一度怀疑陆熵是不是把跟迟雪洱协议结婚这件事,甚至是这个人的存在都给忘了。   但显然他仍然记得,不然也不会特意提这么一嘴。   林修放下心来,他对迟雪洱印象不错,看着很单纯乖巧的小孩,身世也可怜,虽然马上要跟陆熵结婚了,但在陆熵这样有权有钱的人眼里,他充其量不过是一粒有利用价值的,漂亮的小灰尘。   陆熵不可能会对这样一粒小灰尘动真心,林修也只希望这粒灰尘至少能在协议期间过得轻松快乐一些。   “一切都好,宋叔说这几天跟迟家少爷相处得很融洽。”   陆熵没直接提迟雪洱,但林修知道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陆熵“嗯”了声,手上敲打的频率不变,面色也无甚波动,显然对他擅自提起迟雪洱这件事并没有感到不悦。   林修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神色,也算知晓了老板的态度,试探着提议道:“陆总,您之前说为了在未来一年的协议生活里跟迟少爷合作愉快,需要在婚前双方磨合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性,我觉得眼下就有一次很好的机会,这次出差回去,您或许可以给他带一份小礼物。”   “礼物?”陆熵抬眼,黑眸中显露疑惑:“为什么?”   林修面带微笑,对陆熵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丝毫不感到奇怪:“算是一个小惊喜什么的,迟少爷这个年纪,收到礼物应该会很开心。”   陆熵闻言默了须臾,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其实想直接说没有必要,但话到嘴边,莫名想起刚把迟雪洱接回别墅时那晚的情形。   一个纤细脆弱到几乎刷新他对生命力认知的小东西,一场小小的风寒好像都能要了他半条命,咳一下,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粉红的,柔软的,很可怜。   空调打得很冷的车厢空气紧绷,气氛压抑到让林修感到后背发冷,已经开始后悔提出刚才那个建议时,陆熵才幽幽开口:“去机场前先去一趟商场吧。”   林修愣了两秒,如释重负,语气轻快道:“是。”   飞机落地B市已经是晚上八点,坐车回到别墅已经快到九点。   陆熵从车上下来,虽然舟车劳顿,却没有过于明显的疲态,面容英俊冷漠,身高腿长,气场是永远无懈可击的锋利强硬。   刚进到大厅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排骨香,香气四散弥漫,让华丽冰冷的客厅显得有了那么一点生活气。   这在以前是很少会有的情况,因为陆熵几乎不在别墅用餐,他工作忙应酬多,晚餐不是在公司随便应付就是在饭局上喝酒。   因此这栋豪华的独栋别墅大多数时间都是冷冰冰的一个空壳子,鲜少会有这样的烟火气。   以至于陆熵刚踏进来的一刻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宋平很快上来迎接,不等陆熵问,便主动说:“少爷回来的刚好,我正让人炖人参排骨呢,炖了好几个小时了,少爷出差辛苦,刚好可以喝点补补。”   陆熵脱掉风衣外套,边走边问:“怎么突然炖这个?”   宋平笑呵地解释:“小迟气色一直不好,吴医生说多喝点进补的参汤可以改善,家里也刚好有很多用不到的山参燕窝,还有鹿茸类的补品,所以这几天我每天都让人炖点,小迟也愿意喝这些。”   吴医生是陆熵的家庭医生,但由于他们陆总打小体质就好,感冒发烧的次数一把手就能数得过来,长大后身高更是快有一米九,体魄强健,一身的肌肉像是铜墙铁壁,病毒见了都绕道走,他这个家庭医生根本就无用武之地,跟个摆设一样。   反倒是最近迟雪洱来了之后,宋平让他过来了两次,他也算是能发挥一下自己身为医师的特长,留了很多调理身体的方子。   陆熵闻言想到迟雪洱那总是病恹恹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沙发前,随手将风衣搭上去,手指捏住领带扯开,视线不经意朝四周扫过:“人呢?”   宋平朝楼上指了指:“在房间里,下午玩得累了,这会可能还在休息呢。”   陆熵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玩的,也没有兴趣了解,只是没想到这小少爷一副胆怯娇气的模样,适应环境的能力却比想象中要好许多。   陆熵拎起刚才放下的纸袋:“我上去看看。”   再次来到主卧隔壁的房间,陆熵突然想起,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样站在迟雪洱房门前。   这栋别墅里每个房间,甚至一草一木的所属权都归他所有,此刻他却需要敲响这扇房门才被允许进入。   如果迟雪洱和他一样睡在主卧,或许就不用这么多此一举。   这一瞬间的离谱念头像是从手中轻飘飘滑走的风筝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陆熵顿了几秒,还是抬手敲了两下房门。   敲门声落下,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陆熵抱着胸,手指在臂上轻点,耐着性子又敲了两声。   回应他的却还是落针可闻般的寂静,陆熵瞅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少爷身体这么弱,该不会是在房间里晕倒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陆熵心中霎时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再没有耐心等下去,直接按下门把用力一拉。   意外的是,在他拉门时还有另外一股力量跟他同时往外用力,门打开的刹那,一团影子便直直朝他撞过来,陆熵下意识伸手接住,鼻尖也瞬间涌入他从没有闻过的香气。   愣了几秒,陆熵才微微回神,只觉得怀里抱着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以至于他的手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再多动一下,都会弄伤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   刚才的那股香气又开始飘散,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甜,裹挟着湿润的热气,闻得人有点晕乎,一时间也忘记把手松开。   迟雪洱此时也反应过来,两只手还紧紧抓着陆熵胸前的衣服,小心抬起头,逆着光看清面前人的脸:“……陆先生?”   因为惊吓,他的声音细软,嗓子也在抖。   似乎是刚洗完澡,乌黑的发丝湿润半干,被热气蒸过的皮肤变得薄红,眼眶汲着水,湿漉漉的,仿佛有什么随时要落下来。   陆熵无声轻吸一口气,脖间的喉结耸动,脑子也像是过了电,有点麻。 第05章 05   空气安静,时间仿佛都停滞了好几秒。   迟雪洱还被困在陆熵怀里,表情又懵又无辜。   他完全没想到陆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自己刚才在房间里吹头发,刚放下吹风机就听到敲门声,想着外面的人可能在他吹头发时就在敲了,应该是等了很久,心里不好意思,便匆匆起身过来开门。   却没想他在里面开门时,外面的人也在拉,并且力气比他大出不知多少倍,一下就把他整个人都带了出去。   他都没看清外面什么情况,身体就撞到一堵宽阔坚硬的肉墙上,额头和鼻子磕得生疼,眼前仿佛有金色的星星在打转。   陆熵已经冷静下来,低头看着怀里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声线压得很低:“怎么一直不开门?”   迟雪洱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尴尬:“我刚才在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盖住了敲门声,没有听到。”   说罢也不知道陆熵会不会满意这个回答,怕他生气,又继续说:“你出差回来了啊,宋叔都没有告诉我你今天会回来,辛苦了。”   少年的嗓音轻软,微湿的黑发贴着雪白的脸颊,漂亮的眼睛像一汪清可见底的泉水,水汪汪地看过来时,饶是再冷硬的磐石也能被化成绕指柔。   陆熵不会化成绕指柔,但也做不到对这双清澈的眸子无动于衷,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他的手还搭在人家腰上。   从没有对人做过如此亲密肢体接触的陆熵有片刻愣神,虽然隔着一层睡衣布料,却仍然像是被那片柔软的肤肉烫到似的,快速把手松开。   迟雪洱也马上从他怀里出来,细软的发丝随着他跳开的动作晃动,传来淡淡的香味。   还是刚才的那种甜香气,陆熵喉结又滚了下,不自然地咳了声。   迟雪洱哪里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抬手不自然地在自己腰上碰碰,陆熵的手掌太大太烫了,掌心紧贴着他的腰侧,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到那阵沿着皮肤晕开的灼热,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说到底还是这个男人气场太强,侵略感太重,每次在他面前,迟雪洱都不会不自觉的紧张和戒备。   但人都来了,也不能一直让人家在门口站着,迟雪洱朝外面安静的走廊看一眼,侧过身:“陆先生,要不要进来说话。”   陆熵上来本就打算跟他聊聊,自然不会拒绝,点头走了进去。   迟雪洱不喜欢太过明亮的灯光环境,吸顶灯调成暖光模式,微黄的光线落在陆熵高大的身躯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线条,也把他过于冷硬的轮廓和气场中和减弱一些。   这里现在虽然是迟雪洱的房间,但陆熵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腿,双手环胸,上位者的姿态和威严自然流露。   与他的悠然自得相比,迟雪洱就显得有些拘谨,他在对面的床上坐下,两条腿端正的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却不知道这个样子落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多乖。   陆熵静静看了他一会,才将视线移到别处,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吹风机,线还没有收好,乱成一团。   看来这小少爷刚才的确是在吹头发,身后的大床被褥有些凌乱微皱,估计是睡醒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除了这些,偌大的房间内每个角落都很整齐,与宋平刚整理出这个房间时的样子别无二致,根本看不出丝毫已经有人在这里住了快一周的痕迹。   陆熵把视线又转回来,床上的少年微低着黑色的小脑袋,细白的手指慢吞吞抠着床单,不知是紧张还是无聊。   “不习惯住在这里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迟雪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忙抬起头:“没有,这里挺好的。”   陆熵望着他的神色讳莫平静,蕴着光的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在我面前不要撒谎。”   迟雪洱感觉像被他犀利的目光看透了内心,咽咽口水,怯怯地回:“这里实在太大了,房间色系又很冷,我一个人住觉得很冷清,适应不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陆熵的意料,本来以为他会说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这里,没想到只是单纯因为不适应这个房间而已。   他顿了一会,眼中的神色稍显柔和:“这些都是小问题,你的房间你可以随意布置更改,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宋叔提就可以,能办到的他都会满足你。”   “真的吗?”迟雪洱惊讶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水润明亮:“我真的可以随意布置?”   陆熵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手指轻点,嘴唇也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当然。”   得到肯定的承诺,迟雪洱看起来更开心了,小脸上五官舒展开:“我知道了,谢谢你。”   跟原主的敏感自卑不同,迟雪洱现在的性格算得上是乐观阳光,甚至是积极向上的健康青年。   穿书前就因为身体原因过得终日苦闷,现在重活一次,他不想再继续自怨自艾,重蹈覆辙,否则他获得这次新生命的意义何在。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只是弱了点,脆了点,并没有伴随着治不好的疑难绝症,只要听医生的话好好调理保养,不作死,安然活下去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一年后协议结束,他还有一大笔钱可以拿到,到时候他拍拍屁股直接去过退休生活,想想不要太美滋滋。   这日子真是太有盼头了!   陆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他眉眼俱笑,蔷薇色的唇瓣微抿着,露出小小的圆润梨涡,不禁也有些被他的情绪感染。   “嗓子已经好了?”   “嗯?”迟雪洱本来还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里,听到他这么问,手指下意识抬起放在自己脖子上:“好多了,这几天宋叔每天让人给我熬冰糖雪梨,比吃药管用,现在已经不会咳嗽了。”   少年的手指很细,指尖葱白,落在同样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说话时凸出的喉结在指尖滑过,画面无端透出些许异样的魅惑。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陆熵瞳孔微缩,皱起眉,快速将心中杂乱的念头清理干净,顺势拎起手边的纸袋,递给迟雪洱。   迟雪洱看了看袋子,有些惊讶:“给我的?”   陆熵语调平淡:“出差回来时顺道买的小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大佬出差回来竟然还给他带礼物,迟雪洱受宠若惊,愈发怀疑他之前是不是看了盗版的小说,这哪里来的冷心冷肺,漠然寡情,明明就挺会的啊!   迟雪洱一边面不改色的震惊,一边拿出纸袋里的礼物,是一个正方形的丝绒礼盒,打开后竟然是一只手表,银色的表带,透明的表盘,表盘周围镶着一圈璀璨的钻石,表内还有看起来就极其精密复杂的机械飞轮结构。   迟雪洱完全不懂表,却也看得出这是一块价格高昂到他不敢想象的奢侈品名牌。   “这……”迟雪洱捧着礼盒,有些犹豫:“太贵重了吧。”   不过是出差带的小礼物而已,一般都是心意到了就行,完全没必要如此奢华浪费吧。   陆熵抬抬下巴,下颚线条淡漠凌厉,表情看起来也不甚在意:“贵不贵重是其次,主要是喜不喜欢。”   看他这个态度,迟雪洱也慢慢明白过来,他看起来天价昂贵的物品,对陆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买的时候可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想通这一点,迟雪洱瞬间觉得这表在他手里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既然是送给他的礼物,那他不收白不收,就算不带,以后也可以到二手平台上出个好价钱,为他的养老小金库添砖加瓦。   想到这里,迟雪洱一改刚才的犹豫,把礼盒盖好,小心抱在胸前,仰起小脸,眼睛笑得弯起来,弧度软软的。   “谢谢陆先生,我很喜欢。“   陆熵跟他对视了一会,嘴唇微弱地掀了掀,还是别开视线:“喜欢就好。”   须臾,他没忍住把目光又挪回来,黏在迟雪洱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挺喜欢这只手表,又把礼盒打开看了好几次。   看他这个表现,陆熵微敛下眼睫,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下午在柜台他挑中这款手表时,林修还在旁边委婉的表示,礼物无需过于贵重,重在心意即可。   现在看来,还好当时他没有听从林修的建议。   当晚,很少在别墅用晚餐的陆熵又再一次跟迟雪洱一起喝了一顿人参排骨汤,这汤对迟雪洱来说是调理身体的好东西,对他就过补了,喝完一身的燥.热,辗转到半夜才艰难入睡。   第二天,陆熵又一大早离开别墅去上班。   迟雪洱吃完早餐后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最近b市多雨水,阴雨连绵好几日,这天倒是难得晴了一下,虽然仍不算艳阳天,但穿透云层的阳光也足以驱散连日来的阴霾气,让人振奋起精神。   迟洱坐在松软的床被里缓了会刚睡醒的酸劲,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跑下床一把掀开厚厚的纱幔窗帘,早秋的阳光和煦温暖,透过窗户落到房间的地板上。   推开窗户,看到楼下园丁大叔正在给灌木修剪枝叶,这几天他跟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混了眼熟,这会没忍住挥着手臂打招呼。   园丁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摘下帽子,也笑眯眯跟他摆摆手。   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里,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前院那片修剪得整齐精良的草坪,还有在他的房间推窗就能看到的这片花园,景色实在是太美了,这几天闲着没事他就会去里面走走逛逛。   也在心里暗暗想过,等他拿到钱,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住的地方也要辟一处这样的小花园。   冬日看雪,春日赏花,过他的神仙养老生活。   迟雪洱在高处欣赏了一会美景,又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身心舒畅,满足地去浴室洗漱。   趁着今天天气好,他打算把房间改造一下,反正昨天已经得到了陆熵的许可,心动不如行动,当晚他就画好了改装设计图。   虽然不会大刀阔斧,但是房间整体的色系风格他是一定要换的,首先就是墙纸,与现在过于性冷淡的灰调不同,他想要他喜欢的蓝色,下雨后水洗过天空的那种湛蓝。   还有窗帘地毯,也要通通换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还能装个吊床,这个房间空间足够大,即使装上吊床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装饰摆件,迟雪洱列了一个清单,吃早餐时已经跟宋管家商量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着东西过来施工了。   毕竟这里是他之后要生活小一年的地方,陆熵又愿意让他折腾,那他就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   陆氏集团大楼。   一场冗长的洽谈会议刚结束,英俊冷漠的男人在周围人的簇拥下走出会议室,虽然人数众多,却并不会显得嘈杂,人人低头敛气,以为首的陆熵为中心,朝四周散发笼罩着严肃寂静的低气压。   他身高腿长,很快就走到总裁专用电梯,其他人都垂目退开,特助林修上前按下电梯,待两人走进去后,外面这些人才算能悄悄松气,低声交谈起来。   进到顶楼总裁办公室,夜幕早已降临,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面繁华璀璨的夜景,陆熵走过环形的办公桌,身体陷进黑色真皮座椅中,微阖着眼闭目养神。   “接下来还有什么紧急要处理的事务?”   林修站在旁边,手里捧着纪要本,简单明了的汇报了一遍工作安排。   陆熵听完,思索片刻,淡声说:“这些都结束后可能要到凌晨了。”   林修颔首,这种工作强度和安排对工作狂的陆熵来说早就已经是常态,也知道他这么说就意味着今天又要留宿在办公室的休息室,不会回别墅了。   如果是在往常,林修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认命跟着老板加夜班就是了,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看一眼陆熵半掩在弱光处的冷峻面容,他决定还是应该委婉提醒一下。   “陆总,需不需要我给别墅打电话通知一声。”   陆熵:“通知什么。”   林修:“主要是告知迟少爷一声。”   除了上周出差,这还是自把迟雪洱接过来后,陆熵第一次在公司加班夜不归宿,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告知一下。   陆熵语气和声线与刚才全无变化:“不需要。”   林修知晓了他的态度,自觉噤声,决定这一晚都尽量不要提起跟迟雪洱有关的事和话题。   闲话聊完,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林修把刚才会议中提到的文件和资料都整理好放到陆熵面前,刚要跟他做汇报,却没想陆熵比他先开了口。   “别墅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吗?”   林修手上动作微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脑中还转着要汇报的工作内容,以至于一时卡了壳。   明明刚才他主动提起迟雪洱时,陆熵还一副不想听,无所谓,不care的冷漠态度,怎么现在还又主动问起来了。   虽然他口中说的是别墅,但别墅里现在有谁,傻子都知道。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陆熵翻动文件的手指停下,侧眸朝他扫了一眼。   林修头皮微紧,立刻挺直脊背正色回答:“没什么特殊的。”   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忖度一会,不确定的说:“宋管家没有联系我,但是我午休刷微信时,有看到迟少爷发的朋友圈,他好像在装饰房间。”   陆熵抬起头:“朋友圈?”   林修点头:“是的,为了方便联系,我在去接迟少爷的那天,跟他互相加了微信。”   说到这里,林修不禁笑了下:“迟少爷很喜欢发朋友圈,一天能刷到好几次,都挺有趣的,陆总您应该也看到过吧。”   陆熵没有接话,本就冷硬的五官又蒙上一层霜色,一双黑眸情绪冷淡。   林修不知道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刚才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什么错处,但他跟在陆熵身边多年,知道他向来心思难测,这种时候还是闭嘴不言最好。   偌大宽阔的办公室因为陆熵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变得沉闷压抑,偏偏在此时,一阵突兀的震动声却又非常不合时机的响起。   林修微屏住呼吸,看到陆熵神色不耐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是拿起来接通。   “喂。”   “少爷,不好了,小迟他突然发高烧,人都快烧迷糊了!” 第06章 06   宋叔虽然快五十岁了,但身子骨向来硬朗,中气十足,即使没开免提,这一嗓子也吼得两米开外的林修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陆熵已经从座椅上一下起身,眉头也紧皱着:“怎么回事?慢慢说。”   陆熵声线低沉,语调也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隔着话筒也有将人冻僵的本事,宋叔似乎也被影响到了,打结的大脑冷静下来,缓了两口气,开始跟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熵边听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林修随即将准备好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两人就这么丢下了满桌待处理的文件资料,快步走出办公室。   有了陆熵的远程指示,宋叔已经将烧到快没有意识的迟雪洱送到最近的医院,林修定位了医院的地址,直接朝目的地飞奔而去。   好在时间已经很晚,路上并不堵,陆熵坐在后排,高大的身躯始终隐没在阴影里 ,虽然他一直一言未发,林修却丝毫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医院。   深夜的医院人并不是太多。   陆熵跟林修过来时,宋叔正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   看到陆熵,宋叔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过来跟他说明情况:“已经做好检查了,医生说是过敏引起的炎症发烧,从过敏源来看应该是家里新换的那些墙纸,还好不是特别严重,打了退烧针也开了药,这会已经开始慢慢退烧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陆熵听完想起林修说在朋友圈里看到迟雪洱一整天都在忙着房间改造的事,这会也算是跟宋叔说的情况对上了。   他微低下眼眸:“墙纸的质量不行?”   “也没有啊。”说到这个问题宋叔也是苦着脸不解:“都是定的市面上最高端的品牌,主打的就是材料天然,无毒无害,装好当天的房间也是不影响入住的,按理说不会轻易出现过敏的情况。”   轻易不会过敏,但却还是有了过敏的特例,那或许不是墙纸的问题,而是过敏的人抵抗力实在太弱,过于敏感,以迟雪洱那副身体的孱弱和纤细来看,倒是也不稀奇。   在场的三人对这件事心里应该都有共识,没有在这一点上浪费时间纠结。   陆熵木着脸,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沉声问:“他睡了多久了,现在醒了吗?”   “我刚才出来时还没有。”宋叔朝后面的病房看一眼,语气犹豫,过了一开始的兵荒马乱,他现在心里才隐隐浮现出些不安。   他晚上实在是被迟雪洱突然爆发的症状给吓到了,才会情急下不过脑子给陆熵打了电话,完全忘记自家少爷是个什么鬼见愁的冷脾气,石头性情。   让工作机器把最爱的工作丢下,结果赶过来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过敏,宋平越琢磨越觉得后怕,眼前好像已经开始浮现出陆熵发脾气的恐怖模样。   医院深夜的走廊气氛幽静,在宋叔稍显不安的沉重呼吸下,陆熵压低的嗓音透着股金属质感的冰冷:“我进去看看。”   说罢,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眼前的房门被打开又再次轻轻合上,宋叔愣了有一会,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水,下意识跟旁边的林修对视一眼,不确定道:“林特助,今天在公司是不是有大好事发生,成交了一笔大生意?”   林特助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最近洽谈的收购案进度并不乐观,随时可能有被竞品公司截胡的风险,陆总的办公室里还有大批没有过目审核的文件,我们今天本该加班到凌晨,在公司过夜的。”   宋叔倒吸一口气,眉头上刚被抹掉的汗珠子又汩汩冒出来:“林特助真是辛苦了。”   空气尴尬的僵持片刻,宋叔忍不住道:“都这样了,少爷好像也没生气,看样子,他心里是不是也挺关心小迟,还挺看重他的啊。”   在他说出这些话前,林修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联想到这两天陆熵在种种事件上表现出来对迟雪洱的漠视和敷衍,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笑了笑:“应该是挺看重的,毕竟是夫人亲自挑中的联姻对象。”   这可不是宋叔想听到的答案,他扭过头,看着这个不知是不是跟在陆熵身边久了,也被染上了跟他一样清冷性子的俊美青年,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而此刻的陆总丝毫不知外面两人对他抱有各种臆测,他进入病房后,却意外地看到迟雪洱已经醒了,此刻正很乖地躺在病床上,安静看着旁边的窗户。   那里黑漆漆的,只有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响。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才缓缓转回头,纤长的睫毛微弱地颤了颤,看到来人是谁,还有些掩盖不住的惊讶:“陆先生?”   医院的墙和床全都是白的,迟雪洱躺在这一片扎眼的白里,本就虚弱的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如纸,白炽灯打下来,整个人几乎快变成透明的,像是随时要化成一缕青烟飘走。   这画面看得陆熵蹙眉,脚步无意识往前:“会对墙纸过敏怎么不提前说。”   他声线沉,语调又硬,身上浑然天成的冷感让他即使只是在普通的问话,却也有种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发火质问的压迫感。   迟雪洱不禁缩了缩脖子,两只手抓着胸前的被子往上拉:“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敏过……”   这是真的,穿书前迟雪洱虽然身体也差,但并不是容易过敏的体质,所以下午改造房间时,他也丝毫没有顾虑,对着各种工具材料兴奋地研究摸索。   然后他就倒霉的中招了。   所以说这真的不能怪他,怪只怪原身的这副身体太过娇贵,说他一句男版林妹妹也不算冤枉。   他大病初愈的样子本就可怜,现在又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细软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带着些委屈。   这样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似的,陆熵愣愣,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惯常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友善,抬手抵在嘴边轻咳,再开口时语调便缓和一些,不似刚才那般冷硬:“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迟雪洱摇摇头,跟被子直接接触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被轻微摩擦刮蹭到,引起的不适痛感让他没忍住皱眉轻哼了声。   但他却还是说:“没事了,吃过药都好了。”   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瞒过陆熵的眼睛,静静瞅了他几秒,突然弯腰俯身下去。   这个动作很快,迟雪洱只感到眼前光线一暗,陆熵高大的身躯就已经逼近,手里抓着的被子被拉下,下颌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度捏住他的下巴,脸也被缓缓转到旁边。   雪亮的光线下,一直被隐藏在被子下那截细软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本来娇嫩雪白的肌肤上,此刻却遍布着粉色或紫红色的大块疹子。   像是皑皑的白雪中开满了血色蔷薇,艳丽靡靡。   从薄薄的耳侧扩散到整片脖子,有些红肿还顺着后颈线条一路延伸至衣领里面,余下的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根据眼前可视的这部分想象到后背和胸口这些地方的惨烈骇人程度。   陆熵瞳孔微缩。   他完全被眼前的这幅画面震惊了,在亲眼看到以前,根本没想到过敏的症状会这么严重,旁人看着都如此揪心,这个脆弱的小家伙该有多疼。   就这么过了几秒,陆熵一直没什么动作和反应,迟雪洱动动脖子,想把脸转回来。   “别乱动。”陆熵大手又把他箍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嗓子听起来比刚才哑了些。   迟雪洱只好“哦”了声,乖乖不动。   陆熵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在他颈侧的皮肤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下:“疼吗?”   跟陆熵本人的冰冷和矜贵不同,他手指的温度意外的高,指腹干燥略有点粗糙,蹭到他的皮肤时,有点酥酥的痒。   迟雪洱肩膀都抖了抖,诚实道:“有点,就是好痒。”   说罢还抬手想要去抓,是真的很痒,他刚才就想伸手挠了,当着陆熵的面一直在忍,现在有点忍不住了。   “不要抓。”陆熵拦住他的手:“过敏是会痒些,医生不是给你开药了吗,一会抹点药就好了,不要乱挠。”   这么漂亮的脖子,乱抓乱挠留下什么印子,就真的太可惜了。   迟雪洱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陆熵从刚才看到他的脖子后,说话的语气就一直好温柔,声音也低低的,很有磁性,如果他平时说话也能这样就好了。   当然,这只可能是他的幻想,陆熵估计也是看他生病了,所以才会暂时这么温柔的,就像他很小的时候,平时非常严厉苛刻的爸爸,也会在他发烧生病时,抱着他给他耐心温柔地读漫画书。   这是生病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想到这一点,迟雪洱心里突然就有点酸,他有点想他亲生爸妈了。   或许是被这份思念迷惑了思绪,再加上过敏处皮肤的那种痒感实在是抓心挠肺的难受,迟雪洱被折磨得有点脑袋不清晰,把此刻靠他这么近的陆熵想象成生病时来照顾自己的长辈,漂亮的眼睛眨出一些湿润,晕乎乎地说:“可是真的太痒了……”   因为刚发过高烧,迟雪洱眉心间一直笼着浅淡的疲倦,眼眶汲着水,鼻尖微微皱着,缺水的嘴唇有点干燥起皮,他自己舔了许多下,弄得唇瓣湿润水红亮晶晶的。   他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吗?   陆熵看着这一幕,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倏地从他脑中窜过,过电般,激得头皮一阵紧缩发麻,手上的力气没控制住,更用力地捏紧他的下颌。   “好疼……”   迟雪洱的痛呼声在耳边响起。   陆熵被惊醒般松开手,床上的人立刻侧身转过脸,抬手摸着自己被捏得又红又热的下巴,鼻翼微弱的翕动着,小口嘶着气说疼。   陆熵有些无言,他刚才甚至只是用了两根手指。   真的娇气。   这时外面传来模糊的交谈,紧接着有人敲门:“陆总,医生来了。”   陆熵此刻刚好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娇气的小家伙,闻言神经稍微放松,抬手理了理袖口,冷声回:“进来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身后还带着两位年轻的护士,看到病房里多出来的一个人,还有些被陆熵惊到。   男人一米九的身形实在高大,体魄也比一般人强壮,样貌英俊但气质却过分冷厉,穿着高定西装,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华贵,站在这小小的病房里,气场与周遭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刚才看迟雪洱时,医生们就感觉到这漂亮的小病患家境和气质肯定都不凡,现在看到家属,就更是能确认他们刚才的猜想。   医生上前又给迟雪洱细致察看一番,点头道:“烧已经完全退了,涂了药过敏的症状也有好转,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也不需要在医院继续呆着,可以把病人带回家好好休养了。”   说罢又叮嘱了几句要按时按量用药,不要偷懒,还有注意忌口的话,宋叔听得连连点头,走到门口礼貌送医生们离开。   这期间林修一直在门外安静守着。   迟洱听到他已经可以出院了,便迫不及待从床上起身,他在穿书前的世界里时,医院几乎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别的小朋友们在外面学习逛游乐园,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窗外飘落的落叶。   因为那些记忆,让他变得对医院这满目白惨惨的墙壁和床铺,还有苦涩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有种生理性的抗拒和厌恶。   如果可以,他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迟洱动作很急,掀开被子要下床时,双腿却一打弯,膝盖朝地跪了下去。   好在旁边一直在看他的陆熵及时将他拽住,抓着他的手臂像拎猫崽子一样把人又放回床上。   这个画面和举动两人都极其熟悉,简直就是把他们初见那晚发生的事给完全复刻了一遍。   迟洱吓得胸口直扑通,两只手在大腿上拍拍,仰起脸惊恐地看向陆熵:“我腿好软,过敏还会麻痹腿部肌肉吗。”   陆熵:“……”   虽然知道刚发过高烧的人可能暂时会出现手脚虚软脱力的症状,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真的站不起来的程度。   迟洱似乎也反应过来可能是发烧的原因了,又试了两下起身,大腿.根却还是软得直打颤,好像是别人的腿长在他身上一样,根本不听他使唤。   这情况怕是拄着拐也不好走了,而且多耽误事啊,迟洱愁眉想了会,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抬起脸,看着面前长着一身肌肉的高大男人。   然后对着他慢慢伸出一双手臂:“你可以抱着我走吗?”   陆熵本来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略显诧异地低下头来。   迟洱坐在床上,清瘦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晃荡,细长的脖颈和锁骨上爬满了大片艳丽的蔷薇色疹块,一双乌瞳水亮柔软,看着陆熵的时候湿漉漉的,带着些央求,似乎还有紧张,睫毛微微颤抖。   看起来好乖。   陆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指尖情不自禁地动动,喉咙有一点紧。   “我没有抱过人。” 第07章 07   迟雪洱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伸出去的双手没有回应,还听到陆熵那么冰冷平淡的一句话。   他觉得好丢人,场面堪称社死,尴尬地把手臂缩回去,咬住嘴唇,苍白的脸颊慢慢透出一层薄红,血液上涌,很快两只耳尖也感知到了热意。   是啊,陆熵本来就只是跟他协议结婚,他们又没有感情基础,非必要的情况下当然是不情愿跟自己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的。   是自己刚才过于急迫想离开医院,所以脑子才抽了,竟然会想到对陆熵求助。   迟雪洱在社死并且疯狂反思时,陆熵其实内心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尤其是在看到迟雪洱低下脑袋,乌黑的发丝下那两只通红通红的耳尖时。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给出肯定回答的原因,小少爷觉得是被拒绝了,所以在难为情?   可自己刚才说得却也是事实,他本来就没有抱过任何人的经验。   这两人尴尬僵持时,送走医生回来的宋叔刚好看到这一幕,弯腰体贴询问了迟雪洱的意思后,霎时爽朗一笑,捋起袖子拍拍手臂:“不就是腿软嘛,没事儿,别看宋叔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不比你们年轻人差,先前进医院时就是我把你抱进来的,这会也不耽误再把你抱回去。”   说罢也不再废话,直接伸手去搂迟雪洱的后腰。   只是他还没碰到迟雪洱的衣料一角,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摁住肩膀。   这只手劲还有点大,宋叔疼得“哎哟”一声,惊讶回头。   “少爷?”   陆熵垂着眼,却没有看他,目光淡淡笼在床上的迟雪洱身上:“我来吧。”   宋叔跟迟雪洱同款震惊的表情,不等宋叔说什么,迟雪洱就先忍不住开口:“不用了,让宋叔抱我就好了,不麻烦你了陆先生。”   说罢就把手臂伸过来,宋叔看着面前这两节瘦弱伶仃的小胳膊,白生生的,像是会发光的暖玉,不等他说什么,突然感到身后有股很强的视线在盯着他,后脑勺都快被看穿,周围的气压也明显比刚才冷了几度。   宋叔心知肚明,看着迟雪洱期待的眼神,呵呵一笑,捶着腰直起身:“哎,这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腰也没劲了,这一会把小迟摔地上可就不好了。”   一边说一边退到旁边,虚心地不敢去瞅迟雪洱的眼睛。   没想到宋叔会突然“叛变”的迟雪洱睁圆了眼睛,不等他抗议,眼前便蓦然落下一片阴影,同时后腰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搂住,素冷好闻的香气瞬间涌进他的鼻息,并随着动作变得越来越浓。   迟雪洱有些懵,他现在闻到的应该是陆熵身上的香水味吧,怪好闻的,不腻,是一种很高级清冷的木香,沉稳清淡,倒是很符合陆熵给人的外在印象。   不对,现在可不是欣赏沉醉于体香的时候。   从见面到现在他还没有跟陆熵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迟雪洱觉得别扭,下意识把身体往外挪,陆熵察觉到他的意图,低眸瞥了他一眼,圈着他的手臂只轻轻一阖,另一只手同时捞起他的腘窝,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横抱了起来。   “我没抱过人。”   迟雪洱正在适应骤然的失重感时,头顶响起陆熵淡淡的声音:“掌握不好力度,要是弄疼你了就说出来。   迟雪洱惊讶抬头,光线自上而下,更清晰地勾勒出陆熵流畅锋利的下颚线,也让眉骨和高挺鼻梁下的阴影愈发浓重。   迟雪洱有些实在摸不清陆熵这个人的性格了,明明冷得像冰,在某些时候却又意外的会表现出有人情味的一面。   别的不说,他的手臂和怀抱是真的很稳,迟雪洱躺在他怀里,除了觉得他身上的肌肉太硬了有点硌人之外,其他的缺点是一点都没,又宽阔又结实,简直就是完美的人肉担架。   “谢谢你。”   抱都抱了,迟雪洱也不再矫情,认真表达谢意:“这样就行,我怎么也是个男人,没那么弱不禁风的。”   这话引得陆熵微低了下头,目光沉沉地在他脸上扫了一遍。   是男人,但“没那么弱不禁风”这句话却让陆熵不敢苟同,他实在太纤细了,哪里都很小,人小,脸小,腰也细得过分,刚才自己把手搭上去时,都怕一用力就会把那里捏坏。   身上哪里都软得要命,抱起来时跟没有重量一样,所以他才会在刚开始说了一句要是弄疼他就立刻说出来。   即使是现在抱着走了一会,陆熵也还是对怀里这幅软绵绵,又总是带着一股甜香气的身体有种近似于惊惶的无措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对待迟雪洱的存在。   这是他在十多年的商业厮杀中都没有过的脱离自己掌控的陌生体验。   迟雪洱自然不知道这个大佬此刻正面无表情的大脑风暴些什么复杂的东西,他现在实在是虚弱,过敏的地方还时不时会突然泛起痒意,痒中还夹杂着细细绵绵的痛,针刺似的,好难受。   坐在车上时,他好几次忍不住抬手去挠,都被坐在旁边的陆熵摁住了:“忍一忍。”   迟雪洱抬起脸,因为被那种折磨人的痛痒占据了大部分心神,他现在大脑完全不够使,人呆呆的,做所有动作时都显得慢吞吞,眨了眨眼睛里的湿润,看着人的目光有些迷离。   陆熵觉得他好像在带孩子,叹口气:“医生说不能乱挠,会留印子,弄破了也容易感染。”   “……哦。”迟雪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手倒是真的不再乱动了,身体靠着车门,轻轻阖下眼睛,面颊苍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带着点病气。   陆熵没再打扰他,沉声对驾驶座的人说:“再开快点。”   车子开回别墅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对陆熵的作息来说,这时间不算什么,可迟雪洱却明显扛不住了,不说他现在本来身体就不适,平时他也根本没睡这么晚过,在车上时脑袋就已经点成了小啄木鸟。   陆熵的胳膊就是被啄的那棵倒霉大木头,以至于下车时宋叔看到他家少爷西装上有一片可疑的深色痕迹。   这个时间佣人们都已经去睡了,宋叔也没有再去折腾他们。   三个人站在灯光明亮的辉煌大厅里,其中一个已经基本困到灵魂脱壳了。   宋叔突然在这时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小迟的房间改装了一半,里面还有他会过敏的墙纸,这房间肯定是睡不得了,那小迟今晚睡哪?”   不知是不是捕捉到“睡觉”的关键信息,迟雪洱脑袋艰难清明了一会,睁开沉沉的眼皮,慢吞吞问:“还有其他房间吗?”   “房间倒是多的是。”宋叔摸摸下巴,表情不甚乐观:“就是常年都没用过的,有的连床都没放,怕是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收拾出来。”   他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其他的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说别的,别墅里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最豪华最舒适的房间可以使用。   只不过……   宋叔瞥一眼旁边没有说话的陆熵,没敢将那个提议说出来。   他太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性了,除非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然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跟别人共用一个房间的,否则也不会在接迟洱过来前,特意给他准备新的房间。   知道这件事实现的可能性为零,宋叔干脆提都没提。   另一边迟雪洱自己也在为今晚自己的睡眠幸福想办法,房间小点乱点他都能忍受,但没床那可不行。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磨蹭了一会,看到旁边的宋叔,眼睛突然一亮:“宋叔,我今晚跟你睡吧。”   宋叔本来还在忧虑,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好像可行,拍拍手:“好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办法,我房间的床虽然没有你房间的那么大,但小迟你很瘦,占不了多大地方,睡咱们俩是绰绰有余。”   “那太好了。”听到这个方法可行,迟雪洱顿时开心起来,拉着宋叔的手就要走:“宋叔快带我去你房间吧,我好困啊。”   “小迟你先等等……”   这一老一小旁若无人地商定好了对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情绪高涨时,隔壁的空间始终被一片冷冰冰的低气压所笼罩。   尤其是在迟雪洱说出要去宋叔房里睡时,这种冷感更是达到了峰值,即使客厅没有开冷气,也仍然让人头皮和后背一阵发毛。   “宋叔。”   陆熵终于开口,英俊的面庞仿佛覆着一层寒霜,声音也是全无起伏的冰冷质感:“他今天在我房间里睡。”   宋叔缓缓转头,一脸他是不是身在梦中的荒唐神色。   比他觉得更难以接受的是迟雪洱。   甚至被宋叔一路哄着去了陆熵的房间后,他内心仍然带着不自在的抗拒。   扒拉着宋叔的胳膊垂死挣扎:“宋叔,你带我去你房间吧,你把我丢在这,我今晚肯定会失眠睡不着的,我还生着病呢,你忍心看我这么惨吗。”   小孩可怜巴巴抱着人撒娇的样子实在可怜,也惹人疼爱,宋叔只心软了一会会,还是拍着他的小脑袋劝说:“睡觉而已,在哪不是睡,少爷的房间这么大,在整栋别墅里采光最佳,装潢摆设什么也都是最高级的,不比宋叔的好多了,小迟乖啊。”   见撒娇没用,迟雪洱脸都有点白了,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那张大床,想到今天晚上就要跟陆熵一起睡在那里,身体竟然没由来打了个激灵,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看他这样,宋叔心里也有点不忍,摸摸他的头发:“小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少爷是有点冷,脾气也硬,但其实人并不坏,你看今天他工作那么忙,不是还特意去医院看你了吗。”   宋叔像个和蔼的长辈,循循善诱:“还有,就算我今天可以把你带去我房间睡一晚,那以后呢,少爷是你的准未婚夫,你们现在不睡在一起,结婚以后也是要同房的,这件事你必须要慢慢适应,逃避是没有用的。”   宋叔走后,迟雪洱一个人在偌大宽阔的主卧发了好久的呆,想的最多的便是宋叔那句“结婚以后迟早是要同房的”。   是啊,就算是协议结婚,那也是结婚,哪怕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也必须要做到婚后同房。   陆熵估计也是早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刚才才会要求自己睡他的房间。   迟雪洱捂住脸,怎么办啊,他之前真是把协议结婚这事想得过于简单了,竟然以为配合三年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完美结束。   却完全忘记,结束的前提是要“配合”。   可说到配合,他也不知道具体该做到哪种程度,他小说读得并不仔细,也不知道小说中的炮灰“迟雪洱”婚后究竟跟主角攻做到了哪一步,如果是连那种事都做了……   迟雪洱被自己的想象激得浑身一阵发抖,又是恐惧又是害羞。   随即又很快冷静下来,应该不会的,毕竟小说中说陆熵对他全无感情,甚至还有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既然如此,那肯定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兴趣,更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的。   迟雪洱勉强说服自己,回过神后,才发现因为刚才过于惊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汗液的分泌刺激到过敏处的皮肤,那种刺痒难耐的感觉又再度浮现。   实在太痒太难受了,迟雪洱忍不住抬手在脖子上发泄般狠狠挠了几下。   反正现在也没人在旁边摁他的手,他想怎么挠都没问题。   陆熵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到二楼房门前,注意到门缝里透出的暖色光线时,人还有些迟疑。   这是第一次,在他深夜回房间时,里面是有光亮的。   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迟雪洱,此刻正低“头对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发呆。   可能是听到门开的微弱动静,陆熵看到他瘦窄的小肩膀突然一绷,立刻“噌”地跳起了身,动作灵巧轻盈,让陆熵想到了惊弓之鸟这四个字。   他的脸色不由一沉,不明白自己对他来说有这么恐怖吗。   “你,你回来了。”   迟雪洱捏着衣角,样子有些局促。   陆熵“嗯”一声,这才注意到迟雪洱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棉质睡衣,刚才跳得太急,这会光脚踩在地板上,露着一截细瘦的脚腕。   陆熵没什么表情地皱了下眉,扯着领带走过来:“处理了一会工作。”   迟洱点点头,看着他扯开领带后,又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动作随性中带着些粗狂,指关节粗大而有力量。   盯着人看太久毕竟不礼貌,迟雪洱移开目光,抿了抿唇:“真是辛苦了,你每天晚上都这么晚睡吗。”   陆熵看一眼他局促的神色和无处安放的手指,淡淡道:“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用刻意强找话题。”   “……”迟雪洱顿顿,彻底闭上了嘴巴。   霸总果然是霸总,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十分的强势且理所当然。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这份强势却不会让人讨厌,因为迟雪洱的确有因为这句话使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陆熵走到床边,垂眸看了眼床上那包药物,是迟雪洱刚才一直盯着看的东西。   对了,这小少爷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还有着严重的过敏症状。   想到这里,目光不由落到迟雪洱的脖颈处,明亮的光线下,迟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那些红肿的疹子存在感依然明显,不仅如此,靠近喉结以及向下延绵至锁骨的位置还有几道交错杂乱的抓痕。   甚至挠破了一处疹块,薄薄的皮肤表层泛红突出,还有细小晶莹的血滴凝结在上面,看起来就觉得很疼。   陆熵把目光又移回他脸上,声音很沉:“不是不让你乱挠吗。”   迟雪洱被他黑沉的目光看得莫名心虚,即使他挠的是自己的身体,拎起雪白的睡衣领子挡了挡伤口:“我忍不住。”   说完抿抿嘴唇,纤长的睫毛覆盖弧度漂亮的眼睑,忽闪忽闪的,像做错事正在被训话的小孩:“太痒了……”   陆熵欲言又止,他刚才有说什么很严厉指责的话吗,为什么感觉这小少爷很委屈的模样。   眼看对话又有要进行不下去的征兆,陆熵把注意力放回床上,拿起其中一支药膏:“涂药了吗?”   迟雪洱摇头:“还没有,正在研究。”   陆熵翻看着手里的药膏,突然说:“那正好,我帮你涂。”   迟雪洱刚要下意识点头说好,头低到一半又猛地抬起,睁大眼睛:“什么?”   陆熵已经在卷衬衫袖口,腕上的手表精美华贵,侧头看着他,耐心重复:“我给你涂药。”   说罢自己先在床边坐下,卷好两边袖口后,抬起头,漆黑的眼珠静静注视着他。   迟雪洱:“……”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大佬不是性情冷漠,丝毫不把他这个小炮灰放在眼里吗?为什么还愿意屈尊给他抹药啊。   陆熵身形高大,即使坐着气势也丝毫不减,白色衬衫下的肩膀宽阔平直,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袖子卷至手肘,露出线条坚实的小麦色手臂。   迟雪洱不自觉把视线落在他随意搭在膝上的那双大手上,手掌好宽,每一根手指都有着粗糙的皮肤纹路。   要这样的一双手来给他涂药,迟雪洱怀疑他会不会一上来就把自己给揉撅过去。 第08章 08   见他一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陆熵沉默一会,放在膝上的手抬起,对面的少年随即往后趔趄了下,像是应激性的反应,甚至表情都是茫然的。   陆熵:“……”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忍不住在腿上轻敲,并且节奏由刚开始的轻缓逐渐变得浮躁。   “你这么怕我?”   “啊?”迟雪洱眨眨眼,看着他摇头:“我不怕陆先生。”   陆熵不信,冷笑:“你的行为和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迟雪洱很少看到陆熵露出这种笑容,敏锐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悦,那种让人觉得不好近身的冷漠感也又再度出现。   明明几分钟前还不是这样的状态。   他回忆了刚才发生的事,突然明白可能是自己无意识的反应和行为引起了他的误会。   迟雪洱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解释:“不是,我真的没有怕陆先生,不对,或许刚开始见面时是有点,可是相处下来早就已经不这么觉得了。”   陆熵习惯性环起胸,语气悠悠道:“是吗,说来听听。”   怎么还一副真要听他讲故事的模样,迟雪洱无语,没想到他一身价亿万的大佬竟然还会在意身边小角色对他的看法。   还挺接地气。   既然人家都开口问了,迟雪洱也只好组织组织语言,不紧不慢地答:“因为陆先生你很帅,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心肯定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且你对我也很好,让医生给我检查身体,让宋叔给我熬补汤,出差回来还给我送礼物,还允许我自己改造房间,你看,你做了这么多对我好的事,我又不是白眼狼,怎么还会怕你,相反,我觉得陆先生你人真的挺好的,是个好人。”   迟雪洱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说话时会仔细看向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神又很清澈,乌黑的瞳仁清透明亮,像是潮湿森林里踏着溪水的幼鹿。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说话时,很难让人怀疑他的真诚和纯粹。   陆熵本来只是来了兴趣想要逗逗他,没想到这小少爷小嘴叭叭还挺能说,前面听着倒还算是入耳,最后的结词在他看来就着实没有必要。   什么人挺好的,是个好人。   自从上次听顾砚讲了他跟他那个没心肝小美人的故事后,陆熵就觉得这两句算不上什么好话。   “行了。”陆熵抵唇咳一声,看向他在灯光下白嫩白嫩的小脸:“随便开个小玩笑,不要紧张。”   您这张脸和气场就实在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   迟雪洱抿了抿唇,在心里松口气,看陆熵这态度,刚才他那一通马屁应该是拍对地方了吧。   果然,就算是霸总,拍马屁这招也还是好使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他们之间的氛围倒是真的融洽不少,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压抑。   陆熵再次拿起那管药膏:“既然不怕我,那就过来涂药,伤口挠成那样,你不嫌疼,我看着都觉得碍眼。”   兜了一圈,又绕回到原点,迟雪洱也因为这个提醒重新意识到身上那些难看骇人的疹子,痒还是很痒的。   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矫情拒绝,呼一口气,慢吞吞走到床前。   陆熵不是很有耐心的人,看他还这么磨蹭,又因为近距离看清他脖子上的伤,皱起眉头,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将人一把拉到身边。   迟雪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陆熵□□。   他人完全是懵的,双手下意识扶住陆熵的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甚至能摸到下面结实宽厚的肌肉,吓得他立刻把手松开。   又觉得这个姿势很难为情,咬咬嘴唇,脸颊羞得泛红,想要往后退。   “别动。”   因为距离拉近,陆熵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震得他鼓膜微微酥麻,迟雪洱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睑投下一团阴影。   陆熵注意力都在他的伤口上,将他宽松的睡衣领口稍稍推到旁边一点,细软白皙的脖颈与半边细腻的肩胛全都露出来。   可能是离得近了,他又闻到了那阵若有若无的甜香,很明显是从迟雪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不明白,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身上总是这么香。   甜得让人呼吸不畅。   但此刻明显不是想这些事的恰当时机,陆熵拧开药盖,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在手心揉开,刚要把手抬高去碰迟雪洱的脖子,迟雪洱却突然一个后趄。   陆熵的手顿在半路,仰头注视着他:“又怎么了?”   迟雪洱看着他深邃高挺的鼻目,有些难以启齿:“我怕疼,你揉得时候轻点。”   陆熵瞥一眼他虽然状况糟糕,但仍然看得出红疹下温软细腻的皮肤底子,还有自己宽厚粗糙的掌心,声音突然低了些,微微染了一点哑:“我不揉你,只是把药轻轻抹上去。”   迟雪洱听完明显愣愣,眼睛眨眨,“哦”了声,他只是怕陆熵养尊处优的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一巴掌下来真给他弄撅过去,所以才多嘱咐一句,让他轻点揉。   本来他说出口时感觉也没什么,可是被陆熵这么一重复,却不知怎的好像给这个“揉”字赋予了其他奇怪的意义。   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迟雪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抿紧唇,偏头把脖子露出来,乖乖配合他。   陆熵看着眼前这截纤长白皙,曲线柔软的颈子,把手心慢慢贴上去。   好软,几乎刚放上去时,陆熵就感到自己的手心麻了一瞬。   “嘶……”消炎药膏里添加了薄荷成分,接触到皮肤上已经破掉的伤口,没有想象中那样痛到不能接受,而且在刺痛时还冰冰凉凉的有种变态的爽感。   迟雪洱肩膀绷紧,眼睛微闭着,睫毛不停的在颤,他的颈肉也在慢慢变热,皮肤又薄又红,沁出细汗,身上那股甜香味也因为这阵热度变得浓郁起来。   陆熵看着眼前这一幕,皱紧眉头,继续上药的同时,也感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觉在他胸口滋生,久久回绕。   上药艰难完成了,迟雪洱忍痛忍了满脑门汗,脱力坐倒在床上。   陆熵用手帕擦拭手指,瞥一眼他软塌塌快要瘫成一团的样子,把湿纸巾递给他。   “上过药不能碰水洗澡,先用纸巾擦擦汗吧。”   迟雪洱用气音哼出声,他现在又困又疼,脑子其实已经快不够用了,接过递来的纸巾,草草蹭了几下,眼皮沉得一直睁不开。   这个模样看得陆熵笑了下,拎走床上的药物,大发慈悲一般开口:“别撑着了,睡吧。”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迟雪洱这才放心往床上爬,心里时刻警告着自己这里是陆熵的房间,陆熵的床,要小心,要守矩,大脑神经极度紧绷,所以即使早就困得神志不清了,却仍然坚持着保持清醒。   直到洗完澡的陆熵也整理好躺到床上为止。   “啪”,灯关了。   骤然侵袭而来的黑暗给迟雪洱带来少许的安定感,捏着被角的手轻轻松开,绷紧的神经也略微松懈。   “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迟雪洱松开被角的手又再度捏紧,昏沉的脑子一激灵,意识挣扎着清醒:“就要睡了,是我发出什么声音吵到你了吗,我再安静一点。”   说完又下意识将呼吸放轻一些。   陆熵没有回答,隔了一会才又低声问:“你睡觉老实吗?”   迟雪洱想了想,诚实道:“我也不清楚,可能不太老实吧,每次睡醒都是不同的姿势……”   看不见东西的黑暗里似乎更利于沟通,因为看不到陆熵那双侵略性过强的黑眸,迟雪洱说话的语气就没有白天时那么谨慎客套,声音又轻又软,慢吞吞的,因为实在太困了,后面的几个字有点吞音,黏糊糊的。   陆熵听出他的倦意,压低了嗓子:“睡吧,尽量离我远点,不要碰到我。”   迟雪洱本来已经提前进入睡眠状态的神经因为这句“不要碰到我”又微弱地跳动两下,但也实在没有力气回复他了,眼皮沉沉落下,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努力往床边挪了挪身体。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很快陆熵就听到身边响起微弱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很细,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迟雪洱,还以为枕边躺了只没断奶的小猫。   陆熵是作息极度规律的人,对自己也向来严苛自律,躺下后如果半小时内还没有睡着,就不会浪费时间继续尝试,他会起床看点书和电影,或是直接去处理工作。   现在他就处在半小时后还没有睡着的状态,却罕见得没有感到烦躁,也不想从床上离开。   偏过头,看向睡在另一张枕头上的少年,小夜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面颊光洁如薄胎瓷器,卷翘的睫毛又密又长,嘴唇是淡淡的樱花色,这个样子让陆熵想起第一晚见他时。   也是这样沉静地睡着,像是乖巧的天使。   陆熵抬起手指,慢慢向前,在快要碰到他的身体时又猛地顿下。   对着黑暗看向自己抬高的手,微蹙的眉心下,黑眸中闪过一些茫然和不解。   *   迟雪洱是在一阵刺眼的光照中从梦中醒来的。   耳边有细微的“嗡嗡”响,他迷糊了好一会,眼睛合紧又睁开,直到能适应这强烈的光线为止。   转过头寻找光源,看到巨大的窗户上两片黑色的电动窗帘正缓缓移动完最后一小段路程,他刚才听到的“嗡嗡”声就是那里发出来的。   窗帘完全拉开,整个房间被清晨的阳光填满,一片金黄。   “醒了。”   低冷的男声惊破这一室金黄的温柔,刚从浴室洗漱好出来的陆熵一身清爽,他已经换上了衬衣西裤,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挺拔强悍,得天独厚的优越与金贵。   迟雪洱看着他又呆了几秒,昨晚的种种回忆很快在他大脑复苏,忙从床上坐起来,双手陷进松软的鹅绒被里。   “陆,先生。”   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迟雪洱反应明显还不是那么灵光,吐字慢,嗓子也有一点沙和哑。   陆熵停下整理袖口的动作,抬眸看过来。   迟雪洱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如果是在平时他肯定会不好意思先移开。   可现在他刚睡醒的那阵迷瞪劲还没过,双眼皮困倦地耷拉着,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泛着红,黑发有些凌乱,白嫩干净的模样看着甚至还没高中生大。   陆熵垂眸看了他一会,朝床边走过来,在迟雪洱茫然的注视中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掰到旁边。   目光在脖颈周围的皮肤冷静观察片刻,低沉道:“红肿大部分都消了,药很有用。”   迟雪洱没想到他会突然上手,身体下意识要往后躲,被陆熵察觉到意图,黑眸微微眯起,俯身更近地靠过来。   陆熵体型高大,几乎在弯腰下来的瞬间就将瘦弱的迟雪洱完全笼在身下,迟雪洱被围在他和床板之间,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须后水的清爽气息。   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能只是在察看过敏的地方恢复的如何,可迟雪洱还是紧张得不敢乱动,后背贴着床板,双腿蜷起抵在胸前:“陆先生,看好了吗……”   看他几乎快在床头缩成一团,黑色的发顶蓬松乱翘,像某种毛绒绒可怜又无害的小动物,又小又柔软。   这幅画面看得陆熵眸光微暗,捏着他下颌的手无意识一点点收紧。   “嗯……”   低弱的轻呼声让他霎时回神,立刻将手指松开,抽身退开一些距离。   迟雪洱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他本来就白,皮肤又细嫩,日常被粗糙的东西轻蹭一下都会留下印子,更不用说刚才陆熵还用了力气捏他,雪一样的脸颊上已经渐渐浮现出明显的红色指痕。   陆熵也看到了,沉默片刻,低声问:“疼吗?”   迟雪洱把手挪开,抬头朝陆熵看一眼,竟然惊讶地在他眼神中看出一丝类似无措和愧疚的情绪。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因为几乎是在他看过去的同一时间,陆熵就又变成平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脸撇开,下颚线的轮廓锋利冷硬。   迟雪洱眨眨眼,心想也对,这可是性情无常的霸总,怎么可能会轻易露出刚才那种心软无措的一面。   尤其还是对着他这个小炮灰。   得亏他是穿书过来,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和最终结局,明白他不可能跟这位陆总有任何真情实感的暧昧和情愫纠葛,既然知晓,自然也就不会轻易对他产生不切实际的空想或是期待。   想通这一点,迟雪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仰起脸对他笑了下:“已经不疼了。”   现在已经不疼了,那就是刚才的确有把他弄疼。   陆熵眉头蹙起,又看向他的脸侧还有尖尖的下巴,上面的红色印痕依然明显,他就没有见过这薄的皮肤,竟然这么久了还没有丝毫散开变淡的趋势。   越看越是不爽,陆熵索性把目光转移,看向他笑得傻乎乎,全无防备心的小脸。   明明刚才还怕他怕得缩成一团。   伸手拿过柜子上的药膏,淡声道:“过来一点,涂药。”   这句话语气太过平淡且理所当然,迟雪洱听后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摆手:“今天就不用了吧,已经不那么疼了,我可以自己涂的,不麻烦陆总了。”   昨天晚上他是痒得受不了,再加上人也又累又困,陆熵帮他也就帮了,现在可没有再让他帮忙的理由了。   听着他一连串的拒绝,还有快摆出重影的那双手,陆熵微微抬眼:“你看不到。”   迟雪洱早就想好应对的答案:“我可以对着镜子涂。”   陆熵默了默,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下来一些:“不止是脖子和胸前,后颈往下的位置也有,那些地方没办法照镜子。”   “我……”   “好了。”陆熵已经把药管拧开挤出来一点在指尖,低眸看着他:“宋叔已经在楼下准备好早餐了,涂好赶紧洗漱去用餐,不要磨蹭。”   他都说到这程度了,迟雪洱哪里还有再继续拒绝的余地,徒劳张了张嘴,还是乖乖点头。   不知是陆熵手指太粗糙,还是迟雪洱太敏感的原因,一场药涂下来,迟雪洱被弄得又痒又抖,尤其是耳后根和肩胛骨那里,每次陆熵一碰到他就浑身过了电似的一阵酥麻。   还怕陆熵笑话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用力绷紧身体咬着嘴唇竭力忍耐,最后结束时,他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卷翘的睫毛上沾着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花,可怜又委屈趴趴。   陆熵看着他跪倒在鹅绒被里的清瘦身体,细窄的肩膀还在微微地发抖,沉默了一会,抽出湿纸巾擦拭手指上残留的药膏。   “好了,涂过药的地方不要乱碰,去洗漱吧。”   迟雪洱耷拉着脑袋点点头,手指在眼尾的湿润抹蹭一下,转身要下床时随意朝柜子上的药袋瞥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发现了亮点,忙伸手将里面的那包小东西拿出来,举着问陆熵:“这不是有医用棉签吗,我们为什么不用棉签上药?”   陆熵擦手的动作顿了半秒,面色毫无波澜道:“压在最下面了,没有看到。”   “是吗。”迟雪洱疑惑瞅着他,可刚才这包棉签就放在药盒的上面,他都一眼就看到了,也不算是被压得很隐蔽吧。   可看陆熵的神色这么严肃,说话时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也是,人家一个霸总,怎么可能做这种没品的事。   迟雪洱几秒钟就把自己说服,开心地握着那包棉签:“那下次再涂药用棉签就好了,方便又卫生。”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被陆熵那粗糙的手指折磨了。   看着他喜滋滋眉眼俱笑的天真样子,陆熵抬手抵在唇边清了下嗓子,撇开眼:“随你。” 第09章 09   因为早上耽误了些时间,陆熵早餐也没有用,就匆匆坐车去公司了。   迟雪洱看着桌上精致美味的食物,乐得自己一人享用。   只要没有陆熵那个冰坨子在身边,他在这栋别墅里基本还是挺自由自在的。   吃过早餐他就要去花园消食散步,揪着园丁大叔给他科普介绍各种花花草草,园丁自然是乐意陪着他的,他特别喜欢他们老板突然带回来的这个小少爷。   年纪虽然不大,性格却是少有的安静持重,看得出来也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孩子,从头发丝精致到手指尖,像是一株漂亮遗世的水仙,沾着露水,剔透纯洁。   最难得的是身上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那种娇惯气,一点架子都没有,看到他们这些家仆时也永远是笑眼弯弯,“叔叔,姐姐,阿姨”的叫,别墅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唯一可惜的是身子不太好,正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却是一副纤细孱弱的模样,小脸成天苍白着,不是发烧就是咳嗽的,让人看着揪心。   因此贴身照顾他的宋叔也是格外谨慎上心,看到他要出去,立刻准备好防晒的衣物和草帽,给他上上下下全都包严实了,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   迟雪洱扒拉一下宽大的帽子,这大草帽加上周围一圈帽檐,直径比他三个脑袋都大,都可以把他两边肩膀遮住了,无奈道:“宋叔,我只是去逛逛花园。”   宋叔一脸正色,又把他碰歪的帽檐掰正:“别看现在入秋了,这阳光也是烈的,你过敏还没好,涂药的地方不能见紫外线,少爷特意嘱咐我要注意的。”   “陆先生?”   宋叔点头,又给他把草帽的系带在下巴下轻轻绑好。   迟雪洱眨眨眼,他现在已经知道陆熵并不是外表上看起来的面冷心硬,相反有时候还会意外展现出贴心的一面,却也没有想到会细致到连这种小事都会留心。   摆脱了唠唠叨叨的宋叔,迟雪洱终于如愿以偿溜去了花园。   花园比在楼上俯瞰时要大的多,真正置身其中,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完全被这里的姹紫嫣红迷到眼晕。   这些天迟洱已经在园丁大叔的科普下认识了许多新的花木种类,有些甚至是以前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却无一不是美到让人心动的存在。   “这株是什么?花瓣好多,颜色也很漂亮,有点像玫瑰?”迟雪洱被一种花吸引目光,驻足蹲下身观赏。   园丁伸手小心拂开他头顶一条青色的藤蔓,上面有细密的尖刺,笑呵着说:“这其实是月季,但名字叫朱丽叶玫瑰,很漂亮吧,也娇气得很,想养成这样特别费功夫和心力,今天别墅插瓶的玫瑰就是早上刚在这里新鲜采摘的。”   听他这么一说迟雪洱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在陆熵的卧室还有餐桌上都看到过,不过当时他的心思一直放在其他事上,并没有特别留意到。   “真的好漂亮。”迟雪洱由衷感叹,手指在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上抚过。   看他对这花好像很有兴趣,园丁继续说:“真巧,陆先生也很喜欢朱丽叶玫瑰呢,温室一年到头会培育出很多珍奇品种,但陆先生吩咐用来最多插瓶的就是朱丽叶。”   迟雪洱偏头,眼睛微微睁圆:“这里还有温室?”   “是啊。”园丁伸手指了个方向:“就在后院泳池那边,隔几百米左右有一个玻璃温室,小迟少爷你刚来没几天,还没去看过,改天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迟雪洱点点头,朝远方的景色望着,又不禁问道:“没想到陆先生这样的性格,竟然这么喜欢花。”   不知道为什么,脑补陆熵站在这些花海中的画面,虽然知道也会很美,但还是会让他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铁汉柔情”四个大字。   园丁估计跟他是持相同意见,点点头说:“我来这里工作不是很久,但据听说陆先生会这么喜爱花草好像是因为一位故人的缘故。”   “故人?”   “对。“说到这里,园丁还没忍住笑了:“起初我们都在猜那位故人是陆先生曾经的爱人,他那位爱人喜欢花,所以他也爱屋及乌,也正是因为那位爱人他才迟迟不婚,硬是在他们这些富豪圈层的钻石单身汉排行榜上霸占榜首很多年……”   园丁说得起兴,目光无意瞥到好似在认真听他讲话的迟雪洱,帽檐下的小脸雪白,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又清又亮。   突然意识到以这小少爷现在跟陆熵的关系,在他面前说这个话题好像不太礼貌。   忙话锋一转换了个语气:“不过这些也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谣言,陆先生把您接过来那天我们就知道了,哪来的什么故人,陆先生迟迟不婚,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故人,纯粹是眼光高,一直没遇见小迟少爷您这么好看优秀的人。”   迟雪洱还打算继续听八卦呢,园丁却突然吹起他的彩虹屁来,估计也是怕他听到陆熵以前的情史会不开心。   迟雪洱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在意陆熵以前有多少爱人,又或者现在还有什么情人,他只关心自己跟陆熵的协议能不能顺利完成。   不过协议毕竟是秘密进行,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罢了。   迟雪洱也不再纠结,朝他淡淡笑了一下,他脸色不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明明是真的全然不在意,可这个表情落在园丁眼里却好像是充满了无边的落寞,连笑意也是勉强挤出来的一般,看得他是又心酸又心疼。   “小迟少爷,这日头越来越大了,你身体不好,经不得太阳晒,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迟雪洱倒是真的感觉到了有点热,抬头朝天上看去,明晃晃的日头像火轮,他刚才出来时宋叔还让他特意多穿了层防晒的衣物,现在后背已经隐隐有些潮湿的汗意。   又看一眼面前的花田,偏头问:“张叔,我可以折一支朱丽叶带回去吗?”   “可以可以。”园丁连连点头:“多折几支也行,这花枝上有刺,小迟少爷你别动手,我来折就行。”   迟雪洱闻言把伸出去的手缩回袖子里:“谢谢张叔。”   园丁挑几支开得好的朱丽叶折下,打掉刺,修剪好枝叶,交给迟雪洱。   忙好工作的宋叔一抬头就看见走进大厅的迟雪洱,少年的身材瘦削纤长,穿着白色上衣,一身干净清爽的气息,怀中抱着几支朱丽叶,捏着花枝的指骨细长白净。   他脑袋上碍事的大草帽已经摘掉了,乌黑的头发垂顺柔软,上面落了一片花瓣。   宋叔看着他笑着走过来时,被这幅画面迷了眼,一时分不清白里透粉的到底是人还是花。   “宋叔,我折了很漂亮的花。”迟雪洱走近,把怀中的花捧出来,一脸献宝:“你看好不好看。”   宋叔回过神,连连夸赞:“好看好看,花没人好看。”   迟雪洱被夸得脸颊微热,不好意思地问:“家里有画纸和画具一类的东西吗,我想把它们画下来。”   宋叔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少爷从来没有画过画,应该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小迟你想要什么类型的画具,可以写下来,我让人去采买,午饭前就能看到了。”   迟雪洱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心中感叹宋叔的做事能力,简直是有求必应的哆啦爱梦。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归功于陆熵的物力和财力,如果没有他的吩咐和准许,自己怎么可能在这个家中得到如此多的资源和便利。   他把想要的工具大致列出来,像上次改造房间一样。   说到改造房间,迟雪洱写到一半停下,用笔头抵住下巴尖问:“对了宋叔,我的房间还要继续改造吗,如果不改的话就把那些东西都撤掉吧,不然我也没办法回我自己的房间睡觉。”   宋叔正弯腰在看他列的清单,闻言交叠握在腹间的双手顿顿,默了一会,才对他笑着说:“这事不急,别墅负责维修这部分工作的师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忙,等他忙完我就立刻让他过来整理。”   迟雪洱不疑有他,点点头,继续列自己的清单。   *   陆氏大楼,总裁办公室。   林修站在桌前汇报工作,西装贴身包裹下的身姿笔挺如修竹,他的语速很快,表达却很清晰,简短而重点分明,很快就将最近一段时间收购案的进度说明完成。   结束后将需要陆熵过目的文件双手递过去,态度恭谨。   陆熵快速翻阅过目,面色是一如往常的冷峻沉静,确认没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才把文件放回桌上,手指捏住山根轻捏。   “接下来是不是没有工作安排了。”   “是。”林修沉声回答:“下午明泰的杜总有发来饭局邀约,如果陆总有心情,我现在可以回复。”   “不用了。”陆熵放下手,身体陷进宽大的椅背,侧眸望向旁边巨大的环形落地窗,辽阔的视野下,龙江大桥上是终日不断的车水马龙。   才这个点,工作很少有这么早结束的时候。   或者说,往常即使有这么早的时间,他也有数不清的方法可以将工作延长。   作为他的贴身助理林修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就在他习以为常准备把之后的工作进程往前安排时,陆熵却突然淡淡开口。   “整理一下,六点半回别墅。”   林修调工作表的手指顿住,眸中短暂掠过惊讶,又很快抹去,双手垂下:“是,陆总。”   傍晚了,带着霞光的暮色从四周笼罩而来。   别墅里,靠近落地窗下的沙发角,迟洱席地坐在雪白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架着画板,周围也都是些五颜六色的颜料,正聚精会神勾勒着他笔下的景物。   霞光很漂亮,迟洱被粉紫色的光线笼罩,精致的脸庞像是漫画里才能描绘出的精灵一般。   陆熵走进大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能净化视野的美丽画面。   也让陆熵难得重新体会到一种几乎已经快要在他记忆中彻底被遗忘的宁静和温馨。   宋叔看到他时还有些被吓到,陆熵可是很少有这么早回来的时候,刚要打招呼却被陆熵摆手挥断,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地毯上的迟洱。   宋叔了然,默默退下,让人去准备晚餐。   沙发附近都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手工皮鞋踩在上面也没有丝毫声响,陆熵走到迟洱身后,缓缓坐下。   从这个角度可以将迟洱正在画的作品一览无余,本来以为这小少爷只是无聊打发时间,没想到画的竟然还不错。   又过去几分钟,估计是作品完工了,迟洱推开画板细细观摩一阵,满意点头,这才伸着懒腰舒缓筋骨。   后仰脖子时,蓦然看到身后坐着的陆熵,吓得他一激灵,人也瞬间弹起来,结果又因为坐太久腿麻,身体没及时稳住,往旁边一歪,腰就这么直接怼到茶几上。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过于迅速,陆熵甚至都没来得及将手伸出去。   迟洱撑着茶几,一手捂在腰间,虽然没直接叫出来,但从他被牙齿咬得发白的嘴唇,还有慢慢渗出雾气的那双眼睛,不难想象那一下撞得有多疼。   “陆,陆先生……”嗓子也夹着些颤巍巍的抖意。   陆熵看着他,俊脸紧绷着。   他真的没想到迟洱反应会这么大,本是好意不打扰他,没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   沉默了几秒,还是起身握住他的手臂将人慢慢扶起来:“疼的厉害吗,能不能动?”   迟洱被搀着坐进沙发里,缓缓吐出一口气:“谢谢陆先生。”   陆熵依然黑着脸:“谢什么,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迟雪洱摇摇头,抬起脸,眸子里水汪汪一片,却还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是谢陆先生扶我起来,不然我现在还在地上当乌龟呢。”   落日西沉,给迟洱白皙的皮肤涂上一抹胭脂色,像是喝醉了,粉而小的嘴唇旁有两粒圆圆的梨涡。   迟雪洱很爱笑,每次笑时这两个梨涡就会出现,甜得仿佛真的有蜜要从里面渗出来。   陆熵静静看了他一会,曲起手指在他鼻尖刮了下:“花猫。”   迟雪洱愣愣,也用手背去碰鼻子,不好意思道:“沾到颜料了?很多吗?难不难看,我画画时已经很注意不要把身上弄脏了。”   并不多,只有鼻尖上一抹红,配上他这幅懵懂苦恼的表情,显得既笨拙又可爱。   陆熵故意不回答他,伸手指向前面的画板:“这是玫瑰?画的不错。”   “是吗。”迟雪洱果然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抿抿唇,眼神中有一抹羞涩:“我有一段时间没画了,刚下笔时还觉得手生,没想到出来的成果还算可以。”   口上虽然谦虚,语气中却是对自己的画技压抑不住的自信和小小得意,脸上的神采都跳跃出来。   到底还是小孩,经不得夸,陆熵忍笑,又看了两眼那副画。   “是朱丽叶?”   “对对!”迟雪洱打了个响指,兴奋到要坐起来,刚一动又不小心扯到腰,疼得他又蔫回去,激动也被打了折扣,瘪瘪嘴回答:“是朱丽叶,我照着那里画的。”   陆熵跟着他的手指微抬眼,这才注意到玻璃茶几上的长颈白瓷花瓶,里面几支朱丽叶挺立,花瓣层叠柔软,妖冶盛放。   他刚才只顾得看人和画,根本没注意花瓶里的真花。   “我自己在花园挑的,好看吧。”迟雪洱在旁边问。   陆熵眼皮垂下,嗓音低懒,透着些漫不经心:“嗯。”   迟雪洱不禁偏过脑袋看他,陆熵半卧在沙发里,单手撑着头,侧脸的轮廓依旧俊美深邃,却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倦意,长指不时在太阳穴处轻按。   迟雪洱内心不禁感叹,这个总是西装不离身,高大强悍的男人,原来也有会累的时候。   他打量的目光实在过于好奇和直白,陆熵眼珠微动,掀起眼皮,乌沉的视线朝他压过去。   可能是难得看到他流露出这么有“人味”的一面,迟雪洱此刻竟完全没有像以前那样惧怕于他没有温度的冰冷视线。   甚至觉得现在这样的气氛说不定刚好更适合他们聊天。   “我听张叔他们说你很喜欢朱丽叶。”   陆熵也察觉出这小少爷今天似乎没有那么怕他,话也密了不少,像只叽喳的小鸟,挑眉道:“还行。”   说不上喜欢,只是习惯罢了。   能得到大佬“还行”这样的评价,在迟雪洱看来已经算是极高的认可,心里便对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怎么问这个?”陆熵先问。   迟雪洱抿嘴一笑,上前把画板上的画取下来,转过身,对着陆熵轻轻展开。   “送你。”   没有预料到的发展,陆熵撑着头的手都顿了下,看着面前捧着画的笑容惹眼的漂亮少年,不自觉缓缓坐直身体。   “送我的?”   “嗯。”迟雪洱点点头,想通过的他的面部表情和神色读取一些信息,但显然无用,陆熵脸上冷硬如华丽钻石的面具根本就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他一下就有些不自信了,以为陆熵看不上他的画,眼睛里的光点黯淡下来,小声嘀咕着说:“当然,我知道你肯定看过无数副名师大家的作品,我这样的小儿科可能入不了你的眼,但这幅画也是花费了我一整天的心血,我腰都快坐断了,如果陆先生不想要也没关系……”   “是特意为我画的?”   陆熵突然打断他的碎碎念,抬起手指轻触画上的玫瑰,花朵栩栩如生,每片花瓣都像是真的绽放在雪白的纸面上。   画的并不差。   “是的。”迟雪洱没有犹豫地点头。   “因为我喜欢朱丽叶?”   “是的。”   陆熵看着他脸上诚挚认真的神色,眸光逐渐变得晦暗。   又过了几秒,迟雪洱举画举得手都酸了,想要放下时,陆熵却在此刻伸手接过这幅画,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短暂触碰到。   迟雪洱因为身体原因,体质向来寒凉,微冷的指尖与陆熵的宽厚火热触碰到一起。   突如其来的温度把他烫得颤了一下,指尖也泛出些许酥麻。   忍不住又抬头朝陆熵看去。   陆熵已经把画完全接到手里,目光在上面细细流连,嘴角似乎抿出一点笑意。   “我收下了,谢谢。” 第10章 10   听到陆熵这句话,迟雪洱也算是把忐忑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虽然一开始只是抱着讨好协议对象的念头才送他这份礼物,但毕竟是自己辛苦一天的心血,看到陆熵愿意接纳,他除了感到开心外,竟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羞。   也不知道陆熵夸他画的好是不是只是客套和敷衍,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他一定要画的更好一点。   他在胡思乱想时,陆熵已经把画仔细卷好收到旁边,看向还半蹲跪在地毯上的少年,垂着头,不知在走什么神。   全不知此刻自己修长的后颈完全暴露在对面男人的视野下,柔软的黑色发尾松松盖在上面,显得那截皮肤更加细腻莹白。   “迟雪洱。”陆熵低声叫他,嗓子染上一点微哑。   迟雪洱这才回身抬起头,圆黑的瞳仁玻璃珠似的透亮。   陆熵的手指在腿上敲打,对他轻抬一下下颌示意:“过来。”   迟雪洱眨眼,虽然疑惑,却还是乖巧朝他挪过去。   靠得近了,才愈发意识到男人高大的体魄带来的气势和   威慑,即使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刻意展现,却还是有种被他身上的气息密不透风包裹住的压迫感。   迟雪洱本能想要躲开,可陆熵一只手却已经轻轻摁在他肩膀上。   “别乱动。”   陆熵声线低沉,依旧没什么起伏,手背抵在迟雪洱脸侧,向旁边轻推,动作看起来虽然不那么体贴,力度却堪称温柔。   迟雪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得僵硬着脊背,默默等着他之后的行动。   陆熵却只是垂下目光,在他脖颈附近缓缓打量,隔着空气,迟雪洱却觉得自己脖子上的皮肤好像被实质触碰到了一样,如果他能获取跟陆熵相同的视角,肯定能看到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根根竖起的画面。   男人的视线侵略意味实在太强了,哪怕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迟雪洱脑袋发懵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可能只是在检查自己过敏的恢复情况,心下微松,小声说:“你不在的时间我也有好好按时擦药,现在印子都已经快消完了。”   陆熵瞥他一眼,语气很淡:“是吗。”   说罢大手便往下,迟雪洱感到脸颊那里的束缚消失,还来不及放松,喉结却又很快被什么抵住,过于突然,吓得他没忍住小声叫了出来。   回过神后又觉得丢人,抿住唇,脸颊泛起热意。   陆熵没有在意,食指关节还贴在他喉结上,本该是有硬度的器官,他却触到了一片柔滑和细腻。   这个人,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   陆熵眸光变沉,喉咙轻轻吞咽。   “你有仔细照过镜子吗?”   陆熵嗓音比刚才又低了些,盯着他脖子上小小的白皙凸起,将手指挪开一点,又贴上去,细细摩挲上面算得上是扎眼的粉色印子。   陆熵的手其实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偏偏掌心和指腹的纹路过分粗糙,在迟雪洱的喉结上滑动时,不可避免地生出酥酥麻麻的颤栗感。   “怎,怎么了?”   迟雪洱被迫抬着下颌,尽量控制不让自己的嗓子发抖。   陆熵将手拿开,向下帮他将衣领抚平整理好,末了又用指尖在他那处印迹上点了下:“这里还很红,涂药时是不是偷懒了。”   男人将手拿开许久后,迟雪洱才缓缓回神,听到了耳膜上鼓动许久的心跳声,不禁咽咽口水,小声回:“可能是没涂到,我晚上擦药时会注意。”   陆熵没再说什么,目光向下时才注意到他此刻别扭的蹲跪姿势,眉心微蹙,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人直接提起来。   迟雪洱感觉自己像只兔子一样,被揪着耳朵就拎回到沙发上,跟陆熵并肩坐在一起。   他懵了一会,不好意思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摆。   旁边陆熵似乎对他的画具提起了兴趣,拿起他用过的画笔,在颜料盘里蘸了两下。   “我记得你大学专业学的就是美术?”   迟雪洱还是在读的大二学生,就读的是B市知名的重点高校,这些是林修当时给他的资料里提到的,陆熵过目时匆匆瞥到过一眼。   这其实也算得上林修当时物色人选时的硬性条件之一,成绩出色,品行优良。   今天亲眼看到迟雪洱的画,倒也算变相证实了林修的工作能力。   迟雪洱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他还能记得这些小细节,坐直身体,认真回答:“是,b大的美术系。”   要说巧合也是真的巧合,迟雪洱不仅跟书中的“迟雪洱”同名同姓,还是同样的药罐子体质,就连爱好和学业也都是美术,各种buff叠加,也难怪他会穿书到“迟雪洱”身上。   陆熵点点头,将画笔放回去:“是不是快开学了?”   大学,暑假,开学,这样的字眼对于早已在社会和商场中经营磨砺多年的陆熵实在过于遥远,以至于说出口时会有种难以形容的陌生感。   也再次提醒他跟眼前这位小协议对象过甚的年龄和社会阅历的差异。   “快了。”迟雪洱打开手机确认日期,心算了下日子:“不到半个月了。”   陆熵瞥一眼他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卡通人物,粗略看像个男的,却又有着及腰的长发,头上还有两只尖尖的,毛茸茸的大耳朵。   彰显他们年龄差和兴趣代沟的佐证又增加了。   陆熵别开眼,手指抵住太阳穴:“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迟雪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听他这么说,有些讶异地偏头看过去,默了一会,才小声问:“一定要跟你说吗?”   陆熵愣愣,放下轻抵额头的手指,侧头看向他:“什么?”   迟雪洱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转过身,正面看着他,认真解释:“开学是有要准备的东西,可那些都是我要做的事,跟陆先生无关,所以不用特意跟陆先生一一说明吧。”   迟雪洱说话的语调永远是不紧不慢的,声线也是少年人特有的轻软,他看着陆熵的眼睛,乌黑的瞳仁水亮,让人一眼便看出里面的干净和纯然。   可此刻这个眼神越是纯粹,陆熵就越是觉得心中不悦,搭在沙发上的手指拢紧,冷声道:“你觉得不用特意跟我说,那需要跟谁说。”   迟雪洱好端端坐着,突然感到身边的温度似乎变冷了一些,气压也比刚才沉了许多,让人背后毛毛的。   并且意识到这阵低气压的中心正是来自身边这位,迟雪洱懵了两秒,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惹他不开心了,可仔细把刚才的话都在脑子里转过一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百思不解间,突然想起书中这陆总性情阴晴不定的设定,便瞬间恍然大悟,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想通后也不再那么怕了,迟雪洱看着他,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跟宋叔说啊,他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的。”   顿了会,又想到什么,握拳砸一下手心:“还有林修,我也找他帮了我一个小忙,别看他平时话很少,总是冷冰冰的,没想到私下里还挺热心的……”   迟雪洱越说到后来声音就变得越小,最后甚至慢慢只剩下气音,嘴唇掀了两下,彻底阖上。   因为他发现,身旁的陆熵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冷气压那么简单,连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侧脸的轮廓又冷又硬,是多看一眼就能感到冷意的霜寒。   “陆,先生?”   迟雪洱小声叫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有点发紧。   被吓得。   陆熵没有看他,只是突然起身,淡淡丢下一句:“我去处理一些工作。”   说罢便利落走人。   留迟雪洱一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心脏还因为刚才感受到的低压“扑通”鼓动着,缓一口气,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里。   他可以肯定陆熵是生气了,但是因为什么,迟雪洱却是想了许久都还是一头雾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难得见陆熵在这么早的时间回别墅,宋叔知道肯定是因为迟雪洱的缘故,他心里开心,张罗着厨房做了许多陆熵和迟雪洱各自喜欢的美食。   只是他没想到,本该是开心温馨的晚餐时间,真正进餐时,餐桌上却是完全无声的冷寂。   陆熵倒是配合出来吃饭了,就是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得厉害,餐桌上除了碗具磕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响,没有一个人说话。   迟雪洱扒一口饭,抬眼悄悄去看陆熵的脸色,这个男人不愧是霸总,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夹菜喝汤的动作都很慢,得体优雅,如果单从他此刻的表现来看,似乎跟平时全无区别。   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氛过于压抑沉闷。   迟雪洱可能还真的看不出陆熵应该还是在生气。   陆熵很快吃完,用热毛巾擦拭干净嘴唇和手指,沉声说了句他去继续处理工作,便起身离开。   不得不说,在他走开的一瞬间,整个餐厅的空气似乎都开始重新流动起来,也不再有那种让人连脚趾头都不敢动的沉闷窒息感。   迟雪洱放下筷子,身体脱力靠上后面的椅背。   还好陆熵吃得快走得早,不然陪着他一直在这样高压的氛围下进食,他今晚肯定得胃疼不可。   宋叔适时走过来,给他盛了碗汤:“不想吃饭就先喝点汤吧,你现在可以放松点,慢慢吃了。”   听到这话,迟雪洱仰起头,雪白的小脸上五官都拧在一起:“你也感觉出陆先生心情不好了对不对。”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宋叔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和声问:“晚饭前跟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傍晚看到陆熵回来时,他还着实高兴了一阵,想着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一点,没想到他还没高兴满两个小时,晚饭时间就又变成刚才那种气氛。   迟雪洱垂下眼睫,握着筷子无意识搅着碗里的米饭,嗓子闷闷的:“不知道,我们就聊了会天,我觉得,他可能是生我的气了。”   宋叔又问:“是因为什么呢?”   迟雪洱只是摇头。   宋叔叹口气:“我这样说小迟你可能会觉得我在偏袒少爷,但其实少爷只是表面看起来冷漠,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却从来都不是会随意发脾气的人,这一点在别墅里工作的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如果他真的生你的气,刚才就不可能特意陪你用晚餐。”   迟雪洱听完默了一会,下巴抵在手背上,仍然有些困惑:“可是刚才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也不跟我说话。”   宋叔笑了笑:“虽然没有生气,但可能还是在闹别扭吧,不如这样,小迟你要是愿意,一会可以去书房再陪少爷聊聊,把话讲开,少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清楚就没事了。”   陪陆熵去聊天?两个人同处一个房间里?   迟雪洱光是想象就对这件事有着不小的心理抗拒,宋叔估计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刚才也只是建议,并没有强逼着他去。   磨磨蹭蹭吃完晚餐,迟雪洱窝在客厅看电视,却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没一会就要朝书房的方向看上几眼。   棕红色的实木门紧紧闭着,看起来跟陆熵一样古板沉闷,毫无生气。   说起来陆熵进去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他工作真的很忙,如此繁忙的情况下还特意这么早回到别墅,宋叔说,陆熵可能是为了他回来的。   虽然迟雪洱对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持怀疑态度,但最近几天他的确也能感觉到陆熵在某些地方对他的体贴和关照,这个男人并不是全然的冷漠寡情。   想到这里,迟雪洱内心其实已经有一些些动摇了,而且他自己也一直时刻谨记着要尽量跟陆熵和平相处,如果他们关系持续这样冷淡恶化下去,陆熵万一哪天看他不顺眼,直接把他踢开终止协议怎么办。   迟雪洱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刚好宋叔在这时过来给他送甜点,便顺势放下怀里的抱枕从沙发上起身。   同一时间的书房。   陆熵刚与秘书组完成远程视频会议,准备过目新的文件时,耳边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随意翻了两页纸,沉声说了句“进来”。   厚重的实木门被缓缓推开,因为书房里全铺了暗纹地毯,有人进来时并不会有明显的脚步声。   陆熵没有抬头,只当是宋叔按照他的习惯来给他送咖啡或是茶。   “放在这吧。”   他腾出一只手在旁边的桌面上点点,示意东西放在那。   茶盏果然被轻轻搁在他手指边,位置分毫不差,陆熵便顺势端起喝了一口,入口却是细腻浓醇的汤汁和将口腔满满包裹的清甜奶香气,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口感。   陆熵皱眉,低头看向手中杯子里的饮品。   “是糖水。”旁边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慢吞吞给他解释:“宋叔说你工作时习惯喝咖啡,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喝咖啡会影响睡眠,对身体也不好,刚好宋叔给我煮了莲子牛奶银耳羹,我一个人喝不完,就给你端来一份,很好喝吧。”   迟雪洱说完,抱着胸前的雕花托盘,有些期待地等着回应。   陆熵看着他清清亮亮的一双眸子,咽下嘴里的糖水:“太甜了。”   说话时那股绵密厚实的甜香味依然在齿夹留存,口感其实很丰富,相当不错,毕竟他的别墅后厨团队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五星米其林餐厅的标准,可惜他向来不爱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哦。”迟雪洱眨了下眼,眸中掠过一抹失望,小脸上光彩都黯淡了些许:“我很喜欢喝这些,所以想让你也尝尝,那我现在去给你换杯茶来。”   “不用了。”陆熵放下杯子,叫住他:“我现在不渴。”   迟雪洱闻言就没有行动,把怀里的托盘抵在桌面上,低垂着眼,看向他面前那些文件。   “你真的好忙啊,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处理吗?”   陆熵一条手臂随意搭着桌面,微仰着下颌,唇角噙着一抹疏懒的弧度:“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迟雪洱睫毛颤颤,一抬眼,果然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幽幽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让迟雪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是太阳底下的一汪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这种被人随意看透审视的感觉虽然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但想到对方是陆熵这样的人,似乎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迟雪洱索性也不再犹豫,直接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陆熵没有立刻回答,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节奏的轻敲。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迟雪洱心中的猜想,缓缓吸一口气,努力思索着该怎么道歉比较合适。   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陆熵生气的点在哪里。   没人说话的私密空间里,对峙的双方强弱分明,迟雪洱在陆熵的气场压迫下,越思考脑子越混乱,以至于竟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陆熵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当然也察觉到他的窘迫,放缓语气道:“这么在意我会生气?”   迟雪洱再次望向他的眼睛,意外地发现这双黑眸似乎也并不是全然的冷漠和深不可测,甚至刚才的那句问话依稀还包含了一点柔软和纵容。   这个意外的认知让迟雪洱内心产生了不小的震颤,他抿紧唇,葱白柔软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抠着,语气里带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可怜和委屈。   “我不想跟你吵架。” 第11章 11   迟雪洱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让人无法拒绝。   他就这么站在宽大的办公桌旁,浅米色的开衫质地柔软垂顺,勾勒出他清瘦伶仃的身形,脊背单薄,腰肢处的衣物明显空荡起来,可想而知那里会有多纤细。   书房的色调和装潢整体偏灰棕色,明亮的灯光打下来,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很软很滑,羊脂玉一样,雪白嶙峋的锁骨有几处粉色的印迹,虽然知道那是过敏的原因,却仍然不可避免地给这幅情景增添许多旖色。   陆熵心中微震,搭在桌上的手臂也有瞬间的僵硬。   迟雪洱那句“我不想跟你吵架”,好像还在他耳边回响,嗓音软软的,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像带了一把小勾子。   陆熵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拽了一下,心尖酥酥麻麻。   看到陆熵这个反应,迟雪洱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可能不太合适,不等他说什么,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脸颊上白皙的皮肤起了红痕,抿起嘴唇,微低下脑袋。   这事也不能怪他,谁让陆熵有话不直说,一直用冷气压冻他,他刚才也是一时急了,而且看陆熵心情也稍微转好了一点,所以才不过脑直接那么说出了口。   陆熵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跟他撒娇吧?   他们本来就只是协议关系,不存在真正的情感维系,撒娇,抱怨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陆熵又是出了名油盐不进的性冷淡霸总,该不会觉得他刚才这样做很烦吧。   迟雪洱一想事情手里就忍不住抠些什么,现在手边什么都没有,就只好抠抱着的托盘,上面的镂空雕花纹理精细,却也很坚硬,细长葱白的指尖抠了没几下就变得通红一片。   连对面的陆熵都注意到这一幕,迟雪洱本人却好像全无所觉。   陆熵皱眉,直接将他怀中的托盘拿下,握住他的手察看。   “陆先生?”   迟雪洱回神后心惊,下意识想把手抽回。   陆熵却稍显强硬地将他握紧,摊开在自己掌心,迟雪洱的手长得也很漂亮,手指细而长,指尖处泛着一点水红,隐隐能看到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只是大小了,过分的柔软,躺在自己麦色的宽大掌心里,只要轻轻一拢,就可以把它完全包裹在其中。   陆熵目光幽幽,盯着这幅画面看了一会,在他通红的食指指尖上点了点:“再用力点皮就要破了,注意些。”   迟雪洱呆呆点头:“哦。”   陆熵松开后,他立刻把手放下背到身后,只是手腕和整只手上残留的触感和热度却依旧鲜明。   陆熵的体温真的太高了,本来他的手还是冰冰凉的,刚才只是被陆熵握了一会,这会已经连指尖都被暖热了,像通了电似的,还泛着些细微的酥麻感。   让他忍不住捻着裤缝用力搓了两下。   陆熵靠进椅背,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今晚的确是有些不悦。”   迟雪洱摩挲手的动作顿住,认真等着他后面的话。   陆熵手臂搭着桌面,双手交叠而握,手背上有青色的筋脉突起,隐忍有力。   他似乎在斟酌说辞,长指在另一只手背上轻点:“傍晚聊到你开学的事,你说你找了宋叔和林修帮忙。”   迟雪洱点头:“是的。”   陆熵沉吟片刻,语调微低:“迟雪洱,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迟雪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闭着嘴巴沉默。   “是即将要结婚的准新人。”陆熵替他回答:“以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学,开学时需要做什么准备,甚至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比我要清楚很多,你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迟雪洱好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说:“可是我们是协议结婚啊。”   陆熵抬眸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协议结婚也是要真的结婚,该做的样子都要做足,不然你以为就只是签份协议,然后耗费彼此一年光阴那么简单吗。”   迟雪洱听完愣了下,恍然道:“懂了,意思是协议期间我要配合你,假装我们关系很亲密。”   “假装”两个字其实并没有说错,陆熵却还是觉得有些刺耳,略微蹙眉:“大概就是这样。”   迟雪洱这下全明白了,看着灯光下陆熵稍显缓和的脸色,心里也轻松不少,看来他之前还是把协议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只要在重要场合或是外面做做表面样子就好,没想到陆熵要求这么严格,连生活中这些小细节也要做到跟他配合。   协议巨款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放下心来的同时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抬头朝陆熵看去,陆熵也察觉出他有话想说,漆黑的双目静静注视着他。   迟雪洱抿抿唇:“如果需要做到这种配合的话,那我有件事想提前问下。”   陆熵:“说吧。”   迟雪洱轻呼口气:“刚见面那晚你跟我说过,你很忙,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就好,轻易不要去麻烦你,所以开学的事我才没有跟你说,那以后还遇到类似的事我都可以跟你讲吗,你会不会嫌麻烦。”   陆熵听完顿了下:“我说过这种话?”   迟雪洱小鸡啄米点头。   陆熵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都可以说。”小半晌后,陆熵才沉声开口,语调轻缓而郑重:“我不会嫌麻烦。”   得到了他的亲口承诺,迟雪洱内心雀跃,脸颊旁那两粒小梨涡又跑出来,蜜似的说了句:“我知道了陆先生,谢谢。”   长得漂亮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加灼眼。   陆熵想,鲜花绽放的美丽,也不会比得过这一刻他看到的笑容。   聊完天,彼此的心情显然都放松不少,迟雪洱看着被陆熵推到旁边的白瓷碗,里面的糖水晶莹诱人,看得他又有点饿了。   陆熵注意到他直勾勾的目光,觉得有点像对着骨头两眼闪星星的小狗。   长指在碗壁上敲了下:“想吃这个?”   迟雪洱诚实点头,小脸上有几分赧色:“我晚饭没怎么吃,现在有点饿了。”   “厨房里还有剩下的吗?”陆熵问。   “没有了,宋叔说他让人准备的不多,这是最后一份。”   那不就是说他如果想吃,也只能吃眼前这份了,陆熵微默了几秒,抬眸问:“这碗我刚才尝了一口,介意吗?”   迟雪洱这会其实已经很馋了,屈于吃货的本能摇头:“不介意。”   说罢又突然意识到,陆熵这样尊贵身份的讲究人,特意问这么一句,真正想要知道的应该不是他介不介意,而是想借此委婉表达他不想自己吃过的东西再给别人吃?   迟雪洱有些摸不准这个猜想对不对,但又的确很馋那碗糖水,手指又无意识在桌角上轻抠,小声说:“陆先生你如果介意的话,那我就不吃了。”   陆熵挑眉:“你都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会介意。”   又伸手指向旁边小一些的书桌:“别出去了,就先在那边吃吧,喜欢看书吗?这里有很多书,跟美术类相关的也有,你有兴趣都可以拿来看。”   “……喜欢的。”迟雪洱缓缓点头,有些惊讶于陆熵今晚的和善易近,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端着糖水小心走到隔壁的书桌。   书房空间宽阔,光线也很明亮,迟雪洱坐在书桌后,开始细细品尝美味的糖水。   可能是怕打扰到陆熵的工作,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斯文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即使如此,本该专注于文件的陆熵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侧头去看。   这样看迟雪洱似乎比刚来那几天胖了些,脸颊上有了点肉,就是人依然很苍白,昳丽的眉眼间总是带着病气。   喝了几口糖水,浅色的唇瓣浸水后更显湿润,让人无端联想到别墅院墙上爬满的蔷薇。   出神间,陆熵看到迟雪洱又用白瓷勺舀了一勺糖水放到嘴里,柔软的粉色唇瓣将汤匙彻底包裹。   不禁想如果刚才自己误喝的那一口不是直接用碗,而是也用了这个汤匙的话……   陆熵因为这个想象而心神微震,喉咙处像被灼烧过一般燥.热,抬手略显粗暴地将衬衣扣子解开一颗。   另一边迟雪洱已经把糖水喝到一滴不剩了,果然还是甜食最能让人满足,吃完不仅饱腹,心情也很愉悦,取出纸巾擦了擦嘴巴,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熵。   他好像正在专注于工作,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现在的陆熵即使是同为男性的他来看,也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   虽然脱去了西装外套,可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严和侵略性仍在,合体的衬衫包裹着紧致有力的身形,依稀能看到衣料下蛰伏的肌肉轮廓。   套用网络上的话来说,活脱脱就是荷尔蒙爆棚的成熟男性。   “吃完了?”陆熵没抬头,翻开一张文件问他。   迟雪洱立刻回神,无意识舔了舔唇角:“吃完了。”   陆熵“嗯”一声,没再说话,意思应该是接下来要干什么,由他自己安排。   迟雪洱其实也没什么事干,出去也是无聊玩手机或发呆,相反他挺喜欢陆熵这个书房的环境,宽阔安静,有种能让人沉下心来的静谧感。   “我可以在这里看会书吗?”迟雪洱轻声问。   “可以。”陆熵翻阅面前的文件,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一支黑色钢笔:“随意。”   迟雪洱说了句“谢谢”,便走到书架前去挑他想看的书。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便在书房里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气氛一片安宁,屋内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陆熵沉浸到工作里时便会很难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而迟雪洱又是那种只要安静下来,就乖巧老实到几乎不会让人察觉到他存在的小猫性子。   以至于陆熵处理完工作,抬头活动僵硬的脖颈时,才蓦然想起书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件事。   迟雪洱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脸颊下垫着词典那么厚的一本硬壳书。   陆熵起身走过去,迟雪洱半边脸对着他,乌黑的发梢凌乱散在额前,挂在卷翘的睫毛上,被灯光照得泛着一点浅金色,看起来就很软。   他的手伸出去,慢慢落下,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抹金色时却又戛然而止。   静默中,陆熵的眉心再次蹙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无意识生出想要触碰这个少年的念头。   这种念头总是起得突如其来,完全不受他控制。   而陆熵又特别不喜欢这种失控感,他向来是强势的,不论是商场的经营之道,还是对人性的把握,他都是运筹帷幄,步步紧逼的那方。   但现在这个叫迟雪洱的小少爷却似乎总是在打断他的节奏。   这是在他以前的人生中从没有过的体验,无法用语言简单剖析讲明,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陆熵一阵内心风暴,趴在书上的迟雪洱却依然睡得香甜,嘴角甚至隐隐有一点晶亮的水痕。   陆熵:“……”   他眸光略显复杂,挣扎后还是决定先把人叫醒。   手还没往迟雪洱肩膀上移,睡得迷糊的小孩突然往他手上一蹭,不偏不倚,半边脸正好埋进陆熵宽大的掌心里,嘴唇擦到他的虎口处,还咕咕哝哝说着什么。   陆熵微眯起了眼睛。   手心里过于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一时忘记思考,虎口不时被湿润的唇瓣擦碰到,气息温热,微微的酥麻。   短短几秒钟,陆熵似乎就已经把刚才那些内心风暴全都抛到了脑后,俯身抱起迟雪洱,动作很轻,生怕把他惊醒。   这是第二次抱人,但他显然适应的很快。   当然也不排除有迟雪洱身体很软很好抱的缘故。   陆熵抱着人稳稳往书房外走,走动间依稀又嗅到迟雪洱身上淡淡的甜香味。   他想到这小少爷刚才吃糖水的模样,那么喜欢甜食,也怪不得身上都被渍出了甜味。 第12章 12   翌日,迟雪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记忆中这还是他来到陆熵的别墅中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前面几天因为不适应这里的新环境,再加上他还有点认床的毛病,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休养不足,所以才导致在家里得的风寒感冒一直绵延,迟迟好不利索。   这两天又因为过敏的事临时搬到了陆熵的卧室,他更是神经紧张半夜惊醒好几次。   但今日却不一样,他是睡到自然醒的,被子很柔软,暖暖和和,整个人像躺在巨大蓬松的棉花团里,舒服到不想睁开眼睛。   尤其是真的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他还是睡在陆熵卧室里时,不禁震惊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残留的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从床上弹起来,望着周围空旷安静的房间,人还有点迷糊发怔。   他竟然在陆熵的卧室还有床上睡得这么沉?难不成昨天陆熵没有跟他一起睡?   他往床的另一侧瞥了一眼,旁边的枕头和床被虽然看似很整齐,却也不难看出还是有点睡过的痕迹。   迟雪洱脑子有点懵,所以昨天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他带着这个疑问去洗漱,然后下楼。   大厅里宋叔正抱着一大束花准备插瓶,一眼看到他,忙放下手里的花束,笑眯眯跟他打招呼:“小迟起来了,早啊。”   窗外的日头都已经老高了,迟雪洱脸有点热:“不早了,宋叔。”   宋叔和蔼笑笑,并不怎么在意他的羞赧,继续整理起台上的花朵。   迟雪洱踩着拖鞋走过去,看到台上那一大束漂亮的玫瑰花:“又是朱丽叶?”   “对啊。”宋叔点点头,熟练地往瓶里插花:“少爷说小迟你喜欢看这个,吩咐说这几天都插朱丽叶。”   “嗯?”迟雪洱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喜欢朱丽叶的不是陆熵吗,怎么变成他喜欢朱丽叶了。   不过不管谁喜欢,都不得不承认这种玫瑰花是真的好看,这么美丽的花朵有谁会不喜欢呢。   宋叔已经插好了这边的两只花瓶,里面每一支玫瑰都绽放得饱满娇艳,有的花瓣上还滚着新鲜晶莹的露珠,迟雪洱忍不住伸手碰碰,小声感叹:“真漂亮啊。”   他坐在高脚凳上的模样实在乖巧,宋叔想摸摸他的脑袋,想到自己手上还戴着工作手套,就作罢了。   笑着说:“睡这么久才起来,该饿了吧,我一早让人炖了八宝甜粥,先喝点垫下,马上就吃午饭。”   听到有甜甜的八宝粥可以喝,迟雪洱眼睛立马亮了,舔了舔嘴唇,用力点头:“我要喝,谢谢宋叔。”   顿了会,看着宋叔清理台上的枝叶残余,迟雪洱还是没忍住问道:“宋叔,我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在书房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是今天上午了,你知道,我后来是怎么从书房出来的吗?”   宋叔把台面清理干净,听到这里又笑起来,表情还有些意味深长:“昨天啊,是少爷抱你出来的。”   果然,迟雪洱张张嘴巴,虽然跟他猜想的差不多,但听到宋叔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诧异:“可是,陆先生不是说他不喜欢抱人……”   宋叔笑笑:“以前是这样,少爷有点洁癖,虽然不太严重,但日常是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的。”   迟雪洱眨眨眼:“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小迟你不一样啊。”宋叔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以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要做,更何况是抱一抱呢,看得出来少爷很疼你呢。”   “哦……”迟雪洱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垂下,小脸慢慢变成浅粉色,两只耳朵尖也红红热热的。   他不是因为陆熵抱他而觉得害羞,只是纯粹因为脸皮薄,不太习惯宋叔这么直白的话语和态度。   但抛开这些不说,他也看得出宋叔其实一直想让他知道陆熵对他好这件事,想要借此让他们感情升温。   迟雪洱不傻,也不是没心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当然能感觉得到陆熵并不全然像他一开始想象得那么冷心绝情,霸道独裁。   又或者即使他是,但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在迟雪洱面前表现过这样的一面。   迟雪洱见过最多的是他的绅士体贴,或是某个不经意动作间流露出的温柔。   如果迟雪洱不是穿书过来的,换成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估计都很难会在陆熵这样的男人面前一直保持自我,心动和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可他终究知道故事发展的轨迹,知道他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是无关轻重的配角,所以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轻易交付真心。   他很清醒,并且无时无刻都在保持这份清醒。   *   午休时间,林修将订的午餐食盒轻轻放在总裁办公桌上,便退到外面特助办公室打算小憩。   陆熵进来时经过他的工位,看他一直低着头对着手机打字,难得看他在公司姿态这么放松,觉得有趣,路过时便随口问了句。   “跟谁聊天呢。”   林修似乎也一直在等他进来,闻言立刻起身,跟着他走进到里面的总裁办公室:“陆总,是迟少爷。”   陆熵扯领带的手顿顿,回头瞥着他:“他跟你聊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修莫名觉得老板这个眼神寒气很重,他连忙颔首:“刚才宋叔找您没找到,所以才让迟少爷联系到我这里。”   陆熵没说话,走到办公桌前,在文件下翻到他的手机,的确有宋叔的两个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又盖回桌上,淡声问:“什么事?”   林修走上前:“好像是迟少爷想出去逛逛,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所以来问问您的意思。”   陆熵闻言挑眉看他:“他找你只是为了问这个?”   “是。”林修点头。   陆熵弯弯唇,后背靠进座椅,嗓音也不似刚才那般低冷,甚至尾音还有些许上扬:“告诉他我今天回去再聊这件事。”   “好的。”林修继续点头,没忍住悄悄朝陆熵看了眼。   “林修。”陆熵又突然叫他:“提前安排下工作,今天不加班。”   这下林修不仅是想研究陆熵的微表情了,甚至想去确认今天外面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出来的。   不然他们出了名的工作机器老板怎么可能连续两天不加班?   因为林特助工作行程安排“得当”,今日他们比昨天还要更早一个小时回到别墅。   黑色雕花大门打开,浅灰色的宾利缓缓驶进庭院,陆熵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方形礼盒。   快走到正厅时,走在旁边的林修脚突然崴了下,陆熵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林修摇摇头,端正好仪态,抬手在右眼皮上摸摸,面色凝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熵不置可否,沉声说了句:“注意脚下。”   只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林修的预感竟然如此灵验,他们刚到大厅时,便一眼看到了那个所谓的“不祥”。   落地窗下的沙发组上,有两个身影亲密地靠在一起,看起来似乎交谈甚欢,背影瘦削肩宽的青年一只胳膊还搭在比他纤细许多的少年身上。   不论是从肢体形态还是声音腔调都不难看出这个人的身份,林修手指抵住额头,怪不得进门前就觉得心慌,原来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大少爷。   他偏头朝旁边看一眼,却被陆熵毫无温度的霜寒面色,还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甩出冷刃杀人的眼神吓一跳,他立刻抿住嘴,默默退到旁边。   “所以,你也觉得表哥那个死人脸特别有速冻效果对不对,夏天跟他在一起,简直都不用开冷气了,哈哈哈。”   走近了,顾砚那个小子的笑声就愈发让人生厌,陆熵走到沙发后,目光冷冷落在他一直搭在迟雪洱肩上的那只手臂,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狠狠捏下去。   “嗷!操,他妈的谁啊……!”   顾砚疼得差点爆粗,甩着胳膊回头看到是谁时,又硬生生把后面的脏话给咽了回去,憋红了脸求饶:“哥,哥哥哥,疼,疼疼疼疼!”   陆熵懒得看他没出息的样子,甩开手,冷眼瞥着他:“滚一边去。”   顾砚捧着手腕挪到另一张沙发上,虽然疼,还得继续赔笑脸:“表哥你下手也忒重了,真是我亲表哥。”   陆熵没搭理他,目光瞥到坐在旁边的迟雪洱。   小少爷也仰起脸,冲他笑了下,眉眼弯起来,露出颊边的梨涡,软乎乎的。   “你回来了。”   陆熵盯着他看了一会,面色稍霁,刚才看到顾砚的薄怒也因为这个笑容彻底蒸发了,走到前面在他身边坐下。   迟雪洱往旁边挪挪给他腾位置,双手按着身下的沙发,小声说:“你今天下班好早。”   陆熵“嗯”一声,手指将他额前有些遮眼的黑色碎发撩开:“工作不忙。”   对面的顾砚看到这两个旁若无人的气氛,尤其是陆熵那张万年寒冰死人脸上竟然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温情时,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简直比刚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迟雪洱的脸时还要震惊百倍。   来的路上他还在好奇舅妈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联姻对象,才会让陆熵这个情根未开的硬石头答应结婚。   见到迟雪洱后,他瞬间就悟了,并且迅速从疑惑和乐子人的心态转变为红眼和嫉妒。   凭什么啊,凭什么这块完全不知情为何物的硬石头可以有这么漂亮的老婆,这难道就是老天爷对他男德典范守身如玉三十年的奖励吗!   顾砚简直嫉妒到阴暗爬行。   陆熵跟迟雪洱简单说了几句话,这才舍得把视线施舍一些到顾砚身上。   “说吧。”陆熵翘起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微抬起下颌:“突然过来干什么。”   顾砚不敢在他的气势下造次,拎出一个纸袋放到前面的茶几上:“我是来给表哥你送东西的,上次你托我定的,刚空运到我就给你送过来了,够意思吧。”   陆熵瞥一眼那个纸袋,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冷声道:“不止是送东西这么简单吧。”   “要么说你是我亲表哥呢,够了解我。”顾砚打个响指,又恢复平日里那股花花公子的雅痞劲,理了理衣领,桃花眼笑吟吟的,视线再次落在迟雪洱身上。   “我这不是实在对你的结婚对象好奇吗,寻思着能不能碰个运气见一面,没想到一来就给我见个正着,我跟嫂子聊得还很投机呢。”   说罢还冲迟雪洱眨了个媚眼。   迟雪洱也礼貌回个笑容。   真好看啊,顾砚再次被这张脸蛋的精致程度征服,笑起来五官更是昳丽逼人,可因为他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好,肤色也是没有血色的苍白,整个人都带着点孱弱的病气,才让这种极致的美少了许多攻击性。   他的目光在迟雪洱身上逗留得太久,陆熵皱眉,脚上做工精良的手工皮鞋在茶几上磕了下,看着他的黑眸像淬了冰,寒光湛湛:“人看了,东西也送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顾砚回神耸肩:“表哥,我千里迢迢来一趟,你怎么着也该留我吃顿饭吧,再说了,我还没跟嫂子聊过瘾呢,是不是啊,嫂子。”   见话题又扯到他身上,迟雪洱刚要回答,陆熵却先一步打断:“想吃饭我下次单独请你,今天先回去。”   这就是实打实的逐客令了,知道他这独裁表哥说一不二,顾砚也不再不识趣地纠缠,站起身,双手懒洋洋插进兜里。   他又冲迟雪洱抬抬下巴:“我走了,嫂子,微信联系哦。”   迟雪洱乖巧点头,抬起手跟他挥挥:“好的,再见砚哥。”   直到顾砚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正门后,迟雪洱才收回眼,抬头就撞进陆熵黑幽幽深不见底的双眸中。   他愣了下,不知道陆熵为什么这个表情,大大的眼睛里都是迷茫:“陆先生?”   陆熵的声音仿佛渗了冰:“你刚才叫他什么?”   顿了会,又问:“你还加他微信了?” 第13章 13   问出这两个问题后,陆熵周身的气息也同时冷得更加明显了。   迟雪洱觉得靠近他的那一侧身体有点凉,揉揉手臂,慢吞吞答道:“我叫他砚哥,刚才我们聊天时,他说我比他年纪小,这样叫他比较亲切。”   “他让你叫你就叫。”   迟雪洱刚想点头,看到陆熵黑下来的脸色,又不敢动了,只是张张嘴唇,轻轻“嗯”了声。   怯生生的模样看得陆熵无奈,语气略微缓和:“他叫你嫂子,你叫他哥,这是什么辈分?”   迟雪洱压根没想到这一茬,眨眨眼睛:“对哦。”   怎么傻乎乎的,陆熵叹口气,正色道:“这小子没个正经,以后少搭理他。”   “好。”迟雪洱听话地点头,跟不熟的顾砚比起来,他自然听陆熵的,又问:“那如果下次再见到他,我应该怎么称呼呢?叫他顾先生吗?”   “叫顾砚就行。”陆熵声音里满是不在意。   看得出他对这个话题的不耐烦,迟雪洱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再多话。   陆熵看着他:“你们刚见第一面,就加微信了?”   本来以为跟顾砚有关的话题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要继续,迟雪洱抬头,诚实回答:“砚……顾砚说,以后都是亲戚,有微信方便联系,我们就互相加了。”   陆熵闻言没有接话,垂着长睫,脸上的表情让迟雪洱有些看不懂。   过了一会,他才沉声问:“谁让你加微信你都愿意加吗?”   “当然不是。”迟雪洱摇头:“我微信列表好友很少的,因为顾砚是陆先生你的亲戚,所以我才加的。”   陆熵:“因为我愿意加顾砚的微信,但却没有想过加我本人的。”   “啊?”迟雪洱没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陆熵低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至今都还没有对方的微信。”   迟雪洱愣了下,好一会才缓缓点头:“……好像是。”   是啊,陆熵不说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了日常生活中沟通方便,前后加了宋叔,林修,园丁大叔他们的微信。   还有今天的顾砚,却独独没有陆熵本人的。   就像陆熵所说,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会出现在迟雪洱的生活中,中心人物本该是陆熵,可现在看来反倒是他这个中心人物成了迟雪洱生活的边缘。   边缘到连彼此的微信都没有,他们甚至马上就要结婚了。   乍一听似乎是有点荒唐,更荒唐的是,如果不是陆熵提起,估计迟雪洱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到这件事,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只是把陆熵看做协议对象,他们只需要维持表面的和谐就好,不需要有太多的深入交流。   看他迟迟不说话,还有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陆熵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知为何,想到这小少爷一直这么清醒地与他切割,始终将他们的关系建立在协议的基础上,陆熵心中就不可抑制地涌出一阵烦躁。   明明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相反最一开始陆熵自己甚至也是同样的观念。   “迟雪洱。”陆熵冷冷道:“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即使是协议,但该有的表面关系也是要做足的,你觉得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你要找我还需要通过我的管家和助理,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你觉得会造成什么影响。”   迟雪洱根本没想那么多,听陆熵这么一说,才发现这好像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他之前考虑得是有点不周全了。   他刚想道歉,话到嘴边又突然意识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也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偷偷朝陆熵瞄了一眼,小声说:“可是陆先生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要微信和其他联系方式啊。”   迟雪洱说完就飞快低下头,白细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身下的沙发布。   本来以为这样顶撞陆熵可能会让他不悦,他都做好迎接陆熵怒火的准备了,可屏息等待了一会,却始终没等到旁边的人有什么大动静,空气反而安静得异常。   “你说的对。”   一片静寂之后,耳侧才响起陆熵的声音,有点沉,低缓有力,撩拨得他的耳膜微微酥痒。   却并没有听出想象中的气恼。   “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陆熵继续说,语气甚至有几分轻柔:“所以……”   迟雪洱还在懵然中,眼前突然出现一部手机,屏幕上是熟悉的微信二维码。   “我现在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迟雪洱又傻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手忙脚乱找到自己的手机:“当然,当然可以。”   “嘀”的一声,他们两个终于在认识,并且住在一起快半个月后,拥有了彼此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看着列表里新出现的陌生头像,迟雪洱脑子已经慢慢转过了弯,折腾半天,就为了加个微信,他跟陆熵的相处模式和顺序是不是都太过奇妙了一点。   他把手机收起来,悄悄朝旁边瞥一眼,陆熵还在垂头刷着手机,他的手指很长,腕骨骨节分明,衬衣卷到小臂处,麦色的肌肉随着动作有力起伏。   虽然侧脸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情绪比刚才温和许多,应该也是对现在这个发展比较满意。   危机算是解除了,迟雪洱神经放松下来,才有心思去关注别的,很快他就察觉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肚子饿了。   迟雪洱把手放在小腹上,那里瘪瘪的,他下午被话痨的顾砚抓着聊了很久的天,都没顾得吃宋叔给他准备的下午茶,这会肚子正在咕咕叫,而且现在也已经到了他平时用晚餐的时间。   陆熵收起手机,注意到他手在肚子上轻揉的动作,小脸上的五官皱巴着,嘴唇也是白的。   心中顿时一紧:“肚子不舒服?”   这小少爷在来到别墅的这段时间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前几天还刚因为过敏来了趟医院半夜游,现在在陆熵眼里他就是只纸糊的灯美人,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对他来说可能都会是引起重大病情的蝴蝶效应,让人不得不提着精神慎重对待。   迟雪洱没想到他会这么关注自己,抿住唇,有一点不好意思:“不是,我只是有点饿了。”   陆熵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撇开视线,手指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将旁边的方形纸盒拿过来,推到迟雪洱面前。   “先把这块蛋糕吃了垫一垫,宋叔已经去备餐了。”   迟雪洱看着这个精致的小盒子,刚才陆熵提着它进来时自己就看到了,没想到竟然是给他买的。   他有些受宠若惊,小心将纸盒拆开,是一块新鲜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两颗红彤彤的草莓,硕大饱满,水灵灵的,看着就很好吃。   看他一直盯着小蛋糕,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陆熵沉声问:“不喜欢吃蛋糕?”   迟雪洱摇头,将蛋糕捧在手心:“只是好奇陆先生为什么会给我买蛋糕。”   还以为他想说什么,陆熵唇角翘起弧度,黑眸里似乎有一点温柔:“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   因为他喜欢,所以就给他买了。   很简单的道理,可迟雪洱听了,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触动,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他心里的湖水,荡开圈圈涟漪。   他真的越来越觉得陆熵其实是个很有人情味的霸总了。   带着感动挖了一勺奶油放进嘴巴里,口感浓郁丝滑,香甜却不腻人,迟雪洱满足眯起眼睛,又挖下一颗大草莓吞下,腮帮子鼓起一块,脸颊肉又白又软,像个小包子。   “陆咸亨……”他边吃边含糊地说话,似乎是想对陆熵表示感谢,乌黑的瞳仁水水亮亮的:“蛋糕很吼吃,你真四个好人。”   前半段陆熵还盯着他白嫩嫩的脸腮觉得会不会太过可爱了一点,听到最后一句时人立刻就僵住了,忍了忍,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好吃就行。”陆熵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好人就不必了。”   迟雪洱继续吃着他的小蛋糕,闻言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忽闪忽闪的,眼神有一点迷茫。   陆熵看着他,手指抹掉他鼻尖蹭到的一点奶油,声音中夹着不明显的叹息:“算了,继续吃吧。”   晚餐后,陆熵照例去书房处理工作。   十点左右才结束回到楼上。   带着倦意推开卧室的门,一眼便看到站在浴室门口的迟雪洱。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出淡淡的粉色,身上穿得是珍珠白的睡衣,丝绸的微光质地,很轻滑也很贴身,薄薄的印出身形曲线,柔软纤细。   迟雪洱没想到他会在这时进来,虽然知道自己穿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小声说:“你工作结束啦。”   陆熵的视线从进卧室后就没有动过,像黏在了迟雪洱身上一样,听到他说话才缓缓抬眼。   “结束了。”陆熵回答他,他的声音还是很稳,却不难听出比平时多了一些沙哑。   抬手将身后的门关上,走过来时手指拉开衬衫的领带。   看着他走过来的这一幕,迟雪洱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快,脸颊粉粉热热的,丢下一句“我去吹头发”,便匆匆跑开。   等他吹完回来,看到陆熵已经在床边坐下,他还没有换衣服,衬衣下的肩膀宽阔厚实,背后一层紧实的肌肉轮廓,力量勃发。   看得迟雪洱有些发愣,冷不丁听到陆熵叫他:“过来。”   迟雪洱犹豫了两秒,还是听话走过去。   “坐下。”陆熵的大手在身旁的空位拍拍。   迟雪洱点点头,坐下来时身上带着股清幽的甜香,说不出的好闻。   陆熵捏着东西的手指顿顿,喉结微滚了下。   “你……”   “陆先生……”   两人同时开口,又偏头看向对方,陆熵摊开手心,姿态绅士:“你先说。”   迟雪洱两手抓着身下柔软的被子,声音很轻:“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我原来的房间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整理好,只是撤掉那些墙纸的话,应该不会很费时间吧。”   陆熵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件事,黑眸中的暖意逐渐稀薄:“你这两天住的很不开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迟雪洱已经对陆熵情绪的变化有了相当敏锐的感知,就比如现在,他明显听出陆熵语气里的冷淡,神经立刻警觉,脑袋也摇成拨浪鼓。   “没有,不是。”迟雪洱语调都变得急促了些:“我就只是随便问问。”   陆熵瞥了他一眼,长睫低敛:“这件事之后再说。”   “哦。”迟雪洱眨眨眼,不无失落地闭上嘴巴。   陆熵果然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把刚才一直握在手中的丝绒礼盒拿起来,墨绿色的正方体,看起来就很精致华贵。   迟雪洱看了你下便撇开眼,兴致缺缺地晃着两条小腿,拖鞋鞋尖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蹭啊蹭。   “这是下午顾砚送过来的东西吧,陆先生,这里面是什么?”   陆熵没说话,一手将礼盒打开,又伸出另一只手,垂眸看着迟雪洱:“手放上来。”   迟雪洱歪一下头,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把手搭上去。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的瞬间,迟雪洱似乎在陆熵眼睛里捕捉到一抹格外温柔的笑意,太浅太淡了,像阳光下消融无痕的冰雪,让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前出现了错觉。   就是这一秒的恍神,迟雪洱突然感到自己无名指间一凉,低下头,看到上面已经被套上了一枚戒指。   “尺寸刚好。”陆熵低声说,语气似乎很满意,同时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是跟他相同款式的戒指。   看着这幅画面,迟雪洱的心脏无法自控地微微揪紧了一瞬。   “结婚戒指。”陆熵握着他的手,在他葱白细长的指间摩挲,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明天去领证。” 第14章 14   迟雪洱失眠了一整夜。   被陆熵套上戒指后,直到后半夜他都没怎么缓过神来。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也知道原书中的“迟雪洱”的确跟陆熵领了证,他也一直默认这些事终究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竟然会如此紧张,以至于到整夜都睡不着的程度。   第二天醒来时,因为睡眠不足脑子也愈发混沌,眼睑下有很明显的一小片乌青。   “醒了就起来换衣服吧。”   熟悉的低沉声线在耳侧响起,迟雪洱激灵一下,偏过头。   陆熵从卧室自带的衣帽间出来,已经换好了衬衣西装,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面容冷峻,气势实在强悍逼人。   迟雪洱注意到他今天这身西装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款式没有那么古板商务,可能是什么高定款式,估计是特意为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准备的。   看得迟雪洱忍不住轻轻咽了下口水,双手捏紧身前的绒被。   陆熵垂头戴好腕表,看床上的人还愣着没什么反应,轻挑眉梢:“要我帮你穿吗?”   迟雪洱立刻回神,小脑袋用力摇晃,掀开被子一骨碌跑下床。   他在衣帽间里磨蹭了好一会,推门出来时还有些别扭地拉了拉身上白衬衫的下摆。   去领证肯定是要穿白衬衫的,刚才进衣帽间第一眼看到这件衬衣时就知道是为他准备的,他从来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衬衣,乍一上身真的有点不自在。   陆熵从他出来后视线就一直盯在他身上,目光幽幽如沉潭,久久都没有移开。   迟雪洱真的很适合穿白色,纯净得像是一捧新雪。   他身形清瘦,体态也好,这种比较硬阔的衣料版型将他勾勒得愈发挺秀,下摆贴身收拢,束进黑色长裤,腰间漂亮的细窄线条几乎不堪一握。   见他一直不说话,空旷的卧室显得愈发安静沉寂,迟雪洱不安地伸展开手臂:“我不怎么穿这么正式的衣服,是不是有点怪。”   陆熵没有说话,只是抬腿走过来,伸手理一下他的衣领:“挺好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领证是要这样穿,忍耐一下。”   这算是在安抚他吗,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柔情的语气,但对陆熵来说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体贴。   迟雪洱不自觉松一口气,仰起脸对他笑笑:“我会好好忍耐的。”   看着他笑得弯起来的一双眼睛,目光柔软,澄澈如春天的泉水。   陆熵抬手在他软软的刘海上碰了下。   洗漱好下楼时,宋叔他们都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和愉悦,不仅是人,大厅似乎也着重装点了一番,肉眼可见得多了许多鲜花,看起来焕然一新,估计也是知道他们老板今天要做的是一件大事。   看着并肩下来的两人,所有人的双眼都惊艳地放大。   实在是太般配了,陆熵一如既往的高大俊美,气场金尊玉贵,难得的是迟雪洱竟也没有被压下半分,芝兰玉树的皎皎少年,漂亮昳丽的五官无论何时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这么隆重的气氛让迟雪洱本就紧张的心情更加沉重,走下来后,对着他们僵硬扯了下嘴角。   一顿早餐吃得心不在焉,连他平时最喜欢的粥和蛋饼也没吃上几口。   要出发时,宋叔双手捧着一个东西上前,陆熵随手拿过来,是一条颜色低调款式简洁的领带,可他衬衫领口早就束好了一条。   迟雪洱疑惑间,看到陆熵径直向他走来,手上挂着那条领带。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呆呆立着,等陆熵走到他面前,身上厚重的荷尔蒙气息顿时袭进他的胸腔。   迟雪洱脑子有点懵,下意识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陆熵没有给他,垂眸问:“打过领带吗?”   迟雪洱张张嘴唇,诚实道:“打过红领巾,应该,都差不多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宋叔没忍住低笑了声。   迟雪洱抠着手指,耳朵尖微微发烫。   跟陆熵的成熟和男人味比起来,他真的很小孩子气。   “抬头。”   陆熵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声音也并无波澜,手上的领带抵到迟雪洱颈间,指关节不轻不重地蹭到他脖子上细嫩的皮肤。   迟雪洱僵硬地抬着下颌,被碰触到的地方抑制不住地泛起阵阵酥麻感。   陆熵动作很快,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迟雪洱都没怎么看清他的手势,他就已经在自己颈间打好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了。”   陆熵沉声开口,最后将结扣上拉,推至迟雪洱白皙凸起的喉结处,轻轻束紧。   这个动作轻缓而具有仪式感,像是把漂亮的少年当做最珍贵的礼物打包珍藏。   陆熵最后又抚平他肩膀不起眼的褶皱,薄唇勾起一抹近乎于无的微弱笑意。   “可以出发了。”   林修已经在外面备车等待许久。   车子到达民政局时才不到九点,因为不是什么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时间又还算早,民政局的大厅可以说是人可罗雀。   这样清静的环境让迟雪洱由衷缓一口气。   即使如此,在他们踏进大厅时,仍然不可避免地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目和惊叹。   尤其是陆熵,他经常在金融杂志上镜,青年才俊,商业巨鳄,认识他的人并不少,至少现场就有一眼把他认出来的。   再加上最近他联姻的事传得纷纷扬扬,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公子或小姐能得陆氏总裁的青眼。   但当他们看到迟雪洱的真容时,这个问题似乎完全不需要说明就能迎刃而解。   且不说家世到底匹不匹配,单从样貌上来说,陆熵就不可能是将就的那一方。   即使在场的人已经非常克制地没有大肆讨论,却还是不免有些窃窃私语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迟雪洱本来就不安,这会就更是觉得紧张,长呼一口气,小脸白到几乎快要透明。   陆熵跟林修简单交代些事情,低头就看到迟雪洱不太好的脸色。   他微皱一下眉,轻声问:“晕车吗?”   虽然迟雪洱被接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但今天却是他们第一次共同乘车外出,刚才在车上这小少爷就异常的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这会脸色又这么差,所以陆熵才会认为他可能是晕车。   毕竟以这少爷纸糊的小身板,什么毛病出现在他身上,陆熵都不会觉得惊讶。   迟雪洱闻言抬起头,瞳孔有些虚弱的晃动:“没有,我不晕车。”   嘴唇白得都快没有血色了,陆熵脸色变沉:“把手伸出来。”   “?”迟雪洱迷茫地眨眨眼,把手递过去。   陆熵握住他的手指,却被上面冰冷的温度惊到,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但气温适宜,应该是人体器官感知最舒适的季节,即使体质再虚寒怕凉的人也不至于冷到这种程度。   “手怎么这么冰。”陆熵嗓子都压低了许多,手继续往下,慢慢将迟雪洱整只冰凉的小手都包进掌心里。   迟雪洱本来是没有自觉的,被陆熵握住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体温似乎低得不太正常。   而陆熵的手又太烫了,冰冷与火热交融,烫得迟雪洱心尖都不由颤了一下。   “我没事。”迟雪洱摇摇头,被这份热度紧密包裹,身体内的血液好像也被熨帖出了暖意,丝丝缕缕涌到指尖处,微微有些发麻。   “我本来就有些体寒,情绪紧张时这种状况就会更加严重,等这阵过去就好了。”   迟雪洱说完还冲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脸,想让他安心。   “情绪紧张?”陆熵没被这小家伙的美色迷惑,并且捕捉到关键信息,皱眉看着他:“你现在很紧张不安?”   他的视线实在过于紧逼有压迫感,迟雪洱不敢再跟他对视,心虚地撇开脸。   陆熵对着他苍白柔软的侧脸看了会,眸光愈发冷沉,握紧他的手:“跟我来。”   迟雪洱被带到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陆熵又亲自去旁边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   迟雪洱双手捧着杯子,呆呆望着他,刚想说话就被陆熵冷冷看回来:“先喝水。”   他只好闭上嘴,低头看着纸杯里的热水,慢吞吞喝起来,白白的热气氤氲漂浮,濡湿他浓密的睫毛。   陆熵坐在旁边,看他听话地抱着纸杯,一口一口喝得很乖,冷峻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   喝了大半杯,迟雪洱停下来,可能是热水真的有舒缓镇静的作用,他苍白的面孔慢慢有了一点绯色,唇瓣浸水后变得湿润,唇珠柔软,恢复了平日的樱粉色。   陆熵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一会:“好点了吗?”   迟雪洱这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手指捏紧纸杯,不太好意思地点头:“好多了。”   陆熵垂眼看着他:“是因为害怕领证才紧张的?”   这个男人好像总是能这么一针见血,迟雪洱在心里叹气,耷拉着脑袋。   他其实有点怕陆熵会生气,毕竟是协议结婚,白纸黑字你情我愿的事,都到领证的这一步了,他却突然在这时候矫情。   以陆熵这说一不二的霸总脾气,肯定会对他有意见的。   “如果还没想好,我们今天就先回去,等你彻底做好决定了再来。”   迟雪洱正无意识紧张抠着手指,突然听到陆熵这些话,惊讶抬起头。   陆熵垂眸看着他,轮廓深邃英俊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迟雪洱却莫名在这张冷漠的面具背后读到了一丝温柔。   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也被什么刺了一下,却完全不疼,密密麻麻的酸涩过后,留下来的只有心底深处的那份安定与平静。   好像从他们认识的那天开始,这个男人似乎总是在用各种行为和语言打破他对原书中“陆熵”的糟糕印象。   短暂的静寂之后,迟雪洱把手中的纸杯放到旁边,双手搭在膝上,神色认真且严肃地望着他:“今天就可以,我们领证吧。”   陆熵并没有立刻回应他,漆黑的双眸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轮廓,又过了须臾,才又重新牵住他,将他小小软软的手掌握在手心:“好。” 第15章 15   林修取号回来就看到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的画面,陆熵竟然还牵着迟雪洱的手,对,是牵手,他没有看错。   他有些震惊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迟雪洱先注意到他,抬头笑着跟他打招呼:“林特助。”   迟雪洱真的很喜欢笑,笑的时候梨涡也会露出来,眼睛也弯弯的,弧度轻柔漂亮。   让每个看到他笑容的人都能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愉悦。   林修回他点头和微笑,又看向旁边的陆熵:“陆总,已经叫到你们的号,可以去办了。”   两人起身时,迟雪洱才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刚才他紧张时心无旁骛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情绪已经缓过来,再加上还是当着林修还有大厅里其他路人的面。   迟雪洱后知后觉得害羞起来,试着把手轻轻往外抽,小声说:“我已经好了,陆先生。”   陆熵只感到他软软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里乱动,蹭得他皮肤微微酥痒,垂眸看着他:“手不凉了?”   “不凉了。”迟雪洱忙摇头,认真道:“手心都有点出汗了,不信你摸一下。”   他们现在就差没十指交握,有没有变热或是出汗陆熵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问这么一句废话,不过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把手放开罢了。   可在迟雪洱乌黑纯然,又夹杂着些许感激的清澈眼神下,陆熵好像也找不出要继续牵下去的理由。   最终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把手松开,理了理袖口,沉声说:“走吧。”   他们先去了旁边拍照的房间,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嫌在民政局拍照不好看,很多都是自带在外面的照相馆精修好的照片过来。   像他们这样朴朴素素过来拍照的已经不多见了,尤其他们俩还都是相貌气质都如此出色耀眼的人。   摄像小哥来了活,对着这样两张优越的面孔,那是一点都不敷衍,又是打光又是调景的,出片效果好得出奇。   不过他也知道,这都是被拍的人底子好的缘故,跟他的技术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即使如此摄像小哥也还是与有荣焉,把照片给他们,不住嘴地夸他们般配,祝他们百年好合。   迟雪洱接过照片,礼貌说一声谢谢,心里想的却是,百年好合是不行了,他们顶多在一起一年。   又低头看向照片里的两个人,红布背景,白色衬衫,简简单单的元素,庄重感却油然而生。   照片里的他们站得很近,却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甚至彼此的肩膀都没有真正的触碰到一起。   就如他们用一纸合约维系着的这桩虚假的婚姻。   看迟雪洱一直盯着照片出神,陆熵随口问:“想什么呢?”   迟雪洱摇摇头,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这照片把你拍得真好看。”   陆熵闻言也瞥了一眼照片,唇角微翘:“你比我好看。”   彼此在这互相捧起来了可还行,迟雪洱抿唇笑笑:“就是可惜了。”   “什么?”   迟雪洱手指在照片中陆熵的脸上抹了下,语气轻松道:“这么好看的照片有效期只有一年。”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眼睛圆圆亮亮地望着陆熵:“到时候我可以留下这张照片做纪念吗?”   虽然没有明说,可不会有人比陆熵更明白这个“一年”的含义,他完全没有想到迟雪洱竟然在想这件事。   在民政局。   在他们刚拍完结婚证要用的照片这个时刻。   虽然协议结婚由他而起,也是他从一开始就跟迟雪洱反复强调合约的存在,单从这一层面来说,迟雪洱做得其实相当好,证明他一直有把协议的事牢牢记在心里。   陆熵本该是满意的,这小少爷听话又守矩,想来到时协议一定可以顺利干净的结束。   但此刻听到这些话的他想法却并不是如此,甚至在心底深处对迟雪洱这种清醒理智的态度感到几分不悦。   这种心情很微妙,他自己一时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陆熵不愿深想,也不想对迟雪洱的提议有什么回应。   将他手中的照片拿过来,语气淡淡道:“去窗口吧。”   迟雪洱的手一下空下来,望着陆熵走开的高大背影,眼神迷茫。   怎么感觉陆总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多了,两人走到窗口处,工作人员递出表格让他们按规填写。   来到民政局后所有的事情对迟雪洱来说都是新奇陌生的体验,他这辈子可能就领这一次证了,虽然知道保质期很短,但也算是婚姻大事,需要拿出虔诚慎重的态度对待。   迟雪洱捧着表格认真研究,太过投入时就会忽略周围的环境,以至于身旁有人匆匆走过差点撞到他身上。   “小心。”好在陆熵在旁边及时握住他肩膀,将他一把揽到身边。   迟雪洱踉跄着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眨眨眼睛,吓得心口突突。   这一幕被窗口后的工作人员看到,觉得有被晃到眼,如果不是还在工作中,她真的很想拿出手机拍下来分享给朋友。   陆熵刚才那一瞬间的动作真的太有男友力了,他们俩身高和体型差又很明显,陆熵一只胳膊就能将人轻松圈住,从侧面看迟雪洱几乎完全是躺在陆熵怀里,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差点撞到他们的路人似乎真的很急,匆匆道了歉就快步离开。   人虽然走了,陆熵却没有把手放下,顺着迟雪洱的脊背滑下来,落在细窄的腰肢上,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换到靠里侧的位置,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在这里写。”   迟雪洱被安排着坐好,人还有点懵,陆熵的手虽然已经移开了,可他掌心留下来的温度却还没有消散,隔着薄薄的衬衣,把他肩膀和腰间的皮肤都焐得暖烘烘的。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如果不是在公共场所,他都想伸手在那两处皮肉上轻轻挠挠,好将陆熵印在那里的存在感快速覆盖掉。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迟雪洱咬住唇晃晃脑袋,拿起笔开始填表格。   旁边的陆熵用余光注视着他的动作,迟雪洱眼睫低垂,握着笔的手指葱白细长,一笔一划落在纸上,乖顺漂亮的模样有将任何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人轻而易举俘获的魔力。   登记,签字,盖章,红色小本本就这么到了他们手中。   迟雪洱拿着这小小的结婚证,露出第一次见世面的眼神:“我要是拍照发到朋友圈里,肯定会吓坏我那些同学们。”   陆熵在旁边说:“结婚戒指也可以一起拍进去。”   迟雪洱愣愣,偏头朝他看一眼,不太相信不苟言笑的陆总竟然会接他这种幼稚的玩笑话。   他把红本本合上,摇摇头:“还是算了,要解释那么多事情,很累的。”   陆熵不置可否。   他们从民政局出来时,时间还早,b市已经正式入秋,初秋的凉意在萧瑟的空气中蔓延,民政局门口的合欢树却仍然开得明朗张扬,树干古朴苍劲,满树皆是绚丽柔情的烟粉色。   漂亮的景色引得路人和领证出来的新人不时驻足拍照,个个都是亲密黏糊的状态。   跟他们相比,同样也刚拿到红本本的陆熵跟迟雪洱就冷静得堪比刚认识的陌生人。   迟雪洱倒是不羡慕那些情侣们亲亲热热,只是对满树的合欢花非常感兴趣,他本来就喜欢花,也很想拿手机拍下这幅画面,只是想到旁边的冰坨子陆熵,就觉得还是算了。   冰坨子陆总此刻正在接电话,简洁快速地给对面的下属安排工作,一句多余的语气词都没有。   电话挂断后就看到迟雪洱正盯着某处发呆,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合欢树下一对情侣正抱在一起亲着嘴,边亲边用自拍杆拍照。   迟雪洱似乎看得很入迷,侧眼亮晶晶的,纤长的睫毛还在很轻微的颤动着。   陆熵沉默须臾,抬手抵唇:“咳。”   迟雪洱将注意力从合欢花上拉回来,看向陆熵:“嗯?”   陆熵瞅着他雪白漂亮的脸蛋,又想到刚才那对黏糊的情侣,心尖似乎在不受控的微微发烫:“迟雪洱,我们虽然是协议结婚,但彼此都是成年人,如果你有什么需求,无论是哪方面的,都可以随时跟我提,能做到的我都会满足你。”   听着他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迟雪洱疑惑片刻,随即眼睛一亮,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上:“陆先生怎么知道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性子向来温吞安静的小少爷鲜少会有如此急迫的时候,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鲜活气又多了几分,陆熵眼神变柔,又想到刚才那对情侣亲热的画面,目光便情不自禁在他上下掀动的唇瓣盯着看。   淡淡的樱花粉色,看起来真的好软。   “都可以,你说吧。”   迟雪洱眼里的光彩愈发明亮:“快要开学了,我想去文具店亲自挑些趁手的画具,陆先生可以陪我去吗?”   陆熵:“……” 第16章 16   迟雪洱话音落下,明显感觉对面的陆熵表情变了,并且又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默默望着他。   说错话了。   这是迟雪洱看到陆熵反应后的第一想法,陆熵是什么身份,上市财团的总裁,以他如今的身价和社会地位,每分每秒都可以创造出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而他刚才却胆大到让这样一个巨鳄陪他去买什么画具,这就好比网上那个很出名的比喻,扛着大炮轰蚊子,也难怪陆熵刚才会露出那种微妙的表情。   迟雪洱有些后悔,觉得他是在自找难堪,都怪刚才领证时的气氛太好,陆熵问他有什么需求时的语气也还算温柔,才让他一时忘情,不过脑地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我只是随口说说。”   迟雪洱伸出双手用力摆着,恨不能立刻撤回刚才那些话:“陆先生你工作肯定很忙,领证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了,买画具我自己去就可以。”   陆熵一眼就看出他的慌乱和着急,似乎很怕他会因此生气一样。   可他甚至还什么都没有说。   在迟雪洱眼中他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这个联想让陆熵的心情更加复杂,脸上也平添了几分冷意。   也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让他暂时忽略了以为迟雪洱刚才是在羡慕那些情侣们亲密行为的些许尴尬。   瞥一眼小少爷小心翼翼的神色,淡淡道:“你自己怎么去。”   迟雪洱猜他应该是想问自己一会去商场的交通方式,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以坐地铁,或是直接打车也可以啊。”   陆熵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会,语气愈发冷淡:“家里有车,为什么要花钱坐别人的。”   迟雪洱先是被“家里”这两个字震了几秒,然后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陆先生,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   迟雪洱虽然已经二十岁了,在陆熵眼中却仍然像个没成年的小朋友,这样把眼睛睁大的模样显得更加稚气,清澈的眸光水水亮亮,让带着病气的昳丽五官越发生动,晃眼得惊人。   陆熵看得一时失去言语,一颗心也不自禁地柔软下来。   “可是……”迟雪洱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还在为他真情实感的担忧:“陆先生你工作应该很忙吧,今天领证也是特意空出的档期,真的有时间陪我去买东西吗。”   陆熵没回答他,而是直接问旁边的林修:“今天有紧急的工作安排吗?”   一直沉默待命的林特助抬眼看了陆熵一下,已经做好把下午两场要洽谈的重要合作案往后延期的准备,面上却完全不动声色道:“除了刚才的领证,陆总今天没有其他特殊安排。”   陆熵神色无波无澜,只是垂眸静静注视着迟雪洱,目光漆黑专注。   “是吗……”   想到平时陆熵的忙碌程度,迟雪洱其实还是对此抱有一丝犹疑,不过他也想不出陆熵在这种事上隐瞒他的理由,这也根本不像是他平时做事的风格。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时,迟雪洱又听到陆熵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落下。   “别站在这吹风了,先上车吧。”   迟雪洱回神,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再拒绝的余地,抬眸看向陆熵,客气道:“那就麻烦陆先生了。”   少年人的嗓音天然的温润轻软,站在大片阳光下,雪色的白将他清瘦的身形妥帖包裹,为他平添一分清冷和疏离。   陆熵望着他,眉心微蹙。   下车时,迟雪洱才发现陆熵带他来的是一座大型商业广场,叫树擎,这座商场迟雪洱之前在杂志上见到过,入驻的商户都是高奢品牌,因为消费门槛的原因,即使今天是周末,也不见周围的门店有什么客人。   他们进入商场内部后,又直接乘坐电梯去了六楼一家叫“画轩”的门店。   这里简直就是艺术生的天堂,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迟雪洱眼花缭乱,当然,开在这种商场的高级画材店,价格的高昂程度自然也不难想象。   所以迟雪洱虽然很兴奋,却也很快克制住自己,婉拒了穿着制服的美丽店员的热情招待,回头看着身后的陆熵,朝他弯眼笑了一下。   陆熵毫无防备,蓦然被这个漂亮明媚的笑容攻击到,心脏微微缩紧,轻攥了下拳头。   迟雪洱继续笑盈盈,眉眼弯出很乖巧的弧度:“陆先生,你上次是不是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如果有什么想让你帮忙做的事,都可以随时跟你说。”   陆熵低低回答:“是。”   虽然他们两个理解的“帮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迟雪洱笑容更深,白皙的颊边凹出两只小小的梨涡:“那我马上要开学了,你可以送我一套画具做我的开学礼物吗?”   听到这里陆熵瞬间便明白这小少爷在打什么算盘,这会也已经对他的笑眼有了些免疫,理智重新占领高地。   只是内心还是不免感到震惊和无奈,所以他刚才是被迟雪洱的”美人计”蛊惑了?   更离谱的是,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有自己是在施展“美人计”的认知,小脸上铺满了纯良无辜,看得陆熵想笑又想气。   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下:“带你来就是要买给你的,放心,不用你付一分钱。”   迟雪洱还来不及对陆熵弹他脑瓜崩这事惊讶,又很快被他后面的话转移注意力,顶着额头上的红印,两眼闪着光点:“真的可以送我吗,陆总你真是个……”   陆熵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微咬着后槽牙:“知道了,快点去选。”   闹闹腾腾后,他们总算可以开始今天的购物旅程。   得到了陆熵会全部买单的承诺,迟雪洱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许多,脑袋上柔软的黑发也跟着一颠一颠地抖。   陆熵推着购物车走在他身后,看他兴致勃勃的在货架前挑挑看看,偶尔还会回头问一下自己的意见。   这个画面让他有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他跟迟雪洱真的只是一对来逛商场买东西的平凡夫夫。   尤其还是在他们刚刚领好证这个凑巧的时间点。   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氛围是温馨日常的,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不工作的时间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度过,并不是以前他以为的虚度和消磨生命。   思绪冗杂间,看到前面突然走过来两个年轻女生,对着迟雪洱说了什么,还举着手机,表情看起来既羞涩又有些兴奋。   陆熵目光瞬间变冷,他才把视线从这小少爷身上移开几秒,这么快就有人黏上来了。   刚要上前,却看到迟雪洱抬起双手对着两个女生摆摆,头也跟着微弱摇晃,似乎是在表示拒绝。   其中一个女生面露失望,却还是不想放弃,又央求着说了几句。   迟雪洱仍然只是轻轻摇头,虽然一直在拒绝,脸上却始终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气质沉静温润,令人半分也不忍让其为难。   最后两个女生还是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对打扰到他表达了歉意。   陆熵将刚才的画面全都收在眼里,眸色幽深。   他其实很能理解那两个女生上前找迟雪洱搭话的心情,这个模样的迟雪洱的确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陆先生。”   目送两个女孩走开,迟雪洱这才走回来,对他腼腆笑了笑。   “怎么跟陌生人聊这么久。”陆熵低头看着他,嗓子有点低。   迟雪洱以为他是不满自己跟别人说太久浪费时间,忙跟他解释:“那个女生拍了我们两个的视频,是来询问我可不可以将拍的内容上传到短视频平台上,我拒绝了,她们不死心,所以才多说了会。”   竟然是这样,陆熵刚才看她们都拿着手机,还以为是想问迟雪洱要联系方式。   如果是被拍照的话,陆熵反倒觉得很平常,毕竟以他如今的社会背景和地位,平时外出被媒体蹲点偷拍都是没办法避免的事。   为了扩大提升公司的社会影响和信誉,他偶尔也会接受一些杂志报社的采访,对暴露在镜头下的感觉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平时跟拍的都是金融或财经报社的媒体狗仔,鲜少有像刚才那样的年轻女孩。   陆熵沉吟一会,还是问:“为什么要拍我们?”   迟雪洱手指在下巴上挠挠,似乎不太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说看我们两个长得都好看,走在一起的画面特别养眼,还有互动也很萌,如果上传到网上,肯定会特别火,有很大的流量。”   陆熵听完,眉眼间的冷峻略有松动,并用一句话轻松总结:“她们觉得我们很般配。”   迟雪洱稍显惊讶地瞟了他一眼,陆熵看起来冷冰冰,但有时候说话还挺直接的。   “可能是吧。”迟雪洱继续说,语气中还有些疑惑:“不过我们刚才也就只是很平常地走在一起,也没做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吧,她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们,那个的。”   迟雪洱还是没好意思把“般配”两个字说出来,毕竟他跟陆熵只是合作关系,一切都是假的,还是不要轻易往那方面牵扯比较好。   “不知道。”陆熵淡淡接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不是都说女孩子的直觉都很准吗,可能是她们天生的第六感让她们有这种想法的。”   “……是吗。”迟雪洱愣愣,不太确定的小声嘀咕。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陆熵刚才说那些话的语气和神态,好像还挺满意自得的?   逛了一圈,迟雪洱想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买齐了,陆熵推着的购物车也装了大半,迟雪洱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刚好又路过一个摆着画集的货架,他一眼就看到上面那本他最喜欢的画家的作品,心中惊喜,伸手就要去拿。   却没想伸出去的手跟另外一只也想拿那本画册的手碰上,迟雪洱愣愣,下意识抬头朝旁边看去。   那只手的主人也同时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交汇,迟雪洱看到对方眼神顿时闪过一抹亮光,惊喜地叫道:“洱洱?” 第17章 17   迟雪洱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他本来是不认识的,可在这个人喊出“洱洱”这个名字时,脑海中的某部分记忆就像被突然开启了,是原书中的一些设定。   不太确定地开口:“姜黎?”   叫姜黎的青年脸上欣喜更甚,他跟迟雪洱许久未见,再次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蛋,只觉得五官好像比之前更加精致漂亮了,看得人眼热心痒,心里一时激动,没忍住直接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臂。   只是他连迟雪洱的衣服布料都没挨到,就在中途被另一只大手捏住手腕。   “别碰他。”   冰冷强硬的嗓音在耳侧响起,撞得人鼓膜嗡鸣阵阵。   姜黎手腕一阵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这只铁钳一样的大掌捏碎,他硬是咬牙强忍着,抬头看向旁边突然横插.进来的高大男人。   陆熵漠然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寒气让人浑身如坠冰窖。   姜黎从没有见过气场这么强悍的男人,一米九的高大体魄也有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慑力,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手腕上尖锐的疼痛已经让他面色发白。   即使对峙的气势如此一面倒的悬殊,姜黎却仍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地呛回去。   “你又是谁,我跟我学弟说话与你何干。”   陆熵眼皮微动:“学弟?”   “他是我学长。”   这时另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迟雪洱探出半个小脑袋,乌黑的瞳孔带着些迷茫,无辜地望着他们。   从刚才开始他就被严严实实挡在陆熵背后,一根头发丝都露不出来,让人完全忘记这场争执好像就是因他而起。   陆熵低头跟他对视几秒,迟雪洱的手在下面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是真的。”   陆熵没有再多问,面无表情地将手松开。   姜黎立刻往后退两步,右手手腕疼得都快没知觉了,虽然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还憋了一肚子火,却也不敢真的发泄出来,毕竟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物。   他不敢再随意招惹,又把注意力放回迟雪洱身上,双手插进兜里,换上笑嘻嘻的表情:“洱洱,一个暑假不见,还以为你都忘了我这个学长了。”   再次听到他这样叫迟雪洱,陆熵眉头微皱,强压住内心的不悦。   迟雪洱却反应平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这个姜黎虽然长得还不错,就是态度没个正经,举止也颇为轻浮。   跟同样是纨绔气质的顾砚比起来可是差太远了。   “记得,姜黎学长。”   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姜黎刚要开心,迟雪洱又语气平静的补充:“麻烦学长不要这样叫我,还是直接叫我的全名吧。”   姜黎愣愣,多少也感觉到一些他的疏离,内心的激动打了折扣,强笑道:“好好好,不这样叫,谁不知道你向来只让云霄叫你的小名,话说暑假也没见你有什么消息,是不是只私下联系云霄了,你们俩关系真是好得让所有人都嫉妒。”   说这些话时,姜黎故意挤眉弄眼,语气也相当暧昧,非常引人遐想。   迟雪洱抬眸扫了他一眼,姜黎却只是耸肩摊了下手,嘴角扬着痞笑:“好了,今天遇到你也算是缘分,我们开学再见吧,对了,可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云霄,我怕他吃醋哈哈。”   姜黎爽朗笑着,又说了句告别的话,便摆摆手潇洒离开。   临走时忍不住朝旁边的陆熵多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气场和存在感实在强的离谱,看着还莫名有点眼熟,他回去必须得打听打听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他跟迟雪洱是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能通过迟雪洱搭上这层人脉。   闹腾的富家公子哥总算是走了,迟雪洱呼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却看到陆熵直接推着购物车转身走开。   背影又冷又硬,看得迟雪洱有点懵,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从商场出来,陆熵将手中的两个大购物袋交给林修,坐进车里后便一言不发。   迟雪洱还像来时一样跟他坐在后排,只是此刻冷沉压抑的气氛却跟两个小时前刚来时天差地别,就连驾驶座的林修也察觉出了异常,于是全程噤言,不敢多说一句话。   车子后座空间其实很大,陆熵坐在靠窗另一侧,深色西装包裹下的长腿自然微屈着,单手支颐,侧脸线条深邃锋利,目光散散落在某处。   他明明一言未发,却又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从心而讲,迟雪洱其实不太想接近现在的陆熵,但又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毕竟不久前他自己才刚刚说过不想吵架这样的话。   双手搁在膝盖上,迟雪洱酝酿了一会,用轻快些的语气说道:“陆先生,还没谢谢你给我买的那些画具呢,我再画一幅画作为回礼送给你怎么样?”   陆熵身形未动,只是低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好难沟通,迟雪洱心感无力,靠回椅背上发呆,脑袋却也没有闲着,努力转动思索着怎么找新的话题,只是还没想出来,肚子却先有了反应。   胃部突然一阵细微的痉挛收缩,迟雪洱疼得身体僵了下,下意识用手捂住。   很细微的动作,却被陆熵用余光捕捉到,明明刚才还像雕塑般岿然不动,现在却立刻转过身,视线紧紧锁定在迟雪洱用手捂着的腹部。   “不舒服?”   迟雪洱心里有些惊讶,前面尝试了那么多想要跟他沟通的努力都没有成效,没想到现在只是一个微弱到不起眼的小动作就轻松成功了。   不论如何也算达到了目的,身体陷进椅背里,声音也软绵绵的有气无力:“胃突然有点疼,可能是饿的。”   这倒是实话,早上因为领证紧张,没吃几口东西,刚才又逛了好久的商场,空腹消耗太多体力,以他脆弱的肠胃能撑到现在才有反应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陆熵闻言眉头微动,看向他的脸,迟雪洱微仰着头,眉间的额发细碎柔软,小脸雪白雪白的,嘴唇的颜色也很淡,看起来实在虚弱得不行。   不过是一顿早饭没有吃好而已,真是好娇气的身体。   他这个模样让人对他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陆熵无意识压着嗓子:“要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吗?”   迟雪洱偏头朝窗外看一眼,车子平稳地在高架上行驶,一时半会怕是不太好停。   “不用了。”迟雪洱摇头,微抿起淡色的唇瓣,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还是赶紧回家吧,我想吃李厨做的蛋饼,早上都没吃几口呢。”   一个“家”字让陆熵眼神又柔和许多,看着他抿嘴唇时又露出来的梨涡,情不自禁地把手指放上去,抵住那个圆圆的小凹陷。   少年的皮肤虽然苍白,却饱满细腻,肤肉软得过分,陆熵刚触碰到就感到指尖麻了一瞬。   胸腔里有滚烫的热流在躁动,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眸光也愈发晦暗。   这个动作在迟雪洱看来是非常不符合陆熵的性格的,甚至是有些“失态”,但因为他现在还在“讨好”陆熵中,便也没有动,安静乖巧地让他研究自己的酒窝。   陆熵的“失态”只有短暂的几秒,他很快就收回手,搭在膝上,转眼又变回刚才的沉默寡言。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迟雪洱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至少不再像开始那样让人不敢近身了。   于是他也变得大胆了些,往陆熵那边挪了挪,手指捏住他的衣角,声音软软的:“陆先生,你要是不生气了,我们就聊聊吧。”   陆熵木着的表情果然出现了松动的缝隙,最后也就只多坚持了两秒,便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没有生气。”   仔细听,陆熵似乎还微弱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悦你那位学长对你轻浮的态度,你已经是已婚人士了,遇到这种人,要不留情面的拒绝,不需要给他好脸色。”   听完他的话,迟雪洱内心先是有几分困惑,没想到陆熵竟然如此在意他们的婚约,即使只是一项协议,也依然要在存续期间维持双方的绝对忠诚度。   从这方面来说,的确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了。   迟雪洱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了,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我会向他们表明我已经结婚了,不会给任何人产生误会遐想的空间。”   好乖。   陆熵满意点头,继续正色道:“还有一点,既然已经领证了,你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对我的称呼,你一直陆先生,陆先生的叫,被外人听到,会怎么想我们?”   也有道理,迟雪洱又是一阵恍然,他竟然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称呼陆熵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他在心底也一直只把陆熵看作是合作对象的原因?   跟陆熵严谨端正的态度相比,他好像真的有点太随意了。   迟雪洱顿时有些愧疚,半转过身,认真寻求意见:“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   “直接叫名字就可以。”陆熵长指在膝上轻点。   “陆,熵。”   从来只是在心里念想的字眼从嘴唇里吐露出来,感觉怪怪的。   迟雪洱叫完还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   “嗯。”陆熵倒是比他从容许多,嗓音低沉的应道:“好事成双,我也和你一起改吧。”   迟雪洱疑惑抬眸:“嗯?”   陆熵微垂着头看他,突然轻轻抬手。   迟雪洱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微屏住呼吸,睫毛也跟着重重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陆熵却只是将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掌中。   细长漂亮的手指,肤色冷白如玉,把无名指上的戒指也衬托得像是艺术品。   陆熵带着点粗糙的指腹在戒指上摩挲:“我也改口,叫你洱洱怎么样?”   迟雪洱注意力都在戒指上,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茫然抬起头:“啊?”   陆熵看着他的脸,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又低声重复一遍:“叫你洱洱,可以吗?”   男人音色低沉醇厚,刻意压低就显得愈发磁性,震得他耳根都止不住的酥麻。   迟雪洱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敢再去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睛,慌乱垂下睫毛,胸口那里跳得飞快,有些心慌气短。   怎么回事,脸颊突然好热。 第18章 18   迟雪洱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在听到陆熵叫他小名后,他会反应这么大。   心脏跳得吵死了,陆熵该不会也能听到吧。   看他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 黑色短发下的两只耳尖却白里透粉的,并且越来越红, 看起来快要熟了。   陆熵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 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要求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些唐突,这个小少爷脸皮有多薄,他是有多次见识到的。   轻咳一声:“你如果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也没有不喜欢……”迟雪洱却缓缓摇头, 因为低着脑袋的缘故,声音传出来有些闷闷的:“就是太久没有听别人这样叫我了,感觉挺奇妙的。”   听他这么说,陆熵本来要挪开的手又停下, 甚至慢慢握住那几根手指,迟雪洱体寒的情况并不是随口说的,他的手指的确不论何时都有些微微的冰凉。   “刚才那个什么学长不是刚这样叫过。”   “他不算。”   聊天间,迟雪洱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觉得陆熵应该是不怎么喜欢姜黎, 还故意用“那个什么学长”这种不礼貌的称呼来指代。   跟他平时待人接物的绅士沉稳风格有着很大的反差, 感觉还挺微妙的。   不过迟雪洱自己也对姜黎没有太好的印象就是了,想到他还无意识微皱了下鼻尖:“他故意找存在感的,我以前很少让人直接这样叫我。”   陆熵挑眉:“也包括那个云霄?”   乍一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迟雪洱不禁愣了两秒, 抬头看一眼陆熵。   陆熵也在看他, 目光黑沉沉的。   硬是把迟雪洱给看出了几分心虚感,轻飘飘移开视线。   没记错的话, 刚才在商场姜黎也就只是随口提了嘴那个“云霄”,没想到就被陆总给听进心里去了,还记得如此清晰。   迟雪洱仰头想了会,把脑海中小说的设定都捋了一遍,慢吞吞说:“那个云霄其实全名是叫付云霄,跟姜黎一样都是我的学长,我跟他关系也就比一般学长学弟稍微好那么一点,算是有点崇拜他吧。”   “哼。”陆熵在旁边用气音回了声,淡淡问:“好到只让他一个人叫你小名的程度?”   迟雪洱愣愣,顺着他的提问继续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其实我跟他见面也不多,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我的小名,自顾自就叫起来,我好像有跟他说过不喜欢他那么叫,但是他人有点强势,也不听我的意见,有几次这样叫我时被其他人听到过,那些人很无聊,所以就有了我只让付云霄一个人叫我小名的传言。”   也要感谢陆熵对付云霄的特别关注,才让迟雪洱触发了对这个人的一些“记忆”,而且他刚才也没有撒谎,真的只是比普通人关系又亲近一些的学长而已。   虽然有零星其他同学总是开他们俩玩笑的记忆,但其实他们除了学长学弟外的这一层关系外,其他真的是清清白白。   至少在他这个穿书者的视角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   到这里,陆熵好像也没有其他问题了,沉默了几秒,迟雪洱突然歪过头,转而反问陆熵:“你是不是不喜欢其他人叫我的小名啊?”   陆熵落在窗外风景的眸光顿顿,低下头来,望着他。   迟雪洱提问的语气很坦诚纯粹,就如他此刻单纯的表情一般,眼神也像一汪透明的溪泉,好像能就此倒映出陆熵内心深处最讳莫真实的心思。   他敛下长睫,遮盖住蕴着不明情绪的黑眸,长指抵住迟雪洱柔软的下颌,将他的脸轻轻掰回前方。   嗓音低沉道:“离家还早,闭嘴保存点体力。”   迟雪洱“哦”一声,刚要挪开坐回他刚才的位置,却意外发现他跟陆熵的手竟然还握在一起。   似乎是从刚才被摸戒指时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这么久的时间,他竟然一直没感觉到异样或是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陆熵体温高,手掌也宽大,将他冰凉的手指完全紧密包裹时,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贪恋这份暖烘烘的热意。   压抑着内心的惊讶,他又小心翼翼朝旁边瞄了一眼,陆熵已经闭目在休息,车窗外光影浮动,映得他侧脸忽明忽灭,形状漂亮的眉骨被阴影切割得愈发深邃。   这张脸的确有吸引人的强力资本,意识到自己对着陆熵无意识地痴看,迟雪洱忙慌乱移开眼,视线飘忽着落在另一侧的车窗外,脸颊微微冒着热意。   之后果然如陆熵所说,车子又开了近半个点,才远远看到盘山公路上的别墅一角。   真正到家时,迟雪洱几乎已经饿到两眼发虚,连坐姿也端正不得,几乎半个身子都歪在陆熵肩膀上。   “下车了。”   陆熵看着他好像血色又淡了一些的小脸,嘴唇也粉白粉白的,犹豫了几秒,又轻声问:“要我抱吗?”   迟雪洱闻言撩起眼皮,视野中映出陆熵没有表情的脸。   “不用了。”他缓了会,强撑着坐起来,白细的手指抓着座椅上的柔软皮革,微微发抖。   陆熵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林修也刚好把迟雪洱那边的车门打开。   迟雪洱用很轻的语调对他说了声“谢谢”,扶着车门下了车。   一直在车中封闭的空间坐着还不觉得,出来才发现外面依然是艳阳天,光线雪亮刺眼,迟雪洱抬手挡在额头上,却没料到脚踩下去的瞬间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什么支撑物,眼前却蓦然一片爆盲,两眼发黑,完全失去了视力。   倒下去时依稀听到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陆熵跟林修说了什么,然后便是林修惊讶的呼声。   迟雪洱摔在了地上,还是膝盖先打软跪下去的姿势,坚的鹅卵石硌得骨头生疼,他却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脸颊惨白如纸,还在疯狂冒着冷汗,恶心和反胃感一起往外涌,眼角都被逼出了生理泪水。   好在很快他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扶住他,把他一下抱起来。   从气味来分辨,应该是陆熵。   迟雪洱已经彻底连睁眼确认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指紧紧揪着抱着他的人身上的衣服,没几秒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这一下晕了多久,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他人已经躺在了二楼陆熵的卧室,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   “醒了。”耳畔响起熟悉的低沉声线,陆熵伸手抚一下他身侧的毯子:“头还晕吗?还恶不恶心。”   视线里的东西还有些轻微的晃动,迟雪洱不敢大幅度的动作,半掀起眼皮看向坐在床边的陆熵。   他背后就是窗户,树梢缝隙透进束束光线,在他笔挺宽阔的肩背周围笼着一层光圈,朦朦胧胧的。   “是低血糖吗?”迟雪洱声音微弱,嘴唇依然是很淡的粉白色。   陆熵静静望着他,没有表情的模样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已经给你补充了糖分,再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就会好受些了。”   迟雪洱睫毛颤颤:“谢谢。”   陆熵沉默须臾,继续说:“膝盖还疼吗,虽然磕得不算严重,但你皮肤细,破皮流了血,已经上药包扎好了。”   膝盖?被他这么一说,迟雪洱才想起他下车昏倒前的确是直直跪在了鹅卵石上,只是当时恶心感太重,其他的也根本顾不得,现在睡了一觉后已经恢复不少,但仔细感觉还是有一点热辣的刺痛感。   这从里到外的毛病不断,迟雪洱叹口气,他可真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累赘。   陆熵瞅着他发呆的模样,抱起双臂:“知道自己有低血糖还这么勉强,如果路上你答应先吃东西,现在也不会这么虚弱的躺着。”   迟雪洱本来就觉得自己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自然不敢反驳,手指捏着胸前的毯子,眼睛湿漉漉的,像正在被训话的委屈小狗。   可怜兮兮的。   陆熵心底瞬间柔软,一下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默了须臾,放下手臂,语调轻缓一些:“在路上时是不是觉得能撑到回家,所以故意忍着没说。”   迟雪洱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好像是在疑惑他怎么会猜到。   陆熵手指在腿上烦躁地轻点:“为什么要忍着,是怕我会嫌你麻烦?”   迟雪洱依旧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已经精准印证了陆熵的猜测和提问。   陆熵手上的动作停下,黑沉的眸光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他。   迟雪洱被他看得愈发心虚,后背的神经都不自觉的微微绷紧,虽然他此刻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不给他添麻烦不是很好的事吗?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偌大的卧室空间宽阔,一旦安静下来,却又一下变得不可思议的挤压和狭窄。   陆熵仿佛不知道他气场的压制力有多强,看着床上的人,表情淡淡地说:“迟雪洱,不管我跟你强调多少次我们目前的关系,你似乎都放不下心里的坚持,即使我们今天已经领了证,你也依然认为,我会因为改变计划带你去吃一顿饭这样的小事而嫌你麻烦吗。”   “不是……”他很少一次性听性格寡言的陆熵说这么多话,还有他刚才望着自己的眼神,虽然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却看得出里面明晃晃的失望。   这些目光像许多根尖细的银针,扎得迟雪洱胸口密密麻麻的疼。   他想要解释,着急起来却又是一阵头晕的恶心劲。   陆熵伸手轻抚着他的胸口,帮助他慢慢平复:“我不是在责怪你,你有你的防线和坚持,我不会勉强,只是即使是协议,我也希望你能在这段关系里放松一点,在这一年里留下些像样的回忆。”   迟雪洱静静听着,没有言语。   默了一会,陆熵才又继续,嗓音低沉略显沙哑:“洱洱。”   迟雪洱半阖着的睫毛重重抖了抖,掀开眼皮。   陆熵眸光幽幽的黑:“你可以试着对我任性一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迟雪洱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无助错愕。   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把毯子抓起来,盖在脸上,只露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眼眶周围泛着点红,声音闷闷的:“我不会对人任性。”   陆熵想到林修给过他的迟雪洱的家庭环境和成长背景,心底不由浮起一阵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用手背蹭蹭他的手指,触感柔软微凉:“那现在可以开始学了。”   迟雪洱两只小手依然紧紧抓着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慢慢的,眼圈周围却变得更红了,眸子里氤氲着柔软的湿气,水晶玻璃一样剔透易碎。   这个样子真的很像被抛弃后孤独惯了的小狗,突然被人给予关怀呵护时的真实反应。   比起感动,更多的是无措感,一种不知道该不该走出自己保护壳的戒备和迷茫。   陆熵给他消化的时间,收回手起身:“宋叔已经给你准备了吃的,一会你就在房间吃吧,别下去了。”   看他要走,迟雪洱急忙拉下毯子问道:“你要去哪?”   陆熵理理袖口,垂眸扫了他一眼:“现在时间还早,去一趟公司。”   听到他要离开别墅,迟雪洱有些怔然,同时内心还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不知道这种心情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看到陆熵从二楼下来,已经在楼下等候许久的林修以为今天已经可以提前下班了,却没想直接等来老板的一句“现在去公司”。   很好。   林修的表情只僵硬了一秒,迅速调整好心态,面色严肃地走在前面准备去开车。   打工人谈什么提前下班。   下午两场合作案洽谈,由于老板心情略显不佳,会议全程都被极端的冷气压笼罩,并且结果都很不理想。   从会议室出来,各部门经理全都灰头土脸,抱着提案文件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林修也跟在陆熵后面回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脚步匆匆,全程一言不发。   “倒杯咖啡来。”   陆熵沉声交代,高大的身躯陷进纯黑色的椅背中,手指扯松领带透气。   林修回了句“是”便利落转身走开。   陆熵单手支颐,长指抵着额角轻按,垂眼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现在已是黄昏,外面的天空燃着看不见尽头的火烧云,赤红色的霞光像是大片挥洒涂抹的油漆,绮丽壮观。   这样漂亮颜色的晚霞,不禁让他想到某个傍晚在落日下画朱丽叶的迟雪洱。   他当时也是沐浴在这样的霞光里,精致的面庞比画中娇嫩妖冶的朱丽叶还要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出神间,桌上文件旁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陆熵垂眼瞥了下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头像和昵称,眸光蓦然顿住。   【迟雪洱:[图片]】   【迟雪洱:这个玫瑰牛乳酥好好吃】   陆熵点开聊天框,看到迟雪洱发来的是一张糕点照片,做得很精致,有七八块的样子,浅浅的粉红色,摆在银色的盘子里,画面相当漂亮好看。   这好像是他们加微信以来第一次互通消息。   陆熵手指在屏幕上静置片刻,回了个“嗯”字。   【迟雪洱:宋叔说这是李厨用新鲜玫瑰花瓣做出来的,好厉害啊】   【迟雪洱:甜而不腻,玫瑰花和牛乳的味道也很香浓】   【迟雪洱:可惜你不吃甜食,不然真的可以尝尝[揉鼻委屈]】   看着这长长的几行字,还有字里行间的语气中透露出的明朗活泼的年轻气息,陆熵微默了须臾,没想到迟雪洱在网络上是话比较多的类型。   他本想继续再回个“嗯”。   但看一眼上面迟雪洱大段落的文字,如果继续这样简短,未免有些冷淡和没有礼貌。   犹豫了几秒,才抬指回复。   【陆熵:李厨在米其林餐厅做过高级糕点师,你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告诉他】   【迟雪洱:好哒~】   陆熵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他的微信聊天里,看到有人用波浪号来做语气结尾。   他的心境有几分微妙,盯着那个略显荡漾的波浪号看了许久。   【陆熵:身体已经恢复了?】   【迟雪洱:好很多了,现在已经不晕了[强壮]】   【陆熵:嗯】   他回复完这个消息后,对话好像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另一头的迟雪洱也很久没有再发来新的回复。   陆熵没有与别人微信闲聊的经验和习惯,不明白这样的节奏和时长是不是算正常的。   手机息屏后他又重新点亮,确认迟雪洱的确不会再发新消息后,这才冷着脸把手机放到旁边。   电脑桌面弹出新的工作邮件,陆熵握起鼠标,不等他将邮件内容浏览完毕,熟悉的震动声又响起来。   陆熵犹豫了两秒,还是放下鼠标把手机重新拿起来点开。   【迟雪洱: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   【迟雪洱:宋叔说今天农场送来一只膘肥的小羊羔,李厨要用它做烤全羊[流口水]】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对美食的期盼,陆熵翘起唇角。   【陆熵:烤肉油腻,你胃不好,不要贪多】   【迟雪洱:你不回来一起吃吗?】   陆熵注意力本来已经要转移回工作上,看到他这条消息,眼神又艰难顿住。   瞥一眼电脑桌面,才短短的几分钟,邮箱中又多出来好几封未读邮件,陆熵刚要回复说“让他自己先吃”,却被迟雪洱下面的一句话直接打断。   【迟雪洱:早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吃烤羊肉】   陆熵要打字的手指瞬间僵住,有一秒钟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视力出现了问题。   以至于他又重新将这句话读了一遍,确认没有看错。   所以,这个小少爷是在跟他撒娇吗?   是对下午自己跟他说的“可以多任性一些”的回应。   陆熵这样想着,眸中的神色逐渐柔和,仿佛透过屏幕看到迟雪洱发这条消息时的不安纠结,最终经过几番挣扎后还是克服了心里的那一关,红着脸害羞地发了这条消息。   或许当时还是在床上,抱着他的枕头,发完消息后立刻把手机丢开,白里透粉的脸蛋用力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两只通红通红冒着热意的耳尖。   想到这幅画面,陆熵只觉得胸口某个部位蓦地一紧,像是被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下,过了电般,心尖酥酥麻麻的痒。   林修冲好咖啡进来,本以为要继续承受办公室的冷气压包围,没想到进来的瞬间就明显感到这里面的氛围与他刚才走时完全不一样了。   办公桌后的陆熵没有在工作,反而是对着手机出神,冷峻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却称得上是温柔似水。   如果是在以前,看到陆熵这个表现,林修可能会以为老板是在他离开时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可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林修知道,此刻陆熵手机对面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人,有且只有可能是那个迟家的小少爷。   他看破不说破,默默把咖啡放在桌上。   杯底与桌面磕碰的轻微声响还是引起陆熵的注意,他这才把手机放下,敛下表情,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林修。”   林修垂手立在旁边,闻言立刻回应:“是。”   陆熵手指在杯壁上缓缓摩挲,沉吟道:“你被什么人撒过娇吗?”   以为会被吩咐任务的林修愣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表情犹豫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回答:“被撒娇的话,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最近刚好有,不过不是人,是一只狗。”   “狗?”陆熵挑眉:“养宠物了?”   林修摇头:“是我妹妹养的,她上周出国旅游了,暂时寄养在我这。”   陆熵听完默了会,不知是不是在心里衡量狗与人的区别。   最后还是问道:“什么感觉?”   虽然跟向来不苟言笑的老板讨论“撒娇”这种事听起来有些魔幻,林修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板着脸认真描述内心的真实感受。   “很奇妙,刚开始可能还会因为没经验有点不适应,但有了第一次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会不停想摸它,碰它,控制不住多一些肢体接触,欺负得它呜呜叫,让它在怀里打滚撒娇,挺上头的。”   虽然是来自领导的提问,但说得未免也太过于仔细了一些,尤其还用他那张斯文冰冷的脸,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平淡声线。   听得陆熵有些沉默,公司里的员工都说林修跟他的时间久了,不论是气质还是行事风格都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难不成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也是林修刚才这样?   虽说这副画面和对话都有些离谱,但刚才林修的回答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帮助。   陆熵把咖啡放回桌上,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今天就先这样,先下班吧。”   *   夜幕四合,别墅里的灯一盏盏都亮起来,草坪地灯的光芒连绵柔和,映亮低调驶进庭院的黑色轿车。   风清虫鸣,空气中漂浮着烤羊肉的味道,喷香扑鼻。   一楼落地窗外的草坪上架着烧烤架,碳火噼啪作响,膘肥的烤全羊在架子上匀速打转,羊肉表皮被烤得微微焦红,“噗呲噗呲”往下滴着羊油,看起来十分诱人。   满面红光的李厨正熟练往烤全羊上撒着佐料,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他爽朗如洪钟的笑声。   烤架旁烟吹不到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都是些用来解腻的新鲜水果和酒饮。   迟雪洱坐在桌后的长椅上,仰头跟李厨聊着天,两条小腿在草地上晃来晃去,只是膝盖上都还缠着雪白的绷带,也不知道还疼不疼。   陆熵看着这幅画面,内心一片静谧温馨。   “少爷回来了。”   正在摆盘的宋叔先看到他,忙放下手里的活打招呼,声音响亮。   陆熵点点头,目光仍然停留在不远处的迟雪洱身上,注意到他在听到宋叔的声音后,身体明显小幅度的僵硬了一瞬,晃动的小腿也立刻停了下来。   陆熵把西装外套交给宋叔,快走到长桌前时,迟雪洱也从椅子上下来,两只手背到身后,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声音软软的:“你回来了。”   陆熵垂眼望着他,暖色调的光线下,少年眉目如画,乌黑的发丝蓬松柔软,身后烤肉的火光通红,映着他白皙精致的脸皮,像是从森林深处飞舞出来的精灵。   “嗯。”陆熵嗓音低沉,染上一点哑:“回来陪你吃烤肉。”   一句话说得迟雪洱面皮瞬间红了,睫毛抖了抖,耳朵也在发热,咬着嘴唇:“马上就好了,先坐下来等等吧。”   “好。”   再聊下去,他的脸红得就能煎鸡蛋了,陆熵不再逗他,低头瞅着他的腿:“膝盖能走路了?不疼吗?”   迟雪洱摇头:“一点点,受得住的。”   陆熵没再多问,顺势牵住他的手到旁边坐下。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跟他在公司里猜测的一样,为了跟他任性撒娇,小少爷估计也是做了极大的努力才克服掉内心的羞耻感。   但有一就有二,都说万事开头难,既然撒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敏感戒备的小少爷已经愿意尝试将柔软的触角慢慢探出他竖立起来的坚硬保护壳了呢。   烤肉很快就好了,李厨用餐盘给他们切了烤羊腿上最嫩的肉,满满当当的一大盘,看得迟雪洱直咽口水。   李厨的手艺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烤肉真的特别好吃,迟雪洱虽然胃口向来不大,却也吃了小半盘烤羊腿,吃得小肚子鼓起来,直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端起手边的果汁抿了一口,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余光瞥到陆熵也刚好在喝东西,不过跟他的鲜榨果汁不一样,透明的玻璃杯里是浅褐色的液体,圆球状冰块与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陆熵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衬衫领口扯开,领带松垮挂在肩上,一只手臂撑着桌子,仰头喝酒时,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滑动,有种纯粹而强悍的男人味。   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他脸上,陆熵转头,看着迟雪洱放光的眼睛:“怎么了?”   迟雪洱看向他手里的酒杯:“我也可以喝点酒吗?”   烤肉配酒,想想就很爽快。   陆熵神色意外,笑着问:“以前喝过吗?”   “没有。”迟雪洱诚实摇头:“看那些耍酒疯的人就觉得可笑,所以对酒一直没兴趣。”   陆熵:“那怎么现在想喝了。”   迟雪洱看他一眼,抿抿唇:“你喝酒的样子很好看。”   陆熵愣愣,这小少爷,似乎总是能一脸平静地说出些扰乱人心境的话。   他微垂眼,拿着酒杯的右手翘出一根手指,在他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下。   “不行。”   弹得一点都不疼,迟雪洱身体往后惯性仰了仰,眼神困惑:“为什么。”   “你身体不好,酒精能不碰就不要碰。”   迟雪洱微嘟起嘴巴:“只是一口而已,尝尝味道也不行吗。”   陆熵只是喝酒,不再看他。   见他这样,迟雪洱默默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泛起热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陆熵衬衫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陆熵。”   陆熵喝酒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迟雪洱眼见有效,在心里偷乐,手指晃动的幅度加快,声音却更软了:“真的就一口。”   陆熵再次转头,迟雪洱也仰着头在看他,明明还没喝,小脸却是粉的,一双眸子水水润润,眼尾缀着一抹红,仿佛已经醉酒了。   看得出也是在强忍着害羞。   陆熵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喉结微动:“这种烈酒不行,我让人给你拿低度鸡尾酒。”   迟雪洱小计谋得逞,等宋叔把酒送过来后,他倒了小半杯,捧起杯子美滋滋品尝起来。   陆熵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突然对林修下午在办公室说的话有了更深的认知。   被撒娇,似乎真的会让人觉得上头。   因为陆熵的谨慎,让人拿的酒度数实在太低,喝起来简直跟果汁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迟雪洱喝完全无反应,就是脸变得更红了些。   不过之后还是有点后劲上来,但也就稍稍晕了一个多小时,喝了睡前牛奶,洗完澡后,基本也就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所以虽然是第一次喝酒,整体来说却并没有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但后来酒劲上头时,那种晕乎乎微醺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吃饱喝足,还洗了暖暖的热水澡,迟雪洱躺在床上刷手机,刷着刷着脑袋却放空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领证,低血糖,还有晚上的烤羊肉和鸡尾酒。   短短的一天,却比他来到这里半个多月加起来还要丰富。   也是在这一天,他见到了陆熵的许多面,说是体贴,已经不足以形容陆熵对他的关切和种种照顾了。   不论是领证时的妥协退让,还是下午让自己对他任性时的那段谈话。   陆熵这样的男人,冷酷独裁的时候,尚且不会掩盖他身上的魅力,更何况真心实意的对你交付温柔呢,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抵挡得住不对他沦陷。   迟雪洱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不是穿越过来的“预知者”,凭他之前二十年空白的感情经历,母胎solo的小菜鸟,恐怕早就无法自控地爱上这个年上成熟,有阅历沉淀的霸道总裁了。   话说回来,原书中的“迟雪洱”戏份并不多,对他大篇幅的描写还都是做原书攻和白月光受感情催化剂的工具人,关于“迟雪洱”对攻抱有的是什么感情,并没有只言片语的描写。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婚后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也许“迟雪洱”也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陆熵”呢。   只是他这么一个病秧子小炮灰,根本就无人在意,也不会管他的死活罢了。   这么一想,原书的“迟雪洱”也当真是个可怜的小苦瓜,自幼父母双亡,家产被大伯接管,寄人篱下十几年,结婚后还只能跟丈夫维持表面婚姻,白月光来了后又要被虐得稀里哗啦。   迟雪洱是个容易共情的人,越想越替原书中的“迟雪洱”难过和不值,刷手机的心情彻底没了,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过被子蒙到脸上。   “捂这么严实,不呼吸了?”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房内响起,隔着障碍物,听得不太真切。   迟雪洱悄悄把被子拉下来,露出半张脸。   陆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深黑色的睡衣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高大挺拔。   头发吹得半干,湿润的黑发凌乱搭在额前,减弱了许多平日在人前的冷峻沉稳,多出几分慵懒随性。   这样的陆熵对迟雪洱来说是有些陌生的,他盯着看了一会,觉得很新奇。   虽说最近他们一直睡在同一个卧室,但陆熵平时工作多,即使下班后也要在书房忙到深夜,每次等到他回房间时,迟雪洱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所以今天其实是他们真正意义上,首次在同一时间同床共枕。   本来还没什么,想到这里时,迟雪洱突然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两手抓着被子,身体又往里面缩了缩。   陆熵已经走到床头,弯腰拎起一瓶水拧开,仰头喝了大半。   等他水都喝完了,旁边却迟迟没什么动静,陆熵将水瓶放下,偏头看去。   迟雪洱猝不及防跟他撞上视线,心中“咯噔”一下,慌乱撇开眼神。   “脸怎么这么红?”陆熵皱眉,没看出他行为的古怪,只是觉得他脸红扑扑的有点异常。   “是不是酒劲还没过去?”   迟雪洱晃着脑袋,嘴巴蒙在被子下,声音闷闷的:“早就过去了,头也不晕了。”   陆熵看他一眼:“觉得热?要开冷空调吗?”   现在虽然已经迈入秋季,但温度适宜,早就已经不需要开冷气,也远没有到要开暖气的程度,这小少爷体寒,照理说也不至于这个天气还会怕热。   “不用不用,我什么事也没有。”   迟雪洱脑袋快摇成拨浪鼓,以前怎么没发现陆熵话这么多,说了不用管他了,还问个不停。   陆熵这才不说什么,掀开他这一侧的被子,在床边坐下。   随着床垫自然下陷,余光中另一侧的小鼓包似乎也跟着挪了下。   陆熵不确定,抬脚上床,这下他看清楚了,小鼓包随着他的动作,挪动的幅度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陆熵:“……”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上床后却故意将自己的枕头往中间摆了下。   然后在那团小鼓包又要动作时悠悠开口:“再挪你就要掉床了。”   小鼓包僵在原地,又过了几秒,才慢吞吞掀开被子,露出憋得更加通红的脸蛋,眼睛在光线下亮晶晶的。   陆熵靠着床背,伸手在身旁的空位上拍拍:“我们中间现在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迟雪洱眨眨眼,眼神疑惑:“什么?”   陆熵抱起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宽度再睡下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迟雪洱这次听懂了,侧头看了下,第一眼的确有被他们现在的距离震惊到。   陆熵又说:“前几天你也是这样睡在最靠边的角落,我每次上来时你都已经睡着了,所以就没有叫醒你。”   迟雪洱默默听着。   陆熵:“所以,你如果不睡在靠床边的位置会失眠吗?”   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种离谱的原因失眠,迟雪洱觉得他说话有点幽默,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陆熵看着他天真的神色,目光黑沉沉的:“那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迟雪洱还沉浸在他刚才幽默的假设中,乍一听他这么问,脑子还反应了一会,然后整张脸便“腾”地一下爆红起来,并迅速蔓延到耳后和整片脖子。   通红通红,像快要滴血的红宝石。   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强烈反应的陆熵也是微微吃惊,抵唇清了下嗓子,撇开视线:“我只是打个比喻,没有真要做什么的意思。”   偏偏他说这句话时嗓子染上了一点沙哑,低磁性感的声线反而让这份特意声明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和意味不明起来。   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由陆熵强行打破尴尬,把被子整个掀开,语气强硬道:“睡过来,我要关灯了。”   “等,等等。”慌乱中,迟雪洱突然说道:“我可以睡过去,但能不能不要靠得那么近。”   陆熵头疼,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迟雪洱抱着枕头坐起身:“我睡觉不太老实。”   陆熵:“那又怎么样?”   迟雪洱睁着一双乌黑的瞳眸,表情严肃:“你之前说过睡觉时尽量离你远点,不要碰到你。”   陆熵:“……”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持续的时间还要久一些,陆熵表情怪异,似是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还说过这种话?”   迟雪洱点头,神色无比认真:“我过敏时,第一次到你卧室来睡觉的那天晚上。”   连时间都记得这么精准。   陆熵无话可说。   “没关系。”又过了一会,陆熵才重新沉声开口:“你睡得舒服就行,不用在意别的。”   “真的吗。”得到承诺,迟雪洱表情明显变得轻快起来,之前那么多天他就是因为惦记着陆熵的这句警告,每天晚上都绷着神经,一直睡得不够踏实,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的放松睡一觉了。   陆熵笑笑,没再说话。   迟雪洱心里高兴,主动抱着枕头往中间挪,转身时不小心踩到睡裤的裤脚,身子一个不稳直接压向旁边的陆熵。   还没来得及退开的陆熵就这么把人接了个满怀,刹那间,只觉得怀里又软又香,像抱了个刚出锅的烫手糖糕。   迟雪洱自己也吓了一跳,尴尬又僵硬地在他怀里当乌龟缩了会,慢慢抬起头。   “我,不是故意的。”   “嗯。”   陆熵沉声回,垂眼静静望着他,灯光下的迟雪洱眉眼愈发昳丽逼人,整个人晶莹剔透,像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一样。   熟悉的香气随着体温的升高变得浓郁,若隐若现的在鼻息间萦绕,惹得人心痒,呼吸也跟着快起来。   陆熵眸光变暗,喉结缓缓上下滚动:“洱洱。”   他的声线似乎比刚才更低更磁了些,含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内容,迟雪洱不太懂,却本能嗅到了些危险的讯息,头皮也跟着发麻。   刚想往后躲,又被腰间横着的结实手臂牢牢拦住去路。   陆熵又逼近一些,脸上的神色在阴影中晦暗不明:“如果我真的想对你做些什么呢。” 第19章 19   四周静寂无声。   迟雪洱完全在陆熵的影子里, 瘦削纤细的身体看起来比某种无害的小动物还要柔软可怜,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陆熵的话,脸颊一点点染上酡色, 乌黑的瞳孔愈发水亮动人。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上百种被霸王硬上弓的糟糕画面, 眼中的神色也逐渐由羞涩变得惊恐, 小脸霎时雪白。   他第一反应虽然也是要逃,但很快就想到他跟眼前这个男人过于悬殊的体型和力量差距,陆熵的手臂几乎就要赶上他的大腿那么粗,成功的可能性根本可以说是渺茫。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恐惧的原因, 他现在竟然浑身虚软,双手和双腿都像是被抽了筋一样,完全使不出一丝力气。   偏偏在这时他感到自己后腰上的手动了一下,刹那间, 迟雪洱浑身寒毛直竖,脑子里像是被点了炮仗,噼里啪啦一通乱炸,紧闭上眼睛猛地大喊一声:“不要!”   这一嗓子穿透力极强, 整个房间瞬间随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因为过于紧张和害怕, 迟雪洱一直紧绷着呼吸, 喊完就差点缺氧,身体脱力地软倒,两只手还抓着陆熵睡衣两边的衣襟,上面的扣子都快被他扯掉了。   陆熵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惊喊也感到有几分意外, 意识到他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害怕喊叫, 表情变得微妙又无奈。   抬起怀里小家伙的脸,手指捏住他下颌, 垂眸审视着他:“不要什么,你觉得我刚才是想对你用强?”   迟雪洱还在顺着呼吸,睫毛一抖一抖的,因为被捏着脸,粉红色的嘴唇有点嘟起来。   小心观察着陆熵的表情,确认他似乎并不是想对自己做那种事,心下松懈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尴尬和心虚,目光飘忽着转开。   这个反应根本就是不打自招,陆熵气得想笑,咬着后槽牙,手上的力气加重,冷冷道:“没想到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形象,如果我不真的对你做点什么,是不是还有点辜负你丰富的想象力了。”   这些根本就全是气话了,迟雪洱听得出来,自然也就不再担心,抬手抓住陆熵的手腕,语气诚挚:“对不起,我刚才是太害怕了。”   陆熵瞥着他:“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不会害怕我的。”   这人怎么还带翻旧账的,迟雪洱理亏得不行,说不出辩解的话,也怕多说多错,干脆咬紧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水汽,默默瞅着他。   这样的眼神看谁谁不会心软,陆熵知道再继续下去又要被这小少爷拿捏,松开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坐好。   迟雪洱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但直觉应该是挺重要的事,便端正坐直,两条腿整齐并拢,双手也搁在上面。   怎么总是乖得这么让人心痒。   陆熵微眯起眼,环起手臂,认真端详了他一会:“我刚才说要对你做什么,虽然有几分逗你的意思,但也并非全是。”   迟雪洱点点头,听得非常认真。   陆熵垂眼:“之前我们之间的相处都是为了适应彼此的脾气性格,算是在互相磨合,但过了这么久,今天也已经领了证,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要迈入新的阶段,改了称呼仅仅只是开始,以后我们不仅只有私下相处,也要开始面对外界,你的亲人,我的家庭,更甚者还有社会舆论,如果你连基本的肢体接触都做不到,以后见到那些人,又怎么让他们对我们的婚姻信服。”   迟雪洱很少会听到陆熵如此这般长篇大论,他被这一大串话砸得懵了会,眨巴眨巴眼睛问:“可是,我们现在是私下相处呀……”   又没有外人看,应该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私下相处可以作为练习。”陆熵语气淡淡:“不然以你这样胆小和敏感的程度,如果我突然在外面抱你,你敢保证不会吓得躲开吗。”   迟雪洱沉默,把他说的话处理成画面在脑海中过了遍,意识到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他好像的确会像陆熵说的那样做。   却并没有深入去想为什么陆熵需要在外面抱他。   心中还忍不住感慨陆熵不愧是比他年长几岁,又无比精明能干的商人,似乎任何问题到他那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眼就能将事情的本质分析得透彻。   不仅如此,他还特别敬业,哪怕心中始终有着一位割舍不下的白月光,却也可以因为一份协议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坦然亲密接触,契约精神可嘉。   迟雪洱露出学习到了的钦佩表情,本着虚心求教的心态认真询问:“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这种事情是不是都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啊,我有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陆熵看着他的反应,低声问:“没谈过恋爱?”   迟雪洱愣愣,很快摇头加摆手,脸颊显出淡淡的红痕,像是很不好意思。   “没谈过也没关系。”陆熵继续说,语调比刚才更加低缓:“只是简单的肢体碰触而已,试着抱我一下。”   上来就是拥抱?   迟雪洱瞳孔微震,下意识抬头。   陆熵低头静静注视着他,暖色的光线勾勒着他锋利深邃的面部轮廓,竟然比平时显得有几分柔情。   迟雪洱心脏微微跳漏了半拍,脸颊似乎更热了。   他又做了许久心理准备,直到捻着睡衣的手指都快搓出火星子了,才无声吐出一口气,向前慢慢倾身。   做这些动作时他几乎全程都是半闭着眼睛的,眼皮和睫毛遮挡了大部分的画面,朦朦胧胧的视线下,抬手轻轻搭上陆熵的手臂。   好硬的身体。   这是迟雪洱碰到他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同时被隔着衣料透出来的灼热体温烫到,手心都不自觉颤了下,也是在这一刻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他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   “对不……唔!”   几乎是在他想要放弃的瞬间,一只手就握住他的后腰将他一把圈了过去。   迟雪洱措不及防,来不及惊呼就撞进前面宽阔的怀抱里,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抱住。   “你看。”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陆熵低下头来,嘴唇离他白皙的侧脸仅仅一指之隔,气息是湿润的,尾音撩人:“是不是很简单。”   迟雪洱本来还是大脑懵圈的状态,被他的话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成功拥抱。   陆熵的手臂就圈在他后腰上,两个人现在是没有缝隙的亲密距离,和想象中一样,陆熵的体温真的很高,隔着衣物也像是能把人烫到。   这对天生体寒的迟雪洱来说似乎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存在。   现实也的确如此,迟雪洱挺过刚开始的紧张和别扭,很快就适应了这份暖烘烘的热度和这个坚硬的胸膛。   陆熵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像是清爽的海盐,又像是果实的清香,四面八方地袭来,一股脑钻进他的鼻息,将他完全包裹侵占。   迟雪洱忍不住闭着眼睛轻轻嗅了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当即一阵害臊,心跳声逐渐急促,松开抓着陆熵胳膊的手指,小声咕哝着要起来:“好了好了。”   陆熵抱得松,察觉到他的动作,便顺势将手松开。   “怎么样?”陆熵问他。   迟雪洱点点头,手足无措地整理着身上的睡衣,心脏依然“扑通扑通”的:“比我想象中容易,我学会了。”   “是吗。”陆熵垂眸看着他:“抬头看看我。”   迟雪洱听话地抬头,他的脸颊还是粉的,灯光落在他眼睛里,眼波清澈莹润。   陆熵望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哑着声音说:“那记住这种感觉,明天早上我要检查。”   迟雪洱愣愣:“怎么,检查?”   陆熵转身整理被子,语调平淡没有起伏:“由你主动抱我。”   果然……   迟雪洱傻眼,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结束。   但是,陆熵这个人怎么这样。   哪有人给拥抱做预告的啊,这岂不是要他一晚上都要不停想着这件事,他还怎么睡觉?   什么拥抱练习,心脏训练还不多。   灯关了,迟雪洱拉着被子安静躺下,脑子还一团乱时,黑暗中传来陆熵低哑的嗓音:“不早了,睡吧。”   这个声音几乎就是紧贴着他响起,清晰地让人耳根发麻,也让迟雪洱意识到他们此刻距离有多近。   毕竟关灯前陆熵还特意把他们的枕头紧挨着放到一起,好像生怕他又一个人滚到床边去睡,所以现在的他们几乎是转身就能贴到的程度。   彼此的气息和体温杂糅在一起,纠缠不清。   迟雪洱更紧张了,睁着眼睛呆呆望着满室静寂的黑暗。   虽然因为紧张前半夜都没有睡着,但他到底累了一整天,大脑的疲惫和体能的负荷达到临界点,到了后半夜,迟雪洱的困意终于还是打败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就陷入沉沉的昏睡。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迟雪洱才从黑甜的睡梦中自然醒来。   被子好软,身体好暖,虽然已经醒了,却仍然舒服地不想睁开眼睛,虽然他平时并不是喜欢懒床的人,但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满足了,让他难得想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再多贪恋一会。   翻个身,习惯性想在枕头上蹭蹭,但只蹭了两三下就渐渐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个枕头不仅没有想象中的蓬松绵软,怎么反而还热热硬硬的。   迟雪洱越蹭越迷糊,还用手在上面来回摸索好几下,这手感太奇怪了,疑惑睁开眼睛。   看清面前的景象时,他就犹如被人当头棒喝了一下,彻底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枕头啊,分明是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   迟雪洱已经完全被吓清醒了,缓慢而机械地抬起头。   旁边被他八爪鱼一样缠住胳膊的陆熵也同时垂眼看过来,黑沉的双眸正好跟他对上。   “醒了。”陆熵嗓音很低,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迟雪洱僵硬点头,想回他一个笑容问早,嘴角扯了扯,却根本笑不出来。   陆熵却好似对这种情形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看迟雪洱一直呆着,还好心提醒:“还要再睡会吗?”   迟雪洱如梦初醒,一把松开了手。   “不,不用睡了。”   开口才发现他紧张到差点结巴,不如说从刚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抱着陆熵的胳膊呼呼大睡时,心脏跳动的频率就没有从120下来过。   这个男人可是明确说过睡觉时不喜欢被人碰的,可他现在不仅碰了,还像冬天怕冷的刺猬一样差点没钻进人家怀里打洞。   陆熵没趁他睡着时把他掰开丢到地上,估计也已经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绅士风度了。   迟雪洱惴惴不安的等待着陆熵的下一步反应,却意外发现男人竟然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流露出任何不耐或是发怒的征兆。   他就只是抬起左手手臂伸展开,活动了一下手腕,毕竟被抱着压了那么久,还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想也知道肯定早就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迟雪洱不敢再多想他睡着时怎么抱人的细节,揪着身前的被子尴尬到头皮发麻。   陆熵神态自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迟雪洱注意到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黑色睡衣,平时早上起来时他要么是已经换好了西装,要么就根本不在房间,早早去了公司。   像今天这样穿着睡衣怡然休闲的模样,迟雪洱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想到这是因为谁的原因,他心里就更是过意不去了。   陆熵弯腰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摁开窗帘,厚实的窗幔缓缓向两边移动。   他又随手拎起一个平板,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划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处理跟工作有关的事。   修长挺拔的身姿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光线在他周身画上一圈金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   迟雪洱咬咬嘴唇,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是不是耽误你去公司了?”   陆熵闻言手指不停,侧脸的肌肉有轻微上挑的幅度:“现在已经十点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比直接说被他耽误了还要让人觉得愧疚。   迟雪洱手指在绒被上轻轻抠着,小声咕哝:“谁让你不叫醒我。”   他声音太小,陆熵可能也没听到,放下平板,径直去了旁边的盥洗室。   男人洗漱的速度向来很快,迟雪洱本来以为他整理好应该会立刻去公司上班的,却没想从浴室出来后却看到他还留在房间没有离开。   迟雪洱不免惊讶:“你今天不去上班了吗?”   陆熵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垂眼默默注视着他。   迟雪洱已经洗漱好,沾了水的黑色碎发湿漉漉的,刚洗过的脸比剥了壳的水煮蛋还要细腻,唇红齿白,煞是好看。   他今天穿得也很简单,暖黄色卫衣和棕色休闲裤,上衣和裤子都宽宽大大的,衬得他单薄的身板更加伶仃,清清瘦瘦的模样,不像是已经二十岁的成年人,更像是青葱水灵的高中生。   “先不急。”陆熵低声回,嗓子有一点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先做。”   迟雪洱眨眨眼:“什么?”   陆熵瞅了他一会,唇角翘起很轻的弧度:“昨晚给你留的功课,这么快就忘了?”   迟雪洱又迷茫了几秒,恍然明白过来,抬起头,望向男人彬彬儒雅的样子,眼神中逐渐露出几丝羞赧:“真的,一定要做吗。”   陆熵不置可否:“是练习。”   所以说,真的一定非要练习这么让人羞耻又尴尬的事不可吗。   但想到昨天男人跟他说的那些道理,又觉得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多做几次或许真的就会慢慢适应了。   迟雪洱自我洗脑,缓缓深吸口气,迈开脚步走向不远处的陆熵。   靠得近了才愈发能感受到陆熵的挺拔和伟岸,一米九的迫人身高,迟雪洱甚至只堪堪到他胸口,整个人被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这也是迟雪洱不想跟他亲密接触的原因之一,不论是他冷峻强悍的气场,还是那种厚重浓烈,侵略性极强的男性荷尔蒙,无一不令他感到头晕目眩,心慌气短。   虽然没有抬头看,但也知道此刻陆熵黑沉沉的目光肯定一直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迟雪洱面颊微热,对着眼前被妥帖包裹在西装下,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终于抬起手臂,慢慢环住他结实有力的腰背。   陆熵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再次霸道地席卷他的鼻息和胸腔,绵绵密密地将他包裹。   迟雪洱头晕晕的,只觉得脸红心跳。   “做得很好。”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他耳畔,近在咫尺的距离,撩拨得他耳根又酥又痒。   陆熵的手在他发顶拍了拍,又向下圈住他的后腰,双臂合拢,将他更紧密严实地抱进怀里。   “唔……”迟雪洱含糊地回应,滚烫的脸颊埋在他胸口,破罐子破摔般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慢慢适应后才发现,其实陆熵的怀抱真的挺舒服的,温暖宽厚,靠在里面时,有种让人心定的包容感。   温馨平静的时刻似乎永远不会长久,时间才过去半分钟左右,卧室外就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迟雪洱还恍惚着,就听到陆熵在他头顶淡淡开口:“进来。”   卧室门“咔哒”被打开,迟雪洱也激灵一下回神,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尴尬的境地,身体简直快僵成一根木桩子。   偏偏陆熵还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迟雪洱羞耻得头皮发麻,偏偏还挣不开他,情急之下,只好装鸵鸟使劲躲进他怀里。   宋叔恭敬站在门外,刚要说事,一抬头便看到房内两人亲密相拥的身影。   这一大清早的,小两口还真是火热。   宋叔倍感欣慰,止不住脸上的笑容,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层:“少爷,如果您已经更衣准备好了的话,还请尽快下楼吧,夫人已经楼下等候许久了。”   陆熵皱眉:“她怎么突然来了。”   宋叔:“我们也完全没有收到消息,夫人是今天一早突然到来的。”   “知道了。”陆熵没再多问什么:“我们一会下去。”   宋叔点点头,临走时还体贴帮他们关上房门:“少爷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一句“你们继续,不打扰”这种听起来就暧昧至极的话,把还在陆熵怀里的迟雪洱臊得满脸通红。   两手抓着他的衣襟,每根手指都泛着粉红色。   “可以,放开我了吧。”   陆熵低头,正对上他快变成一颗西红柿的通红脸蛋,乌黑的眼珠湿漉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瞧着,陆熵很难不觉得心痒,抬起手背在他红到发烫的皮肤上碰碰,语调放缓:“一会下去见我妈,你也要这么害羞吗。”   迟雪洱愣愣,如果对正常的夫夫来说,他这样的反应好像的确是有点太过于强烈和异常了。   可有什么办法,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也要有时间慢慢适应和习惯。   犹豫须臾,迟雪洱轻舒口气,郑重道:“我会尽量克制一下的。”   陆熵没对他的决心表达什么意见,只是伸手将他塞进卫衣领口里的一根系带轻轻拉出来,淡声问:“那一会要怎么称呼我。”   迟雪洱闻言抬眸看他一眼,他自然知道陆熵想听什么,之前也已经有叫过他的经验,只是在这种气氛下特意强调,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羞耻。   他扭捏了一会,抿起唇,还是热着脸开口,声音又轻又软。   “陆熵。” 第20章 20   两人没在楼上耽搁太久, 等迟雪洱状态不再那么紧绷了,陆熵才悠悠开口:“我记得你跟我妈见过。”   迟雪洱用手顺着胸口,闻言想了一会, 记忆告诉他的确是有这件事,不过是书中的设定硬塞到他大脑里的, 实际上跟陆母见面的人应该是原书的“迟雪洱”。   毕竟这次联姻就是陆熵的妈妈一手极力促成的, 迟雪洱记得,当时她让人联系迟家时,还把迟谷峰吓得不轻。   至于在B市几乎可以说是顶级豪门圈层的陆家为什么会找到迟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那就不得不提一下迟雪洱已故的妈妈。   据陆熵的母亲说, 她跟迟雪洱的妈妈是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好闺蜜,比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关系还要紧密,毕业时两人甚至还约好,如果将来她们生的孩子是一男一女, 就要结下娃娃亲。   时间一晃七八年,陆熵的妈妈先踏入婚姻,早早生下一个男孩,也就是陆熵, 而迟雪洱的妈妈因为结婚迟, 生下迟雪洱时比陆熵小了整整八岁, 而且也是个男孩。   娃娃亲遗憾没有结成,两姐妹也因为时间原因来往联系得没有从前那样密切,世事难料,陆母最后一次得到她好闺蜜的消息, 却是她跟丈夫双双出意外的噩耗。   那时迟雪洱才不过七八岁, 陆母第一时间赶到了迟家,看到瘦瘦小小的迟雪洱一个人坐在床上, 怀里还紧紧抱着妈妈的衣服,两眼空洞,不哭也不闹,像个只会呼吸的破碎洋娃娃。   她当时心疼得失声大哭,满脸都是泪水,如果不是因为有迟谷峰这个合法的顺位监护人,她真的打算把迟雪洱带回陆家去养。   再那之后,陆母便交代让人每逢年节都要给迟雪洱准备精致的礼物送去,其中不乏高档的衣服玩具和进口零食等等。   直到迟雪洱二十岁这年,迟谷峰因为公司经营不顺,甚至几度濒临破产,最后竟然在妻子的游说下动了要给迟雪洱联姻的念头。   迟雪洱记得原书中作者描写“迟雪洱”对联姻这件事的态度,是没有欢喜也不抵抗,他甚至很平静,就像他小时候平静地接受了父母突然双亡的事实一样。   他还在伯母的牵线下去见了几个所谓出身豪门的富二代,再后来这个消息被陆母获知,她竟然亲自去了迟家,虽然对迟谷峰夫妇卖子求荣的不耻行为十分气愤,却也不屑跟他们计较。   只是私下跟“迟雪洱”进行了沟通,与其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被送去跟什么不入流的“豪门”联姻,还不如去他们陆家,反正她一开始就有要收养“迟雪洱”的想法,而且早些年还有跟好姐妹定下娃娃亲的约定。   只是没想到,在她强逼自己那个快三十岁还清心寡欲,大有一副要当一辈子和尚的儿子同意这桩娃娃亲联姻后,陆熵表面是做了妥协,私下却也去找了迟雪洱,并且跟他约法三章,来了个保密协议结婚。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母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然会拿婚姻这种终身大事当成儿戏。   在穿书过来的迟雪洱来看,这母子俩的动机其实都不算单纯,一个是担心儿子一辈子不结婚而急于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对象,另一个则是厌恶家庭的施压而假意迎合,实则不过是演场戏换回身边一片清静罢了。   不过不管他们如何博弈,迟雪洱也根本不怎么关心就是了,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履行协议,拿钱走人。   迟雪洱用了一会时间捋了一遍脑海中关于陆母的印象和记忆,才缓缓点头回应:“……见过的。”   陆熵看他有一会都没有说话,脸颊上的那点粉晕逐渐褪去,皮肤又变成平时的玉白色,还以为他是紧张了。   顿了顿,突然轻轻握住他垂在腿边的右手。   迟雪洱吓了一跳,睫毛飞快地抬起,眼神有些错愕:“怎么了?”   陆熵瞥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指捏捏:“手很凉,紧张吗?”   迟雪洱愣愣,低头看向他们的手,陆熵并没有完全握住,只是虚虚捏着他的四根手指,大拇指搭在其中一根指关节上,指腹粗糙温热。   这个动作,让迟雪洱有种陆熵是在把他当成几岁小朋友安抚的感觉。   他有些不好意思,试着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陆熵好像连半分力气都没有用,禁锢感却出乎意料的强。   就像他一贯给人的感觉,看似潭深水静,却对一切都运筹帷幄,骨子里有着极强的掌控欲。   “不用紧张。”陆熵望着他,沉声继续说:“她似乎很喜欢你,跟我提起你时每次都是夸赞不完的话,你只需要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长辈来看,不想说话就不说,一切交给我就好。”   陆母挺喜欢他的,这件事迟雪洱倒是知道,让他意外的是陆熵竟然愿意花时间说这些话来照顾他的心情,本来以为他们不过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婚姻,陆熵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跟他们家里人关系维持得好不好,毕竟最后他们都会成为陌路人。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却还有耐心这么提醒他,迟雪洱想,原因应该只有一个。   “放心吧。”迟雪洱仰起脸看着他,乌黑的瞳仁在金色的阳光下更加剔透清澈:“我知道你怕我在你妈妈面前表现得太过拘谨和陌生会让她看出破绽,我会尽量假装跟你亲密一些,让她觉得我们是真心的。”   说完还露出一个格外真诚纯粹的笑容,似乎是在无声向陆熵邀功,夸夸他悟性多高。   陆熵默默瞅着他,深色的眸子中神情意味不明。   看他这个反应,迟雪洱还以为只是嘴上说说还不够,可能还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便更殷勤地建议:“下楼时需要我跟你牵手,或是挽着你的胳膊吗?”   陆熵微闭了闭眼,敛去眸中仅剩的半点柔情,语调也变得冷硬:“不用了。”   说罢不再看他,先转身朝卧室门口走去。   迟雪洱在后面疑惑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出门,还在旋转楼梯时迟雪洱就远远看到楼下沙发坐着的美艳女人。   虽然对他来说与陆母是第一次真正相见,可光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大脑就向他传递出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   陆母正在喝着茶与旁边的宋叔有说有笑的交谈,宋叔先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人,便向陆母弯腰示意,退了下去。   迟雪洱他们走到跟前时,陆母也刚好转过身,她有着极其明艳姝丽的眉眼,典型的骨相美人,雪肤柔肌,一头浓密的乌丝盘起,端庄华贵,保养得根本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也难怪会生出陆熵这样优越气质和样貌的儿子。   陆母看到他内心也是一阵惊叹,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急忙起身过去一把抱住他,又是捏脸,又是拥抱的,嘴里还“宝贝,乖乖”地叫个不停。   竟是看也懒得看旁边她的亲生儿子陆熵一眼。   陆熵似乎也是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迟雪洱被陆母抱着亲昵了好一会,闻着她身上高级的香水味,晕乎乎的。   虽然知道陆母很疼爱原书中的“迟雪洱”,每次见到他都会很兴奋,他也一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此刻真正经历时,还是对这份热情感到有点吃不消。   好不容易等陆母亲够也抱够了,松开手臂,拉着他的手走到旁边坐下。   “来来来,咱们坐下聊,这才两个多月没见,我看你这小脸怎么又瘦了一圈呢,瞅瞅这下巴尖的。”   迟雪洱听完摇摇头,认真道:“这里的厨师做饭特别好吃,我这半个月来每顿饭都吃得很多,还胖了几斤呢。”   “那也还是瘦,这抱起来都是骨头,要再多吃点。”陆母拍拍他的手说。   迟雪洱完全顺着她的心意,乖巧道:“好的。”   “我们雪洱宝贝真听话。”陆母笑意盈盈,又捏一把他软乎乎的脸颊肉:“不过太乖了也不好,容易吃亏,你老实跟阿姨说,这段日子陆熵有没有欺负你,他对你好不好。”   迟雪洱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下意识朝对面的男人瞟了一眼。   陆熵搭着长腿,竟然悠闲地亲自泡起茶来,一手捏着茶盏,手腕骨关节分明,手指也修长,一派的矜贵优雅。   似乎根本不在意迟雪洱会怎么回答。   迟雪洱收回眼:“他没有欺负过我,我们相处得挺好的。”   即使不考虑遵守协议,还有要在外人面前做足表面功夫这些前提,他跟陆熵日常间的相处也的确可以用得上和谐来形容。   “真的吗?”陆母瞅着他,神色间竟有几分怀疑在:“你可别替他说话,我的儿子我最清楚,面冷心更冷,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怎么疼人,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该说是知子莫若母吗,她对陆熵的描述还挺一针见血的。   迟雪洱只能干巴巴笑着点头:“我会的。”   陆母这才放心了,摸摸他的头发,又说了两句体己话。   等转身对着陆熵时,脸上又瞬间换上另外一副表情,慈爱和温柔都没了,精明冷艳的气场全开,格外逼人。   连坐在旁边的迟雪洱都感觉到了一些压迫感,默默绷紧了后背。   陆熵却依旧坦然,将泡好的茶分别在他们俩面前都放了一杯。   “妈,喝茶。”   “喝什么茶,你倒是没什么话想要跟我解释的。”陆母瞪他一眼。   陆熵坐回去,双手交叠而握,对峙的气场丝毫不输:“我还没有问您,不是跟我爸好好的在国外旅游,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打声招呼。”   陆母冷笑:“那也比不过你一声不吭把雪洱接到家里要来的突然,要不是小砚跟我说了这事,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听到熟悉的名字,迟雪洱才明白陆母突然到来的原因,原来是顾砚。   陆熵曾经跟他说过顾砚是个靠不住的花花公子,嘴上比下面还管不住,看来果然如此。   陆母又说:“要不是今天亲眼见到雪洱在这里我还不信,我倒是奇怪你怎么突然改了性,之前不是对联姻的态度特别不屑一顾,三十岁的人了还一直说什么对婚姻没有兴趣,害得妈妈以为你还在为了那个谁……”   “妈。”陆熵放下茶杯,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陆母噤声,也意识到在迟雪洱面前说这些不太合适,侧身看了看。   迟雪洱正在喝陆熵给他泡的茶,就着盘子里的小点心,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白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斯文又秀气,看起来对他们母子的对话丝毫不关心。   太可爱了,又软又乖的,看得陆母慈母心泛滥,又抱上去把他蹂.躏了一番。   再后来对话好像又进行到他们已经领证这件事上来,虽然陆母早在他们下楼前就被宋叔提前告知了此事,但亲眼看到他们手上的结婚戒指,却也还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要么不做,要做就是如此一鸣惊人。   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还清心寡欲地说着不考虑结婚的男人,竟然这么快就把老婆带回家,还轻轻松松地把结婚证给领了。   要不是她足够了解陆熵的性格,任谁看这都有点像一场过家家似的儿戏。   陆母也喝了口茶,端庄道:“既然已经领了证,那婚礼也该安排上,你们是什么想法?”   听到婚礼两个字,迟雪洱差点被茶水呛到,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陆熵。   男人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平静,半垂着眼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迟雪洱有些心慌,害怕陆熵真的有要举办婚礼的意思,可是这件事在他看来却实在没有必要,不过是一年有效期的婚姻而已,真的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像他们这种豪门,办的婚礼肯定是要往最奢华盛大的级别上靠拢,说不定还要上各种头版头条弄到全城皆知,婚礼上有关他的影像资料可能也会在网上大肆传播。   这样一搞,协议结束后他的私生活可能都要受到影响,他最期待的“平静养老生活”也就基本泡汤了。   迟雪洱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惴惴了一会,勉强想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阿姨,我觉得婚礼的事还是先缓缓吧,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大二的学业比较忙碌,到时可能也没有太多精力来配合婚礼。”   陆母正在畅想婚礼的兴头上,闻言人都懵了下,也立刻想起来迟雪洱目前还是个在读大学生的事实。   虽然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实际上却仍然是个没踏入社会的孩子。   这样一看,怎么突然觉得是她们家儿子在老牛吃嫩草?   既然如此,婚礼的事也只能先这样暂时搁浅了。   陆母又坐了一会,便起身说要离开,她这次来的临时,陆宅还有事等着她去处理,也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陆熵跟迟雪洱一起出去送她,走台阶时迟雪洱脚下不小心踩空一层,被陆熵一把拎到怀里,这才避免摔跤。   “注意脚下。”陆熵低声提醒他。   迟雪洱“哦”一声,趴在他胸口往下面瞅了眼,吓得心脏乱跳。   已经走到车边的陆母转身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陆熵的手还握在迟雪洱腰上,高大挺拔的身躯与怀中人的苍白纤细衬出强烈的对比。   一个冷漠深沉,一个清秀温润,明明是不相干又全然矛盾的气质,可站在一起的画面却又让人觉得有种微妙又和谐的般配感。   陆母默默看了会,颔首示意司机先把车门关上,走上去将迟雪洱拉到旁边。   “阿姨?”迟雪洱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陆母嗔怪:“还叫阿姨呢,不改口啊。”   迟雪洱愣愣,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皮:“……妈。”   陆母拍拍他的手,凑近一些问:“妈问你个事,你跟陆熵是不是已经睡一个房间了。”   “嗯?”迟雪洱眨眨眼,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诚实回答:“是的,我之前的房间出了点状况,还没整理好,现在是跟陆熵住一起。”   陆母并不关心他原来的房间怎么样了,只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是一起睡了,先是觉得欣慰,随即脸上又露出一点忧色:“陆熵他粗鲁吗?”   迟雪洱摇头:“不啊,他很温柔。”   “是吗。”陆母挑眉,满意点了点头,抬眸看一眼后方的陆熵,一米九的大高个,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再看看她身边瘦瘦弱弱的迟雪洱,怜爱欲再次急剧爆棚。   不放心地继续嘱咐:“光是温柔还不行,这种事还是要考虑承受情况,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一定要加倍注意,如果不想要就直接拒绝他,不要顾虑他的心情,知道吗?”   陆母操心到话匣子完全停不下来,迟雪洱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隐约感觉他好像听懂了,但又不太懂。   最后干脆直接放弃,只睁着迷茫的双眼乖乖听着。   一番折腾已经到了中午,陆熵没在别墅吃饭,直接驱车去了公司。   又是迟雪洱一人孤独地用餐,慢吞吞吃完后,还是像前几天那样在落地窗前对着外面的花园画画,他最近每天都会抽空画上几笔,快要开学了,他要尽快找找手感。   入了秋的天气,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温度也刚刚好,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晒得人懒洋洋的,迟雪洱画了没多久就生出了困意。   用手背在眼睛上揉揉,精神不足地打了个哈欠,眼圈也红红的。   自从来到陆熵这里,他因为没什么事干,就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现在一到点就会犯困,强撑着也画不出什么,干脆放下画具打算去楼上睡会。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窗外暮色四合,光秃秃的枝丫上蹲着几只黑色的鸟,偶尔嘶哑地叫上两声。   除此以外周围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迟雪洱最讨厌在黄昏时醒来的这种感觉,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他吞没的猛兽。   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里呆下去,跳下床匆匆跑出房间。   因为平时这个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压根也没想到要注意外面,以至于门刚打开整个人就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撞到一堵肉墙上。   “啊!”   “没事吧。”   迟雪洱吃痛的声音与一道关切的男声同时响起,他愣了愣,不太敢置信地抬起头。   视野中清晰地映出男人的面容和五官轮廓,因为俯视的原因,双眼皮很深,眼尾的弧度向下,目光似乎也因此变得特别柔和。   迟雪洱呆呆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陆熵:“工作处理完了,之前不是说过忙完就早点回家陪你。”   有说过这样的话吗,迟雪洱不记得了,可不管到底有没有,对现在的他来说,陆熵的出现都无疑是惊喜大过意外的。   就像一块巨大撞击而来的陨石,填补了他此刻内心最荒凉冰冷的空缺。   迟雪洱静静望着他,鼻尖酸涩:“陆熵……”   这一声“陆熵”有点颤抖,声音里似乎有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得更软,更加动听。   陆熵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此刻他眼中的迟雪洱就像一朵被大雨浇透的细弱小花,蔫耷耷湿漉漉,漂亮的眼睛蕴着水气,鼻头也是红的,浑身都散发着想要让人宠爱他的脆弱气息。   陆熵黑眸中颜色变深,声音沉到沙哑。   “要我抱抱你吗?” 第21章 21   直觉告诉陆熵, 迟雪洱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刨根问底,而是选择提议给他最直接有效的安抚。   如果是往常, 习惯于把自己包裹在坚硬保护壳下的迟雪洱并不会轻易展示这种脆弱,也不会愿意主动向陆熵寻求帮助。   但今天的他却不想顾虑那么多, 他被孤独和寂寞感打败, 此刻的内心只有感性和依赖。   他没有说话,而是把双臂慢慢滑落直至环住陆熵的腰。   可能是昨晚和今天早晨的肢体接触练习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害羞的心情,这个拥抱没有丝毫忸怩, 甚至很用力,像是想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陆熵怀抱里。   迟雪洱又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嗯,我想让人抱抱我。”   陆熵垂头, 看着胸前毛茸茸的小脑袋,内心一片柔软,也伸手回抱住他,抱得很紧。   落日的余晖顺着二楼走廊的窗台倾斜进来, 紫金色的光线将静静相拥的两人框住, 在地毯上拉出一道很长的影子, 画面美好和温馨。   但时间似乎从不愿意为任何美好而短暂驻足。   没多久楼下就传来宋叔喊他们用晚餐的声音,迟雪洱有须臾的恍惚,却也很快就从刚才的情绪中剥离。   松开手臂,慢吞吞从陆熵怀里退出来, 却不敢抬头看他, 低垂着脑袋,目光直直盯着地毯上两人的脚尖。   靠得好近。   陆熵微翘起嘴角:“刚才抱得那么主动, 这会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男人的声音偏哑,语气还似有揶揄,听得迟雪洱本就有点热的耳朵更是发烫,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也顿时泛起一层薄红,并且还有继续往朝下蔓延的趋势。   陆熵眼睁睁看着那片粉色细腻的后颈曲线一路向下,直至被衣领完全吞没,不禁有几分恍神。   小少爷皮肤透白,又这么容易害羞,只是抱一下人就粉成这样,如果再对他做其他更过分的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而此刻只是单纯在害羞的迟雪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间分秒流逝,窗外夜幕已至,走廊的感应壁灯也自动一盏盏亮了起来。   迟雪洱跟着光线好奇抬头,又正好跟陆熵的视线撞到一起,陆熵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看,黑色的眸光一瞬不瞬。   迟雪洱心跳都漏了半拍,目光飘忽移开:“我已经好了,咱们下去吧。”   两人一起到楼下餐厅时,迟雪洱脸上的红痕还没完全褪去,眼神亮晶晶的像小鹿,透着藏不起来的慌乱和羞怯。   从头到脚都在向外人彰显着他们刚才在楼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的气息。   宋叔笑眯眯的:“少爷跟小迟最近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迟雪洱瞬间又想起刚刚的事,好像当时在场的不是只有他跟陆熵,也同时被其他人亲眼目睹了一样,臊得不敢看人,小声呐道:“没有……”   比起他的如坐针毡,陆熵倒是一如往常的从容,拉开椅子坐下,淡声道:“吃饭吧。”   他的坦然多少也缓解了迟雪洱的几分羞赧,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拍拍发烫的脸颊。   因为陆熵提前回来的原因,今天的菜色比平时他一个人用时丰盛不少,不仅如此,迟雪洱还注意到桌上多了几个瓦罐,似乎是用来煲汤的。   “宋叔,今天有这么多汤吗?”   迟雪洱喜欢喝汤,所以厨房每天都会给他煲一例汤,但像今天这么多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是啊。”宋叔已经掀开一个个瓦罐开始盛汤,语气爽朗地说:“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是夫人下午特意让人送来的各种名贵补品,她看小迟你气色不好,身体又瘦弱,特意交代说要每天都把这些补汤喝完才行。”   他说的夫人应该就是陆母,看着面前被咣咣放下的三个汤碗,迟雪洱有点懵,没想到陆母效率这么高,中午才刚走,下午就让人送补药过来了。   “可是……”迟雪洱捧着快有他脸大的一个碗,茫然道:“我一次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能喝多少是多少,先试试味道。”宋叔一脸慈爱的劝哄。   味道倒是不错的,迟雪洱尝了一口,给出好评:“好喝,就是有点中药味。”   “补汤都是这样的,对身体好,来来来,再多喝点。”   迟雪洱“哦”一声,捧着碗继续乖乖喝起来。   坐在对面的陆熵单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的看着,突然觉得看小朋友喝汤可比自己吃饭有意思多了。   陆母这补品和名贵药材一送就是好些日子,多到后厨的仓库都快成半个中药材市场了,就是有十个迟雪洱,没个一年半载的可能也消耗不了,这才没有继续送。   宋叔也谨遵陆母的嘱咐,每天盯着迟雪洱喝汤,换着法的给他大补。   好在迟雪洱本来就爱喝汤,并没有觉得这是个苦差事,而且每天李厨都会煲不同的花样,他喝得也挺快乐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个星期下来,迟雪洱照镜子时发现他的气色似乎真的有变好一点点。   对于这个转变迟雪洱自然也非常开心,谁都希望有一副正常健康的体魄,如果这样长期调理着能慢慢把他的体质改善好,哪怕只是能让他不三天两头的生病,那也已经算是极好了。   有这种心理作用的加持,迟雪洱这几日的心情和状态也肉眼可见的轻盈放松许多,对着陆熵时不再那么容易紧张了,还变得很爱笑。   他之前当然也爱笑,只时更多的还是对着宋叔和林修他们,而且还是无限量放送那种。   陆熵对这种感觉颇为新鲜,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宋叔平日里的快乐。   本以为这种好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意外会来得如此迅速。   这天晚饭时迟雪洱照例也是喝了一盅补汤,饭后在院子里四处走走散步消食,临到晚上洗澡睡觉时,陆熵才从公司回来。   天气转冷,b市的深秋已经有了初冬的凉意,陆熵进房间时还穿着大衣外套,一身的黑色,高大挺拔,裹挟着深夜的霜寒,映着他速来冷峻深邃的五官,看得人牙齿都冷了。   迟雪洱半卧在床上看书,似乎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乌黑蓬松,脸上还有点粉,穿着牛奶绒的睡衣,看起来软乎乎的。   “你回来了。”   陆熵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像精品商店的橱窗里摆着的洋娃娃,漂亮得惊人,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逗留了一会:“嗯。”   迟雪洱眉眼弯弯亮亮的:“今天外面很冷,你快去洗澡吧。”   陆熵点头,微挑下眉:“今天心情这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   “没什么啊。”迟雪洱说话调子轻快:“就跟平常一样。”   陆熵又看他一眼,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走到旁边脱掉大衣,里面还有一套西装,严谨平整,妥帖包裹着紧致结实的窄腰,衬衫的领结也打得一丝不苟,祖母绿的领带夹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华丽的光泽。   明明是已经看过无数次的陆熵最平常的模样,迟雪洱却第一次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害怕被陆熵发现他的异常,慌乱转开视线。   “怎么还没睡?”陆熵继续脱西装,手指扯开领带,脖间凸起的喉结便完全展露出来,随着说话上下滑动时,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肉色光泽。   迟雪洱的目光便又忍不住跟着那里转动,直至陆熵听不到他的回应,好奇看过来时,他才像被烫到了似的一下把头扭开。   还是感觉这小少爷哪里不太对劲,陆熵只好又问:“怎么了?”   “没事,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看书了。”   迟雪洱不看他,继续捧着书装作看得很入神,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陆熵瞅着他眉头紧蹙似乎很认真的模样,没再说话,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里面很快就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陆熵洗完澡出来,只简单穿了睡袍,裹挟着一身的热气,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擦拭头发。   迟雪洱抬眼就看到他没拉好的睡袍下露出来的一点胸膛,脑子嗡了嗡,鼻子突然有点热。   擦头发的陆熵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把毛巾拿下,正好就对上迟雪洱直勾勾盯着他的样子,手里的书也不看了,眼神呆呆的,脸蛋也有点红。   陆熵皱眉,走到他那边,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身体不舒服吗,有没有发烧?“   迟雪洱仰着脸,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扑闪着:“我很好呀。”   陆熵默然地看着他。   回想起来,似乎从他刚回来开始,迟雪洱状态就有点不太对劲,脸一直很红,情绪好像也比平时要亢奋。   摸着额头也不烫,不是发烧,倒像是喝醉酒了。   可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酒气,而且自从之前他尝了一次鸡尾酒后,就对酒精彻底失去了兴趣,也不太可能再一个人偷摸喝酒。   陆熵想不出缘由,可看着这小少爷一脸清澈无辜的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真没事?”陆熵又确认一遍。   “嗯。”迟雪洱点头的幅度很大,两只手握拳放在被子上,像睡前被训话的小孩,还是漂亮乖巧得让你不原谅他都会愧疚到睡不着的那种。   陆熵头疼,将毛巾丢到旁边,走到床的另一侧:“没事就睡吧,时间不早了。”   灯关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陆熵平躺在枕上,刚要闭上眼睛,却听到旁边传来微弱的窸窣声,像是迟雪洱在动。   陆熵内心微讶,这小孩虽然睡相不太好,但入睡前整体都还是很安静的,陆熵还记得他们刚睡在一起时,迟雪洱为了不碰到自己,甚至每天就只缩在最靠外侧的小边角。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这种情况已经改善许多,迟雪洱逐渐变得不再那么害怕跟他接近,虽然他的睡姿依然千奇百怪,偶尔早上醒来还是会紧紧抱着陆熵的胳膊,或是压着他的腿,有一天甚至整个人都钻在他怀里。   陆熵自然是不排斥这种现象的,甚至觉得迟雪洱睡着后才愿意黏人的模样有点可爱。   但也从来只是睡着后,每晚入睡前的迟雪洱不论什么时候从来都是安静守矩的,连上厕所都要悄无声息地下床,不敢随意发出动静打扰到他。   像今天这样关了灯后还窸窣个不停的情况,陆熵自然觉得意外。   怕突然出声会吓到他,陆熵想先缓慢侧身,看看他在干什么,可还不等他有动作,却先感到脖子上有些微微的酥痒,像是有什么细软的东西在上面搔弄,随即鼻间也飘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淡淡的甜,夹杂着丝丝清苦的药香,是迟雪洱最近身上的味道。   他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喝补汤,本来身上的甜香杂糅了药材质朴自然的苦涩,这两种矛盾的气味混在一起非但不奇怪,反而出奇的好闻,让人上头。   这种味道会一下子如此浓郁的扑鼻而来,还有脖子上不时会有的阵阵痒意,这些都不难猜出身旁的人现在靠他有多近。   这还是迟雪洱在清醒时第一次愿意主动靠到他身边。   陆熵微低下头,只在黑暗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就乖巧依偎在他肩侧,身形小小的,碰到他手臂的身体也是软的,还有鼻息间萦绕不断的香气,一切的一切都让陆熵难得变得有些不自在。   “睡了吗?”黑暗中,陆熵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   身旁的人含糊“唔”了一声,身体也跟着又往他那边拱了拱。   动作间香气似乎变得更浓了,弄得陆熵脊椎发麻,呼吸也跟着快了起来。   “洱洱?”   陆熵又低低唤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再得到回应。   竟然真的这么快就睡着了,陆熵面无表情地怔了几秒,摇头苦笑。   他似乎该庆幸之前迟雪洱每晚睡前都安静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好习惯,如果每天都像刚才那么来一次,那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这之后陆熵下床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但这一晚似乎注定不会平静如常地度过,半夜时分,陆熵还在熟睡的梦中时,却感到了一阵燥热,他开始以为是被子盖严了,便稍稍挪开了一些。   但挪开也只稍稍好了那么一瞬,没过几秒又再度热起来,并且比刚才温度还要高,像怀里搂了个正呼呼烧着的小火炉。   陆熵体温本就高,这么热下去自然睡不着,也逐渐意识到这阵热源来得不太正常,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嗯……”   一声呻.吟突兀地惊破满室的沉寂,陆熵如梦初醒,很快意识到这个声音应该是迟雪洱发出来的。   鉴于这小少爷风吹就倒,日晒就化的男版林妹妹体质,陆熵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可能又生病了,心中一紧,立刻低头查看。   迟雪洱睡着后果然又不老实地滚到他胸口,一条手臂还八爪鱼似的紧紧扒在他腰上,陆熵无奈又好笑,去拿他的胳膊时,却被他身上过高的温度吓了一跳。   怪不得刚才半睡半醒间觉得怀里像揣了个火炉,原来热源就来自这个小家伙。   难道真的发烧了,陆熵皱眉,抬手在他脸颊上轻拍:“洱洱,迟雪洱?”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只是哼哼唧唧地发出些没有意义的音节。   陆熵干脆把人掰下来,转身将灯打开。   灯光乍明,将房间内的一切景象都清晰照亮,陆熵看清迟雪洱此刻的模样时却被惊得内心微震。   深蓝色的丝绒被凌乱堆皱,迟雪洱半蜷着身体侧躺在上面,他似乎很热,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睡衣的扣子也被他自己扯开好几颗,锁骨和雪白的胸·口都露在外面,上面的肤·肉沁出细汗,又粉又红,细腻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感受到满手丰·盈美好的触感。   陆熵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看着这幅几乎可以说是活色生香的画面,足足用了好几秒才让自己收回精神。   弯腰用手轻拍迟雪洱的脸,试着唤醒他的意识:“洱洱,醒醒。”   迟雪洱本就是半睡半清明的状态,像是被梦魇缠住了似的,被叫了好一会才颤抖着睫毛缓缓掀起眼皮,眼珠湿湿黑黑的,像蒙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水光在里面摇晃。   “陆熵……”迟雪洱努力分辨着面前的人形:“我好热。”   陆熵呼吸有点沉,用手背在他脸颊和颈脉处都探了探:“除了热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头晕不晕,身体疼不疼?”   他问的都是发烧会有的症状,而迟雪洱现在的情况也的确很像是发烧。   迟雪洱却迟缓地摇头,望着他的眼神中有迷离,却也夹了一丝羞涩,咬着唇瓣,无意识悄悄蜷缩起膝盖,把双·腿并拢藏起来。   如此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陆熵的眼睛,往他下·面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那里不舒服?”陆熵微垂下眼,声音也沉了许多。   还好,并不是生病。   迟雪洱似乎觉得很丢脸,但又实在难受,轻轻吸了下鼻子,脸上快烧出了彩霞。   他想伸手拉被子遮住,声音含糊颤抖:“你别看,一会就好了……”   陆熵却不留情地将被子扯开,握住他的手,垂眸盯着他:“这种事情不可以只靠忍着,对身体不好。”   迟雪洱秀挺的鼻尖上沁出细汗,身体被滚烫的热度炙烤得微微颤栗,明明脑子也已经混沌不清了,却还是努力跟本性做着抗争:“不要。”   好可怜,越是可怜,就越忍不住想让人欺负。   陆熵微眯了一下眼睛,嗓音浑浊:“为什么害怕,以前没做过吗?”   迟雪洱摇着头,半边脸颊藏进柔软的枕头里,带着哭腔的声音细细软软:“……很少,我不喜欢。”   怪不得如此生涩。   陆熵的心被什么东西触动,将他的脸轻柔地从枕头里挖出来,指腹蹭掉他睫毛上的晶莹。   “我帮你。”   迟雪洱身体蓦地僵住,睁大湿润的双眼,眸光里尽是不可置信:“不,不麻烦你了……”   他想往后躲,后颈却被一只大手掌住,动作间充满陆熵惯有的控制欲,这意味着什么迟雪洱自然十分明了,也逐渐感知到了危险,抬起头,望向陆熵沉黑的双眸。   “不用怕。”陆熵嗓子很哑,说话的声线和语调却是十分的温和:“这种事做好了会很舒服的,我教你。”   如果说声音有魔力,那此刻的陆熵绝对是最成功的魔法师,迟雪洱被他低磁的声线掳获,眼神中的戒备和抗拒稍有松动。   “放轻松。”陆熵便顺势继续诱哄,手掌在他紧绷的肩胛骨和脊背上温柔轻缓地触碰,一下一下抚平他的情绪。   迟雪洱渐渐被安抚下来,长长吸了口气,虽然心境逐渐恢复平静,可身体上的折磨却仍然没有停止,尤其现在陆熵还靠他这么近,强烈厚重的气息将他全身毫无缝隙地覆盖包裹。   他的心脏无法自控地剧烈跳动着,拼了命的汲取陆熵身上的气息和味道,像是上了瘾,越闻身上越tang,浑身的热度和血液好像都集中到了那一个要命的地方,他快要爆.炸了。   “陆熵,陆熵……”   迟雪洱意识昏昏沉沉,粉色的脚趾在床·单上紧紧蜷缩,双手用力揪住身前人的衣领,仰起湿漉漉的脸,声音潮·湿柔软,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帮帮我。” 第22章 22   烟花刹那绽放, 绚丽过后,灼烧过的火焰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在重归平静前, 硝烟的味道会久久留有余韵。   陆熵侧身将床头的纸巾拿过来,抽出两张轻轻擦拭手指。   迟雪洱装死一般蜷在床上, 身上的睡衣凌乱着皱成一团, 掀开的衣领下,修长的后颈仍泛着退不下去的艳丽潮红。   陆熵将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身看到迟雪洱一动不动趴在枕头上,一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模样, 轻笑:“是不是清爽多了。”   迟雪洱身体明显僵了下,因为这句话,脑海中重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轰”地一下, 热度又再次冲了上来。   好丢人,他怎么就那么经受不住诱惑,怎么就不能把陆熵狠狠推开,就算要做, 自己一个人去厕所也行啊。   好想死。   这还是自穿到这个世界后, 第一次萌生出如此强烈的想要穿回去的心情。   “洱洱?”陆熵轻声叫他, 怕他一直埋在枕头里憋得不舒服。   “唔&@_&&.……”   迟雪洱呜哩哇啦回复他一句。   “……”陆熵:“你别在枕头里说话,我听不清。”   过了几秒,迟雪洱才慢吞吞从枕头里抬起头,小脸果然憋得通红通红, 刚才出了很多汗, 头发湿透了,黏在额头和脸颊上, 也不敢抬眼看陆熵,鼻音软软浓浓的,委屈呢喃:“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陆熵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也没想到他对这件事反应会这么大,毕竟这种普通的生理反应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本就再正常不过。   陆熵算是不重欲的人,他的日常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有欲望的时候也都只是草草疏解了事,为此还被顾砚那小子嘲笑他清心寡欲,浪费巨.器,如此暴殄天物,不如去当和尚。   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可能比他还要夸张,正常的手.泄都被他视作无法面对的羞耻之事,就如他自己所说,平日里可能真的很少去碰。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特别可爱,青涩又未经人事的可爱,水晶一样透明干净的人,每一个反应都格外的真实生动。   陆熵每动一下,他就浑身颤栗着回应,湿漉漉的,夸张到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是粉红色,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让陆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欲.念。   是一种在胸腔和血液内疯长的占有欲。   陆熵眸中颜色变深,轻咳一声,转移心神:“应该是你最近喝的那些补汤的原因。”   迟雪洱眨眨眼:“嗯?”   陆熵:“药材大补,你的体质虽然适合进补,但也要适量,晚上我回来看你状态就不对,刚才才突然想起来可能是补药的原因。”   迟雪洱听完,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晚上喝完就一直觉得身上热热的,明明没有发烧,但就是哪里都很烫,还特别想,想……”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眼珠子滴溜转到旁边,耳朵红红的,嘀咕着糊弄了过去:“那我以后不喝了……”   “可以少喝,减少频率,适当进补对身体也有益。”陆熵淡声说:“明天让吴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哦……”迟雪洱点点头,他最近身体挺争气的,没什么大故障,所以都忘了吴医生的存在。   还是陆熵想的周到,让医生过来看看,遵医嘱,总比他们自己乱吃补药要来得安全。   这个心结算是解了,迟雪洱刚要放松,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悄悄瞟了瞟旁边的陆熵,或许是刚才聊天的气氛不错,男人身上的侵略性不再,姿态看起来很放松,重新整理着满床的凌乱。   动作间,半敞的睡袍下肌肉精悍的胸膛也随之起伏着。   迟雪洱睫毛颤抖着垂落,手指轻抓着身下的枕头:“既然是意外,那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想到说了半天他还是放不下这件事,陆熵看了他一会,敛下笑意:“我碰你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迟雪洱脸蛋发烫:“……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是要跟喜欢的人做的,他们本来就互相不喜欢,陆熵心里又还有别人,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陆熵瞥着他,眼睛里没什么温度:“那你就要慢慢适应了,以后做这类事的情况估计还会有很多。”   “什么?”迟雪洱抬头,瞳孔惊讶地缩紧。   陆熵伸手将他滑下的衣领撩起来,语调沉稳平淡:“我妈今天对我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一直很希望我结婚,对你也很满意,估计以后少不了过来看望,或是让我们常去陆宅的情况。”   迟雪洱继续发懵:“然后呢?”   陆熵微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白里透粉的漂亮脸蛋上,迟雪洱这个模样真的很好看,减弱了平日里孱弱苍白的病气,灵动诱人。   “陆宅那帮人都是人精,真结婚和假结婚他们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表面的亲密并不能隐瞒多久,若想协议顺利进行到结束,必要的时刻,我们该做的都需要做。”   陆熵说的其实有点隐晦,可刚经历过一场荒唐“帮助”,迟雪洱也很容易就明白了他话语背后的意思,有些呆滞地张开嘴巴,整个人都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虽然是协议结婚,可也是实实在在打了结婚证的,他之前也曾设想过,必要的情况下,或许他们真的需要做一些“特别亲密”的接触来配合。   只是那时他跟陆熵才刚认识,他也不认为冷漠如冰的霸道总裁会真的对他有兴趣跟他做什么,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他考虑得太浅太天真了。   迟雪洱越想越是沮丧,蔫耷耷的,问对面神色平常的男人:“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就说服自己做这种事呀。”   陆熵:“因为我是大人。”   迟雪洱不服气地撇嘴:“你在嘲笑我还是小孩子吗。”   陆熵没有直接回答,墨深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唇角翘起散漫的弧度:“某些地方来看,的确还是个孩子。”   迟雪洱迷茫眨眼,却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一热,立刻把被子拉起来把全身遮严,还狠狠瞪了外面的男人一眼。   “你真没有礼貌。”   后面还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流氓”。   陆熵笑了笑,抬手将灯按灭:“睡了。”   折腾了大半夜,迟雪洱精神的确是耗尽了,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起初他还有些戒备地跟陆熵保持着一点距离,但因为实在太累,撑到后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睡过去的。   只是早上醒来时却发现他竟然又滚到了陆熵怀里。   自己一只手还伸进了他睡袍里面,牢牢扒在他胸口上。   迟雪洱尴尬得不行,恨不能从床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陆熵早就已经醒了,却像习以为常似的,脸上根本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垂头静静注视着他,声音沙哑:“早。”   迟雪洱脸蛋发热:“早。”   说罢立刻掏出手,翻个身从他怀里滚出去。   陆熵也随后起身,抬起手腕轻轻活动。   迟雪洱望着这一幕,咬咬嘴唇:“你的手臂很麻吧,下次还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把我挪开的。”   陆熵抬眼瞥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做过。”   “嗯?”迟雪洱睁大眼睛,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睡着时被他扒拉下来好几次,最后都又重新黏上去了吗?   他的睡相真的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吗。   就在迟雪洱为自己没救的睡品感到绝望时,一只大手却突然盖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他茫然抬起头,看到陆熵漆黑的眸子里浮起稀薄的笑意。   “开玩笑的,你很轻,压着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用太在意。”   说罢便把手放下,下床去了衣帽间。   迟雪洱呆坐在床上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抬手摸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突然觉得陆熵刚才看他的眼神和说话的声音都好温柔。   让他有一瞬心脏漏拍的奇妙感觉。   成熟的男人不经意释放魅力时果然很难让人招架。   迟雪洱拍拍脸颊,提醒自己不要会错意了,陆熵虽然看起来冷,可绅士和涵养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千万不要因为他一时的温情就随便小鹿乱撞。   两人一起吃过早餐,迟雪洱以为陆熵要跟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已经打算起身去送送他,抬头却看到宋叔推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了过来,还拿着陆熵的西装。   陆熵也已经起身,接过西装伸展手臂穿好,仪态优雅,贵气天成。   迟雪洱在旁边看着,有些迷糊地问:“你要去出差吗?”   陆熵打好领带,垂眸看他一眼:“去s市,谈一个收购案。”   “哦。”迟雪洱点头,最近陆熵在家里出现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也很少有加班太晚的情况,突然说要去出差,他一下有些不习惯。   “要去多久啊。”迟雪洱随口问。   “最快也要半个月吧。”宋叔在旁边插话:“我昨天听小林说的,哎哟,说来少爷可很久没有出差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小迟会不会想少爷啊。”   宋叔说话时语调轻快带着玩笑,一副和蔼慈爱的模样,特别像是那种开新婚夫夫小玩笑的多嘴长辈。   大庭广众,宋叔嗓门还一直那么大,迟雪洱有点害臊,刚要否认,却注意到陆熵突然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似网,静静地将他笼罩,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他愣了愣,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没了说出来的欲望,抿抿唇,撇开视线。   临走时,迟雪洱还是跟着到了外面打算送一送陆熵。   林修已经将车停在了院子里,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看一眼站在陆熵身旁的迟雪洱,自觉先坐进驾驶座,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   天清气爽,是个阳光温柔的好天气,风卷落凤凰树上的黄色枯叶,吹在身上也是微寒的凉意。   迟雪洱穿着浅色的针织开衫,柔软有垂度的衣料,衬得他愈发像纸片人一样单薄,站在阳光下,脸颊被照得像玉一样白透,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像是误坠凡间的天使,美好纯净。   “就送到这吧。”陆熵低眸看着他,嗓音微沉:“风凉,吹多了你又要咳嗽。”   迟雪洱“哦”一声,用脚尖碾着一片树叶:“没事,偶尔晒晒太阳也挺好的,你走了我就进去了。”   说完,却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也不见视野里那双复古精美的手作皮鞋有要离开的迹象。   迟雪洱好奇抬头:“怎么了?”   陆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舍不得我吗?”   迟雪洱愣住,这个问题跟宋叔刚才问的简直就是异曲同工,只是不知道陆熵是不是也是开玩笑的,又或者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假象。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也并不像是需要故意做这种事的场合。   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哪怕现在不需要演戏,那也可以当做是练习,为了以后能在需要的场合表现得更加自然。   迟雪洱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在承认后不自觉的害起羞来,细白的脸皮浮起淡淡的粉晕,眼睛亮亮的,被阳光照着,玻璃珠子一样清透漂亮。   陆熵的目光像黏在他脸上一般挪不开,又听到迟雪洱问:“我这样回答对吧,如果有外人在场,应该也会认为我们关系很亲密的。”   陆熵顿住,看着他睁大眼睛有些期待的模样,似乎是在等在他的认可和赞许。   陆熵微低下眼,眸中的那丝柔情像春溪被冬雪覆盖,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淡声道:“挺好的。”   迟雪洱开心地弯起眼睛:“是吧。”   他一笑眼尾就会垂出漂亮灵动的弧度,颊边的小梨涡也会跑出来,看起来软乎乎,没心没肺的样子。   陆熵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心又再次柔软下来,无声叹口气,抬手在他肉乎的脸腮上捏了一把:“虽然也有作用,但还是不够。”   “啊?”迟雪洱愣愣:“不够吗,那还要怎么做,我……”   陆熵没有回答,在他还在碎碎念的时候,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进怀里。   “不需要多做什么。”陆熵拢紧手臂,下巴搁在他柔软的发顶:“这种时候,只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好。”   迟雪洱眨眨眼,耳蜗被他低醇磁性的声音撩拨得微微酥痒,忍不住侧过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陆熵的怀抱真的很舒服,温暖宽厚,虽然这个拥抱很用力,却并不强硬,反而能在这份力量感中让人生出一种很浓烈的安心感。   闻着他身上好闻熟悉的气息,迟雪洱微闭上眼睛,也抬手回抱住他。   “等我回来,洱洱。”   陆熵的车子开走后,迟雪洱又站在院子里逗留了片刻,直至风吹凉了他的身体,他才怔怔回神,抬手搓搓发冷的胳膊,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很莫名的念头。   人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体温竟然这么快就可以完全消散。   *   本以为陆熵这次出差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影响,毕竟平时他工作就总是那么忙,大多数时间都是迟雪洱一个人在别墅里。   吃饭,睡觉,散步,画画,虽然无聊单调了些,但也跟他幻想中的退休生活无甚区别,他自然也没有任何怨言。   前几天他的确也都是这么想的,可整整过了一周后,迟雪洱便渐渐有了一些寂寞的感觉。   尤其是每晚他一个人在偌大空旷的卧室睡觉,第二天早上又一个人孤零零的醒来时,那种空虚冷清的感觉便格外强烈。   晚餐时,迟雪洱随便吃了几口便说饱了,宋叔一边在旁边收拾餐盘,一边还忧心忡忡得说他最近又瘦了,下巴都又尖了一圈。   迟雪洱觉得他又在夸张,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所幸这种情况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陆熵出差的第二周,迟雪洱正式开学了。   虽然没跟别人说过,但迟雪洱内心却对这个日子有着非常热切的期待。   他在穿书前就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好好完成学业,现在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也想再深度体会一次。   开学前夕的兴奋冲淡了所有多余的情感,迟雪洱瞬间抛却了陆熵出差给他带来空虚感的这件事,满脑子都只是对大学生活的期冀和幻想。   宋叔很少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小脸上洋溢着光彩,有点像小孩子迫不及待要外出郊游的模样。   只是有点可惜他家少爷不在,挺重要的日子,却不能陪迟雪洱一起去。   为了第二天能精神饱满得去学校报道,迟雪洱特意提早上楼一小时,洗了澡暖乎乎地躺进被窝里,努力酝酿睡意时,手机却突然在这时响起来。   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微信号,备注叫“颜清”,发信息问他明天能不能正常去学校报道。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但大脑中却自然出现有关他的信息,名字就叫颜清,是“迟雪洱”在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迟雪洱”因为天生体质孱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请病假缺课几天,严重的情况可能半个月都不会去学校,颜清可能是怕他最近身体又不好,所以他才会特意来问问他明天能不能去学校。   迟雪洱很快回复:可以去的   【颜清:那就好,明天就可以见面了。】   【颜清:一个暑假不见,好想你啊[笑脸]】   【迟雪洱:我也是[笑脸]】   后面又简单聊了几句,颜清说他要去洗澡,对话便结束了。   迟雪洱放下手机,把被子拉到下巴,心跳微微的快。   虽然还没正式见过这个颜清,但只是聊天就已经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这下他更是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或许是一整天都被好心情环绕的原因,这一觉迟雪洱睡得特别酣甜,一夜好眠无梦。   是自陆熵出差后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第二天天公也作美,阳光格外明媚,天空湛蓝湛蓝,云朵蓬松洁白,空气中还有幽幽的丹桂香。   宋叔安排了司机和两个助理送迟雪洱去学校,他本来也要一起去的,但别墅还有别的重要工作需要他留下,所以只能作罢。   所幸迟雪洱这次只是新学期正常开学,不是大一新生第一次入校,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要走,应该还算很好应付。   他们到达时,校门口早就已经喧哗了起来,很多轿车在林荫道下的路边依次排开,还有各种横幅和迎新队伍,熙熙攘攘,特别热闹。   迟雪洱透过车窗朝外面看,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颜清在这时又给他发微信,问他到没到,他们可以先在门口碰头。   迟雪洱眼睛一亮,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给他回复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还有他们的车牌号。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先是确认了一眼车牌号,便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迟雪洱立刻跟司机说了声,打开车门下去。   颜清这个人,人如其名,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身材高挑,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斜挎着单肩包,很典型的男大学生的模样,特别有少年感。   “雪洱。”看到他下车,颜清先扬起手给他打招呼。   迟雪洱也挥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颜清笑了笑,视线先在他身后的车子扫了一遍,笑道:“真不愧是小少爷,你们家换新车了啊,这车可比之前的要高级多了。”   “是吗。”迟雪洱也回头看一眼,之前他来学校应该是乘的迟谷峰的车,现在是陆熵的,虽然不知道以前的是什么车型,但想也知道肯定是陆熵的车要更豪华一些。   “对啊,这车一看就贵的不行,我们家估计下辈子也开不起。”颜清又玩笑两句,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不说车了,咱们赶紧先进去报道吧,对了,你暑假都在忙什么呀,找了你两次也不见你有时间搭理我……”   两人边说边往学校里走,司机不能把车开进去,两个黑衣助理便在后面跟着,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迟雪洱其实并不想让他们这样跟着,觉得太扎眼了,但宋叔担心他的身体,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说一开始想要派四个过来的。   迟雪洱一听也不敢说什么了,生怕他真的弄四个黑衣大汉过来。   接下来就是跟颜清一起忙开学报到的流程,虽然过程很吵闹混乱,填表时他们俩还分别被一拨拨的人过来搭讪,即使如此迟雪洱的热情却仍然未减分毫。   尤其看到有大一新生捧着刚领的军训服经过时,眼睛里都快放出光来。   他因为身体原因,学校是不敢让他参加军训的,因此周围的同学还很羡慕他,却不知他内心其实一直对军训生活有着向往。   颜清护着他挤开人群往外走,到了一条安静的林荫道,抬手拎着衬衣领口散热:“要了命了,每次跟你走在一起都扎眼的要死,不然下次直接说有对象得了,免得一直有人过来问这问那,聒噪。”   迟雪洱听他这样说,笑笑没有回话。   颜清是个帅而自知的人,但却从不会因此过分在意自己的相貌,反倒很讨厌别人因为他的脸就擅自黏上来,骨子里多少带着几分学艺术的人的孤傲和清高。   迟雪洱挺喜欢他的性格的,直来直去,善恶分明。   “你还笑。”颜清看着他,叹道:“你这张脸可比我的夸张多了,还总是容易招惹些奇怪的人,难怪你家里现在都给你配贴身保镖了。”   颜清说完侧头朝不远处的两个黑衣助理瞥了眼。   迟雪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苦笑一声:“我有点饿了,咱们要不要去食堂吃点东西。”   他这样说也不全是在转移话题,本来他就有低血糖,不太经饿,一饿就容易头晕恶心,刚才跑来跑去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这会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了。   颜清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皮肤常年白得像玉,秀丽的眉眼像苍白的山水画,睫毛颤动的弧度也充满了易碎的脆弱感,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对他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颜清看着看着,也更加能理解刚才那些人厚着脸皮也要凑上来搭话的心理。   “也行。”怕他身体又不舒服,颜清也不敢再多耽误,拥住他的肩膀往食堂的方向走:“一个暑假没吃食堂,我也挺怀念那清汤寡水的味的。”   这个点学生们都在忙其他的事,食堂并不是特别挤,迟雪洱点了份红烧牛腩套餐,跟颜清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忙活了半天,两人正打算安静品尝美食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洱洱,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颜清刚要拿勺子舀煲仔饭,闻言皱眉“啧”了一声,眼睛里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低声道:“惹人厌的家伙来了。”   迟雪洱握着筷子,迷茫眨了眨眼。   抬头便看到一行几个男生向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迟雪洱已经见过,是上次在商场里偶遇的姜黎,此刻正双手插兜,一脸痞笑地望着他。   迟雪洱没给他眼神,目光落在为首的高个男生身上,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一个名字,付云霄。   着实是个相貌出众的帅哥,看衣着就知道家境不菲,气质斯文清爽,比旁边痞里痞气的姜黎要好上许多。   愣神间,付云霄已经走到他们桌前,看一眼他们的餐盘,笑道:“洱洱你又这么挑食,青椒全都捡出来了。”   这故作熟稔的语气,如果是不清楚他们关系的路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以为他们是很亲密的朋友。   迟雪洱放下手中的勺子,点点头打招呼道:“多谢学长关心,我不挑食,青椒一会也会吃掉的。”   他说话还是那副慢吞吞的语调,嗓音清润,充满了礼貌的疏离感。   付云霄似乎有些意外迟雪洱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脸上的笑意微僵,却还是继续说:“是吗,不挑食挺好的,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我看你们的桌子还有空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拼个桌吗?”   迟雪洱皱眉,他本来就饿得不舒服,现在美食在前,却一直被这些人耽误没办法享用,即使这人是“迟雪洱”崇拜的学长,他也不禁有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只是在他还在纠结怎么恰当措辞时,却有人比他更直接地先发作出来。   “如果我说介意,那学长们可以现在就离开不打扰我们吃饭了吗。”   话音落下,在场几个人同时看向同一个方向,颜清单手托着腮,薄薄的凤眼微耷,没有表情的五官更显冷艳,透着股不耐烦的清冷劲。   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虽然他们多少也都听说过颜清是个什么鬼见愁的怪性子,但此刻也不免觉得拉不下来面子。   后面的姜黎率先就要发作,却被付云霄一把拉下,他表情一直还算淡定,始终是那副斯斯文文,云淡风轻的模样。   “行,那你们先吃,我们去旁边。”   说罢,又低头看向迟雪洱,柔声说:“洱洱,有空我们再聊。”   迟雪洱点点头。   颜清在对面冷哼:“口不对心,真虚伪。”   迟雪洱无奈,小声提醒他:“他们还没走远呐。”   颜清才不在意,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这个付云霄成天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知道对你打什么鬼主意,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好,别像个小傻子一样成天学长学长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迟雪洱眨眨眼,虚心求教:“他对我打什么鬼主意?”   颜清看着他干净的眼睛,挑起眉:“他想泡你,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迟雪洱听完,默了几秒,不在意地扯一下嘴角:“他有女朋友的。”   记忆中,作者有随意提了一笔付云霄有个传闻中女朋友的设定。   “就是这样才可恶啊,有女朋友还想来吊你,渣男中的渣男。”颜清越说越气愤,握拳砸一下桌子:“我跟你讲雪洱,你最好听我劝离他远点,不然迟早吃亏。”   迟雪洱继续吃他的饭,一口一口嚼着香软的米粒,垂着睫毛慢吞吞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颜清愣愣,颇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劝虽然是他劝的,但说实话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劝迟雪洱了,只是以前这个小傻瓜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付云霄的蛊,提到他时总是一脸崇拜的模样,哪怕那个渣男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摆着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吊着他,他也依然甘之如饴。   气得颜清恨铁不成钢地骂过他好几次。   所以这次听他这么干脆的回应,自然觉得惊讶。   但不管怎样,如果迟雪洱真的能想开,身为他的朋友,颜清当然是为他开心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接连给他夹了两筷子菜。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迟雪洱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撇撇嘴道:“小清,你不要趁机把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偷偷夹给我。”   开学第一天并不需要去教室上课,迟雪洱后来又跟颜清去宿舍呆了会,到傍晚时,才想起他该回去的事。   颜清送他到校门口:“你这学期还是不住宿舍吗?”   大一的时候迟雪洱身体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虽然交了住宿费,却几乎没怎么来住过。   迟雪洱仰头想了想:“可能吧,我要问问。”   他其实也挺想住宿舍的,也有点喜欢刚才在宿舍里跟其他同学聊天说笑时的氛围,只是这件事他可能一个人做不了主,怕还是要跟陆熵商量一下才行。   颜清以为是他家里人不放心他的身体,所以还要回去申请,叹口气道:“有时候真挺心疼你的,你这纸糊的小身板,正是青春放纵的年纪,却有很多刺激好玩的事都不能做。”   迟雪洱歪歪头,抿唇笑笑,傍晚的霞光落在他珍珠粒似的酒窝里,精致的面容像漫画中的精灵。   “有你这样的朋友陪我就好了呀,其他的都无所谓。”   颜清看着他,有些感动,上前一把搂住他:“我的雪洱宝贝好乖好乖,真不亏哥哥我处处护着你。”   迟雪洱被他抱得紧紧的,笑着抬手搭住他的肩头:“小清你太夸张了。”   一阵凉风吹来,颜清动了动鼻尖,又往他脖子那里嗅嗅,低声道:“雪洱,你身上好香啊。”   迟雪洱被他闻得有点痒,笑着缩脖子:“别闹,我一个大男生有什么香的。”   “真的。”颜清跟他强调:”不是女孩子身上那种香水味,淡淡的,涩甜涩甜的,像是药香,是不是最近吃药吃太多了的原因?”   听他这么说,迟雪洱便想到可能是这段时间喝的那些药汤,也低头在领间闻闻,不过他自己倒是闻不出什么。   “会难闻吗?”   中药这种东西,大部分人都觉得腥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倒也不是……”颜清低喃,像上了瘾似的又去闻他:“我还挺喜欢的,再给我闻闻。”   迟雪洱不想跟他闹,笑着躲开。   不远处传来一声汽车鸣笛,迟雪洱回头看一眼,认出是别墅的车,应该是在催他,便只好在这里跟颜清道了别。   加快脚步走过去,已经有司机下来提前给他开好车门,迟雪洱表达了谢意,却在弯腰要进车时蓦然愣住。   宽阔的后座空间,身穿黑衣的男人端坐在真皮座椅上,发丝后梳,深刻锋利的眉骨展露无遗,望着他的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迟雪洱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陆熵!”   他真的没有想到陆熵会来,时隔仅半个月,再次见面时,却觉得他们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   迟雪洱不知道的是,此刻看着陆熵时,他眼神中的喜悦分明而又热烈。   陆熵冷峻的面部轮廓略显柔和,手臂搁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发什么呆,还不上来。”   许久不听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愈发低沉醇厚,入耳磁性动听,迟雪洱刚想完就觉得自己怎么老对一个男人的声线这么敏感,偷偷热了脸,弯腰钻进车里。   车门关上,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并没有一起进来,空间封闭,只有他们两个。   迟雪洱刚开始激动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心跳的速度也放缓:“我本来以为你出差还要一周才能结束,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答应了要陪你开学报到,我迟到了。”   迟雪洱心中有一点触动,想起他们之前是有聊过这个话题,陆熵也有说过陪他参加入学仪式的话,只是当时他只当陆熵是随口一说,连他自己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陆熵竟然一直记着。   “没关系。”迟雪洱微抿唇摇摇头:“你能来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陆熵垂眼看着他,目光在他白皙精致的脸皮一遍遍描摹着:“不是说过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迟雪洱“哦“一声,立刻改口:“我知道了,你能来我很开心。”   他以为这样说会显得比刚才亲密许多,可看男人的脸色却似乎并不满意。   迟雪洱看到陆熵将中间的扶手拉起,对他伸出手:“洱洱,再过来一点。”   看着那只宽大修长的手掌,迟雪洱心跳有一点加快,敛下睫毛犹豫两秒,将手轻轻搭上去。   陆熵拢紧手心,握住他:“手很凉。”   陆熵的手不管什么时候温度都很高,熨帖着迟雪洱冰凉的指尖,让他的心脏好像也跟着变得热热的,蚊子似的呐一声:“嗯。”   迟雪洱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跟陆熵的肢体接触,并且还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他知道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但至少现在,他并不想松开陆熵的手。   两人都暂时没有说话,陆熵注意到他一直垂着脑袋,粉色的唇瓣快抿成一条直线。   顿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有一些淡:“还没有适应吗,我看你刚才跟同学相处得挺自然的。”   迟雪洱还沉浸在扭捏羞涩的小心思中,闻言抬起头望着他,眼神迷茫:“什么?”   陆熵静静注视着他,嗓音微低:“刚才抱你的那个男生是谁,你们关系很好?”   迟雪洱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惊讶道:“你是说颜清?你都看到了?”   话音落下便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他跟颜清不过是同学间正常的打闹玩笑,这么一问反倒像是他心里有鬼,怕被陆熵看到一样。   不等陆熵再问,他又紧接着说:“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今天在学校都是他一直带着我帮我的。”   看他语气和神色都如此急切,陆熵微顿了会,语调放缓道:“你跟好朋友经常这样抱来抱去吗?”   “嗯?”迟雪洱疑惑偏了下头,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颜清刚才抱他的事:“也没有,刚才是颜清抱上来的,他也不是经常这样的。”   陆熵瞥了他一眼,直接伸出双手。   迟雪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身体却诚实地跟着他的动作僵了下。   陆熵注意到他的紧张,手微微停下,低声问:“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迟雪洱愣愣,抬眼看向他。   车厢微弱的光线下,男人冷峻硬朗的五官半隐在暗处,眉眼间隐隐露出疲意,眸光不似往日那般深邃冷漠,像是有几分朦胧的柔情在里面。   迟雪洱被这个眼神蛊惑得心跳加快,脑袋明明还懵着,却擅自点了下来。   然后他便看到那双黑眸里的柔情浅浅漾开,腰上一紧,身体便被拥入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熟悉的气息将他密切包裹,是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   迟雪洱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努力好大声。   分开半个多月,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陆熵终于回来的真实感。   陆熵用双臂圈着他,闻着他身上柔软好闻的香气,嗓子低哑:“想我了吗?”   迟雪洱脸颊发热,脑子也晕乎乎的,听到耳边响起另外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想了。”   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时早就已经迟了,只感到自己后腰上猛地一紧,然后肩膀便被一双大手握住,往外轻轻推开。   陆熵低头,目光直直盯着他,黑眸中滚动着黑色的浓雾。   迟雪洱脸颊更烫了,烧得通红,黑亮水润的瞳仁看左又看右,就是不敢去看男人的脸。   但他却能感觉到陆熵一直在看他,肩膀上那双火热的掌心越收越紧,似乎是在克制压抑什么。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又过了一会,直到迟雪洱觉得沉默的时间太久会不会过于尴尬,刚想说些什么,额头却突然落下一抹轻柔的触感。   耳畔紧接着响起男人低磁的声音:“我也想你了。” 第23章 23   随着耳畔的男声落下, 这种触感才愈发明显。   柔软温热,额头的皮肤像是被没有重量的羽毛拂过一般。   意识到这是什么,迟雪洱不禁呼吸一滞。   陆熵亲了他的额头!   惊诧地睁大眼睛, 捂住被亲的地方,不敢置信般抬起头望向他。   陆熵却比他平静许多, 表情都比刚才和缓温柔了些。   看着他像受了惊的猫咪般睁圆的眼睛, 还微微笑了下:“吓到了?”   迟雪洱的确是吓到了,又呆了会,迟缓的大脑神经才慢慢转过来,眨眨眼睛, 不太确定地问:“这也是练习的一环吗?”   陆熵顿了下,很快便明白他可能是在问这个吻是不是也是向外人做戏的演示,神色有须臾的僵硬,淡漠道:“你是这么想的?”   迟雪洱呆呆点头:“……不是吗?”   陆熵默默看了他一会, 松开手,身体靠进后面的椅背:“你说是便是吧。”   他的声音似乎突然冷了许多,只是迟雪洱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并没有多想, 摸了摸被陆熵亲到的地方, 心底这才缓缓浮起一些羞赧。   本来以为拥抱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还有亲吻。   现在还只是亲额头,那以后呢……   迟雪洱不敢再想了,心里乱的厉害,屁股还趁机偷偷往旁边挪了几下。   司机也在这时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迟雪洱望着前面身穿西装, 坐姿笔直挺拔的背影,心想这司机大哥还挺会掐时间,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在这么刚好的时机进来的。   但也多亏他此刻进来的原因,让迟雪洱缓解了不少尴尬。   还不等他刚彻底平复心情,却又听陆熵在旁边问:“你的戒指呢?”   “嗯?”迟雪洱一愣,下意识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名指光秃秃的,骨感苍白。   “早上的时候我拿掉放在家里了。”迟雪洱回答。   “为什么?”陆熵垂眸继续问。   迟雪洱蜷蜷手指,没太好意思直接说出真正原因,含糊道:“那戒指很贵吧,我现在上课要碰各种画具石膏的,怕弄脏弄丢了,所以就先取下保管起来。”   陆熵敛下眼睫,默默看了他一会,语气很淡:“不想让学校的同学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吗?”   迟雪洱愣住,朝他惊讶看了一眼,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   但既然被说中了,也就没有再掩饰的理由,抿抿嘴唇,干巴巴解释说:“我还是个学生,戴着结婚戒指太显眼了,而且一年之后协议就结束了,到时候还要再跟认识的人解释一遍,我不想那么麻烦,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好了。”   他说得直接明了,也合情合理,觉得应该可以到陆熵的理解。   陆熵也如他所想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又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望了他一会,淡淡转过了脸。   这个反应是生气了吗?   迟雪洱拿不准,只是在车窗玻璃看到陆熵倒映在里面的面庞,他已经闭目休息,高挺的山根到眉心处微蹙,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觉此刻的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灰色悲伤的气息。   迟雪洱很少见到男人这样一面,毕竟在他心中陆熵一直是强悍没有弱点的存在,他还想再仔细看时,车子却刚好在此时驶进隧道。   视野蓦然变得漆黑一片,就像迟雪洱此刻迷茫的心境。   到别墅时,宋叔早早就在客厅玄关处等待,看到陆熵也一起从车上下来时,还着实惊了一跳。   迟雪洱这才知道,原来陆熵刚下飞机就匆匆赶去了学校去见他,连宋叔都没有通知。   难怪刚见到他时便觉得他风尘仆仆,眉目间也都是难掩的疲惫,他工作那么忙,却还是在百忙之中硬是压缩出来看他的时间,迟雪洱不敢想象这到底会有多辛苦。   想到这里迟雪洱内心不禁有一些感动和无措,他没想到陆熵竟然这么在意对他的承诺,也更加对刚才在车里说的那些伤他的话感到愧疚。   侧头朝身旁的人偷偷瞄了一眼,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陆熵却没看他,冷峻的面色也与往常无异,随手将脱掉的西装递给宋叔,淡声说了句“我去下书房”,便径直走开。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高大背影,迟雪洱心中更不是滋味,呆呆站在原地。   宋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晚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迟雪洱现在也没心思想吃的事情,喃喃问:“宋叔,你觉得陆熵是不是在生气啊。”   “嗯?生气?”宋叔抬头朝书房的方向看看,摇头:“看不出来,少爷平时不一直就是这样,怎么了,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迟雪洱不想让他瞎担心,抿唇笑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生。”   宋叔也笑眯眯看着他:“没事就好,少爷出差刚回来,可能是太累了,所以话比较少,这么久不见,小迟你也该想少爷了吧,可以多陪陪他哦。”   在宋叔眼里,这还是小两口领证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可不就是俗话说的小别胜新婚嘛。   迟雪洱听出他语气中的打趣,思绪也不由跟着被往那方面去引导,自然而然便想到在车里的那个吻,脸颊倏地一热,睫毛垂下颤了几颤,根本不敢去接他的话茬。   宋叔看出他的害羞,心道果然还是小孩,根本藏不住心思,真可爱。   又聊了几句,宋叔便去忙着准备晚餐的事宜了,迟雪洱一个人无聊,不穿鞋窝在大大的沙发里,对着落地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发呆。   没过多久庭院又缓缓驶进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一个青年,身材修长,斯文清俊,是林修。   他也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迟雪洱,冲他点点头,进大厅后便径直向这边走过来,同时把手中提着的礼品袋递给他。   “这是陆总出差时特意给您挑的礼物,他去学校找您时走得匆忙,忘记带走,我下班顺路,刚好过来送一下。”   “给我挑的礼物?”迟雪洱伸手接过来,有些微怔。   林修点点头:“陆总每次为小迟少爷挑礼物时都很用心,希望您会喜欢。”   迟雪洱渐渐回过神,低头望着手中的礼盒:“他亲自为我挑的……”   林修没再多说什么,躬了躬身,便告别离开。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只是看刚才他的脸色其实也不怎么好看,清俊的面容上都是倦意,眼下还有一圈乌青,不难想象他跟陆熵这次出差的行程有多赶和忙碌。   迟雪洱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车身,又窝进沙发里,小心将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拆开。   礼盒是长方体的,里面是深蓝色的丝绒底托,上面静静躺着一块镇尺,通体墨黑,尺身上雕刻的花纹复古华美,光泽纹理也堪称完美,只是看材质就知道肯定价值不菲。   陆熵送的礼物,贵重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他肯为了收礼的人投其所好,就如林修所说,这块镇尺一看就是真正用了心思的。   迟雪洱伸手将镇尺拿出来,触感冷冰冰的,但此刻他的心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暖热。   宽阔安静的书房,陆熵正翻阅一份文件,耳边却响起两下叩门声,不轻不重,他头也没抬,沉声说了句:“进。”   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颗蓬松毛茸的脑袋探进来,看一眼房内的情形,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呀?”   听到意料之外的熟悉声音,陆熵翻看文件的指尖微顿,抬起头,看向门口。   迟雪洱没有完全进来,半边身子扒在门上,一双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某种柔软胆怯的小动物。   这模样看得陆熵有些想笑,敛住眸中的情绪,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不会,进来吧。”   闻言迟雪洱便松了口气,身子闪进来后,又轻轻把门掩上。   脚下踩着厚实的地毯,慢吞吞走到陆熵办公桌前,桌上还有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陆熵合上看完的文件,身体椅进后面的靠背,沉声问:“有事吗?”   听得出他嗓子已经有些哑了,面庞上的疲惫也丝毫不加掩饰,迟雪洱忍不住说:“你出差才刚回来,还是先歇歇吧,咖啡喝太多也不好,要不要给你泡杯清火的菊花茶来?”   陆熵撩起长睫,淡淡看着他:“你来就是为了给我泡茶的?”   迟雪洱抿抿唇,手指不自觉在桌沿轻抠:“不是,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陆熵闻言顿了下,挑起眉梢:“道谢?”   迟雪洱点头:“你给我买的礼物我已经看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陆熵看着他,唇角勾起稀薄的弧度:“你喜欢就好。”   默了一会,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又问:“还有事吗?”   迟雪洱还没把真正想告诉他的事说出来,自然还不能走,看一眼他没什么情绪的淡漠面庞,微抿了抿唇,抬手将衣服的领口拉开扯了扯,嘴里还碎碎念说着:“好热啊,是不是因为没开窗,总感觉书房里闷闷的……”   他这个突然的举动其实有点怪异,神色也明显透露着不自然,陆熵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被他脖间一抹银色的冷光吸引,随着他扇动领口的动作,那抹银光也时隐时现。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几瞬,却也已经足以让他辨认出是一枚戒指的形状。   略有些讶异地抬眼,迟雪洱刚好也在看他,贝齿轻咬着下唇,乌黑的瞳仁因为羞涩愈发水润透亮:“我把戒指穿成了项链,以后会跟戴在手上一样,一刻也不会从脖子上拿下来的。”   说完,也不确定陆熵会不会满意他这个提议,微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他。   陆熵却并没有立刻给出什么回应,只是盯着他脖子上的戒指看,目光黑沉沉的。   二人的姿势一上一下,迟雪洱却觉得是他在被俯视。   直到他等得有些气馁时,才听到陆熵压低嗓音开口:“过来。”   迟雪洱微松了口气,抬脚往他那边走。   陆熵也同时将座椅后滑,在迟雪洱走近时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人推到后面的书桌。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迟雪洱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感到后腰微微一酸,似乎抵到了坚硬的桌沿,就这么被困在男人与书桌中间。   “怎,怎么了?”   即使他再迟钝,也察觉出这个姿势有点不太妙,迟雪洱睁大眼睛,双手下意识扶住陆熵结实的胳膊。   陆熵微仰起头,双臂虚虚圈着他,虽然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让迟雪洱感到极强的掌控欲和压迫感。   “戒指的事我没有生气。”   迟雪洱本来还在紧张,突然听他转回话题,心神也被拉回来一些,垂眸看着他。   这个角度看,男人五官的立体度更加优越,高鼻深目,说话时脖间的喉结清晰起伏,荷尔蒙爆棚。   “那你,晚上回来后就一直很不开心,也不怎么跟我说话……”迟雪洱小声说,语气中夹着一点委屈。   他们明明那么久都没见过面了,看到他回来,迟雪洱本来是很期待也很兴奋的,却没想会被他用那种冷漠的态度对待,热切的心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迟雪洱闷闷的想,压根没意识到这种思维和心态在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在朝着对陆熵的依赖转变。   “我没有不开心。”陆熵继续说:“只是有一点沮丧,我们已经相处这么久了,我却仍然没有让你完全放下对我的戒备,觉得自己很失败。”   迟雪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尤其他的语气和神色还如此严肃,心里一慌,忙着急摇头:“没有,你做得已经很多了,对我也很好,处处都很照顾我,我真的很感激你的。”   陆熵无奈叹气:“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迟雪洱面露迷茫:“我需要怎么做?”   陆熵看着他的目光变深,手指将他细白颈子上的银链勾出来,婚戒坠在尾端晃动,幽幽泛着冷光。   陆熵盯着戒指,眼尾下垂的弧度显得很柔和:“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迟雪洱疑惑地偏一下头。   陆熵随后又把戒指放回去,掀开衣领时指腹无意剐蹭到锁骨上细嫩的皮肤,激起迟雪洱一阵微弱的颤栗。   太敏感了。   让他不禁又想起不久前那个旖旎粉色的夜晚。   陆熵垂眸,帮他将衣领重新理得平整,语调低哑:“就这样戴着吧。”   “……哦。”迟雪洱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走,虽然听他这么说了,但想到下午的事,心里总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犹豫须臾,还是低声说:“我以后会改的。”   陆熵抬眼:“什么?”   迟雪洱还没回答,耳根就已经有些微微发烫,纤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投下浓密的阴影,扑闪扑闪:“就是配合练习的事,下午在车里时是因为太突然了,如果提前有准备的话,我反应也不会那么强烈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当事人就是他们两个,陆熵一听便旋即了然。   内心微讶,抬眼看向他,迟雪洱或许是太害羞了,刚才那些话估计也是克服羞耻鼓足勇气才说出来,说完就半闭上了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双眸被浓密的长睫遮挡,却依然看得到里面细碎潋滟的水光,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明艳昳丽,让人看着便不由屏息。   陆熵喉结滚动,声音暗哑:“如果准备好就可以吗?”   迟雪洱睫毛抖得更快,小小声“嗯”了一下。   “那现在准备好了吗?”   迟雪洱愣愣,不等他回答,下颌便被一只大掌捏住压低,阴影贴上来,嘴唇被轻柔含住。 第24章 24   唇瓣上传来一点被轻轻碾住摩擦的触感, 带着一点很淡的咖啡香,柔软到不可思议。   迟雪洱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睁到最大, 身体也僵硬到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这抹触感只是短暂的停留了几秒,男人很快就离开, 掀起长睫,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黑眸中包裹的雾气浓郁得快要淌出来:“吓到了?”   迟雪洱傻了似的,闻言眼珠子迟缓地转动了两下,才重新聚焦视线, 刚低头就看到陆熵近在咫尺的面孔,还有那双淡粉色的唇瓣。   迟来的情绪在此契机下迅速爆发,迟雪洱瞳孔剧烈地震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脸蛋更是全然红透了,红晕顺着脸颊的皮肤一路爬到耳后和白皙的脖子,整张小脸像极了一颗红澄澄的小柿子。   陆熵微默了默,看他如此大的反应, 也不敢再继续做什么, 捏着他下颌的手也收了回来, 放低声音轻哄:“没事了,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别害怕。”   话虽如此,那只手臂却并没有完全拿开, 只是放到了下面, 依然圈在迟雪洱腰侧,防止这小少爷一时惊慌, 真的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兔子一般被吓跑。   迟雪洱闻言微喘了两口气,艰难地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意。   他刚才虽然反应大,但这都是身体不自控的本能应激,其实大脑一早就已经慢慢恢复冷静,尤其此刻看着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眼神,更是难为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过于夸张和不礼貌。   不过是被亲了一下嘴巴而已,明明早就已经成年了,还被吓成那样。   太丢脸了。   “……我没事。”又过了一会,迟雪洱才呐着声音回答,耳朵还感觉得到滚烫的热意。   陆熵“嗯”一声,他跟迟雪洱的态度不一样,似乎全然不觉尴尬,又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我这样,你会反感吗?”   迟雪洱轻呼口气,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他知道陆熵问这句话的意思,既然已经承诺了会配合肢体接触练习,那不管是拥抱,亦或是亲吻额头和亲吻嘴唇,都是其中一环,他必须要试着慢慢适应。   更何况,回想起刚才那种感觉,除了刚开始被吓到外,也的确不会让他觉得不适或是讨厌。   想到这里,迟雪洱心跳又不自觉变快,如果把这种心情告诉陆熵,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陆熵又“嗯”一声,嗓子比刚才更哑了些,松开圈着他的手臂:“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嗯?迟雪洱本来还在等后续,听他这样说,下意识问出口:“就结束了?”   只是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一开始紧张得要死的是他,现在说结束了惊讶的也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想停下,还想再多尝试一样。   陆熵果然微微挑眉,眼尾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如果觉得不够,睡觉前我们可以再多练习一下。”   果然被误会了!   迟雪洱脸颊暴热,觉得这个书房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推开他从书桌上下来,两步跨到旁边:“不用了,我去睡觉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忙你的工作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书房,“砰”一下甩上房门。   陆熵倚着靠背,唇角笑容不减,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之后迟雪洱心情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从书房跑出来时跟宋叔撞到一起,差点摔倒。   吓得宋叔一把扶住他,忙问他有没有哪里撞疼,还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   迟雪洱对他夸张的反应有些无奈,他不过是体质弱了些爱生病罢了,其他跟平常人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总觉得在这些人眼中他就像是个玻璃人,随便碰碰就会哗啦啦碎掉。   “宋叔我没事。”迟雪洱拿掉他的手,小声解释:“刚才是跑太急了,没有看路。”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叔闻言立刻变了语气,板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万一磕碰到哪里,你这身体可受不了,又想往医院跑了吗。”   在迟雪洱心里一直把宋叔当成叔叔辈的长辈来看,也知道宋叔一直把他当自家的小孩来疼爱,所以即使被他训责也丝毫不会觉得气恼,反而有种怀念的亲切感。   笑着乖巧点头:“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宋叔就喜欢他的这股乖劲,招人疼,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脸怎么这么红,刚才在里面跟少爷发生什么了吗,是不是吵架了?”   他的脸还很红吗,迟雪洱抬手去摸,心想好在宋叔想的是他们可能吵架了,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没,没有。”迟雪洱一紧张就无意识结巴,撇开眼不敢看他:“就随便聊了下天,我困了,要先上去睡觉了,晚安宋叔。”   “这么早。”宋叔看看手表,又望一眼后面的书房,语气温和道:“少爷今天刚回来,你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不等等他一起吗?”   “不等了。”迟雪洱现在一点都听不得跟陆熵有关的事,匆匆敷衍:“反正他喜欢工作,随便他忙到几点吧。”   说完便扭头朝旋转楼梯跑去。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宋叔无奈叹气,这怎么看都像是吵架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这小两口非但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黏黏糊糊,反而愈发生分起来了呢。   夫人前两天还问他这夫夫俩最近感情怎么样,这让他怎么汇报。   可真愁人。   迟雪洱回到楼上,先是洗了热水澡,换上睡衣,躺进柔软蓬松的被子里,本来以为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可安静下来时,却还是时不时会去回想。   脑子里像被缠了一团毛线,错乱复杂。   亏他之前还觉得练习也不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拥抱亲吻他都能接受,就是下午的亲额头也不过是刚开始被吓到而已。   却没想到亲嘴唇跟亲额头的冲击力根本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迟雪洱甚至还想,如果他在此之前有一些感情经验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比起他的小白,陆熵的表现看起来根本就是情场老手,说亲就能亲上来,亲过后还一脸云淡风轻。   虽然外界都在传言陆熵是个男女都不近身的钻石单身汉,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毕竟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一点需求都没有。   那能入得了陆熵眼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之前倒是有听别墅的工作人员八卦陆熵有过一位爱人,爱屋及乌,还因此对玫瑰花情有独钟。   这种事迟雪洱以前都是听听就过了,不在意也不感兴趣,可今晚也不知怎么,不仅无故主动想起来,还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燥。   越想越是头疼,气得他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闭眼,睡觉!   迟雪洱只要心中挂着事就很容易睡得不踏实,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彻底进入睡眠,意识朦朦胧胧的,在随时要睡过去和混沌的清醒间频繁转换。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卧室的门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迟雪洱的神经敏感地跳动,却没有完全醒来,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进来了,但又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梦中的疲惫和无力感却让他完全掀不开沉重的眼皮。   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躺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白茫茫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徒劳的恐慌和挣扎让他现实中眉头皱成了川字,似乎被很可怕的梦魇困住了。   一只手轻搭上他的额头,掌心温热宽厚,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气息。   闻着这股好闻的味道,在梦中孤零零的的迟雪洱似乎找回了一些安全感,额间的那一小片温度也像是有魔力般向全身蔓延,有种被暖洋洋的温泉水包裹着的感觉。   迟雪洱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在意识彻底沉眠之际,喃喃低唤:“陆熵……”   *   第二天清晨,迟雪洱是在闹钟的聒噪下才艰难醒来的。   他作息向来规律,以往都是在闹钟响之前就会先醒来,可昨晚睡得实在不踏实,讨厌的梦做个不停,根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   疲惫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四肢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揉着微涨的太阳穴从床上起来,陆熵已经不在房间了,但从旁边略微凌乱的枕被来看,还是能分辨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洗漱完下楼,看到陆熵已经坐在餐桌那里,正在用平板浏览新闻,闻声抬眸看他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却都没有说话。   迟雪洱也自然而然再次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瞬间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脸,尴尬撇开视线。   宋叔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走过来跟他问早,又把椅子拉开,让他赶紧坐下用早餐,说有他喜欢的灌汤包和现磨豆浆。   不用他特意介绍,迟雪洱也已经看到了,汤包的味道香喷喷的,皮薄晶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看他坐下,对面的陆熵才放下平板,拿起手边的筷子。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餐桌上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微弱声响。   陆熵本来就是寡言的性格,不工作的时候,几个小时不发出一个音节的情况也是有的,迟雪洱倒是算活泼,也爱跟人聊天,只是今天受心情的影响,身体也头昏脑涨的不舒服,整个人懒懒的,也就只闷头吃饭了。   艰难吃完几个汤包,慢吞吞舀着豆浆喝时,听到对面陆熵突然沉声开口:“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啊?”迟雪洱抬头,迷茫眨眨眼:“不用了吧,你工作那么忙,让司机送我就行了。”   陆熵已经用餐完毕,用餐巾擦拭干净嘴巴,低眸看着他:“我送你。”   他的神色还是如往常一般冷硬,干脆的语调也透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迟雪洱知道再拒绝也是无用,微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喝他的豆浆。   车子平稳驶到b大校门,一路上陆熵都平板不离手,似乎是在看财报或是合同一类的文件,看得迟雪洱都替他觉得心累。   更加不理解明明都忙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非要送他来学校。   “那我先下去了。”   迟雪洱拿起书包,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陆熵这才将平板放下,抬手捏捏鼻根:“一个人可以进去吗?”   这是什么问题,他是来上大学,又不是幼儿园,干嘛把他当成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子看。   迟雪洱有点不悦,声调都高了些:“正常的大学生是不会在自己学校里迷路的。”   语气听着明显是带情绪了。   陆熵略有些诧异地低头,瞅着他有些薄怒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都睁圆了些,里面的光点水水亮亮,小鹿般鲜活生动。   他没忍住笑了,唇角微微翘起:“不是那个意思,你从早上起来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刚才一路过来也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迟雪洱愣了愣,没想到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那么问,更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还是被他看出身体的异样。   “我没事。”   意识到刚才是误会他了,迟雪洱有点脸热,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软:“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好,你别担心。”   陆熵微垂眸,目光在他白玉一样的脸颊上滞留片刻,抬起手背在上面碰碰,触手冰凉柔滑,像是最高级细腻的绸缎。   “是因为那件事才会睡不好吗?”   迟雪洱因为他的触碰下意识绷着神经,突然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又是一僵,他明明已经努力避免去回想那件事了,没想到陆熵竟然这么随意就再次提了起来。   撇开眼,语气含糊地回答:“不是,我没有在想那个……”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底气不足,也不敢去看陆熵的表情。   “是吗。”陆熵嗓音淡淡的,语气也很平缓:“那去上课吧。”   这句话犹如赦令,迟雪洱发自内心的松一口气,低低“嗯”了声,便一把抓起书包推开车门。   “洱洱。”   车内传来男人叫他的声音,迟雪洱心跳加快,怀里抱着书包,微微弯下腰。   他身后是大片古朴粗壮的银杏林,秋末冬来,叶片金黄犹如大桶油漆泼洒,浓墨重彩的画面里,纤细苍白的迟雪洱更像是误入进来的雪地精灵,极致的干净透明。   陆熵坐在车内,面部冷硬的线条半掩在阴影中,目光显出几分柔和:“如果不舒服要及时联系我,你什么时候打电话我都会接。”   迟雪洱微愣了下,抱紧怀中的书包,抿着唇点头:“好。”   *   因为不是住宿舍,即使陆熵提前出门送他,到教室时也还是比大多数同学晚了些许,出现在教室门口时,瞬间收到了很多道视线的注目礼,让他尴尬无措。   好在提前占好位的颜清在座位上冲他挥手,他才赶紧低头快步走过去。   坐下来后长舒口气,颜清在旁边撑着下巴笑他:“又还没有打上课铃,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迟雪洱把书包打开,往外拿课本,小声回:“很多人都在看我,我可能有人群密集恐惧症。”   颜清无语:“什么人群密集恐惧症,你这典型的社恐好吧,再说,他们看你纯粹是因为你这张脸,你看其他迟到的同学,有人愿意多施舍两眼吗。”   迟雪洱早就习惯了他的打趣,不打算搭理他让他来劲,把绘本摊开放在桌上,抬手在胸口抚了抚。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总有些快,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颜清这才注意到他比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微皱了下眉,放下撑着下巴的手:“雪洱,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嗯?”迟雪洱顿住,怎么都说他脸色差,他今天气色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抬手在脸上拍拍,想要借此拍出些颜色来:“没事,就是昨天没怎么睡饱。”   颜清抬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也没发烧,但是气色真的不太正常……”   这时教授推门进来,教室里窸窣吵嚷的说话声也渐渐都停下,迟雪洱压低身子小声说:“上课了,别说话了。”   虽然一直在跟人强调他没有事,但挨了两节大课,下课铃响时,迟雪洱还是不撑不住地趴在课桌上。   颜清在旁边收拾课本,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不会要晕了吧!”   他说话没控制音量,还有周围急着下课吵吵嚷嚷的学生们,迟雪洱觉得自己的耳膜嗡嗡的,像是有一个大明星在他耳朵里开演唱会,神经一跳一跳,连带着后脑勺也胀胀的疼。   恹恹地耷拉着睫毛,面色也愈发透明苍白:“没有晕,就是有点犯恶心,可能是早上吃的太少,又有点低血糖了吧。”   “真的假的?”颜清不太相信,打量着他怕人的脸色:“你这可不像是简单低血糖的模样,要不我带你去校医室看看吧。”   ”真不用。”迟雪洱摇头,强撑着力气坐起来:“我讨厌医院的味道,校医室也是一样。”   颜清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久病的人是会对医院有抵触心理,又提议说:“不然你去我宿舍躺一会,我那几个室友中午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在外面泡网吧,一般不回宿舍,不会打扰到你。”   知道他是好心,而且以他们的好关系,互相去对方家里或是宿舍中借宿也是寻常,可迟雪洱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行。   他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娇气难伺候,只是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就要适应许久,更何况还是要睡在别人床上。   即使这个人是颜清也不行,不然到时候他不仅休息不好,反而会因为心理因素让身体情况更恶化,更加得不偿失,也会给颜清添很多麻烦。   “还是不了。”迟雪洱摇摇头,这会开口声音都比刚才弱了许多,气若游丝的,就是他想骗自己也没办法了。   抬手撑了下眩晕的脑袋,低喘了两口气:“接下来的课我上不了了,你帮我请个假。”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想着上课了。”颜清一脸严肃:“要回家吗,今天也有司机在外面等着吗?”   昨天豪车接送的场景颜清可一直没忘。   迟雪洱刚想说话,却从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皱着眉头努力压了下,低声说:“今天没有,我要打个电话。”   今天是陆熵亲自送他来的,车子当时就开走了,还特意交代说放学时间会有司机过来。   迟雪洱往书包里翻手机,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脆弱程度,艰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的位置,意外地发现他现在手已经软得使不出什么力气了。   颜清见状直接也把手伸进去帮他找,轻松拿出来:“我来帮你打吧,找谁?”   迟雪洱用手臂撑着书桌,犹豫了几秒,睫毛颤抖着闭了闭:“给,宋叔。”   颜清没敢耽搁,立刻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宋叔似乎对迟雪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听完直接就说马上派人过来接,没多说一句废话。   既然有人要来接了,他们也不能一直在教室呆着,迟雪洱现在身体虚软无力,只能被颜清半扶半搀着出了教学楼。   教学楼外有一处中心花坛,离校门不远,怕车子来到不好找,迟雪洱便让颜清扶着他到花坛边坐着等。   入了深秋冬,温度愈发地低,头顶的太阳是白色的,照在身上没什么热意,有风吹过时,迟雪洱便不自觉地往颜清怀里钻,身体本能地寻求热源。   颜清又闻到他身上那种清幽好闻的药香,怔了怔,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却被手中过于单薄伶仃的触感吓一跳,隔着外套都能摸到清晰的肩胛骨。   这么清瘦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实在让人忍不住心疼。   “雪洱,你真的太瘦了,平时要多吃点饭,这样才不会这么容易生病。”   这类话迟雪洱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几百遍,耳朵已经起茧子了,却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唇角带笑地回复他:“好。”   颜清低头看着他,发现他的脸好像有点红,眼睛里雾蒙蒙的,嘴唇的颜色也比刚才深了些,担心地去探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雪洱你好像发烧了。”   “嗯……”迟雪洱低吟一声,贴着他冰凉的掌心蹭蹭:“好像是吧,好冷……”   “靠……”颜清闻言忙把他往怀里又搂了搂,还把外套掀开拢住他,这如果只是简单的反胃恶心还好,发烧可就严重了。   抬头往校门外的公路上瞅,啧道:“怎么你家司机还没来,发烧可不能一直坐这吹冷风了。”   想到宋叔平时做事的效率,迟雪洱并不为此担心,忍着头痛宽慰他:“再等一会吧,应该就快了。”   颜清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迟雪洱已经阖上了眼,面颊上的潮红愈发明显,显然是难受极了,看得人揪心,便也不忍再说什么,抱着他默默等着。   没过多久,耳边蓦然传来一声鸣笛,颜清抬眼,看到一辆深灰色的宾利从校门缓缓驶进来。   虽然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车子跟昨天都不是同一辆,但颜清还是瞬间就确定这是来接迟雪洱的。   立刻就来了精神,坐直身体等着那辆车靠近。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从上面下来,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斐然,眉眼间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奢华贵气。   颜清看得眼睛发直,心想他刚才是给一个叫宋叔的人打的电话,怎么面前这人看起来却跟电话里那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全然不同。   还在震惊时,男人已经大步朝这边走来,离得越近便愈发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场,尤其当他垂下眼,锋锐的目光更是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寒气湛湛,直直贴面压下,让人避无可避。   颜清心里没由来的一惧,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是落在自己搂着迟雪洱的那只胳膊上时,愣了愣,无意识就松开了手臂。   “你,你好……”   颜清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如此呆滞傻气。   只是现在也不是他觉得丢脸的时候,迟雪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请问你是雪洱的家人吗?”   不确定这是不是宋叔,那称呼家人应该是没有错处的。   陆熵淡淡瞥了他一眼,“嗯”一声。   颜清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他怀中的人突然轻轻哼了声,调子微颤似有痛苦,像是被他们说话的动静吵醒了,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一道逆着光的高大身影映入他眼底,他现在脑子晕乎乎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隐约觉得这个身影的轮廓极熟悉,内心却不太敢相信。   “……陆熵?”   陆熵屈膝蹲下身,大手覆在迟雪洱烧得红扑扑的脸颊上,温柔地轻抚:“是我。”   刚才还是浮于海面的极寒冰魄,此刻对着面前的少年,那双墨黑的双眸却全都是不加掩饰的柔情。   颜清惊讶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巨大转变,呆呆看着这一幕。   这句温柔有力的答复似乎也给了迟雪洱安定心神的力量,他的眼眶涌出一股热意,伸手抓住男人的一只袖子,把脸轻轻埋上去。   颜清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宠溺温和了,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迟雪洱通红湿润的眼尾。   “把他给我吧。”   颜清愣愣,大脑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完全顺服于他的气场和指令,松手把怀里的人送出去:“他好像很难受,要小心点……”   男人低声道了句谢,将人轻松抱起离开。 第25章 25   好热, 像是在泡温度很高的汤泉,热气蒸出袅袅的水烟,他的身体在水流内沉浮飘荡, 水越来越深,越来越烫, 他快要被煮熟了。   “嗯……”   他想要出来, 手脚并用得挣扎逃离,越用力身体却越往深处陷去。   “洱洱,迟雪洱,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像是从水面上飘进来的,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急切沉重。   直到听见最清晰的那一句呼唤时,迟雪洱才像大梦初醒般, 很艰难地掀开眼皮。   昏睡前看到的那张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眉骨形状漂亮,轮廓也极深邃,面色一如往常般的冷淡平静, 可望着他的那双黑眸却罕见得没有丝毫凉意。   昏睡前的记忆不是他在做梦, 真的是陆熵来接的他。   “……陆熵。”   迟雪洱怔怔开口, 嗓子却哑得快要听不出是他的声音,喉咙也干涩到疼痛。   陆熵抱着他,手指在他唇周柔软的皮肤轻轻摩挲,低声安抚:“你发高烧了, 先别说话, 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发烧,迟雪洱睫毛颤了颤, 怪不得刚才他在梦里觉得身体快要烫死了,现在眼眶也热得发酸,鼻子呼出的气息也像是火烧一样。   他好久没有发烧了,这段时间陆熵跟宋叔把他照顾得很好,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偶尔不注意吃饭和休息,会犯一下低血糖。   健康幸福的日子过久了,久违的再次生病时,那种病痛的折磨就显得格外难以忍受,尤其此刻还是陆熵陪在他身边。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刚才他在车里昏睡,醒来第一眼看到陆熵时,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从内心最深处涌起的浓浓暖意和安心感,都让他不得不承认,陆熵如今在他心中或许真的已经占据着一些不一样的特殊地位。   “为什么是你来,我不是打给宋叔的吗?”   陆熵本来正要哄他快点休息养精神,听到他这句沙哑的问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下,微眯了下眼,垂眸盯着他。   迟雪洱也仰着脸在看他,只是他现在发着高烧,脑袋里晕得像装了满满的浆糊,自然看不出男人眼中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   陆熵摸着他微烫的脸颊,压低嗓子:“洱洱,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听话。”   因为生病的缘故,现在的迟雪洱本来就是脆弱且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本来以为陆熵会一直温柔的安抚他,没想到却等来一句“不听话”。   陆熵又不爱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眼神也是没有波澜的淡漠,让迟雪洱有种正在被他责备训话的感觉。   可是自己现在在生病啊,烧得脑子都快不够思考了,就算犯了什么错就不能等到他烧退后再好好沟通吗。   迟雪洱越想越觉得委屈,看着陆熵完全没有情绪的冷淡面庞,鼻尖蓦地一酸,嘴角也不由地往下撇。   眼眶好像更热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要哭了,可是又不想在陆熵面前这样,这样会很丢人。   情绪顶得他呼吸变快,怕一会真的会忍不住掉眼泪,干脆把脸扭开,忍着头晕想从陆熵怀抱里出去。   发着高烧的人哪有什么力气,他折腾了半天,在陆熵看来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在他胸口乱蹭,扭来扭去的,把本来不发烧的人也蹭得体温开始急剧上升。   陆熵微闭了下眼睛,圈着他的手臂收紧,把人又往胸口搂得深了些,手指捏住他的下颚抬起,看到一张撇着嘴巴要哭不哭的小脸。   脸颊上的红潮更浓了,乌黑的眼珠雾蒙蒙的,睫毛挂着水汽,眼尾一抹深红,给本就精致的脸蛋更添上一股天然的诱惑和风情,漂亮得惊人。   陆熵眸光愈深,颈间的喉结滚了滚,指腹在他平时总是颜色浅淡,此刻却因高烧而显得像是充血般艳丽柔软的唇珠上轻揉:“说你一句就生气,那你怎么不试着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迟雪洱虽然被烧得身上的神经都像是没什么知觉了,却还是能感觉到嘴唇被他揉弄时引起的一些酥痒感,麻酥酥的,顺着脊椎神经往下蔓延,浑身都有点软。   “……什么感受?”他呆呆回问,说话时嘴唇上下开合,好几次都像是要将粗糙的指腹含进去一般。   陆熵盯着他玫瑰色的唇瓣,嗓子略微发哑:“早上我是不是说过如果身体不适要跟我联系,不论什么时间都可以,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把我的话忘了?”   迟雪洱眨眨眼,这才明白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不悦的原因是什么,刚想像以前那样解释是怕他工作太忙不想打扰,可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尤其还被陆熵用像是能洞穿他所有心事的那双黑眸静静注视着。   其实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借口,他不想找陆熵的最主要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不想欠他太多人情,也怕他们纠缠得太深而已。   可如果把这些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又一定会让陆熵不开心,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过不许跟他见外,如果被他知道这些真正的想法,陆熵会不会觉得他很冷情。   任谁都不会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感受,更何况是陆熵这样向来只需要被别人高高捧着的大佬,时间久了,怕是也会觉得跟他相处是一件烦心事吧。   虽然这也不失为是他想要的一种结果,但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会那样,内心还是不免闪过一阵刺痛。   迟雪洱微闭了闭眼睛,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原来是如此纠结矫情的人。   见他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浓密的睫毛不时轻轻抖动,脸蛋已经烧成了酡红色,嘴巴微微张着,吐出滚烫的气息,似乎连简单的呼吸都让他很难过。   看得陆熵的又瞬间心软,松开手指,掌心捧着他的侧脸轻轻摁在自己胸前,沉声说:“先别想这么多了,睡一觉吧,马上就到家了。”   又一次,陆熵在他面前选择了妥协和退让。   迟雪洱内心有些感动,鼻尖微微发酸,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缓慢而依赖地深深依偎进他的怀抱。   虽说让他休息,可这种情况下迟雪洱也不可能睡得着,被高热折磨得难受,身体每个部位都酸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挨到车子停下,他已经虚弱到连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   陆熵直接把他抱下车,早就在门口等着的宋叔迎上来,看一眼他怀里的迟雪洱,被他通红的小脸吓了一跳:“这是发烧了吗,怎么没直接去医院啊,这得赶紧去医院吧!”   “不用。”陆熵抱着人继续往里走,脚步很快却异常平稳:“回来前我已经通知了吴医生,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迟雪洱昏昏沉沉地听到“医院”两个字,刚要努力睁开眼睛,紧接着又听到陆熵后面的话,便又重新安下心来,躺回陆熵怀里,彻底脱力昏睡过去。   *   迟雪洱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病好之后,没隔多久又在学校里突然哮喘复发,这次他没有逃避,而是直接找了陆熵,没想到电话里的陆熵反应却极其冷淡:“我在开会没空,你自己打车去医院吧。”   迟雪洱不死心,又问:“可是,之前不是你说我有事随时都可以找你的吗。”   陆熵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冰冷,没有丝毫情绪:“那是以前,以后你还是不要轻易打扰我了。”   说完也没有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这样直接挂了电话。   迟雪洱在梦中对着手机怔怔发呆,他也没有去找医生,就这么任由哮喘复发的越来越重,直到他喘得快要死去了,被濒临死亡的恐惧扼住全身,才蓦然从梦魇中抽离出来。   “唔……”   伴随着耳边的闷哼声,迟雪洱猛地睁开眼睛,梦中那种过于真实浓重的恐惧感依然笼罩在他心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   一双大手却在此时扶住他的肩膀,轻柔又不失强硬地将他摁回去。   这双手掌心很热,隔着衣料传达到他的皮肤,感觉很熟悉,迟雪洱躺在枕头上,因为这阵温度带给他的安心感,意识也慢慢回到现实中。   陆熵的脸随之出现在他眼前,不同于梦中那张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漠然面庞,现在的他面色平静,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眸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柔和。   “做噩梦了吗?”陆熵低声问,用手背在他湿润的额间轻轻擦拭:“怎么出这么多汗。”   迟雪洱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梦中的情节与眼前的现实差距过大,让他一时有些无法分辨,陆熵的手碰到他满是薄汗的颈侧时,他才像是蓦然清醒过来,抬手一把抓住他。   陆熵微微顿住,垂眸看着他。   迟雪洱已经退烧了,额头和脸颊的皮肤都冰冰凉凉的,可不知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的原因,眼眶还是很红,乌黑的瞳仁雾气朦胧,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陆熵神色愈发温和,反握住他的手,慢慢五指紧扣:“放心,现在已经不烧了,你昏睡时我一直都在。”   听了他的话,迟雪洱像是不可置信般,张了张嘴,说话前鼻头已经开始发酸:“我不是不想找你……”   陆熵撩开他额上湿润的发丝:“嗯?”   他越是这样温柔,迟雪洱就越是难过愧疚,情绪积累到顶峰,心中的脆弱和无助犹如开闸的洪水,在此刻全都释放出来:“对不起……”   陆熵感到自己的手背有点疼,低头看去,迟雪洱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是无意识的在用力,细长的手指每一根都攥到指尖发白。   陆熵垂眼,用另一只手覆在上面,迟雪洱鲜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脆弱的姿态,小少爷防备心太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属实不易。   他就像一只永远用后背的尖刺示人的小刺猬,孤僻清冷,可是刺猬的刺再硬,扎到人时再痛,都掩盖不了他天生杀伤力微弱,又生来温顺的本性。   一旦对什么人敞开心扉,那身硬刺便再也织不出坚如荆棘的铠甲。   反而会面朝向你,敞着粉色的肚皮,乖乖软软的,用一双湿漉漉,澄澈晶亮的眼眸瞅着你,让人全无招架的能力。   陆熵此刻也不能免俗,微咽了下喉咙,轻轻拢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虽然知道这也有可能只是他生病后短暂的脆弱表现,但至少在此刻,迟雪洱是真的对他完全不设防,全身心的依赖着他。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对不起,你也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说。”   陆熵沉声说完,为了掩盖内心不平静的情绪,已经打算先离开,可在他要起身时,却感到右手被一股力道更紧地握住。   略有些讶异地垂眸,迟雪洱抿着唇,望着他的眼神倔强也略有些羞涩,退烧后的面颊带着一层薄薄浅浅的红色,白里透粉,看起来可口又诱人。   “你能不能别走……”   陆熵眸色愈深:“如果你不让我走,知道我可能会对你做什么吗?”   迟雪洱望着他,虽然退烧了,脑子却还是混混沌沌的,他好像明白陆熵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但又不太敢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真的不想让陆熵走,不想让梦里的画面再重复一次,心里头火烧一般,如果他能留下来,自己哪怕要为此付出一些所谓的代价也可以。   “没关系……”迟雪洱紧抓着他的手,仰着脸望向他,暖调的光线下,他的眉目愈发昳丽精致,头发乌黑散在枕上,清澈的瞳仁不掺杂一丝杂质,诱惑而不自知。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陆熵瞳孔微微收缩,嗓子有些哑了:“洱洱,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迟雪洱知道,他再知道不过了,并且为此胸口渐渐变得发烫,心跳声咚咚作响,嗓音也无意识地放软:“我知……唔!”   在他的话音落下前,眼前便被阴影覆盖,陆熵俯身低下头,略有些粗鲁地吻上他的唇瓣。   虽然多少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被亲上来时,却还是不免惊讶紧张,下意识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   不同于第一次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这次的吻缓慢而有力度,陆熵并不着急,只是用嘴唇贴着他的唇瓣,一点点碾磨轻蹭,慢慢将两人的温度交融重合。   太温柔了,迟雪洱被磨得有点舒服,嘴唇酥酥麻麻,脑袋也晕乎乎的,已经由一开始的紧张无措变得逐渐适应,紧攥着床单的手指松开,抬起搭在陆熵坚实的手臂上。   微不足道的回应,却挑起身上人强烈的反应,迟雪洱只觉得手掌一痛,被陆熵握着的那只手被很用力地扣紧,抬到头顶压住,紧接着唇上碾压的力度也变得更重,下唇似乎还被咬了一下。   纯洁如白纸的迟雪洱从未经历过这般的刺激,身体不受控的颤抖,唇瓣交错摩擦的缝隙溢出黏腻的喘.息。   “嗯……”   这声音极轻,也极微弱,即使如此,对陷于情.欲中的男人来说已经足够诱人和催.情。   于是温柔不再,单纯的触碰也已经不够,陆熵开始轻咬他的唇瓣,将因为缺水干躁的嘴唇吮吸得愈发滚.烫柔软。   空旷静谧的卧室内,只有湿润暧昧的水声在细微作响。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远比第一次火热旖旎,缠绵悱恻。   迟雪洱不知道他是多久被放开的,后背被一下下轻拍着抚平气息,眨掉双眼中的湿润,朦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可身体似乎还未从刚才的余韵中缓过来,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栗。   “还好吗。”低沉的男声贴着他的耳畔落下,声线沙哑。   迟雪洱呼吸还略有些急促,缓缓抬眸,望向男人近在咫尺的深邃面庞,害羞的情绪这才开始发酵,他突然觉得脸好热,心脏跳得又快又乱,完全不敢回想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胆大妄为。   肯定是烧太久把脑子都给烧糊涂了。   迟雪洱又臊又羞,浑身燥热,再不肯去看陆熵的脸,索性捞起旁边蓬松的枕头,一把死死捂在脸上,当起了鸵鸟。   “我唔事……”   声音也嗡嗡的,听不清楚。   知道他冷静下来后可能会害羞,但也没想到反应会大到这种程度。   陆熵微默了一会,目光落在他紧抓着抱枕的双手,手指细长漂亮,泛着莹润的浅粉色。   眸中的墨色愈发浓重,喉结发紧,微低下头,克制地在他粉色的无名指印下一吻。 第26章 26   虽然高烧已退, 但身体的疲惫感却没有完全消散,更不用说刚才还莫名消耗了一波本不该消耗的精力。   迟雪洱不好意思再回想,半卧在床上恹恹懒懒的模样, 只是脸一直都是粉红色的,不知是发烧的后遗症,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幸陆熵向来足够贴心, 这之后再也没有提刚才那件事,还让人送了吃的东西上来。   迟雪洱没什么胃口,瞅了一眼,不想主动去碰, 陆熵看着他只是发了场烧就仿佛又尖了一圈的下巴,嘴唇也是粉白色的,纹路有些干躁。   端起一碗粥,用勺子搅拌晾温:“不饿也要吃东西, 发烧时身体会流失很多水分和体力,要好好补充,如果实在没胃口,就先喝点粥, 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话音落下, 一勺被晾得温度刚好的粥就已经喂到了迟雪洱唇边, 他怔了怔,有些诧异陆熵竟然会亲自喂他,受宠若惊地张嘴含住。   “怎么样?”   陆熵低声询问。   迟雪洱匆匆咽了,呆滞点头:“好喝……”   其实发烧后味蕾本就不灵敏, 什么吃到嘴里都是苦的, 这清淡的鸡丝粥他也根本品不出什么来,只是闻着喷香, 每粒米都熬得软烂,毕竟是陆熵这里的厨师团队,根本不可能挑出什么错来。   陆熵眉眼平静,又舀起一勺。   一个喂,一个吃,没有人说话,气氛温馨和谐。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迟雪洱也适时打了个饱嗝,陆熵把空碗放回去,又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动作细致温柔。   如果不是从头到尾把他做得这些都看在眼里,迟雪洱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平日里他认识的那个陆熵。   陆熵把餐盘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回身就看到床上的少年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润晶亮,像是好奇懵懂的小猫。   陆熵心中觉得可爱,声音放柔:“怎么了?”   迟雪洱回神,睫毛也跟着抖了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可能过于直白了,不好意思地抓着手下的被子。   “没什么,我没想到你一个大老板,竟然这么会照顾人。”   陆熵看他一眼,微敛下眼睫,眼尾浅淡的纹路显得有些温柔:“没什么,以前也这样照顾过别人。”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闲散,透着些漫不经心,像是不值一提,可迟雪洱还是从中听出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感觉他在提起这件事时,眼中的神色都变得不同了,说是柔和已经不足以形容,更像是一种温暖包容的情绪,给人一种很亲和近人的感觉。   迟雪洱看得微怔,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   那个传言中被陆熵视作白月光的爱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就能够理解陆熵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眼神,并且可以如此细致入微地照顾人了。   迟雪洱想着想着,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眉心拧起来,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   陆熵注意到他的异常,立刻皱眉询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得出他真是被这小少爷的脆皮体质弄怕了,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脑中立刻响起警铃。   这阵抽痛感缓了一会才慢慢消失,迟雪洱摇摇头,看着陆熵关切的眼神,轻轻一笑:“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的脸色看起来却完全不是没事的模样,陆熵眉心依然紧蹙,抬手想去试试他的额头。   可迟雪洱却不知为何,在他快要碰到自己时下意识将头别开。   陆熵的手微微顿住,垂眸看着他。   迟雪洱只留给他一个苍白的侧脸,精致的眉眼低垂着,很漂亮,也很虚弱。   默默无言了须臾,陆熵伸手将被子拉到他胸前,轻轻抚平。   “那就好好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即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如刚才那般沉稳低缓,听得迟雪洱鼻子无端一酸,转过身,含糊“唔”了一声。   “睡吧。”   陆熵并没有立刻离开,手掌隔着衣料在他后背轻拍,一下一下,格外耐心。   渐渐的,迟雪洱竟真的有了睡意,直到眼皮阖下的前一秒,陆熵都一直陪在床边看着他,迟雪洱无比安心,再没有顾虑地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竟然已经是落幕时分,窗外天色暗了许多。   难得睡了一个舒服无梦的好觉,迟雪洱通体舒畅,发烧的疲倦感基本消了大半,看到房间内洒落的夕阳余辉,竟也没有往日那般空虚的孤独感。   陆熵自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看着床边那把孤零零的椅子,迟雪洱还是不免有一些低落。   身上的衣服有一点细微的汗味,迟雪洱觉得不太舒服,便去换了套干净的睡衣。   刚到楼下就闻到空气中飘散着很浓郁的香气,宋叔正在餐桌前忙碌,看到他下来,立刻笑着招手。   “小迟已经醒了啊,我刚想上去叫你呢,来来来,刚好可以来吃饭。”   迟雪洱走过来,看着桌上精致的美食,目光无意朝周围扫了一圈。   宋叔留意到了,边给他拉开椅子边笑眯眯问:“是不是在找少爷呢?”   轻易被说中心事,迟雪洱莫名羞赧,抿了抿唇,语气僵硬道:“没有,随便看看,吃饭吧。”   宋叔愣愣,看着这小少爷突然冷淡下来的脸色,有些担心他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可不过也只是提了一句陆熵而已,难道这两个人别扭还没闹好,生了场病,反而还生疏了。   虽然不明白其中具体缘由,但为了能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宋叔还是继续解释说:“少爷还是挺担心你的身体的,白天在家陪了你很久,快到傍晚时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似乎是挺紧急的事,才匆匆去公司了,临走时还交代说,等小迟你醒了,要做点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低头去看对面小少爷的反应,迟雪洱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睫安静吃他的饭,一口一口嚼得很慢,细致又斯文,灯光打在他脸上,白玉一样细腻漂亮。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能和他家少爷两情相悦,和和睦睦的彼此陪伴该有多好。   吃过晚饭迟雪洱本来还想去外面散散步,却被宋叔劝下了,说是快入冬了,外面越来越冷,他又刚发过一场高烧,身体还虚着,不能出去受凉。   迟雪洱没办法,但晚上时间多,他实在无聊,想来想去还是去了二楼的画室,打算对着外面的夜景画画。   别墅里本来没有画室,是陆熵看他经常在客厅的落地窗下画画,就让人把以前他不用的琴室改造了一下,就在他们卧室的隔壁,因为这间房刚好也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视野足够开阔,是迟雪洱画画时喜欢的氛围和环境。   里面空间很大,设备和工具什么都有,不亚于一间小型的工作室,迟雪洱还记得他第一次被宋叔带着进去参观时被震撼到的心情。   这里后来也的确成了迟雪洱最常呆的地方,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喜欢窝在这里,坐在落地窗下,可以将院子和远处的景色一览无余。   白天时阳光透过玻璃,晒得人暖乎乎懒洋洋的,到了晚上,一轮圆月高悬,夹在云雾中,飘渺虚幻,特别适合用画笔描绘在画框中。   迟雪洱画过很多幅月亮,大多都是在他思念穿书前那个世界的亲人时而作,画中的月光没有温度,孤零零的,又清又冷。   今晚他也想画画月亮,可此刻他心中所浮现出来的灵感人物却不是他的妈妈,或是爸爸。   他兴致很浓,灵感来了成画自然也快,一幅新的月亮在笔下呈现,栩栩如生。   迟雪洱放下画笔,先是默默欣赏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用手机拍下,分享给了颜清。   他以前画出一些作品时,也会像这样偶尔发给颜清看看,毕竟同是美术生,可以互相指导分享下意见。   这么晚了颜清竟然也没睡,上来就巴拉巴拉紧张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迟雪洱再三跟他保证了已经退烧,完全没有其他问题后,他才停止了信息轰炸,注意力也回到画上来。   说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后,然后就是大篇的彩虹屁,说这是迟雪洱画过这么多次的月亮里他最喜欢的一幅,不仅仅是笔力或是上色技巧有多大进步,而是整幅画里传达出来的意境。   颜清审美向来刁钻,迟雪洱难得被他这么捧,有点心痒,特意问他。   【什么意境?展开说说。[翘尾巴]】   【颜清:说不好[摸下巴.jpg]】   【颜清:就是一眼看上去的感觉】   【颜清:这么跟你说吧,以前你画的月亮,是一个人对月emo,但今天这幅,更像是两个人并肩一起看的月亮,没有那种孤零零的清冷感了】   【颜清:就是传达出来的情感不同,你懂我表达的意思吗?】   他描述的其实挺清楚的,迟雪洱自然也听懂了,像是被他点通了某根神经,心里有点感触。   结束聊天后又默默发呆了许久,然后提笔给这幅画命了一个名。   *   夜更深了,明月高高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衬得星光暗淡,更显寂寥。   陆氏大楼,顶层办公室。   陆熵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将钢笔搁下,随手拿起旁边的黑咖喝了一口。   旁边的林修看得心惊,这眼瞅着快到十一点,老板不说下班也就算了,还灌凉白开似的猛喝咖啡,这是想熬通宵的节奏。   自从迟家小少爷住进别墅后,陆熵其实就很少会这样加班到深夜了,甚至有时还会提前下班。   这突然又回到往日里工作机器的状态,林修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几点了?”   办公桌后的男人突然沉声开口,嗓音低哑,透着股疲倦。   林修快速切回状态,抬腕看一眼时间:“刚好十点半。”   “已经这么迟了。”陆熵仰面靠进黑色的真皮椅背,抬手捏了捏眉心,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随性慵懒:“没什么事就下班吧。”   意料之外的吩咐,林修顿顿,心中跟着一松:“我开车先送您吧,我记得迟少爷今天身体不舒服,陆总现在回去刚好还有时间陪陪他。”   “不用。”   林修说完,已经打算去帮他拿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听到这句回复,不由脚步一顿。   陆熵从座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眼前的浩瀚灯海,高大的身躯倒映在玻璃上,面容的轮廓虽然看不太清,声线却依然如平常般低冷。   “我今天睡在休息室。”   林修有些意外:“那迟少爷……”   后面的话没问完他就立刻停住了,怪只怪他平时私下里就跟迟雪洱关系亲近,今天又听说这小少爷生病了,出于对他的关心自然是希望陆熵能在这样的日子多陪陪他,所以刚才才会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但再如何这都是陆熵的私事,以他的立场,于公于私都是没有多嘴问这些的资格。   更何况陆熵本就是冷冰冰没什么人情味的性子,即使他最近看似好像与迟雪洱亲密了一些,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愿意把迟雪洱放在心里。   林修这样想着,不禁又多出几分对迟雪洱处境的唏嘘和无奈。   “别墅发消息说他高烧已经全退了,晚餐也正常用了一些。”   林修抬头,望向落地窗前那个挺拔的背影。   陆熵像是在自言自语,语调很平淡:“就算我现在回去,他也未必想看到我……”   陆熵说完,眼前浮现白天他们接吻的场景,以及事后迟雪洱稚嫩生涩的反应,不禁微咽了下喉咙,透明的玻璃墙透着窗外的霓虹繁华,也映出他情绪翻涌浓烈的双眸。   *   翌日清晨,迟雪洱是在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里醒来的。   梦里的陆熵看到了他昨晚的那幅画,说月亮很美,比天上真正的月亮还美。   迟雪洱还没做好被他看到这幅画的心理准备,慌乱之下,就在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中惊醒了。   乍一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人还有几分恍惚。   侧头望了眼,旁边的被褥整齐冰冷,跟梦中的温情截然相反。   昨晚他等了那么久,可陆熵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心里掠过一抹失落,迟雪洱坐在床上呆了会,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   拉开窗帘,外面是阴天,乌云压得很低,整片天空都是灰调的,像是一副巨型的油墨画。   要下雨了。   一个人醒来,又是这样阴沉的天气,迟雪洱的心情实在轻松不起来,而且今天还是周末也不用去学校,那就意味着他可能又要无聊呆上一整天。   在他对着像铅块一样层叠厚重的云块发呆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协议结束后,他离开这栋别墅去过“退休”生活,会不会也和此时此刻一样,孤单单的,只能对着天空和云朵发呆。   如果真是如此,好像也并没有他一开始想象中那么美好自在。   他有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打击到,甚至逐渐对未来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迷茫。   迟雪洱想不通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人都是会变的,以前觉得美轮美奂,趋之若鹜的东西,在经历了一些人和事后,渐渐的或许就不再抱有那么热烈的感情了。   那此刻的他也是如此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才会出现这种心态上的改变。   不管怎么样,迟雪洱也算是借此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没有恒心,容易被环境左右心志和想法的人。   这实在是不成熟的表现,他要慢慢学着改变。   在心里暗暗做了总结后,为了不让自己过分沉浸在消极的情绪中,觉得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不然太闲了总是会控制不住脑子想东想西。   在浴室简单洗漱了下,直接去了隔壁的画室。   昨晚画完那幅月亮后他的心境就一直久久不能平息,虽然找了颜清分享,也跟他聊了很多,但实际上他心中却更想这幅画被另外一个人看到,并且等了那个人许久。   只是直到入睡前,都一直没等到他回来罢了。   迟雪洱想,他从早上一睁开眼就down到不行的情绪,或许跟这件事也并不是全无关系。   心中碎碎念时,已经来到了画室前,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可印象中他昨晚离开前明明是将门好好关上的。   难不成是宋叔让人过来打扫了,迟雪洱微皱着眉,并没有多想,抬手去推门。   木门无声被推开,阴天的弱光同样笼罩着偌大的画室,背景墙是雨后水洗过天空的湛蓝,拢着白纱的大落地窗下架着他昨晚没有收起来的画框。   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画架前,逆着光,高大挺拔。   迟雪洱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他完全不知道陆熵会在这里,怔愣间,陆熵似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转过身看向他。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忽然一阵风吹起落地窗的白色纱幔,轻盈舒展,短暂阻隔他们的目光。   等风停下,纱幔徐徐垂落,陆熵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缓步走到他身边。   “刚醒?”   迟雪洱还有点呆,闻言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随即又觉得这样也太傻了,抿抿唇,小声说:“早就起了。”   陆熵垂眸:“那还不穿鞋?”   迟雪洱愣愣,忙低头往下看,他还穿着棉质睡衣,裤脚宽松垂落,露出一截脚踝,脚面窄窄小小的,踩在暖褐色的地板上,白得仿佛能透出光来。   他竟然这个模样就跑出来了,看来早上醒来果然不能胡思乱想,鞋子没穿竟然都没有一点感觉。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让陆熵要在卧室铺羊绒地毯,那么厚实柔软,光脚踩上去的触感特别好,有时候迟雪洱还会故意不穿鞋在上面走动,早上那会他就是因为早就习以为常,再加上思绪混乱,才会在离开卧室后都没察觉到异样。   但这事又不能跟陆熵细说,迟雪洱尴尬,脚趾在地板上抓紧:“我,我只是过来随便看下,马上就回去穿了。”   陆熵盯着他的脚看了会,轻皱眉:“容易着凉。”   迟雪洱正心虚着,也没接着他的话,反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回来了,还在我的画室里。”   陆熵经常加班整夜不归,但他在公司有休整的地方,休息室布置得比五星酒店还高级舒适,所以根本不需要隔天清晨就回来。   陆熵“嗯”一声,嗓子带了点沙哑:“一整晚没睡,不回来看看心里不踏实。”   “什么?”迟雪洱不明白:“不踏实什么?”   陆熵瞥了他一眼,见他仰着小脸,漂亮的眼睛含着光,皮肤剔透白皙,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他的眼神也不禁柔和:“刚才在楼下听宋叔说你昨晚画了很久的画,画完心情还不错,我有点好奇,所以先来看看你画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迟雪洱才想起来自己初衷也是过来看画的,不等感叹巧合,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   “你已经看过画了!”   反应过于大了,可是此刻他却来不及遮掩,满脑子都是“被陆熵看到了,怎么办!”   明明昨晚他是很想让陆熵看的,可那已经是昨晚的想法,后来他给画提名后,就已经改变念头,不太想让陆熵看到了。   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才更准确一些。   看他眼睛睁得浑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陆熵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慌张,但也不耽误他觉得小少爷可爱,唇角微翘:“我见过你画的很多幅月亮,都比不上这一幅。”   说罢,又有些想要回味,转身走回画架前。   还来?迟雪洱心中擂鼓更甚,也忙小跑着跟上去。   “别,别看了吧,我还没有完全画完,还有些缺陷的。”   他慌不择言,一心只想阻挡陆熵继续看画,还伸手想去拉上面的画布。   陆熵握住他的手腕,皱眉不解:“我觉得完成度已经很高了,你不是连画名都已经想好了,思路……”   他沉吟着念过,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明明一开始看到这个画名时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此刻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再配合着迟雪洱从刚才开始就遮遮掩掩的态度。   陆熵默了一会,低下头,双眸紧紧盯着他:“思路。”   明明只是简单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而已,落在迟雪洱耳多里却犹如春雷,轰然炸裂,他头皮发麻,明白陆熵肯定是看出来了,紧张地撇开视线。   这个反应分明是不打自招,陆熵微眯了下眼,喉结滚动:“洱洱,你真正想写的,并不是这个‘路’,对吗?”   既然都猜出来了,那就心照不宣就好,干嘛非要挑明让他难堪,迟雪洱低着脑袋,羞得睫毛都在飞快抖动,抽着手想从他掌心出来。   陆熵却不放,圈着他的手掌收紧,嗓音沉到低哑:“是想着我画的,嗯?”   这问得实在过于直白,迟雪洱不知该不该回答,只觉得抓着他的掌心似乎越来越热,隔着衣料都快要烫到他的皮肤。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先放开我……”   迟雪洱到底脸皮薄,受不了这种气氛,声如蚊讷地抗议,下一秒却被捏住下颌轻抬起来。   陆熵也同时低下头看他,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我以为你昨天是害怕我了。”   顿了两秒,又继续说:“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没有回来,没想到你也一直在想我。”   迟雪洱刚想嘴硬反驳没有想他,但听到他前面的话,又慢慢睁开眼睛,脸颊上已经透出浅浅的粉晕:“害怕你?”   陆熵手指在他粉色柔软的唇瓣上轻碰,眸光很沉:“你似乎很介意这种事。”   嘴唇被摩挲出微弱的酥麻感,像是连大脑也跟着酥了,迟雪洱晕乎乎的,顿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睫毛颤了颤,脸颊上的热意更甚:“不是,正常练习吗,没有什么……”   这么回答其实跟说他不介意有什么分别,迟雪洱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说完就羞到不行,不敢去看他,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开。   陆熵怎么可能让他此刻逃掉,再不给他机会,直接搂住他的腰,将人一把抱起放到后面的高脚凳上。   “洱洱。”   陆熵欺身压下,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双眸里墨意翻涌浓烈:“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第27章 27   这种时候, 他说不行还有用吗?   迟雪洱被他的威慑力和荷尔蒙压迫,明知逃不掉,身体却还是屈服于危险的本能无意识往后退, 身上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如临大敌。   一只大掌扣住他的后脑,阻断了他的动作。   用的力气明明不大, 却有着极强的掌控欲, 令迟雪洱不自觉的后背紧绷。   “不要害怕。”陆熵在他耳边哑声道。   迟雪洱感觉他的嘴唇几乎就贴在自己耳朵上,灼热的呼吸濡.湿耳垂,让他止不住敏感的颤栗。   “可以吗?”   男人又低声问了遍,嗓子比刚才哑得更厉害了。   迟雪洱这才意识到还没有给他答复, 可,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真的还需要他多余的点头应允吗。   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这算不算是陆熵的某种恶趣味,又或者只是他骨子里单纯的绅士和克制。   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所谓了, 迟雪洱脑子发蒙,微仰起头,缓缓垂下了睫毛。   他的脸上有一抹红,在冷白的皮肤底层上愈显艳丽, 很像他现在的嘴唇。   陆熵一直觉得, 迟雪洱长了一张很色.情的唇瓣, 特别适合接吻,唇形小而多肉,唇珠时常嘟嘟的,丰盈柔软, 看着便想亲下去。   尤其他此刻还特意将这副唇瓣献上, 面容洁白纯净,却勾人而不自知。   陆熵眸色晦暗, 再没有克制,握住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迟雪洱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吻了好几次了,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触感如此清晰深刻。   陆熵比昨天他发烧时要吻得强势些许,简单吮吸了他的唇瓣后,便用舌尖撬开一丝缝隙。   迟雪洱还未来得及适应突然闯进来的陌生触感,便感到一抹柔软细细舔过他的齿列,惊得他脊背发软,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   陆熵圈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依然掌控着他的后颈,手指钳起他下颌,吻得愈发深入缠绵。   迟雪洱只觉得自己嘴巴里被塞得满满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只能在唇与唇交缠的缝隙溢出些破碎的鼻音……   黏糊糊的,像是要融化了。   陆熵退开一些,等他慢慢喘匀气息,唇贴着唇,呼吸声很沉:“好甜。”   迟雪洱脑子已经开始迷糊了,迟缓地思考:“应该是,牙膏的味道吧……”   “嗯。”陆熵嗓音沉哑,再次含住他的嘴唇。   一吻结束,迟雪洱张嘴大口喘息,额头和鼻尖都沁出细腻的汗水,整个人软倒在陆熵怀里,嘴唇麻酥酥的,早就没了正常的知觉。   陆熵比他平静许多,只是呼吸略快了些,手指在他红肿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声音中并无餍足:“还好吗。”   迟雪洱胸口依然起伏得厉害,想回答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身含糊的呜咽,受了欺负的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可怜柔软。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声似是而非的低吟却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本来已经算是冷静下来的陆熵不知又被刺激到哪根神经,竟然在他出声后又再度亲了上来。   并且明显比刚才更加粗鲁深入许多,舔舔咬咬,退出来,又再进去,亲不够一样。   迟雪洱晕乎乎的,被他嚼得不知天南地北,脊椎像过了电,阵阵的酥麻。   等陆熵彻底停下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迟雪洱双眸水润迷离,视线模糊一片,嘴唇除了麻和热再没有其他知觉。   陆熵等着他慢慢恢复,手掌在他背后一下下轻抚,帮他顺气。   迟雪洱心跳很快,腰那里似乎还在止不住的细微颤栗,他觉得有点丢脸,却又实在缓不过来这股劲,伸手想把人推开,手却软得跟豆腐一样没有力气。   “还好吗?”   陆熵了解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直接顺着他的意放开,只是向下虚虚圈住他清瘦的手腕。   迟雪洱知道就算陆熵放开他,估计他现在也站不起来,干脆也不再挣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闷闷的不说话。   陆熵等了一会,见他一直没有声音,轻轻捏捏他的手指:“对不起,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迟雪洱只是在气自己不争气,并没有让他道歉的意思,这会听到他这么说,本来心里还没什么,现在反倒无端泛起一阵委屈,抬起头望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陆熵用手指抹掉他睫毛上的湿润,冷峻的面庞轮廓也因为这个温柔的动作显出几分柔和:“没有,但我刚才的确欺负了你,是我没忍住,所以跟你道歉。”   这人未免也太会说话了,让人想对他生气也气不起来,迟雪洱”哼”了下,声音放软:“你好会亲人。”   陆熵愣了下,以为是听错了,微低下头:“嗯?”   迟雪洱弄着他胸口的领带夹,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何不妥,语气自然,略带几分纯真的孩子气:“不过也对,你有经验,会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两句话长了点,陆熵也听清楚了,脑子嗡了下,看着坐在他怀里的少年。   迟雪洱在玩领带夹,被狠狠吻过的嘴唇还红肿着,脸颊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红,皮肤很细嫩,像是一碰就能擦出水来。   陆熵眸色变深,喉结上下滚动:“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亲得你很舒服吗?”   迟雪洱本意只是随口感叹,听到他这句问话,手上的动作立刻僵住,抬起头看到他幽幽的眼神,脸颊霎时一片红热。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就只是随便说说,你能不能别瞎联想!”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迟雪洱此刻的表现可以算是完美诠释。   陆熵微眯了下眼,似是觉得他这个反应很有趣,淡色的薄唇勾起:“这种事情也并不一定都是从无到有,有的也是靠天赋的,你刚才那样,连张嘴呼吸都不会,就是全无天赋。”   这人到底要不要听听他一本正经地在说些什么!   迟雪洱被他调侃得脸色爆红,推着他想要起来。   陆熵比他强壮高大许多,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开,圈着他就像在治服一只小猫。   “我不说了。”陆熵嗓音含笑,低下头贴近,语气带着点哄:“你做得也很好,我也很舒服。”   “……”迟雪洱已经完全放弃跟他辩驳,逃不掉,干脆躲在他怀里装鸵鸟,睡衣领口下的脖子纤长,粉红粉红的。   陆熵眼睛眯起,没忍住在上面亲了下。   “嗯……”   迟雪洱后颈生出一阵酥麻,身体抖了抖,整个人都快热熟了。   等他们从画室出来,时间已经快磨蹭到中午。   陆熵要回房间洗漱换衣服,迟雪洱趁着他在浴室洗澡时,先换好衣服去了楼下。   宋叔已经准备好饭菜在餐厅等着,看到他们一前一后下来,郎才郎貌,以为他们已经彻底和好了,心里替这小两口开心,也笑呵呵退下。   只是还不等他这个小老头多乐呵几秒,就发现这两人气场似乎还是不那么对劲,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谐了一些,实际上一整餐下来根本全无交谈,连眼神对视都寥寥无几。   这情况,别说是日久情深,甚至还让宋叔有点幻视迟雪洱刚来别墅那几天的情景。   似乎萦绕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都散发着不容人忽视的僵硬和尴尬。   宋叔暗自在旁边揪心,根本不知他们两个现在之所以会如此,全然是因为刚才在画室发生的一些事,迟雪洱脸皮薄,估计是要缓上一阵子,陆熵体贴他的心情,便也配合沉默。   一来二去的,在外人眼中自然也就只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别扭和尴尬。   又或许看不清的不只是外人,暗涌流动间,暧昧悄然滋生,每一个无意识的眼神对视都是一次怦然的心跳,情愫无声,却可以疯长。   用过午餐,陆熵接了个电话后便去书房处理工作,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迟雪洱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多没有承担和幼稚,明明是双方约好的合理练习行为,却总是因为他的过度反应惹得气氛僵持尴尬。   跟陆熵的成熟和包容比起来,他真的是无比的任性和孩子气了。   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适应这件事。   午后他照常要去睡午觉,外面仍然是阴天,伴随着窗外灰青色的天空,迟雪洱也忧郁地进入睡眠。   睡之前脑子里装了太多事,这一觉并不踏实,所以睡梦中刚听到点微弱的声音,他便很轻易地被惊醒。   “洱洱……”   声音还在响,迟雪洱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见男人英俊的面容模糊在一片光晕中:“陆熵?”   陆熵低声应:“是我。”   迟雪洱恍神,从来没有在午觉醒来时见到陆熵的经验,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我睡太久了?”   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睡得太懒,太悠闲,让陆熵这个生命片刻不息的工作狂总裁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会特意过来叫他。   忙醒了神,要从床上坐起来。   陆熵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慢点,小心头晕。”   迟雪洱低血糖,如果起得太猛确实会有头晕的毛病,没想到陆熵这么仔细,之前只在他面前有过一次不适的经历,他就记在了心里。   “哦。”迟雪洱点点头,听他的话,坐起来的动作慢了许多。   陆熵拿过一个抱枕放到后面,让他舒服地靠着。   鹅绒枕蓬松洁白,迟雪洱懒懒地陷在里面,黑色的发丝凌乱散开。   他的脸睡得有点粉,打了个哈欠,双眸湿漉漉的,眼尾缀红,这个模样真是乖极了,看得人心软。   又缓了会,迟雪洱精神才足了些,看着床边的人:“是有什么事吗?”   陆熵视线从他脸上稍微移开,语调平和:“下午陆宅打来电话,让我们今天过去吃个晚饭。”   “陆宅……”迟雪洱刚睡醒的脑子不够好使,心里头转了圈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们家?”   陆熵点头,沉声说:“他们一早就在提这件事,我没答应,今天刚好不用去公司,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以前一样回掉。”   迟雪洱愣愣,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面庞,眼神也淡,似乎对他去不去陆宅这件事真的感到无所谓。   但即使如此,迟雪洱也知道他不能就这么直接说他不愿去。   与双方的家庭保持必要的亲属互动,这是协议条款的其中一项。   白纸黑字,按理说,这种事陆熵根本不用特意跟他商讨,甚至可以直接根据协议强制要求他配合。   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还主动提出可以按照他的心情来,只要他不想,就可以不去。   如果是在两个月以前,迟雪洱绝对不敢想象陆熵这样的人可以为了他妥协迁就至此,这何尝不是一种温柔。   到了这种程度,迟雪洱内心不可能没有触动,也知道自己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能一直任性地享受着陆熵单方面的付出。   他只犹豫了几秒,就看到陆熵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心里一急,忙抓住他的手臂。   “我可以去。”   陆熵瞥一眼他的手背,敛下睫毛:“你想好了,我不喜欢你勉强。”   迟雪洱摇摇头,一双眸子水亮,很坚定:“你陪着我,没什么好勉强的。”   陆熵看了他两秒,眉目渐渐舒展:“好,那先换衣服吧,我让人备车。”   *   陆家大宅位于B市南区,距离市中心不远,老城区,与新经济中心的繁华喧嚣不同,这里安静清幽,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地段不仅仅是用寸土寸金可以简单形容。   车子行驶在宽敞平整的柏油路上,道路两旁的杉木高而笔直,在车窗内只能看得到不断倒退的憧憧树影还有上方雾蒙蒙的天空。   迟雪洱靠回椅背,略有些沉重地舒了口气。   到底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又过了许久,才远远望见一栋白色的圆形建筑屋顶,欧式风格,像是拍电影经常会被剧组取景的城堡。   虽然没人告诉他,但迟雪洱还是断定那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陆宅了,心中暗暗惊叹,本以为陆熵的别墅已经足够豪华,没想到真的天外有天。   果然车子一路无碍地驶到这栋宅邸,黑色的雕花大门应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比别墅更宽敞平坦的草坪花园,每一处都有精心打理修剪,景色错落有致,绵延足有百米。   最后停下的地方是白色建筑正厅前方,旁边有一处圆形的喷泉池,下车时,已经有身着燕尾服饰的佣人过来迎接。   “少爷,您回来了,先生和夫人已经等候许久了。”   陆熵点点头,示意司机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佣人,等迟雪洱走到身边,便直接握住他的手。   迟雪洱微愣,他现在仍不习惯在外面与陆熵如此亲密,但想到这都是他必须配合做的,心中便坦然许多。   已经练习磨合了那么久,今天不正是检验练习成果的最佳时机吗。   迟雪洱的手依然很凉,被他握在掌中却没有任何抗拒,软软的,很乖,陆熵眼尾向下,弯出不甚明显的柔和弧度,牵着他进入大厅。   外面寒气逼人,奢靡辉煌的偌大厅内却温暖如春,他们刚一现身,便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七八道视线齐齐盯在脸上,弄得迟雪洱在外面的坦然瞬间全无,神经紧绷,呼吸都不自觉停了两秒。   “宝贝,你们可算是来了,等你们半天了!”   还不等他多紧张一会,熟悉的女声便蓦然响起,人群中一位容貌姣好姝丽的女士径直朝这边走来,身姿款款,笑意明艳夺目,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陆母。   陆母过来后直接捧住迟雪洱的脸,左看右看,秀丽的眉心微蹙,忧心忡忡:“怎么又瘦了,气色也不好,瞅这小脸白的……”   说罢侧眸斜一眼旁边的陆熵,语气不满道:“让你照顾雪洱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瞅把人憔悴的,自己倒是壮得跟头牛一样。”   自家母上对已故闺蜜的遗孤向来偏心,陆熵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打算做任何辩解,反倒是一旁的迟雪洱不忍他被这么责备,着急道:“不是的阿姨,我看起来憔悴可能是前几天生病的原因,是我自己身体不好,陆熵跟宋叔他们都很照顾我的。”   见他这么急切地为陆熵说话,陆母心中欣慰,但开口却还是有些嗔怪:“傻宝,还叫阿姨呢。”   迟雪洱一愣,脸颊微热,低头小声叫道:“妈。”   “哎,乖宝。”陆母乐得合不拢嘴,挽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过来妈给你介绍下,都是一家人,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不要害羞。”   虽说是家庭聚会,但来人却不多,有陆熵的叔叔伯伯,还有姨妈,这些都是实在亲戚,看来陆母还记得他们之前说不想太高调的话,没有邀请太多人过来。   在陆母的带领下,迟雪洱一一跟这些人问好,还在其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老面孔。   “哟。”   顾砚一早就等着了,扬手笑眯地打招呼,他今天没有像往常那般时髦花哨,穿上了黑西装,打了领结,仪表堂堂,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   “好久不见啊,嫂子。”   “好久不见。”   陌生的环境乍一看到认识的人,即使并不是太过熟稔的关系,迟雪洱心中还是涌出些许亲切感,抿着唇对他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天气寒冷,迟雪洱已经穿上了冬装,羊毛大衣裁剪精致,勾勒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秀气,象牙白的颜色也很衬他,映得眉目像清丽的山水画,只是他身体一直不好,肤色苍白如玉,带着点孱弱的病气。   这张脸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招人,顾砚被他这一笑勾得眼痒心热的,他今天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骨子里的风流劲可是一点都没有收敛,要不是还有这么多长辈在跟前,他保准得忍不住说出两句骚话来。   但即使他没真的表现出来,也不代表有人看不出他的花花心思,陆熵多了解他,眸光淡淡一瞥,寒意外露,杀得他立刻垂手而立,整衣敛容,一副儒雅矜持的贵公子腔调。   倒是让迟雪洱露出刮目相看的神色,对眼前这花花公子有了不少的改观。   一派寒暄客套之后,晚宴便正式开始了,众人落座,金色的穹顶下,璀璨华丽的灯光打在长条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上,香味浓郁扑鼻。   迟雪洱下午在别墅睡了许久,没有吃下午茶,这会倒的确有些饿了。   陆熵与各位长辈们许久未见,被拉着谈各种话题,大部分都是生意上的事,因此并不能一直分神看顾身边的迟雪洱。   迟雪洱并不在意,自己挑手边爱吃的菜品,一箸一箸吃得开心满足。   陆母期间也不停给他夹菜,还特意让佣人送来好几盅煲汤,说是从上午开始就特意给他煨着,就等着他来喝呢,对身体特别有益处。   看着这一个个低调精美,盛着五花八门补品的瓦罐,迟雪洱有些犹豫,他本身是爱喝汤的,但自从上次喝多大补的药汤出了点意外后,他基本就不怎么敢喝了。   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别墅,他不能太任性挑剔,而且陆母又实在热情,一脸疼爱宠溺的关切模样,迟雪洱盛情难却,只得每样都喝了点。   喝到后来他肚子已经完全盛不下了,放下碗,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陆熵看他喝得困难,欺身在他耳边说:“不想喝就放那,不用勉强。”   谁知话音才落就被旁边的陆母狠狠瞪了一眼:“去去去,没你说话的份,就是你一直这么不上心,才把我们雪洱饿得瘦成这样,看这小脸干瘪的,一点肉都没了。”   说罢又看向迟雪洱,瞬间换上另一副表情,无比温柔:“乖宝咱不听他的,爱喝就多喝点。”   面对母亲的强加之罪,陆熵颇有些无奈地挑挑眉峰,不等他反驳,迟雪洱便在下面偷偷扯住他的衣摆。   陆熵低眼,迟雪洱对着他缓缓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没关系,灯光落在他扑簌的睫毛上,像是橱窗里漂亮精致的瓷娃娃。   陆熵喉结动动,没有话说。   看他这么乖,陆母满意得不行,抬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晚宴结束,却不意味着就能自由,这些亲戚叔伯们难得见到陆熵,非要拉着他品茗打牌,都是许久才有机会聚一次的长辈,陆熵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看一眼身边的迟雪洱,不等他交代,就被一旁过来的顾砚先声打断:“表哥你去忙你的吧,我帮你陪会嫂子。”   陆熵瞥着他:“你?”   顾砚双手插兜,身前衬衣口子解开两颗,他刚才喝了点酒,脸颊微微透粉,上挑的眼尾也漾开水波,倒真是一副不缺桃花运的好皮相。   “反正你也掏不开空不是吗,被那几个老头子缠住,今晚你可有得应付了,这宅子这么大,我带嫂子随便溜溜也好过在这空等着你强吧。”   说罢还冲迟雪洱抛个媚眼:“是不是啊,嫂子。”   迟雪洱对顾砚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这会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跟着点头:“我刚好也想出去透透气。”   陆熵看着他,身后又传来陆父催促他的声音,只得无奈妥协,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下:“外面冷,别逛太久。”   他压低的嗓子温柔极了,隐约带着宠溺,迟雪洱点头,乖乖道:“好。”   等陆熵走后许久,迟雪洱还一直呆呆望着他的背影,顾砚伸手在他眼前挥挥:“喂,回神了~”   迟雪洱眨眼,望着他打趣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出去吧。”   等顾砚真的带他出来参观时,迟雪洱才见识到陆宅究竟有多奢华夸张,下午看到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他们只是逛了花圃,后山,亭湖这几个地方,迟雪洱便已经有些微微气喘,摆摆手说要找个地方歇歇。   顾砚知道他身体底子弱,怕累到他会被陆熵收拾,便带着他就势去了旁边的玻璃温室,这里空气湿润温暖,呆着很舒服。   刚一踏进这个空间就被沁人的芳香直击心灵,迟雪洱平日里就特别喜欢花,这会看到像是仙境一般的花房,恨不能长出十双眼睛来仔细观看。   边看边感叹有钱人物质和精神世界的双重奢侈,以后他的“养老别墅”要是能有这里百分之一的美丽也就够了。   但再喜欢也架不住身体的疲累,看了没多大会便有些体力不支,走到旁边的花架秋千坐下。   陪在他身边的顾砚也走过去,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观察着迟雪洱,美人流连于美景,美丽加倍,对他的视网膜很好。   “其实前段时间我还对表哥突然结婚这事感到不可思议,总觉得他像是在做戏,憋着什么阴谋一样,可今天再次见到你,那种不现实感反倒也就淡了。”   顾砚这话挺莫名其妙的,迟雪洱抬眼望向他。   秋千旁有一套青玉色的石桌石椅,顾砚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偏偏还坐没坐相,混不吝地翘着腿:“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人像今天对你一般那么温柔细致,以前我总觉得表哥情识未开,是块木头,现在看来,只是他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陆熵对他是温柔细致,以前只是迟雪洱自己有这样隐约的感觉,没想到在外人眼中竟然也是如此,想到所有人都看得出陆熵对他的纵容和体贴,迟雪洱竟莫名的有些羞耻。   但他也并不会因此多想,反倒是顾砚前面那些话更让他在意,说什么陆熵像是在做戏,憋着什么阴谋,没想到这花花公子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心思却挺敏锐。   “陆熵的确是一个绅士体贴的人。”   迟雪洱并没有接着他的话深聊,只说了句漂亮的场面话。   顾砚摇摇头:“这跟他对外维持的绅士形象不一样……”   话及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着继续说:“说来挺有意思的,其实我以前觉得他是根木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平日里真的是完全不近女色,反倒是跟身边的一个发小走得很亲近,我就是没往他可能是同性恋这方面想过,不然当时从那个发小身上就该琢磨出点什么来……”   顾砚越回忆越觉得自己蠢笨,懊悔当时错过了最一手的大瓜,因此也没留心迟雪洱听到他这些话时有些异样的神色。   又过了一会,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顾砚才好奇望过去,也随即意识到刚才那些话的不妥之处,暗啧一声,干笑着找补:“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是看到你跟表哥现在这么好,所以随便发个牢骚,嫂子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想想其实也能理解,快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个过去,更何况表哥已经算是男人中的极品,只有这一个发小……”   呸,这话怎么越找补越不对味,瞅着迟雪洱愈发透白的小脸,顾砚已经想穿越回一分钟前封死自己的嘴巴了。   这小少爷身体不好,心理承受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样,要是跟外表一样脆弱那可就不好了。   “嫂子。”   顾砚试探地叫他。   迟雪洱抬头,看到他关切抱歉的神色,反倒朝他轻松笑了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想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可以吗。”   虽然他说着没事,可是这笑容落在顾砚眼里却充满了浓浓的落寞和牵强,但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安抚话语了。   “那我先走咯,这里离主厅有点远,你有事及时打电话。”   “好。”   等温室的玻璃门关上,四周又陷入一片静寂之中,迟雪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有顾砚在耳边聒噪,温室里的花香才真正的让人感到一种疗愈身心的作用,想要抛却杂念好好享受,可闭上眼睛,耳边却总是像在回响刚才顾砚说的那些话。   什么发小,什么同性恋,大有在他脑中余音绕梁,挥之不散的意思,人走了,反倒跟没走没什么区别。   弄得迟雪洱有点郁闷,既然逃避不掉,便静下心来思索,这个发小应该就是陆熵传说中的那个“爱人”,搞不好还是书中他的白月光,已经不止一次听别人提起这个白月光跟陆熵的过去了,却从未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过。   是念之深,不想碰触,还是心不往,无谓去提。   不过按照书中的故事发展,陆熵对这个白月光用情极深,会在他出现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这个协议对象。   迟雪洱比谁都清楚这个结果,并且在答应跟陆熵合作时就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对这件事产生了些迷茫的念头。   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即使是他这个穿书而来,知晓书中世界大致轨迹的半个旁观者,不论初时有多冷静和人间清醒,也难免在朝朝夕夕的相处中陷入迷茫和犹豫。   那陆熵呢,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又真的会像作者所写的那样,无情冷漠,对自己这个协议对象弃如敝履吗。   迟雪洱不想多愁善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每当他脑海中浮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时,心脏某个地方似乎总是会泛起针刺般的疼痛,让他呼吸不畅。   怔神间,耳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迟雪洱以为是顾砚又回来了,只是他现在情绪郁结,也没心思搭理他,闭着眼睛淡淡道:“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吗,有什么事我会跟你们联系的。”   “我就说顾砚那小子不靠谱,他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你不快的话了。”   熟悉,却又意料之外的低沉嗓音,迟雪洱顿顿,睁眼偏头看去。   陆熵踏着光走过来,他还穿着晚宴时的灰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形沐浴着温柔的月光,冷峻的气势减弱,整个人透露出优雅。   望着这个让他一整晚思绪混乱的男人,迟雪洱撇撇嘴:“让我不快的人才不是他……”   他语调含糊,陆熵没太听清,几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握住秋千的花藤,垂头望着他:“长辈们许久未见,抓到我就恨不能聊上一整天,让你等太久了,抱歉。”   迟雪洱眨眨眼,这个人总是这样,体贴到极致,也温柔到极致,总是能在自己想要讨厌他的前一秒拉回所有好感度。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纵容,才让迟雪洱愈发敢在他面前放纵和任性,刚才的那阵郁闷和迷茫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迟雪洱微微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靠在旁边秋千的花藤上,卷翘的睫毛垂落,眉眼在清澈的月光下格外漂亮动人。   “我是等得挺久了,刚才都差点睡着了。”   陆熵失笑,眼尾弯出很柔和的弧度,手指在他下巴挠挠:“是我不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睡觉好不好。”   每次他挠自己下巴的这个动作都让迟雪洱觉得他像是在逗猫,虽然不太喜欢,但痒酥酥的也确实有点舒服,微眯了下眼睛,懒洋洋的:“现在都好晚了,你今天还喝了酒,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吗?”   陆熵摇摇头:“我妈今天就没打算让我们回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在这里留宿。”   这当真是始料未及的答案,以至于迟雪洱听到后还愣了下,微坐直身体:“啊?”   他这个模样着实有点可爱,像支棱起耳朵的猫咪,陆熵唇角弯起,压低嗓子:“她估计是对我们婚后的生活不放心,想要借此来检测下,洱洱,你说我们今晚该怎么办?” 第28章 28   迟雪洱眼睛睁得更大了, 像是听懂了陆熵的话,又像是没听懂。   “检测,什么?”   迟雪洱呆呆发问。   陆熵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懂, 甚至一瞬间还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装懵懂来挑逗他,但想到这小少爷的纯洁程度, 又觉得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 他也并不介意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也顺便给小少爷灌输一些成年人的知识。   “检测我们是不是徒有婚姻之名,却没有婚姻之实,说到底她跟家里的人是不太相信我这么突然答应跟你联姻的事, 他们怕我是在做戏逃避。”   迟雪洱懵懵的,后面的话他刚才已经听顾砚说过了,并不意外,重要的是前面那两句:“婚姻之实?”   陆熵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嗯。”   迟雪洱莫名不敢直视他这个眼神, 总觉得多看一眼就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随时从里面蹦出来,不自觉的绷着脊背,咽了口唾沫:“是指,那种事吗?”   透明的玻璃天窗外, 风吹皱厚厚的云层, 遮住了月亮, 月色黯淡下来的那一刻,陆熵的双眸似乎也沉了许多,声音很低:“就是你心里现在想的那种事。”   迟雪洱听到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心脏也在这一瞬间急剧跳动。   “可, 可是……”   陆熵握紧两边的花藤, 俯下身,将他完全控制在身下:“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洱洱。”   他们虽然还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迟雪洱却还是被他这掌控欲十足的姿势压迫得心惊,他微微气喘,感觉从刚才开始加速的心跳就一直没停过,面色也因为过快的心率浮起粉红色:“记得。”   陆熵低眸,观察他此刻的模样:“那就不要害怕,你现在太紧张了,心跳声好大。”   迟雪洱的确很紧张,但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丢人,红着脸瞪他,心道也不看看怪谁。   陆熵倒是气定神闲,语调不急不缓的,像是长辈在诱哄小孩:“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放松心情,让心脏平复一下。”   迟雪洱虽然不满他总是把自己当孩子看,但现在他心率的确快得有点难受,甚至隐隐有些缺氧的感觉,只得按照他的说法慢慢试了几次。   也多亏这里是温室,深呼吸时能闻到清新好闻的花香,送进肺腑里,再吐出浊气,几次下来的确感到有所缓和,似乎连身体都变得轻盈舒畅许多。   “好点了吗。”陆熵低声问。   迟雪洱紧阖着的睫毛颤了颤,慢慢掀开,他刚才的确是被刺激到了,情绪激动下眼睛变得有点红,还是洇湿的,在月光下更是漂亮动人,只是这么看着你便叫你无法抗拒。   陆熵感到自己呼吸微滞,眯了下眼睛,双手紧攥花藤:“想好了吗。”   迟雪洱还是第一次知道陆熵是这么步步紧逼的人,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人留,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罢了。   所以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抿着唇点了下头:“差不多……”   陆熵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好乖。”   “你别这样。”迟雪洱躲开他的手,无意识嘟着嘴:“可是,就算我跟你配合,这种事,又怎么让外人看出来。”   陆熵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像是一早就想好了对策,语气淡淡的:“所以我们做戏就要做全套。”   迟雪洱还想问怎么个做全套法,便看到陆熵微侧过身弯腰,朝他伸出双臂,一手圈住他后背,另一手从他膝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   迟雪洱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骤然悬空的失重感吓得他紧抓住陆熵胸前的衣服。   “干什么!”   陆熵没有低头看他,只说了句:“要回去了。”   音落便抱着他径直走了出去,温室离主厅并不近,要穿过几条长廊,刚才顾砚带他出来时他就觉得路很绕,感叹这陆宅实在大的离谱,如果让他一个人走,十有八九会迷路。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宅邸里工作的佣人仍不见少,一路走来遇到很多停下来跟他们弯腰问好的,尤其是到主厅后,金碧辉煌的穹顶下,陆熵抱着他走进来的画面更是扎眼的瞩目。   迟雪洱也算是明白他刚才说的“做全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到底还是太夸张过火了点,他脸皮本来就薄,被那些佣人用各色各样的眼神看着时,更是羞耻到炸裂,干脆直接埋进陆熵胸前做鸵鸟。   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些“注目礼”,陆熵总算是抱着他去了二楼的房间。   “好了,可以把脸露出来了。”   头顶传来陆熵叫他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心里暗示造成的错觉,总觉得这人语气不太对劲,像是在忍笑。   迟雪洱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想笑,心中生气,撇了撇嘴,从他怀里抬起头。   “你想笑我就直接笑好了。”   他脑袋埋了一路,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脸蛋也很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一路上在他怀里憋的。   陆熵唇角微微翘起,答非所问:“我现在心情的确很好。”   这算是什么回答,不直接说想笑,扯什么心情很好,那不就还是变着法的表示想笑话他,成熟男人的话术,真讨厌。   迟雪洱瞪他一眼:“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感觉全宅子的佣人都看到了,我明天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倒也不是全部的佣人。”陆熵摇摇头,语气云淡风轻的:“我爸妈还有今天同样留宿的那些长辈,应该也全都看到了。”   迟雪洱:“……”   真是够了!   迟雪洱气得不想再跟他说话,蹬了蹬腿:“我要下来。”   陆熵这会倒是很听话,倾身小心将他放下。   双脚踏在地上时,迟雪洱双脚竟有一瞬间的麻木,估计是悬空太久的原因,这才意识到陆熵从温室抱他过来的路程有多远。   可恐怖的是,这一路他竟然都表现得很轻松,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气喘都没有,迟雪洱暗暗心惊,偷偷朝他身上瞟了一眼。   这一身紧实的肌肉倒真的是没有白长,好强悍的体力。   陆熵已经把房门推开,只是在踏进房间后,脚步却直直停顿下来。   迟雪洱不明所以,望着他不动的背影,好奇问:“怎么了……”   他话音还没全落,就在看到房内的情形时做出跟陆熵同样的反应,整个人停滞在门口的地毯上。   进来以前迟雪洱本来以为可能会被房间的奢华程度小小的震撼一下,毕竟这里可是陆宅,没想到震撼倒的确是震撼了,但却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整个卧室的布局倒没有多夸张,豪华肯定是算得上,但装潢和设计的风格也是审美在线的低调贵气,除了个别地方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比如,窗帘那里拉的红绸,衣柜和置物台上也随处可见,还有数目惊人的鲜花,好多的红玫瑰,一眼望去全是火色,置身其中仿佛有种快要烧起来的感觉。   灯光的色调也不太一样,暖橘色的光线,虽然不影响视物,但却觉得朦朦胧胧的,像是在营造一种暧昧旖旎的氛围感。   再往里走,竟然连床上也铺了一层玫瑰,还摆成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多重花瓣层层叠叠,馥郁华丽,是陆熵很喜欢的朱丽叶。   迟雪洱从进来后嘴巴就一直有些合不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陆熵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镇定,走到床边的衣架旁,脱掉西装挂在上面:“看不出来吗,这是按照婚房布置的。”   这么明显的阵仗,迟雪洱其实自己也看出来了,只是被他这么直白一说,还是没压住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陆熵扯松领带,语气漫不经心:“不是说了他们想检测我们的婚姻情况,这可能是他们想出来的一种方法吧,而且我们不是也没有举行婚礼,这样也算是简单的弥补。”   迟雪洱还是不能理解,皱皱眉:“这样能弥补什么?”   陆熵转过身,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他,冷峻的面容在昏黄迷离的光线下显现出几分柔和:“弥补我们的新婚夜。”   “……”迟雪洱呆了两秒,惊得直直后退一步:“新,新……”   这三个字仿佛烫嘴,他“新”了半天也没说完,脸倒是烧红了一片,跟周围把他们包裹起来的玫瑰花相比,也不知道哪一朵更艳丽。   陆熵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信这小少爷完全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抬脚向他身边走过去,迟雪洱意外地竟没有躲,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仰头看着他,眼神怯怯的,像只被吓坏的小鹿。   好可爱。   陆熵喉结有些发紧,用手背在他颈侧轻轻碰了下。   “别这么紧张,这里都红透了。”   他的手有些凉,摸上来时迟雪洱的皮肤被激起一层薄薄的颤栗,知道自己现在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肯定很丑,不过陆熵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丢人的模样,他也完全不在意了,微咬住嘴唇:“我们今天一定要在这里睡吗?”   陆熵闻言顿了下,手指从他颈侧向前,轻轻划过下颚线,捏起他的下巴。   迟雪洱被迫仰起脸,望着面前男人一言不发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深吸了口气,献祭般闭上眼睛。   又过了会,迟雪洱感到眼皮上微微一热,似乎被很轻地亲了一下,耳畔落下男人低磁的嗓音:“先去洗澡。”   迟雪洱腿都要软了。 第29章 29   迟雪洱不敢跟男人在同一空间下继续呆下去, 慌乱夺路去了浴室,抬头望向墙上的镜子,果不其然看到一张大红脸, 跟秋天树上挂的红柿子似的,真不知道陆熵对着这张脸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深吸口气, 分出心神观察浴室的环境, 空间不出意外的也很大,作一间小卧室也足够了,浴缸的大小躺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里面已经放好了水, 热气弥漫,水面上还飘了一层玫瑰花瓣。   看得迟雪洱脸颊又冒出热意,竟然连浴室也这么布置了,是打算让他跟陆熵洗双人浴吗。   还好陆熵刚才没有提出这个建议, 不然这会岂不是……   迟雪洱不敢再细想下去,拍拍发烫的脸颊,抬手慢慢解开衣服的纽扣。   因为害怕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迟雪洱这个澡洗得格外磨蹭, 从浴室出来时, 看到陆熵坐在圆沙发里, 对着笔电处理工作。   听到动静,陆熵也转过身来,房间里暖气很热,他只穿了一件衬衣, 贴身衣料勾出明显的肌肉轮廓, 领带早就扯掉了,扣子随意解开两颗, 有种不羁的性感。   他的双眼一如平常的深邃无波,只是在看到迟雪洱时眸光微微一亮,随即又慢慢灭下,像是压抑的克制。   见他面色不明,迟雪洱还以为他是等太久不耐烦了,手指抓着睡袍的衣带,小声说:“我洗好了。”   陆熵把笔电推到旁边,从沙发上起身:“口渴吗,我让人准备了牛奶。”   在里面被热气蒸那么久,迟雪洱嗓子倒的确是有些干了,在心里感叹陆熵的细致,往他那边走:“有一点,谢谢。”   牛奶在桌上放着,旁边还有一杯红酒,应该是陆熵给他自己准备的,迟雪洱没有在意,把牛奶杯拿起来。   杯子摸上去还是温的,迟雪洱一口气喝了大半,习惯性舔了一圈嘴唇。   嗓子和肠胃都舒服了,神经也跟着松懈不少,迟雪洱放下杯子,瞥一眼旁边的笔电:“你到这里来还工作呀。”   陆熵从他走过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两人距离很近,呼吸间都是他沐浴后身上香甜的气味。   陆熵垂眼就可以看到他穿着睡袍的纤细身体,看得出他不是很会穿睡袍,袍带系得松散,轻易就能看到里面浅粉色的肌肤,感觉摸上去应该很薄,很软。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工作吗,分散注意力强打发时间罢了。”   陆熵回答他,嗓子有些哑。   迟雪洱抬头,恰好跟他的视线撞到一起,想到他可能用这样的目光一直在看什么,心头“咚”地一跳,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手也无意识紧抓住腹前的带子。   很标准的防御姿态。   很久没见小少爷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烈的警戒心了,像只炸了毛的小猫,陆熵微翘起唇角,没有再逗他。   “我去洗澡。”   看着人彻底走开去了浴室,迟雪洱才缓缓转身,深吸口气,捂住胸口平复过快的心跳。   随即又不禁陷入反思,他刚才又因为本能而对陆熵做出了抗拒的姿态,陆熵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全然不介意。   又或者即使是强大如陆熵这样的人,也是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中而感到受伤的。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真的没有理由再继续逃避,退缩下去了。   迟雪洱握紧掌心,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浴室门被推开,陆熵裹挟着一身热气出来。   迟雪洱竟然已经在床上了,背对着他跪坐着,背影伶仃清瘦。   陆熵把毛巾随手扔开,走到前面,迟雪洱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黑色的碎发柔软,遮住明亮的眼睛,笑得很乖。   “你洗好了。”   陆熵皱眉,伸手碰碰他的脸:“身体不舒服吗,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迟雪洱没有像刚才那样躲他,语气甚至也很放松:“因为热啊。”   看着他略有些反常的表现,陆熵没有说话,俯身凑到他面前,骤然贴近的距离还是让迟雪洱下意识要往后躲,却被陆熵捧住脑后,退无可退。   两人鼻尖几乎贴着鼻尖,有淡淡的酒香在呼吸间萦绕。   “喝酒了?”陆熵问,往旁边的圆桌瞥了眼,高脚杯里的红酒的确少了许多。   迟雪洱没忍住打了个小酒嗝,点点头:“可是我现在是清醒的。”   陆熵盯着他看了几秒,眸色很深:“喝了酒就不害怕了?”   迟雪洱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脸蛋酡红:“会疼吗?”   他的眼神依然是无比清澈的,可问出的问题却能让人发疯,清纯到极致,也勾人到极致。   陆熵能感到腹部再次急促蹿腾而起的燥·热,像一团熊熊燃起的烈火,随着血液横冲直撞,盘亘不散。   浴室冷水冲身的效用似乎只有那么几分钟,在迟雪洱一个湿漉漉的眼神下,他的忍耐力就已经岌岌可危。   陆熵眼睛沉得发黑,手往下,握住他纤细的腰肢:“我也不知道,所以要试试。”   听到他说“也不知道”,迟雪洱心里不知为何有点高兴,但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晕乎乎的,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高兴,只是“哦”一声,笑得有些羞涩:“那你试吧。”   陆熵喉头发紧,再没有犹豫,双手捧起他的脸,哑声命令:“张开嘴。“   迟雪洱听话开启唇瓣,与此同时就有一道很有力的滚烫闯了进来,不给他留任何适应的缝隙,狂风骤雨般,在他里面毫不留情地舔舐,吮吸。   好粗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迟雪洱从来都不知道,舌头原来可以舔到那么深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被陆熵一口一口吃掉。   屋内还是旖旎昏黄的光线,暧昧的水声不绝于耳。   迟雪洱被亲得气喘吁吁,腰也软得坐不住,陆熵一手圈着他,干脆将人抱起放到腿上,他的呼吸也有点乱,手指摩挲着怀里人红软的唇瓣,再次覆上去。   这次亲得更久了些,直到迟雪洱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能承受时,陆熵才不情愿地克制,从他柔软湿润的口腔退出来。   两人现在身上的衣衫都是凌乱的,睡袍松垮敞开,灰色的袍带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刚才混乱的亲吻中,迟雪洱被抱着跨坐在他身上,睡袍下摆高高撩开,露出一双雪白笔直的长腿,在灯光下莹润透光。   画面暧昧情.色到让人不好意思多看一秒。   陆熵吻了吻他的额头:“还好吗。”   迟雪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想说他一点都不好,可张开嘴却只能大口喘.息,湿润的发丝黏在脸侧的皮肤上,酒精愈发起了作用,让他浑身燥.热,神智混乱。   “热……”   “什么?”   陆熵凑近了些才听到他带着哭音的嘟囔,眼神变沉,视线向下落在他挂在双臂上,半落不落的袍子。   少年人的身体清瘦挺拔,皮肤白得晃眼,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陆熵感到自己喉间烧起烈酒入喉般的灼痛,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血脉贲张,犹如烈火烹油,火势一旦雄起,再无收回的余地。   还在昏沉当中的迟雪洱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很热,意识到跟陆熵这个更热的巨.大火源靠在一起会让他更加难过后,便伸手想要把他推开。   只是他还没有碰到那堵热墙时便被抓住手腕拉到头顶,xiong.qi已然上膛,所有的抵抗都已经失去意义。   夜已深,灯光透不过华丽厚重的窗帘,却在上面清晰映出…………(这里已经如此隐晦了,到底为什么要被锁???)   灯灭了,画面戛然而止。   …………………………………………   迟雪洱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梦中他在一个幽暗潮湿的森林奔跑,后面有一头威武雄壮的野兽在追他,他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么强悍的野兽,轻易就被它锋利的爪子摁在一条小溪边的巨大岩石上。   他怕得心脏都要停止,直念着“要被吃了要被吃了”,惊恐地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却没想久久没等来被撕咬的剧痛,反而身下一凉,竟是被这猛兽用牙齿叼去了他的衣.裤,滴着液.体的猩红长.舌直接朝他……攻去……   迟雪洱猛地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睁开眼看到的是并不熟悉的天花板,却也因此激起昨晚某些不好的回忆,再加上刚才梦中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迟雪洱喘.着粗气,目光恍惚。   缓了好一会,才从那种迷离虚幻的情绪中抽离,这才有心情观察周围的环境,卧室里很安静,光线也暗,厚重的窗帘将外面遮得一丝不漏,一时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想起身,可一动某个地方传来的擦.痛感又让他霎时僵住,某些难以启齿的记忆再度浮现,迟雪洱咬住嘴唇,不敢再乱动。   “洱洱?”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可能是察觉到他这边微弱的动静,即使迟雪洱很快有意装睡,却还是听到身后叫他的声音。   一条结实的手臂从他胸前穿过,将他光.裸的身体往后抱进一副宽阔的怀抱里。   湿热的气息洒落,陆熵在他后颈的软.肉轻吻了一下,嗓子很哑:“是不是醒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刚睡醒时的意识混沌,此刻靠着后面这幅健壮结实的身躯,皮肤与皮肤毫无缝隙地紧密相贴,迟雪洱大脑就像被扔进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他每一根神经和细胞都无比清醒,哪里还剩下半分睡意。   见他一直不回应,陆熵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半支起身,伸手在他额头上试温:“发烧了吗?”   他一动,搭在身上的被子跟着滑落,里面的气息交糅混杂。   他闻到了陆熵的味道,是那种很好闻的独属于他身上的成熟香气,此刻却不知到底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能是陆熵的,也可能是陆熵染给他的。   这个认知让迟雪洱身体又是一麻,脸也逐渐热了起来,埋下头不想说话。   摸着并不像是发烧,陆熵放心了一些,这才低头仔细看他,怀里的身体白皙修长,薄薄的皮肤上印了许多粉色的红痕。   这幅画面看得陆熵眸色微沉,手指撩开他后颈上乌黑柔软的发尾,连这里都有消不下去的印迹。   “已经有人来叫过我们两次了,你要是还想睡,我们就先不下去,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陆熵说完就要去按床头的无线电,却在抬手时被一把抱住胳膊。   讶异低头,看着怀里终于肯转身将脸露给他的小少爷,眼神变得温柔:“还要睡吗。”   迟雪洱咬住嘴唇,他说话像是没什么力气,嗓子很软,细细轻轻的:“不睡了,你别让人上来。”   他的眼睛里还闪着水色,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美丽澄澈。   这个模样让陆熵心软得不行,抵住他的额头,含住他被咬得发白的唇瓣,声音低哑。   “好,不让人上来。”   两个人轻轻抱在一起,或许是被他温柔的怀抱抚平了情绪,迟雪洱神经松缓了许多,还主动往前靠了靠,柔软的脸颊蹭过陆熵下颌,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   这样相处的感觉和气氛其实相当温馨,尤其还是在这样静谧平和的清晨,迟雪洱几乎快要沉溺其中,如果不是一些意外情况发生的话。   迟雪洱微闭的眼睛掀开,身体也往后退了几公分,抬起头,脸颊上透出粉色。   “你,下.面又起来了。”   陆熵呼吸停滞须臾。   这本是晨起的自然生理反应,平常时期尚不可避免,又何况是与迟雪洱如此亲密接触的现在。   他本意是不想理会的,也想用向来良好的掌控力压抑住不该滋生的欲.念,却没想怀中的小家伙却先提了出来。   还用这种干净到像是孩童般没有杂质的眸光怯怯地望着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眼神对男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陆熵闭了下眼睛,却压不住微微起伏的胸膛,哑声说:“没事,一会就好了。”   简短的一句话,迟雪洱却觉得他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难受。   迟雪洱鼓膜作响,虽然知道他的痛苦,但想到昨晚那些让人忘不掉的深刻经历,身体霎时就条件反射似的……,也立刻打消了所有可怜他的念头。   其实真要说,倒也不是完全的只有痛苦……只是时间太久了   …………………………………………(什么都没写啊,一笔带过也不行吗)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再心软给他来上一次,那自己今天是别想下床正常走路了。   迟雪洱越想越后怕,不着痕迹地想从他怀里挪开,却在动作时膝盖不小心ceng到了那里。   男人当即发出微弱的“嘶”声,放在他腰间的手蓦然攥紧掐住掌心。   迟雪洱霎时就不敢动了,整个人僵住:“对不起。”   陆熵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紧张,还有呼吸时拂在自己胸前急促湿.热的气息。   这样下去的确会越来越危险,尤其经过昨晚,陆熵现在已经不太对自己的忍耐力抱有太多期望。   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让怀里的人感到他的焦躁,撑起手臂,低头亲了亲他头顶柔软的发丝,嗓音很轻:“我去冲澡,你再多休息会。”   男人说罢就利索起身下了床,迟雪洱在被子下偷偷转身,看到他披上睡袍走开的背影,小腿的肌肉线条紧致有力。   少了一个人,本来热得要死的被窝好像突然就凉了不少,只是迟雪洱心脏跳动的频率却似乎一点都没降低,“扑通扑通”的,快蹦出嗓子眼。   毕竟他本来都做好了可能会要再来一次的准备,没想到男人竟然真的忍了下来。   他又回想起刚才膝盖触碰到的感觉,石头一样,ying的那么厉害,应该很难受吧。   不对不对,难受也是他自己的事,自己该做的配合已经都完成了,没必要次次都帮他解决,不能因为心软就掉入男人的陷阱里。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逃过一劫,迟雪洱拍拍脸颊,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又一下埋进身上的软被里。   陆熵这个澡冲得过于久了点,等他出来时,迟雪洱也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无聊发着呆。   陆熵擦着头发走过来,半敞的浴袍下胸肌块垒分明,水滴顺着皮肤一路滚落,淹没在袍沿下。   明明外面已经是快零下的气温,可刚冲好澡的男人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渗着丝丝寒气,沾着水汽的立体五官也因此更加冷峻逼人。   迟雪洱最怕冷,这幅画面看得他牙齿都想打颤,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洗的冷水澡吧?”   陆熵擦头发的动作顿下,抬眸看过来。   房间里有暖气,迟雪洱只穿了件白色里衫,小高领的修身款式,衬得他身形纤长,像漂亮优雅的小王子。   陆熵墨色的瞳孔露出暖意,放下手中的毛巾,说话时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音:“刚才那种情况,如果还洗热水澡,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迟雪洱愣了下,秒懂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神色僵了僵,干脆不接他的话:“我也去洗漱下。”   看他从自己身边小跑走过,黑色蓬松的发顶小云朵似的一抖一抖,跟主人一样慌乱,陆熵微微翘起唇角。   迟雪洱洗漱完出来,看到陆熵正背对着他在圆桌前忙碌,他有些好奇,走过去才发现他正在摆盘,桌面上都是些精致好看的饭菜,怪不得他刚才在浴室里就闻到了很好闻的香气。   “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了吃的上来,吃完我们就回去了。”   没等他问,陆熵便贴心提前跟他解释。   迟雪洱“哦”一声,他刚才跟陆熵说不想让人送饭菜上来,主要是觉得这样太没礼貌,本来就是过来做客,结果耽误那么久都没起床,想也知道这宅子里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不过顾虑归顾虑,此刻看到这些美味诱人的食物,五脏庙霎时被勾引得蠢蠢欲动,一时便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陆熵在旁边给他拉开椅子:“一早上没吃东西了,小心低血糖,快吃吧。”   迟雪洱点点头,饥饿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便不跟他客气,直接坐下。   喝完了半碗甜粥,迟雪洱胃里暖融融的舒服了许多,看着餐盘里的薄皮灌汤小笼包,每一颗都是晶莹剔透的模样,煞是精致好看。   陆熵夹了一颗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沉声提醒:“吃的时候小心烫。”   迟雪洱点点头,吸着小笼包里鲜美的汤汁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习惯陆熵对他的各种照顾和体贴了。   昨天晚上洗澡时也是,他累得实在睁不开眼睛,几乎全程都是挂在男人身上让他帮忙冲洗的,虽然当时情况是特殊了点,但现在清醒的状态下回想起那副画面,还是不禁气血上涌,差点被嘴里的汤汁呛到。   “咳,咳咳……”   提醒了要小心,还是会呛到,这小少爷到底是有多冒失,陆熵在心里叹气,默默给他倒了杯温水。   迟雪洱捧着喝了半杯,顺下那口气,抬起头看到男人无奈宠溺的神色,被呛得通红的脸蛋瞬间更热了一层。   陆熵用餐巾把他嘴边残留的汁水擦去:“不好好吃饭,走什么神呢?”   迟雪洱讶异他的敏锐,但也不好意思将刚才想的事说出来,抿抿唇,漂亮的眼睛也还是洇湿的。   “没有什么………”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可以转移话题的事,又看向陆熵:“你有没有看到浴室里放的东西,那些是做什么用的,就在那些沐浴乳和精油旁边,昨天晚上我就想问你了。”   陆熵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他,面色有一丝古怪:“你确定想知道?”   迟雪洱眨眨眼:“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陆熵垂眸继续喝牛奶,嗓音淡淡的:“没有,只是说了怕你会吃不下饭。”   他越是这样,迟雪洱的好奇心就越重,追着问:“到底是什么啊。”   陆熵放下杯子:“……用的东西。”   顿了两秒,又补充一句:“本来昨天应该用在你身上的。”   初听到那几个字眼,迟雪洱还迷茫的愣了愣,但在陆熵又说出后面的话后,他才恍然大悟,瞬间睁大眼睛,手里的汤匙都掉到了桌上。   “什,我,你……”   迟雪洱被震惊的完全语无伦次。   陆熵一点都不意外他会是这种反应,语气中透出无奈:“昨天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怕你吓到,所以就没用那种东西。”   迟雪洱听完他的话,努力消化了这里面的信息:“什,什么意思,你本来是打算给我用的吗……”   陆熵掀起长睫,墨黑的瞳孔静静注视着他,声线有一点哑:“迟早会用到的,到时我会让你慢慢适应,洱洱。”   “……”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觉得大腿.gen那里本来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伤处,此刻也突然变得酸胀疼痛起来,动脉神经在剧烈跳动,皮肤透出灼热感,似乎又回到被那根………………强烈鲜明的恐怖触感。   迟雪洱脊柱发麻,完全不敢再细想下去,也没接着陆熵的话继续聊,面红耳赤地低头去捡他的汤匙,可再次看向碗里喝了一半的粥时,却突然全无胃口。   如陆熵刚才所言,他现在果真吃不下饭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要出房间时,陆熵突然叫住他:“洱洱,把你的戒指戴上。”   迟雪洱仰头,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才想起戒指的事,从脖子上把挂着戒指的项链勾出来,后知后觉道:“我昨天是不是就该戴上。”   说罢,内心不免有些内疚,他也太粗心了,来拜访陆熵的父母,竟然连结婚戒指都忘记戴上。   身边没有镜子,取项链卡扣时没有那么顺利,迟雪洱低头折腾了一会,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陆熵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把项链解开。   “谢谢。”   戒指顺着柔软的链条滑落在陆熵掌心,迟雪洱要去拿,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迟雪洱起初还疑惑,意识到他可能是想把戒指直接戴在自己手指上,便没有再说什么,配合着把手抬高。   “好了。”   戒指戴好,陆熵又对着他的手指看了会,顺势牵住他:“走吧。”   陆熵做出这个牵手的动作极其自然,甚至都没有给迟雪洱害羞无措的时间,就这么十指相扣,戒指与戒指轻轻碰撞。   “叮”的一声,迟雪洱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这么撞了一下。   下楼时已经快到中午,昨晚和他们一样留宿的亲戚都已经走了,只有顾砚还在,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等着看他们热闹的痞笑表情。   陆母正在喝茶,看到他们下来,也笑眯眯地招手。   迟雪洱刚走近就被陆母拉着到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时感觉到了异物存在,低头看到上面的戒指,眼睛里立刻流露欣慰愉悦的笑意。   看到她这个反应,迟雪洱也不禁松了口气,戴上戒指果然是正确的。   接下来就是陆母不停在问他各种问题,大部分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如果是在以前,迟雪洱只会觉得亲切暖心,可经过昨晚的事后,这些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意义。   恐怕此刻在陆母心中,他跟陆熵昨天肯定是度过了一个非常干柴烈火的夜晚吧。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如此。   尤其他们今天还是在这种时间才从楼上下来,这种情况对迟雪洱这种脸皮薄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社死,虽然极力压抑住羞耻的情绪,但只是被陆母随便追问了几句,却还是满面羞红。   忍不住朝陆熵露出求救的眼神。   陆熵心领神会,主动过来替他转移陆母的注意力,迟雪洱也因此得以找到喘息的机会,悄悄躲到旁边。   但躲过了陆母,却也不代表就真的获得了自由,不等他端起茶杯喝口热茶缓神,早就在旁虎视眈眈的顾砚就硬是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啧啧”摇头。   迟雪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着语调问:“看什么。”   顾砚眼神露骨,说的话也丝毫不加掩饰:“在看嫂子眉眼含春,面若桃花,昨晚肯定一夜春宵吧。”   知道他轻佻,但也没想到什么话他都能说得出来,虽然很想骂这家伙一句无耻,但碍于场合,还是强行忍了下来,撇过脸不搭理他。   顾砚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耸耸肩,桃花眼弯出漂亮暧昧的弧度,伸出手指在迟雪洱光滑的后颈划了一下。   迟雪洱睁大眼睛,后颈的皮肤霎时寒毛直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侧身躲开他。   顾砚抬起手,一脸玩味:“嫂子别误会,我就是感叹一下,表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那种性格的人,竟然还会故意留下痕迹,看不出来这方面占有欲还挺强的,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真和尚。”   怪不得刚才陆母拉着他说话时,目光就一直在朝他脖子那附近流连,还时不时露出很满意的神色,原来竟然是因为他后颈那里有痕迹的原因吗!   救命,这太尴尬了,迟雪洱脸热到快要爆炸,陆熵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昨晚他又是有多忘情,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砚倒是挺心满意足的,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画面,不枉他特意在这多等了半天。   而且迟雪洱的反应也很有意思,脸皮子薄的像水晶,人也玻璃似的干净透明,这种性格简直太适合被逗了,看得人肚子里直冒坏水。   忍不住又贴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其实我有点好奇,我表哥是不是跟他外表看起来一样能干啊。”   “!”   迟雪洱突然起身的动作碰到了茶几,上面的杯盏跟着微微颤动。   陆熵朝这边瞥了眼,直接起身过来。   “哪里不舒服吗。”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好,陆熵握住他的手低声问。   迟雪洱呼吸还有些快,因为顾砚刚才那些话的原因,他对陆熵此刻是有一些怨念的,撇撇嘴想要把手挣开。   陆熵看着他的侧脸,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更紧地握住他,跟陆母告了别,便直接带着他离开。   坐进车里后,许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气氛安静得让人感到沉闷。   车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块看起来很厚重,像是喝饱了水的海绵,随时都要破云而出。   迟雪洱撑着下巴,突然说了句:“快要下雨了。”   语气幽幽的,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陆熵一直都在观察他,闻言也跟着朝外面看一眼:“嗯。”   迟雪洱半仰着脸,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卷翘的小扇子,侧眼亮晶晶的:“我们的协议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陆熵目光忽地一顿,从他的睫毛慢慢下移到淡粉色的嘴唇。   迟雪洱像是在无意识呢喃,唇瓣轻轻开合:“结束后我们就要去办离婚了吧,真神奇,我才20岁,结婚和离婚竟然在一年内全部都经历了……”   话没说完就被抓住手腕一把拉到旁边,肩膀撞到身旁人坚硬的胸口,迟雪洱吓了一跳,抬头的同时阴影覆面而下。   陆熵直接低头亲了下来。 第30章 30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了, 迟雪洱被含住唇瓣亲了一会,直到感到有湿热的东西想要撬开他的唇缝时才蓦然清醒过来。   双手挡在陆熵胸前将他用力推开。   “你干什么!”   因为惊吓和紧张,他的嗓子都有些发抖。   本以为会得到陆熵的解释, 可被推开后的男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眼望着他, 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他的视线一向很有压迫感, 迟雪洱被盯着看了会,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刚才被强吻的气愤也渐渐淡了,咽一下喉咙:“我, 是不是推得太重了,谁让你,刚才那么突然……”   不仅突然,还有些粗暴, 直到现在他嘴唇上的触感还依然没有消失,被摩擦得微微发烫。   “洱洱,我们才刚从陆宅出来。”   僵持须臾,陆熵总算是开口, 声音有点冷。   迟雪洱愣愣, 也很快明白过来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也是,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来见家长,协议正式执行也不过才两个月左右,长征路才只走了个开头, 他突然就提协议结束和离婚这种话, 的确是太心急了些。   显得他好像很没有契约精神。   看陆熵的神色和反应,他似乎也对自己这种态度很不满, 隐隐有些怒意,刚才那个粗鲁的亲吻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迟雪洱心里最后的那点脾气也全都消散了,手指局促地摸着座椅:“我知道了,我以后不随便说这种话了,也会好好配合你履行协议内容的。”   这样说应该算是完美应答了吧,毕竟陆熵这种常年处于上位,享受掌控欲的大老板,肯定也是比较喜欢配合度高的合作对象。   迟雪洱忐忑地想,偷偷朝旁边瞄去。   陆熵却又再次陷入沉默中,用一种迟雪洱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好一会才撇开目光,重新坐直身体。   “嗯。”   *   大雨终于还是落下来了,入冬的雨,打在身上格外湿冷,寒意丝丝缕缕,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迟雪洱最怕冷,他的身体也受不住寒,所以早早就裹上了羽绒服,他身形修长,即使裹得圆滚滚的也不显笨重。   反倒看起来温润了许多,中和了身上的淡漠感,即使冷冷的不说话时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也因为如此,上午两节课再加上食堂一顿午饭的时间,他就收到了三封信,当然不是他自愿收的,送信件的同学也是费尽心思,竟然用借作业,还书,还有请喝奶茶的由头,偷偷把卡片塞在里面。   等迟雪洱发现这些东西里面有玄机时,想拒绝也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正在宿舍对着这些信件叹气,旁边颜清还在笑话他,说他就是脾气太好,每回收到这些东西都好好回复他们,所以才让越来越多的人想过来尝试,觉得即使被拒绝了,也算是收到了他的一封亲笔回信,不亏。   迟雪洱看他幸灾乐祸,无奈道:“认真对待别人对自己的心意,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是该有的礼仪不是吗。”   颜清不置可否,耸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礼仪,要它作甚。”   迟雪洱听完默了一会,颜清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天生性格如此,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现在,两个迟雪洱都是这样有点滥好人狠不下心来的性子,即使想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明白,他也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多做纠结。   颜清也默契的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说,用刚打的热水给他冲了杯咖啡:“你脸怎么总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不过我这里只有普通男大喝的速溶咖啡,小少爷可别嫌弃啊。”   迟雪洱接过来捧在手里,热乎乎的感觉确实很舒服,低头抿了一口:“好喝。”   颜清把凳子拉过去一点,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所以,现在可以开始跟我聊聊那天那个霸总气质的帅哥了吗。”   来了来了,自从上次生病陆熵过来接他,被这小子撞个正面后,他就对这事念念不忘,这几天迟雪洱又没来学校,他估计也是憋得够呛,所以今天中午刚一下课就迫不及待把人拉到宿舍里来盘问。   迟雪洱第二口咖啡喝下肚,看了他两秒:“不是跟你说了,他是我妈妈的远房亲戚,我最近借住在他家,所以那天才会来接我。”   他语气真诚,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纯粹明亮,任谁看也不像是在说谎,毕竟这话十分里有八分都是事实,他妈妈跟陆母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姐妹,他现在又的确是住在陆熵别墅里。   非要说隐瞒的话,那也就是他跟陆熵还有一层婚姻关系,不过他目前还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虽然很对不起颜清的信任,但也只能先这样敷衍他。   颜清果然露出狐疑的神色:“是吗,可我看你们俩当时的氛围可不像是亲友那么简单啊。”   怎么说呢,不仅不像亲友,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暧昧感,尤其是那个高大男人看着迟雪洱时眼神里的占有欲,那真的是看一个远房亲戚该有的眼神吗。   当时的情况,几乎是半昏迷状态的迟雪洱肯定是不知道的,只依稀记得看到来的人是陆熵时,内心蓦然涌起的浓烈安心感。   像是溺水濒死的人看到一块巨大的浮木,抓住它,便抓住了生的希望。   也是从那次开始,迟雪洱才逐渐意识到,他对陆熵的依赖和感情,似乎远远比他意识到的要深刻许多。   他明明一直在把陆熵往远处推,现在看来,根本是效果甚微。   这可不能算是一种好现象。   迟雪洱想的入神,目光空空地望着手中的咖啡,纤长的睫毛被水汽洇湿,脸颊雪白没有气色,看着让人有点心疼。   他这样颜清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了,挠挠头发:“我看你最近还是别来学校了吧,天这么冷,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迟雪洱抬起头,抿唇笑了笑:“也不能总是这样下去吧,你想害我毕不了业啊。”   颜清抱起手臂:“哥哥可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迟雪洱眨着清澈水润的眼睛,嗓子放软:“谢谢哥哥。”   “靠。”   颜清被这声“哥哥”叫的身体发酥,伸手把人捞进怀里,大手揉他的头发:“你小子学坏了啊,这么会撒娇了。”   迟雪洱哈哈笑,小心护着手里的咖啡:“别玩了,要洒了……”   嬉闹间,没人注意到宿舍门被轻轻推开。   高瘦的男生站在门口,看到屋内两人亲密搂抱在一起的画面,神色不明。   “学弟们,打扰了。”   听到声音,颜清他们这才一起抬头,看到门口那张熟悉的面孔,笑眯眯的,仍然是一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模样。   “云霄学长?”   迟雪洱语气讶异。   旁边颜清更是直接,“啧”一声,微仰着下巴:“进别人的宿舍前要先敲门,学长连这么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这声音里的火药味都快冒出来了,迟雪洱悄悄在下面扯他的衣摆。   付云霄并不在意他的敌意,依然彬彬有礼,笑容和善:“刚才有敲,你们没有听到。”   颜清:“是吗,没有回应你可以再用力点敲啊。”   这就是故意找茬了,付云霄看他一眼,笑意不变:“好,这事的确是学长不对,下午有空吗,请你们吃饭。”   “多谢学长好意,我们不差这一顿饭,食堂的套餐也挺好吃的。”   颜清毫不留情的回绝,说话时目光始终直视着付云霄,两个气质相貌都相当优越的青年,一个面如冷月,寒意逼人,一个眸光噙笑,温润清俊。   迟雪洱有点头疼,颜清对付云霄的敌意实在过于明显,甚至有些不讲道理的程度,他夹在中间不免为难。   用手肘撞撞他的胸口,示意他先别说话,笑着看向付云霄:“多谢云霄学长的好意,这只是小事,不需要特意请我们吃饭。”   付云霄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眼神柔和许多:“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我今天是特意来邀请你的。”   “邀请我?”   付云霄点头:“上周我的个人画展办得还算成功,这其中少不了导师和同学们的帮忙,所以打算今天办个庆功宴请大家吃饭,洱洱,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一起来,好吗?”   迟雪洱愣了愣,想起来好像是有办画展这回事,当时他还抽空去看了。   付云霄在系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有艺术方面的天赋,在校期间就可以举办个人画展,虽然肯定也少不了家里的支持,但也离不开他个人的优秀和努力。   家世优越,样貌英俊,还有着足以与这些相匹配的能力和成绩,说一声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也难怪书中的迟雪洱会成为他的小迷弟,对他抱有不浅的崇拜和敬慕之情。   但那也都是原书中的“迟雪洱”,现在的他虽然并不讨厌这个云霄学长,但也对他没有多深的感情,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长罢了。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跟他过多打交道。   “还没有恭喜学长,辛苦学长特意过来一趟,我晚上还有别的事,可能没办法去参加你的庆功宴。”   他说完这些话后,付云霄脸上一直维持的笑意突然就僵硬了下来,神色也变得黯淡了:“洱洱,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最近对我好像特别冷淡。”   他这个态度的转变让迟雪洱有些没有预料到,下意识问:“学长为什么这么说。”   付云霄敛下睫毛,语气中夹着些低落:“从开学到现在,我每次找你几乎都被你拒绝,今天也是,这已经是我第五次约你吃饭了。”   迟雪洱顿顿,快速在大脑中搜索这段时间来的记忆,原来付云霄已经找过他那么多次了吗?   果然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把跟他相关的任何事放在心上的。   如果是原来的迟雪洱,估计早就像条闻着肉骨头味道的小狗,冒着星星眼,哈巴哈巴跟上去了吧。   而现在自己却对他这么冷淡,也难怪付云霄会露出这种难过的神色。   心软作祟,迟雪洱竟觉得付云霄这样有点可怜,一时没有说出更直接拒绝的话语。   付云霄看出他的迟疑,趁机说道:“今天晚上可以吗,我第一次举办画展的庆功宴,特别期待你能来。”   “……”   气氛烘托到这,迟雪洱此刻再拒绝显然不太合适,跟旁边的颜清交换了下眼神,当然只是他单方面的,颜清已经被他气得不想理他,抱着膀子一副看戏的冷笑姿态。   迟雪洱没办法,朝付云霄点点头:“我知道了。”   付云霄果然大喜,眉眼愉悦地舒展开,从外套里拿出手机:“那我把地址发你微信。”   操作完,又看向他身旁的颜清,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当然,学弟如果有空也可以一起来玩。”   颜清撇撇嘴:“多谢学长好意,我晚上没空,就不去打扰了。”   付云霄知道这个小学弟对他向来没有好脸色,自然不会勉强,临走时又跟迟雪洱强调了时间,这才放心离开。   寝室门被关上,房间的空气安静须臾,迟雪洱转身,眨巴眨巴眼睛,拖着长音:“小清……”   “别来这套。”颜清直接扬手堵住他的话,冷艳道:“自己心软没用,怪不了别人,别想让我陪你去。”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迟雪洱嘟嘟嘴:“哥哥……”   “叫爸爸也没用。”颜清收起桌上的笔电,侧眸瞥着他:“不想陪你是真的,但我晚上也是真有事。”   这么说就是真没戏了,迟雪洱也只好放弃,又捧起杯子,闷闷不乐地啜着咖啡。   颜清叹气,手指捏住他柔软的脸颊肉:“偶尔也该让你吃吃苦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这样心软。”   迟雪洱“唔”一声,口齿不清道:“我知道了,疼……”   颜清放下手:“把地址也发给我。”   迟雪洱闻言眼睛一亮:“你要陪我去吗?”   “去个头。”颜清再次不留情地拒绝,拿起桌上的手机:“以防万一。”   “哦……”迟雪洱失望垂眼,虽然不明白他是为了防什么,不过还是乖乖把地址转发给了他。   下午两节大课,差不多五点半左右便结束课程,颜清收拾好课本匆匆离开,迟雪洱也随即收到付云霄的微信通知,说是在他上课的教学楼下等他。   付云霄竟然亲自过来接他,对此迟雪洱还挺意外的,到楼下时才发现外面正在下大雨,各式颜色的雨伞在雨中绽放,像藕花池里一朵朵擎立的小莲蓬,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啪嗒啪嗒”,清脆悦耳。   付云霄在廊下站着等他,手持一把滴水的青碧色雨伞,他换了件跟中午不一样的风衣外套,身姿修长挺拔,周围路过的女同学不少都频频回头看他。   “云霄学长。”迟雪洱快步走过去:“让你久等了,我自己过去也可以的。”   付云霄垂眸望着他,嗓音温柔:“没事,我刚好在隔壁楼上课。”   说罢瞥一眼他抱在胸前的书包,直接伸手接过来,挂在自己肩上:“时间不多了,走吧。”   迟雪洱愣愣,刚想要回自己的书包,付云霄已经撑开伞走到雨中,微垂头,清俊的面容脸上漾开浅笑:“进来吧。”   迟雪洱阖上微启的唇瓣,没再说什么。   庆功宴开在一个在他们学校附近很出名的轰趴馆里,很豪华的复式大别墅,付云霄大手笔,今晚应该是把这里全包了,迟雪洱看到馆里人来的特别多,大部分都是同系的学生,这里歪一堆,那里倒一阵,喝酒玩桌游的都有,吵嚷的不行。   迟雪洱喜静,很不适应这样乌糟糟的环境。   “很吵吧。”付云霄低头看他:“都说学艺术的人骨子里都有疯劲,释放的时候可以跟动物园的猴子媲美,我看他们还不如猴子一半讨人喜欢,一群丑陋的原始动物罢了。”   倒是很少听他说这么有攻击性的话,迟雪洱讶异抬眼,看到的却仍是一张笑盈盈的温柔面孔,付云霄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去那边安静一点的地方吧。”   “云霄你可算是来了,今天你才是主人公,让我们在这干嗨算怎么回事,迟到先自罚三杯啊。”   不等他们走近,就有人摇着酒瓶大喇喇地叫唤,那张酒后显得更不讨人喜欢的嘴脸迟雪洱也很熟悉,是姜黎。   “哟。”姜黎估计也已经喝了不少,走到跟前才注意到迟雪洱的存在,一脸轻佻的坏笑:“这不是咱们的漂亮学弟小洱洱吗,有段时间没见了啊。”   说着还要用手里的酒瓶去碰迟雪洱的脸,中途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付云霄垂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姜黎,你喝多了。”   姜黎这个公子哥虽然纨绔轻狂,但在付云霄面前一直是规规矩矩的,这会被他用这种眼神凉凉看着,后背不禁一毛,酒都醒了三分,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是有点多了,有点多了,云霄我们等你这么久,你可还没罚酒呢,不能赖啊。”   付云霄放开手,拿起吧台上的鸡尾酒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面不改色笑道:“可以了吧。”   周围有人发出“哇”的赞叹,还有好几个人在那齐齐鼓掌。   这么大的反应,迟雪洱猜刚才付云霄喝的应该都是度数不低的烈酒。   应付完了,付云霄就没再搭理他们,从台上又随手拿了杯酒,带着迟雪洱走到旁边的沙发。   “这里安静点,可以聊天,你要是还嫌吵,我让他们都滚一边闹去。”   付云霄说着,将刚才拿来的酒递给他。   迟雪洱看一眼杯子里的浅蓝色透明液体,摇摇头:“谢谢学长,我不喝酒。”   前几次喝酒的经验都算不上特别美好,以至于他现在对酒精是真的没什么好态度。   付云霄手上微顿,挑起眉梢:“这是蓝色日出,我记得你每次跟我出来都只喝这一种酒。”   他说的应该是以前的“迟雪洱”吧。   迟雪洱神色平常:“以后都不会喝了。”   付云霄望着他,有几秒没有说话,而后将酒放到前面的茶几上,拿起一个倒置的玻璃杯,给他倒了杯玫瑰红茶。   “那就喝点茶水吧,想吃什么,这上面的东西也可以随便吃,不要客气。”   迟雪洱往桌上的食物扫了一眼,来这里嗨的都是年轻学生,垃圾食品肯定少不了,薯片鸡翅麦当劳,还有滋啦冒油的烧烤,口味要多重有多重。   如果是陆熵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嫌弃地皱起眉头,然后一根手指头都不会让他碰。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场景,迟雪洱莫名就冒出这个念头,果真是住一起久了,已经潜移默化的被彼此深深影响。   但他却并不讨厌这种影响。   迟雪洱轻笑一下,避开那些油腻的东西,拿了一块草莓慕斯蛋糕,好在还有他喜欢的甜食小点心。   这个角落安静,光线也偏弱,一般人坐在这里很容易变得没有存在感,但迟雪洱似乎就不会,他皮肤很白,即使在暗处脸颊也依然像光滑细腻的白玉般,微微透光。   纤细的身体,挺拔的脊背,用小勺子安静吃着草莓蛋糕,淡粉色的嘴唇轻抿,腮帮子咀嚼的痕迹都很小,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矜贵。   付云霄撑着下巴,目光笔直地打量着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跟你坐在一起了。”   迟雪洱专心吃蛋糕:“有吗。”   “从开学到现在,快一个多月了吧。”付云霄修长的指节横在唇间,长睫微垂:“洱洱,你以前不会超过一周不主动联系我。”   蛋糕味道还挺不错的,上面的草莓也很新鲜可口,迟雪洱咬掉半颗,对于付云霄的话,也只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回复:“以前我太喜欢黏着学长了,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以后我会注意分寸,不会有事没事就出现在学长身边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回答,付云霄眼神讶异,表情逐渐变沉:“你……”   “我想上个厕所。”迟雪洱突然起身:“抱歉学长,这里洗手间在哪里?”   付云霄喉结微动,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伸手指了个方向:“那边走廊左转就是。”   “谢谢。”   望着很快走远的背影,付云霄眉头紧皱着,脸颊隐在暗处,神色不明。   晚上五点,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国外合作对象的航班临时取消,会议也因此往后推迟,陆熵询问接下来的行程时,林修便告知晚上已经没有工作安排。   陆熵捏着眉心,望向落地窗外,从傍晚开始雨势便见大,在高空中俯视,城市繁华的霓虹笼罩在苍茫的白雾中,浩渺如烟波。   “这个时间,是不是该下课了。”   “下课,放学”这种字眼从亿万身家的总裁口中说出乍一听是有些怪异,但林修很快便明白过来,抬腕看了眼时间。   “现在过去,差不多还能赶上。”   “嗯。”倚靠着沙发的男人沉声吩咐:“那就备车吧。”   黑色的轿车在b大校门平稳停下,雨依然没有停,玻璃窗上水流密集滑落,将外面街道的路灯模糊成一圈圈斑驳的光晕。   车座后排空间宽敞,男人高大的身躯陷在真皮椅背里,不知是第几次拿起手机查看,屏幕上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把手机倒扣,两根手指在腿上间替敲着,望向窗外模糊的风景,侧脸线条凌厉锋锐。   林修看着后视镜,即使没有正面对视,也能感觉到男人眼睛里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了,试探着开口:“听宋叔说,小迟少爷有时放学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会,可能现在还没出来。”   陆熵没有说话,单手握着手机,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   车内一时无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向来稳重的林修也快要耐不住心急。   陆熵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就是浪费时间,虽然不知道今日为何突然有兴致过来学校接人,但已经等了这么久,如果再继续耽搁下去,他可能会把此刻堆积的烦躁和怒意全都转嫁到迟雪洱身上,那小少爷的日子怕是会更不好过。   就在林修犹豫要不要提议让他先去学校里找人时,车窗却突然被人从外面叩了两声。   黑色的玻璃缓缓降落,雨滴密集敲打车顶的哗哗声愈发清晰入耳。   身形高挑瘦削的男生弯腰朝车内张望,他手里撑着一把黑伞,脸上戴着口罩,眼神中的光芒透出意外和惊喜:“果然是你,我就说看这豪车很熟悉。”   雨丝被冷风吹进车厢内,陆熵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感觉到冰冷的湿润,黑眸默然望着他,不悦地皱眉。   “哎呀,不好意思。“男生也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手指勾掉口罩,露出白净精致的五官:“我是迟雪洱的同学,上次他生病你来接他时,就是我在照顾他的,还记得吗?”   听到“迟雪洱”的名字,陆熵心神微动,视线集中了些,将眼前这个男生的脸重新扫视一遍:“记得。”   颜清心道记性挺好,露出笑容:“我叫颜清。”   说罢朝旁边看了看,猜测道:“你是来接雪洱的吗?”   陆熵直接问:“你们已经下课了。”   “对啊,今天五点半课程就结束了。”颜清抬起腕表看看,突然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车内:“你是一直没等到雪洱吗?他去参加学长的庆功宴聚餐了,不会没有通知你吧。”   闻言陆熵搭着手机的手指僵了一瞬,脸上神情不变:“知道他们聚餐的地点吗?”   “哦……”颜清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翘起弧度:“巧了,我还真知道。”   说罢从书包里找出手机,把下午迟雪洱发给他的地址点开给陆熵看:“这里。”   *   迟雪洱没多久就从洗手间出来,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喝醉酒上来调戏人的,都被他礼貌甩开了,也愈发适应不了这里混乱的环境和空气。   他打算跟付云霄说一声后就直接回去了,反正也已经露了脸,而且来这里的事除了颜清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通知了每天接送他的司机先不要那么早过来。   现在看时间还不算晚,也不知陆熵今天有没有在公司加班,会不会回去时刚好能碰到他呢。   迟雪洱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突然意识到他今晚似乎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的念头和契机想到陆熵,以前他有想陆熵想得这么频繁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熵最近加班太多,每每回来也都是到深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正常时间好好见面说过话了。   付云霄在他离开这一会已经喝了几杯酒,看他回来后在旁边坐下,神色却一直呆呆的,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可正在胡思乱想的迟雪洱却觉得像是被人看透了他此刻的心思似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热,抬手扇了扇风,又把衬衣扣子解开一颗透气。   “没事,有点热。”   “是吗,可能是空调打太高了,我让人调一下……”   付云霄话音还没有全落,就在视线触及到迟雪洱刚解开的衣领时停了下来,这里虽然光线不强,却还是在那截纤细雪白的颈子上看到一处鲜明的痕迹。   眼睛微微放大,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就已经不可置信地朝那里伸出手。   “啪!”   几乎是在他快要碰触到迟雪洱的同时,就被后方横空出现的另一只大掌用力攥住手腕。   坐着的迟雪洱也感到侧脸有小一阵凉风拂过,好奇偏头,先是看到旁边付云霄铁青惊讶的面色,而后便是禁锢着他的那只大手,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指骨粗大有力。   更重要的是,无名指上那枚他做梦都不会认错的戒指。   迟雪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   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他身后,光线自他头顶洒落,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勾勒得冰冷森然,黑沉的眸子紧盯着付云霄,压迫感强烈到像是有锋利的冰刀在一寸寸剐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付云霄喉结艰难地吞咽一下,强压住声音里的情绪:“请问你是?”   “陆熵!”   旁边的迟雪洱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回答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快速从沙发前走到男人身边,细长的手指捏住他西装的一片衣角,表情诧异又惊喜:“你怎么来了?”   陆熵低头,看着他仰起来的小脸,灯光下粉白清透,微眯了下眼,嗓音沉冷:“来接你。”   说罢又淡淡瞥了眼旁边的付云霄,松开手,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牵着迟雪洱离开。   直至两人的身影穿过大厅,彻底消失在门外后,从刚才见到陆熵踏进这个空间便陷入一片死寂的室内,这才蓦然爆发出热烈如潮水的议论声。   “哇靠!这帅哥是谁,这五官长得太牛逼了吧,混血吗?”   “好高啊,目测有一米九吧!气场好强。”   “好成熟啊,果然还是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比较迷人。”   “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面熟,像是在电视里见过……”   “他跟那个漂亮的小学弟是什么关系啊,亲戚吗?”   “………”   讨论得再怎么激烈也都是里面的世界了,大门合上,外面的两人压根听不到只言片语。   迟雪洱一路跟着陆熵的大长腿步伐,走得着实有点吃力,站在廊下微微气喘。   跟他紊乱的呼吸同频的还有混乱的思绪,整个人还没从陆熵突兀出现在这里的现实中回神,低头看着他们还紧紧相扣的双手,微抿了抿唇。   明明什么都不说,但迟雪洱还是能感觉出男人此刻不悦紧绷的情绪,似乎是在压抑怒气。   虽然大概也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就是了,迟雪洱在心里无奈叹气。   廊外的雨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迟雪洱伸手去接,雨滴砸到手心,凉得怕人:“我们怎么出去啊。”   伸出去的手被男人握住拿回来,掌心里的水滴也被他轻轻擦拭掉。   好温柔,迟雪洱心里有点暖,反握住他的手指,朝他笑了笑。   陆熵垂头看了他一会,拇指在他弯成小月牙的眼角蹭了蹭,脱掉西装外套罩到他头上。   “唔……”   这个动作有点突然,迟雪洱被宽大的衣领遮住视线,不等他说什么,下一秒就被箍住手臂和后腰直接抱起来,两人一起踏进雨中。   ……………… 第31章 31   迟雪洱整个人被宽大的西装罩住, 眼前一片黑暗,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衣服上的动静很大,还有陆熵皮鞋踩踏地面水坑的清脆声响。   明明是非常寒冷的雨夜, 可在依然带着陆熵体温的西装包裹下,竟一丝冷意也没有感觉到。   耳朵贴着宽阔温热的胸膛, 能听到好大的“扑通扑通”声, 分不清到底是他们两个谁的心脏在躁动狂跳。   “陆总,您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林修以为两人可能会在里面逗留一段时间,所以一直在别墅门口等待,隔着车窗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模样, 慌忙拿着伞出来。   “别撑了,先把车门打开。”   陆熵冷声吩咐。   林修也是一时被惊到了,停下撑伞的动作,走上前打开车门。   坐进车里, 被温暖的热风吹过,在外面冷透的身体才慢慢有所缓解。   林修先把暖气又调高几度,找出两条车内备用的干毛巾,恭敬递到后方:“陆总, 先擦擦吧。”   陆熵随手接过, 却没有立刻擦拭自己的身体, 伸手掀开怀里的西装外套,露出躲在下面的小少爷,捏起他的下巴左右转动检查。   “有没有淋到。”   迟雪洱还有点懵,其实他从头到尾被裹在衣服下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从别墅中庭到这里不算近的一段路程, 他也仅仅只是被打湿了下半截裤脚而已。   反观陆熵,不仅头发和脸颊在滴水, 衬衫也湿了大半,成半透明状紧贴着皮肤,湿漉漉的,看着就冷到不行。   相处这么久,迟雪洱从没有见过陆熵这么狼狈的模样,想到他是因为什么才如此,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就立刻抢过毛巾,跪坐起来,抬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痕。   “我身上都是干的你看不到吗,自己都淋成落汤鸡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迟雪洱的心其实还是有些慌的,急切又担心,擦完脸颊又去擦头发,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章法,擦到一半就被握住了手腕。   陆熵抬眼,就这么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隔着不到半公分的暧昧距离,随时都可以碰触到那副柔软的唇瓣。   他的眉峰上还攀着晶莹的水滴,冰棱似的,要掉不掉,衬得下面那双紧盯着他的黑眸愈发深邃如幽潭。   迟雪洱被这个眼神看得脸颊微热,不自在地吞一下口水,别开头,但下一秒却又被捏住下巴掰回来,陆熵的脸也随之贴近,带着不可抗拒的侵略气息:“比起擦头发,我们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迟雪洱,让他瞬间从眼下暧昧缠绵的氛围中抽离出来,转回视线,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庞,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说刚才轰趴馆里的事吗,我今天是来参加学长的庆功宴的,就是刚才跟我聊天的那个人,他叫付云霄,我记得以前还跟你说过他,他……唔!”   迟雪洱话说到一半,就感到后腰突然一紧,然后整个人便被从座椅上薅起来横放到陆熵腿上。   臀.部毫无缝隙的接触到坚硬的大腿.肌,迟雪洱愣了两秒,面色瞬间爆红。   驾驶座的林修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默默按下了后座挡板的按钮。   挡板升起的“嗡嗡”声响过后,迟雪洱也渐渐从刚才羞耻的情绪中缓过来,双手握住男人宽厚的肩膀,低头望着他:“你在生气吗?”   陆熵微仰着脸,语调低沉:“我不该生气吗?”   明明是自己先问的,怎么还被他反问起来了,还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迟雪洱琢磨了一会:“我不知道生气的点在哪里。”   这小少爷,陆熵差点被他的傻气逗笑,眸色柔和了些:“下课了不赶紧回家,跑到那种地方鬼混,不该让人生气?”   果然是跟聚会的事有关,迟雪洱撇嘴:“都说了是学长的庆功宴,才不是鬼混,而且……”   他还想对那句“下课不赶紧回家”作出反驳,可一低头就看到男人还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那些话顿时就卡在喉咙里,完全狠不下心跟他吵。   干脆把旁边的毛巾又拿起来,继续给他擦身上的水滴。   “你要不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这样一直贴身穿会感冒的。”   陆熵却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只有这一件,我脱了你可能会不自在。”   迟雪洱提议时倒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低头望着自己被摁在他胸前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手心能清晰感受到下面坚硬结实的肌肉,紧致中带着一点回弹的柔软,体温也很灼热,冬天时当暖宝宝效果应该不错……   意识到他竟然在细细体会男人胸肌的手感,迟雪洱大脑宕机了几秒,闪电般立刻把手抽开。   “你,爱脱不脱,反正感冒的也不是我!”   “嗯。”陆熵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他的慌乱,又或者并不在意,敛下眉眼,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你没有淋湿感冒就行。”   一句话让迟雪洱兵荒马乱的情绪瞬间平息不少,他又想到刚才男人抱着他从雨中回来的情形,甚至到车上后第一件事也是确认他有没有被淋到,尽管他已经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可在男人眼中,他总是像易碎的玻璃珠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生怕一丁点的磕碰擦撞就把他弄坏。   从什么时候开始,陆熵竟然变得如此珍视他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注定会从他生命中路过无关紧要的协议对象罢了,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在想什么。”温热的大手贴在他脸侧蹭蹭,陆熵嗓音低沉:“你那个学长吗?”   迟雪洱放空的眼神聚焦,重新看向他:“嗯?什么学长……”   陆熵注视着他眼底深处:“他就是那个叫你小名的学长吧,看得出来你们很亲密。”   迟雪洱思路跟着他的话走,低喃道:“是他这样叫我小名的没错……”   但是当时陆熵进来时,他们有表现得很亲密吗?   “我,唔!”   不等他提问,就感到腰上突然一疼,陆熵掐在那里的手好像加大了力度,比刚才攥得更紧更重了。   “怎,怎么了……”   迟雪洱忍着疼痛,双手扶在他肩上,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两人现在一上一下的姿态对视着,陆熵瞳仁漆黑,目不转睛地用视线描绘着他每一寸眉眼和五官的轮廓,又小又白的脸,圆而大的猫眼,迷茫地盯着人看时,眼神更是水灵灵的,无辜可怜。   衬衫领口凌乱敞开,颈侧有一处粉色的印迹,看得出已经快消散了,可在迟雪洱过于雪白的皮肤底色下,仍然突兀的明显。   这应该是去陆宅时那晚留下的,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有完全消失。   刚才那个所谓的学长应该就是想触碰这里吧。   想到这里,陆熵眸中冷意尽显,箍在迟雪洱腰间的大手也越收越紧。   可怜的迟雪洱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被握得哀叫一声,疼得五官都拧在一起。   “陆,陆熵……”   可怜兮兮的呼唤并没有引起任何怜悯,陆熵抬起头,眼中隐隐露出凶戾之色,在迟雪洱感到害怕前一把掐住他的后颈,狠狠摁进自己怀里。   迟雪洱眼前突然变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脖颈一麻,被人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   “嗯……”   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吸出来一样,迟雪洱猛地绷直脊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栗,腰也跟着酥麻发抖,软得撑不住身体。   陆熵双臂用力,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嗓子哑得可怕:“小骗子,还说不是鬼混,一身烟味,嗯?”   迟雪洱已经说不出话了,从来不知道拥抱也可以给身体带来如此强烈的刺激,陆熵在闻他身上的味道时,他的呼吸间也全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交缠杂糅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更浓烈一些。   “我,我不是故意沾上的……”   轰趴馆里那么混乱,环境乌糟糟的,抽烟喝酒的到处都是,虽然他什么都没碰,但也难免被染上里面的味道。   他怕陆熵会嫌弃他身上难闻,双手推着他的胸口,想要退开。   “要去哪。”   陆熵扣住他的后脑,控制欲十足地问。   迟雪洱抽了下鼻子,埋怨地看他一眼,有些委屈:“我身上有烟味。”   耳畔响起一阵沙哑的低笑,陆熵偏头,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沿着柔软的下颌轻蹭:“洱洱。”   好磁性惑人的嗓音,迟雪洱从耳朵到脖子都一阵细细碎碎的痒意,半闭着眼睛,脸颊上的红潮像是快要烧起来的火焰。   “睁开眼睛。”   迟雪洱犹豫须臾,慢慢掀开颤抖的眼皮。   紧接着睫毛上就被亲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陆熵喟叹一声,低头深深吻下去。   刚才那样的气氛,迟雪洱其实已经做好了他会随时吻过来的准备,但即使有心理准备,也不代表真的来时就不会心慌意乱。   两个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只是简单的摩擦就会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栗。   与亲吻时强势攻占索取的力度不同,陆熵的嘴唇出奇的很软很热,迟雪洱腰麻得坐不住,只能用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他们最近真的亲得太频繁了,就连男人咬住他的下唇吮吸后,下一步就会强势撬开他的嘴唇这样的细节和习惯他都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身体更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甚至只是被舌头轻轻舔了两下唇缝,便情不自禁的主动开启唇瓣。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迟雪洱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强烈的羞耻感,这个时候再想闭紧嘴巴已经来不及了,滚烫的气息不容抗拒地闯进来,带着独属于陆熵的清爽味道,将他的口腔完全充盈填满。   起初他还想试着抗拒,但被陆熵咬住舌头狠狠吸了一下,便情不自禁地酥了腰,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力气,两只胳膊也耷拉下来,软趴趴缩在他胸前任他欺负。   陆熵自然也察觉出他的变化,抱着怀里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身体,垂眼观察他的表情,看他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展现出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湿润潮.红的脸,浓密颤抖的睫羽,交缠间偶尔吐出来的红色舌.尖,完全是沉浸在情.欲中的俘虏。   让人发疯。   陆熵眸中的贪念和欲望浓烈到无法压抑,扣紧他小小的后脑勺,更深地向他柔软湿润的口腔内侵占。   “咕啾咕啾”的水声响个不停,迟雪洱目光涣散,眼角都是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   好舒服,头晕晕的,身体也好热,虽然很难为情,但不得不承认陆熵真的好会亲,每次被他亲到敏感的地方时,腰都会抖个不停,自尾椎那里升起酥酥麻麻的电流感。   但再如何快乐的事情也都要有度,尤其迟雪洱的身体还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底子太差,天生的病气孱弱。   亲到后来他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更是完全不受控,“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发出的呻.吟还没有刚断奶的小猫动静大。   见状陆熵只得赶紧停下,虽然刚才那些对他来讲连隔靴搔痒都比不上,但他更不想看迟雪洱痛苦的模样。   “好了,先不要了,乖,小口慢慢呼吸。”   陆熵的嗓子沙得像纸,手掌轻轻顺着他的脊背,时不时含住他的嘴唇渡一口气。   “哈……”   迟雪洱缓了许久,直至肺部重新变得舒畅,大脑也逐渐回归清明,眨掉眼睛里的泪花,视野中才慢慢出现男人的面孔。   “好点了吗?”   陆熵撩开他一缕湿润的头发,嗓音温柔得吓人。   迟雪洱呆呆的,回想起刚才种种忘情的热烈画面,红透的脸颊瞬间更加火热。   他竟然差点被亲晕了,好丢人!   想捂脸逃避,却发现手臂软得根本就抬不起来,连指尖都是酥软没有知觉的,迟雪洱咬住嘴唇,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开始往外掉了。   “你不许笑话我。”   陆熵看得出他在不好意思,深邃的眉眼舒展,露出宠溺的笑容:“不笑话,你好可爱。”   他这句话其实是真心的,可在迟雪洱听来却还是跟笑话他没有区别,自尊心有被浅浅刺激到,别开脸不想理他。   陆熵却觉得这没什么好躲的,掰回他的脸,捧起来亲亲他的鼻尖。   “你……”   迟雪洱都懵了,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粘人起来。   平时看起来分明是很冷漠禁欲的模样,即使最近亲.热的次数是多了,但也不见他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加克制。   “别亲了。”   迟雪洱伸手去挡他的嘴,声音却颤巍巍的没什么气场。   陆熵拿开他的手,垂眸盯着他刚才被亲得软软红红的嘴唇,没忍住又吻了下去。   “!”   迟雪洱只挣扎了两秒,便又被嗦住可怜的舌尖,再次被弄得全无招架之力,浑身瘫软地倒在陆熵怀里,大脑被搅成一团浆糊。   有了刚才的经验,陆熵现在并不敢做得过于激烈,适可而止停下,从满是汁水的湿软口腔退出来,又捏起他的下颌,舔掉嘴角流出来的水丝。   “好甜。”   陆熵突然哑声开口,说话间两人的唇瓣时不时碰到一起,黏黏糊糊的边亲边说:“我从刚才就一直能吃到很甜的味道。”   迟雪洱无意识的吞咽喉咙,睫毛被水汽沾湿,眼神迷离:“可能是,草莓蛋糕……”   陆熵抵着他湿润的鼻尖,微眯起眼睛:“也是那个学长给你的?” 第32章 32   迟雪洱现在脑子根本就不够用, 他被亲得消耗了太多体力,懒倦地垂着眸,“嗯”一声。   却没想下一秒腰就被狠狠掐住, 疼得他瞬间又来了精神,掀起眼皮, 眼神也清明许多。   “陆熵?”   这人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是突然攥他的腰,那里估计已经留下两把青紫的手印了。   陆熵似乎是无意识把他弄疼的,闻言松开手掌,改用手臂虚虚圈着他的后腰。   迟雪洱缓一口气, 低头看着眼前的人,陆熵虽然一言不发,可从他眉眼间的阴沉便能看得出他现在糟糕的心情。   “你还在生气吗?”   迟雪洱小心问。   陆熵抬眼,目光幽深漆黑:“下次有事不能及时回家时, 要跟我联系。”   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件事,迟雪洱抿抿唇,倒是没想到陆熵竟然会对他的个人行踪这么在意,不过是放学偶尔晚回家一次而已,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还为此把他教训得那么惨。   明明他自己不也总是加班, 还经常深夜不回家,常常好几天都看不到他人啊。   就算因为他们之间的协议想要为此约束他,但也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此双标, 迟雪洱想想也觉得有些气不过, 便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本以为会像以往那样得到小少爷乖巧的回应,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却只有无声的沉默。   陆熵有些意外, 看着眼前已经快垂到他胸口的黑色小脑袋,捏住他下颌轻轻抬起来。   迟雪洱还想躲,眼睛也往旁边瞥着不去看他,却被陆熵的手指禁锢住不让他乱动。   于是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便看到一张红着眼尾泫然欲哭的小脸。   跟刚才情动时的模样不同,现在红红的眼圈和鼻头更像是受了委屈后的发泄,嘴唇也被咬白了,像只湿漉漉的呜咽小狗。   陆熵手指一僵,眼眸中的冷漠尽消,不由自主放软语调:“只是让你按时回家而已,这样很过分吗。”   迟雪洱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熵如果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他肯定也会不服输顶撞回去。   可现在他语气这么温柔,甚至还夹杂了些无奈和纵容,早就已经在无形中被宠坏的迟雪洱自然受不住,竖起的壁垒被攻陷,这些天堆积了许久的情绪也不再忍耐,开闸泄洪般汹涌。   “你只会教训我,那你自己呢。”   陆熵皱眉:“什么?”   迟雪洱吸吸鼻子,却还是控制不住越来越浓的鼻音:“我也是个学生,不过是放学跟朋友参加聚会而已,可你呢,每天除了加班还是加班,自从上次去陆宅回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正常见过一次面,别墅是你的,你当然想回就回,但我在这一年协议期间也是有随意进出的权利吧,不想回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呢,凭什么只有我要在那么大那么空的别墅里傻傻呆着……”   迟雪洱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他自己也知道他在任性,说的这些话简直跟无理取闹没有区别。   但发展到这种程度也已经没办法挽回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之后车厢内果然陷入一阵沉默中,只听得到雨滴啪啪打在车窗上的声响,迟雪洱没去看对面的人此刻是什么反应,只低着头慢慢整理自己的心情。   “……对不起。”   事实证明,发泄真的还是有用的,至少他现在已经能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没有刚才那么乱了,伸手扶住男人的肩膀想要起身:“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我……啊!”   话没说完手就突然被抓住,紧接着身体就被一股力道往前拽去,整个人重新跌回陆熵怀里,被死死抱住。   “洱洱。”   陆熵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湿热的吐息洒落:“是我不好,让你感到寂寞了。”   迟雪洱愣愣,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烫得有点懵,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不自觉睁大眼睛:“谁寂寞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想!”   “好了好了。”陆熵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下给他顺毛:“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顿了顿,感到怀里人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和抗拒了,又在他耳边轻道:“宝贝。”   迟雪洱还没安静两秒,又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刺激到直起鸡皮疙瘩,脑袋里“嗡”了一声,埋在他颈窝里的脸颊瞬间涨红,开口时嗓子甚至都有轻微的抖意:“你瞎叫,什么呢。”   陆熵亲亲他柔软的耳垂:“宝贝,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叫一声宝贝也不奇怪吧。”   理所当然的平静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叫人难为情得呼吸加速,迟雪洱都不知道原来他冷漠矜然的外表下竟然还隐藏了这样的一面。   “又不是真的结婚。”   他下意识嘀咕,却没想话音刚落就感到陆熵圈着他的双臂蓦然一紧,像是失控般的力度,箍得他肋骨都疼了。   但也就只有呼吸那么快的几秒,迟雪洱甚至都来不及抱怨。   “结婚证清楚登记着我们两个的名字,怎么不是真的结婚。”   陆熵低着嗓子在他耳边说,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倒也是不能反驳的事实,虽然是协议结婚,但结婚证也是民政局敲章见证的,既然如此,如果他再继续纠结强调,好像就有些太过矫情了。   反正结婚是真的,对外也要这样展示表现,那,陆熵想怎么称呼,就随他吧。   迟雪洱默默说服自己,但回想起陆熵刚才一声声的“宝贝”,却还是控制不住红了脖子。   见怀里的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还算乖巧地趴在他胸口不动,陆熵便知道小少爷又被迫自己想通了。   这么好哄,耳根子又软得要死,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逗留那么久。   陆熵眼睑低垂,挡住眸中阴暗复杂的情绪:“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加班不回家了。”   话题突然又转回来,迟雪洱眼皮跳了下,没有说话。   陆熵轻摸着他的头发:“这段时间不回家,是因为一些事情……之后都不会了。”   迟雪洱不明白他中间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陆熵此刻是在跟他承诺,而这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阵发泄,回想一下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把脸埋起来:“随便你。”   陆熵低笑,在他因害羞变得粉嫩嫩的后颈上落下一吻。   因为下着雨,车子直接驶到别墅地下车库,林修先下车,走到迟雪洱坐着的那边打开车门。   因为车内挡板一直是竖起来的,林修也不知道后面两个人一路上的情况,只是开车门时看到迟雪洱正在调整坐姿,两只手也在匆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还跟陆熵靠得很近,似乎是刚从他腿上下来的样子。   迟雪洱显然也很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刚才的的一幕,也不太敢去看林修是什么表情,衣服都没完全拉好就匆匆弯腰下车。   林修看他动作有些冒失,下意识伸手护住上方:“小心头顶。”   好在他动作及时,迟雪洱才免于被撞出脑袋包的悲剧,只是因为太过慌乱脚下还是没稳住,身子一歪差点滑倒。   “迟少爷小心!”   出于本能的林修直接伸手去扶,只觉得手中握住的那双手臂实在是过分清瘦柔软,同时还有一股香气在鼻息间幽幽荡开。   他还来不及多做出其他反应,下一秒靠在他胸前的人就被抱走轻飘飘进了另外一个人的怀里。   看着空荡下来的臂弯,林修还有一两秒的怔神,直到耳畔响起熟悉的冷淡嗓音。   “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今天先回去吧。”   陆熵冷漠吩咐完,又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将怀里的人就势轻松抱起,转身朝地下电梯的方向走去。   迟雪洱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被男人用这个姿势抱起来了,肌肉结实的手臂铁钳般箍着他的臀.部和腘窝,这种危险又羞耻的姿势,偏偏男人还抱得如此毫不费力。   就算他因为身体病弱的原因比同龄人显得单薄瘦弱一些,跟陆熵在一起时总是有着更为不能忽视的身高和体型差距,但做到这一步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明明他也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   最关键的是,私下里这样抱就算了,可现在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们俩,林修还在看着呢。   迟雪洱越想越是难为情,根本不敢看此刻站在车前的林修是什么反应,干脆也不想去管了,细瘦的双臂紧紧缠着男人的脖子,像鸵鸟般缩着脑袋。   “叮”的一声,金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又再次合上。   林修也随之收回视线,抬手摸摸还略有些快速的心跳,微舒一口气。   在陆熵身边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早就习惯他非同一般的气场和压迫感了,但刚才那一眼带来的震撼和威慑力还是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脊背发凉的危险气息。   那是,不想让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碰触迟少爷的意思?   在此以前,林修一直以为对陆熵而言,迟家小少爷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协议对象而已,利用完了就可以随时拍拍手扔掉。   即使偶尔表现出他的兴趣或是疼爱,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或是把他看做惹人怜爱的漂亮宠物罢了。   但刚才那一刻,陆熵一秒都没有犹豫地把他夺到自己怀里的表现,分明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在迟雪洱以前,天生性情冷淡凉薄的陆熵有对什么人展现出这么浓烈的占有欲吗?   如果迟雪洱是第一个做到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或许在陆熵心中已经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位置。   不是协议婚约对象,也不是漂亮宠物。   *   陆熵就这么用迟雪洱觉得特别丢人的姿势抱着他到了别墅楼上,一路遇到的佣人个个都低头垂手,一眼不敢多看,即使如此也还是把迟雪洱臊得够呛,埋着脑袋忍耐着没有发作,直到回到他们的卧室,才受不了地用力挣扎起来。   “放开放开,你还要这样抱多久,太丢人了,快把我放下来!”   迟雪洱是真的害臊疯了,着急起来也顾不得抱他的人是谁,手脚并用,还不小心抓了把陆熵的头发。   等他被安安稳稳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身子又往后猛退,蜷缩到自认为的安全地带之后,才意识到他刚才用力太猛,手里竟然真的留下几根陆熵的黑发。   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当即就浮现出“老虎头顶拔毛”这几个大字。   迟雪洱人直接宕机了,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陆熵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由此可见他刚才是真的觉得羞耻到失去理智了,瞅瞅手里的头发,又望向站在床边的高大男人,脑子一抽,竟然把手伸出去。   “我不是故意的,还,还给你。”   陆熵抱起手臂,看着床上被吓得小脸发白的小家伙,微眯了下眼睛,弯腰坐下。   迟雪洱立刻往后又缩了一下。   陆熵单手撑着床,倾身往前凑近:“不是早就不怕我了,这会躲什么。”   之前是不怕了,可现在是出于对危险抗拒的本能在躲避,迟雪洱不敢直说,看着陆熵近在咫尺强健结实的上半身,被雨淋湿的衬衫还没有全干,贴在皮肤上,肌肉轮廓也愈发明显,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的力量感。   即使什么都不做,还是让人感到无形的气场和压迫力。   迟雪洱怕他一生气,自己这小身板就会被那只大拳头揍到瘫在床上直接咽气的程度。   当然,如果陆熵知道此刻这小少爷正在想些什么离谱的事,可能真的会气到给他的小脑袋瓜“嘣”一下。   将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拿起来,掰开攥得泛白的手指,捻起上面那几根黑发,随手扔到地上。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的头发,要不要再拔几根过过瘾。”   半认真半开玩笑的低沉嗓音,还有他说话时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神态,似乎是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迟雪洱对着他的侧脸看得愣了会,咽咽喉咙:“我以为你会生气。”   陆熵挑眉:“以前的话的确是会。”   言下之意便是现在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迟雪洱还想追问,可一抬头看到陆熵此刻望着他的样子,便蓦然哑了火,心脏一紧,在胸腔热闹的“扑通扑通”起来。   陆熵的表情其实和往常并无甚变化,只是眼神太温柔了,他的瞳色本来就重,直直盯着一个人看时,总是会让人有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迟雪洱不敢再多注视这双眼睛一秒,刚要躲开,便被捏住脸控制住动作:“不好奇我为什么现在就不会生气吗?”   迟雪洱垂着睫毛,小声嘟囔:“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了。”   “嗯……”陆熵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目光落在他殷红的唇上,拇指在柔软的唇缝间揉弄,声音沙哑:“我很喜欢刚才在车里那样亲你。”   迟雪洱愣住,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刚要反问,又听到陆熵继续说:“我最近不怎么回家,是因为怕一回来就忍不住对你做这种事,我不想你因此讨厌我。”   “……我在忍耐。”   越到尾音,男人的嗓子愈是压得低沉,话语也像是从声带里挤出来的,听得人后颈发凉。   迟雪洱内心震惊,呆呆望着他,愣神间,一直在唇缝间试探的手指最终还是滑了进去。   陆熵眯起眼睛。   虽然是早就品尝过很多次的柔软口腔,但手指被含弄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粗糙的指腹被小小软软的舌尖无意间扫过,如果是另一个部位被这样对待……   陆熵呼吸微滞,眸光也瞬间变得浓稠火热,只是稍微短暂的幻想,那种销魂的感受就几乎让人立刻骨软酥麻。   迟雪洱眼睁睁看着身上的男人呼吸越来越粗,眼神里翻涌的侵略性像是浓烈炙热的岩浆,随时都要决堤迸发而出,将他烧得灰烬都不剩。   大脑疯狂而清晰地给他释放危险讯息,让他逃,离这个猛兽越远越好,但身体却像是被驯服的羔羊,浑身颤栗酥.软,裸.露着雪白美味的纤细脖颈,毫无防备得任由其采撷。   这一幕几乎让陆熵发狂。   按捺着内心暴戾的欲念,略一低头,嘴唇就碰在那已经快要滴血的薄薄耳尖:“宝贝,你听了这些,还愿意让我亲你吗?”   …………………………………………   迟雪洱知道陆熵是个危险的男人。   从刚见到他第一晚时就清晰地把这个认知刻到心底。   但他那时以为的危险还单纯只是基于怎样与对方和谐相处的生存方面,和对拥有强悍力量的人或事物的一种本能恐惧而已。   即使在之后的朝夕相处中,他对陆熵有了肤浅的了解,也已经减弱了许多对他的害怕和抗拒,但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日日夜夜努力经营建立起来的薄弱安全感,竟然会在一个晚上就轰然土崩瓦解。   [再也不要配合陆熵亲热了。]   这是迟雪洱被折腾得昏过去前一直都在肚子里反复咀嚼的自我警戒和念头。   迟雪洱昏昏沉沉的,意识在清醒和沉睡的边缘反复横跳,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温热的水流包裹,漂荡在热水中,周身都暖洋洋的,有人在给他清洗身体。   哗啦啦的水声过后,他被抱起来用干躁的浴巾裹住,在半空中漂浮了一阵,后背才又重新挨到柔软的被褥。   明明大脑和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累极了,但躺下来时却又莫名有了清醒的意识,迷迷糊糊的,想睡却睡不着。   给他擦身的陆熵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弯腰去摸他的脸,声音带着某种餍足的沙哑:“不是很累吗,怎么又醒了?”   迟雪洱湿润的睫毛颤了颤,模糊地望着眼前的身影,无意识的呢喃:“疼……”   陆熵亲他一下:“哪里疼?”   哪里?迟雪洱迟缓地思考,也不是具体哪里,但就是哪里都不舒服,想了半天,才挑了几个重点部位来说:“大腿,腰,胸口……”   说完突然觉得很委屈,他那么乖的配合陆熵,陆熵说的每一个要求他都尽量满足,但结果陆熵却让他这么难过,身体和心里都一样难过。   陆熵对他一点都不温柔。   也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样子,陆熵的表情竟然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拇指贴着他的眼尾轻蹭,还低头亲他的鼻尖:“乖,宝贝,不哭。”   他哭了吗?迟雪洱有些惊讶,他自认为不是个喜欢掉眼泪的人,即使常年被病痛折磨也常常能忍到医生都拿他没办法的程度。   当然这段时间被陆熵用那种事欺负时也没少掉眼泪,可那都是生理上的,泪腺上的不可抗力,并不是他主观想哭出来的。   但现在只是因为这种小事就这么轻易地哭了,虽然很丢脸,可看到陆熵这种表情,又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无声抽噎了一会,想把那些委屈也跟着眼眶中的液体一起都淌出去,这期间陆熵就默默陪着他,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眼泪。   哭完心情倒的确轻松了许多,身体似乎也更累了,大脑再不能思考任何事情,困倦地耷拉着眼皮,看起来随时都要睡着。   陆熵隔着浴巾抱紧他,拍拍哄哄,直到听到耳边响起平缓轻微的呼吸声,侧头看一眼,怀里的小少爷终于一脸香甜地睡了过去。   让人看着揪心的泪珠子也总算是不再往下掉了。   在他哭得红肿的眼睑亲了亲,这才重新起身,小心展开包裹在他身上的浴巾,少年修长柔软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像是漂亮的艺术品。   本来白雪一样干净纯洁的皮肤,此刻却印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其是刚才抱怨的那些地方,更是惨烈到不忍直视。   陆熵敛下长睫,也难怪迟雪洱后来洗澡时对他的碰触表现得那么抗拒。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即使是荷尔蒙最躁动的青春期也从未如此贪欲的他,竟然会对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孩子的身体如此痴迷不加节制。   明明前不久才反复品尝过无数次,再看却还是甜美得惹人心痒。   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陆熵深闭一下眼睛,克制住体内在胸腹以下盘旋的燥.热。   继续用毛巾把迟雪洱身上剩下的水滴擦干,沉睡中的少年像洋娃娃般乖巧的任他摆弄,擦到小腿时,陆熵忍不住抬起右侧的脚踝,漂亮的孩子,连脚踝也生得如此好看。   垂眸盯了许久,喉结滚动,在纤细苍白的足弓印下一吻。   尽管昏睡前的记忆并不美好,迟雪洱这一觉还是睡得比想象中安心舒适,是这段时间最酣眠香甜的一次。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筋疲力尽后的脱力的确更容易让人睡得更沉些。   被子里暖烘烘的,让他一时都忘了外面冬日的严寒。   迟雪洱沉浸在这舒适的温暖中,眼皮颤了好几下才慢慢掀开,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睡衣的熟悉胸膛,他短暂懵了几秒,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天光才微亮陆熵就已经醒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早早起身,看着蜷缩在他胸口,脸颊睡成粉色的小少爷,心软得不舍得离开。   就这么看着这张睡颜等到现在,也忘却了时间的飞速流逝。   “醒了。”   迟雪洱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清醒,残存的两分睡意还是在他身体占据主导地位,低垂着睫毛,人还是懒懒的。   “好暖和。”   嗓子听起来果然有些偏沙。   “还要再睡一会吗?”   陆熵轻摸着他的头发。   “……嗯。”迟雪洱发出一声拒绝的鼻音,有些软糯,摇头时发丝在他鼻子下轻轻扫过,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陆熵微垂下眼,唇角在他柔软的黑发上亲了亲。   迟雪洱抬眼望着他:“你今天不去上班啊。”   “请假在家陪你好不好。”   迟雪洱“哈”一声:“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今天明明是周末。”   虽然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但迟雪洱心情显然还是不错的,甚至还主动抬起胳膊搭在男人胸前,脸颊也埋到他颈窝里,蹭了蹭,微凉的皮肤光滑柔软,撒娇的小猫一样,把人的心都蹭得软了下来。   陆熵很少有这样懒散的晨间时光,更不用说陪着小少爷闲聊醒困,要知道以前的他一直认为醒来后却还赖在床上消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消耗生命。   所以才导致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观察迟雪洱起床这件事竟然也可以这么有意思,不禁感叹自己到底错过多少这样美好宝贵的画面。   想到这里,环在他背后的手臂又轻轻圈紧,低头亲了亲他的发旋,哑声问:“这么乖,不生我的气了?”   迟雪洱闻言默了一会,抬眼看向他:“昨晚的事吗,其实还是有点的,虽然现在已经淡了很多,但昨晚是真的特别生气。”   说着生气,看着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澈分明,让人感觉不出一丁点的埋怨和委屈,太乖太软了。   陆熵默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迟雪洱依然蜷卧在他怀里,像极度眷恋依赖主人的小猫,慢吞吞控诉:“我知道那些行为都是为了配合协议,你也有在努力降低标准让我适应了,可是在此之前我本来就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接受,更何况,你,你陷入欲望时根本就听不到人讲话,在陆宅那晚也是,弄得我很害怕……”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还夹杂着不好意思,但这些也的确都是事实,陆熵反驳不得,只能默默抱紧他,沉声道歉:“对不起。”   迟雪洱缓了会情绪,手指攥着他的衣领:“如果还有下次,我想你先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本以为他怕成这样,肯定会对这种事抱有抗拒心态,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允许他做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愿意让自己接近他。   陆熵失笑,内心也不禁泛起一阵柔软和苦涩,这个心软的小家伙,到底要放纵他到什么程度。   “好。”陆熵抱紧他,低头在他颈间深深嗅气:“但是宝贝,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更加害怕,但其实昨晚那种才只是开始,我甚至都还没有真正进去。”   迟雪洱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懵懂问:“进去?”   话音刚落就感到搂在后背的大手突然松开下移,顺着脊椎慢慢滑到腰.窝,停留几秒,又继续往下……………………………………………………   陆熵同时贴在他耳边哑声开口。   “进去,这里。”   迟雪洱瞬间睁大眼睛,狠狠抖了一下身体,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陆熵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反应,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双手又捧住他的脸,一遍遍亲着他的嘴唇。   直到把怀里的小少爷亲得又软下来,也忘记了害怕,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身上,眼睛里含着水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先别想那么多了,饿不饿,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迟雪洱没有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熵刚才说“进去”的那件事,虽然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做到那一步的心理准备,但有句俗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昨晚以前的他就完美印证了这句话。   如果说在陆宅那晚只是开胃的前菜,在陆熵的极致温柔下,生涩的迟雪洱在适应后也能品尝出丝丝美味,但昨天的陆熵显然没有让他细细品尝的耐心,撕开优雅的外皮,他根本就是想要吞食猎物的野兽。   还没做到最后一步,迟雪洱就已经被啃咬得遍体鳞伤了,也让他重新捡起两人初识的那晚,内心深处对陆熵最原始本能的恐惧。   不管他对自己如何温柔,纵容,终究改变不了书中描写的他比自己强悍尊贵,高高在上到可以轻易主宰他命运的事实。   见他一直发呆没有回应,陆熵抵着他的额头:“还不想起来?”   迟雪洱思绪还很乱,发出一声很轻的鼻音,有气无力的:“累。”   陆熵皱眉,被子下的手搭在他腿上:“还是很难受吗?你睡醒前我给你检查过,内侧有点破皮,已经都涂了药,没起作用吗。”   说罢就要掀开被子再去查看,迟雪洱还来不及为他说“已经检查过,还私自在那种地方上了药”这种事而羞耻,就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别,别看了,我没事!”   陆熵垂眸审视他,反握住他的手,轻轻十指相扣:“在我面前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迟雪洱很轻地“嗯”了一声,有了这么一次惊吓,刚才那些盘亘在脑子里的混乱思绪似乎一下就被冲散了,人的本性都都是很抗拒居安思危的,比起前路的迷茫未知,眼前的温馨和美好才是最真切的存在。   毕竟,此刻陆熵的怀抱和体温是如此让人沉迷。   迟雪洱安心地闭上眼睛,神经松懈下来便又重新被浓重的倦意所侵袭,他的身体本就经不得累,昨天夜里又被折腾到很晚才睡,短时间内想恢复元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陆熵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迟雪洱迷迷糊糊听不真切,眼皮重的睁不开,到底还是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又睡了多久,只知道他是被一阵微弱的呼唤声吵醒的,有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从梦中到现实,让他的意识逐渐清晰。   迟雪洱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男人线条凌厉的硬朗下颌,看到他醒来便立刻俯身凑近,可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却很凝重。   “洱洱。”   迟雪洱眨眨眼,他觉得好奇怪,明明睡了这么久,身体却还是很疲累,眼眶周围也透着一股酸热:“好热……”   陆熵伸手抚着他的额头:“你发烧了,睡着时已经给你喂了药,再不久就会退烧了。”   怪不得,得知原因后迟雪洱也并没有觉得奇怪,早上那次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以为是最近的调理有了成效,看样子他还是低估了这幅身体的废物程度。   看他一直盯着天花板不说话,漂亮的眼睛被烧得水亮,下巴小小尖尖的,一点多余的软肉都没有。   搁在被子上的手腕清瘦骨感到实在不像是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陆熵把它轻轻圈在手心里,一点点握紧。   他现在知道陆母为何总是那么关心小少爷的身体,隔三差五就要督促他喝大量的补药补汤,之前他总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可此刻看着迟雪洱这样,他却突然明白了陆母的想法,不过是因为心疼罢了。   他现在很心疼迟雪洱。   手腕被握得有点疼,迟雪洱停止发呆,偏头看向床边的人,这才发现陆熵竟然还穿着睡衣,忍不住有些惊讶:“你一直没离开吗?”   虽然早上听他说了今天不会工作,但迟雪洱也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毕竟以陆熵工作狂的程度,就是周末睡在公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陆熵“嗯”一声,拇指在他凸出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不是说了要在家里陪你。”   迟雪洱愣愣,内心有轻微的触动,小声问:“是因为,我生病了吗?”   陆熵抬眼,看着他天真清澈的眼神,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拿起他的手腕,放到唇边亲吻。   “不是,只是因为不想离开你。” 第33章 33   跟其他一生病就会变得脆弱爱撒娇的孩子一样, 迟雪洱也会在生病时想要得到身边人的关心和呵护。   但这种情况他只有在原来的世界中他的亲生父母那里享受过,来到书中的世界后,他就慢慢失去了这种权利。   在迟家时, 迟谷峰虽然对他一直有着长辈的关切和爱护,但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亲情维系, 并不能做到让自己可以真正地依赖他。   更不用说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伯母, 那人平日里就特别讨厌“迟雪洱”病殃殃的身体,说因为他家里的空气都沾上了病菌的霉气,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吉利。   后来来到陆熵的别墅,这里的人倒是都对他很好, 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其他原因,至少每个人对着他的时候都是让人心情放松的笑脸,宋叔对他甚至比亲叔叔还亲,也正是因为他的和蔼慈祥, 才让迟雪洱在别墅里一开始的日子显得没有那么难熬。   每次大大小小的病痛时,也都是宋叔陪伴他的时间比较多,迟雪洱自然很感激,但是感激除外, 内心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填不满的孤独黑洞。   这种孤独感, 是宋叔这个“外人”不可能触碰到的地方。   迟雪洱也明白, 只要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能触碰到这个“黑洞”的人。   他一度是这么认为的。   但不知为何,刚才听到陆熵说“不想离开他”那句话时,他毫无波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突然揪了下, 针刺般的疼痛细细密密, 从每一根血管的血液顺着向上传递,流到喉管, 又流到了眼眶。   于是他的眼睛也变得疼痛起来,酸胀难过,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一时也分不清是因为心脏还是这场正在折磨他身体的高烧的原因。   不知是不是他此刻心境上的迷茫也表现在了脸上,这幅样子又被一直观察他的陆熵都收在眼里,所以他竟然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陆熵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的神色,下一秒就感到脸被一双大手捧住,陆熵紧皱着的眉头也瞬间凑得更近。   “怎么又哭了,哪里很难受吗?”   迟雪洱愣愣,怪不得从刚才开始眼前就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原来是又哭了,可能是被烧得神经都麻木了,竟然连一直在掉眼泪都没有知觉。   迟雪洱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竟然接连哭了两次,但比起无意识掉眼泪这件事,陆熵的反应其实更让他惊讶。   印象中,昨天晚上似乎也看到过陆熵露出类似的表情。   眉头紧锁着,一言不发地不停帮他擦眼泪,神色严肃到好像不是在安抚人,而是在应对一件很让他头疼的商业难题。   平日里寡言少语,感情淡漠到好像天生就不会对任何事物有太多情感波动的冷峻男人,竟然会对几滴眼泪这么在意。   迟雪洱呆滞地望着他,有点发现新大陆的奇妙感觉。   陆熵的袖口已经全部被泪水浸透,只好又把床头的纸巾拿过来,擦了一会就有些下不去手,小少爷的眼睛已经肿得他不敢再用力碰,眼尾通红,再哭下去就真的成烂桃了。   这么小的身体,掉起眼泪来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最后把快淌进发丝间的一缕新鲜泪痕擦干,陆熵放下纸巾,手指勾起他下颌,语气严肃:“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迟雪洱还在怔神,被烧得麻木的大脑神经连反应也变得很迟缓,耳膜里也一直嗡嗡的,虽然看到陆熵的嘴唇在动,却并不能及时消化他说的内容。   懵懂地望着他,眼神水润迷茫。   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发烧反应迟缓,可这副模样幅落在陆熵眼里,却莫名透出一股诱惑的意味。   陆熵微眯了眯眼,捏着他下颌的手轻轻收紧,目光锁在那双红润的嘴唇上,慢慢低头。   距离越靠越近,彼此的呼吸滚烫地交缠在一起,一只手却突然插.进来,挡在两个人即将碰触的嘴唇间。   陆熵抬眼,目光深深地睇进身下人的眸中。   迟雪洱已经醒过了神,眼睛睁得很大,不知是不是受到惊吓的原因,眼泪似乎真的停止了。   “我,我不会再哭了。”   陆熵默默看了他两秒,起身离开时还是在他滚烫柔软的手心印下一吻。   亲得迟雪洱人酥麻麻的,本来就使不上力气的手腕更软了,脸颊也变得很红,比直接亲他嘴唇时的感觉还要来得强烈。   陆熵坐回去,随手将刚才擦拭用的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坚强的小少爷,这段时间被送进医院那么多次,多的是比这次严重得多的情况,但也从没见你掉过一次眼泪,今天才知道,再怎么假装坚强,原来也不过是个喜欢撒娇的小朋友。”   陆熵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其实相当随意,就像是闲聊时漫不经心地提起一个不重要的话题,他甚至都没有看向迟雪洱,只是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捡着床边的纸团,似乎也并不期待迟雪洱会给出什么答复。   迟雪洱知道,陆熵这样其实是不想给自己压力,他不会轻易窥探自己的内心,说与不说都是他自己的自由,这是独属于陆熵的一种温柔。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陆熵丝毫没有惊讶,将纸巾都收拾干净,又把被子拉到他肩膀处,将被角体贴掖好,做好这一切后便要起身离开。   一只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   陆熵微顿了下,垂下头,看着床上的少年。   迟雪洱还是红红的眼眶,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是在努力忍着泪水,声音也含着浓浓的鼻音:“你去哪。”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陆熵仿佛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不是说好要陪我的吗。】   陆熵轻咽一下喉咙,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又很重地攥了一下,有股情绪在里面发酵膨胀。   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反握住小少爷还在发抖的那只手,十指扣住按压到他头顶,俯下身,几乎零距离地覆在他身上。   “我没说要走,只是想去洗个手。”   迟雪洱吸一下鼻子,鼻音更重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要去。”   陆熵轻笑:“说你撒娇,还真的开始撒娇了。”   “……嗯。”   迟雪洱偏头,脸颊在他扣着自己的手臂上眷恋地轻蹭。   “……”   陆熵无声轻吸一口气,眸光逐渐变暗,本来是什么都不想做的,可看他这么乖的模样,先前的忍耐似乎一下全都变成了笑话。   “真不想让我走?”   迟雪洱抓着他的手指,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是竭尽所能地点着小脑袋。   陆熵垂眼,微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即使我还会继续对你做这样的事。”   像是羽毛一样轻盈温暖的触碰,迟雪洱抖了抖睫毛,竟然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不够的念头。   他为内心有这种转变感到羞愧,眼眸中有水润的光点在晃动,微仰着秀气的下颌,在男人唇上同样回吻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和行动却已经向陆熵表明了所有。   陆熵喉结耸动,顺势将他的嘴唇重新含住,枕头上方的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也随着亲吻的深入越扣越紧。   因为发着烧的缘故,迟雪洱的口腔很热,像是要将在里面□□的舌头融化,缺水的嘴唇略微干躁起皮,亲起来时有点刺刺的摩擦感,麻酥酥的。   陆熵用舌尖帮他湿润时,迟雪洱还忍不住发出平时绝不会承认的真实感想。   “好舒服……”   甚至还在陆熵从他口腔里退开时,不知足的伸着舌尖去挽留。   太粘人了,陆熵被他勾得身体火热,发际间已经隐隐透出湿润的汗意,垂头望着他面颊绯红如霞,呼吸急促的模样,知道现在不可以再给他的身体过于强烈的刺激。   指腹擦掉唇角掉下来的水丝,最后嘬一下他已经被亲得红肿不堪的双唇:“睡一觉吧,宝贝。”   迟雪洱虽然还不满足,但是精神状态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得到陆熵不会离开他的承诺后,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懈,脑子晕晕沉沉的,意识迷离地阖上了眼睛。   良好的休息永远是应对病痛最好的良药,经过一上午的补眠休养,迟雪洱的身体情况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高烧也退了下去,醒来后看到陆熵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了。”   陆熵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清淡的营养饭菜,就等着他醒来后补充能量。   东西也是送到卧室里来的,陆熵亲自喂他,粥是一口口吹凉了送到他嘴里,甚至吃完饭想要小解,也是陆熵抱着他去的厕所。   上完厕所又被抱回床上,这期间有来收拾餐具的佣人刚好撞到这一幕,虽然规规矩矩一眼也没有多瞅,还是把迟雪洱给难为情个够呛。   “其实我现在能自己走路的。”   身体被重新放到柔软的大床上,陆熵又从旁边扯过两个蓬松的鹅绒枕给他垫在背后,迟雪洱舒服地窝在上面,不太有气势的表达不满。   “嗯。”陆熵并不否定他的话,声音平静:“但是我帮你会更有效率。”   这么说也的确让人不能反驳,迟雪洱嘟嘟嘴,无意中瞥到旁边的矮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抬头看向床边的男人:“我睡觉时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陆熵也朝电脑瞥一眼,语调轻描淡写:“开了个短会,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   都需要休息时间的老板亲自开会处理了,怎么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这么说也不过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罢了。   而之所以会这样,可能就是早上他烧得稀里糊涂时一个劲缠着陆熵不让他离开的原因,虽然现在已经退烧了,可当时的记忆却并没有随着高烧一同消散,反而在他脑中无比清晰地回闪。   他当时脑子是真的烧坏了吧,竟然敢对陆熵那么撒娇。   迟雪洱越回想越是羞臊,也不敢去看陆熵的脸,几根手指无意识互相抠来抠去:“我已经好多了,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陆熵帮他轻轻掖好被角,闻言抬眼朝他望去,床上用的被子向来够大够蓬松,迟雪洱完全陷在里面,本就清瘦的体型显得更小了,乌黑的头发垂顺,下巴尖尖的,细长白皙的颈子上,睡衣领口遮不住下面的几处红痕。。   陆熵目光微暗:“是谁说今天不想让我离开的,我在遵守承诺。”   他果然也没忘记那件事,迟雪洱脸颊发热:“你已经遵守了,我现在也没事了,真的。”   陆熵默了一会,声音低沉道:“用完就丢,宝贝原来是有这种坏习惯的人吗。”   “什么?”迟雪洱一愣,慌忙抬头解释:“我不是……”   下一秒他就立刻后悔了,对面的男人似乎就在等着他面对自己,表情似笑非笑,深邃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迟雪洱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口“噗通”一跳,在他伸出手来时也忘记要躲避。   陆熵握住他的后颈把他从枕头里挖出来,拇指在耳后最柔软的地方搓揉,动作很轻缓,像是安抚:“还记得你昏睡前我们没做完的事吗,我现在想继续,可以吗?”   迟雪洱被他揉得腰都软了,颈椎那里也使不上劲,呼吸变快:“什么事,我,我不记得了。”   这实在是很拙劣的谎言,以至于陆熵听到后都忍不住轻笑了声,手掌用力,将他的身体搂得更近了些,抵着他的额头,嗓音沉哑:“小骗子。”   说罢便直接咬住他的下唇,撬开缝隙吻了进去。   似乎是为了弥补迟雪洱发烧时的不满足,这是一个很长很折磨的深吻,迟雪洱也是在这恐怖的一吻中深刻明白,陆熵之前所说的“会忍不住一直对他做这种事”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亲吻,翻来覆去的嚼弄啃噬,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迟雪洱有种陆熵可能真的想要通过这个小小的入口把他吞吃入腹的恐怖念头。   吻完两人也没有立即分开,迟雪洱已经完全被从被子里挖出来放到陆熵腿上,陆熵用一条毛毯裹住他,低头蹭着他的耳朵和脖子,厮磨缱绻。   迟雪洱伏在他胸口努力喘匀呼吸,他现在全身软绵绵的,只能虚弱地任由陆熵摆弄。   “什么味道,好香。”   陆熵埋在他光滑的脖颈上深深吸了口气,哑声说:“嗯,是好香……”   迟雪洱被他说话时的气息弄得有点痒,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热意立刻在脸颊迅速蔓延,慌张转移话题。   “我是说有什么香味,有点像花香,是玫瑰?”   说罢努力从陆熵胸前抬起头,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果然看到窗台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新鲜插瓶玫瑰。   “是朱丽叶。”   “嗯。”陆熵把他摁回来,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天气冷了,外面的很多花都不再开了,你又喜欢朱丽叶,我就让人一早从温室送来一些,你还喜欢其他什么品种,以后每天早上让他们定时送过来就行。”   迟雪洱盯着那些漂亮娇嫩的鲜花出神,突然问:“我喜欢朱丽叶?”   陆熵用手指撩他的头发,嗓音有些慵懒:“嗯?不是吗,你不是经常画这种花。”   陆熵闲暇时去过迟雪洱的画室几次,小少爷的确热爱绘画,脑袋瓜里的灵感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作品产出。   陆熵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一眼扫过去,看到最多的就是这种花,高贵华丽,濃艳热烈,与迟雪洱其它的画作风格全然不似一派。   迟雪洱有些惊讶于他连自己画过什么都有留意,但被他这么一说,便也同时在脑内回想一下,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自从第一次给陆熵画过那张“朱丽叶”后,他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想再画一次,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就是想画。   “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朱丽叶。”   沉默了几秒,迟雪洱突然小声开口,手指揪着陆熵衬衣的扣子,声音闷闷的:“比起张扬的玫瑰,我更喜欢兰花,水仙这样清丽不惹眼的类型,不论是培植的过程还是单纯的欣赏都会给人带来内心的平静。”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小少爷说上这么一段耐人寻味的话,而且这似乎也是他们双方第一次谈及彼此具体喜好的话题,不再是以往肤浅的“早安晚安”一类无效沟通。   陆熵手指的动作停下,等着他继续说。   迟雪洱的确还没有说完,长睫低垂,在眼睑投落一片浓密微颤的阴影:“比起我,你才更喜欢朱丽叶不是吗?”   陆熵闻言安静须臾,点点头:“应该是。”   迟雪洱咽咽喉咙,想到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是他在这段时间憋在内心很久的话,语调都不自觉紧绷了起来:“我以前隐约有听说,你喜欢朱丽叶是因为一位很重要的故人,因为那位故人喜欢这种花,所以你才会爱屋及乌,是吗?”   “故人……”   与迟雪洱预想中的反应不同,陆熵听后先是疑惑,而后表情逐渐有些出神,眼睛注视着窗台上的鲜花,似是陷入一些遥远的回忆中。   即使他什么都没再说,迟雪洱也知道他有可能是在想些什么,明明是一早就明白的事,为什么此刻看到陆熵流露出这种神情时,他的胸口却还是会堵塞酸闷得如此严重呢。   “确实是故人了。”   在迟雪洱情绪陷到最低谷时,陆熵才在他耳边幽幽开口,语气低凉,仿佛还夹杂着几分忧伤。   迟雪洱一慌,竟然有些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接下来的话。   但或许是此刻的氛围过于温馨平和,很适合吐露心声,陆熵已经自顾自说起来:“是我外婆,朱丽叶是她生前最爱的花,也是她跟外公定情的花,我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多少受到些影响,也算是一种感情寄托吧。”   迟雪洱本来都要闭上眼睛打算装睡了,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段话,心中震了片刻,疑惑抬头。   “你,外婆?”   “对。”陆熵低头,看到他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笑着捏捏他的下巴:“怎么这个反应?”   迟雪洱还没从惊诧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大脑也同时在快速运转,之前在别墅听到的传言都是陆熵因为以前的爱人才会对朱丽叶爱屋及乌,怎么现在变成外婆了?   他晕乎乎的,一时也忘记说话。   陆熵却好像由此想到了过去的事,难得话多了起来,下巴抵在他软乎乎的发顶,微叹口气:“我跟外婆感情很好,她晚年病痛缠身,临终前走得并不安稳,最后一段日子是我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现在想想,也过去很多年了。”   迟雪洱静静听他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说有照顾人的经验,也是指你外婆吗?”   陆熵点点头。   迟雪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隐约觉得自己在某些事上似乎误会陆熵了。   传言不一定是真的,那他记在脑海中的小说情节呢,是不是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的。   可就算有些细节上会有出入,那也不代表他这个小炮灰的命运会有巨大改变。   想到这里,迟雪洱心中本来浮起的一点欣喜的小火苗又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熄灭得无影无踪。   他不想再多想了,脑子实在疼得很。   感到怀里的身体突然蜷了起来,脑袋也埋在他胸前,只露出毛绒绒的后脑勺,陆熵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故事联想到他自己的亲人,所以觉得难受了。   便隔着毛毯抚摸他清瘦的脊背:“冷不冷,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再睡会。”   看迟雪洱小幅度地点头,陆熵便又掀开被子让他躺回去。   “你不去工作吗。”   陆熵给他轻轻掖好被角:“等你睡着后再说。”   迟雪洱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天花板,漆黑的眼珠里光点很弱:“你去忙吧,我想自己躺着安静一会。”   陆熵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站起身,垂头静静望着他。   即使不去刻意在意,还是能感觉到男人自上而下笼罩下来的深沉目光,像在幽幽的深海中铺开的巨大而广袤的网,一旦被网住,便逃无可逃。   迟雪洱不想做一条被网住后又注定会被遗忘的无名海鱼,所以他选择了无视,疲惫地闭上眼睛。   须臾的静滞后,耳畔才又重新响起衣料摩挲的窸窣声音,陆熵弯下腰,手指撩开他的头发,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宝贝。” 第34章 34   上午睡了那么久, 迟雪洱现在其实一点都不困,只是跟陆熵聊天聊得心情低沉,不想再跟他同处一个空间罢了。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出去, 可在这么空荡荡又安静的房间里,独孤感又无孔不入地从四面八方地朝他席卷而来, 那么来势汹汹, 像是要将他的□□与内心都吞噬掉一般。   迟雪洱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厌恶自己的无用和矫情,难道真的是太过于依赖和习惯跟陆熵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忘记一个人独处的感觉了吗。   胡思乱想间, 熟悉的“嗡嗡”声蓦然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迟雪洱“哗”地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被蹭得乱糟糟的脑袋,寻着动静在枕头下摸出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的呼吸灯还在闪烁, 是颜清在找他聊天。   迟雪洱眼睛一亮,心情像潮湿的低谷被照进一缕阳光,瞬间放晴,对啊, 他的生活不是只有陆熵和跟他有关的那一团乱麻, 他还有朋友啊!   这种时候后不就是该找朋友瞎侃胡聊释放压力嘛, 迟雪洱来了劲头,趴在枕头上,像在被窝里偷玩家长手机的孩子,兴奋地点开跟颜清的聊天框。   【颜清:雪洱, 你今天又没来学校?】   【颜清:不是身体又有什么问题了吧!】   【迟雪洱:发烧了[虚弱口罩]】   【颜清:[服了]你这纸糊一样的小身子板哟】   【颜清:现在好点了没啊, 好好的怎么又发烧了,我就说最近天冷, 昨天你就不该来学校吧,真让人操心】   【迟雪洱:[叹气]】   【迟雪洱:可是我也真的想去学校里上课啊】   而且严格来说,他这次发烧也不全然是天气的原因,昨晚跟陆熵的胡闹应该才是真正的祸源。   但这种事他又不能跟颜清抱怨。   【颜清:理解理解,我命途多舛的宝】   【颜清:既然已经病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彻底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迟雪洱:[熊猫打滚]】   【颜清:对了,你昨晚去那谁的庆功宴有发生什么事吗?】   庆功宴,迟雪洱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三个字,一时还有些恍惚。   不过才过了一晚而已,他竟然已经对这件事开始淡忘了,毕竟他本来就不太喜欢那个轰趴馆的环境,在那里发生的事也没有让他放在心上的必要。   要说唯一还算有深刻印象的,就是后来陆熵突然出现的那一刻给他带来的冲击,那之后他就再也想不起跟庆功宴有关的任何人和事了,一整个晚上心里和脑子里满满的全都是陆熵。   想到这里,迟雪洱突然有些害臊和脸热,之前还没有这种意识,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跟陆熵在一起,他脑子里似乎就很难再去容纳其他的事情。   手机屏幕上,颜清已经连发了两条催促他的消息。   迟雪洱赶忙回神,拿起手机回复。   【迟雪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啊,怎么这么问】   【颜清:是吗】   【颜清: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早上去上课时在阶梯教室碰到了付云霄,他虽然说是路过,但我看他那样明显是特意过来的,看到你没来,还问了我两句,我没给他好脸色,打发走了】   【颜清:我看他神色有点奇怪,所以在想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惜了我有事没去,是不是错过什么八卦了[摸下巴]】   虽然不在现场,但只凭文字描述迟雪洱也能想象得出颜清不给付云霄好脸色的画面,这两人明明交集就不多,也不知道他对付云霄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偏见。   【迟雪洱:不可惜,因为根本没发生什么,也没有任何八卦给你当乐子看】   【颜清:啧啧】   【颜清:啊对了,昨晚你那个家长有找到你吗,是他把你接回家的吗?】   【迟雪洱:什么家长?】   【颜清:就是你说借住在他家的那个亲戚啊,我昨晚在校门口碰到他了】   看着颜清刚发过来的消息,迟雪洱有些怔神,脑子里有些事也同时缓慢地转了过来,思路一下就捋顺了。   【迟雪洱:是你把聚会地址告诉他的?】   【颜清:对啊】   【颜清:我看他像是来接你的,但却不知道你在哪,下那么大的雨,一直等着怪可怜的,就告诉他了】   【颜清:看吧,我就说让你把地址发我以防万一,没想到果然用到了,哥哥我是不是料事如神】   虽然没开视频,迟雪洱也能想象得到好友此刻嘚瑟张扬的表情,笑着给他狂发大拇指表情。   没想到昨天陆熵突然到来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巧合,要不是颜清给他解了迷,他甚至还一度有过陆熵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什么定位跟踪器一类恐怖的猜想。   一定程度上颜清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不然以他跟陆熵最近的关系,可能到现在都还维持在冷战的状态。   【迟雪洱:有空请哥哥吃饭】   【颜清:嘿嘿[斜眼笑]】   【迟雪洱:奸笑什么】   【颜清: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你家那位“亲戚”了,长得是真帅啊,成熟男人的感觉】   【颜清:他好担心你啊,你都不知道,我一提到你的名字,他那双眼睛立刻就跟刀子似的,怪怕人的】   【颜清:啧啧】   看着屏幕上不停跳出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都是话里有话的感觉,迟雪洱沉默了一会,不太情愿地回复。   【迟雪洱:你到底想说什么[冷汗]】   【颜清:呀,我能说什么,就是羡慕你能有一个这么好的远房亲戚】   【颜清: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有一个愿意在冬天那么冷的晚上冒着大雨来接我的远房亲戚】   【颜清:真好啊,远房亲戚】   【迟雪洱:……】   他都快不认识远房亲戚这四个字了。   【颜清:对了雪洱宝贝,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我昨晚还在你那位帅哥亲戚手上看到一枚熟悉的戒指】   看到这句话,迟雪洱心里霎时“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颜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在我宿舍换衣服时,我还像在你脖子上好像看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   果然……   迟雪洱头痛,他就知道,以颜清的聪明和好奇劲,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事,就没有搞不清楚的可能。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能把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的预期,但也没想到会暴露的这么快。   【迟雪洱:你都已经猜到了,还这么逼问我干嘛[可怜]】   【颜清:……】   【颜清:不会吧……靠,所以你跟那个男人真的???】   【迟雪洱:就是你想的那样】   【迟雪洱: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劲爆点,我已经结婚了】   【颜清:…………】   【颜清:操.他妈的,老子想骂人】   【迟雪洱:……你已经骂过了[冷汗]】   【颜清:所以为什么啊,你才二十岁,还是个大学生啊[抓狂抓狂]】   【迟雪洱:听说过商业联姻吗】   迟雪洱说完这句话后,对面好一会都没有再回复,似乎是在艰难的消化这个事实,迟雪洱也知道是难为他了,默默等着,没有打扰他。   【颜清:雪洱,我记得你一直是寄住在你大伯家的,我之前好像听你说过你大伯的公司近年来经营不太好,是因为这个,他们才逼你联姻的吗】   只能说,不愧是颜清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接受现实,并且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情势。   迟雪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迟氏经营不善这件事虽然不是真正的原因,但却是一切的导火索和起点。   【迟雪洱:已经过去了】   【颜清:雪洱,对不起】   【迟雪洱:突然间干嘛?】   【颜清:我知道你在你大伯的照顾下其实一直过得不开心,这次看你又跟陌生的男人关系亲密,担心你可能是为了脱离那个家庭选择自暴自弃,所以才会忍不住一直多想。】   【颜清:我只是想着多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多少可以帮上你的忙】   【颜清:但我实在没想到你跟那个男人是联姻关系】   【颜清:你应该不想让这件事外传吧,是我太没有分寸了】   【颜清:你放心,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学校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迟雪洱认识颜清这么久,知道他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平日在系里甚至有高岭之花的称号。   他也只有在迟雪洱这里才会偶尔显得话多热情,甚至还会像现在这样长篇大论的说一些他平时向来不屑的矫情话,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真的把迟雪洱当朋友看罢了。   迟雪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被他三番两次地缠着逼问跟陆熵的关系,也没有丝毫觉得冒犯或是不耐烦。   跟颜清的这份诚挚纯粹的友谊,肯定也是原书“迟雪洱”那黑暗荒芜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和温暖吧。   想到这里,迟雪洱也不禁回想起他在原来世界中的那几个好朋友,内心涌出丝丝暖意。   【迟雪洱:我知道,我相信你】   【颜清:靠,妈的,别看我说的头头是道,其实我现在内心还是抓狂的你知道吗!!!】   【颜清:[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迟雪洱:[捂嘴笑]】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没什么严肃有营养的话题,开玩笑居多,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无聊的闲话,反倒让迟雪洱的心境豁然轻松不少。   果然倾诉是能疗愈心情的极佳方式。   也不知是不是下午吃药的副作用,又或者是单纯的天冷嗜睡,迟雪洱放下手机时又开始有些犯困,把被子拉到下巴,困倦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夜幕降临。   醒来时模糊地看到床前有走动的身影,迟雪洱以为是陆熵,抬手揉着眼睛,刚睡醒的嗓音懒懒的,带着些不自知的撒娇:“陆熵?”   那个背影本来还轻手轻脚的,闻言立刻转身走过来:“小迟你可算是醒了,这都睡了快一天了。”   这个声音……   不是陆熵。   迟雪洱意识瞬间清醒不少,放下揉眼的手背,宋叔和蔼关切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   “宋叔?”   迟雪洱有些发怔,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你怎么在这?”   宋叔忙去扶他,拿枕头垫在他身后:“轻点轻点,刚退过烧的身体最虚,看你这小脸白的,我把药和晚餐都拿上来了,赶紧吃点东西这病才能好得快。”   迟雪洱睡了快一天,也没进什么食,身体的确是很虚,单纯从床上爬起来都有些气喘,瞥一眼旁边摆好的饭菜,看起来精致爽口,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   即使如此,真正用餐时迟雪洱也并没有吃掉多少,宋叔给他挑出来的菜,他一共也就只吃了几筷子,粥也只喝了一半,倒是饭后的小甜点蜂蜜布丁他觉得还不错,吃完后还捏着小碗不舍得撒手,嘴里咬着小勺砸吧两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本来就显小,这样就更像小孩了,把宋叔看得慈爱心爆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饭都不好好吃,还想多吃甜点啊,一个就够了,等身体都好了,想吃几个我都让李厨给你做。”   看他把餐具和小桌板都收走了,迟雪洱即使不舍也得把手里的小盅还给他,舔了舔唇角残留的甜意,嘟囔到:“我已经算好了,多吃一个也没关系的。”   “那可不行。”宋叔摇头,皱巴巴的脸颊一本正经:“照我说本来一个也不能吃的,要不是少爷心软,特意让李厨给你做了一个,小迟你今天就是一口也吃不上。”   听到他说“少爷”时,迟雪洱胸口无意识紧缩了一瞬,从刚才醒来没看到那个人时他就一直忍着没问,本来以为可以就这么无视下去,可再次听宋叔提起时,却发现他根本就还是在意地不行。   “是他,要给我准备布丁的吗?”   “嗯?小迟你是说少爷吗。”   宋叔边忙碌边回答他。   迟雪洱没接他的话,继续问:“他又去公司了吗?”   “没有。”宋叔把东西都放进餐车里:“少爷说今天不想离开别墅,就让人把工作都送过来了,一直在书房忙着呢。”   他原来一直都在别墅里。   迟雪洱想到早上男人跟他说的话,胸口涌出一阵暖意,搭在被子上的双手用力抓紧。   宋叔年纪大了,话向来多,尤其是跟这小两口有关的事情上,说起来更是关不住话匣,也不管迟雪洱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念叨起来。   “小迟你不知道吧,少爷虽然很忙,但你睡着的这一下午,他却还是抽空到楼上来看了你三次。”   迟雪洱愣了下,抬起头:“他在我睡着时来过?”   “可不是嘛。”见他对这件事有反应,宋叔声调都拔高了些:“我照顾少爷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少爷在工作时对什么人或事这么分心过,小迟你啊……”   宋叔叨叨唠唠,翻来覆去说的也不过是跟往日里那些话一样,想让迟雪洱明白陆熵对他的关切和在意。   迟雪洱自然听得明白,但并不想给他太多回应,躺回枕头里,眨巴着湿润乌黑的眼睛,乖巧地冲他笑着,小脸虚弱苍白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宋叔见状也拿他没办法,叹口气离开了卧室。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瞬间又陷入无声的静寂中,迟雪洱继续躺着,可躺的时间越久,心情和思绪却愈发的不能平静。   明明已经不烧了,身体某个部位的温度却仿佛还是在慢慢升高,伴随着血液的流动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烧得他所有地方都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好难受,心脏跳的好快,迟雪洱受不了地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出了房间。   楼下的大厅静悄悄的,虽然灯火通明,却没看到一个走动忙碌的佣人。   这样也刚好方便了迟雪洱的行动,从楼上跑下来,繁乱的心境已经平息不少,但胸口的那阵灼热感还依然存在。   很奇怪,他现在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下来,下来之后干什么,就为了见一见陆熵吗,可见到陆熵后他又要说什么做什么呢,明明早上他们才刚经历过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他心里多少还有一些对那个人不清不楚的怨念。   明明什么都没想清楚,却还是只凭着一股冲动就这么做了。   一路步履匆忙,直奔着书房而去。   房门被他推开时,一阵淡淡的独属于这个房间的书卷墨香瞬间盈满他的呼吸,虽然是看不到的气息,却让人有种很熟悉的温暖的感觉。   说来,他最近好像是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迟雪洱握着门手,小声喘着气,一眼便看到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肩背宽阔,充满力量的安全感。   陆熵正在听电话,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衬衣袖口卷至手肘,小臂肌肉的线条流畅结实。   他似乎是在处理工作,听到声音转过身时,脸上还挂着漠然不耐的表情,直到看到立在门口的迟雪洱。   “先这样吧,剩下的会上再说……”   陆熵对着手机吩咐,嗓音低沉清冷,眼神从锁定在迟雪洱身上后,便没有离开过一秒。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着,不知过了五秒还是十秒,虽然彼此都没有说什么,但在陆熵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的瞬间,迟雪洱便松开手朝他跑了过去。   陆熵敞开双臂将人接个满怀,也没想到瘦瘦弱弱的小少爷撞过来时也会有这么大的冲力,一时没有准备,身体略有些不稳地往后趔趄了两步。   迟雪洱心跳得好快,胸腔剧烈的共鸣让他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拼命大口喘.气,难受地把脑袋用力往面前的胸膛里钻。   耳朵和后背分别被两只大手摸住,顺着他的耳廓后面轻轻打转揉捏:“又耳鸣了吗,慢点呼吸,先让心率平下来。”   迟雪洱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贴在他后背那只手掌温柔抚摸的动作,跟着它的节奏一点点呼气吐息,直到胸腔那里不再突突突地疯狂跳动。   “好点了吗?”   感到怀里的身体似乎平静了些,陆熵低头轻声问。   迟雪洱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颊埋着不愿意出来,闷闷地“嗯”了声。   陆熵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尖,虽然可爱,却还是冷下语气严肃道:“病还没好全,还敢这么剧烈的跑动,又想像上次那样耳鸣恶心,吐得乱七八糟,然后被送去你最讨厌的医院吗。”   陆熵说的确有其事,不过那次只有在他身边照顾的宋叔才知道,当时是他感冒还没好全,却因为贪恋外面的好天气非要跑出去看风景写生才导致的。   他觉得丢脸,事后还交代宋叔不要跟在外地出差的陆熵讲这件事,现在看来宋叔的嘴巴根本就管不住,还是私下里偷偷告诉了陆熵。   但不论如何,这事确实是他理亏,被训了迟雪洱也没有话反驳,垂着脑袋,两只手轻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一副服软认错的姿态。   看他这么乖,陆熵目光也不禁变得柔和,下巴在他柔软的发顶蹭过:“怎么突然跑下来了。”   迟雪洱小声嘟囔:“你没有在房间。”   虽然声音很微弱,陆熵还是听到了,低笑一声:“醒来看到我不在,所以不安了吗,没想到宝贝这么想我。”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笑,迟雪洱脸颊一热,松开手就要退开。   只是陆熵双臂圈得很紧,他扭了半天也不见有一点松动的痕迹。   陆熵由着他闹,两只手往下,托住他的臀.部轻轻一抬,就这么把人抱了起来,吓得迟雪洱忙搂紧他的脖子。   陆熵抱着他往旁边走,步伐闲散,语调也慢慢悠悠的。   “宝贝是不是又瘦了,这里的肉越来越少了。”   迟雪洱小脸通红,两手抓着他衬衣的后领用力往外拽:“你别说这样的话,还有,手也别,别乱揉了。”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自从昨天陆熵开始叫他“宝贝”后,性格好像就有点变了,突然变得喜欢逗他,老是说些不害臊的混话,动手动脚的频率也变多了,跟他以往冷漠矜贵的形象一点都不搭。   像个流氓。   陆熵像是不知道他很害羞,走到椅子旁坐下,见迟雪洱一直紧搂着他,缩在他胸前不愿意露脸,伸手在他背后轻拍,哄小孩似的:“我是说真的,宋叔说你最近每天都不好好吃饭,刚才送的东西是不是又没吃几口。”   迟雪洱忍着羞耻回想一下,发现好像是这样,不过他也不是故意不吃的,是真的没胃口。   “我饿了自然会吃的。”   “那什么时候才饿。”陆熵把手放他腰上,太细了,一只手就能轻松掐住,叹口气:“这里面是小鸡胃吗,怎么这么难养,嗯?”   迟雪洱刚起来,身上的睡衣本就轻薄,被他粗糙有力的手掌这么揉来捏去,只觉得痒得不行,不自觉扭腰躲他的手:“别弄,痒……”   他现在坐在陆熵腿上,位置本就尴尬,无意识的动作下很快就造成了更加尴尬和窘迫的局面。   他感到有什么……,不偏不倚,正好就在……最中间。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迟雪洱脑子“嗡”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陆熵垂眼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终于肯抬头看我了。”   迟雪洱被他这个眼神吓到了:“我,不……”   话音未落,就感到……   迟雪洱浑身僵硬,……双眼逐渐沁出湿意,紧紧咬住嘴唇,说不出到底是害怕还是激动。   陆熵呼吸也明显变得粗重,眼睛沉得发黑,低头埋在他香软的颈间深深吸气,禁箍他身体的双臂用力到微微颤抖。   “让我抱一抱就好。” 第35章 35   “哈……”   不知过了多久, 迟雪洱听到耳畔落下一声很粗重的喘息,湿热的呼吸紧贴着他脖子上的皮肤洒落,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被桎梏住的身体已经由一开始的发疼逐渐变得有些麻木了, 后腰那里像是没了知觉,但这些却意外地没有让他感到惊惶和害怕。   因为不论是从男人拥着他的力度, 还是他们的躯体紧贴在一起时快要重合的心脏跳动的频率, 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对他的珍重和呵护。   虽然下面某样东西恐怖的存在感依然堂皇得叫人骨软酥麻。   迟雪洱面红耳赤,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可就这么等了一会,却发现陆熵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迟雪洱定住的大脑开始缓慢转动,知道不能任由这种局面继续发展下去,只好努力想办法转移话题。   “宋叔说你一直都在别墅里,怎么还穿着正装。”   迟雪洱还记得, 早上醒来那会见到他时,分明是穿着休闲的居家服,既然一整天都在家里处理工作,怎么还又换上拘束不自在的西装了。   陆熵微抬起头, 声线还有些哑:“上午那会是想去公司的, 因为心情有点郁闷。”   “心情郁闷?”   迟雪洱愣愣, 第一次从陆熵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是那种有些丧气的语调,这实在不太像他以往强势淡漠的风格,只觉得新奇, 偏过头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 虽然说着不符合他性格的低落话语,可男人的脸上却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冷淡模样, 眼皮平静地微垂着,睫毛很长,侧脸轮廓硬朗英俊得要死。   迟雪洱身边总是不停有声音夸他的容貌,可在他眼里,却觉得陆熵这种长相气质其实才更是佼佼者,在他身边这么久,就没有一刻的样子是不好看的。   迟雪洱心底某个地方微微有些触动,手指轻捏他的肩膀:“你郁闷什么?”   陆熵默了两秒,侧过脸,黑眸安静地注视着他:“我们早上聊天时,你好像突然就不开心了,也不愿意跟我说话,我离开房间后一直在想这件事,洱洱,我做错什么了吗?”   早上?迟雪洱望着他直白的眼神,因为他的话有些短暂的迷茫。   陆熵这是在因为他反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迟雪洱不免觉得受宠若惊,下意识开始回忆早上发生的事,他一整天都在睡觉,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真要说值得拎出来提一嘴的,可能就是二楼房间窗台上的那些朱丽叶了。   想到朱丽叶,自然也就不免再次回想起跟朱丽叶有关的那个人。   也正因为那个人,迟雪洱才会莫名变得心情低落,甚至在心底有种抵触烦躁的情绪。   原来陆熵当时都注意到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而且都过了快一天了,连他自己都已经把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可陆熵却还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什么开始变得也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心上。   明明平日里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不会浪费一秒多余的目光和情感在与他不相关的人或事物上。   还是说,只是因为这件事是跟他有关,所以陆熵才会愿意对此在意和留心。   迟雪洱心跳得有些快,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逾越的想法,甚至一丝与此相关的念头都不应该去动,可是他控制不住。   好想抱紧他,不去想以后,不去想什么注定的炮灰命运。   哪怕只是现在这一刻,让他在陆熵的怀里,全无杂念,只顺服于他自己的真心。   “怎么又发抖了,冷吗?”   陆熵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现在无比混乱动荡的心情,只是感到怀里的身体突然抖得厉害,抬手隔着单薄的睡衣在他后背上轻抚,视线向下时才注意到这小家伙竟然连袜子都没穿。   只有一只脚趿着没有后跟的拖鞋,另外一只可能在刚才的混乱中不小心踢掉了,空荡的裤管下,露着一截伶仃白瘦的脚踝,脚也垂在空气里,看起来就很冷。   陆熵眉头皱得死紧,双手一提把人换个方向横抱坐着,另一只拖鞋也拿掉,捞起他的腘窝让他光着的双脚踩在自己腿上。   突然变换的姿势让迟雪洱有些无措,本来还可以把脸躲在陆熵肩膀上不让他看,现在好了,从头发丝到脚趾,整个人都暴露在他的视线下,这也太让人羞耻了。   “我不冷。”   迟雪洱垂着脑袋,十个脚趾头都在他膝盖上蜷缩,在深色西裤的映衬下,脚面雪白仿佛能透光,晃人的眼。   陆熵盯着这幅画面看了会,伸手圈住那截跟脚面同样惹眼的脚踝,喉结轻微滑动:“太细了,小孩子都比你要粗吧。”   “哪有那么夸张。”   迟雪洱闷声嘀咕。   也不知什么原因,陆熵这个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却有着一双很粗糙的手掌,手指明明像玉节般修长又漂亮,掌心却偏偏结了厚厚的茧。   每次被这双粗厚有力的手掌碰触时,迟雪洱都觉得又痒又麻,此刻他的体温又比较低,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冰凉凉,乍一感受到他掌心的火热,霎时控制不住地狠狠抖了下,嘴里也发出一声轻哼。   这个反应让两个人都有些惊讶,迟雪洱咬住嘴,眼睛里都是懊恼,脸颊也瞬间涌上火烧般的热意。   陆熵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怎么哪都这么敏感。”   迟雪洱缩着腿想要把脚收回来:“要你管,谁让你乱摸的。”   挣扎的结果自然是纹丝不动,毕竟跟陆熵的力气比起来,他向来就是蚍蜉撼树。   陆熵显然也没有在意他这不起眼的抵抗,垂着眼睛玩味般欣赏着眼前的画面,拇指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凸出的腕骨上摩挲。   “唔……”   迟雪洱被摸得难受极了,又痒又麻,像是被好多小蚂蚁在啃噬,好奇怪,不过是摸摸脚踝而已,为什么感受会这么强烈,总感觉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够了,别再弄了,啊!”   该来的还是来了,在他抗议的同时,那只手突然换了方向,顺着宽松的睡裤向上爬,捏住他小腿的软肉,狠狠一抓。   迟雪洱睁大眼睛猛地躬起脊背,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得惊叫出声,随之而来的电流感顺着腿部神经向上,蔓延至腰部和脊椎,整个人都不受控的软倒下来。   陆熵捞住他的身体,右手还在那只裤管下,手心中充满着丰盈柔腻的触感,让他完全不舍得松开抽出来。   “宝贝。”陆熵低头贴在他耳边,嘴唇沿着薄薄的耳廓若有似无地亲着:“要做一次吗。”   迟雪洱耳朵里嗡嗡响,心脏也跳得快要爆.炸,身体还没从刚才的颤栗中缓过劲来,抱住陆熵的手臂,嘴里呼出灼热的气息,艰难摇头:“不,不要……”   他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陆熵自然也不会勉强他做,只是吃不着也可以稍微解解馋,玩他小腿的手一直没有拿出来,在里面捏捏揉揉,直到把他的小腿肚还有腘窝都揉.搓的又烫又红,细嫩的皮肤晶莹透亮,像是熟透软烂的西红柿,咬一口就能溅出汁水来。   陆熵也确实这么做了,把人放到椅子上,半蹲在地上帮他整理弄皱的衣物,掀开睡裤给他检查时,没忍住在上面轻咬了下,没敢用力,留下一排很浅的牙印,又在牙印上舔了舔。   迟雪洱紧咬着嘴唇抑制声音,右腿不受控地哆嗦着,湿红着眼眶骂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可能吧。”陆熵给他放下裤子,压低的嗓子很有磁性:“有些事我也是第一次做,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第一次……   迟雪洱本来还因为刚才的事有些想发脾气,可听到他这句话后,那种烦躁的情绪却又突然没了,整个人愣了两秒,低头看着仍然蹲在他面前的男人。   陆熵松开他的小腿后,又把光裸的脚掌托在手心上,低垂着眼,表情有些散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的僵持和怪异,迟雪洱抓着椅子把手,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时,脚上突然微微一热。   陆熵低头在他脚面上亲了一下。   “!”迟雪洱震惊地睁大眼睛:“你,你亲那里什么!”   咬小腿就算了,现在可是脚,性质是不一样的。   喊完才反应过来,蜷起腿要把脚收回来。   陆熵把他的脚掌握在手心,不仅不放开,反而又往自己身前挪了挪。   五指并拢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噙着薄薄的笑意:“连脚心也这么软。”   迟雪洱快要疯了,挣也挣不开,只能任由下面这个流氓欺负,双手捂住眼睛无助地仰起脸,身体一阵一阵抖得像是筛子,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都是拜那只不老实的大手所赐。   他自己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除了耳朵后面以外,他的脚心竟然也这么敏感。   “够,够了……”   迟雪洱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用另一只光脚踩在陆熵胸口抵了抵,蜷缩的脚趾将他的衬衣抓得凌乱:“再弄我要生气了。”   虽然他已经尽量控制情绪让语气听起来能威严一些,可一张开嘴却发现嗓子竟然都已经开始发抖了,轻轻软软的声线,毫无压迫感可言。   迟雪洱自己都听得耳根子通红,气地紧咬住嘴唇。   陆熵将他的嘴唇拯救出来,用拇指将上面的牙印揉开,垂眼盯着看了会,一副想要亲上去的模样。   所以在他真的俯身压下来时,迟雪洱忙用手挡住他的嘴,红着脸嘀咕:“刚亲过脚。”   陆熵挑眉,眸中笑意明显:“自己的还嫌弃,明明很可爱。”   迟雪洱已经连害羞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脸颊热得冒烟:“不嫌弃才不正常吧,变态。”   “变态?”陆熵拿下他的手,神色有些诧异,似乎对这个称呼觉得相当新奇。   也对,他这种出身和社会地位,这辈子估计也是第一次当面听到有人会用这种带着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称呼他吧。   看他这个反应,迟雪洱心里不禁开始后悔,最近被陆熵纵容的次数太多,竟然给他造成一种无论他怎么胡闹和口不择言,陆熵都不会对他生气的错觉。   可看目前的情形,好像并不是如此,那他现在该怎么办,立刻道歉还来得及吗。   迟雪洱兀自惴惴不安时,旁边的男人却突然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搭着下巴,双眼皮精致深刻,弯出温柔的弧度。   “这样就算是变态了?如果我说出还想对你做的其他事,你又会怎么想。”   迟雪洱被他这个过分好看的笑容弄得有些迷糊,晕乎了两秒,傻傻问:“其他的,什么事?”   陆熵微垂下眼瞅着他,又将他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脸旁,微侧过头,嘴唇与脚踝的距离靠得很近,说话时与那里似碰非碰:“不仅是亲,我还想咬你,舔你,如果我现在这样做了,你会生气吗。”   这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啊。   迟雪洱脑子快麻炸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陆熵那双形状漂亮的唇瓣,生怕他下一秒就真的张嘴咬上去。   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逆流,心脏在胸腔里狂躁的擂动,跳得太剧烈了,完全超出身体承受的负荷,让他有种又要耳鸣头晕的感觉。   这种事对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迟雪洱闭了闭眼睛,恹恹地歪倒在椅背上,声音虚弱:“真的别闹了。”   看他这个模样,陆熵心也跟着紧了紧,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把人小心抱回怀里:“又不舒服了?”   迟雪洱也说不好现在是什么感觉,心跳还是很快,身体的热度也散不下去,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是单纯的又起了低烧。   陆熵低头看着他,用手背在他柔软的脸颊上碰碰,又捏捏粉色的耳尖,再摸摸脖子上精致小巧的喉结。   迟雪洱睫毛抖了抖,无奈地抓住那只不老实的大手,掀开眼皮:“我是什么玩具吗。”   迟雪洱可能是真的又发烧了,脸颊泛红,眼周也红了一小片,双眼湿漉漉的,虚弱可怜。   陆熵叹口气,有种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无力感,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小家伙。   “睡会吧,我抱你回房间。”   折腾了半天,迟雪洱其实也感觉有些疲倦,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异议,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乖乖地被抱起来。   真的太轻了,身上根本就没几两肉,陆熵抱着人往书房外走,心里琢磨着,等他这次病好了,真的要让宋叔给他好好补补,每天监督这小少爷的三餐饮食。   迟雪洱抬头看他一眼,却不知道,男人此刻一脸的正经严肃,心里想的竟然只是怎么让他乖乖按时吃完三餐。   舒舒服服靠在陆熵温暖宽阔的胸膛里,可脑子里却总是回想起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心口怦怦跳着,手指无意识轻捏着他后颈的领子玩。   “陆熵。”   “嗯?”   “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要舔,要咬的话,应该都是开玩笑的吧……”   迟雪洱脸颊又开始热了,听陆熵说是一回事,他自己讲出口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有多刺激和羞耻,陆熵当时到底是怎么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虎狼之词的。   “怎么会。”陆熵瞥他一眼,语调沉稳冷静到吓人:“我是真心想做才会那样说的,不然一会到楼上就可以试试。”   “……”迟雪洱愣住,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细瘦的手臂紧紧圈在陆熵脖子上,脸颊埋进他颈窝里,只露出两只像是烂番茄一样红透的耳尖。 第36章 36   把人送到楼上的卧室后, 陆熵又让人送了些吃的上来。   迟雪洱一点都不饿,但因为陆熵说他工作了半天还什么都没吃,一个人吃饭不香, 要迟雪洱陪着他一起。   什么一个人吃饭不香,这哪里像是平时的陆熵会说出来的话, 迟雪洱明白, 这不过是想着法的哄他一起吃东西罢了。   迟雪洱虽然实在没胃口,但也不想拒绝他的关心,没办法,只好跟着随便应付了点。   他喝了一小盅乳鸽汤, 还有几口炒饭,便放下勺子不再动了。   待着没事,索性就观察起对面的陆熵,陆熵还在斯文地用餐, 切了一小块大小适中的羊排,放进嘴里小口的咀嚼,一丝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迟雪洱觉得,他应该是自己见过的男人里, 吃相最优雅矜贵的一个了。   像是画一样, 看着赏心悦目。   陆熵用餐时还有一个好习惯, 就是不说话,所以每次跟他一起吃饭时,全程都是安安静静的,虽然迟雪洱也喜欢这样温馨和谐的氛围, 但他自己不吃在一边等着时, 难免不会觉得无聊。   看着看着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托着腮, 眼皮要垂不垂的,手指在桌上画小圆圈。   陆熵很快吃完,用餐巾擦拭嘴唇,看一眼对面神游中的小少爷,推开椅子起身。   迟雪洱发呆太过入神,直到身上落下一片影子,才怔怔抬起头。   陆熵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表情,因为发烧的缘故,眼睛周围泛着一片红,小脸苍白憔悴,淡粉色的嘴唇也有些干裂。   陆熵用手在他额头上试温,已经算是正常温度了,估计是体内还有余热没有散完:“刚吃过饭,过会再吃次药吧。”   他的手心凉冰冰的,贴在散发着热气的皮肤上很舒服,迟雪洱眯起眼睛,没忍住蹭了蹭,像只惬意满足的小猫。   “好啊。”   陆熵盯着他看了一会,收回手摁在餐桌上,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迟雪洱还晕乎着,突然感到唇上一热,睁开眼睛,看到陆熵近在咫尺的面庞。   陆熵已经退开了一些,深黑如曜石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迟雪洱抿抿唇,他刚才吃了几口炒饭,嘴巴上还有油呢。   “还没刷牙呢……”   他小声嘀咕。   “嗯。”陆熵低沉应了声,似是也不在意,勾起他的下巴,再次含住他的嘴唇,深吻进去。   也许是考虑到他生着病的原因,陆熵这次亲得格外温和,唇与唇温柔的摩擦,濡湿有些起皮的唇瓣,舌头伸进去舔他火热敏感的口腔,吮吸的水声黏黏腻腻。   迟雪洱被亲得头昏脑涨,无意识伸出手臂缠住他的后颈,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习惯陆熵对他的亲吻了,好会亲,好舒服,舌头要被吸化了。   一吻被放开,迟雪洱浑身已经软成一滩水,被陆熵拦腰搂在怀里。   窝在餐桌旁的姿势并不舒服,陆熵扶着他走到床边,将他抱到腿上,下颌搁进他的颈窝里,长呼出一口气。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平静了会,等身体的热度慢慢降下来后,迟雪洱的意识也比刚才清明些许,抬手摸摸颈侧柔软的头发,轻咬住嘴唇。   “要我帮你吗?”   话音刚落,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就猛地一僵,而后又用力抱得更紧,陆熵偏头,脸颊贴在他脖子温热的皮肤上,声音沉闷沙哑:“不用,你现在身体不舒服。”   虽然知道他可能会拒绝,但此刻的氛围却实在让迟雪洱做不到坐视不理,轻吸口气:“可是,真的好……”   不难受吗?   “没事。”陆熵的嗓子更哑了,双臂也越搂越紧,迟雪洱觉得他的腰都快要被勒断了。   不过看他的确没有要做的意思,迟雪洱内心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的,放松下来后身体的疲倦感便更浓重了,脑袋沉沉地歪在陆熵肩膀上。   陆熵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哄:“先别睡,我给你倒水吃药。”   迟雪洱掀开眼皮,懒声懒气:“都睡了一天了,我不困,就是身体提不起劲。”   他这样特别像是跟主人撒娇不想活动的小猫,陆熵轻笑,捏住他的下巴晃晃:“不睡就打起点精神,你就是太没有活力了,才会总是这么容易生病。”   迟雪洱被晃得有点晕,抓住他的手腕,不服气地嘟起嘴巴:“我体质天生就是这样,你别搞错因果关系了。”   “天生体弱也可以靠后天的锻炼提升抵抗力,你这样一直病气沉沉的,一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精神气都没有,每天不难受吗。”   “又不是我自愿这样的……”   迟雪洱还想反驳两句,抬眼时晕眩感莫名又重了些,不禁对这幅没用的身体感到无奈,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便又恹恹地闭上了嘴。   怎么突然就安静下来了,陆熵垂头看着他,小少爷低着脑袋,后脑勺小小圆圆的,顺滑的发丝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点浅黄,看起来很柔软,怎么会有人连这里也长得这么可爱。   陆熵微勾一下唇角,低头时下巴轻蹭过凌乱的发丝,软乎乎的:“先吃药吧。”   这之后陆熵似乎也没有要去楼下工作的打算了,等佣人把餐桌收拾完毕,便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迟雪洱倒是完全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这么早就愿意丢下工作,现在明明才九点不到啊。   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突然有点紧张,最近陆熵总是在公司加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卧室里共处了,尤其还是在今天白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的情况下。   以前他们都是怎么在同一张床上相安无事睡过来的啊。   迟雪洱思绪混乱,手无意识摁到旁边陆熵的枕头,吓得忙一把抓住扔开,扔完自己也觉得这反应太奇怪了,又咬着唇把枕头捡回来摆好,心脏砰砰跳得厉害,甚至脸也有些热了起来。   要死,退烧药怎么完全不起效用啊。   庆幸的是在他兵荒马乱时,他的好兄弟颜清恰好过来找他聊天,迟雪洱比抓住救命稻草还要激动,捧着手机跟他漫天胡侃转移注意力。   “咔哒”一声,是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迟雪洱刚好跟颜清聊到周末安排的事,颜清说太无聊了,可不可以过来找他玩。   这个提议也很平常,如果是以前迟雪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可如今他在陆熵的地盘,考虑到各种不方便的情况,还是只能狠心说“不行”。   却没想被后面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惊到,心里一抖,竟然手滑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忙转过身,看向浴室的方向。   陆熵站在门口,浑身裹挟着热气,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似乎感知到了迟雪洱的视线,撩起眼皮看过来。   天气冷了后,陆熵就很少再穿睡袍了,长袖长裤的睡衣他穿起来也很好看,宽肩窄腰,腿长到夸张,普通的居家睡衣也能被穿出一种矜雅的贵气来。   迟雪洱跟他眼神撞到一起,听到自己胸口“噗通”响了好大一声。   视线慌乱转开,假装不在意地继续低头玩他的手机。   “干什么呢。”   随着耳边响起的低语,身旁的床垫也往下凹陷了一些,后背贴上熟悉的热度,沐浴乳的味道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   迟雪洱被这阵湿润的香气冲击得头有点昏,捏着手机的手指软得脱力,含糊着回答:“……跟朋友聊天。”   陆熵“嗯”一声,拿过他快捏不住的手机,瞥到屏幕上的聊天内容。   【颜清:宝贝!你真的答应啦!】   【颜清:[开心扭屁股]】   【颜清:[亲亲][亲亲]】   看他好一会都没有声音,迟雪洱好奇偏头,结果因为靠的太近,嘴唇差点就蹭到他的下颌,吓得他人都激灵了一下,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   陆熵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敲,语气淡淡:“这个颜清,是你的大学同学?”   “嗯?”迟雪洱本来还有点迷糊,听他这么问,便想到白天颜清跟他说的那些事,顺着接话:“对,你还见过他,就是昨天告诉你我参加聚会地点的那个人,他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陆熵沉吟须臾,将手机丢到旁边,掰过他的脸:“他叫你宝贝?”   迟雪洱“啊?”一声,点点头。   颜清跟他之间向来这样,虽然平时还是叫名字多一些,但心情好了或是开玩笑时就总是“宝贝,亲亲”的喊他,怎么肉麻怎么来。   陆熵垂眸盯着他,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凉意。   迟雪洱不知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犹豫着想要问他时,却突然被捏住下巴亲了一下。   “别让他叫你宝贝。”   陆熵从他唇上退开,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迟雪洱迷茫眨眨眼,嘴唇上还留着刚才的热度和柔软。   陆熵现在亲他真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自然得就像呼吸喝水一样,随时随地想亲就会亲上来。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好现象,但如果是为了配合协议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错。   “想什么呢。”   陆熵起身坐在床边继续擦头发,看他愣愣的没有反应,沉声问。   迟雪洱仰着脑袋看他手上的动作,摇摇头。   怎么傻乎乎的,陆熵把毛巾扔到一旁:“那我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吗?”   迟雪洱收回视线,知道他还是在说颜清那件事,犹豫了会,抬手摸了摸鼻尖,还是点头:“听进去了。”   陆熵“嗯”了声,对他的态度似乎很满意,抬手在他脸颊碰碰,顺着光滑的皮肤向下,最终停留在唇周,拇指在柔软的下唇磨蹭,将那里慢慢揉开一条缝隙。   所以他又再一次理所当然地亲了下来。   迟雪洱无法抗拒地迎接他的侵入,嘴唇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久,陆熵始终顾忌着迟雪洱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敢太过度索取,停下来时两人的呼吸都很急促,喘.息声黏稠火热。   陆熵捧着他的脸,迟雪洱整张脸蛋都是胭脂色的,湿漉漉的眼神波光潋滟,唇瓣被吻得肿起来了,肉嘟嘟的泛着光泽。   陆熵目光沉黑,嗓子异常沙哑:“别勾引我。”   ?   明明就是他自己先挑起来的。   迟雪洱想说自己无辜,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了,干脆不去辩解,喘着气埋进他怀里,闷声抱怨:“好累,头好晕……”   陆熵摸摸他的后背,把人抱起来放进被窝里,他自己也脱鞋上床,掀开被子睡在迟雪洱身旁。   动作间,衣物摩擦窸窣,沐浴后的热气和香味似乎更浓了,迟雪洱脑子懵懵的,钻进他怀里,沉迷地嗅了嗅。   “好香啊。”   陆熵搂着他翻个身,让他完全在自己胸口趴着,大手轻缓地覆住他纤细的后颈,将他完全掌控在手掌中,不轻不重地揉捏。   “不是一样的沐浴乳吗。”   迟雪洱摇摇头,手指揪着他的睡衣:“你身上的好闻些。”   说罢又像只小狗似的,凑到他衣领上耸动鼻尖继续嗅了嗅。   陆熵觉得有些痒,也笑着低头埋进他颈窝里:“巧了,我每次也觉得你身上更好闻,又香又软,抱在怀里就不想松开,怎么这么香,嗯?”   两人玩闹了会,最后是迟雪洱又被摁在枕头上亲了快整整十分钟,彼此都要刹不住车时,才急急画上句号。   之后陆熵又去了一次浴室,在里面冲了时间不短的凉水澡。   迟雪洱对此还挺愧疚的,在陆熵出来后就再不敢随意靠近他了,乖乖躺在旁边,手指头都不敢多动一下。   陆熵似乎也对自己的自控力不再那么有信心,没有继续碰他,只是安静地彼此依偎着。   在这种温馨宁静的氛围下,吃过药的迟雪洱很快就被涌上来的困意侵袭,眼皮一阖一阖地非常沉重。   陆熵揉揉他的脑袋:“困了就睡吧。”   迟雪洱的确是很想睡了,但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说,转过身,手指轻捏住陆熵的衣角:“我答应了颜清明天要来别墅玩,你会生气吗?”   “不会,睡吧。”   迟雪洱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心里有点开心,又不自觉往他那边蹭蹭,满足地闭上眼睛。   睡意朦胧时,感到身体被一只胳膊搂住带进熟悉的温暖怀抱里,耳畔响起低醇磁性的嗓音:“你是谁的宝贝?”   迟雪洱困得睁不开眼睛,想回答,却只发出含含糊糊的哼唧,最后还是彻底陷入了黑沉的睡眠。 第37章 37   或许是睡了一场好觉的原因, 第二天醒来迟雪洱就感觉自己的病已经彻底好了,身体全无疲惫感,难得的轻快松爽。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 今天的天气和前几天一样,从早晨起就阴沉昏暗, 厚厚的灰色云层堆积, 笼罩在别墅上空,有种风雪欲来的压迫感。   迟雪洱双手捧脸,呆呆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天气这么差,是不是该跟颜清说一声让他改天再来啊。   “今天可能会下雪。”   低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迟雪洱转过身,看到陆熵从浴室的方向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下颌的位置轻抚,似乎是刚刮完胡子洗漱出来。   这么说来陆熵似乎每天都需要刮胡子,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比自己起得早,很少看到他没有刮胡子的模样。   但偶尔一次迟雪洱先醒来时,还是有幸能浅浅观察一下的。   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精致和一丝不苟的华丽,也显得更像是个人了, 一个有着普通烟火气和生活味的男人。   在他发呆时, 陆熵也走到窗边, 双手撑在他身侧,低头靠近他耳边:“天气会很冷,别到外面乱跑。”   这个姿势,迟雪洱几乎是被他完全拥在怀里,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在鼻息间萦绕, 是须后水的味道,干净清爽, 混杂着陆熵自己身上的气息,比香水还要好闻。   迟雪洱偏头:“你今天也不去公司吗?”   距离太近了,即使是这个很细微的动作,迟雪洱的嘴唇也差点就擦到陆熵的下巴,吓得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   陆熵没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微动作,低眸看着他白嫩的脸腮,伴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动一动,想都没想就低头在上面啄了一下。   好软,还有点冰。   陆熵微眯了下眼睛,伸手将人抱起来,转身往床边走:“先换衣服吧,身体都冷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迟雪洱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确手凉脚凉,尤其是双脚,都快木的没有知觉了。   他向来体寒,穿着睡衣在窗边站了没几分钟身体就冷成冰棍,也难怪陆熵不满,病才刚好,要是再来一场,别说是他的身体会受不了,陆熵可能也会对他觉得很不耐烦吧。   想到这里,立刻顺从地把陆熵递过来的毛毯裹在身上,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唇边漂亮的酒窝。   陆熵盯着他的脸蛋凝视半晌,抬手捏捏鼻根,他最近总觉得有点摸不透这小少爷的脾性,有时候倔得很,闷葫芦似的什么都憋在心里,有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很乖,顺毛猫儿一样,让人看着心软。   难道这就是青春期的小孩吗,叛逆。   “你那位同学什么时候过来?”   迟雪洱愣愣,没想到昨晚随口一说的事他竟然还记着:“说是十点左右。”   回答完他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抬头望着陆熵,诧异地眨眨眼,这个日理万机的总裁,从早上醒来一直没从别墅离开,甚至还一直在房间里逗留到现在,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看他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陆熵勾勾唇角,手指抬到颈间把刚才没束好的领带收紧,语气轻描淡写:“有客人来访,我这个主人怎么能不在。”   这的确是有些出乎迟雪洱的意料了,虽然昨天得到陆熵的允诺时他是很开心,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也要留下来一起见颜清。   “你不用工作吗?”   迟雪洱记得昨天他们聊天时,陆熵都还在时不时接电话处理工作,忙成这样,他还以为陆熵今天一定会去公司。   而且他也已经想好了,如果陆熵不在别墅,那等颜清过来玩时,他们也不会太过拘束和尴尬,昨天在微信里他也已经跟颜清这样讲过了。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陆熵这个工作狂竟然连续两天都不去公司。   这在以前可是史无前例的情况。   陆熵单手系好袖口,动作轻缓优雅,瞥一眼呆坐在床上怔神的迟雪洱:“要工作,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要分轻重缓急,今天见你的朋友是比工作更重要的事。”   迟雪洱看着他继续戴腕表,还没从刚才的疑惑中脱离出来,由衷说道:“其实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是我的朋友要来,不是你的,我跟你的社交背景不一样,不需要我们刻意维持亲密关系来应对,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配合我,还是去公司处理工作比较重要。”   说到底他今天只是借用了下陆熵的别墅跟朋友聚一下而已,以陆熵的立场和他自身的性格而言,是根本无需对这件事多上心分毫的。   毕竟就连迟雪洱以后都只会是陆熵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又何况是颜清这个可能只会见上两三面的陌生人呢。   陆熵闻言手上的动作僵了下,垂眸望向他,迟雪洱裹着毯子乖巧坐着,微歪着脑袋,一双瞳仁乌黑,表情纯粹。   陆熵嘴唇动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又咽回去,视线垂下,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那种怪异的感觉来了,迟雪洱身上那种捉摸不透,一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我在别墅也一样可以正常处理工作,你不用觉得有压力,如果我在这里会打扰到你跟你朋友,我一会可以离开。”   陆熵淡淡说完,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之后也没有再看他,转身去了衣帽间。   陆熵难得觉得自己有些心烦意乱。   最近的他做了太多不符合自己行事准则,和违背他理智情感的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天他强行把迟雪洱从那个聚会接回来时吗?   不对,或许是从更早便开始了。   因为这个小少爷,他变得愈发情绪化,甚至有时连他觉得对生命最有意义的工作竟也会乏味空洞了起来。   他日复一日坚固如壁垒的心脏围墙,被这个病殃殃的,柔软可怜,甚至连好好活着都很困难的小家伙凿开了一道细缝。   那道缝很小,却向他二十多年来干涸如沙漠的心房汩汩涌进了无穷的水源。   温暖的,甘甜的,让他为之饥.渴和迷恋,甚至汹涌狂热的躁动。   陆熵向来是不喜欢理智脱离掌控的人,在他意识到迟雪洱对他来说可能不再只是单纯的“协议对象”后,便已经快速切换了与他相处时的心态转变。   这种事对他来说虽然还有些陌生,但只要时间够久,便总会有习惯和掌控它的一天。   陆熵穿好西装,对着镜子里满是欲望和隐忍的那张脸整理衣襟,时间还很久,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将小少爷诱惑进他的怀抱和牢笼之中。   拉开衣帽间的门时,却没想外面竟然站着人,迟雪洱力气没他大,一下就被带了过去,好在陆熵反应迅速,将人一把抱到怀里。   “怎么站在这,有没有碰到哪里?”   陆熵立刻握住他的肩膀检查。   迟雪洱摇摇头,双手抓紧他的胳膊,仰着脑袋看他:“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陆熵挑眉:“道什么歉。”   迟雪洱抿抿唇:“你刚才应该有些生气了吧。”   陆熵动作微顿,瞅着他没有说话。   “我那么说不是不想让你见我的朋友,也完全没有觉得你留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们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工作那么忙,昨天已经因为我耽误了一天没去公司,实在没有必要连今天也为了我白白浪费掉,不过是接待我的朋友而已,不值得你花费多余的心思……”   迟雪洱可能有点紧张,一紧张说话就容易絮叨,他也不知道这样讲有没有表达出重点,能不能让陆熵明白他的想法。   说到后来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努力观察陆熵的表情,想从他没有温度的眼神里读出些内容来。   可陆熵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让人根本看不出他丝毫的神态变化。   迟雪洱有些气馁,松开手,心想反正他跟陆熵之间也向来如此,有误会也好,没误会也罢,这些都并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之间一直以来微妙的距离和相处模式。   即使费尽心思的拉近彼此的关系又如何,都是走向既定结果的徒劳努力罢了。   “算了,刚才是我冲动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不影响你上班了……唔!”   话语蓦然被截断,迟雪洱双脚刚迈开一步,就感到胳膊上突然一疼,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双脚悬空的抵到身后的门板上。   “陆……”   惊呼声只喊出一半,下一秒就被抬起脸堵住了嘴唇,陆熵亲得很重,像是带着某种发泄般的意味,强势的侵占搅弄,一点换气的时间和缝隙都不给他留。   被温柔呵护惯了的迟雪洱哪受得了这种霸道,小小的口腔承受不住,没一会就大脑缺氧呼吸困难,口水津液顺着嘴角淌下来,身体软得使不上劲,挂在陆熵腰上的双腿也渐渐脱力地向下掉。   陆熵把他捞起来,一条手臂就可以托住他的双腿,另一只手卡在他的腰胯上,掌心隔着一层睡衣摸到他瘦削突出的胯骨,衣料起皱摩挲,激起迟雪洱阵阵酥软的颤栗。   “……”   陆熵眼睛里的欲色更深,呼出的气息热到发烫,低头看着迟雪洱迷乱绯红的面庞,嘴唇被啃咬得通红肿胀,水痕明显,再碰一下可能就要破了,他不忍再去蹂.躏,转而去亲他的额头,鼻尖,耳垂。   最后似是觉得犹不解渴,又埋进他白皙的脖颈里,难耐地用牙齿在光滑的皮肤和锁骨上轻轻咬着,有时还会冷不丁伸出舌头舔一下。   “哈……”   迟雪洱仰着头,双臂紧抱着陆熵的脑袋,目光湿润迷离地望着房顶,身体时不时因为他的动作狠狠打颤,过了电般,到处都又麻又热。   等到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时,陆熵也只是静静抱着他不再有其他动作,迟雪洱才缓了缓情绪,红着脸轻声询问:“可,可以了吗。“   他甚至都不知道男人这突如其来的冲动起因到底是什么。   陆熵“嗯”一声,嗓子听起来很哑,手掌在他后背轻抚,摸着他纤细的蝴蝶骨:“我刚才做得过分了吧,怎么不阻止我。”   迟雪洱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这么说,看来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行为是错误无礼的。   明明是对自身要求严格,也极其自律克制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如此失控的事来。   迟雪洱低头看着他,因为刚才的耳鬓厮磨,陆熵的头发被蹭得凌乱,紧蹙的眉心里夹杂着懊悔和困惑,眼睛里红血丝淡了些,看着他的眼神却只有温柔,和压抑在眼底深处浓烈的欲望。   迟雪洱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口一紧,呆呆地忘记将视线移开,直至一只手抚上他的眼睛,视野完全暗下来。   “如果不想我再对你做更过分的事,就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陆熵低磁的声线拂过他的耳畔,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沙哑。   迟雪洱身体微微一僵,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用什么眼神看他的,但此刻也不敢再去追问,心脏怦怦乱跳,乖乖被他抱着。   就这么安静地相拥须臾,彼此都平息许多,迟雪洱感觉额头微微一热,似乎被亲了下,然后陆熵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   “你朋友是不是快来了,换身衣服准备下吧。”   迟雪洱双脚重新落地,看他在一旁整理衣服准备离开,下意识问:“你是要去公司吗?”   陆熵暼了他一眼,唇角勾起笑容:“我去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氛围改变的原因,迟雪洱觉得他这个笑看起来格外温柔,像和煦的春风。   心中莫名有些甜蜜,迟雪洱抿起唇,又过了一会后才慢吞吞往浴室的方向走。   陆熵虽然说着会在书房工作,但颜清来到别墅时,他还是与迟雪洱一同出现在了客厅。   两人非常自然地站在一处,一个高大俊朗,一个清隽温润,画面和谐到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这么彼此携手并肩,熠熠生辉。   颜清被宋叔引领着来到大厅,虽然这一路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不要太大惊小怪,以免表现得像个土包子,但在见到这两位神仙颜值的夫夫后却还是没忍住有那么点破防。   恨恨地抱怨老天爷太不公平,怎么可以给一个男人如此显赫的家世出身和财富后,却还慷慨地又赐予一副这么优越的皮囊。   “小清。”   迟雪洱见到他特别兴奋,快步走过去:“今天天气突然变阴了,我本来还怕你不方便过来了。”   “对,外面突然下好大的雪,你看我帽子上是不是都是棉花糖。”   颜清向来喜欢逗他,边说边低着脑袋让迟雪洱看。   天气冷,他出门时顺便戴了顶针织帽,也没打伞,一路上淋过来,帽顶就落了层白色,糖霜似的,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棉花糖。   迟雪洱伸手给他拍了拍:“你戴帽子还挺适合的,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算是戳中了颜清的雷区,当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摘了帽子就往他头上扣:“敢说哥哥可爱是吧,我看你是对你自己这张脸没有清晰的认知,我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可爱。”   隔了几天没见,颜清也挺想这小少爷,借着玩闹的机会对他搂搂抱抱的。   迟雪洱笑着躲他,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把抓住手腕,紧接着腰上一紧,他整个人就被从颜清身边拉开,撞进了另一副胸膛里。   “你叫颜清是吗,还没多谢你上次告诉我聚会地址的事,还有在学校里对洱洱的关照。”   沉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迟雪洱后仰头,看到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颚,嘴里说着客气礼貌的话语,俊朗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情绪。   颜清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第三次见面了,气质一如既往的冷峻,虽然不动声色,可任谁都看得出,那只箍在迟雪洱腰上的手臂彰显着多么强烈的占有欲。   看来之前那两次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颜清抖抖帽子重新戴好,嘿嘿笑了笑:“您好,叫您陆先生可以吗,听雪洱说您是他的爱人。”   虽然知道迟雪洱有可能会对颜清道出他们的关系,但此刻亲耳听到时,陆熵还是颇感意外,毕竟这小少爷在这件事上向来谨慎,结婚戒指至今也还是不愿意时刻戴在手上。   垂眸看一眼怀里的人,眼神里流露出不甚明显的柔意。   迟雪洱看出他眼神里表达的意思,一时还有些紧张,怕他会因此不高兴。   陆熵丝毫没有不高兴的迹象,甚至声音比起刚才都要多出几分随和:“都可以,今天在这里随意就行,需要什么告诉管家,他都可以准备。”   说罢低头在迟雪洱额头上印下一吻,又捏捏他的脸:“我先去书房了,你们玩儿。”   他说“玩儿”的时候,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宠溺,迟雪洱却有些被吓到,抬手捂住额头,下意识朝旁边的颜清看了看。   陆熵这一下实在太突然了,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即使颜清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展示什么,特意做出这种举动实在不像是他平时收敛沉稳的风格。   陆熵看着他睁得圆圆的眼睛,心情似乎不错,眉梢带着笑,也不在这里影响他们,转身去了书房。   等他的背影走远,迟雪洱才从刚才的惊吓中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揉着额头转身,正对上颜清一脸促狭的笑。   迟雪洱有种不好的预感:“干嘛这么看着我。”   颜清双手环肩:“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有这种表情,就离开一会而已,没必要这么恋恋不舍吧。”   迟雪洱一愣,脸颊随即有点烧:“谁恋恋不舍了,你别瞎误会。”   “我哪里误会了。”颜清指着自己的眼睛:“眼见为实,再说了,要是我有这么帅的老公,别说多看两眼了,眼珠子我都能抠出来黏他身上。”   看他是铁了心要调侃到底了,迟雪洱不想理他,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颜清摘掉自己的背包,巴巴凑到他跟前:“来之前我还在想,这商业联姻肯定很不靠谱,都是交易没有感情,每天跟没有感情的人朝夕相处多难熬啊,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啊。”   迟雪洱给他倒一杯茶,不冷不淡地说:“才这么一小会的时间,你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颜清翘起腿:“宝贝,奉劝你一句,你怀疑什么都别怀疑我的直觉和眼光,我说真的,虽说是联姻,但我觉得你俩其实也不是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吧,尤其是你家那位陆先生,他看你的眼神好像还挺火热的,啧啧。”   越说越没有谱了,迟雪洱吃一块曲奇,端起杯子递给颜清,好让他堵嘴:“你尝尝这个奶茶,家里厨师煮的,香甜不腻,可好喝了,我一天能喝好几杯。”   颜清接过杯子,知道他这是在有意转移话题,但还是忍不住多说:“看你这么不以为然,是真没感觉出来吗?那个陆先生应该是挺喜欢你的吧,就算不是喜欢,应该也少不了在意,不然刚才我抱你一下,他那么吃醋干嘛。”   颜清碎碎念完,还是没忍住手中奶茶香甜的诱惑,低头啜了一口。   旁边沉默不语的迟雪洱本来只想把他的话当成玩笑听听算了,并不打算放在心上,可听到后来心境却莫名发生了一些变化。   都说旁观者清,如果颜清并不是以开玩笑的心态说的那些话,那刚才陆熵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难道真的是如他所说,因为吃醋了?   陆熵因为他吃醋。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刚在他脑中成型,心脏就突然像被什么揪了下,刺刺热热的。   无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眼,那里静悄悄的,跟他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雪洱,雪洱宝贝。”   颜清在旁边轻摇他的肩膀叫他:“发什么呆呢,喊你几声都没反应。”   迟雪洱清醒了一点,微抿了抿唇,说话时嗓子有一些干:“没什么,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颜清古怪地瞅着他:“就是问你这奶茶怎么做的,挺好喝的,我回家也试试,我妹妹特爱喝。”   迟雪洱笑了笑,露出颊边漂亮的酒窝:“这可是李厨的独门秘方,比外面卖的好喝还健康,我让他给你弄好配料和茶包,你走的时候带一些吧。”   “也行,天冷的时候喝这个,可以暖身,还挺舒服。”   外面的世界依然天寒地冻,落地窗外大雪肆虐,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凝出白色的雾气,更显得室内温暖如春。   两人在楼下聊了会天,吃够茶点,迟雪洱便带着颜清去了二楼参观,逛了一大圈后才去他的画室,画了几副画。   颜清还给迟雪洱分享他带来的热血漫画,两人只穿着袜子在地暖上趴着看漫画,看累了就打游戏,在里面耗了大半天。   到吃饭时间,陆熵亲自上来叫他们,推开画室的门就看到迟雪洱骑.在颜清身上,拿着画笔正往他脸上涂东西的一幕。   两个人衣衫凌乱,气喘吁吁,迟雪洱脸颊还红扑扑的,身上毛衣的领口歪到一边,一只脚上袜子皱巴巴褪了一半,露出半截光滑纤细的脚腕,白的透光。   房间里正打闹的两个人也同样愣住了,迟雪洱朝门口望去,在看到陆熵黑透的那张脸时,同时也听到了被他握在手心中的门把发出很刺耳的“吱呀”一声。 第38章 38   因为在画室那件事, 迟雪洱,颜清,还有在别墅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陆熵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人人屏住呼吸不敢多言, 宋叔把菜送到餐桌后也识相地匆匆离开。   一顿丰盛的大餐吃得桌上几个人都不知滋味,临走时颜清还偷偷跟迟雪洱抱怨, 他很久不犯的胃病都快被这顿饭给压迫出来了。   迟雪洱觉得挺抱歉的, 刚要说些安慰的话,颜清却一转脸上的苦涩,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着眼睛,又很亲密地凑到他耳边:“哥哥我有预感你今天会有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你老公看起来不会轻易放过你,希望你明天不要又请假去不了学校。”   迟雪洱:“……”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故意凑近咬耳朵的姿势,在某个借位的角度来看有多像是亲热的拥吻。   不远处的陆熵默默看着, 脸色比窗外的冰天雪地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迟雪洱无言以对,却还是征求了陆熵的同意让司机送颜清回家。   送走了颜清,迟雪洱快速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看书的男人, 撑着侧脸, 两条长腿优雅搭在一起, 如果忽略掉他那张零度的无表情面孔,还有萦绕在周身让人牙齿打颤的冰冷空气的话,倒的确是一副很让人心动的美好画面。   只是迟雪洱现在没心情心动,心里反倒有一点紧张, 这种尴尬又微妙的紧张感, 从下午被陆熵撞见他跟颜清在画室打闹开始,一直持续到刚才在餐桌上吃饭都没有结束。   虽说陆熵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 但晚餐时的无言却显得更加让人坐立难安,如芒刺背。   迟雪洱摸不准他生气的真正原因,也许是因为不喜欢他跟颜清在画室过分的胡闹,又也许真的像颜清打趣说的,他是因为吃醋……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迟雪洱整理好心情,瞅一眼不远处的男人,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愈发感觉到这附近气氛的紧绷,像是有着外人走不进去的结界,迟雪洱呼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抠着衣角。   “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吧,谢谢你今天让小清过来陪我玩。”   书页被翻得“哗啦”一声,男人也垂着眼淡淡“嗯“了声。   他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冷静和平淡,迟雪洱有点惊讶,放心他好像没有特别生气的同时,心底深处却也同时掠过一抹不自知的失望。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矛盾的情绪是怎么回事,顿了会才小声说:“我知道你有点不开心了,对不起,虽说得到了你的允许,我们也不应该在别墅里这么没有规矩的胡闹,我下次会注意的。”   翻书的声音停下了,陆熵抬起头,对他投来今天晚上第一个正面直视的眼神。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开心的?”   迟雪洱望着他曜石般沉黑的双眸,觉得里面似乎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见他迟迟说不出话,陆熵也不再追问,把膝上的书拿下来,双手交握,目光沉沉地瞅着他:“你那位朋友临走前跟你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迟雪洱站在他面前,明明自己才是被仰视的一方,却总觉得被他的气势压制着,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熵刚才问的是什么。   顺着回忆后,脸颊不禁又是一热,偷偷瞥了陆熵一眼,发现他一直一瞬不瞬地朝自己这边望着,似乎不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就不会罢休。   迟雪洱没办法,想想颜清其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是一贯的嘴上跑火车罢了,便组织了下语言跟陆熵复述:“也没什么,他就是开玩笑,说我惹,惹你生气了,你今晚不会放过我什么的……”   他特意把颜清说的那个称呼给改掉,听颜清开玩笑随便说说还好,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真把“老公”两个字叫出口,那得羞耻到什么程度。   就比如现在,他还没说呢,只是单纯的在脑内模拟了一遍,就已经臊得耳尖通红,脚指头也在拖鞋里疯狂施工了。   气氛微妙的沉默须臾,陆熵才微哑着嗓子轻声开口:“洱洱,过来。”   迟雪洱“嗯”了声,没动。   陆熵语调高了些:“抬头看着我,洱洱。”   迟雪洱没办法,慢吞吞抬起下巴。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矜贵性感,一只大手在腿上拍拍:“过来这里。”   迟雪洱眼睛微微睁大,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这是要干嘛,现在可是还在公共场合呢。   陆熵却冲他笑了笑,眼睛里噙着熟悉的温柔:“不是说惹我生气了吗,还不过来哄哄。”   这下迟雪洱算是明白了,男人这是又在占他便宜,当即就热了一张大红脸,难为情地撇开视线。   小少爷脸皮有多薄陆熵是最有发言权的,也不再为难他,伸长手臂,将他的宝贝拉过来抱到腿上。   坐下来时迟雪洱还有些小小的挣扎,陆熵却故意把他抱得很紧,勒得他身体都有些疼了,脸颊埋进他脖颈里,在微凉光滑的皮肤上亲了亲,嗓音很沉:“宝贝,我想这样抱着你已经想了一天了。”   迟雪洱感受着圈在自己后腰上结实火热的力度,伸手回抱住他,低垂的睫毛随着他洒在自己身上的呼吸脆弱的抖动。   见到这一幕,客厅里其他佣人都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离开了。   入了夜,风雪渐停,透过院子里橘色的灯光,能看到窗外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寂。   这样的夜晚,显得此刻在屋内相拥的他们格外的暖和温馨。   迟雪洱窝在他怀里,浑身都暖洋洋的,眼看着此刻气氛好了许多,迟雪洱仰着脸,下巴搁在他胸口:“你还在生气吗?”   陆熵微低下头,看着他在灯光下瓷白的小脸,本就卷翘的睫毛更显浓密纤长,嘴巴小小的,透着干净的粉,惹人心痒。   伸手撩了下他额头的黑发:“你跟你那个朋友很亲密。”   果然还是跟颜清有关,迟雪洱又想到颜清说这他可能是他在吃醋的那些话,心跳得有一点快,抿了抿唇:“我之前跟你说过,他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   “我知道。”陆熵声音有点哑,拇指在他粉白的唇瓣上轻揉,目光深沉,又顿了一会才又低声开口:“我可以提一个过分的要求吗。”   迟雪洱点点头。   陆熵微眯了下眼睛,圈着他的手臂用力收紧:“别让他碰你太多,不对,最好是一点都不要碰。”   这话真的越来越像是在吃醋了,迟雪洱心口发热,还是忍不住问:“正常朋友间的肢体接触也不行吗?”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自己腰间猛的一疼,陆熵眉头紧锁着,看表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才一时忘记要控制手臂上的力气。   迟雪洱忍着疼,心中却有些轻快的愉悦:“你知道小清今天怎么说你吗。”   陆熵微挑了下眉,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迟雪洱笑笑,微弯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你看起来就是占有欲很强的人,我以后会吃不消的。”   趁着气氛一时就说出了口,迟雪洱也不知道以他们的关系开这种玩笑会不会太过越界,小心瞥了眼男人的表情。   陆熵果然愣了下,随后却唇角却又浮出一丝微弱的笑意,竟然是有些受用的模样:“你朋友年龄不大,看人的眼光却还不错。”   迟雪洱:“……”   他这么回答跟直接承认有什么区别,承认他是对自己有占有欲的,这种事迟雪洱光是想想心口就一阵猛跳,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都问完了吧,那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陆熵捏过他的下巴,声音很轻。   迟雪洱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缓过来,睫毛颤了颤:“嗯?”   陆熵抵住他的额头,两人呼吸亲密的交缠:“不要随便让别人碰你,不仅是你那位朋友,其他人也是。”   话题又绕了回来,而且已经说到这个程度,迟雪洱似乎也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微闭了下眼睛,声音软软的:“好。”   太乖了。   陆熵被他这个模样撩拨得心里火热,低头在他粉色的脸颊上亲了亲,顺着柔软的下颚线,慢慢滑落到耳后和颈间,咬上有点硬的喉结,又瘦又白的锁骨。   迟雪洱在他臂弯里颤抖,被他细致又磨人的亲.热弄得身体使不出一丝力气,唇齿间纠缠的气息也甜蜜到让他大脑酥麻酥麻,混混沌沌的已经无法下达理智的指令,全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只能跟着身体的感觉走,好舒服,还想要……   陆熵还保持着清醒,握紧他的肩膀把人轻轻推开一些。   “好了。”   迟雪洱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水润迷离:“不继续了吗?”   陆熵喉结耸动,握着他的双手用力:“你病刚好,会受不了。”   迟雪洱显然怔了一瞬,漂亮的眼睛里光彩黯淡了些,失落的轻“哦”一声,偎进他胸口,却还在无意识轻蹭着。   今天的小少爷明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主动许多,也太黏人了,任予任求的模样更是反复冲击着陆熵克制的底线,他本来强行压制下的yu望被一次次勾起,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最终还是无法按捺地将人压倒在沙发上。   身下的男孩吓了一跳,轻呼一声后却还是诚实抬起腿勾住他的腰,酡红着脸蛋,眼尾也缀着一抹红,领口半散,眼神明明像水一样干净,却勾人的要命。(这里什么都没做呀)   陆熵心头那把邪火越烧越盛,汹涌暴戾的欲念随时都要蓬勃而出,衬衣下的胸膛肌肉紧绷着起伏。   他低下头,嘴唇在迟雪洱柔软的耳后流连,明明已经忍到身体发疼,落在迟雪洱身上的每一次触碰和动作却依然温柔到像在抚摸珍宝。   “可以吗?”   低哑到粗粝的嗓音砸在他耳膜上,让迟雪洱身体抖得像是筛子。   他分不清此刻自己是紧张还是期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对男人的感觉是渴求,曾经的他分明用尽全部的勇气和理智在和陆熵拉远距离,可现在自己却只想拥抱他,也想让他抱紧自己,最好是能抱疼他的力度,把他狠狠嵌进男人的骨血里。   他们的关系好像失序了,逾矩了。   可他却第一次有了不想去加以干涉矫正的念头,想要任性,想要随心。   哪怕这会给他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哪怕只能得到短暂的欢愉。   迟雪洱伸手圈住他的腰背时,男人在他耳边骂了一句粗鲁的脏话,听得他面红耳赤,随后就被从沙发上抱起来。   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急躁的一面,呼吸和步伐都很匆忙,迟雪洱蜷在他怀里,心跳响得快要震破耳膜。   被放在卧室的大床上时,迟雪洱脸已经热得像烧开的沸水,陆熵压下来亲他,亲得他喘不过气,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水声黏.腻色.情。   被粗糙的大手剥开身上的睡衣时,迟雪洱慌得抓住他的手腕,脑子晕晕乎乎地问:“不,不洗澡吗?”   陆熵微起一点身,影子罩在迟雪洱身上:“忍不到洗澡后了。”   一句话把迟雪洱臊得不敢再说什么,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十根手指通红,细嫩的手背像煮熟的红虾。   陆熵又低下来亲他,舌头几乎快要舔.进迟雪洱的喉咙,粗鲁凶暴,边亲边完全剥掉他身上的衣服。   属于少年人的身躯清瘦挺拔,柔和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恍若透明,像是下了一整个冬天无人触碰过的雪,手指一触碰上去,就像是要被吸进去般。   美得让人发疯。   陆熵眼睛里的红血丝变得更重了,手指掐住他细窄的腰胯,声线粗哑得像是砂纸:“可能会有点疼,宝贝。”   迟雪洱微弱地摇头,明明还没开始,身体就已经敏.感地预知到了可能会接受什么,汗水混着眼泪浸透湿润的脸颊,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抱起来,翻过身子。   或许是顾虑着迟雪洱过于病弱娇气的体质,陆熵将每一个步骤几乎都做到了极致,…………迟雪洱在这个过程中晕沉颠倒,大脑烧得混沌不清,浑身湿漉漉地抖。(没有过程没有过程,别锁我55)   可即使已经做到如此,小少爷的娇气还是在陆熵真正开始时就全方位的展露无遗。   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用力抠紧陆熵的胳膊,发白的指尖嵌进紧实的肌肉里,惊慌的声音颤巍巍的飘出来。   “疼,我害怕,还是停下吧……”   这种时候停跟杀人有什么区别,陆熵轻“嘶”一声,额头上都是汗:“宝贝,不怕,相信我。”   迟雪洱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还要摇头,一抬眼看到陆熵此刻的表情,英挺的眉头和脸庞都紧皱着,黑发被汗水浸得湿透,突然间又心软了。(这一段什么细致描写都没有,氛围也不可以吗审核大大呜呜)   “宝宝。”即使这样,陆熵也还在安抚他,沿着他的眉心和鼻子亲吻,舔掉他眼角湿润的水痕,边亲边含糊地低语:“宝宝,宝宝。”   迟雪洱被他一声声沙哑磁性的“宝宝”蛊惑得失了心智,两人缠绵至极地亲吻,黏腻得不分你我。   小少爷彻底软在了他身下,陆熵搂着他,两人体型差明显,纤细的迟雪洱能被他完完全全扣进怀里。   胸口蓦然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满足感,将他的整个胸腔涨得满满的,好像只要抱着这个纤细柔软的身体,他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我的宝贝。”   陆熵喟叹般,眼神里欲望的凶光极盛,从床头拿过一枚小方块,放在嘴边,用牙齿一下撕开。 第39章 39   在这件事进行到前半部分时, 迟雪洱其实就已经开始感到强烈的后悔了,陆熵虽然说到做到,对他很是温柔耐心, 可有些先天性违反常理的事情,并不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柔就能弥补的。   迟雪洱被欺负的一直哼哼唧唧, 大脑缺氧昏沉, 眼泪更是无意识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却不知他越是这样可怜,就越不能让欺负他的人冷静,陆熵起先还能控制自己的理智,到后来竟也头脑发热, 像头饿疯了的狼一样把人折腾得神志不清。   过程中迟雪洱昏睡了两次,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在他身上威风的陆熵,湿透的黑发用手指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英挺的眉心因为快.感紧蹙着,鼻尖滴下热汗,性感得要命。   这人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似的。   一直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被……死吧。   迟雪洱晕乎乎的想, 他的嗓子已经沙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了, 只有几句不成调的软糯哼唧。   每当这时陆熵就会俯身抱住他, 缠着他亲吻,黏黏糊糊的,把人亲得轻飘飘,头晕脑胀, 又哄着他说一些等到清醒时绝对会臊得拿头撞墙的荤词。   什么“老公”, “厉害”,“太……”等等等等。   但再怎么像疯狂的野兽也终究还是人, 总有恢复人性的时候,陆熵虽然食髓知味,但在过程中一直不停在内心警戒着自己注意迟雪洱病弱的身体,第二次中途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下人承受的极限,硬生生刹住了急车。   虽然这样对他来说是有些残忍,但看着怀里红扑扑,软绵绵,浑身上下布满了痕迹,被欺负得一塌糊涂的小少爷,心里的满足感和心疼还是比生理上的难熬要强过百倍。   “结,束了吗?”   终于感觉身体不再处于颠簸的风浪中了,迟雪洱哑着嗓子喃声问,泪眼朦胧地看向头顶的人。   陆熵把他用被子裹起来小心抱进怀里,温柔地捋捋他的头发,亲他湿润的眼角:“我带你去洗澡,先睡会吧。”   听到要洗澡,迟雪洱便彻底放下了心,眨巴着沉重的眼皮,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身下的被褥还有身体全都干干爽爽的,还散发着幽幽的甜香味,是他平时很喜欢的沐浴精油的味道。   可以想象在他昏睡时,陆熵一定在浴室给他仔仔细细地清洗过了。   迟雪洱还感觉他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小腹那里横着一条胳膊,后背紧贴着坚硬的胸膛,皮肉贴着皮肉,干燥温暖,浑身都暖洋洋的。   好安静,除了身体某个酸疼不已的部位外,他其实相当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可能是他醒来的微弱动静弄醒了后面的人,迟雪洱感到搭在腰上的手臂动了下,身后的胸膛更紧地贴上来,把他搂得更结实了。   “醒了。”   耳畔落下熟悉的嗓音,音色低沉,蕴着某种特殊的沙哑,酥酥磨着耳廓。   迟雪洱缩一下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嗯。”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疼或不舒服,你睡着时也一直不安稳,是不是特别难受,我都给你检查了一遍,只有那里有点肿,我已经帮你上过药了。”   身后的陆熵又是一连串的关切,虽然语气真挚急切,说出的话却让迟雪洱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男人到底在他昏睡时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全都检查了一遍,怎么检查的?还上什么药,怎么上的?是他想的那种方式吗,那也太过于让人羞耻了吧。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种小事实在无需放在心上,但迟雪洱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坎。   “洱洱?”   见他一直没有回应,陆熵担心地握住他的肩膀。   “我没事。”   迟雪洱摇头,拿开他压着自己的胳膊,在他怀里小心翻个身,扭啊扭,找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再把那只胳膊放回自己腰上,脸颊在他光.裸的胸膛蹭了蹭,完完全全的亲密和依赖。   陆熵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心都软化了,低头亲他的后颈:“宝贝。”   迟雪洱也已经从刚睡醒时的迷糊状态中清醒许多,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做了,虽然他现在除了身体上的异样外其他都还没什么实感。   虽说他们刚领结婚证时,陆熵就跟他打过迟早会做这种事的预防针,但在迟雪洱心里,他们到底只是一纸协议的关系,他更是明白等以后陆熵真正的爱人出现后,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结局。   所以就算真的要做到这一步,他也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把事情一推再推,直到到最后无法抗拒的关头为止。   却没想到即使早就已经做了这一切前提和建设,他竟然还是没忍住做出了这么冲动的事,回忆起来,当时好像还是他主动诱惑的陆熵。   做的时候像发.情的动物一般没有理智就算了,现在事后清醒复盘,迟雪洱真的心都凉了大半。   这样下去他跟陆熵的纠葛只会像泥沼般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没有自信可以在将来协议结束时,做到没有丝毫留恋的潇洒走人。   如果做不到,那就会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恬不知耻的赖在陆熵身边,被他的白月光欺负践踏,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   他不要过那种人生。   迟雪洱想到这里,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被命运摆弄的深深的恐惧感,像是走在悬崖峭壁边,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怀里的人突然就开始细细的打颤,像是被冷风吹到了,陆熵皱眉,拉过被子将他裹得更严实一些:“冷吗?”   迟雪洱摇头,他的身体的确不冷,冷的是他的心,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板升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没了温度。   陆熵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脖颈还有后背,虽然热乎乎的,却不像是在发烧,便不再那么担心,捧起他的脸,细细察看。   因为睡之前哭了太久,迟雪洱的脸蛋还有点肿,睫毛湿湿的,被啃咬过度的嘴唇红润饱满,像是快要熟透的樱桃,再轻轻舔上一下,就能品尝到丰盈甘甜的汁水。   想到昨晚这里是怎么被自己欺负成这样的,陆熵下腹不禁又是一团火热,他未曾想过,自己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会因为一个小家伙如此失控。   曾经的他可是向来这种事都嗤之以鼻,也从不把性.欲看做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事。   可自从迟雪洱出现在他生活中后,这些曾经坚不可摧的想法和念头似乎很轻易就变得不堪一击了。   被盯着看了许久,迟雪洱也意识到陆熵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小腹那里好像被……,形状和热度实在怕人。   这个惊吓让他一下就从刚才悲伤春秋的心情中跳出来了,红着脸伸手去推他:“别,别来了,还很疼呢。”   陆熵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可看到他这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理智一下又被击中了,忍耐地眯了眯眼睛,低头埋进他颈窝里,在脖颈光滑的皮肤上深深吸气。   “真是要疯了。”   陆熵嗓子哑得像砂纸:“我现在看你做什么表情都像是在勾引我。”   迟雪洱被他吸得后背发紧,脊椎下面也像是有电流窜过,麻酥酥的,下意识澄清:“我没有!”   “我知道。”陆熵声音带了点笑,像是无可奈何的嘲讽:“是我自己的问题,让我抱抱吧宝贝,我什么都不做,抱一会就好了。”   真的只是抱一会就可以吗,迟雪洱心里惊疑也忐忑,明明底下那个东西一点都没有要变小的迹象。   虽然如此,迟雪洱也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了,生怕哪里没有注意再刺激到那个“凶器”,况且他的身体现在本来就很累,不如闭上眼睛再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颈项交缠,分享彼此的体温,比最亲密的连体婴还要更紧密地相拥着睡去。   睡到快中午时,陆熵让人送来了一次饭菜,迟雪洱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想起来吃,陆熵只好用被子把他裹起来抱在怀里,哄着一口口喂他吃下去。   宋叔在旁边垂首站着,听着耳边那位被他从小看着长大,说话做事从来都一板一眼,性子也冷硬如铁的少爷,此刻却用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声音一遍遍哄着他的小妻子。   一口一个“宝贝,乖乖”,听得他这张老脸都臊得通红。   但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这对小夫夫,这是终于开了窍要开始好好过日子了嘛。   吃完开始撤东西时,收拾餐具的佣人不小心瞥到被子下露出来的一双脚,白白嫩嫩,细瘦的脚踝上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痕迹。   意识到这些粉色的印子是什么后,佣人一下紧张得满脸通红,差点把手里的勺子滑掉。   陆熵在这时朝他瞥了一眼,眼神锋利如刀,吓得他再不敢多看,被宋叔催促着赶紧收了东西退出房间。   吃完饭,迟雪洱也早就已经醒了困,只是没什么精神气,懒洋洋的,蜷在陆熵怀里,像只冬眠犯困的小猫。   陆熵摸他的额头,有点烫,心想果然还是发烧了,不禁又有些心疼,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去拿退烧药。   怀里的人被惊动,睁开眼睛看他:“你要去哪?”   陆熵摸摸他泛红的脸蛋:“你发烧了,我去拿退烧药。”   迟雪洱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手还是抓着他的衣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陆熵试了两下,没有掰开,干脆就这么抱着他下去找药。   被喂药的时候迟雪洱有点不配合,抿着嘴唇怎么都不愿意喝,陆熵知道他讨厌药的味道,但不吃药一直烧着对他的身体肯定不好,犹豫了几秒,干脆自己含住药片,大手捏开迟雪洱柔软的腮肉,将药片送进他嘴巴里。   发着烧的口腔比平时更软更热了,也更加敏感,陆熵舌头在里面舔了一圈,迟雪洱竟然习惯性地想缠住他不放。   陆熵被他这种无意识的黏人弄得身体燥.热,拿水杯喂他喝了口水,手指摁掉嘴角的水滴:“吃了药一会就好了。”   迟雪洱哼一声,睫毛轻轻抖着,睁开迷蒙的眼睛:“陆熵。”   陆熵的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低头亲亲他的眼尾:“又忘记怎么叫我了吗?”   迟雪洱动作迟缓地歪一下头,水润的眸子眨了眨,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蛋上的酡红更深了:“老公。”   陆熵眼睛里浮出笑意,又在他唇角亲了下,嗓音沙哑愉悦:“老公在,再睡会吧,宝贝。” 第40章 40   吃过药, 迟雪洱又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窗帘还没有拉开,床头亮着一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迟雪洱醒来后照例懵了一会, 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花纹发呆,心想他这几天真的是长在床上了, 再这样下去四肢怕不是都要退化吧。   烧已经全退了, 身上凉冰冰的,也没有出过汗黏腻的感觉,估计睡着时陆熵已经帮他换过一次衣服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悄悄翻了个身, 果然看到躺在他身旁好像在熟睡的陆熵。   虽然是在朦胧的光线下,依然难掩他硬朗男人味的深邃轮廓。   昨天他就是跟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翻云覆雨了一整夜。   迟雪洱心跳有些快,伸出手指想去摸他的脸。   “不睡了吗?”   陆熵闭着眼睛,启唇问。   “你, 你醒了啊。”   迟雪洱吓得一下把手缩了回来,脸也渐渐红了,这人怎么还装睡的。   “也才刚醒。”   陆熵轻笑了下,从床上坐起身, 姿态随意慵懒, 被子滑下来, 赤.裸的上半身腹肌块垒分明。   迟雪洱不自觉跟着他的动作盯着看,像是傻了。   陆熵瞥了他一眼,用手撩开腰间的被子,声音带笑:“要再看得多一点吗?”   “!”   迟雪洱闹了个大红脸, 小声嘀咕两句, 也掀开被子要起来。   陆熵轻易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拖回自己怀中, 两人光.裸的皮肤紧贴,迟雪洱身上凉凉滑滑的,哪里都很软,陆熵抱起来总是觉得爱不释手。   “冷吗?”   陆熵把人抱到腿上,从后面圈着,在他头发上亲了一口。   迟雪洱摇摇头,握住他的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你身上好热,像是火炉。”   “那我一直这么抱着你好不好。”   迟雪洱想说好,可很快就发现不能这么草率答应,毕竟这么近距离的肌肤相亲,皮.肉摩擦间,彼此身体的变化都一清二楚。   他轻吸一口气,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看下去。   被子的阴影下,本来安静蛰伏的……   迟雪洱脸颊热辣,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昨天就是这么个恐怖……,怪不得他到现在那里都还有种火辣辣,又涨又热的感觉,就好像还一直有东西……   “看什么。”   陆熵低声问。   迟雪洱被惊醒,“唰”一下把被子盖在那个东西上,胸口还在止不住的“噗通”:“一大早,你怎么那么有精神。”   “就是因为一大早才会这么精神。”   陆熵轻笑,握住他的手腕:“宝宝怎么这么害羞,昨天该看的不是早就已经看完了。”   虽说如此,但也不代表看到这种东西就不会觉得不害臊,迟雪洱推开他,有些难为情:“别叫我宝宝。”   昨晚那时候他怎么叫自己管不住,现在还是想要反抗一下。   陆熵把他圈得更紧了,掌心在他后腰朝下靠近脊椎的部位轻柔按摩,微垂着眸,嗓音漫不经心的:“嗯,宝宝。”   “……”   迟雪洱放弃了,一来嘴巴长在陆熵自己身上,他根本也管不住,二来是陆熵按摩的手法和力道实在太专业了,将迟雪洱备受折磨的后腰捏得舒舒坦坦,一下子把所有的不开心都抛到了脑后。   迟雪洱享受了一会,怕再被捏睡着,就拿开他的手说想下床活动活动身体。   老是在卧室呆着,对时间的流逝都快麻木了。   陆熵低下头,看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可身体却没什么像样的行动,四肢乏力,像没有骨头似的窝在他怀里,软乎乎的。   陆熵看得心里发痒,捧着他的脸亲了好一会。   “我抱你下去走走吧。”   亲了个够的陆熵心满意足,随手扯了件睡袍穿上。   迟雪洱脸蛋发红,晕乎乎地问:“那这样还叫什么活动筋骨。”   陆熵不置可否,给迟雪洱也穿上睡衣:“你现在的状况好好休养才是最适合的,活动的事不急。”   他怎么说就怎么有理吧,迟雪洱不再跟他分辨,反正他现在也的确没什么力气,被抱着也挺舒服的。   两人一起下楼,迟雪洱像树懒一样缠在陆熵身上,双手挂着他的脖子,随着走路的轻微颠簸,忍不住问:“我不重吗?”   陆熵微挑一下眉,大手在他不能再细的腰肢上拍拍:“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这种体型哪一点能跟重这个字沾边,怎么喂也不长肉,隔三差五还要再病掉几斤,是想愁死我吗,嗯?”   迟雪洱当然知道他不能算是胖人,甚至是瘦得有些不健康了,可是他的体质天生如此,又总是爱生病,明明也在拼命吃了,但就是不长胖他又有什么办法。   本来也只是担心他一直抱着自己太辛苦,现在听他这么说,干脆也就不再管那么多了,更心安理得地挂在他身上当挂件。   到楼下时宋叔刚好把早餐准备好,见到这个情景,立刻挥挥手让大厅里其他人全都退下,他自己摆好餐具后,也安静离开。   偌大空旷的大厅里转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依然是恶劣的风雪天,室内壁炉“哔啵哔啵”地响着,温暖如春。   迟雪洱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看到他们这样亲密的画面,后知后觉的害臊,挣扎着想要从陆熵怀里下来。   陆熵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放到对面的椅子上,还在上面放了个软垫。   迟雪洱像坐月子一样,虽然还是不满陆熵对他的过度保护,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调理被摧残过度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舒服地晃着腿,慢吞吞享受美食。   吃到一半才发现他今天胃口出奇的好,竟然把陆熵夹给他的菜都吃完了,还吃了一大碗鸡汤混沌,外加一份甜点,也不知是不是消耗太多的原因。   毕竟那档子事实在是太累人了,舒服的感觉也有,但到后来却远没有疲惫感重,真的会有人那么喜欢干吗。   迟雪洱脸红地想,一抬头看到陆熵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差点被汤呛到。   “你,不吃饭,总是看着我干什么。”   陆熵没有说话,递给他一张餐纸,闲散地撑着脸,还是这么一直看着他,眼神露骨,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迟雪洱耳朵发热,也懒得管他了,反正被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吃过饭陆熵又把他抱回了楼上,迟雪洱也逐渐适应了被他抱来抱去的感觉,房间里很暖,迟雪洱抱着枕头,抬手揉眼睛。   陆熵在旁边用电脑处理工作,他刚才探头瞅了一眼,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吓得眼晕,立刻就不敢看了,自己趴着玩了会手机,虽然已经睡了很久,但可能是太无聊了,刷着刷着就有点犯困。   “别用手揉眼。”   陆熵一直在忙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分出心神关注他的,抓住他的手腕,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看:“揉出红血丝了。”   “哦。”迟雪洱听话地把手放下,打了个哈欠。   看他懒洋洋的模样,陆熵低笑:“已经睡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困。”   迟雪洱也觉得自己太嗜睡了,强撑着精神:“无聊嘛。”   陆熵看一眼电脑:“我还有几个报表就看完了,等我一会。”   迟雪洱心想就算你不看报表了,难道我就不会无聊了吗,但还是把手机放到旁边,伸手抱住他的腰,隔着睡衣在上面蹭蹭。   陆熵摸摸他的头,好乖。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熵身上真的太热了,像个大火炉,抱起来暖乎乎的,反而让人困得更快,迟雪洱闻着他身上的香味,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觉得他好像又被人抱了起来,身上一会凉一会热的,胸口还有些湿湿痒痒的。   迷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覆在他上方的男人,精壮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一双墨黑的眼睛饱含炽热的欲望。   迟雪洱瞬间就醒了,吓得抓住他的手:“我,我还疼呢。”   陆熵“嗯”一声,顺势在他锁骨上亲一下:“这次不让你疼,都休息一天了,就做一次好不好。”   迟雪洱摇头,眼睛里聚起水汽,控诉他之前的恶行:“你就会骗我,明明就会疼。”   刚说完整个人就在陆熵身下狠狠打了个颤,也不知道是在被子下面被碰到了哪里。   太娇气了,陆熵看着这个宝贝疙瘩,心头的火一阵阵的烧。   他们昨晚才刚刚真正在一起,顾虑着迟雪洱的身体,陆熵整个过程都很克制,说是浅尝辄止都不为过,本来就没吃饱,两人还又在这种敏感的时间亲亲抱抱,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宝宝,信我。”   陆熵拿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漆黑的双眸里光芒曜石般明亮。   迟雪洱其实并不是好忽悠的那种人,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着陆熵的这双眼睛时,却总是会忘了他本来想要拒绝的事情,像是要被吸进去般,只想沉溺在其中。   他撇撇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陆熵拿捏,根本就狠不下心对他说不。   不知是不是已经有一点适应的原因,迟雪洱真的感觉没有昨晚那么难受了,虽然那个过于夸张的……对他来说还是不那么好承受……   过了刚开始的艰难,渐渐的,异样的感受便像鞭炮一样接连炸开…………   迟雪洱浑身颤栗,到最后甚至有点害怕这种感觉,他怕自己会上瘾,会变得喜欢上这种事,这种念头让他感到恐慌,不顾一切的想要从陆熵身下逃离。   又被身后的男人抓住脚踝一把拽回去,用发了狠的力度再次凶猛地………………。   ……………………………………   这一次之后,陆熵变得更过分了,几乎就是把迟雪洱圈在了床上,让他足足三天没有出房间,食髓知味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迟雪洱身体里面……   迟雪洱虽然也快乐,但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陆熵对他的欲.望真的太强了,有时候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小心把腿露了出来,他都会有感觉。   那种恨不能把他拆巴拆巴吃进肚里的野兽模样,哪里还有平时半点不通人欲的冷峻严肃。   第三天清晨时,迟雪洱在睡梦中被憋醒,迷糊地睁开眼睛时,却看到陆熵坐在床边,而且已经换好了衣服。   这几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衣衫不整的状态,乍一看他穿着整齐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迟雪洱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堕落,轻声问:“你要出去吗?”   陆熵闻言转身,迟雪洱困得意识朦胧,揉着眼睛努力撑起身来,被单从身上滑落,露出痕迹斑斑的上半身。   小少爷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头发蓬松乱翘,这个模样看得陆熵心里很柔软,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有紧急工作需要处理,临时出趟差。”   迟雪洱眨眨眼,清醒了一点:“出差?很久吗?”   “不久,最多一个星期。”陆熵说完,两人的眼神对视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陆熵出差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之前一走就是半个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迟雪洱从来没有过分在意过,可现在跟以前不同,他们的关系刚到达一个全新的阶段,彼此正是情浓甜蜜的时候,突然说要分开,心里不可能不会有落差。   “宝宝。”陆熵将眼圈红了的小孩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已经拖了两三天了,不去不行。”   所以出差的行程应该早就已经定好了,怪不得这几天陆熵对他如此索要无度。   迟雪洱嘟起嘴巴:“我又没有说什么。”   “嗯。”陆熵亲亲他的发顶,语带叹息:“是我想说,我一点都不想走,第一次想把公司的事全部抛给下面的人,最好永远都不去管了。”   迟雪洱心想你这个工作狂才不舍得,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想到以他这么重视工作的性格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实属不易,便也没有故意跟他抬杠。   “什么时候的飞机啊?”   迟雪洱手指玩着他的领带问。   “还有两个小时起飞,一会吃完早餐就要去机场了。”   太赶了,看来他的确已经是把两人能相处的时间压缩到了极致,迟雪洱心里叹气,松开手抬头看着他:“你走吧。”   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内光线并不明亮,床头亮着一盏小灯,柔和的灯光投射到迟雪洱漂亮的脸上,轮廓愈发柔软。   陆熵闭了闭眼,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最后还是无法按捺地俯下身来,吻上他嘴唇上的湿润。   “如果能把你缩小放到口袋里就好了,走到哪里都带着。”   迟雪洱被亲得轻喘,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早点回来。” 第41章 41   陆熵走的第三天, 迟雪洱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便准备了一下去了学校。   看到他来上课最开心的还是颜清,他在从别墅离开的第二天没看到迟雪洱来上学便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还特意给迟雪洱发微信调侃他,让他这几天悠着点, 好好哄他们家那位占有欲旺盛的陆先生, 省得第二天下不来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仅是第二天,一连好几天迟雪洱竟然都没来学校,给他发微信聊天时也总是回复不及时, 害得他以为这身娇体贵的小少爷是不是又病倒了。   这会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学校里,一颗心也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迟雪洱虽然没病倒,但被折腾了几天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脸蛋上那层薄薄嫩嫩的软肉都没了, 下巴也尖尖的。   但胜在气色看起来还可以,红红润润,减弱了许多往日里那种苍白的清冷感,漂亮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些湿意, 看着人时有种说不出的桃色。   “打住打住。”颜清细细盯着他看了会, 突然发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小心我化狼扑你身上啊。”   迟雪洱不知道他发什么颠,没有搭理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会要上课的教材。   颜清打量着他今天的穿着,突然发现亮点, 手指点点他的脖子, 一脸坏笑:“教室里暖气这么足,还围什么围巾啊, 该不会是脖子上有什么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故意遮住的吧。”   闻言迟雪洱手上的动作果然顿顿,侧眸瞥他一眼:“你别乱说。”   颜清搭上他的肩膀:“跟我还害羞呢,看来那天战况很激烈啊,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消。”   为了不让旁边的同学听到,颜清说话时凑得很近,呼吸洒在耳朵里,又湿又热,让迟雪洱又回想起这几天被陆熵折腾时的怪异感觉,脸颊热了热,不适应地推开颜清。   虽然这种事很不好启齿,但就像颜清说的,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也不用在意这个,而且颜清还是唯一知道他跟陆熵关系的人。   迟雪洱想了想,也贴到颜清耳朵旁,压低了嗓子跟他说:“其实不是那天的,这几天每天都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弄上的,高领毛衣不太能遮住,所以才直接围围巾的,我也觉得一直戴着围巾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啊。”   迟雪洱语气一本正经,小脸也透着严肃,好像在跟他商讨什么很重大的事项,最好也让他来帮忙出谋划策,怎么才能将“遮不住”这个难题给妥善解决掉。   倒是把颜清给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本来只是想调侃迟雪洱,但不知道这小少爷是过于单纯坦率,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竟然跟他说的这么详细,反倒把他这个本来的调侃者都给整得不太好意思了。   迟雪洱实诚得不像话,说完还用手指把围巾勾下来一点,细白的颈子上果然挂着好些个斑驳的痕迹,粉的紫的,耳朵根后面也有,高领毛衣自然是遮不住。   看得颜清无声吸气,脸上瞬间就冒上一阵热气。   这也太色.情了,没想到迟雪洱这种看着像白纸一样干净单纯的小孩,跟男人做起爱来竟然这么激烈。   颜清的三观有被小小的震撼到,别看他平时嘴上挺会跑火车,但这种事上还是白纸一张,乍一上来就是这么大尺度的画面,他真的得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见颜清看了他的脖子后突然就不说话了,迟雪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没分寸,也变得害臊起来,拉好围巾坐回去。   “你干嘛啊,不是你自己先调侃我的吗。”   颜清支吾着:“那不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劲爆嘛……”   迟雪洱清清嗓子,尴尬道:“不聊这个了,放着不管总会消下去的。”   颜清脑子还懵着,下意识“哦”一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好在以他们俩的关系,这种怪异尴尬的氛围不可能持续太久,没过几分钟就在其他插科打诨的话题中渐渐淡了。   不仅如此,缓过劲来的颜清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菜鸟了,有点想掰回一城,又不怀好意地去打趣迟雪洱:“啧啧。”   迟雪洱正在借他的课本抄笔记,坐姿端正,脊背笔挺,握着笔的手指修长,一笔一画,字迹工整镌秀。   听这语气就知道他肚子里又在鼓捣坏水,迟雪洱头都没抬:“又干嘛。”   颜清托着下巴看他,晃动手指:“商业联姻又怎么样,把你脖子都嘬成这样了,我看他爱死你了吧。”   迟雪洱依然认真誊抄着笔记,清俊的侧脸没什么表情。   爱?陆熵对他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这句话做出评价。   “怎么不说话啊。”看他这么平淡的反应,颜清捣捣他的胳膊。   “会分心。”   “嘁。”看他这样,颜清终于也觉得无趣,趴桌子上玩他的手机去了。   中午的大课很快就结束,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的学生瞬间就“哗啦啦”走了大半。   迟雪洱跟颜清继续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课本,并不打算赶这波人潮,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起身离开。   要走时迟雪洱才发现颜清竟然也跟他一样把围巾戴上了,在脖子上围得水泄不通,比他还要夸张,忍不住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不冷吗?早上还不愿意戴。”   颜清把书包甩到肩上,表情平静:“咱们俩都这么戴,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迟雪洱愣愣,明白颜清是为了陪他,心中有些感动:“可是你围得太夸张了,这样反而会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   颜清默了一会,直接被他气笑了,上手就去勒他的脖子:“你小子,学会皮了是吧,故意气哥哥呢是吧。”   “哈哈,我没有。”   两人在只剩下他们的教室里打闹,颜清知道迟雪洱的身体情况,即使开玩笑也不敢太过分,怕他受伤,闹了一会就松开手,却没想因为太过关注迟雪洱,他自己却没留神踩空了后面的台阶,身子一矮,人直接朝后仰了下去。   太突然了,迟雪洱想伸手拉都没拉住他。   瞅着小少爷担忧着急的表情,颜清来不及骂一声“操蛋”,后背就“哐”一下撞上一堵很硬的东西,整个身体好像直接被什么接住了。   “草……”   颜清心惊肉跳,这后面的“障碍物”太硬了,他被撞得脑瓜子都有点懵。   对面的迟雪洱看到他没有摔到地上,这才抬手捂住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紧接着又看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颜清身后上方,脸颊上展露感激得体的笑容:“谢谢学长了。”   “不用谢,在这里打闹很容易受伤,以后要注意点。”   清朗温润的好听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带着点柔和的关切。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颜清耳尖微动,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仰头向后方看去,一张英俊的面孔映入他眼帘,下颚线锋利清晰,即使是这种死亡角度,五官轮廓依然如雕刻般深邃分明。   果然是付云霄那个晦气的家伙。   似乎是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付云霄垂眸,表情却是寡淡冷漠的,跟刚才看迟雪洱那种温和的神色全然不同,好似瞬间换了个人。   草,颜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瞧瞧他妈的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感觉他在看什么垃圾一样,明明在老子心里你才是那个最该呆在垃圾桶里的有害垃圾好吗!   “看你妹啊!”   他终于还是没憋住心里那股恶气,脱口而出。   “呃……”迟雪洱在对面尴尬,干笑着打圆场:“小清,刚才是云霄学长帮了你,你说话客气一点。”   “我有求着他帮我吗。”   颜清冷哼,继续口不饶人。   迟雪洱有点头疼,虽然知道他跟付云霄向来不对付,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希望颜清能收收他的臭脾气,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瞥到教室外出现两个黑色的身影,知道是家里的保镖来接他放学了。   看情况应该是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直没见到人,所以才会来教室这边确认。   迟雪洱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不然又要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了,跟对面的颜清和付云霄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向门口走去。   等他走了,偌大的教室里便只剩下了颜清跟付云霄两人。   颜清腹诽了两句迟雪洱的重色轻友,又突然反应过来他似乎还一直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   从刚才摔下来被接住开始,付云霄的胳膊就一直搂在他腰上,到现在都没有拿开。   颜清试着挣一下,竟然纹丝不动,忍不住有些火大:“放开我。”   付云霄本来盯着迟雪洱离开的方向出神,怀里人却突然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扰得他心烦,这才将注意力收回来。   颜清不知道,虽然他挣扎得很努力,可在付云霄看来,却跟一只炸毛个不停的小仓鼠没什么区别,咋咋呼呼的,有点好笑。   不耐烦的情绪转变为些许的趣味,反倒故意把手臂又勒得紧了些。   “颜清学弟,刚才洱洱也说了,是我救了你,你就不能对你的救命恩人态度好点。”   颜清愣愣,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越挣扎束缚在腰上的力气反而还变得越大了,他心中烦躁,语气也更加不好:“我刚才也说了,并没有求着你救我。”   可真是有够倔的,付云霄挑眉,唇角噙着一丝笑:“那看来还是学长的不对了,不该多此一举。”   “知道了就赶紧放手,他妈的,你的胳膊是铁钳吗,怎么都掰不动的。”   颜清耐心似乎已经快用完了,竟然飚起了脏话。   看他这么吭哧吭哧的还挺有意思,付云霄一时也不想那么快放开他了,正好无聊,可以用他来打发时间,便仗着身高的优势细细的打量观察他。   以前他的视线总是在迟雪洱身上,从没有关注过这个小学弟,只依稀记得脸蛋挺好看的,性子孤高冷淡,还一直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敌视和厌恶,不过以前他从来不屑在意罢了。   这会仔细看了才发现,这个小学弟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清冷不好接近,反倒挺容易炸毛的,个子不算很高,骨架也是纤细的那一类,抱在怀里小小一只。   发质似乎很好,柔顺乌亮,挣扎时柔软的黑色发尾在后颈上搔动,衬得脖子好白。   付云霄盯着那一抹雪色看了许久,突然伸手在上面碰了下。   这轻轻的一下触碰让颜清身体霎时僵了下来,挣扎的动作停下,机械般慢慢转过身,瞪大的眼睛浑圆明亮:“你干嘛?”   付云霄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也是在这时发现,这小学弟的眼睛其实长得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挑,有点猫相,瞳仁是很浅的琥珀色,比一般人眼球的颜色都要浅,所以就显得格外干净透亮,像宝石一样诱人漂亮。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冷冰冰却又格外专注黏人的眼神盯着他看,颜清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厌恶,又开始继续挣扎,没想到这会勒着他的那只手力道倒是小了,颜清没怎么用力便直接跳了出来。   他还愣了一下,站稳脚步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付云霄也已经把手收了回去,插.进口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颜清皱眉,有点讨厌他这种模样,虽然表情在笑,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暖意,浑身散发着松弛感,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实际上却又是一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周围所有的人和物都要供他随意消遣把玩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总之这人总是给颜清一种不安定的危险感,如果不是他总出现在迟雪洱身边,颜清根本就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以前不想,现在和以后更不想。   好在迟雪洱现在也清醒了,还有了一个联姻的老公,估计不太可能再跟这个讨厌鬼扯上关系,那他也更加不必在意这个人。   颜清心里这样盘算着,伸手提起桌上的书包:“让一让,我要走了。”   这个位置想要离开教室必须走眼前的过道,付云霄站在中间,肩宽腿长,把过道刚好挡了个严实。   等了一会,发现这人还是没动,颜清忍着脾气,再次重复:“麻烦……”   “颜清。”   清列低沉的男声突然传入耳里,颜清一怔,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听付云霄如此正式叫他的名字。   “我本来是要请洱洱去吃饭的,现在他走了,那就请你吃吧。”   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态度,颜清才不稀罕:“谢谢学长的好意了,不用。”   说罢侧身要从他旁边过去,却被付云霄一把抓住手腕,微弯下腰,狭长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一顿饭而已,不然你请我,就当是回报我刚才救你的那下。”   怎么还在自说自话提刚才那件事,颜清心中冒火,想要反驳他,一抬头嘴唇却轻轻擦过什么东西,滑滑热热的,还有点柔软,吓得他整个人直接僵住。   草,他刚才是不小心亲到了付云霄吗?   不是,这个人什么时候把脸凑那么近的啊?   一时间颜清只觉得脑子里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个意外是付云霄也没有预料到的,只是他表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瞅着颜清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勾起笑容,幽深的双眸漫不经心地眯起:“还偷亲我,这下更要请我吃饭了。”   颜清:“……”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以前只觉得他是个虚伪又喜欢吊着迟雪洱的渣男,没想到私下里态度竟然这么轻浮,之前在迟雪洱面前那副谦谦公子的温柔模样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我不……”   “走吧。”   不等颜清再拒绝,付云霄已经不由分说搂着他往外面走:“突然想吃二食堂的炸猪排套餐了,咱们就去吃那个吧。”   颜清完全是被他半薅起来走的,使劲掰他也没用,从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人看起来身材瘦削,可力气大的惊人,衣服下面估计都是肌肉。   颜清放弃了,以这个人厚脸皮的程度,不请他吃这一顿是估计过不去了,反正他本来也要去食堂吃饭,就当是打发要饭花子吧。   “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不会跑?”   颜清翻个白眼:“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跑个头。”   付云霄耸耸肩,这才把手放下来。   颜清立刻往旁边挪了两步,拍拍身上的衣服,好像刚才在付云霄身上沾了许多细菌似的。   付云霄并不在意他明目张胆的嫌弃,双手插兜,步伐闲散,低头瞅着他被围巾遮住一半的脸,白生生的,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很怕冷吗?”   颜清侧头暼着他。   付云霄微抬下颌,示意他脖子上的围巾。   颜清这才想起来围巾这茬事,刚才是为了配合迟雪洱,现在迟雪洱走了,倒的确没有再继续围的必要。   但他却不想跟付云霄说太多,嘴巴裹在围巾里,含糊地咕哝一声。   付云霄目光微垂着,压低嗓子:“没人告诉你,跟学长说话要语气和善,态度尊敬吗。”   颜清心不在焉,只垂着脑袋走路,又是一声不清楚的回应。   只是还没走两步,前面的路却突然被挡住了,付云霄不知何时走到前方,他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将颜清笼罩,碎发自然垂落,狭长的双眸深邃幽暗。   颜清不自觉咽了下喉咙,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付云霄有些让人害怕,浑身透着股阴沉冰冷的气息。   “干嘛?”还是闷声闷气的声音。   付云霄微不可察地蹙眉,勾掉他的围巾,让他下半张脸露出来,在颜清睁大眼睛反抗前一把捏住他的脸。   他手劲大,捏得颜清脸都嘟起来,一时说不出话,只睁圆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因为生气水光愈发透亮逼人。   付云霄目光在他这张脸上漫不经心地扫视:“学长刚才说的话听到了吗。”   颜清盯着那双没有情绪的墨黑瞳孔,咬了下牙:“听到了,学长。”   付云霄似乎觉得满意了,露出有些恶劣的笑容,周身凌厉的气场也一下就减弱了七八分,手指在他下颌勾勾,哄小狗似的:“好乖。”   被松开时颜清的脸还有点疼,麻麻热热的,偏偏旁边那人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慵懒随意。   真是个混蛋。   颜清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   迟雪洱从教室出去后,在走廊等着的保镖立刻迎上来,弯腰说车子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迟雪洱摆着手不让他动不动就对自己弯腰行礼什么的,在别墅就算了,在学校还这样实在没有必要,本来他每天被黑衣司机和保镖接送上下学就已经够惹眼了,同学中也一直有一些很夸张的流言在传播。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交代再多次也没有用,陆熵手下的人跟他是一个行事作风,严肃守矩,像是一台台冰冷没有温度的机器。   果然在迟雪洱又一次跟保镖说让他随意些,正常跟他沟通就好,保镖身姿笔直,硬朗的五官如刀刻锋利,语气直硬。   “是,小少爷。”   说罢又向迟雪洱伸出双手,姿态尊敬:“小少爷把书包交给我来拿吧。”   迟雪洱心里顿时生出些无力感,索性不再纠结,将并不算沉的书包递给他。   “谢谢。”   出了教学楼,灰色的宾利车就停在前面的空地上,趁着周围没有人,迟雪洱抓紧上了车,驾驶座的司机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小少爷放学了啊,今天在学校玩得开心吗?”   车里暖气很舒服,迟雪洱把围巾拉下来一点,看着司机大叔眉目带笑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变暖:“来学校是来学习的,哪有时间一直玩。”   “也是,也是,还是学习重要些。”司机爽朗笑笑。   跟冷面保镖不同,这个司机大叔性子倒是和善话多的类型,也喜欢跟迟雪洱聊天,有时候还会合时宜的开些小玩笑都迟雪洱开心,像个疼爱孩子的长辈。   “吴叔,之前我不是说等我通知就可以了吗,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吴叔握着方向盘:“小少爷不知道吗,老板昨天特意交代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六点准时接您回家,晚一刻钟都不行。”   迟雪洱愣愣,这才想起来陆熵出差前跟他约定好的事,让他每天放学都要按时回家,六点半左右他会准时打电话来查岗。   虽说从他一个大佬口中说出“查岗”这种话有些好笑,但迟雪洱却完全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这个男人该死的掌控欲有多强,没有谁会比迟雪洱对此有着更深刻的认知。   其实早在一开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但自从发生上次他没有报备去参加付云霄庆功宴那件事后,陆熵对这件事的态度明显就变得更加强硬了。   甚至肆无忌惮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迟雪洱,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服从他的霸道和独裁,哪怕跟他闹,冷战,或者吵架爆发,不管是哪一种抗争方式,但肯定都不会这么妥协。   但人似乎终究逃脱不了被改变的命运,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还有这段时间跟陆熵相处时一点一滴的小细节,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虽不起眼,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磨平了他的心智,让他潜移默化得不再觉得陆熵这样做有多过分。   等他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陆熵握在了手掌心。   这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转变。   比这更恐怖的却是,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转变。   迟雪洱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完了,更完蛋的是,他现在好像还有点想陆熵了。   迟雪洱叹口气,心情有些沮丧,他们两个才刚突破更深一层的关系,可还不等有再多深入交流的时间,陆熵却在那以后就直接出差了。   以前觉得想一个人是很无聊的事,明知道此刻见不到,想念也是徒增烦恼,但此刻他却似乎明白了,相思亦是想念,这不是能自主控制的情绪,刻意压制这种念头时反而会愈发在意。   陆熵也会是和他一样的心情吗。   迟雪洱出神地想着,手指在车窗的雾气上划了划,视线变得清晰,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厚厚的灰色云层堆积,看样子还有一场大雪要下。   红灯车停时,迟雪洱看到街边有大爷推车卖烤红薯的,虽然隔着车子闻不到味道,但仅凭记忆也不难想象那香甜的气味有多诱人。   可能是因为穿书过来,记忆都是被植入到大脑的原因,迟雪洱觉得自己上次吃烤红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肚子里馋虫作祟,还是没忍住让司机停车去买了一个上来。   烤红薯用纸皮袋包着,刚从烤炉里拿出来,冒着滚烫的热气,薄薄的皮上被烤出蜜色的糖汁,看着诱人极了。   迟雪洱刚要吃,想到前面的司机和保镖,又把红薯拿起来试探着问:“你们也要尝尝吗?”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举着纸皮袋的小少爷,明明被红薯诱惑得不行了,还强忍着先问别人吃不吃,眼睛直直盯着冒油的红薯不放,睫毛扑簌扑簌的,也太可爱了。   “小少爷您自己吃吧,红薯趁热吃才好吃。”   得到答复后,迟雪洱才心安理得吃起来,小小咬上一口,被烫得呼呼出气。   果然冬天就是该吃热热的烤红薯,太幸福了。   因为红薯太好吃,迟雪洱一个人就在车里全部消灭了,以至于回到别墅吃晚饭时肚子都还撑着,只草草吃了点就去了楼上。   时间还早,他先去画室消磨了一阵,画得实在累了,看时间竟然也才十点。   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的原因吗,以前他放学回来后也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   迟雪洱把画布盖上,闷闷不乐地回卧室洗漱。   刚躺到床上陆熵的电话就打来了,迟雪洱刚在浴室泡了个精油澡,这会整个身体都很飘,手软脚软的没什么力气,把手机接通放到枕边,声音懒懒的。   “喂。”   “洱洱。”   深冬安静的夜里,陆熵的声音从相隔千里的远处沉沉传过来。   如果说晚上一个人在画室时觉得孤零零的很难熬,此刻听到陆熵的声音后,这种念想就更加强烈,胸口酸酸的,抱紧怀里的枕头。   “嗯。”   “怎么没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单音节就判断出自己此刻精神不足的,迟雪洱手指抠着枕头:“没有,挺好的。”   “没有不舒服晚饭怎么不好好吃。”陆熵继续低声问,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迟雪洱愣了下,心想他是在远程监控自己吗,不然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还知道他晚上吃了多少。   不过没疑惑多久便很快明白过来应该是宋叔告诉他的,而且肯定也是因为陆熵临走时交代过,但就算如此,至于每顿饭连他吃多少都要报备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陆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这么过度保护的。   虽然这也能说明这是他在意自己的表现就是了,迟雪洱嘟嘟嘴,也没有瞒他:“学校回来的路上吃了个很大的烤红薯,所以吃饭时就不饿。”   “烤红薯?”陆熵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疑惑,似乎对这种平民食物很是陌生。   想到他此刻可能会露出什么表情,迟雪洱就有些忍不住笑意:“就是路边小摊贩卖的那种烤红薯,可甜可香了。”   陆熵应该是听明白了,声音比刚才高了点:“路边摊的东西不干净,你肠胃本来就不好,实在想吃让家里厨师给你烤就好了,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这倒是让迟雪洱没有预料到的反应,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叹口气,耐心给这为金尊玉贵的总裁大人解释:“有些食物不是非要用高级的料理方式才好吃,烤红薯就是属于路边摊的美食,必须要大爷卖的烤红薯才是最好吃的,其他方式烤出来的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陆熵估计也没想到会听到小少爷长篇大论给他讲这些,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好一会才回答:“知道了。”   这句硬邦邦的“知道了”让迟雪洱又开始觉得他有点可爱了,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憋笑。   “不说这个了。”电话那边陆熵换了语气,声调也比刚才沉了一点,夹着不明显的倦意:“这边情况比想象中复杂许多,我可能会比预计回去的时间再晚上几天。”   迟雪洱本来还在偷乐,听到这句话一下就乐不出来了,脸从枕头抬起来,盯着旁边的手机,语气幽幽的:“哦。”   “宝贝。”陆熵低声问他:“会想我吗?”   可能是隔着手机听筒的原因,男人刻意压低的嗓子格外磁性醇厚,像是带着微微的电流,磨得耳膜酥酥发麻,迟雪洱脸颊有点热,贴在枕头上蹭蹭,含糊地“唔”了一声。   陆熵似乎知道他在害羞,并没有勉强他,自顾自说着,像在倾吐心肠般:“我好想你。”   迟雪洱羞得呼吸声都变重了,没有理他。   陆熵还在继续问:“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自己再上一次药?”   这还是他们分开后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迟雪洱脸颊冒烟,平复好情绪,尽量用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声音回他:“没有那么严重,不用上药了。”   陆熵语气严肃:“肿得很厉害。”   他都说不用了,没事了,这人干嘛还这么纠缠,他都不知道羞耻是什么吗?   迟雪洱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赌气地大声回他:“我说好了就是好了,我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可能是听出他语调中的小脾气,陆熵终于没再继续纠缠,淡淡转移了话题。   “宝贝现在在干什么呢?”   迟雪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乱发脾气是不是不太好,但听陆熵的语气似乎也没受到影响,便强迫自己也不要在意,向下瞥了眼,乖乖回答:“刚洗完澡,在床上。”   陆熵笑了下,声音温柔:“穿的哪件睡衣,蓝色小熊的吗?”   “不是。”迟雪洱揪着胸前的纽扣:“浅棕色的,真丝那件。”   “我记得你没有这个颜色的睡衣。”   “是啊。”迟雪洱有问必答,语气因为困倦有点软黏:“所以不是我的,是你的啊。”   他刚才泡澡泡得太晕了,又忘记拿换洗的衣物进去,刚好浴室有之前陆熵放在里面的睡衣,就图方便,顺手拿下来穿了。   掀开被子朝里面看了看,宽大的衣摆下,一双雪白的腿笔直修长,皱皱眉说:“你的衣服太大了,都可以当睡袍了,我下面都没穿裤子。”   “咔哒。”   随着话音落下,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怪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迟雪洱这才意识到从刚才自己回到完第一个问题后,对面的陆熵就一直没有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已经想要休息了,毕竟他出差工作那么忙。   刚要提议要不要挂掉电话休息,沉默许久的陆熵却突然比他先开口,语气不复刚才的平静,嗓子喑哑低沉。   “洱洱,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给你打视频电话吗?”   迟雪洱眨眨眼,不知道陆熵为什么突然又变了话题,而且声音听起来似乎也跟刚才不太一样了,心脏跟着揪了下,声带发紧:“为什么?”   陆熵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幽幽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现在我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是以前的迟雪洱,可能并不会对陆熵这些奇怪的话有什么感觉,但经过这几天床笫间的厮磨,迟雪洱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跟陆熵之间似乎也产生一种无形的默契。   所以虽然此刻看不到陆熵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但迟雪洱却还是从这声压抑的叹息中察觉出一点什么,被子下的脚趾无意识蜷在一起,呼吸加快。   陆熵知道他在听,嗓子压得更沉了,声线低磁:“如果现在能抱到你就好了,想亲你,闻你身上的味道,从早上飞机刚落地就在想,一整天,想得快疯了。”   “……”   虽然从刚才无言的气氛中就已经预感到他可能会说些什么,可真当亲耳听到时,迟雪洱还是不禁麻了半边身子。   被子里好热,还是因为他的身体所以才会这么热。   迟雪洱已经分不清了,心脏缩成了核桃仁,露出的耳尖一片通红,他觉得应该回应陆熵些什么,可嗓子眼却像是被黏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最终只能哽着嗓音吐出几个含糊的字眼:“该睡了。”   “先别挂电话。”陆熵叫住他,不知道在那边忙碌什么,话筒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响:“你先睡吧,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让我能听到你的呼吸声。”   迟雪洱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但反正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而且忙碌了一天,他的精神也实在是不足了,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绵绵的。   “嗯,那晚安了。”   把电话放到一边后迟雪洱的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盯着已经自动息屏的手机看了几秒,还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了眼。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陆熵的声音好像还是在他耳边萦绕,他的呼吸频率很快,时而伴随着一些不清晰的闷哼,直至后来一声急促压抑的低.喘,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又过了几秒,黑暗中的话筒里才传来男人餍足后有些沙哑的嗓音。   “晚安,宝贝。” 第42章 42   就如陆熵在电话里所言, 这之后他果然变得更加忙碌,有时候连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抽空跟迟雪洱偶尔用语音或文字简短的聊上几句。   头两天迟雪洱还有些不适应, 在学校里时还不觉得,等晚上到别墅, 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卧室里后, 那种扑面而来的死寂和冰冷突然让他有一种好像被抛弃的孤独感。   虽然以前陆熵在家里时两人也不会有过多的交流,大多时间都是各忙各的,偶尔抬头确认一眼对方还在的身影,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可就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平凡日常, 组成了他们生活中的每一个点滴和片段,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早已习惯了彼此存在在对方的身边。   迟雪洱不想沉浸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刚好这两天他们系里组织了一场户外写生, 他便没有多想,直接跟颜清一起报了名参加。   写生的地点在隔壁市的山里,据说那里雪景极其美丽,最适合凛冬时节去观赏, 除了他们这样去写生的学生, 游客估计也不会少。   迟雪洱挺心动的, 出发前一天晚上像是即将要去参加春游的幼儿园小朋友,兴奋地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也没有忘记发消息告诉陆熵,不过照例没有收到总裁大人的及时回复就是了。   迟雪洱也没在意,盘腿坐在地毯上, 继续整理他的画具, 想到还要在那边过上一夜,又往行李箱里塞了套睡衣。   第二天出发很早, 几乎天不亮就要赶去学校坐大巴,宋叔瞅着外面黑乎乎的天色,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圆滚滚的迟雪洱,愁得不行。   “小迟啊,这写生就非去不可吗,实在要去我让人直接送你去目的地就行,还非要坐那大巴车干什么,大巴车人那么多,不舒服就算了,味道还不好,万一你在上面晕车可怎么办。”   迟雪洱拉着行李箱,被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黑黑亮亮的,藏不住的雀跃:“不用了宋叔,这种集体活动就是要跟大家一起坐大巴啊,我自己单独去有什么意思,别多说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晚了会耽误行程的。”   小少爷期待成这样,宋叔也不好继续泼他冷水,又帮他检查了一遍行李,再三确认了他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后,才忧心忡忡地叫司机送他去学校。   他们赶到时,大巴车已经在学校门口候着了,一个学长正拿着名单在清点人数。   迟雪洱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大榕树下的颜清,他坐在行李箱上,戴着棒球帽,两条长腿抻着,一脸生人勿近的高冷。   颜清很快也注意到他,摘掉耳机冲他挥手。   迟雪洱拉着行李箱过去,围巾下露出来的半张脸红扑扑的。   却不知在颜清的视线里,他跑过来的画面,就像是长了腿的一大捧棉花糖从远处向他飘过来,松松软软的,让人特别有想抱一下的冲动。   “你也穿得太多了,今天也没有很冷吧。”   迟雪洱拉下围巾呼气,睫毛被水汽浸得湿淋淋的,脸也通红:“听说山里温度很低,雪下得特别厚,我怕感冒,还是多穿点比较好。”   “倒也是。”颜清点点头,这小少爷身子骨太弱,不能用常人的标准要求他,一场小感冒都能让他在家躺上两星期,还是注意点好。   “那赶快上车吧,不在下面吹风了。”   迟雪洱兴奋的心情不减,用力点头:“好。”   这次写生去的人不少,得有三十多个,低年级高年级的都有,车上已经坐了很多人,乌压压都是人头,说笑的声音很是热闹。   颜清“啧”一声:“失策,早知道提前过来占位了。”   刚才他嫌大巴车里吵闹,所以就一直在外面等迟雪洱,压根没想到占座的事。   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怕迟雪洱晕车,所以还是想要给他找靠近中前排,最好还是能靠窗的座位,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找人换一下位置时,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座位中探出头来,冲他们挥了挥手。   “雪洱,坐这里吧,还有两个位置。”   迟雪洱眨眨眼:“云霄学长。”   付云霄起身走过来,他个子很高,穿着黑色大衣,肩宽且平,像是在t台走秀的模特,这一站几乎挡住后方全部的视野,引得周围响起不小的惊叹声。   迟雪洱仰着头,只看到他清晰优越的下颚线条,付云霄轻笑了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塞到上方的行李架,还要顺势去拿颜清的,却被颜清手快躲开了。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可以。”   颜清侧过身,语气中不难听出一贯的厌恶和冷淡。   付云霄似是习惯了,低垂着眼没有多说什么。   颜清抬高手臂去放行李箱,短款羽绒服随着手臂的动作上抽,露出腰间一小片皮肤,白得晃眼。   付云霄的眸光淡淡的落在上面,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旁边可能看过来的视线。   东西都整理好,迟雪洱回头跟付云霄道谢,才发现他旁边坐着姜黎,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嘴巴里嚼着口香糖,看到他还轻挑地抬了抬眉。   “哟,小学弟。”   迟雪洱霎时没了好心情,礼貌点了点头,转身坐好。   只是不去看不代表声音传不过来,没一会就听到后面姜黎在嘀咕:“云霄,我就说你今早上干嘛莫名其妙让我多占俩位呢,原来还是为了美人小学弟啊。”   付云霄没理他,姜黎也不在意,继续抱怨:“不过给小学弟占位就算了,干嘛还给那个颜清占啊,他每次见到你都摆一张死人脸,吹鼻子瞪眼的,你看他刚才那态度,啧,我可老早就看他不爽了。”   付云霄还是没说话,后面传来翻书的声音,似乎是在看车上的旅游宣传杂志。   没人搭理他,姜黎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哼了声,无聊地把双脚蹬到前面的椅背上。   那是颜清的位置,姜黎用的力气不小,迟雪洱甚至看到他因为这一脚身体往前震了下。   颜清果然面露不悦的神色,皱眉刚要发作,突然听到后面响起另一道清冷好听的男声。   “把脚放下。”   “……哦。”姜黎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付云霄会管他这个,以前比这更加不文明没礼貌的行为他也不是没做过,也没见付云霄看不惯啊。   虽然奇怪,还是讪讪地把脚收了回去。   大巴车开了好几个小时才到目的地,迟雪洱在车上睡了一觉,被通知要下车时人都还是迷糊的,身体软绵绵的提不上来劲。   但这种懒散等到一下车看到周围的风景后,便瞬间化为了惊叹和赞艳。   怪不得这里的雪景会让全国各地的游客趋之若鹜,他们生活的城市虽然也有雪,但那种散落在钢筋水泥还有绿化带上的零星雪花是没有灵魂的,不像此刻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称得上是冰雪世界,有种大自然原始的极寒凛冽之美。   大巴车停在他们要入住的酒店前,学生们拎着行李去办入住手续,中午去餐厅吃个饭,下午就开始自由写生活动。   迟雪洱自然是跟颜清一个房间,两人简单收拾了下,迟雪洱便迫不及待背着画板要出去。   颜清没他这么有兴致,闲散地歪在床上,还打趣他:“看得出来你以前真是被憋坏了,出来玩就兴奋成这样啊。”   迟雪洱看他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好暂时把画架放下:“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如果这里是我的家乡就好了,可以一直看这么漂亮的风景。”   “美是美,但也只有冬天美,肯定不适合生活。”颜清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要我说你就是一被关在城堡里的小王子,没见过真正的世面,这才哪跟哪啊,我之前跟家人去过一个南方的古城,碧水黛瓦,气候宜人,还有很多没见过的花,美得眼花缭乱,我还想着以后存钱能去那养老呢。”   迟雪洱听得入神,脑海里下意识勾勒出那些画面,尤其是听到那里还有很多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时,心中便更加神往了。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最一开始的梦想就是住进一栋有花园的小别墅,最好是像颜清刚才说的,能在那里养老,也算对得起他这副破烂身子。   如果之后他跟陆熵的协议到期了,或许可以考虑去颜清说的这个古城定居。   两人在房间里磨蹭了会,去酒店餐厅用午餐时竟然又碰到了付云霄跟姜黎,既然遇到了就不好忽视,更何况在大巴车上还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迟雪洱便打算这顿饭请他们吃。   付云霄倒是没跟他客气,大方的点了餐,在他们对面坐下。   吃饭的过程倒是挺和谐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付云霄在找话题聊,姜黎也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些没礼貌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付云霄提前点过他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迟雪洱的错觉,以往付云霄出现时总是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今天比起他,付云霄停留在颜清身上的视线似乎要更多一些。   隔一会就会找话题跟颜清说些什么,虽然问三句颜清顶多回他一句,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付云霄热脸贴冷屁股,竟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这情景第一次让迟雪洱对付云霄这个人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忍不住看了他好几回。   付云霄像是没注意他的视线似的,托着腮,神情有些散漫,餐厅的暖光打在他有些苍白的眉眼上,狭长的双眸沉黑,时不时淡淡扫一眼正在吃饭的颜清,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迟雪洱收回观察的视线,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吃完饭不久他们就从酒店出发,山上又下起了雪,放眼望去整片山都是白茫茫的,银装素裹,特别壮观。   这会出来写生的有十来个人,全都淋着雪在画板上描绘属于他们眼中的雪景,是艺术生独有的浪漫。   迟雪洱找了处喜欢的景,也架上画板开始画,只是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山里的气温,即使裹成了北极熊,也还是冷得手上打哆嗦。   正努力忽略这种刺骨的严寒认真投入时,冰凉的脸颊上却突然贴上一阵温热。   吓得他猛地扭头,付云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进山后他也穿上了长款羽绒服,衬得身形愈发高大挺拔,手里捏着一杯罐装咖啡,刚才碰在迟雪洱脸上的应该就是这个。   “天太冷了,这样下去小心感冒,先喝点热的,身体暖了再继续画。”   迟雪洱冷得脑子都有些反应迟钝,愣了会才回神,接过那罐咖啡,暖乎乎的,手心一下就热了起来。   “谢谢学长。”   付云霄把手塞回羽绒服兜里,不甚在意地耸肩。   迟雪洱注意到他好像在往周围打量,不由想到刚才餐桌上的事,下意识道:“小清刚才被其他同学叫走了,可能是去给他们做指导,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付云霄垂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开。   这个态度又把迟雪洱给搞蒙了,望着他走在雪里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来找颜清的。   不过这也不是迟雪洱想关心的事,捧着罐装咖啡没多久,手果然暖了一点,便继续给他的画慢慢构图。   颜清差不多半小时后才回来,脸颊冻得通红,还从其他同学那里顺了几个暖宝宝,大部分都给迟雪洱贴上了,又嘻嘻哈地分享刚才的趣事。   周围积雪很厚,收音效果极好,即使两人打闹的动静很大,但离开几米能听到的声音还是微乎其微,只能看得到两个圆滚滚的人形物体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   不远处身穿灰色羽绒服的付云霄侧靠在一棵大树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头上肩膀上都是雪,睫毛上也落了一层白,侧脸英俊苍白,像是深山里钻出来的俊美吸血鬼。   被使唤去买罐装咖啡的姜黎踩着没过脚背的雪骂骂咧咧走过来,看到付云霄竟然还保持着刚才自己离开的姿势没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迟雪洱跟颜清写生的方向,忍不住咂咂舌。   “云霄,我看你跟了迟雪洱一整天了,想跟他说话干嘛不直接去找他,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付云霄没搭理他,薄唇间吐出淡淡的烟雾,散开在四周飘落的白雪里。   看他不说话,姜黎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毕竟最近迟雪洱那小病秧子不知道玩什么花招,明明以前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付云霄不放的人是他,结果新学期开学突然就转了性了,不仅不再主动接近,还三番两次对付云霄的示好视若无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病秧子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恶俗了点,但看付云霄最近上头的程度,似乎还挺有效。   都说男人是贱骨头,要说这招不仅对付云霄有作用,姜黎其实也来了兴趣,不过他可不比付云霄矜持,富二代的纨绔风气他平时更是发挥了个十乘十,看中的猎物却任由它在别处撒野,那可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付云霄犹豫不决,那就他来出手。   瞅着远处已经安静下来画画的迟雪洱,周围的白雪衬得他那张脸蛋更加透白漂亮了,像白莹莹会发光的羊脂玉,跟雪地里勾引人的男妖精似的。   可惜颜清那个臭小子一直贴在他旁边,那架势活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三步都离不得,怪碍眼的。   姜黎心里痒痒,眯起眼睛小声跟付云霄说:“云霄,要不我今天找人把颜清带走偷偷收拾一顿,顺便警告他一下,给你创造个机会?”   姜黎这话虽也有私心,但大体上还是为了付云霄的,本以为付云霄会很满意,已经准备好了被他夸奖的狗腿心态,内心正洋洋得意时,下一秒肩膀上却突然一疼,整个人便被揪起来推到后面的树干上。   虽然隔着臃肿的羽绒服,后背还是被撞得生疼,没忍住“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靠啊!”姜黎疼得控制不住表情,扭曲着脸刚想骂脏话,一抬头眼前却闪电般袭来一个黑影。   速度快到他都来不及闭眼,眼睁睁盯着那个黑影在离他眼球堪堪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停下。   姜黎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黑影,根本就是正在燃烧的烟头,猩红的点像是一颗炽热的小火球,即使没碰到,传出来的热度也好像快要灼伤他的视网膜。   “……”   姜黎头皮发麻,一股后怕的心悸倏然从脚底板“腾”地升上来,这要是付云霄刚才力度没控制好,再往前那么一毫米,他这颗眼球今天就要废在这里了。   “靠你他妈的付云霄,你他妈发什么疯……”   “你敢动他试试。”   付云霄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虽然手上在做着如此恐怖的事,那张脸上情绪却依旧很淡,皑皑的雪光照不进他幽黑冷沉的眼睛,看得姜黎后背愈发汗毛直竖。   看他笑面虎的样子太久,怎么忘记这家伙也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疯起来什么都不顾的神经病了。   姜黎双腿虚软,虽然害怕,脑子还没忘记转,从刚才那句话想到他突然发疯的原因:“谁?颜清?”   付云霄没理他,侧眸朝刚才的方向瞥了眼,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雪地上徒留下一片被践踏的凌乱脚印。   沉默几秒,脸上流露出索然无味的神色,将烟蒂重新咬回嘴里,看一眼还贴着树干战战兢兢的姜黎,笑着拍拍他肩膀上的落雪。   “走了。”   语气轻飘淡然,身上刚才那股子阴鸷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黎:“……”   真是靠了。   在山里呆了两天,学生们基本上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还在酒店泡上了舒服的露天温泉,第二天下午就都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程的大巴。   迟雪洱玩得也算是尽兴,但也仅限于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外出的喜悦和美丽的雪景冲淡了最近陆熵不在家带给他的落寞。   可到了晚上,他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画拍给陆熵看,却隔了一整晚才在第二天早晨收到一个“画的不错”的简单回复。   迟雪洱的心情也已经从昨晚的兴奋,期待,忐忑,最后变为现在的沮丧。   临走前几个小时,颜清又拉着他去附近的景区参观,他在过程中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回程的大巴车开到一半,迟雪洱就渐渐感到身体开始向他传达不太好的信号,疯玩了两天,他的血条终于还是耗尽了,疲惫感像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身上,只感到手软脚软,鼻息的温度也有一点高。   好在额头还是凉的,并没有立刻烧起来的征兆。   颜清看他蔫巴巴靠在自己肩膀上,睫毛抖动,虚弱得好像随时要化成一缕烟从车窗的细缝中飘出去,可真是个累不得冻不得的祖宗。   他忧心忡忡:“真不用现在送你去医院啊,要是真烧起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不用。”迟雪洱轻咳了两声,脸有点泛红:“我就是这两天累到了,有一点虚热,多休息就好了。”   “通知你老公过来接你了吗?”   听到这个称谓,迟雪洱不禁又想到早上看到陆熵那条信息时的心情,紧接着就是内心涌上来的对自己的厌弃,明明就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他到底要被“陆熵”的一言一行掌控自己的情绪到什么程度。   “嗯……”   不想再去思考这些混乱的事情,迟雪洱含糊的回了声,闭上眼睛休息。   “睡吧,睡着了恢复得更快。”颜清拍拍他的后背安抚。   但实际这一路迟雪洱却睡得并不好,眉头一直苦巴巴皱着,时不时还会咳嗽,嘴唇也有些干燥起皮。   颜清想给他喝点水,翻了翻背包却只找到一个空水瓶。   正寻思着要找人借瓶没喝过的水时,眼前就刚好出现了一瓶新的纯净水。   颜清眼睛一亮,顺着握着瓶子的那只手抬起头,却在看到它的主人时又垮下脸来。   “怎么又是你。”颜清眉头紧皱,语气也有些别扭。   实在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出来玩这两天,这张脸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频率似乎高得有些离谱了,每次还都恰到好处的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从前段时间在教室那次意外后开始,付云霄有事没事就好像总是会莫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虽然以前这人也会时不时来找迟雪洱吧,但也远远没有最近这么夸张。   付云霄耸肩,英俊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听雪洱一直在咳嗽,空调车空气本来就干躁,给他喝点水吧,嗓子会舒服点。”   虽然不想继续欠他人情,但他现在也的确需要这瓶水,犹豫两秒,颜清还是将水接了过来:“你别对我这么假笑,自己不累我看着都累。”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的付云霄微微愣住,脸上表情却不变:“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学弟为什么说我在假笑,难道是在暗示我笑起来很丑吗,怪伤人心的。”   这语气还能不能再虚伪一点,颜清根本不是吃他这一套的人,撇撇嘴,把靠窗坐的迟雪洱叫起来,拧开瓶盖让他喝水。   就这么沉默着过了好一会,付云霄以为他不会再理自己了,刚要转身离开,却又突然听到一句很小声的嘀咕。   “反正我就是看得出来。”   语气幽幽的,却有着些漫不经心的笃定和自信,似乎也并不打算说服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也无妨。   付云霄站在他身后,看他撑着侧脸看迟雪洱喝水的样子,雪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身上,浓密的睫毛染成浅金色,白皙的脸颊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嫩生生的。   就这么看了须臾,突然有种想摸一摸他看起来很柔软的发丝的冲动,可刚抬起手又蓦然醒神,微抿了抿唇,把胳膊搭在颜清身后的椅背:“看来颜清学弟不喜欢我笑,那我以后只对着你凶行不行。”   颜清回头,用一种他是不是神经病的眼神瞅着他。   付云霄心情突然莫名的愉悦,椅背上的手指敲敲,还是抬起来搁在他发顶轻轻揉了揉。   “你干嘛啊。”颜清人都惊了,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去挥他的手,他们俩什么时候亲密到可以摸对方头顶的程度了。   被打了手付云霄也没有生气,放回兜里,唇角一抹愉悦的笑意。   颜清彻底无语:“……神经病。”   行驶中的车身到底不平稳,付云霄也没有站多久就回了自己座位上,颜清还对被他摸了头这事耿耿于怀,那家伙手掌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掌心也好烫,弄得他头顶到现在都还麻麻热热的。   感觉怪极了。   迟雪洱喝水休息了会,感觉身体好受了一点,听到颜清在旁边碎碎念嘀咕,靠他肩膀上小声说:“小清,你什么时候跟云霄学长关系这么亲近了。”   颜清身体一僵:“什么?我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迟雪洱不太舒服地晃晃脑袋,忍着头晕说:“不是吗,我看这两天他对你态度不太一样,总感觉你们好像已经变成朋友了。”   “……”   颜清被“朋友”这两个字弄出一身鸡皮疙瘩,想象一下他跟付云霄做朋友的画面,表情更是跟便秘一样。   有一肚子话想反驳他,可看他苍白着小脸摇摇欲坠的模样,又不忍对他太大声,只得忍耐下来,一把将人搂到身边:“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了,我们俩的事你别管,也别再跟那个家伙扯上关系就是了,你赶紧靠着我睡一觉吧,很快就到了。”   “……嗯。”迟雪洱其实也已经没精神了,难受地哼唧两声,有气无力地阖上了眼。   大巴车还是在两天前的出发点停下,早上接到通知的宋叔早就已经让司机在学校门口等着了,迟雪洱坐进车里,跟外面的颜清挥手告别。   一路睡着回来,迟雪洱身体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阶段,只是连着坐几小时的车,不免还是觉得乏累。   下车时还是头重脚轻的,以至于进到大厅后,还以为是自己太晕了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竟然看到了陆熵。   男人似乎也是刚刚回来,他正在脱大衣,里面合体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强健高大的体魄,明明该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他的状态却丝毫不见狼狈,衬衫领口平整,领结也端正,祖母绿的领带夹给他平添了些儒雅和华贵。   迟雪洱眨眨眼,想把这个人的身影看得更真切些,他很怕这只是一个幻影。   可越努力这个影子就越是模糊,迟雪洱才意识到,他现在眼眶很热,模糊的视线也只不过是因为眼中开始慢慢聚起的某种透明液体。   “怎么哭了。”   见状陆熵立刻放下手中的衣服走过来,迈的步子很大,几乎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迟雪洱面前。   迟雪洱不知道自己哭了,闻言慌乱抬手去摸,揉了两下,眼圈被揉得颜色更深,眼尾红通通的,然后被陆熵抓住手腕。   迟雪洱轻吸一口气:“我没有,可能是刚才在外面被风吹的吧,你不知道,外面可冷了,今天气温也有零下好几度,还下着大雪……”   说到后来他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熵也才刚从外面回来,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多冷,有没有下雪。   于是又快速换了话题:“你工作都结束了吗?不是说还要多呆几天,出差的地方冷吗?我前两天看天气预报那边一直在下雨。”   迟雪洱其实知道他问的这些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嘴巴却仿佛不受他的控制,他想多说一些,多确认一点,好以此证明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现实中的陆熵。   陆熵垂着眼看他,目光柔和,耐心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都结束了,提前回来了,不算冷,是一直在下雨。”   说罢,手指轻抚上他泛红的眼尾,嗓音温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迟雪洱抿了抿唇,紊乱的思绪已经变得平和许多,这才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羞赧,撇过脸,想要走开。   “没有了,你快点继续换……”   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去,陆熵圈住他瘦削的身体,很用力地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洱洱。”   似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决堤,陆熵的声线再不复刚才的平稳,略微沙哑:“别走,让我抱抱你。”   迟雪洱仰着头无声吸气,眼眶中的湿意愈发堆积,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弱的发抖。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气,迟雪洱满足地闭上眼睛,再无法忍耐地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连日来的相思与念想尽数消融在这个让彼此身体疼痛的炙热拥抱,还有互相交融缠绵的气息里。   陆熵突然把他抱起来,往后面的旋转楼梯走去。   迟雪洱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一路上陆熵的视线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一秒,迟雪洱虽然没看他,却也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有多灼热。   他羞得双耳通红,两手揪着陆熵的衣领,小声提醒:“看路啊,小心楼梯。”   陆熵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却依然故我,最终还是脸皮薄的迟雪洱败下阵来,撩起眼皮,眼睛里潋滟着晶莹的水光。   两人终于视线相对,陆熵理所当然看得更直接狂热,迟雪洱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此刻还在楼梯上,他现在说不定衣服都被扒光了。   陆熵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迟雪洱睫毛动动,害怕是不是被陆熵听到了他刚才的心声,心中不禁一紧:“怎么了?”   陆熵盯着他看,黑色的瞳眸颜色极重,里面饱含着某种粘稠压抑的情绪:“不想忍了,能不能先亲一下。”   迟雪洱怔怔的,话说完还没有一秒钟,陆熵便低下头,在他额头和微凉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一下。   真的就只是一下,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像是迷失在荒漠的旅人寻到的一口清泉,短暂的缓解了要命的饥.渴,但迟雪洱知道,在磅礴汹涌的欲望面前,这根本无异于饮鸩止渴。   所以后半段的路程脚步明显更加匆忙,几乎在卧室门开的同一时间,迟雪洱的身体便被抵到了门板上。   身上碍事的羽绒服也被陆熵剥掉扔到地上,大掌隔着毛衣将他瘦削单薄的躯体揉进怀里。   迟雪洱的下颌被钳起来,身体比大脑更熟练地承受着强势热烈的亲吻,呼吸间充满着属于陆熵好闻清爽的味道。   好热,嘴唇磨擦得有些痛了,被有力的舌尖撬开一丝缝隙,滚烫的气息顿时顺着两人交缠的唇瓣传到他嘴里。   迟雪洱被亲得有些意乱情迷,脑子也跟着酥了,肩膀弓起来,微微颤抖着,在两人腻歪得分不开的唇瓣间发出不连贯的甜腻的闷哼声。   漫长的一吻在他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勉强结束,迟雪洱的全身热得像在发烧,后背已经出了层汗,头发湿润微微凌乱,脸颊上一片不自然的潮红,睫羽湿淋淋的,表情失了魂般茫然。   陆熵搂着他,手掌在他清瘦的肩胛骨上轻抚,急切和渴望被满足,眼中的红血丝也淡了些,时不时在迟雪洱湿润柔软的脸颊上轻啄着。   “我回来了,宝贝。 第43章 43   没有开灯的卧室光线微弱, 环境昏暗迷离,只能从门口晃动的身影依稀辨认出是两个人,无比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时不时响起些清晰分明的水声,暧昧至极。   “唔……”   黑暗中, 一个弱小的惊呼突然打断这阵旖旎火热的气氛, 声音湿漉漉的,虚软无力,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小兽。   迟雪洱也不知道陆熵从那之后又亲了他多久,含着他的唇舌吮吸舔咬, 退出来,又再进去,时不时贴着他的鼻尖和脸颊蹭蹭,黏黏糊糊, 怎么都亲不够一样。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嘴唇是不是已经被磨破了皮,反正一直火辣辣的,除了热和麻根本就没有别的感觉。   脖颈上的皮肤被嘬住轻轻吸咬时,迟雪洱终于还是受不住了, 哆嗦着用手挡住, 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好疼……”   陆熵闻言果然立刻停下, 拿下他的手贴在脸边,被情.欲过度浸染的嗓子沙得厉害:“宝贝怎么了?”   迟雪洱摇摇头,张着嘴巴小口嘶着气:“疼,后背疼。”   陆熵微愣了下,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眸中闪过懊悔的神色,握住他细长的指尖在唇边亲亲, 把人抱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灯也开了,骤明的光线让迟雪洱不适地眯起眼睛,眨掉一颗晶莹的水滴,沾着水汽的睫毛打湿成绺,眼周一圈都是红的,头发乌黑黏在湿润的脸颊上,出了薄薄一层汗的皮肤莹白细腻,仿佛能透出光来。   看起来刚才也确实被欺负狠了,这会还没有缓过神来,目光还有些许涣散,迷茫地盯着虚空某处。   陆熵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落在他颜色通红,艳丽得快要出血的嘴唇,上面覆着一层深深的水痕,嘟嘟的,过分色.情了。   明明刚才已经吃了那么久,为何这么看着却还是会有饥.渴难忍的冲动。   但那处娇嫩得明显已经再经不得哪怕轻轻一碰的摧残,陆熵微“啧”了一声,钳着他细腰的大掌用力,勉强压下翻涌的欲望。   长久胶着的沉默让迟雪洱也意识到了些许异常,怕再这样下去会继续往更危险的氛围发展,忙努力打起精神,试着跟他聊天:“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突然提前这么早回来,不是说工作还有很多吗。”   “嗯。”陆熵抱紧他,脸颊埋进他光滑的颈窝里,嗅着上面让他想念许多天的好闻香气:“是很多,加了几个通宵的夜班,提前处理完回来了。”   迟雪洱闻言不禁愣了下,想到陆熵会忙,但没想到会忙到这种程度,通宵几个夜晚这么辛苦的事,在他口中也不过这么轻描淡写。   侧过头,近距离的观察下,果然看到他眼下有一圈明显的乌青,在这张仿佛永远都不会累的淡漠面庞上,便显得更加疲惫脆弱,让人忍不住心疼。   迟雪洱心口微微揪紧,情不自禁地偏头在他微垂的眼皮上亲了下。   陆熵睫毛动动,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嗓音喑哑:“早上你发给我的画,很漂亮,有带回来吗。”   听他这么问,迟雪洱才想起来还有画的事,明明一整天都在因为他敷衍回复的事情绪低落,但此刻知道他可能只是为了赶工作进度真的没有时间,突然就觉得独自生了一天闷气的自己太笨了。   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带了,我精心画了很久的,你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   “好。”陆熵轻笑,低头注视着他:“刚好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刚才上来的太急了,一会到楼下再拿给你。”   自从第一次外出给他买了一个价格高昂的手表后,陆熵基本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带一个礼物带回来,迟雪洱也都仔细保管着。   虽然礼物可能不是陆熵亲自挑选的,只是每次例行公事的习惯,但对迟雪洱来说却都是很珍贵的体验,每次收到礼物时的喜悦也都不是虚假的,所以他也尽可能用自己的心意去回馈这些礼物。   “谢谢。”   陆熵微蹙一下眉,似乎对他这种习惯性的礼貌和客套有些不满,但也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我送你什么都很喜欢吗。”   迟雪洱:“是啊。”   陆熵手指往下,捏捏他的耳垂:“我比你要求高,比起画,我还有更想收到的礼物。”   “什么?”迟雪洱歪头,眨着眼问。   这个表情太可爱了,看得陆熵心痒,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下:“你。”   迟雪洱愣了两秒,不出意料的,脸颊很快漫上了红,小巧的鼻翼紧张翕动着,极度难为情:“别闹。”   “没有闹。”陆熵抱着他,眼神突然变得非常认真,深邃且专注:“出去的这几天,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立刻见到你,开会,吃饭,不管做什么,你的样子都会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迟雪洱不想再听下去了,直觉告诉他陆熵接下来可能还会说出更让人难为情的话,想干脆捂住他的嘴,手却软得抬不起来。   “你以前不也经常出差吗,也没这么夸张。”   陆熵“嗯”一声,压低嗓子:“这次情况不一样。”   迟雪洱大致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干脆也不再接话了。   陆熵像是不知道他此刻害羞的心情,继续娓娓说着:“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工作如此碍眼,洱洱,你有这样想过我吗?”   迟雪洱微弱摇头,发梢下的耳朵却已经烧得通红。   陆熵抚摸着他的头发,手指勾开毛衣的领子,盯着下方光.裸白皙的后颈,眸光愈暗。   “那么多印子,现在都没了呢。”   说罢轻握住那截雪白的颈子,太细了,掌心的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柔软和细腻,迟雪洱“哼”了声,半边身子麻得没有力气。   他越是这样乖顺,陆熵就愈无法自控,手顺着颈线一路向下,在宽松的毛衣里游走,冰凉粗糙的指腹不知蹭到了哪里,惹得迟雪洱一阵颤栗,身子几乎软成了水。   陆熵抱着怀里瘫软的小孩,微眯起眼睛,坏心眼的在那里又刮了刮,迟雪洱“唔”的叫出来,嗓子软得像猫儿,弓起身子,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别……”   他那里太敏感了,还没kou两下,就都起来了,贴在粗糙的毛衣上,痒得厉害,难受得紧。   这个画面看得陆熵呼吸加重,可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抽出手,把卷上去的毛衣拉下来,抚平整理好,每个动作都做得很缓慢郑重,像是想要借此排解什么情绪。   被架着胳膊像小孩一样从陆熵腿上抱下来,双脚挨到地毯上时,迟雪洱还有些没从刚才火热的气氛中回神,心脏都还提着跳呢,眼神懵懵的:“不继续了吗?”   陆熵手上的动作顿顿,脸上的表情凝固几秒,眼神幽深,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刚才看你脸色不好,宋叔也说你回程的大巴车坐了好几个小时,现在肯定很累了,先吃点东西好好调整一下。”   说完便起身往衣帽间走,单手随意解开领结。   迟雪洱望着他的背影,修长的身躯劲瘦挺拔,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身体却远比内心诚实多了,毕竟不上不下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手指抠着裤缝,轻声说:“我其实还好的,是你太累了吗?”   陆熵在衣帽间前站住,虽然没有说话,迟雪洱却好像透过背影感觉到他有一个深吸气的动作,西装下的背肌线条紧绷着。   “洱洱。”空气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可能都听得到,陆熵压着嗓子开口,声线格外低哑:“别撩拨我。”   迟雪洱:“……”   又耽搁了一会,两人才从楼上下来,陆熵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迟雪洱还穿着刚才那件毛衣,乍一看起来是没什么变化,可衣领和下摆附近却有些微妙的褶痕,像刚经历过什么不好的摧残。   在下面迎接的宋叔看破不说破,早就已经给凑巧同一天回来的两位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笑眯眯让他们先吃饭,再去好好休息。   虽然客厅里其他佣人现在都已经被通知退下,可想到刚才他们在楼下情难自抑的模样说不定已经被看到了,迟雪洱脸上就一阵发烧,吃东西时都不好意思把头抬起来。   陆熵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神态自若地给迟雪洱夹菜,将鱼刺小心挑出来后,才把鱼肉送到他碗里。   迟雪洱盯着碗里鲜嫩无刺的鱼肉,突然有些出神,什么时候开始,陆熵都愿意在这种生活琐事上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禁又想到他刚来别墅那会,当时的男人可是连他在餐桌上说句话都会阴沉着脸嫌吵的人。   挑鱼刺虽然是很小的事,但也要看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如果用宋叔的视角来看,这可就是他们少爷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给别人挑鱼刺啊。   想到宋叔说这件事可能会有的夸张语气和神态,迟雪洱没忍住憋笑了下。   虽然对陆熵的改变和细心有点感动,但他现在实在不怎么饿,勉强把鱼肉递进嘴里,却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洱洱,你脸怎么这么红?”   迟雪洱嚼着嘴里的鱼肉,突然听到对面的男人问了这么一句,心道他干嘛明知故问,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有吗,还好吧。”   陆熵却放下筷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感知了一会上面的温度,皱起眉:“发烧了。”   迟雪洱眨了下眼,这才知道男人并不是因为知道他可能是在害羞,所以在故意调戏他。   也对,虽然最近他们的关系有了突破后,陆熵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性子有了些不一样的转变,动不动就喜欢耍浑逗他,但归根结底他始终还是那个陆熵,严肃冷峻的人设从来不倒。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迟雪洱也认真感受了下,半晌后得出结论:“应该是上午跟小清参观景区吹了点冷风,睡一觉就好了。”   看着他已经开始变得萎靡的神色,眼尾也恹恹地耷拉下来,陆熵眉间的皱痕更深,声音低冷:“你那个朋友不是说很了解你的身体情况,这种天气,怎么还带着你到外面乱跑。”   迟雪洱摇摇头:“这样的风景难得,好不容易跑那么远去一次,他也不想错过这种机会。”   “我看他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你,到底年纪轻,玩心太重,以后还是不要跟他过于亲近。”   迟雪洱本来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但见陆熵反复提起,态度也有一些强硬,心中不免起了些波澜,默了会,不太确定的问:“陆熵,你还在吃小清的醋吗。”   陆熵闻言轻轻撩起眼皮:“是。”   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坦率直白的承认,反倒让问出这个问题的迟雪洱有些承受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真的只是很好的朋友,朋友跟朋友之间能有什么,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陆熵垂眸,嗓子有些沉:“可是我控制不住。”   迟雪洱愣住,看着男人在灯光下清晰的脸,漆黑的双眸里是浓烈不加掩饰的占有欲,虽然很不应该,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心脏还是被陆熵这句话很重地撞击到。   酸酸的,泛着不正常的悸动和甜蜜。   什么控制不住,说些完全不能让人信服的鬼话,我看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控制好吧。   虽然该生气,可对着这张脸却一点都提不起发火的欲望。   真是越来越对他没有抵抗力了。   迟雪洱悲哀地想,不禁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这种反应落在陆熵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含义,以为他是厌恶这种行为,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犹豫几秒,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宝贝。”陆熵仰头看着他,利落的脸部线条像雕塑一样完美。   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睛里,光点零零碎碎,像月光下温柔的水,迟雪洱竟在这副表情里看出了几分妥协示弱的意味。   这实在不像是陆熵应该有的表情。   看得迟雪洱心里软软的,抬手摸上他的眼睛。   他其实很想说陆熵可以不用对他这么温柔,也不要总是用这种好像很眷恋他的眼神这么看着他,长此以往,他会舍不得。   舍不得眼前这个这么好的男人。   虽然发着烧,迟雪洱的指尖却还是有点冰,像是没有温度的玉,冷润苍白。   陆熵握住那一抹冰凉,放在唇边亲亲。   “我抱你回房间吧。”   迟雪洱其实也有些撑不住了,眼窝里泛着热意,太阳穴也涨涨的疼,点点头,伸出手臂乖巧地勾住他的脖子。   跟以往那些大病小灾相比,迟雪洱这次的情况真的是小巫见大巫,甚至连药都不用吃,只睡了一觉起来后身体便完全恢复了。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天气难得放晴,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连日来的阴冷湿霾都一扫而尽,看的人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迟雪洱在落地窗前练了段软体瑜伽,稍微出了一点汗,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舒适,健康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   陆熵在后面的沙发上看书,说是看书,书本却一直维持着刚开始摊在膝上的那页没有翻动过。   视线锁定在做瑜伽的迟雪洱身上,小少爷虽然瘦,但并不是过分的柔弱无力,躯体清瘦挺拔,臂展时手臂上有薄薄的一层肌肉,雪白的脚尖绷直,像只轻盈优雅的白天鹅。   他在透明的阳光下舞动,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少年人青春洋溢的感觉,简直璀璨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音乐停下,迟雪洱又做了简单的拉伸后才结束今天的锻炼,起身回头时刚好撞上陆熵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神。   想到男人可能从一开始就这么一直在看着,他还忘我地完全没有发现,不禁有些尴尬。   “你不是在看书吗。”   “我在看。”陆熵面不改色。   迟雪洱:“……”   他干脆不管了,继续说:“医生建议我可以适当做些不太剧烈的运动,像瑜伽,养生操一类的,这样可以改善体质,提高免疫力,我最近有空就会每天做。”   陆熵默了会:“那我之前当真是错过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迟雪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意不搭他的茬,拿起旁边茶几上的毛巾擦汗。   陆熵把书放到旁边,伸出手:“过来,我给你擦。”   迟雪洱愣了愣,下意识道:“不用,我随便擦擦,一会还要去洗澡的。”   陆熵:“过来。”   “……”迟雪洱咬咬唇,捏着毛巾走过去。   陆熵把人拉到腿上抱着,一手握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接过毛巾,自然地给他擦汗。   汗并不多,额头跟鼻尖上一点,脸颊两边透着运动后气色漂亮的粉,像画了腮红似的,有种妖冶妩媚的美感。   身上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隔着衣服都能摸到皮肤的热意,陆熵用毛巾给他慢吞吞擦着,从额头到脖颈,动作极致温柔磨人。   这样太奇怪了,迟雪洱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推拒:“好了,我自己………唔。”   他又被亲了,这次的吻缓慢而缠绵,陆熵吸着他的舌尖,在湿热柔软的口腔里小心翼翼的舔咬,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珍稀的宝物。   迟雪洱怎么可能不沦陷,手上推拒的力道卸了,软软地搭在上面。   嘴唇品尝够了,陆熵又没忍住去亲他的脖子,迟雪洱浑身燥.热,大口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迷离的眼睛突然清醒,一把抓起男人身后的衣服想要把他扯开。   “都是汗,会有味道。”   陆熵摇摇头:“没有味道,很好闻。”   迟雪洱羞得脸色通红,还是觉得很别扭:“都是汗味的身体,有什么好闻的。”   陆熵微抬起头,看着他完全红透的后脖颈,喉头发紧:“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出汗后好像变得更浓了,特别好闻。”   说罢又在他耳根后面重重亲了下。   迟雪洱身子一麻,后背像是有电流通过,忍不住红着脸小声骂了句:“变态。”   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的洁癖又哪里去了。   闹了会,迟雪洱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颜清打来的,说是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让他别整天在家闷着,对身体不好,非要约他出去玩。   他精神气很足,嗓音清亮有穿透力,听着就让人觉得很有活力,迟雪洱也有些被感染,笑着挂断电话,手臂处却突然感到一阵低冷的气压。   小心偏头,果然看到身旁男人冷冰冰沉着的一张脸,跟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迟雪洱无奈,忘了这还有个心眼只有针鼻子大的醋包了。   “身体才刚好,就要去约会?”   陆熵抱着手臂问,语调好像是在逼问要出去鬼混的妻子。   迟雪洱讪讪:“不是约会,只是一起出去玩。”   “看电影,逛街还不算是约会?”   他怎么什么都听到了,迟雪洱心感无力:“跟朋友也可以看电影啊,你没有跟朋友一起看过电影吗?”   “没有。”陆熵速答,语气相当不屑一顾,好像看电影是什么相当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事情一样。   也难怪,以他那个工作狂的性格,的确不太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想到这里迟雪洱心中一动,又问:“你看过电影吗,我说的是去电影院的那种?”   陆熵皱眉,似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幼稚:“家里有影音房,设备都是最高端的,环境也有隐私性,为什么要去外面看,那么吵,空气也难闻。”   迟雪洱被堵得无言,虽然他说的这些在某些方面也的确都很有道理吧。   “可是气氛不一样啊。”迟雪洱小声嘟囔。   陆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已经认定迟雪洱今天一定会跟颜清出去看电影了,越想越烦躁,手指在小臂上敲打:“所以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你那个朋友玩心太大,你病才刚好就要带着你出去乱跑。”   “可是我挺想看的,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你就算要出去,也要穿得多点,一点风都不要吹到,还有……”   陆熵话音蓦的停住,扭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迟雪洱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笑得弯弯的,漂亮的酒窝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我说,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陆熵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颈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要跟我一起看电影?你那个朋友呢。”   “我们俩在学校就经常一起玩,也不差这一天的。”说罢舔了舔唇,表情露出一丝羞赧:“我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这样出去过呢。”   “当然,你要是很忙不愿意的也没关系,我可以……”   “我去。”   陆熵立即打断他,生怕再迟疑一秒迟雪洱就会后悔一般。   迟雪洱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直接,毕竟刚才还一副那么反感的样子,虽然惊讶,但心里也是高兴的,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那我去换衣服,我们一会就出发吧。”   陆熵:“嗯。”   迟雪洱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沙发上表情似乎很满足的男人:“那你的洁癖怎么办,不会嫌电影院里空气难闻吗?”   陆熵翘起腿:“大家不都是这样看的吗,毕竟在电影院看气氛是不一样的。”   迟雪洱点点头,突然觉得陆熵好像也不是那么有原则的人。   “迟雪洱。”陆熵又突然叫住他:“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约会。”   迟雪洱望着他认真深邃的目光,睫毛扑簌着落下,脸颊泛起绯意:“看电影,逛街,怎么不算是约会呢。” 第44章 44   因为得到了迟雪洱肯定的回答, 陆熵的心情从那时起似乎就相当地好。   两人分别从衣帽间出来,望着双方的衣着打扮。   迟雪洱倒是稀松平常,他很怕冷, 无非就是厚实蓬松的冬装羽绒服,圆滚滚的, 主打一个保暖。   但陆熵不是, 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成熟矜贵,鲜少有机会看到他穿私服,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   虽然他本来就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不管穿什么都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一身黑色的长款大衣和厚底短靴,头发没有用发蜡抓起来,黑色的碎发自然垂落,略微减弱了五官的冷峻感, 只是气势依然是凌厉的,这样走在路上,即使是一道亮眼的风景,也会因为过于寒光太盛而让想要观赏的行人望而生畏。   迟雪洱轻吸口气, 却忍不住一直盯着看:“陆总, 您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最近学会了跟陆熵开玩笑时就会称呼他陆总, 一开始陆熵还不乐意听,但后来有一次迟雪洱在床上被他欺负狠了,急得叫他“陆总”求饶时,陆熵便改变了想法, 觉得偶尔这样叫叫似乎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迟雪洱打量他的穿着时, 陆熵也同时在看他:“第一次约会,我想郑重一些。”   迟雪洱愣愣, 总觉得这话似乎是在内涵他,低头瞅着自己脚上笨呼呼的雪地靴:“我这样很随便吗。”   陆熵摇头,摸摸他头上的毛线帽,又捏一把他尖尖的下巴:“很可爱。“   好吧,总归没有说他是幼稚。   要出门时迟雪洱才发现今天车里没有司机,陆熵让他坐副驾驶,看样子他是要亲自开车。   这么说来,坐陆熵开的车好像也是第一次,他今天也见过陆熵太多不一样的面貌了吧。   迟雪洱晕乎乎的,坐进车里后都忘记要系安全带。   所以在陆熵俯身过来时,他脑子也不够用,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胸膛,下意识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紧张地用力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香气在他鼻尖飘过,却又转瞬散开,迟雪洱愣愣地睁开眼,看到陆熵已经退回驾驶座,单手搭着方向盘,脸上似笑非笑:“接吻还是等晚上回来吧,不然一时半会怕是走不掉,电影也看不上了。”   迟雪洱被调侃得脸红,双手揪着胸前的安全带:“谁要跟你亲,快开车吧。”   陆熵径直把车驾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因为是周末,商场里热闹得厉害,陆熵让人去停车,带着迟雪洱去了影城。   里面空气闷热,迟雪洱刚进来没多久就想把围巾摘掉,陆熵帮他接过来搭在自己手臂上,围巾是深棕色的,自然融入他今天的穿着,不仅不显得突兀,反倒像是精心搭配出来的妆造,可以直接去t台走秀了。   两人这样的相貌和气质,走在人群中自然很是惹眼,迟雪洱虽然平时跟颜清外出也会吸引一小撮目光,但远没有陆熵这样高的回头率,果然一米九的身高和不凡的气质还是比单纯的一张好脸蛋更要抓人眼球一些。   “要不要去买可乐和爆米花。”   陆熵看着影厅周围的情形,微压身问他。   迟雪洱点点头:“可是你不是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吗?”   不仅他不吃,也不让迟雪洱吃,搞得每次他都只能跟颜清一起在学校偷偷买。   陆熵还是那句话:“要融入气氛。”   好吧,迟雪洱算是知道陆熵今天是打算将他的“原则”打破到底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都出来玩了,肯定要怎么轻松自在就怎么来。   更何况比起养尊处优的精致小少爷,这种烟火气的平民生活才是迟雪洱喜欢的。   趁着陆熵去买爆米花的时间,迟雪洱找了个休息的椅子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就有两个女生结伴走到他面前,眼神中都带着羞涩,问他一会要看哪部电影,是不是和她们选的一样。   迟雪洱在学校里见惯这种情形了,基本知道她们的来意,笑着说还没选好,打算买排期离现在最近的。   女生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说时间最近的就是她们要看的这个,刚好她们选的位置旁边也是空的,如果不介意可以帮他买。   太热情了,迟雪洱有点招架不住,刚要婉拒,其中一个女生突然问:“对了,刚才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人,好帅好高啊,是你叔叔吗?“   “我也觉得像,你们家基因可真好。”   迟雪洱:“……”   虽然都是夸陆熵的话,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本人如果听到这些可能会不太高兴。   “小哥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终于说到重点了,迟雪洱也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话,只是还没开口,旁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宝贝,东西都买好了。”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到身穿风衣的英俊男人向他们走过来,胸前抱着爆米花和两杯可乐,脸色却莫名有些阴沉。   远看和近观感觉果然不一样,女生有点被他的气场压制,紧张地往后退了退。   迟雪洱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扯着他的袖口用很小的声音跟他解释:“可能是来搭讪的,没有恶意,我马上就拒绝她们。”   陆熵向后方瞥了一眼,将手中的可乐递给他:“宝贝帮我拿一下。”   迟雪洱没有多想,顺手接过来,下一秒就被男人揽住肩膀,把他圈到身前。   迟雪洱吓了一跳,毕竟现在可是在公共场合,还是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做出这样亲密的姿势实在不太合适,刚要挣开他的手,陆熵却压低身子贴在他耳边:“别动,头发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拿掉。”   “……是吗。”迟雪洱听后果然镇定了些,乖乖站着让他帮忙。   陆熵垂着头,迟雪洱柔软的发丝在他鼻尖扫动,散发着绵绵密密的香气,他又微抬起眼,望着那两个已经满脸惊讶之色的女生,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紧接着他手臂又往下滑,大掌轻覆在迟雪洱后背,这个动作掌控欲极强,看得后面的两个女生微微睁大眼睛,霎时就明白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失望无奈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转身走开了。   “陆熵?”   整个过程中迟雪洱眼前都是陆熵的胸膛,处在视野盲区中的他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陆熵帮自己弄头发的时间也太久了,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忙推着他让他松手。   陆熵也配合地把手放开,顺势帮他整理一下衣领,动作极为自然。   迟雪洱见那两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开了,心里还有点古怪:“她们怎么突然就走了?”   陆熵:“你觉得很可惜。”   迟雪洱愣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好好给人拒绝的答复,不太礼貌。”   陆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语调平淡:“我已经帮你答复了。”   迟雪洱满脸懵:“什么时候?”   旁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看着是要检票了,陆熵牵着他往那边走,摩挲着他光.裸的手指,嗓音有点沉:“下次出门记得把戒指戴上。”   迟雪洱愣愣,低头看着他们扣在一起的双手,这才注意到陆熵的左手上一直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而他因为不想在学校里太过惹眼,所以总是会忘记,即使改成项链后,也没有经常想起来过。   心中顿时有些内疚:“对不起,我下次会记得。”   听着他有些低落的语气,陆熵微垂眼,在他掌心捏捏:“没有怪你,戒指的意义非同一般,会替你挡掉很多居心不良的虫子,刚才那种情况也就不会发生了。”   迟雪洱自然明白,认同地点头,等回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突然有些想笑:“你怎么能说人家漂亮的女孩子是虫子。”   陆熵不以为意:“虫子就是虫子,不分男女。”   顿了须臾,突然又问:“你觉得她们漂亮?”   迟雪洱把票交给检票员:“是挺漂亮的啊,那个短头发的偏中性一点,很飒,长头发的五官更精致。”   说完接过检票员递给他的票根,便跟着前面的人往放映厅走,走过检票口里面就没有顶灯了,地灯的光线是蓝绿色的,整个走廊幽深昏暗。   迟雪洱刚走了两步,就感到手臂被轻轻拉了下,好奇转身,眼前却蓦地一黑,紧接着唇上便微微一热。   熟悉的香水味在略微湿润的鼻息间幽幽散开。   “还漂亮吗,嗯?”   黑暗中,陆熵压低的嗓音微沉,隐隐透出危险。   迟雪洱怔住,呆滞了好一会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脏也快速跳了起来。   真的疯了。   在这种人来人往随时有人会撞到的地方。   迟雪洱慌得朝后面看,好在这里光线够暗,旁边也并没有人经过,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尴尬害臊到不行,恨不能整个人钻到地下去。   陆熵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吃醋的阈值到底得有多低。   虽然发生了这个意外的小插曲,但看电影的过程总体还是很愉快的,本来没对随便选的影片抱希望,但看进去后发现竟也是个不错的故事。   迟雪洱看得入神,双手捧着爆米花完全忘记去吃,只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大屏幕,虽然很可爱,但也对电影过于专注,反倒让旁边的陆熵有点不爽。   不是说电影院的氛围最适合情侣约会吗,幽暗的环境,拿爆米花时碰触的指尖,无意交汇到一起的眼神,然后自然而然的亲吻。   这些全部都没有发生,怎么跟他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不太开心,陆熵也并没有打扰旁边的小少爷,靠在座椅中,迟雪洱看电影,他就撑着下巴看迟雪洱。   一场近两小时的电影结束,刚出来迟雪洱就觉得肚子饿了,陆熵也很体贴地问他想吃什么,路过奶茶店时还给他买了杯奶茶。   天气冷,迟雪洱就提议吃火锅,虽然一开始陆熵并不赞同,打算带他去顶层的法国餐厅,但看小少爷眼巴巴望眼欲穿的模样,还是没狠下心。   迟雪洱虽然喜欢吃火锅,但不能吃辣,即使如此却还是人菜瘾大,点了个鸳鸯锅,结果没吃几片红油锅里的肉片,就辣得浑身冒汗,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柠檬水。   还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刚被辣椒击穿,结果没过几秒还是忍不住又去夹辣锅里的菜。   对面的陆熵发出一声轻笑。   迟雪洱微囧,以为他在笑话自己,脸色有些烧:“我就再吃一片,一片就好了。”   陆熵本来也没有要拦他的意思,撑着下巴,单手随意晃着手中的玻璃杯,明明只是一杯普通的柠檬水,可在他手中,却会让人有种杯子里装的是高级洋酒的优雅错觉。   “下次别随便跟别人一起吃火锅了。”   迟雪洱奇怪问他:“为什么?”   他这时已经被辣得不行了,额头和鼻尖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嘴唇颜色殷红,像刚被狠狠亲过一样。   陆熵静静看了他一会,漆黑的瞳孔里情绪很重,手指在杯壁上轻点,嗓子莫名有点哑:“吃东西吧。”   从火锅店出来又去逛了一下玩具城,陆熵跟里面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了,陆总又是天生不懂什么是局促的人,即使如此尴尬也仍然面不改色,整个人笔挺如松,气势也不减分毫,站在满是卡通和可爱小东西的背景中,让整个人画面反而生出一种怪异的萌感来。   迟雪洱越看越想笑,忍不住拿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种照片留下来只会成为黑历史,以陆熵本来的脾气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可看到小少爷偷拍完又对着手机眉眼俱笑的样子,还是忍耐下来随他去了。   从商场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没想到他们不知不觉就在外面玩了那么久,跟陆熵一起去车库时,迟雪洱还有点遗憾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陆熵注意到他从上车后就没有再说话,表情也闷闷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紧:“玩的不开心吗?”   迟雪洱偏过头:“嗯?没有啊。”   陆熵瞥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到前方:“我第一次做这种约会安排,很无趣吧。”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迟雪洱不禁坐直身体,瞅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第一次?你以前没有约会过吗?”   “没有。”陆熵回答的干脆,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营养:“有这种时间做点什么不好,而且,也没有那种可以做这种事的对象。”   他又听到了什么,没有可以约会的对象?那以前的那个青梅竹马白月光呢,他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迟雪洱差点就没忍住脱口而出,嘴唇动了动,还是吞了回去,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微舒出口气。   他不能冲动问这种问题,陆熵不是会说这种无聊谎话的性格,既然他说没有,肯定就是没有。   他没有跟那个白月光一起看过电影,也没有约过会。   虽然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可为什么,听到这些话后,内心竟然会有种无法控制的愉悦感油然而生。   身体轻飘飘的,心脏跳得也有点快,迟雪洱缓缓靠回椅背,脸颊又感知到微弱的热意,慌得他立刻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将脸挡住。   “冷吗?”   陆熵透过后视镜问。   迟雪洱用力摇头,嘴巴掩在围巾下,声音又软又黏糊:“我就是有点累了。”   顿了顿,又更低的补充:“还有,我今天特别开心,比出去写生玩的时候还要开心。”   陆熵听清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放松了些,深黑的眸中显现出笑意,嗓音温柔:“我也是。”   这段简短的对话让两个人的心情都明显轻松愉悦许多,车里暖气太舒服了,烘得迟雪洱没多久就有了困意,说到底玩了一天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超负荷,窝在副驾驶上,困倦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感觉身体似乎在半空中晃荡,迟雪洱迷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男人清晰的下颚线条。   陆熵又把在车上睡着的他直接抱下来了,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看四周的环境,这会已经走到了大厅。   “少爷,小迟,你们回来了,玩了一天累坏了吧。”   宋叔未见人先闻声,嗓门一如既往地中气洪亮。   迟雪洱偏头,看到宋叔洋溢着热情的笑脸:“宋叔。”   说罢用手拉了拉陆熵的毛衣,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先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陆熵本意是想直接抱他上楼的,低头瞅着他刚睡醒粉扑扑的脸颊,眼珠乌黑湿润,让人看了便只想什么都听他的:“好,小心腿麻。”   迟雪洱被放下来时还扶着他的手臂缓了会,确认腿没有想象中那么麻,能正常走路,便仰头冲他笑了笑。   陆熵用大手揉揉他的头发。   宋叔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晚餐,等这小两口温情好了,才让人赶紧把东西都送到餐厅里。   用餐时陆熵心情很好,还特意让宋叔留下来陪迟雪洱说话解闷,他自己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给小少爷夹点菜,盛碗汤。   迟雪洱虽然体弱,但在熟人面前其实是相当话多热情的性格,跟宋叔先聊了前几天写生的趣事,后来又说到今天的约会上。   细节虽然不便多说,但是他突然想到那两个女生搭讪的事,瞥一眼对面陆熵日常没有表情的那张面具脸,便觉得更加有趣,眨着眼睛跟宋叔说:“宋叔,今天我跟陆熵走在一块,竟然有人觉得我们是亲戚,还说陆熵是我的叔叔,把他当成我的长辈了。”   “是吗。”宋叔听后果然乐了,爽朗地笑出声:“这可真是大误会,不过小迟你跟少爷虽然是有点年龄差,但没有血缘关系,外人会这么说,说明你们是有夫夫相呢。”   不愧是宋叔,什么话题都能往他们的婚姻上扯,当真是致力于维系他们婚姻关系的和平大使。   迟雪洱忍俊不禁,目光无意瞥到对面的陆熵,却被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陆熵继续瞅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很微妙:“还有这种事,你下午怎么没跟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语气和神态都这么稳定,迟雪洱却隐约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抿了抿唇:“就是一个小插曲,我当时也忘了呀。”   陆熵抱起手臂:“那你觉得她们说的很对。”   迟雪洱顿了顿,诚实道:“事实上来讲,也没有不对的地方吧。”   “是吗。”谁知陆熵却突然笑了笑,只是面部肌肉虽然在动,眼睛里却冷冰冰的全无情绪:“快吃吧,汤要凉了。”   迟雪洱:“……哦。”   这种怪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用完晚餐,迟雪洱总觉得这之后陆熵的情绪忽然就不太高了,看着他的眼神也莫名让他有点不敢直视,说不上凶,但就是让他怕怕的。   像是草原上饿狼盯着他蓄谋已久的猎物一样。   上楼时迟雪洱走在前面,拖鞋踩着实木楼梯一阶一阶的上,后背上让他觉得害怕的视线又开始出现了,迟雪洱忍无可忍,转过身,站在高两层的台阶上看着下面的男人。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   陆熵插.着兜,表情似笑非笑:“宝贝想说什么。”   迟雪洱不喜欢他用反问来搪塞自己,撇撇嘴:“要是不想说就别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什么眼神?”陆熵问。   迟雪洱抬抬下巴:“就是好像要把我吃了的眼神。”   他说的“吃”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吃”,但显然这话到陆熵耳里却被自动曲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迟雪洱清楚看到他原本还平静无澜的眼睛,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变得沉黑不可见底,闪烁着侵略性极强的幽光。   迟雪洱瞬间害怕了,脚步下意识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倾身上前的男人单手圈住身体,直接扛了起来。   迟雪洱人都懵了,他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几的成年男人,此刻却像只待宰的小羊羔一样被轻轻松松扛得毫不费力。   就这么被扛着走完楼梯,进入卧室后直奔里面的大床,陆熵把他放上去,直接欺身压下。   男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威慑和侵略性在这一刻完全具象化地体现,迟雪洱动都不敢动了,被捏住下颌毫不留情的狠狠侵入,暴风雨般的占有掠夺,舔过他口腔每个深深的角落,除了没有把他的舌头和嘴唇咬掉,迟雪洱真的觉得自己正在被男人一口口吃掉。   “哈……”   被放开后,迟雪洱的肺都快炸了,脸颊憋得通红,大脑也因为缺氧混沌不堪。   陆熵单手握住他的后颈,拇指摩挲着他血红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今天在外面时就一直想这样亲你,看电影时在想,吃火锅时也在想,想了快一整天了。”   迟雪洱努力喘匀呼吸,眸光湿润着,突然有些委屈:“……你在生什么气啊,难道是因为我说你像我叔叔吗。”   陆熵亲掉他嘴角的水痕,没有出声。   迟雪洱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就因为那个,你……啊!”   话没说完就被陆熵捏住脸在柔软的腮肉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迟雪洱捂住脸,睁大眼睛。   陆熵叹口气,被欲望浸染的嗓子磁性沙哑:“宝贝,今天以前我从来不认为自己这个年龄有什么问题,但你的那些话突然让我觉得你好像对此有些意见,觉得哪里不满意了。”   迟雪洱听完立刻摇头:“我没……”   “不过没关系。”陆熵却打断他,语气不紧不慢的,手指将他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细滑柔嫩的肌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霎时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陆熵望着这幅让他食髓知味的身子,双眸中的情绪愈发着迷火热。   “宝贝,现在开始我就来向你好好证明一下吧。”   迟雪洱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危险程度,身体无意识后退,慢慢向床头逃。   “想去哪。”   陆熵由着他躲,像只欣赏猎物被逼入困境的优雅雄狮,等他美味的小猎物无处可去时,又单手钳住他单薄瘦削的胯骨,轻松拖了回来,手掌的温度隔着衣物都快要烫到他的皮肤。   看男人现在的精神状态,他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了,迟雪洱被扣住双手手腕,浑身上下哆嗦着,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内心其实也隐秘的有些期待。   “咔哒”一声,随着皮带解开抽出的声响,迟雪洱脑海中突然浮现男人那非同寻常的恐怖大小,顿时心惊肉跳,又不自主本能性的想要逃离。   陆熵这次却不打算再给他抗拒的机会,强壮的胸膛覆上,捏开他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再次将自己凛冽强势的气息渡进去。   迟雪洱被亲得心神恍惚,在他身下逐渐变软变热。   ………   火烧了一夜,这一夜陆熵的确身体力行的向迟雪洱证明了他想证明的某些事实。   只是苦了配合他的迟雪洱,时隔大半个月后再次做这种事,竟然比困难的第一次还要恐怖百倍。   后半程几乎就是半昏迷的状态,……事后抱着他去洗澡时,小少爷已经被折腾得完全神志不清了。   陆熵把人耐心洗干净抱回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紧抱着,爱意与温馨在余韵中滋生。   本该是如此,但陆熵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怀中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蜷缩在自己身边,还一直散发着好闻香甜的味道。   陆熵咬着牙低骂一声,理智的弦最终崩断……   ……再次埋了进去。   真是疯了。 第45章 45   第二天迟雪洱睡到了很晚很晚才醒来。   还是在旁边窸窣微弱的说话声中被吵醒的, 他脑子混沌,还在睡梦中试图听清那些模糊的语句,但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没有读取到有用的信息, 反倒把自己真的给弄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体还没刚动一下就被下面传来的酸麻感闪电般击中, 紧接着各处的神经起了串联反应, 疼的疼,麻的麻,身体像躺在地上被车碾了好几遍一样,全部的零件都报废了。   “唔……”   这种酸爽的感受真的不是轻易能用语言描述得出来的, 真的太难受了,迟雪洱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又静静躺着缓了许久,迟雪洱才稍微觉得适应了,伸手在旁边的枕头上没摸到人, 心里不由掠过一抹失望。   不过想着现在时间那么晚了,陆熵也不可能一直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陪着他,便努力忽略掉了那阵不快。   翻过身,按着枕头小心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腰还是疼得像断了一样, 但比起更下面那个地方的不适, 这种酸痛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窗帘还没有拉开,卧室光线微弱,笼罩在静谧悄然的环境中,这么安静, 怪不得他可以一直睡这么久。   掀开被子朝里面看了看, 他已经穿上了睡衣,身上干干爽爽的, 有些地方泛着些清爽的凉意,估计是被陆熵上了药。   现在回想起昨晚可真是一场轰天动地的折腾,看来第一次那晚陆熵果然有在尽量克制。   他们两个身体条件和精力各方面都差得太多了,以后不会每次都要这样吧,他真的会有习惯的那天吗。   迟雪洱不敢细想了,抬手揉了把脸,撑着酸软无力的两条腿打算去浴室洗漱。   恰巧卧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陆熵拿着手机,看动作似乎刚挂断电话,看到床边的情形,立刻快步过来。   “怎么起来了,是我在外面的声音吵到你了吗?”   迟雪洱等他到身边,也不强撑着腰疼继续站着了,自然伸出双手,被陆熵揽住腰抱起来。   “原来是你在外面打电话,怪不得我在梦里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陆熵亲一下他的额头:“吵醒你了。”   迟雪洱搂着他的脖子,轻摇头:“睡饱了。”   “要去洗漱吗,我抱你去。”陆熵柔声问。   如果是平常,迟雪洱是不会答应这种事的,但今天例外,他腰太酸了,能不用力就不想用力,乖乖点头:“好。”   洗漱完陆熵又把他抱出来,拿一套宽松的居家服打算给他换上,衣物衣料柔软可以直接贴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看起来就很舒适。   看他想要帮自己解睡衣的扣子,迟雪洱忙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   陆熵蹲在他面前,仰起头,漆黑的眸深不见底:“洱洱现在还跟我害羞吗。”   “不是害羞……”迟雪洱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们现在的确没有在意这种事情的必要,心里便又释然了,放下手,由着陆熵伺候。   陆熵垂眼,修长的手指将衣扣一颗颗解开,指尖微微冰凉,触碰到下面雪白的皮肤,深浅不一的痕迹在上面绽放,漂亮得像是三月枝头的桃花,夭夭灼灼。   迟雪洱忍不住抖了抖:“好冰。”   虽然房间一直有暖气,但赤.裸的乍一接触到空气还是凉得受不住。   陆熵喉结微动,长睫敛下,双手继续将他身上的睡衣全部脱下,又把旁边的衣服给他穿上。   迟雪洱像个五六岁的孩童,让伸手伸手,让抬腿抬腿,乖得叫人心软。   陆熵起身,每次做的时候并不觉得,可事后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处好地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禽兽,只能尽量在其他事上补偿。   两人下楼去吃早餐,其实看时间已经可以算是午饭,但迟雪洱刚醒来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就还是只让厨房准备了混沌,米粥一类的清淡食物。   饭还没吃完,陆熵就接到一个电话,说了挺长时间,看他的脸色也像是很重要的事。   等他挂掉,迟雪洱咽下嘴里的混沌,看着他说:“是工作吗,你去忙吧。”   陆熵瞅了他一眼,拿纸巾给他擦掉嘴角的汤汁:“是没办法推掉的工作,不然真的不想出去,本来今天是打算在家陪你的。”   迟雪洱只好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工作重要。”   陆熵走后,迟雪洱一个人慢吞吞把他的那份早餐吃掉,虽然用的时间久了些,但好歹还是吃完了。   想了想,拿起手机对着空掉的餐盘拍了张照发给陆熵。   陆熵可能还在车上,给他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   很平常无趣的小日常,却让迟雪洱的心情变得暖洋洋的,看着窗外被冷风吹得光秃秃的枝丫,似乎也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虽然周末陆熵还要去公司,但他可以不用去上学,而且今天他的身体也实在不适宜多动,干脆就窝到落地窗的沙发上,晒太阳取暖。   宋叔给他煮了壶红茶还有现烤的栗子酥放在旁边,又拿来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迟雪洱裹着毛毯,眯起眼睛欣赏窗外的风景,时不时捧着杯子啜一口奶茶,慵懒惬意,画风像极了六十岁退休的小老头,安逸得不得了。   但这份安逸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他被暖洋洋的太阳熏烤得昏昏欲睡时,却听到有人模糊喊了声“顾先生来了”。   迟雪洱睁开眼朝外面看,果然有辆没见过的车停在院子里,身高腿长的英俊青年从车上下来,西装笔挺,难得的庄重沉稳,如果不是那张脸他很熟悉,迟雪洱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忙揉揉脸醒神,准备迎接客人,可是这顾砚速度太快,不等他从沙发上完全起身,这人就已经幽灵似的飘了过来。   “哟,嫂子,好久不见。”   这轻挑熟稔的口气,果然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公子哥顾砚没错了。   “顾砚。”   迟雪洱掀开身上的毛毯,端正坐姿,笑着跟他打招呼。   顾砚不请自坐,大咧咧翘起二郎腿,目光将他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好久不见,嫂子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生病了吗。”   迟雪洱摇摇头,他不是喜欢跟不熟的人话长短的性格,直接问:“你是来找陆熵的吗,那应该直接去公司,他很少白天在家的。”   迟雪洱说这话其实也不全然对,以前陆熵或许白天基本不在家,但这几天却是全然相反的情况,不仅一直在家,连处理公事的书房也很少去。   至于原因,迟雪洱不愿深度回想,热着脸给对面的顾砚倒杯奶茶。   顾砚端起来喝了口,太甜,又给放下了,摆摆手说:“我不是来找表哥的,就是来看嫂子你的,有急事跟你说下,所以才刚从家庭聚会上下来就往你这赶了。”   原来他这是去参加家庭聚会了,他们这种家族,简单的聚会也算是一场小宴会,怪不得穿这么正式。   迟雪洱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毕竟他们俩本身就没什么交情,平时基本也不联系,顾砚能有什么紧急的事告诉他。   “你想说什么。”   顾砚又捏一颗栗子酥扔嘴里,“唔嗯”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嫂子,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表哥那个青梅竹马吗?”   迟雪洱捏着毯子的手僵住,脑子里也似乎“嗡”了一下,平淡的心境突然变得汹涌,呼吸无意识加快,抬起头看着他:“记得,他怎么了。”   顾砚说完后就一直在观察他,遗憾的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始终跟他进来时差不多,一直保持着没有表情的淡漠模样,类似惊慌,怀疑,愤怒一类的情绪一概没有。   顾砚对于没吃到一手瓜感到有几分失望,不过转瞬也就不在意了,毕竟他对迟雪洱这个漂亮嫂子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就算真有什么事,也并不希望发生在他身上。   尤其现在看着他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唇瓣很淡,整个人瘦弱得感觉随时一阵风都能把他吹散,当真是纸糊的病美人。   看他这样,谁还忍心再给他带来□□以外多余的一丝痛苦。   反正向来怜香惜玉的顾砚是舍不得,所以才会巴巴跑来提前给他打小报告。   “你还记得就好,那人叫许安言,他都八百年没回国了,谁知道我今天在聚会上竟然看到了他,也不知道突然跑回来干什么。”   许安言。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迟雪洱吊在半空的心脏“哐”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他猜的没错,这个传闻中青梅竹马的名字,跟书中白月光的名字一模一样。   刚才听顾砚说出那个名字之前时,他分明害怕得手脚都开始冰冷,可等到真正确定的这一刻,却反倒没有那么紧张和抗拒了。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不如说这个白月光直到现在才出现,已经比他预设的要晚了许久。   还不算晚,不算晚,至少没有在他对陆熵泥足深陷后才出现,其实这样的当头一棒是对现在动摇的他无疑是最好的一击。   迟雪洱不动声色地默默思索着,却不知自己已经无意中捏碎了手中的栗子酥。   “嫂子,嫂子?”   顾砚见他不说话,抬手在他脸前挥挥,不知道他这反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太担忧说不出话了,还是压根就对这件事没那么在意。   迟雪洱垂下眼,睫毛微弱的抖动着,苍白脆弱:“我知道了,只是陆熵今天刚好不在家,你要不打电话通知他一下吧。”   顾砚差点把嘴里的栗子酥喷出来:“不是嫂子,你没看出来我是特意过来只告诉你的吗,跟我表哥说什么啊,就算我不跟他说,这种事他也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如果特意瞒着你怎么办。”   迟雪洱思忖了一会,明白他的意图:“你现在是在帮我,为什么?”   “别这么戒备啊。”顾砚靠到后面,瞅着他狐疑的表情,叹口气:“不为什么,就因为我跟嫂子你有眼缘,不想看我表哥欺负你。”   迟雪洱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一会才离开,语气变软了些:“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顾砚。”   “就这样?”顾砚摊手睁大眼睛:“你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真不怕我表哥动什么心思吗?”   迟雪洱捧起杯子,将上面袅袅氤氲的热气吹开,声线平静到微微发冷:“同样身为男人,你觉得如果一个男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算别人想去阻拦,就真的能阻拦得住吗?”   顾砚“呃”了一声,没想到会被他这么反问,他这表嫂看起来单薄文弱,一副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两下的小白花气质,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挺一针见血的。   “我承认,这种问题对我这样的男人来讲,或许劝阻真的没用,但表哥不一样啊,他天生不是滥情的人,最近对你也挺关心的,说不定你稍稍预防挽留下,就不会发生那些不好的情况。”   听得出来顾砚这段话的确是出自他的真心,这也让迟雪洱对他改观许多,毕竟他的心也是热的,对别人真切的关心和善意也会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我知道了。”迟雪洱放下杯子,郑重看向他,然后用放松的表情对他笑了笑,他的眉形很秀气,细细淡淡的,不笑的时候像是清冷的山水画,笑起来眉心微微蹙着,弧度格外柔软漂亮,当真是怎么看都相当赏心悦目的一张脸。   顾砚的目光黏在他脸上移不开了,热意上头,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嫂子,我……”   “放开,手不想要了吗。”   一道熟悉的凛冽男声蓦地在他们身后响起,顾砚跟迟雪洱同时回头,看到此刻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身影,同时发出疑问:“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陆熵裹着从外面带来的寒气,气势更加冷峻凛然,穿着一身黑衣,一米九的高大体魄让他威慑感拉满:“不回来由着你继续在我家胡来吗。”   说罢,冰冷的视线又在他抓着迟雪洱的那只手扫了一眼,目光如刀锋,冻得顾砚牙齿紧咬着打颤,立刻把手甩开。   “误会误会,表哥,我什么都没对嫂子做啊,也没有胡来,不信你可以问嫂子。”   顾砚怂得不行,说完拼命给迟雪洱使眼色求他帮忙。   迟雪洱只好顺着说:“对,我们什么都没做。”   陆熵这才把能刀人的眼神从顾砚身上移开,看向旁边的迟雪洱,目光里的冷意依然湛湛,语调却柔和许多:“不是让你多休息,怎么跑下面坐着。”   迟雪洱摇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眉眼弯弯的:“这里也可以好好休息啊,我下午一直在这晒太阳呢。”   陆熵继续瞅着他,目光已经从刚才的冬日冷霜变得温暖如春溪,不知道的还以为迟雪洱是什么小太阳加热器呢,能自动融化冰川。   顾砚被这两人之间流动的气氛肉麻得不行了,趁势起身溜人。   “表哥,嫂子,你们聊,不打扰你们了啊。”   陆熵没给他正眼,迟雪洱却摆着手跟他好好告别:“今天都没有正式招待你,下次有空再来啊。”   快到傍晚,落地窗外夕阳铺了半边天,迟雪洱坐在柔和的霞光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又清澈,闪着漂亮有神采的光。   他真的是天使吧。   顾砚出神的想,下一秒身体又蓦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冰冷气压,于是再不敢被美色耽搁了,右手贴到前额,随意往前挥了下,做了个耍帅告辞的手势,有点潇洒。   迟雪洱其实很羡慕他的这种恣意和意气风发,盯着他的背影发呆,一时忘记回神。   柔软的下颌被捏住转了个方向,迟雪洱眼神还迷茫着,跟陆熵漆黑的视线对上。   “洱洱,很好看吗?”   低沉的声线透出丝丝凉意。   迟雪洱睫毛动动,他知道陆熵问这句话的深层意思,鉴于以往他在这方面已经吃过太多次苦头了,于是这次便学乖了一点:“没有,不是在看他,就是在想点别的事情。”   陆熵沉声问:“什么事。”   迟雪洱抬头,望着他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睛,歪歪头:“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工作都忙完了吗?”   下颌被用力捏了捏,迟雪洱吃痛,抬手搭住他的手腕,软软求饶:“疼。”   陆熵“哼”了声,脸色依旧很臭,手上的力气却明显松了许多:“别转移话题。”   迟雪洱嘟嘟嘴,没想到今天的陆熵这么不好说话,亏他还厚着脸皮努力使出了“撒娇”技能,竟然一点效用都没起。   他感到有些受打击,又想到顾砚刚才说的那堆话,紧绷了半天的神经本就让他觉得疲惫异常,这会突然就没有预兆的一下卸了力,心中生出一种很没意思的挫败感。   放开抓着陆熵的手,眉眼耷拉下来,恹恹地:“真没事,就是想着快放寒假了,我们也快要准备期末考了。”   “期末考?”乍一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字眼,陆熵沉默了一会:“那是不是要忙碌起来了,你的身体受得住吗?”   见他果然被成功转移注意,迟雪洱心中略微松一口气:“只是学习变得忙一点而已,不就是多跑几趟学校吗,你也不要太低估我的身体情况了,再说了,我就算通宵学习一周可能也比不上你一晚上给我带来的负担大……”   陆熵没听清他的话,低头看着他:“嗯?”   迟雪洱耳朵有点热,鼓足勇气大声说:“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就要在考试期间禁欲,这样才是真的对我的身体好。”   真的说出来了,周围也因为他的这句话霎时安静下来,迟雪洱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微咽了下喉咙,紧张等着陆熵的反应。   陆熵的表情果然变得有些微妙,却没有立刻对这个提议发表什么意见,目光在他脸上静静打量半晌,喉结微弱滚动后,才艰难吐出一句:“我尽量。”   迟雪洱讶异抬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以陆熵最近在这方面的表现,本来以为还要跟他做一番拉扯。   “怎么这个表情。”陆熵无奈,不知道在小少爷心中他现在是个什么形象:“我本来就不是重欲的人,只是因为你才会有些不自控罢了,放心,考试期间我尽量不碰你。”   如果说刚才听他如此轻易答应这个要求觉得惊讶,那此刻再听到这番话反而是难为情的情绪更多了。   迟雪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低头盯着地毯上的暗纹看,想着该怎么跳过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话题。   好在陆熵向来贴心,看得出他的尴尬,直接帮了他这个忙:“等你考试结束也快要过年了,陆宅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办一次年终宴会,我们到时候也去参加,可以吗。”   听到“宴会”两个字,迟雪洱眼皮微微动了下,抬眸朝他看去。   陆熵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欢这种热闹喧哗的场合,所以陆家大大小小的聚会晚宴不知道已经私下推掉了多少次,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亲口询问自己意见的,估计也是比较重要的聚会。   而且还是在年关,如果去参加的话,也算是借此机会去陆宅给陆母他们拜年了。   这样想来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迟雪洱犹豫几秒,点了点头:“好。”   陆熵摸摸他的头发:“放假了总在家里憋着也不好,就当是转换心情了,到时候如果真的讨厌,我们露个面就离开。”   还没去呢,就开始提前为他操心安排了,迟雪洱有些无奈,感叹他的体贴和细心时,又不禁觉得最近的陆熵真的是越来越有爹系风范了。   “爹系”这个词还是颜清给他科普的,说是见识了几次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后总结出来的。   之后迟雪洱自己也上网查过,发现还真的挺符合。   “你别只想着我了,年关你肯定也需要各种应酬吧,到时候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估计是被他说到了点子上,陆熵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许无奈:“什么时候准备考试?”   迟雪洱仰头想了想:“下周一就算开始了。”   陆熵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掌心把玩:“那从下周一开始我就不能暂时不能碰你了。”   迟雪洱愣愣,虽然心里想着倒也不必如此把这事当戒律般遵守,但嘴上还是应和着他的话:“……嗯,最好是不要。”   听他这么说完,陆熵好似很轻的叹了口气,握住他瘦削的手腕,把他抱到腿上。   迟雪洱下意识朝客厅周围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时,这才放下心来。   陆熵却已经忍不住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下。   温暖湿润的感觉让迟雪洱回了神,一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里面是明晃晃的宠溺。   看得迟雪洱心脏微紧,轻咽下喉咙。   男人捏起他的下巴,目光落在他淡色柔软的唇瓣上。   “现在可以亲你吗?”   迟雪洱睫毛抖了抖,还没回答,男人炽热的吻和气息就已经覆了上来。   下颌被迫仰着,纤细的脖子上喉结随着亲吻上下滑动,细嫩的皮肤泛起一片深色的红潮。   陆熵不知足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亲到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缓缓将人放开。   迟雪洱喘着粗气,嘴唇上覆着一层水痕,眼眶周围浮起明显的潮红。   陆熵抹掉他唇角的湿润,又在上面亲了下:“好甜。”   “嗯?”迟雪洱被亲得有点懵,说话时还能感觉到舌尖未消散的火热触感:“刚吃了栗子酥,你要吃吗?”   陆熵用鼻尖蹭着他柔软的脸颊,低哑的嗓音混在两人湿热的呼吸里,缱绻温柔:“不是正在吃吗。”   说罢,又捧起他深深亲了下去。   *   期末考试月就这么声势浩荡地来了。   学校的课业也确实开始忙碌起来,不仅是迟雪洱,大部分同学也都开启了泡图书馆或画室的模式。   陪他一起忙的还有颜清,他学业心向来很重,又是个让人又气又羡慕的卷王,每次考试都要保证能拿到奖学金,所以带着迟雪洱这个经常因病休学的小少爷复习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迟雪洱跟着颜清忙来忙去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画室练习,每天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水彩颜料。   虽然累,却也充实,难得真正体验到了大学生丰富多姿的校园生活。   临近年关,陆熵显然比他还忙,成天在公司开会加班,两人能同步的休息时间基本是无。   粗略算下来,他们竟然快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饭说话了。   准备考试的时间相当漫长,也很枯燥,好在还有颜清陪他,这段日子颜清对他来几乎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学习的时候虽然对他不含糊,但该休息放松的时间也不会过分严苛。   离考试还有两三周时,颜清又找到新的乐子,周末打电话让他出去逛街,迟雪洱最近学习学得脑袋大,自然爽快答应。   十二月的冬日,天气很冷,头顶太阳的光是白色的,照在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出来时迟雪洱忘记拿围巾,被刺骨的冷风吹了一会,两边脸蛋红通通的。   颜清把自己脖子上的拿下来给他围上,骂他不长脑子。   迟雪洱被他包得只留下一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水润润的,两手捂着围巾感叹:“好暖和啊。”   颜清叹气:“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你老公嫌我不会照顾你的身体,偷偷diss我,如果你今天再因此感冒发烧了,我是不是又得被他列入暗杀名单啊。”   迟雪洱把围巾拉好,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跟陆熵最近见面的机会太少,就算自己真的生病,他可能也不一定抽的出时间,颜清倒是真的不用担心这一点。   见他低垂着眼,脸上笑容也淡,知道他可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颜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搂着他的肩膀:“走,不在这浪费时间了,去买板子!”   “我前几天刷论坛,看这边一家店有我特别喜欢的那个系列的板子,今天还是限量发售,快陪我去看看。”   迟雪洱知道颜清是个滑板青年,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挺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像是玩这种街头极限运动的类型,但迟雪洱看过他玩几次,还挺敢挺不要命的,说是那种极限运动跟其他普通的运动不一样,刺激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非常解压,会上瘾。   迟雪洱的身体素质这辈子都没办法让他体会那种刺激了,只能陪着颜清看他刺激。   走了两分钟才来到颜清说的那家店,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商圈里,门面竟然还不小,装修风格看起来新潮酷炫得要命,门口还有不少年轻人在排队。   问了下才知道都是奔着今天的限量款来的,看得颜清有些担心,巴巴望着前面的队伍,默默祈祷着排到他时希望还有余量。   好在排队的人看着多,流动的速度却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排到了他们,但不幸的是,刚才排在他们前面的男生买走的就是最后一个板子。   颜清一副承受不住打击的表情,追问店员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可不可以从其他门店调货。   女店员看得出他的喜欢,但也没办法给他承诺,解释说他们店是设计师旗舰门店,全国仅此一家,限量发售的商品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限量,所以才会在圈子里比较抢手。   正想试着打电话跟仓库确认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磁性的男声。   “不用确认了,限量款的意义就在限量两个字,卖完了就是没有了。”   几人同时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向这边走过来。   身材高挑修长,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五官和面部轮廓都很优越,一双浅灰色的双瞳足以让人过目不忘,但比起出色的样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更加吸引人,淡然沉静,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和疏离感。   “店长。”   女店员在看到他后立刻弯腰打招呼,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羞涩和脸上淡淡的红霞,明显是这个男人的小迷妹。   年轻男人冲她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语调温柔地说:“你去忙别的吧,我来招待这两位客人。”   女店员被他这个好看的笑容迷得心怦怦跳,脸更红了,抱着桌上的货单扭头跑开。   迟雪洱跟颜清对视一眼,颜清忍不住先说:“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这个系列的板子是真的彻底没货了吗?”   年轻男人转头看着他们,点点头,态度和善有礼:“是的,不好意思,这个系列已经全部售罄,如果客人真的很喜欢这款滑板的设计理念,可以关注下个系列的发售。”   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彻底没希望了,颜清沮丧地叹气。   迟雪洱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过程中却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抬起头,果然看到好看的年轻老板正在打量着他,两人视线相对时,又露出一个极轻的浅笑。   只是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瞳仁里却没什么情绪,凉凉淡淡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受。   “你好。”   出于礼貌,迟雪洱还是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年轻男人瞅着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你长得很好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   只是他一出口说出的话就让迟雪洱愣住,疑惑地皱眉:“你认识我吗?”   年轻男人没有正面回答,摇摇头:“可能很快就会认识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店员匆忙喊他的声音,年轻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又跟他们简单打了招呼,便转身走开了。   这人出现得突然,走得也匆忙,还说了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颜清瞅着他的背影,搭上迟雪洱的肩膀:“你认识他?”   迟雪洱摇头:“第一次见。”   “那他怎么一副想跟你套近乎的样子,该不会看上你了吧,宝贝,这可不行,你可是有夫之夫了。”   颜清说话时还抱住肩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夸张表情。   迟雪洱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脑洞,翻个白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插科打诨后,迟雪洱忍不住又抬头望向年轻男人走开的方向,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顾砚特意跑来别墅跟他说的那些话。   许安言,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跟他见面,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第46章 46   在外面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这么过去, 下午五点半颜清要去画室做兼职,迟雪洱也提前告知了家里司机过来接他。   两人一路边说边笑,到了跟司机约定好的地方后, 迟雪洱往那个位置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就原地顿住了。   颜清没注意撞了他一下, 看到他愣住的表情后, 也好奇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黄昏时分夕阳还未西沉,落日像熔化的金色,大片涂抹挥洒, 给站在古朴枯树下的英俊男人浓墨重彩的添上一层厚重的故事感。   陆熵靠在车头吸烟,黑色的风衣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烟雾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飘散开来的淡淡烟草香。   似有所感般, 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转过身,漆黑的双眸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迟雪洱。   这画面和意境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把最近一直在给作品想构图的颜清都给整激动了, 手痒得想拿手机给拍下来, 还没行动, 身边就突然跑出去一个人影。   转过头,刚才在他旁边的迟雪洱已经没了踪迹。   迟雪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胸口莫名涌出的那阵又满又涨的情绪,双脚便已经无法自控地跑向了陆熵。   天冷, 迟雪洱跑得又急, 几步路让他气喘得不行,脸也涨得通红, 陆熵在他过来前已经把烟头掐了扔掉,将人接过来,手掌贴着他的后背轻拍,眉头皱着。   “怎么又跑这么急,慢点呼吸。”   迟雪洱边喘边摇头,颊边的酒窝露出来,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我没事,我通知的是家里司机啊,怎么是你过来了,你现在不应该还在公司吗。   陆熵理了理他的衣领,捏捏他陷在高领毛衣里的下巴:“不觉得我们最近很久没有好好见面说说话了吗。”   迟雪洱被他捏得仰起脸,想起最近他们总是错开的时间,但还是嘴硬道:“有吗。”   陆熵手上用了点力:“真没良心。”   “呀。”迟雪洱假装吃痛,刚想躲开,肩膀却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被陆熵拦腰抱到怀里。   “不想晚上回去只能对着你睡着的后脑勺,在公司一刻都待不下去,实在忍不住,干脆就直接过来接你了。”   陆熵把他抱得很紧,越抱越紧,迟雪洱被完全圈在他怀里,温暖的体温和烟草香包裹着他,有种难以名状的安心和愉悦感。   想念的,又何止是陆熵一个人。   虽然已经临近夜幕了,但大街上依然还是人来人往,迟雪洱很快从这种忘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过身不好意思朝四周看了看。   颜清早就不在刚才他们站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迟雪洱霎时更觉得脸热,竟然一时忘情就把颜清给忽略了,下次见面肯定会被他指着鼻子骂“重色轻友。”   “你朋友已经走了。”   陆熵沉声说,握住他的手:“一会给他打个电话说下,先上车吧,手都凉了。”   迟雪洱呼一口气,脸红红地先上了车。   车里有暖气,迟雪洱搓搓凉冰冰的手背,看到前面驾驶座的熟悉面孔。   “林特助,好久不见。”   林修冲他点一下头,还是往日那副文质彬彬,儒雅有修养的模样:“小迟少爷好。”   “听陆总说你前段期间一直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应该很累吧。”   “还好,是比正常上课忙一点。”   林修笑笑:“陆总最近在公司偶尔会向年纪稍大些的经理总监们问一些关于家里孩子考试的事,说期末考试会不会太累,怎么帮他们解决压力一类的问题,搞得公司最近都有陆总在外面是不是有一个已经在上学的私生子这种流言了。”   林修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时跟他聊天也并不多,像今天这样莫名对一个话题感兴趣深聊也算是头一次,虽然说这些话时是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但迟雪洱总觉得他是在意指什么。   偏头朝车窗外看一眼,陆熵还在外面站着,并没有急着上车,高大的身影侧对着他,正在往手腕和衬衣领口喷什么东西,迟雪洱猜应该是去除味道的喷雾,想要消掉刚才的烟味。   林修也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陆总以前吸烟的频率也挺高的,但自从小迟少爷来了后,就很少见他吸了,偶尔一次也会像现在这样格外注意清除气味。”   林修状似是随口提了些什么,可迟雪洱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就像刚才说的陆熵在意学生期末考的那些话一样。   陆熵其实很看重他,在陆熵心中他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这可能就是林修想隐晦传达给他的信息。   迟雪洱抓紧手边的东西,胸中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喉咙也有种被什么哽住的感觉。   车门被打开,带来一阵寒意,男人弯腰坐进来,黑眸注视着他,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抬手贴在他脸侧:“怎么这个表情,身体不舒服吗?”   在外面待了许久,陆熵向来火热的掌心也变得有点凉,迟雪洱却没有躲,脸颊靠上去轻轻蹭了蹭:“你的手好凉。”   陆熵微垂下眼,拇指在他柔软的下颌擦过,薄薄的皮肤上立竿见影地漫上一层暖色的红,他嗓子低哑:“嗯。”   就这么贴了会,陆熵的手很快就被他暖热了,迟雪洱也才感到害羞起来,松开他,心口“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空调好像有点热了,我把围巾摘掉。”此刻的他明显有些没话找话。   陆熵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到围巾上,视线微顿:“洱洱,这不是你的围巾吧。”   “嗯?”迟雪洱闻言低头,也立刻反应过来:“对,这是小清的,下午在画室他借我围的,忘记还给他了。”   看他脸上略有懊恼的神色,陆熵没有说话,伸手帮他把围巾摘下来,丢在身旁的空位。   “下次见到再还给他就是了。”   迟雪洱仰着脸乖乖让他给自己整理衣领,瞄一眼他没什么情绪的冷淡面庞,还有后面被他像丢垃圾一样扔掉的围巾,此刻正皱巴巴孤零零的在角落躺着。   哪里像是要还给人家,瞧他刚才嫌弃的语气和态度,根本就是恨不得立刻让那围巾原地消失。   虽然很对不起颜清,但为了不更加刺激到陆熵隐忍的醋意,他只好选择什么都不反驳。   “想什么呢。”   陆熵给他整理好领子,顺手摸摸他的头发。   迟雪洱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人,陆熵沉默注视着他,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漠然变得柔和许多,漆黑深邃的瞳仁中映出他清晰的样子。   迟雪洱抿了抿唇,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朝他伸出手,指尖停在他眼睑的乌青上:“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有没有好好休息。”   虽然这么问,但陆熵的辛苦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每天深夜才回到房间,一大早床上就不见了他的身影,即使是周末也很少见他能完整在家休息一整天的情况。   即使他对这些都很明白,可这些话还是想要问出来。   林修刚才的提醒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一个人的心意和关心不能只是埋在心里或是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人有的时候需要坦诚,需要用语言让对方知道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   陆熵的眸光果然愈发温柔,握住他瘦削的手腕,嘴唇吻上微凉的指尖:“你呢,考试期间压力很大吧,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也没抽出时间陪你出去换换心情。”   迟雪洱紧抿住唇,想到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来的生疏,不是分别却比分别还要难熬,突然有些难受,钻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早就不累了,最近小清也一直在找我出去玩,每天都挺有意思的,至少比你轻松多了。”   他整张脸都埋在陆熵胸前,说话的声音闷闷黏黏的。   陆熵拍着他的后背,低头在他耳廓上轻吻:“之后就不会那么忙了,今天好好陪你好不好。”   迟雪洱用力点头:“嗯。”   好乖。   陆熵双臂环住他清瘦的身体,觉得像是有一个世纪没有这样抱着他,闻他身上的味道了,有些难以忍耐。   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在他脸上缓慢而细致的打量,目光像是有实质的温度,烫得迟雪洱脸颊发热,垂下睫毛,嘴唇微弱地开合:“看什……”   话还没说完,潮湿的吻就落在唇上。   阔别已久的熟悉气息哺入口中,鼻中,带着陆熵身上独有的好闻香气,除了这些,还夹杂着丝丝清苦微涩的烟草香。   迟雪洱才发现,除了想念陆熵本人,他其实也很怀念这种亲密无间的身体纠缠,毫无隔阂和间隙的拥抱,这种行为本身带来的抚慰和充盈身心的满足感。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满足感他只能接受陆熵带给他的。   隔了这么久的亲密行为,两人明显都有些无法自控,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危险,陆熵的手也已经探进他羽绒服里面,隔着毛衣掌着他的后腰,落在他耳边的呼吸火热粗重。   迟雪洱保留着一丝理智和清醒,毕竟现在还是在车里,前面还有开车的林修在呢,偏过头,抓住他的手腕:“不要,在这里……”   陆熵“嗯”了声,嗓子沉得怕人,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粉嫩耳垂,又忍不住在上面重重亲了下,惹得怀里的人发出一声颤抖的闷哼。   敏感的阶段,两人都不敢再随便乱动,陆熵帮他把刚才被揉开的衣服整理好,将人重新抱到怀里,只是还时不时低头在他发丝还有后脖颈上亲亲蹭蹭,靠着这一份份的“小甜点”,努力压抑缓解翻涌强烈的饥饿感。   回到家,难得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的宋叔又是一阵欢喜,立刻张罗着让李厨赶紧加菜。   迟雪洱虽然很不想扫宋叔的兴,可明显感觉到从刚才下车后就一直紧紧握着他手的陆熵并不这样想。   抬起头,陆熵也在看他,深黑的眸子里情绪晦暗不明:“要先吃饭吗?”   迟雪洱听到他低着嗓子问。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得他一阵脸热,两只耳朵烧得通红,不敢去看旁边眉眼和善,一脸慈爱的宋叔,幅度很轻地摇了摇脑袋。   “还不太饿。”   话音刚落就感到握着他的手猛然加大了力度,攥得他手骨都疼了,陆熵似乎低笑了一下,尾音里夹杂着磁性的愉悦。   迟雪洱当然明白这笑声意味着什么,尤其此刻还当着其他人的面,臊得他想找个洞直接钻进去。   好在陆熵没有做得更加过分,淡声跟宋叔交代了句等吩咐再把饭菜送上去,便牵着迟雪洱的手上了二楼。   …………   就这样,晚饭到晚上九点多才被允许送上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已经是宵夜时间。   陆熵掀开被子下床,依然光.裸着身躯,硬朗的身材线条在光影的明灭中影绰,随手拎起一件睡袍披上,只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小腿。   墙角立着的氛围灯带被关掉,暖黄色的光线被冷光取代,房间的视野一下明亮起来。   宋叔带着人把餐盘都端进来,匆匆进来,匆匆出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全程没有一个人抬头多看一眼。   陆熵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液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入喉管,口感微烈。   “嗯……”   身后的床上传来一声低吟,听得出来是使用过度的嗓子才能发出来的声线。   黑色的床单凌乱一片,轻微的蠕动后,一条雪白纤细的手臂露出来,上面吻痕错落斑驳,让人看了心惊。   陆熵放下酒杯,随手拎起一瓶水,俯身轻唤床上的人:“宝宝,起来喝点水。”   “……唔。”   迟雪洱浑身都疼,睫毛上都是水汽,湿淋淋的,哑着嗓子开口:“疼。”   陆熵伸手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拧开瓶盖抵到他唇上:“乖,先喝点水。”   迟雪洱嗓子确实干得不行了,张开嘴唇含住瓶口,喝了一大口。   见他喝够了,陆熵才把水瓶移开,拇指抹掉唇角的水迹,又在上面亲了亲。   喝了水,嗓子舒服多了,迟雪洱疲惫地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几点了?”   陆熵抱着他,低声回:“快十点,饿不饿,吃点东西。”   快十点了,他们竟然做了这么久。   迟雪洱连害羞的力气都没了,沙着嗓子:“没有力气,你喂我。”   “好。”   陆熵有求必应,将人用床单裹起来,抱着坐在自己胸前,一顿饭下来,迟雪洱真的就只做了张嘴和咀嚼这两个动作。   吃完饭陆熵本来想下去简单整理下,还没动就被两只胳膊一把搂住腰紧紧抱住,被子下的小腿也贴上来,缠着他的身体。   “好暖和。”   迟雪洱用力抱着他,含糊咕哝。   陆熵这样也没法动了,把桌板随意推到床边,躺回去,也回搂住他。   “冷了吗?”   “嗯。”躺下来后,迟雪洱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闭着眼睛,满足地轻轻哼唧。   “现在暖了吗。”   “嗯。”迟雪洱点头,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欢喜地蹭蹭:“喜欢……”   陆熵被他蹭得身体有一点热,低声问:“喜欢什么,喜欢被我抱着,还是喜欢暖和。”   “……都喜欢。”迟雪洱已经舒服得要昏昏欲睡了,听到他的提问也只能含糊地回答:“都喜欢。”   太乖了,陆熵虽然不忍心再让他累,却还是忍不住又去亲他,把人亲得迷迷糊糊,抖着嗓子求饶。   “这样也喜欢吗?”陆熵哑着嗓子问。   “……嗯,喜欢的。”迟雪洱又困又舒服,说话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陆熵摸着他的脸,满眼宠溺:“我对你做什么都喜欢吗。”   小孩的声音软得不行:“喜欢。”   陆熵轻呼一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抵着他的额头:“那,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等来回答,久久的沉默之后,陆熵垂眼看去,小少爷早已经闭眼陷入了恬静的梦乡,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启,呼吸声轻柔绵长。   陆熵盯着他孩童般单纯的睡脸看了许久,心中一片柔软宁静,泛着难言的满足和幸福感。   *   第二天便是陆家聚会的日子。   一大早迟雪洱就被拉起来试穿衣服整理仪容,他有点困,人也蔫耷耷的,宋叔在他身上比量了好几套,每套都被夸得天花乱坠,所以导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选哪套。   陆熵穿好衣物从衣帽间出来时,宋叔还在念念叨叨:“小迟你自己喜欢哪件啊,白色的,还是这套灰色的?你皮肤白,穿粉色也好看,这些衣服穿你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各有特色,不然你就挑个自己喜欢的颜色?”   迟雪洱穿着睡衣,连连打着哈欠,眼周一层没睡醒的红,薄薄的双眼皮困倦地耷拉着,睫毛密而长。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醒着站在这里,但意识和灵魂还在床上抱团躺着,根本就没有心情挑什么衣服,随意应付道:“都行,都可以,宋叔你随便定吧。”   “怎么能随便定呢。”宋叔浓眉高挑,一本正经:“今天可是你们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聚会,去陆家的客人也很多,咱们可得好好捯饬一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做全场最靓的仔?”   迟雪洱脑袋快被他唠叨大了,又不好扫他老人家的兴,“嗯嗯”点着头,眼角挂着泪花继续陪他挑选。   陆熵在后面看着,忍俊不禁。   走过去接过宋叔手里的西装,沉声说:“我来给他挑吧。”   宋叔闻言也只好点头:“也行,你们年轻人眼光好,那少爷你帮小迟选,我先下去准备早餐,让人备车。”   啰嗦唠叨的人终于走了,迟雪洱长吐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耳朵前所未有的清净,脱力地坐到床上:“我以前都不知道宋叔唠叨起人来这么恐怖。”   说罢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陆熵不置可否:“他从没在我面前唠叨过。”   迟雪洱:“……”   好吧,他怎么忘了,以陆熵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冰山性格,即使是从小照顾他的长辈估计也不会随意在他面前挑战他的耐性。   “先换衣服吧。”   陆熵瞥一眼手里的白色西装,虽然也是当季的高定新款,但设计有些过于保守成熟了,不适合迟雪洱这个年龄的人穿,便随手挂到旁边。   在衣架上继续挑选时,耳边传来迟雪洱小声打哈欠的声音,无奈道:“还这么困吗?”   “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睡眠不足的。”   迟雪洱小声嘀咕。   是因为他。   陆熵自知理亏,“咳”了声,回头看着他。   迟雪洱盘腿坐在床上,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丝质睡衣的领口松松垮垮,露着白皙纤细的锁骨,又乖又小。   陆熵忍不住走过去,手指抹掉他眼尾的湿润,柔声说:“不然今天不去了。”   迟雪洱摇摇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瘦削窄腰,脸颊靠上去:“你妈妈对我挺好的,我不能连过年去看望她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陆熵揉揉他的头发:“宝贝真乖。”   迟雪洱用鼻音“哼”了声,软软黏黏的:“你快给我换衣服,我没力气。”   前两天还说他不会撒娇,这会却黏糊的让陆熵心都酥了。   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抱着,迟雪洱也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无比自然又习惯地缠到他腰上。   陆熵就这么抱着他往衣帽间走,手掌完全托在小少爷臀部,饱满圆润,因为穿着丝质睡衣的缘故,弧度和肉感更加明显。   小家伙虽然清瘦,该有肉的地方倒是一点不少。   路过挂着满满的衣架时,迟雪洱也明白宋叔拿出来的这些衣物应该都是入不了他的眼,撇撇嘴:“这么多都没有合适的呀。”   陆熵亲亲他的头发,压低嗓音:“我来挑,你什么都不用做,要是困就再眯一会。”   听这意思是有一翻折腾了,不过是一场聚会而已,上流社会的有钱人真的好累啊,迟雪洱有气无力地哼了声,索性真的阖上了眼睛继续养精神。   他们两人都梳洗整理好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迟雪洱看起来还是精神气不足的样子,但是气色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里有水光,像是因为什么哭过一样,站在灯光下,皮肤白得晶莹剔透,漂亮水灵得很。   不仅如此,宋叔还留意到他们少爷身上的西装似乎也和刚才在楼上看到的那套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又换了一套。   简单用了餐后,他们便出发去了陆宅。   许久没有来,这栋占地面积庞大的宅邸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气派辉煌。   车子一直到正厅前的圆形喷泉池旁才停下,有穿着燕尾服的佣人过来拉开车门,尊敬地迎接。   陆熵从另一侧车门走过来,握住迟雪洱冰凉的手心,轻轻捏捏:“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迟雪洱仰头,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流光:“不是,可能是有点紧张。”   陆熵闻言轻笑,抬手给他理理衣领:“不需要紧张,除了我,这里的任何人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好自负强大的口气,但这也正符合陆熵一贯给人的感觉,盛世凌人,冷漠到不染丝毫人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迟雪洱的心境也的确因此平静许多,回握住他的手,弯起眼睛笑了笑。   “走吧。”   大厅里温暖如春。   他们刚一踏进玄关,就成了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果然如宋叔所说,今天的聚会不是以前那种简单的亲戚相聚,这俨然是一场中大型的宴会了。   女士们都身穿晚礼服,男士也无一不是西装革履,耳边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长长的茶歇桌上垒起好几米高的香槟塔,酒里倒映着珠宝的华贵光芒,这样奢华梦幻的场面,迟雪洱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   陆熵牵着他的手一路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尽头处身穿华服的陆母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立刻打断正在交谈的贵妇,说了声“抱歉”后,款款向他们走来。   “宝贝,你们可算是来了,可把妈妈想坏了。”   陆母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关切,抓着迟雪洱的手上下前后的打量:“听说你年前刚又病了一场,妈妈那时在国外,也没回来看你,现在怎么样了,都好全了吗。”   这么久了,迟雪洱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热情,连连点头:“都好全了,谢谢妈妈关心。”   “跟妈妈还这么客气。”   陆母捏捏他的脸,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沿途很自然的跟人介绍说这是他们家的孩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这样正式的场合特意带他出现,还有一旁跟着的陆熵,傻子也知道这个少年身份的特殊性了。   这段时间一直有流言说陆熵这个钻石王老五偷偷结婚了,有些人根本不信,毕竟消息捂得太严密,而且这些年陆熵的表现也压根不像想结婚的样子,所以很多家里有适龄千金的老董还是一直惦记着陆氏少奶奶的位置。   但现在看到眼前这副情形,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那个传言中的“少奶奶”本人此刻就在他们眼前,虽然是个男人吧,但样貌气质一点也不在差的。   芝兰玉树的一个少年,身穿高定白色无尾礼服,质感上乘的缎面衣料微带光泽感,裁剪完美的版型包裹勾勒着他年轻挺拔的身体,腰身细窄,仪态优越到一眼看上去就是从小在富裕雍容的家庭里被教养出来的矜贵少爷。   美中不足的是,这少爷似乎身体不太好,面颊苍白如玉,眉眼间依稀透出几分孱弱的病气。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不少,但圆滑的贵妇人已经上前开始跟陆母攀谈夸赞了,陆母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但是赞叹的话却也一句不落的照单全收了。   她就是喜欢听别人夸迟雪洱,管他的真心还是假意,夸的她开心就好。   迟雪洱配合着在旁边当了会吉祥物,没多久脸就笑得又僵又麻。   陆熵在旁边低下头,贴近他耳边:“累了就去旁边歇会,不用在这杵着。”   迟雪洱放松一下脸部的肌肉,仰头瞅着他,可怜巴巴的:“大家都在应酬呢,我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一身稚气的小少爷嘴里说出“应酬”两个字,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新鲜了,陆熵轻挑眉头:“忘记进来前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有你老公在呢。”   在这种场合说什么“老公”,虽然声音很小,其他人根本听不到,迟雪洱还是小小的臊了一下,耳朵尖热热的:“别乱说。”   陆熵瞅着他白生生又透着粉的脸蛋,小扇子似的睫毛刷刷扇动,压低嗓子:“去人少的地方歇息吧,我提前跟顾砚说好了,让他陪你四处逛逛,那小子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种场合偷懒溜号。”   在这种全是陌生人和充满了让人感到窒息的金钱和欲望社交的场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迟雪洱心中不由一亮。   “顾砚?”   虽说是他主动提起来的,但看到迟雪洱因此雀跃期盼的神色,陆熵内心还是感到一阵不爽,默默在心里记了顾砚一笔。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音刚落,迟雪洱就看到不远处身材高挑的青年在对他招手,手里举着杯酒,标志性的桃花眼风情流转。   不是顾砚是谁。   看到这幅情形,迟雪洱在这里更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拉拉身旁陆熵的衣袖,小声说:“那我过去了?”   陆熵“嗯”了声,大掌握住他后颈,在他额角亲了亲:“别玩得太累,等我过去找你。”   这个亲吻太自然了,自然到迟雪洱自己都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场合做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更不用说周围一堆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打量的那群人。   人群中果不其然响起一阵很微弱的叽叽喳喳声。   陆母倒是对这个场景很满意,看来老宋说的没错,这小两口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迟雪洱臊得不成样子,瞪了眼表情自然,姿态游刃有余的男人。   可等转身面对陆母时,又瞬间换了脸,变成乖巧可爱的小白兔。   “妈妈,我去外面透会气,你们先聊。”   陆母摆摆手,表情温柔慈爱极了:“宝贝玩得开心点儿。”   迟雪洱一溜烟走了,跟等在舞圈外围的顾砚汇合,这风流少爷上来就贴脸一阵调侃:“啧啧,嫂子你现在跟表哥感情是越来越好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迟雪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颊飞粉,推着他走:“别乱说了,带我去外面透透气,我快憋死了。”   顾砚也没想这人脸皮这么薄,跟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似的,戳戳就破了,笑着说:“外面太冷了,表哥特意交代我你怕冷不能出去,我有个好地方适合你去,跟我走吧。”   两人绕过人群,从大厅侧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到这里音乐声就渐渐听不到了。   迟雪洱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处室内温室,跟上次他来在庭院后山见到的玻璃花房不同,这里空间虽然小些,但是设计更为古典优美,脚下的道路上不同颜色的鹅卵石组成各种花纹,台面下竟然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温度和湿度都适宜,跟外面的酷寒相比,这里确实更适合放松身心。   “这里的人都很喜欢花吗?“   迟雪洱走到一大片盛开的蔷薇前,蹲下来,在娇艳的花瓣上轻抚。   顾砚耸肩:“算是吧,一开始只有这一处,很多年了,我跟表哥小时候经常在这玩来着,后山的那个玻璃花房是后来才有的。”   话音刚落就有佣人推着车过来,上面摆了许多精美的小点心还有颜色漂亮的酒饮。   顾砚随手一指:“放那边的桌上吧。”   两人在桌旁的藤椅坐下,顾砚递给他一杯饮料:“没有酒精,放心喝。”   迟雪洱接过来,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水蜜桃味的,口感清爽,还挺好喝的。   顾砚撑着下巴看他,刚想说些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许先生,顾少刚才交代了这里暂时不让外人进入,实在抱歉,麻烦您再等会吧。”   “什么外人,这里本来就是我以前经常出入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进的。“   “这,我们也没办法做主,许先生,您等下……!”   “……”   说话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已经快到温室了,顾砚跟迟雪洱同时转身,在看到出现在门口,那个清瘦高挑的青年的身影时,顾砚惊得一下就从藤椅上站起来。   “我草,他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没邀请他吗……”   迟雪洱也看到了那个人,虽然没有顾砚那么大的反应,却也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他记得这张脸,就在前两天,跟颜清去买滑板的那家店,虽然当时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他独特的气质还有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迟雪洱才会对他印象深刻。   他怎么会出现在陆宅。   而且看情况顾砚似乎也认识他,难不成这人跟陆家有什么关系?刚才他好像还依稀听外面的佣人称呼他许先生。   许……   迟雪洱愣愣,脑子里嗡了一声,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许安言吧。   进来的青年这时也看到了他们,却全无意外之色,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意,缓缓向他们走来。   顾砚也上前一步,双手塞进兜里,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痞笑,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不动声色地将迟雪洱护在身后。   迟雪洱怔怔的,如果说刚才他还对自己的猜想有些迟疑,此刻看到顾砚这种态度,基本已经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许安言了。   心惊的同时,也对顾砚对他的维护感到一阵暖心,这个纨绔的公子哥之前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许安言看着顾砚的动作,脸上得体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我刚才还在想是哪位顾少,原来是小砚,你还记得我吗,上次聚会时都没机会好好跟你打招呼。”   许安言的话就像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客气,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优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落落大方,反倒让顾砚这种草木皆兵的行为显得有些不礼貌,他把手放下来,扯扯衣襟。   “记得,安言哥,小时候经常见你跟表哥结伴一起玩,只是后来你出国了。”   许安言点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淡声说:“我今天有事耽搁来迟了,刚才在前厅就听说小熵今天是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安言哥你听的没错。”说到这里,顾砚立马来了精神,俊脸上的笑意颇有些得意和自豪:“不过可不是朋友,他们俩可是伴侣,这不表哥怕表嫂在前面应酬太累,才特意让我带他来这里休息,表哥跟表嫂感情可太好了。”   “伴侣”两个字一出现,许安言一直没有变化的神色明显起了波澜,唇角疏浅的笑意也不再维持,浅灰色的双眸中呈现出一种淡漠的凉意。   他没再理会顾砚,径直绕过他走到后面,从刚才开始就被保护起来的迟雪也彻底无所遁形。   “你好。”许安言垂眸打量着他,声线温和:“又见面了。”   迟雪洱手里还捏着饮料杯子,手指修长苍白,跟他的脸颊一样,血色很弱。   他望着眼前这个五官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青年,眉眼间却有一股凌厉,眼眸中的情绪很淡薄,似是在借此表达着对外界的人或事物的不屑。   当然这个不屑的对象也包括此刻在他眼前的自己。   迟雪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本身也不是感知情绪很强烈的性格,甚至大部分时间,他可能比许安言这样的人还要寡淡。   “你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了。”   迟雪洱声音淡淡的,语气却透着笃定。   许安言轻笑了下,没有否认:“我刚回国就听说了小熵的事,只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时没来得及找他确认,也是不想他为难,毕竟小熵从以前起就最怕我生气跟我解释这些了,尤其还是他已经结婚了这样大的事。”   他一口一个小熵,话语中处处透露出跟陆熵的熟稔,迟雪洱就是再笨也听得出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他本来觉得自己对这种类似宣示主权,或是强调他们过去关系有多美好亲近的行为完全不会在意,甚至过去在每每想到白月光可能会做的这些事时也会觉得可笑,因为这真的很蠢。   虽然他现在依然觉得很蠢,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真的被许安言用他想象中的态度骑脸输出时,他却突然发现一直以来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应该说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大部分人可能都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理智。   至少迟雪洱此刻是不能的,他开始有些抗拒,不想再继续面对这个人看似云淡风轻,却没有一刻不将他视为敌人的那种尖锐。   迟雪洱尽量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这是你们的事,你可以不用特意跟我说。”   顿了会,他又话锋一转,语调平缓道:“但据我所知,我们结婚的事需要知道的人,陆熵早就已经全部告知了,至于许先生为什么回国后才知道,可能陆熵是觉得没有必要打扰远在国外的你吧。”   迟雪洱淡淡说完这些话,目光平静地跟他对视。   果不其然,许安言从进门时的那种游刃有余和居高临下的强势气场瞬间就松动了,他的眼神变得阴冷,唇角一直维持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垂眸冷冷打量着迟雪洱,阳光透过温室玻璃打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苍白又疲倦。   许安言:“你身体好像很不好,小熵平时喜欢健身和各种户外探险运动,我们上学时我经常陪他登山和深潜,你们平时在一起做什么呢。”   平时?迟雪洱已经聊得累了,疲惫地眨眨眼,歪头想了想:“喝茶,吃点心,画画,按摩……”   迟雪洱说完这些时,许安言表情也逐渐变得复杂和一言难尽,像是在怪他把陆熵这头本该在丛林和草原中厮杀的猛兽圈养在了舒适的栅栏里,让他失去了兽性和雄性的征服欲。   迟雪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自己也很想叹气,又不是他想把陆熵绑在身边和他一起做这些老年人才爱的娱乐活动,明明是陆熵自己一有时间就缠着他,根本不愿意出门的。   到这里迟雪洱已经完全丧失了再继续跟许安言继续沟通的欲望,他太累了,是一种身心俱疲的倦怠感,不管是刚才在大厅社交的应酬,还是此刻面对这个“白月光”的耀武扬威。   或许他真的不该掺和进陆熵的生活,毕竟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顾砚在旁边观察到他的脸色似乎越来越不好,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情况,走过来想要扶他到旁边休息,手臂刚伸出去就被横空出现的另一只手抓住。   “我来吧。”   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顾砚侧过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陆熵。   陆熵松开他的手,又上前一步,投落的影子罩在迟雪洱身上,低头柔声叫他:“宝贝。”   迟雪洱现在脑子里的思绪很复杂,很多想法混在一起,乱得让他头痛,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陆熵还穿着那身黑色的高定礼服,肩膀宽阔,气势冷峻,深邃的面容棱角完美锋利。   迟雪洱轻撩起眼皮望着他,眼周红红的,脸颊和嘴唇都很白,睫毛下垂的弧度也透出一种无助的委屈感。   看他这样,陆熵心都揪在了一起,手指在他眼尾的红色轻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他急切关心的眼神,迟雪洱又心生一丝不忍,明白此刻的陆熵可能也是不明就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许安言会突然跑到他面前挑衅。   想到此心中的冷硬便又被软化几分,撇撇嘴巴,闷声说:“我好累啊,能先回家吗。”   小少爷用这种让他心都快化了的语气跟他说话,陆熵哪有说不好的理由,当即点头,牵住他的手:“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迟雪洱想到前面的歌舞升华,心虚的问:“那你的应酬呢?“   “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陆熵没有一秒犹豫地回答,说完便带着他转身离开,却没想一个身影却在这时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小熵。”   许安言站在他正对面,脸上一改刚才在迟雪洱面前的不屑孤傲,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笑容甚是烂漫:“你知道我今天过来吗。”   陆熵垂眸瞥着这位挡路的不速之客:“许安言。”   许安言眼神一亮,忍不住又走上前,还伸手想去碰他:“是我,小熵……”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陆熵毫不留情地用手腕隔开了他的手,神色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这似乎是许安言全然没有预料到的,脸上的表情僵住,在原地不知所措。   “叙旧留到下次再说吧,我现在有急事要离开。”   陆熵快速说完,又垂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小少爷脑袋靠在他身上,脸上的倦容更重了,纤长的黑色睫毛耷拉着,紧抿的嘴唇血色全无,心中一急,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   许安言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离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怔怔反应过来。   陆熵所谓的急事,就是把那个病秧子像宝贝疙瘩似的揣在怀里护着离开? 第47章 47   玻璃温室的门快速打开又合上, 门上的风铃声哗哗清脆作响。   转眼间热闹的室内就只剩下顾砚和许安言两人。   许安言不用说,从目送陆熵抱着迟雪洱离开后就一直是愣神的状态,不明情况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刚刚遭受了多么强烈的打击。   看他这样, 顾砚倒是觉得挺解气的,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他跟前, 垂眼瞧着他:“安言哥, 我说的没错吧,表哥他们夫夫俩感情可好了,如果有不知道打哪来的阿猫阿狗非要来插上一脚,最后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顾砚压根也没打算跟他打哑谜,毕竟这许安言来势汹汹,还直接找上了迟雪洱,目的恐怕也并不单纯。   许安言闻言抬头看他, 一会儿的功夫,情绪已经从刚才的失态完全调整好,脸上重新挂起得体优雅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不含丝毫善意:“感情好不好, 也要经历过考验才能最终看出来不是吗。”   说罢抬手理了理衣襟, 轻抬下巴瞥了顾砚一眼, 表情骄矜,趾高气昂的离开。   比起这两人的火药味,离开的陆熵他们就明显平和许多。   只是似乎过于平和了,反倒让陆熵有些不安和担心。   迟雪洱从被抱上车后便一言不发, 偏头靠在椅背靠垫上, 薄薄的嘴唇自然抿着,黑色的额发垂下来两缕, 遮住了纤长浓密的睫毛。   阳光从一侧车窗投射下来,打在他皮肤上近乎透明,更显得他整个人脆弱感拉满,看得人心疼。   陆熵握着他的手,很凉,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虽然知道他体温低,但也很久没有冷成现在这样。   “唔……”   半昏睡的迟雪洱突然微弱地轻哼出声,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苍白的眉心皱痕很深。   陆熵旋即回神,手掌轻托住他的脸,柔声低问:“我在这,哪里不舒服吗?”   “疼,疼……”   迟雪洱不停呢喃着,鼻尖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   陆熵听清了他的声音,虽然不知道迟雪洱是哪里痛,却觉得此刻自己心脏的疼痛可能也并不比小家伙少几分,克制地握紧他的手:“哪里疼,不要怕,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了。”   迟雪洱却没有醒,只是难受地一个劲往他身上靠,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婴儿。   陆熵只好把他搂起来抱进怀里,脱下身上的西装盖到他身上,沉声对前面的司机说:“再快点。”   回到别墅时,提前接到通知的宋叔已经带着私人医生在等着了。   看到陆熵抱着人从车上下来,小老头心都提到嗓子眼,急得不行,这早上走得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不到半天就弄成这样了。   陆熵没时间跟他解释,带着私人医生去了二楼。   大致的基础检查全都做了一遍,吴医生最后下出结论,整体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小少爷早上有些低血糖,本来身体就不是在最佳状态,再加上突然强烈的情绪波动,之前的胃炎还没有全好,这会又被紧张的神经刺激到,可能重新胃疼了起来,新病牵动旧患,可以说是buff叠满了。   陆熵在旁边听得眉头紧锁,黑着脸让吴医生赶紧开药治疗,至少不要再这么疼下去了。   吴医生连连点头应了,手脚麻利地配药挂吊瓶。   折腾了好一阵,等其他人全都出去了,卧室里才重新恢复平静。   陆熵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小家伙,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能证明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陆熵轻舒口气,小心托住他瘦削的手腕,慢慢将额头抵在上面。   看护等待的陆熵虽然不好过,但昏睡中的迟雪洱也并没有比他好上几分。   他在做一个很凄惨的梦,梦中有陆熵,许安言,三个人凑到一起,把他能想象到的狗血剧情一字不落地上演了一遍。   虽然他早在跟陆熵签订协议时,就已经预想好了这个男人会因为日后白月光的出现将他抛之不顾,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却完全做不到一开始预设好的潇洒走人。   在梦里,陆熵跟他说分手的那天甚至还是大雨滂沱,他他为了维护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可怜自尊心,还拒绝了陆熵让人送他的建议,拎着行李箱走在雨里,一回头就看到了陆熵搂着许安言亲热的画面。   许安言抱着陆熵的脖子,冲他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狡黠冷笑。   迟雪洱觉得自己好像个傻逼,一气之下就倒在了雨地里,没想到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来的书外世界。   他开心到差点在梦里跳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和兴奋,一下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闭上眼睛再睁开,却还是同样的画面。   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梦而已,迟雪洱胸口的那份狂喜慢慢减弱,巨大的失落感让他目光黯淡下来,鼻头也开始酸涩。   “洱洱。”   迟雪洱转过头,看到陆熵一脸关切欣喜地看着他,梦里未尽的情感延续到现实中,突然对这张脸产生了一些怨怼。   陆熵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沉浸在他醒来的喜悦中,手在他额头和脖颈间轻探,确认他的体温是否已经恢复正常。   迟雪洱本来还想忍着不搭理他,可被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又不禁犯了心软的毛病,撇过脸,心里却止不住的委屈。   陆熵一会察看他手背上吊针留下的针眼,一会又去摸他的头发,短短的两三分钟里,就碰过了所有他能碰的地方,好像怎么都摸不够一样。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对眼前人的珍惜和呵护。   迟雪洱不是没有感知能力的木头,他自然也能察觉到陆熵此刻纯粹的关切,所以内心才愈发纠结,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微红着眼眶看向他。   陆熵握着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他脸颊上轻抚,嗓音像他的目光一样温柔:“想说话了?”   迟雪洱瞅着他,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湿润:“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你生气吗?”   陆熵静静瞅着他:“洱洱想说吗?”   迟雪洱抿抿唇,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跟梦里那个冷酷赶自己走的模样有些重合,内心一怆,苍白着脸重新闭上眼睛。   陆熵揉揉他的头发,又沉吟了一会,才轻声说:“上午在陆宅……”   几乎是提到“陆宅”这两个字时,迟雪洱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想问什么,心中蓦地一紧,撇过脸:“我头好晕,你先别跟我说话。”   他是在害怕吗,因为不想让书中的情节那么早地到来。   哪怕此刻的陆熵对他表现出多么真挚的关切和呵护,但不可抗力就是不可抗力,他们都是书中被安排好的人物,就算有再多意外发生,最终的生命轨迹都还是不会改变的。   陆熵明显也看出他不自然的地方,垂眸瞅着他,抬手隔着被子轻拍他清瘦的脊背。   “那先睡会吧,睡醒了我们再说。”   可惜时间却没有给他们再次细说的机会,迟雪洱身体才刚好,陆熵就再次投入到忙碌的年底收尾工作,再加上迟雪洱刻意的回避,便也错过了最佳的谈话时机。   周一,迟雪洱又回到学校,在画室跟颜清见面,两个人互损了会就开始练习,忙活了快一上午,颜清才说停下来休息,拉着他去食堂吃饭。   吃完回画室的路上,看到有很多学生乌泱泱往小礼堂的方向走,颜清抓住一个人询问,才知道是他们系请了个设计师来做演讲。   据说这个设计师在国外也很有名气,拿过许多奖,办的展览很多都一票难求,最重要的是这人也是他们b大的毕业生,这次受邀免费做几场演讲,也算是回馈母校。   “听起来好像很牛逼。”颜清回头看着迟雪洱:“反正下午也没课,要不去听听。”   迟雪洱也赞成,这种机会算是难得,两人便也跟着去了小礼堂。   礼堂门口熙熙攘攘,签到桌那边排了一个长队,看起来这演讲确实很受欢迎。   迟雪洱探着脑袋往前面长长的队伍看,担忧道:“这礼堂容座可不算高,不会还没排到我们就没空了吧。”   颜清个头比他高一点,也侧着身子去看,回头时一脑袋撞到一堵肉墙上,整个人被弹得差点跌倒,好在那堵肉墙反应快,及时把他拉住。   颜清人都懵的,刚想埋怨什么人不长眼睛,干嘛站得离他那么近,一抬头看到张熟悉的俊脸,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就憋了回去。   “学长?你怎么在这?”   付云霄还是那副闲散的模样,黑色冲锋衣加棒球帽,酷出天际了,垂眸看着他:“今天的演讲活动由系学生会来负责,我来打个下手。”   颜清“哦”一声,这才瞥到他胳膊上圈着的红袖章,虽然这人干什么都不急不躁,有种不着调的松弛感,但其实人家还是学生会的人来着。   前面的迟雪洱也转过身,仰头看着付云霄问:“学长,里面是不是快坐满了,还能排到这边吗。”   付云霄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到门口的位置就差不多了,排不到你们。”   颜清“靠”一声:“那还等什么,浪费感情,雪洱咱们走。”   不等他转身,就被付云霄伸手拦住,垂眸看着他们:“急什么,既然碰到我了,还能真让你们空手而归吗。”   颜清眼睛亮了亮,朝后面排队的人瞥了眼,捂着嘴巴凑近他耳边:“学长你是要给我们开特权,走后门吗?”   他们本来就靠得近,颜清为了让他听清楚还踮高了脚尖,说话时潮湿的气息洒在他脸侧,撩动皮肤上无数根细小的绒毛。   付云霄低着眼睑,同样压低嗓音:“嗯,学生会的成员提前都留好了位置,可以给你们腾两个出来。”   颜清眨眨眼:“留的位子也是固定的吧,那不是要占了你跟另外一个学长或学姐的。”   付云霄笑了下:“算是学长对可爱学弟的特殊关照。”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颜清直接忽略“可爱”那个油腻形容,况且他也是真的想听这场演讲,于是又看向迟雪洱:“既然学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付云霄便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偏门,这里平时也是开放的,只是今天因为举办演讲特意锁上了,只有学生会才有钥匙。   迟雪洱往里面看了眼,演讲还没开始,礼堂里顶灯亮着,下面的座位席乌压压全是人头。   付云霄告诉了他们座位号,迟雪洱记下后便先进去了。   颜清进门前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付云霄懒洋洋靠着门框,长手长脚的格外养眼:“还不进去,怎么,舍不得学长了。”   简直没有半分钟的正经,颜清叹口气,心里头那点过意不去一溜烟地跑远,扭头便要走。   付云霄在后面抓住他的手腕,颜清转身看着他。   付云霄低着眼,睫毛落下的阴影让他漆黑的眼看起来更加深邃意味不明。   “下午画室的练习结束后先别急着回宿舍,一起去吃饭吧。”   颜清“哼”一声:“刚刚还说是特殊关照呢,这么快就跟我讨饭了。”   付云霄失笑,小学弟真是一点亏吃不得,抬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下,声线含着不明显的宠溺:“学长请你。”   他用的力气可不算轻,颜清疼得一下打开他的手,无辜叫道:“鼻子都被你捏塌了,不知道我整张脸最好看的就是鼻子了吗!”   付云霄闻言挑眉,故意挑高他的下巴左右看:“只有鼻子好看吗,我看学弟天生丽质,哪里都挺好看的,瞅瞅这唇红齿白的,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颜清挥开他的手,故意“呕”一声:“别恶心了人了,我可刚吃完午饭,吐你一身我不负责啊。”   付云霄退回去,抱起手臂看着他笑:“不逗你了,里面快开始了,进去吧。”   颜清也不再跟他啰嗦,进门前又顿住脚步,匆匆道:“那我进去了,下午见。”   这么说也就算是默认了答应跟他一起吃饭,付云霄冲他摆摆手,半边身子陷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眉眼却轻松愉悦。   演讲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在话筒前念开场白,后面的大屏幕适时出现今天演讲嘉宾的PPT简介,旁边还附着他的半身照。   伴随着场下的学生观众们被惊艳到的兴奋议论声,迟雪洱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座位上。   “许,安言?”   旁边的颜清念出屏幕上的名字,瞅着照片上的那张脸,皱眉说:“这人看起来很眼熟啊,不是上次在滑板店的年轻老板吗?雪洱,我没记错吧。”   话音刚落,台上念白的主持人便一挥手,大声宣告欢迎今天的重磅演讲嘉宾登场,渲染铺垫了这么久,大名鼎鼎的年轻设计师终于款款现身。   身姿清瘦挺拔,气质温文尔雅,更重要的是那张脸,不仅没有照片欺诈,真人的五官反而比精修的照片更突出好看,场下沉默了几秒,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颜清“啧”一声,也随着气氛跟着拍了几下意思意思:“真是一群看脸的家伙。”   迟雪洱却完全没有心思应和这些,甚至根本没听到颜清在说什么。   虽然情绪已经从初看到许安言名字时的震惊缓和许多,但现在反而多了些头疼和无奈,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微叹口气。   他的命运果真是在被书中情节的发展所硬控着吗,好像自从许安言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后,就总是会在各种莫名其妙的场合和时机再次遇到他。   似乎他到哪里都不能摆脱掉这个必定会让他生活轨迹发生巨变的“白月光”。   那他现在应该怎么办,认命服从这个世界吗。   如果他真的走了,那陆熵呢。   迟雪洱抬手,隔着衣服抚摸到胸前的戒指,再次看向台上正在演讲的许安言,一身白色正装,款款而谈,气吐不凡,似乎天生就是该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   抛开他们的私人恩怨不谈,眼前的这个青年的确各方面都优越得令人艳羡。   他跟陆熵就好像是可以完美匹配的两块拼图,不论是外貌还是家世,没有一丝不是严丝合缝的。   这场演讲迟雪洱都没怎么听进去,结束时,台下的学生们有不少都往前面跑,想要跟许安言合影或是要个签名什么的。   他们俩没凑这个热闹,找个不挤的通道赶紧出去了,颜清出门时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个设计师有两把刷子啊,怪不得他设计的板子我都觉得还不错,能让顾客心甘情愿掏钱的设计,就是好艺术。”   迟雪洱没接他的话,两手插着外套口袋,下巴缩进衣领内,表情和神态都恹恹的,跟刚才进礼堂前完全是不同的状态。   颜清“哇啦哇啦”了一阵,突然停下来,声音也拔高了些,很惊讶的语气:“许安言?”   迟雪洱耳朵尖动动,抬头看去。   前方果然站着一个青年,身材高挑清瘦,他还穿着刚才演讲时的白色正装,怀里抱着一束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气质出尘。   迟雪洱几乎是掉头就想走的程度,但也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看这架势许安言估计是特意来找他的,他就是想躲也不太可能了。   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迟先生,好巧,又在这里碰到了。”   许安言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笑着先打招呼。   迟雪洱扯扯嘴角:“是很巧。”   颜清在旁边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觉得他们现在之间的气氛好像比上次在滑板店时还要微妙,轻轻拉一下迟雪洱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许安言听到他的话,便也顺势朝颜清笑了下:“你好。”   颜清尴尬点点头,受刚才精彩演讲的影响,他对这个许安言还是有点才华滤镜在的,当然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他,只是现在萦绕在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就觉得他现在好像还是应该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颜清找个去买水的借口先走开了,顺便给迟雪洱发了个微信,让他不要怂打起点精神,有情况随时call他,打架他也不在怕的,一定不会让这个牛逼的设计师碰他一根手指头。   迟雪洱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想到颜清临走时朝他使的眼色,便知道肯定是他发的,拿出手机看了眼,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他跟许安言不可能会在这里打架,但低落的心情还是因为这句玩笑话轻松不少。   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有颜清这个好兄弟在。   他在看信息时,许安言就这么垂头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似乎并没有要主动搭话的意思,他甚至悠哉地拿出手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刷了起来,手指又细又白,在阳光下仿佛快要透光。   不知道看到什么,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脸颊露出一点笑容,漂亮的五官因此愈发生动灵活,站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有种不染纤尘的干净精致。   许安言主动开口:“上次你身体没什么事吧,小熵有好好照顾你吗。”   迟雪洱回了颜清一个表情包,把手机塞回兜里,抬头看向他,脸上情绪很淡:“我身体一直这样,至于陆熵有没有好好照顾我,我不知道你心中照顾的标准是怎么样,如果是端茶倒水的话,他是有做到的。”   本来只是一句寒暄的客套,许安言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具体,笑了笑:“许多年不见,小熵这个性子都愿意给人端茶倒水了。”   “他以前不愿意给人倒水吗。”迟雪洱歪一下头:“那你可能出国太久所以对他现在的习惯不太了解,他还挺喜欢给我做这种事的。”   迟雪洱说完,可能不小心呛到了风,捂着嘴轻咳了两下。   明明是他身体不舒服,可此刻许安言的脸色却比他这个状态不好的人还要难看。   嘴角的笑容变得淡了,浅灰色的双眸冷冷看着他:“我们自幼相识,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过是这几年略微生疏了一些而已,只要相处一阵,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对了。”顿了会,许安言又继续说:“我跟小熵约了一起吃饭,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他还记得我爱吃的餐厅和口味,他告诉你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跟小熵一起来。”   迟雪洱愣愣,这才知道陆熵私下里已经跟他有了联系,也对,以他们以前的交情,没有联系才是不正常的。   但陆熵却丝毫没有跟他提起过此事。   “迟先生?”见他不说话,许安言又出声问他。   迟雪洱抬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仿佛是挂着一张完美假笑面具的那张脸,并没有选择继续接他的话茬,目光自然向下,落到他怀里抱着的花束上。   “很好看吧。”许安言也低下头,修长的指尖在粉色的花瓣上轻抚:“是刚才一位热情的学生送给我的。”   迟雪洱垂下睫毛:“是朱丽叶。”   “嗯。”许安言笑了笑,声音突然变低了,语气轻软温柔,仿佛正面对着他最亲密的情人:“这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记得我幼时获奖的第一幅作品就是画的朱丽叶,小熵当时也很为我高兴,爱屋及乌,好像也因此变得喜欢上了朱丽叶。”   “爱屋及乌”这四个字,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太适合在迟雪洱这个陆熵现任的伴侣前提起,太暧昧和越线了。   但许安言却故意这么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类似优越感和得意的情绪。   “对了,他现在应该还是很喜欢朱丽叶吧,我记得他好像还特意培植了玫瑰园,不知道现在还在吗?”   铺垫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   可这种挑衅第一次或许可以效果拔群,但连用两次,迟雪洱只觉得幼稚。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陆熵对朱丽叶的偏爱是因为他病故的外婆,并非眼前的这位白月光。   但其实知不知道对现在的迟雪洱来说意义都已经不算大,毕竟会改变他命运的是“白月光”这个人的存在,而非什么朱丽叶。   迟雪洱感到心累,胸口也像是被什么堵着,刺刺闷闷的疼,强忍着这种不适感,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玫瑰园还在,许先生想看可以直接去问陆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朋友还在等我。”   听得出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虚,声音也轻飘飘的,下巴藏进竖起的衣领下,脸便显得更小了,带着苍白的病气,像还没成年的高中生。   身板很薄,孱弱得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随便一阵微弱的风都能轻易把他吹倒。   看他这样,许安言想说的话也只能咽回肚里,同时在心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种用手指头碰碰都有可能会碎一地的玻璃美人,陆熵怎么可能一直沉溺于他,现在也不过是被他优秀的皮囊短暂吸引罢了。   跟许安言分开后,迟雪洱去宿舍找了颜清。   一开门颜清就注意到他不太好的脸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对,明明上午刚见他那会还是颗水灵灵的嫩豆苗,这会完全被霜打蔫了,精神萎靡,两只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把颜清给吓得够呛,摁着人坐到椅子上,又是贴额头又是摸脖子,检查他有没有发烧什么的。   嘴里还在念叨着又该被他们家陆总嘴没有照顾好他了。   迟雪洱拿掉他的手,虚弱地笑笑:“我没事,就是在外面站太久有点冷到了,你给我冲杯热咖啡吧。”   颜清狐疑地盯着他看,还是先给他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让他握在手里暖身子。   他自己又拉把室友的椅子坐在迟雪洱对面,一脸正色地审他:“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那个许安言到底何方神圣,他欺负你了?”   迟雪洱现在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而且他特意过来找颜清也是因为有件事想问他,所以随意敷衍了下,便主动转移话题:“小清,你还记得上次跟我说过有个很适合度假养老的古城那件事吗,具体位置在哪里?”   颜清不明所以,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记得啊,那里太好看了,我还准备以后有机会再去一趟呢。”   迟雪洱闻言顿了会,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静静望向窗外,下午的阳光很温柔,透过玻璃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冬日里连日来的湿霾。   “那就去吧,我跟你一起。” 第48章 48   关于许安言的事, 迟雪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他最近古怪的表现也确实引起了陆熵的在意。   应该是从陆宅宴会那次开始,当时他必须要应付那些烦人冗杂的应酬, 只得把小少爷交给顾砚照顾,变故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   是因为玻璃温室的事吗, 他进去之前只看到许安言正在跟迟雪洱交谈, 具体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但看当时迟雪洱很难看的脸色,也能猜出许安言没说什么好话。   只是在他的印象中,并不记得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交集。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 陆熵大概了解迟雪洱是什么性格类型,看似脆弱,容易被外界摆布,但骨子里却一直有着稳定的内核, 他好像永远不会因为外界事物产生太多情感波动,有时候甚至过于冷淡平静了,像游离于这个世界的边缘人。   陆熵曾经不止一次觉得这小少爷身体里是不是住着另外一个人格,一个比他外表看起来更成熟, 更容易脱离规则和束缚的自由灵魂。   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性格, 让他看起来永远是淡淡的, 什么都喜欢忍着,没有倾诉欲,看似对什么都无欲无求。   对这种人,如果是以前的陆熵, 可能根本不会, 也懒得花时间去探索了解,但现在的他却做不到。   做不到对迟雪洱置之不理, 做不到他好像对自己的予取予求毫无原则的放任,但实际却从没有交付任何真心。   想到这里,陆熵摩挲戒指的手指不禁用力摁下去,指骨微微泛白,黑沉的双眸也幽幽无光。   林修在旁边汇报完工作安排,却没有得到老板的回应,瞥一眼旁边座椅中的身影,继续说:“陆总,去M国的机票已经都定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情况,明天就可以出发。”   陆熵这才有了反应,沉声问:“不能往后推迟了吗。”   林修:“这是近期所有工作中紧急重要程度最高的,也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好在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如果处理得顺利的话,只需要一周左右就可以结束。”   陆熵听后沉吟须臾,身体后仰进宽大的椅背中,抬眸朝他看过来:“林修,这次出差回来后立刻去查下许安言。”   林修:“许少?”   这个许家的少爷他也有所耳闻,据说最近刚刚回国,虽然有传闻说以前他跟陆熵关系匪浅,但那毕竟也是很久以前的传言,这次他回国也并没有特意来见陆熵,陆熵更是丝毫不曾表现出对这位许少回国的兴趣。   而且,如果他们自幼相识的传闻是真的,那陆熵对许安言的了解肯定比他要深,所以林修其实不太明白要查的方向。   陆熵微闭上眼,冷峻的面庞上有些灰色的倦意:“查一下他有没有私下跟迟雪洱接触过,还有他回国后都接手了哪方面的工作。”   听到“迟雪洱”的名字,林修便瞬间明白了陆熵的意思,颔首道:“是。”   陆熵又要出差这件事当天便传到了别墅里,迟雪洱听后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下午虽然已经定好要出走的计划,但是还没想好怎么跟陆熵解释他突然要外出的理由。   如果被陆熵知道,以他的过度保护和控制欲,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他已经跟颜清约好了周末去那座古城看看,虽然还不确定真的要定居,但去考察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万事俱备,又刚好赶上陆熵要出差,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冥冥注定。   晚上回到别墅,意外地看到陆熵竟然已经在客厅了,好像也是刚回来,背对着他,在沙发前脱身上的大衣,水晶灯的灯光投落,给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光晕,朦朦胧胧的,像是存在在虚幻中的泡影。   虽然早上才刚分别而已,可此刻望着他的背影,迟雪洱却莫名有种很久不见的怀念感。   陆熵将外套随手扔下,正在解西装扣子时,腰间却突然环上一双手臂,顿了顿,低头朝下看。   “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迟雪洱埋在他宽阔的背上,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是你自己现在警觉力下降了,以前明明我刚踏进玄关你就会立刻察觉到的。”   陆熵轻笑,转过身把人拉进怀里,抱住他的腰,下巴在他柔软的发顶蹭蹭:“在自己家里要什么警觉力。”   迟雪洱“哼”一声,想说自己刚开始来别墅里时他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分辨这个也没有意义,便懒得再多说什么。   陆熵捏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心情不好?”   迟雪洱仰着小脸,一双眸子水润清亮,又长又密的睫毛无辜地刷了刷:“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不用加班吗?”   又来了,小少爷最近惯用的转移话题方式,他还真以为每次都能这么糊弄过去,陆熵不给他得逞的机会,手指在他微红的眼尾点点:“先哄小孩。”   迟雪洱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哄小孩”是什么意思,脸一热,伸手就要推开他。   陆熵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乖了。”   这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陆熵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双臂紧搂在他腰间不松。   迟雪洱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依偎在他身边的模样却像极了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大狗狗。   突然觉得今天的陆熵似乎有些过于黏人了,侧头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陆熵用鼻尖轻蹭他的耳后,声音很低:“明天要去国外出差。”   迟雪洱已经知道这件事,被他这么一提,不禁又想起自己的那个计划,心虚地眨眨眼:“你以前也经常出差啊。”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迟雪洱继续问:“哪里不一样?”   陆熵默了会,偏头在他脸上轻咬一口:“故意的是不是。”   迟雪洱笑着躲,跟他说正经的:“你这样特别像网上说的一种症状,叫什么分离焦虑症。”   陆熵用鼻音“哼”了声,不置可否:“不是像。”   分明就是。   迟雪在心里感叹,虽然理解他的心情,但也没什么好的提议,只能拍拍他的手安慰:“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在对视一眼,陆熵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亲,嗓子低哑:“在家等我。”   迟雪洱抬起双臂环抱住他,脸颊在他肩头轻蹭,却没有回答。   隔天清晨陆熵早早就去了机场,这一走两人就要相隔几千公里了。   迟雪洱心里空落落的,也同时燃起了一种全新的希望和热情。   周末天气还不错,迟雪洱背着包到跟颜清约好的地方见面,他骗宋叔说系里又有写生活动了,只去周末两天,让他不要跟陆熵说。   鉴于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活动,也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宋叔就没多问什么,放心让司机送他出了门。   跟着颜清买好票坐进车里后,迟雪洱才逐渐有了实感,原来真正离开家出远门是这种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反而在高铁驶动的那一刻,望着车窗外开始倒退的风景,他的心情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和兴奋感。   六百多公里,车程大约四个小时,到他们要下的站时,迟雪洱腰都快坐僵了。   尤其出了站后被告知还要再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迟雪洱脸就彻底拉了下来,刚启程时的心情兴奋值蓝条瞬间直降百分之三十。   颜清在旁边嘲笑他,说他就是太娇气,年纪轻轻的,这么点路程就受不了,这才哪到哪啊。   迟雪洱不跟他争辩,难受就是难受,他又不能欺骗自己的身体,大巴车上一直是靠着颜清肩膀半睡半醒熬过来的。   差不多下午一点才正式到那座古城,刚下车的一秒迟雪洱就感受到拂面而来的一阵清风,似乎是刚下过雨,空气里充斥着清凉干净的气息,夹杂着幽幽的清甜花香。   颜清果然没有骗他。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栋私人营业性质的独幢花园别墅,之前颜清跟家人旅行时就租住过,迟雪洱听过他的描述后,觉得恰好跟自己以前想象的养老场所不谋而合,这次也是特意过来考察一下。   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两人踩着青石板背着包走了十几分钟,虽然上坡路不算轻松,但周围的景色实在优美,一路走下来迟雪洱竟也没有觉得太累。   到别墅前,才发现这里比他想象中要漂亮精致很多,两层楼的小建筑,周围种着几棵叫不上名来的大树,树干粗壮遒劲,深褐色的树皮苍老古朴,看起来是有些年岁历史了。   楼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圃,用篱笆栅栏围着,现在虽然还不是花季,但也已经开了部分,远远望去红红粉粉,虽然还不算是花团锦簇,但也煞是清新好看。   有一位中年妇人正拿扫帚扫路面上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和枯叶,绿树鸟鸣,整个画面都透露着一种古城天然慢节奏的悠然韵味。   迟雪洱站定,仰头深呼吸一口大自然新鲜的空气,有种灵魂深处都被洗涤的舒畅感。   “美吧。”   颜清举起相机,对着他拍了下,自然光下的迟雪洱真的太好看了,站在花篱前,像是一张画报。   迟雪洱点点头,转过身冲他笑了一下:“我很满意。”   打扫的妇人就是这栋别墅的老板娘,昨天接到颜清他们的电话预约,一大早就过来做了彻底全面的清理,让他们随时都可以入住。   听迟雪洱可能会有长时间的租住意向时,还高兴的说会给他更高的折扣优惠。   这座古城虽然是旅游城市,但大多游客都是短暂落脚游玩,所以一般的民宿和客栈才是比较受欢迎的住宿选择,他们的这栋别墅因为只适合整租还有不算低廉的价格问题,反倒经常闲置。   所以如果真的能有人长期租用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概聊了一下后,迟雪洱跟颜清打算出去四处参观下,老板娘留下电话,让他们有问题随时联系,还说她家就在山脚下,要是玩累了直接过去吃饭,然后便爽快地先离开了。   等人走后,颜清把迟雪洱摁到藤椅上,抱着胳膊审问他:“长期租用是什么意思,怎么个长期,为什么要长期?来之前你可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迟雪洱知道这种不算平常的行为肯定会引起他的疑惑,所以也提前想好了对策:“我不是一个人住呀,这是我跟陆熵讨论后的结果,前段时间我不是身体老不舒服吗,陆熵就说找个节奏慢风景好的城市偶尔去住住,算是给我调养,我刚好又想到你之前跟我说的这个古城,所以才来提前踩点看看。”   颜清一开始还一脸不相信地盯着他,表情仿佛是在说看他怎么编,但到后来听到是他家里那个大佬的意思,而且还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便逐渐打消了大部分的猜疑。   呼一口气说:“果然是霸道总裁,有钱有闲,对你也算是真的呵护,宝贝你走大运了。”   迟雪洱笑笑没有说话,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心想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倒是真的走“大运”了。   颜清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坐下来跟他瞎扯:“以你家那位的财力,别说是租用了,直接把这里买下来也不过是轻松甩甩手上信用卡的事。”   “可以是可以………”迟雪洱沉吟着,倒不是在考虑真的让陆熵把这里买下的事,而是他自己。   以这个小城的消费物价水平,他从陆熵那里拿到那笔协议金后,想买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目前来看好像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这毕竟是关系到他后半生养老的问题,不能那么草率,还是得慎重试住考察后再做决定。   两人出去找了家路边的小店吃了午饭,要出去玩时颜清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出了点事让他赶紧回老家一趟。   看得出是比较紧急的事,迟雪洱便让他赶紧回去,好在现在不是旺季,车票还是很好买的。   颜清瞅着他:“你不跟我一起啊。”   迟雪洱摇摇头:“我还想再多呆一晚,明天再回去。”   看颜清立刻露出不放心的表情,迟雪洱赶在他开口前打断:“只是一晚上而已,你不是也很放心那个老板娘吗,说她很热情靠谱,如果合适的话,我以后可是会来这里定期长住的,所以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多体验一下,放心吧。”   颜清考虑了一会,抬头认真望着他:“有事一定及时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硬撑,也别乱跑,山里很危险的,明天买好票告诉我,我提前去车站接你。”   迟雪洱点头再点头,像被家长嘱咐的乖小孩,拖着长音回:“知道了,哥哥。”   颜清揉他的脑袋:“耍宝。“   送走颜清,迟雪洱就开始了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这里的景色确实是好的,因为不是旺季,街市上也不是很拥挤,卖的一些小手艺品和特色零食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偶尔会遇到拍照打卡的游客,走到略微偏僻的路边还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空气清新微凉,很能让人平和心情。   毕竟对这里还不熟悉,迟雪洱没有走很远,看着天色有些转阴了,便按原路回了小别墅。   别墅上下两层都有露台,一楼的落地窗前有厚厚的毯子,迟雪洱坐在上面休息,眺望着外面满目葱郁的风景,耳边是树叶婆娑沙沙的声响,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声炸雷惊醒的,当时正在做一个不知所谓的梦,被吓醒时才发现面前一片昏沉,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柱,视野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事物。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迟雪洱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也是心惊,慌乱起身时碰到脚边的手机,正在震个不停,来电显示是下午刚存进电话簿的老板娘。   他忙点了接听,老板娘着急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吱啦吱啦的电流声:“小朋友啊,你可算是接电话了,现在怎么样啊?别墅房间没有进水吧,电呢,电路还正常吗!”   迟雪洱虽然还是懵的,但听她这么紧急的语气,也知道现在情况应该不是特别乐观,忙从地毯上爬起来,在昏暗的环境里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啪”一下按下去,灯没有亮。   迟雪洱立刻对着电话回:“好像是停电了,灯不亮。”   老板娘在电话里大叹一声,用非常抱歉的语气跟他继续说:“风雨太大了,电路可能被吹断了,刚才我们想上去看看,但是途径的一段小路被冲坏了,泥石断树挡在路上,暂时过不去,可能要明天雨停了才行,小朋友你别害怕哈,在屋里不要出去就行,冰箱里有我上午放进去的吃的,面包牛奶什么的都有,你暂时应下急,千万别出去乱跑哈。”   在老板娘说明情况的过程中,迟雪洱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一边沉着回答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外面暴雨依然没有停,他就是想要出去求助也不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像老板娘说的,在这里老实呆一晚上。   电话挂断后,迟雪洱转身对着空荡黑暗的房子望了会,窗外依然是电闪雷鸣,让他突然有种会被周围的黑暗吞没的恐慌感。   趁着手机还有电,他打开手电筒按照老板娘说的位置摸索着找到几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后,微弱的暖黄色火苗映亮小小的一片空间。   迟雪洱蜷缩在这个小小的光圈里,用毯子紧紧蒙住头,一道闪电劈下来,顿时将房间里映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又陷入完全的黑暗,下一秒,霹雳般的巨响雷声就在他头顶炸开。   迟雪洱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双手用力捂住耳朵,他从小就怕打雷,小时候每次一到这种雷雨天气他都要跑进爸妈的房间跟他们挤在一起睡。   长大后被告诉要成为男子汉,不能做这样没有胆量的事,便只能强行壮着胆子,像现在这样捂住耳朵躲进被窝里。   越在意就越是害怕,迟雪洱打算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大脑没有边际的发散,不知怎的就想到上次在别墅时,有一天也下过像现在这样大的雨,打着相同的雷,他一个人窝在偌大的卧室里,即使塞着耳塞也还是睡不着。   本该在公司加班的陆熵突然冒雨赶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他,两只手掌捂紧他的耳朵。   迟雪洱缩在他宽阔温厚的胸膛前,内心涌起无比浓烈温暖的安全感时,却还是忍不住想,他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害怕打雷,为什么陆熵会知道。   现在的陆熵在干什么呢,他还在国外处理工作吧,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没有听话,并没有乖乖呆在别墅里等他,是不是会大发雷霆骂他一顿,然后连夜从国外跑回来揪他回去呢。   迟雪洱想象着那副场景,竟有些期待。   可自己在陆熵心中又真的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即使真的有,那跟那位“白月光”先生比起来呢。   迟雪洱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场暴风雨给吓傻了,竟然会开始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较和幻想。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陆熵了,这些事情以后跟他又有何关系。   更可笑的是,他明明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将电量已经岌岌可危的手机打开一次又一次,看着电话簿里那个“陆”的备注踌躇不已。   也不知是不是他过于强烈的意愿传达到了大洋彼岸,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打开手机时,屏幕竟然主动亮起来,那个快被他盯烂的“陆”字在中间闪动跳跃。   迟雪洱完全怔住,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空白的,等他手忙脚乱想要划下绿色的接听键时,手心却突然感到“嗡”的一下震动,手机电量不足关机了。   被子下的空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中,迟雪洱呆呆握着完全没有反应的手机,听着耳边自己粗重沉闷的呼吸声,眼眶在无声中慢慢变得湿润。   外面的雷声还在轰隆作响,似乎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迟雪洱把手机放到一边,双腿蜷到胸前,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或许这个接不到的电话,就是书中的世界给他的警示。   他跟陆熵的协议,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49章 49   被耗尽的手机电量强行跟外界分隔开来的迟雪洱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接到这通电话,远在大洋彼岸的陆熵几乎真的是要疯了。   因为国内外的时差,陆熵特意挑了国内快要睡觉的时间打过来, 起先没人接听时,他只以为迟雪洱可能在洗澡或因为其他的事还没有在房间。   可后来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却通通都是无法接通时,陆熵才察觉到奇怪的地方,不知为何还立即联想到最近迟雪洱怪异的表现,心中突然涌出极强的不安。   推迟了马上就要开始的会议, 直接又将电话打给了宋叔。   宋叔还全无所知,起先还乐呵地把迟雪洱临走时的话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听到后来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在跟学校确认他们系最近并没有组织什么写生活动时, 小老头吓得倒吸冷气,几乎都不敢说话了。   这小少爷是离家出走了?还拖着那么幅风吹不得日晒不得的娇贵身子,他能跑去哪儿啊!   更重要的是,陆熵出差时是把小少爷全权交给他照顾的, 结果他竟然把人给看丢了, 这把老骨头是别想太平了。   陆熵在电话那边还算平静, 只是声音听起来格外阴冷,像是毒蛇在耳边丝丝吐着猩红的信子,让人脊背发凉:“他临走时还说过什么其他的话吗,你好好想想。”   宋叔忙不迭地点头说他想想, 他想想, 结果混乱之下还真的让他给回想起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想起来了!小少爷好像有说这次是跟他那个同学一起坐车去,所以让家里司机直接送他到车站, 就是那个,那个上次来这里玩过的小同学,皮肤很白很秀气的那个……”   “颜清。”   陆熵冷冷替他说出那个名字。   宋叔忙叠声说“对对对,就是他”。   陆熵挂断电话,用手中的钢笔敲两下桌子。   等在门外的林修立刻推门进来:“陆总。”   “洱洱的那个同学,名叫颜清的。”陆熵开门见山,面色比声线还要沉上几分,森然冰冷,让人不敢直视:“想办法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定一张回国的机票,要最近的时间。”   林修意外抬头,但也仅仅只是意外了几秒,毕竟看陆熵现在的神色就知道,此刻没有什么事比现在他交代的这件更为重要和优先级,立刻垂首答复。   “是陆总,我现在就去办。”   身为陆熵的金牌特助,林修对老板交代的工作和任务向来都完成得无比迅速和完美,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颜清的联系方式。   陆熵拨打这个号码时,他们已经坐在车里,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电话接通倒是很快,考虑到国内现在已经是深夜,果然年龄小的孩子都喜欢熬夜。   “喂,哪位?”颜清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精力满满的。   “我是陆熵。”   陆熵没有多说废话,快速讲出他打电话的目的:“你今天是不是跟洱洱一起去了外地写生,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吗?”   乍一听到他的名号,对面的颜清还愣了一会,虽然他跟这位老总已经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但却根本算不上熟人,私下联系更是破天荒头一次。   不禁有些紧张,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对,不过我有事下午提前回家了,现在只有雪洱自己在那里,他说想多住一晚。”   听到现在迟雪洱竟然还是孤身一人,陆熵默了一瞬,语气低沉:“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什么?!”颜清的嗓门蓦然提高:“打不通,怎么会?我下午走时还让他有事要及时跟我联系,陆总你先等下,我现在问一下……”   颜清是个急性子,话没说完电话就“嘟”地被切掉了。   陆熵紧握手机,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打,虽然一言未发,但车内的气压却明显变得比刚才更加冰冷压抑,林修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默默加快了车速。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手机才响起来,陆熵没有一秒犹豫地划下接听键,颜清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出来。   “陆总,我刚才给住宿的老板娘打了电话,对方说傍晚山里突然下了特大暴雨,雪洱住的别墅跟山下相连的一条小道被冲断了,他们上不去接人,雷电劈坏了附近的电路,别墅现在停水停电,只有雪洱一个人在那里,但万幸人没事,只要熬过今天晚上,明天雨停后清理好路段就可以去别墅接人了。”   颜清快速简洁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虽然他同样也担心得要死,但想到身为迟雪洱的丈夫,陆熵肯定更加心急,所以尽量把现状说得轻松一些。   压着呼吸声等了会,却没有听到对方的任何回应,颜清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才听到对面缓声开口。   “他害怕打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颜清没怎么明白:“什么?”   陆熵轻闭上眼睛,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骨泛白,薄薄的机身被挤压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把那里的地址发给我。”   电话虽然挂断了,可刚才颜清说的那些话却仿佛还一直在他耳边和脑海浮现,暴风雨的夜晚,能劈坏电路的雷电,空荡漆黑的别墅。   迟雪洱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境遇,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只有他自己。   他的宝贝,那么小,那么柔软,以往每次打雷时都会像只猫儿一样蜷在他怀里发抖,这样的他怎么才能熬过这样的一个晚上。   陆熵只要想想就觉得快发疯了,一颗心像被在油锅里煎烤一般急躁又疼痛。   车厢里空气的温度明显变得更低了,即使没开空调也依然让人脊背发冷,林修紧握着方向盘,不时偷瞄一下后视镜里的情况。   刚才电话里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虽然听起来很紧急,但冷静分析下来,也能推断出目前小迟少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暴雨中的山区确实危险,但人如果在设施完备的建筑内,而不是在外面乱跑的话,肯定还是很安全的。   只是关心则乱,现在的陆熵恐怕满脑子都是小迟少爷受苦受难的画面,能维持理智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冷静得下来去分析这些。   林修呼一口气,不由想起以前陆熵在面对小迟少爷出事时的漠然和平淡,即使是关心也只是出于他自身的修养和礼貌,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态度对比便如此强烈鲜明。   感情真是神奇又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陆熵在快马加鞭赶回国内时,颜清也在想办法买第二天一早就能去古城的机票,而牵动所有人心肠的当事人,此刻正可怜巴巴躲在被子里偷哭,因为怕外面的雷声,也不敢乱动,哭累了,便蜷在被窝里睡着了,泪痕干在脸上,眼睛也肿成红色的桃子。   一整夜的雷电暴雨,狂风嘶吼着呼啸,这一晚山里的所有人家都紧闭门锁,期盼着这场灾难般的风雨赶紧过去。   终于迎来第二天的黎明,风雨也总算是停了,天边甚至还隐隐有放晴的征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风轻鸟鸣,一派平和的景象,仿佛昨夜天灾般的画面全都是幻觉一般。   床边小柜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一滩红色的烛油凝固在上面,床上的被子中间鼓起小小的一团,是缩在下面睡着的迟雪洱。   迟雪洱是被腹部一阵熟悉的绞痛疼醒的,睁开眼睛迷糊半晌,昏睡前的记忆才缓缓复苏,看到被角下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才意识到天似乎是亮了。   掀开被子,虚软的手臂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迟雪洱已经不想去回想了,只记得后来他应该不是主动睡过去,而是恐惧和伤心交加,精神高度紧绷压迫,被迫失去了意识。   这对当时的他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件好事。   下床双脚踩在地上时,才发现他没有力气的不仅是手臂,整个身体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大腿酸软,走路时小腿肚都在打颤。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应该是又发烧了,眼窝发烫,后脑还伴随着低血糖的眩晕,胸口堵得慌,有种吐不出来的恶心感。   迟雪洱轻轻抽一下鼻子,鼻尖酸酸麻麻的,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悲惨得有点过了头了。   只是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这种情况应该尽快补充一些糖分,他记得昨天老板娘说过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如果有巧克力当然更好,迟雪洱不敢再耽误,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   下楼时经过走廊拐角的一扇小窗户,阳光投射进来,迟雪洱抬手挡了一下,眼前突然就黑了。   比在房间内刚起床时还要强烈十倍的眩晕感袭来,迟雪洱双手下意识就去抱旁边楼梯的扶手,但却扑了个空,彻底失去视野的那一秒,他脑海里只跳出一个念头。   完了。   ……………   因为买的机票是回b市的,所以飞机落地还是在b市,从机场出来时天还没有亮。   虽然回来的路上从颜清那里得知古城的地点后便有让林修直接改签,但那个地方偏僻不说,交通也不是特别方便,国内的飞机和高铁的班次都不算多,更不用说是国际航班。   所以也只能暂时先在b市落地,即使后买了古城的票也要稍稍等两个小时。   虽然也可以直接开车过去,但林修查了下距离还有路况,再快也没有乘坐飞机来得方便,所以还是选择了暂时等待。   所幸他们知道迟雪洱并没有遭遇意外,只是在别墅里被暂时困住而已,情况并没有糟糕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这期间陆熵先回了一趟别墅,他心急如焚,几乎每个跟他碰面的人都能感觉到萦绕在他周身恐怖危险的气场,没人敢轻易跟他说话。   回到别墅时宋叔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怕承担不了陆熵的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对迟雪洱那个小少爷的担忧。   长途跋涉,饶是陆熵这样强悍的人也能看得出明显的沧桑,只是脸色过于阴沉恐怖了,那种风尘仆仆的疲惫感便被掩盖许多。   “人离开多久了。”   陆熵进门后直接问了一句。   宋叔脑门都是冷汗,垂首跟在他身边:“周六早上离开的。”   周六,那就是昨天。   陆熵是三天前出的国,虽然每天都忙得没有缝隙,但还是会尽量抽出时间给小少爷打个电话。   前两天他都正常接了,虽然通话时间都不长,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没想到第三天就出了意外。   陆熵猜测,如果不是因为暴雨的特殊情况,可能昨天那通电话小少爷也会正常接通,甚至不会把他外出的事告知他,假装还乖乖呆在别墅等着他。   陆熵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眼神里却冰冷的全无温度。   很好,看来一切都是早有计划的。   他的宝贝,胆子还是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了。   “少爷……”   见陆熵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宋叔虽然恐慌,却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担忧,鼓着勇气开口:“小迟他……”   “我去房间看看。”   陆熵丢下一句,径直就去了楼上。   宋叔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连鞋子都没有换,如果在平时,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在洁癖极其严重的陆熵身上,不难想象他现在心境受到多严重的干扰。   抹一把冷汗,跟旁边的林修对视一眼,林修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小迟少爷情况并不严重,我跟陆总一会就出发去机场了,顺利的话三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他。”   宋叔点点头,又继续叹气:“这小迟,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家出走了,是我们最近没照顾好他,让他觉得受委屈了吗?还是又跟少爷吵架了?这孩子心思本来就细腻,又多愁善感的,有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憋,他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宋叔百思不得其解,到楼上的陆熵也是同样的心态。   他先是去了画室,里面空旷无声,几个画架安安静静地立在那,上面是几副还没完成的作品。   迟雪洱耐性极好,做任何事都很少会有这样半途而废的时候,现在竟然连他最喜欢的画画都被这样对待,还一连是好几副,看得出来肯定是受最近不平静的心情影响。   卧室的情景也是同样,跟他几天前离开时全无变化,床褥收拾得很整齐,两人的枕头并排亲密的放着,衣柜里属于迟雪洱的衣物也一件都没有少。   陆熵的目光在房间内一处处搜寻着,逐渐意识到一件事,小少爷虽然已经在这里跟他同住数月,但整个卧室里属于他的痕迹和所有物却少之又少,如果不仔细分辨找寻,甚至会将这些仅有的稀薄存在感也完全忽略。   这固然可以用迟雪洱平时物欲低,又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来解释,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随时离开的准备,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亲密至此,甚至他们在这个房间的很多处都不止一次的肉.体交缠时,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想。   想到这里,陆熵眸光瞬间冷如无底的寒潭,双拳发了狠般攥紧,几乎把手中迟雪洱的衬衫捏成碎片。   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片刻,还是忍不住又将手中的衬衫捋得平整,放到鼻下,沉迷地嗅着上面微不可闻的稀薄气息。   是迟雪洱的味道。   等他们赶到古城时,雨也刚停下没有多久,当地的人已经在清理塌陷路段的碎石泥流,毕竟山中天气阴晴不定,不趁着放晴及时处理,说不准没多久又会变得黑云压顶。   塌陷的情况远比人们预想得要严重的多,巨大的落石和粗壮的断树横在眼前,几乎把前方的视野完全遮挡,还有大面积的泥浆汩汩地往下淌,这种情况意味着已经发生了小型的山体滑坡,如果不让专业人员小心应对,强行粗暴处理这些障碍物的话,极可能会引发二次滑坡。   据说还有被困在山上的人,已经有救援队上去搜寻了。   陆熵站在警戒线的外围,还穿着一直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色长风衣,僵硬着脊背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双眸阴暗无光,像是一潭没有气息的死水。   提前到一会的颜清也在等着,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陆熵高大的身影,他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但想到陆熵此刻估计也没心情搭理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焦急的等待。   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在场的所有人对时间的流逝放佛都已经变得麻木,天气果然开始转阴,豆大的雨滴哗啦啦往下砸,林修撑起一把黑伞,刚要走到陆熵身边时,却听到前面传来欢喜的呼喊。   “清理出来了!”   “别着急,只是一点小豁口,现在通过极有可能被落石砸伤,再等等……哎,这位先生!”   救援人员话音还没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已经快速从狭小的豁口闪了进去,甚至再慢一秒就会被一块滚下来的泥石砸中。   半山腰的别墅只有一幢,陆熵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个明显的白色建筑,他的身影穿梭在越来越密集的雨幕中,每走一步心脏都在不要命的狂跳。   冲进别墅的大厅内时,里面却只有死一样无声的寂静。   他的身体已经全部湿透了,一身的泥泞污垢,一路走过去在地毯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水痕,终于在靠近通往二楼的木质阶梯时,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小小身影。 第50章 50   医院病房。   雪白到像是白纸一样单调的空间, 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迟雪洱最讨厌的白色,也是迟雪洱最讨厌的气味。   但是现在的他却紧闭着眼睛躺在这里,他没办法说话, 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皱着鼻子, 委委屈屈地说他不要在医院, 想回家。   陆熵坐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人的脸。   迟雪洱昏迷了两天,他就在这里陪了两天,这两天迟雪洱只能输营养液, 他也几乎没吃没喝。   再坚毅健朗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和消磨,不过才短短两天,陆熵看起来就瘦削很多,下颚线条更清晰了, 边缘冒出青色的胡渣,双眼里红血丝多得怕人。   如果不是这几天也一直守在旁边亲眼见证,林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老板这幅狼狈颓废的模样。   外面有人敲门,是来送午餐的下属。   林修接过来, 走到桌前把保温盒里热腾腾的饭菜都拿出来摆好。   虽然知道最后可能还是每一样都原封不动的再收回去, 但也还是要放在这试试看。   “陆总, 饭菜都到了,您要是有胃口就稍微吃一点,这样才有精神继续陪小迟少爷。”   陆熵“嗯”一声,背影却还是一动不动。   林修叹口气, 又往床上躺着的人看一眼, 睡了太久,本来就没几两肉的小少爷看起来更瘦了, 薄薄的一片,看得人心酸。   迟雪洱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他身体底子太差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又磕到了头,虽然不严重,但轻微的脑震荡还是避免不了的,右脚也在摔下来时伤到了脚踝,身上各处也有碰擦刮的伤痕,现在只能等他慢慢恢复,只要能醒来,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林修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陆熵他们两人。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迟雪洱的脸颊上,苍白的皮肤更像是要透明了。   陆熵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脸,冰冰的,又把他躺在枕头上还扎着吊针的右手拿起来,轻轻圈住他苍白瘦削的手腕,皮包骨头一般。   看得陆熵喉咙微哽:“再睡下去真要瘦成十来岁的小朋友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你像没成年的小孩了吗,我每次跟你开玩笑你都会生气,不想真的瘦成那样,就快起来吃东西了。”   “医生说你早就该醒了,但你一直不睁开眼睛,是在做什么好梦不想醒来吗?”   “是不是怕我对你出去乱跑的事生气,怕也没用,你就是病得再可怜也还是得挨教训。”   “为什么要一声不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时,吓得心脏都不会跳了吗。”   “洱洱,我好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不会追问你,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   这两天陆熵不停地像这样跟他说话,声线从一开始的清晰沉重变得沙哑,失落,却还是坚持着一遍遍,一遍遍地诉说,虽然在别人看来都是在徒劳的自言自语罢了。   五点左右时护士进来换了一次营养液,陆熵望着小小的透明袋子,眸光黑沉,就是这一袋袋的液体在勉强维持着迟雪洱脆弱的生命体征。   护士把空掉的袋子收好,她这两天也早就习惯了床边这个英俊男人的种种行为,知道劝说也无果,所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过多留意。   只是转身要离开时却看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咦”了声,语气惊喜道:“刚才这位病人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陆熵心中一震,目光立即从输液袋移到迟雪洱脸上,小家伙仍然闭着眼睛,纤长浓黑的睫毛紧贴着眼睑,几秒后,那两簇小扇子似的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很微弱,很微弱的扇动,像是大雨天被淋湿受伤的蝴蝶艰难地震动脆弱的羽翼。   护士更兴奋了:“先生您看,真的动了吧,不是我的错觉。”   是真的。   陆熵也看到了。   他控制不住地猛起身,胸口被巨大的惊喜砸得狂震,甚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本想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人抱到怀里,却又在双手快要碰到他时硬生生压抑住了那阵冲动。   他太激动了,而现在的迟雪洱看起来又那么脆弱,他很怕自己会控制不好力道伤到他。   接到通知的医生很快就赶过来,给迟雪洱快速做了一遍检查,确认各项状况都基本无碍,是真的已经完全苏醒了。   这才转身跟陆熵道了喜,示意他可以放心了,之后又交待了些日常饮食和有助身体恢复的注意事项。   陆熵认真听完,等医生走后这才回到床边好好去看迟雪洱的情况。   小少爷虽然已经醒了,但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眼神还是懵的,迷茫地放空着。   陆熵坐下来,重新握住他的手,这几天情绪起伏太过跌宕,本来想着等小家伙醒来一定要先佯装严厉地批评他几句,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再好好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真当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模样,却又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胸口只剩下涨得快要满溢出来的怜爱和心疼。   在遇到迟雪洱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生命,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做着最平常不过的吞吐呼吸的动作,就已经足以让自己感到莫大的心安和满足感。   陆熵微闭了下眼睛,克制住内心澎湃的情感,伸手碰碰他的脸颊好引起他的注意:“宝贝。”   迟雪洱睫毛动了动,转过头望着他,从漫长的昏睡中刚醒来,他所有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笨拙,呆呆的,很可爱。   似乎是认出了陆熵,他眼神中的茫然被冲淡许多,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先缓一会。”陆熵摸摸他的嘴角,低声安抚:“好几天没说话了,过一会就好了,渴不渴,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先喝点水。”   迟雪洱抿了下干燥的嘴唇,点点头。   陆熵倒了半杯温水,把人小心从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杯子抵到他唇间,喂他喝下去。   迟雪洱睡了太久,身体机能全都需要一点点恢复,只是喝几口水也费了很大的力气,喝完靠着陆熵微微气喘。   陆熵抹掉他嘴角的水痕,摸到他身体哪里都是硬硬的骨头,心头又酸又疼,抱他的手都不敢太用力。   “舒服点了吗。”陆熵低头问他,嗓子很轻,怕吓到他一样。   迟雪洱还是没有回答,喝完水后又蜷在陆熵怀里,瘦瘦小小的一只,看东西的眼神依然是恍惚茫然的。   陆熵没有勉强他,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亲亲,就这么温柔安静地抱着他。   这之后迟雪洱似乎还是很累,又睡了快两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都暗了。   床边空荡荡的,连放在那给陪护用的椅子也不见了。   迟雪洱想到他中间醒过来时好像看到过陆熵,他还给自己喂了水,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当时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温暖真实。   还是说他觉得照顾自己这样的身子太麻烦,已经厌倦了,所以在他昏睡后就直接离开了?   想到这种可能,迟雪洱心中又怕又急,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情况,直接掀开被子要下床。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他的双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是刚落地就直接摔了下去。   “哐当”一声,发出的声响惊到了在厕所里洗漱的陆熵,手跟着一抖,直接划破了下巴,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小血珠冒了出来。   陆熵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一秒都没有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刮胡刀奔出浴室。   看到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迟雪洱时,脑中当即“嗡”了一下,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洱洱!”   大跨步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大致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后,还是没忍住后怕地大声斥责他:“怎么从床上下来了,不知道你现在还不能乱动吗?你到底想把我的心脏吓停几次才行!”   迟雪洱看到他出现时眼睛本能得亮了,可随即又被他很凶的模样吓到,缩起脖子怯怯地看着他,脑袋里也被吼得嗡嗡的。   陆熵过了后怕的情绪,长呼出一口气,张开手臂把他瘦削的身体轻轻拢到怀里,低头吻着他柔软的发顶:“对不起宝贝,我不该凶你的,对不起,吓到了吗。”   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迟雪洱还是听出他嗓音里微弱的抖意,慢慢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   “陆熵。”   这是他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又粗又哑,像在摩擦粗糙的砂纸,并不好听。   陆熵圈着他的手臂颤了颤,低下头看着他。   迟雪洱仰着脸,小扇子似的睫毛又浓又长,清澈的眼神黑白分明,他看到陆熵下巴上的小伤口,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上面碰碰:“……疼吗?怎么弄得。”   陆熵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的指尖:“不疼,刚才去厕所看到自己胡子拉渣的样子太丑了,怕你醒来看到时会被吓到,所以想先把胡子刮干净,这样是不是更难看了。”   迟雪洱摇摇头,认真望着他现在的模样:“不难看,就是瘦了好多。”   陆熵捏他尖尖的下巴:“咱们俩谁更瘦,睡那么久都不醒来,小脸都快饿没了。”   说到饿,迟雪洱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刚好病服下的小腹也配合的“咕噜咕噜”起来。   “真饿了…”   陆熵有被他可爱到,捧起他的脸亲了亲,语气里带着愉悦的笑意:“我让人送吃的过来,喝粥好不好。”   他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粥这类清淡的流食,估计也吃不了其他的。   吃完东西,迟雪洱的胃确实舒坦了不少,他又觉得有点累了,打个哈欠,靠回陆熵身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蹭啊蹭。   可能是还在生病中的原因,陆熵觉得从刚才开始迟雪洱就格外愿意亲近他,一秒都不想多分开,像块松软黏人的小糖糕。   他自然也是极其受用的,不如说就算迟雪洱不那么想靠近他,他也不会让小朋友离开他太远。   只是眼前的气氛再亲密温馨,也不能掩盖他们还有事情没有说开的现实。   沉默半晌,陆熵低下头,看迟雪洱正在捏他的手指玩,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洱洱,我们聊聊吧。”   迟雪洱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明亮的眼神水润润的,看得人心软。   陆熵在他柔软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从家里跑出来,还骗宋叔说是出来写生,结果还弄出这么大的事,你知道如果我那天再晚到别墅一会,你会有多危险吗?”   陆熵说着,眼前又不禁浮现出他那天冲到那栋小别墅时,结果却看到迟雪洱躺在楼梯下一动不动的画面。   即使过了这么多天,每当深夜入睡后,他都还是会从梦中惊醒,在此以前,他从来都不敢想象这辈子自己还能体会到这种情感,一想到他可能会就此失去迟雪洱了,那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惧怕和空虚竟会让他心脏骤停,手脚冰冷。   迟雪洱靠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紧绷和起伏,知道他是在强行压抑内心的情绪,代入一下他当时的心情,不禁也有一点愧疚。   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用力捏捏,等陆熵调整好情绪低头看他时,脸上便轻轻荡开一抹笑,酒窝也露了出来。   陆熵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小家伙虽然瘦得快皮包骨了,可小酒窝还是和以前一般可爱,蜂蜜一样甜醉。   “掉下楼梯的事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的,让你担心害怕了,对不起。”   他眼神干净纯粹,显然是真心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陆熵摸摸他的头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迟雪洱笑笑,可想到接下来要坦诚的话,又渐渐开始有些紧张,手指捏在一起轻搓着:“但是到这里来的事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我是真的想离开别墅,还有,离开你。”   陆熵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低下头,“嗯?”了一声。   迟雪洱呼一口气,从他怀里坐起来,费力地挪到旁边,面对他坐着。   陆熵的怀里一下变凉变空了,那种空虚感再次浮现,他想伸手把人抱回来,却又听迟雪洱说:“陆熵,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这次他终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陆熵心中微震,脸上却扯出一丝笑意,平静问道:“洱洱,什么结束,你在说什么。”   迟雪洱在说这些话时内心其实也不好过,抽抽鼻子,压住心中的酸涩:“你去别墅找我时有没有看到我的背包。”   陆熵看着他的表情,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忍耐着,起身走到旁边,把柜子上的背包拿过来:“我找到你时只想着赶紧把你送到医院,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你的行李是让林修后来又去一趟拿回来的,是这个背包吗。”   迟雪洱接过背包双手抱住,点点头:“是的。”   他拉开拉链,在里面翻了会,找出一份纸质文件,想了想,翻到这几天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那一页:“虽然协议时间还没有到,但是我研究过里面的条款,有一条说如果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甲方是可以提前终止协议的,同时也会给乙方高达三倍的协议违约金。”   说到这里,迟雪洱又抬头看向他,认真道:“三倍的违约金就不用了,我们和平提前终止协议就好,你觉得呢。”   陆熵看着他,目光从他清澈的眼神落到那份协议上,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在迟雪洱拿出那份协议前,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虽然知道他可能有事瞒着自己,却也不应该到这种程度。   甚至在他醒来以前,陆熵还抱有小少爷这次外出或许只是因为觉得在许安言那里受到了委屈,又因为年轻人一时的冲动,多种事情和压力累积到一起,所以想要出去透气。   原来这不是一场计划中的短暂出走,而是一场彻彻底底蓄谋已久的分别。   陆熵握紧拳头,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失去迟雪洱的音信,如果迟雪洱这次不是单纯出来试探,而是真真正正彻底从他的世界和生命中消失,陆熵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真的因此发疯。   看陆熵一直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神色不明,迟雪洱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想他竟然这么早就想要拿到协议金,因此嫌他太贪心了吧。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他,是剧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不现在离开,继续留在陆熵身边跟那个“白月光”作对,那么就会落得书中所写的那样悲惨下场。   迟雪洱心里着急,正在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时,陆熵却轻轻摁住他的肩膀,顺势拿过他手里那份协议。   太过久远的东西了,这段日子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迟雪洱在他身边,习惯了他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所以甚至都快忘了这个协议书的存在,此刻再翻看这些所谓的条款约定,竟觉得格外讽刺。   这真的是当时的他让人起草出来的东西吗,陆熵虽然觉得离谱,但以他那时的行事风格和性格,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   毕竟就算是他本人也不可能想得到,他会在短短几个月内,为眼前的这个人改变至此。   迟雪洱显然也是那些想不到的人其中之一,看着陆熵翻看协议时,眼神和表情里都是紧张,好像生怕陆熵哪里一个不顺心就会否决掉他的提议。   陆熵的确很不开心,胸中憋着一股气,尤其看到迟雪洱还用这种担忧紧张,甚至还略有一些期待的神色看着他,无声须臾,他把那几张纸卷起来在手心敲敲。   “我不同意。”   迟雪洱愣了,似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也有着心中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的恐慌,眼睛一点点放大:“你,你不能这样!协议清清楚楚写着了,可以提前终止的!”   陆熵神色冷淡:“协议上说的是如果遇到不可抗力因素,甲方可以单方面提前终止,可我现在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可抗力的情况,为什么要提前终止。”   陆熵的一段话像一根铁棍当头打在他头上,迟雪洱呆了半晌,突然就清醒了。   是啊,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想这件事,理所当然得认为陆熵肯定会同意这个提议,可现在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陆熵似乎根本不打算按照他的意见来。   那他现在要怎么办,不能解除协议就意味着他还必须要留在陆熵身边,留在他身边就要继续面对许安言,然后看许安言跟陆熵重归于好。   难道他真的逃不过书中给他安排的命运,只能当一个被虐身虐心没有人权的可怜炮灰吗。   迟雪洱想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胃再一次抽痛起来,明明只是喝了点稀粥,却还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着。   他用手捂着腹部,难受地躬起脊背。   陆熵看他这样,脸色也骤变,立即弯腰扶住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拍着安抚:“宝贝,慢慢呼吸,先什么都不要想。”   迟雪洱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要被虐的念头,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霸道总裁”,想到这里心头就都是火气,伸手用力推他:“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你还我的协议。”   陆熵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得太过了,明明是不想让他过分在意这劳什子的协议,反倒起了反作用。   “是我不好,洱洱,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迟雪洱压根就不想理他了,太过激动还咳了起来,趴在床上,咳到一度干呕,单薄的脊背在剧烈的颤抖。   看得陆熵心疼得要死,想要去抱他,却又不敢随便伸手,生怕碰到他会让他更生气,情绪激动下再引发其他什么更严重的身体状况。   好一会迟雪洱才缓缓坐直身体,咳得脸颊和眼眶都通红,抬头看着陆熵:“把协议给我。”   陆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把手往后挪了下:“洱洱要协议做什么。”   迟雪洱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不想提前终止也没关系,我会带着协议离开,等到结束的那天再回来找你,到时候你不准不履行里面的条款。”   陆熵愣了愣,闹腾了半天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难道他是真的想要离开自己,无关旁人,也无其他任何外力因素,就只是单纯的讨厌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想到这个可能,他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用力攥紧手中的纸张,一颗心像被锋利的刀尖刺中,血淋淋得疼。   迟雪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协议,看他不动,便坐起来伸手去够。   陆熵把手移开,漆黑的双眸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暗暗沉淀:“洱洱,不要离开我。”   迟雪洱够不到,急得眼泪珠子都滚了下来,红着眼眶喊:“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一定要走,快点还给我。”   他越是这样急迫,陆熵心里就越是刀剜似的痛,痛到极致甚至有一股压抑不住的薄怒,钳住迟雪洱的下巴,发了狠似的亲下去。   迟雪洱睁大眼睛,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只可惜他大病初愈,手软脚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陆熵也毫不费力地就他轻松压制,迟雪洱渐渐就放弃了,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淌,陆熵很快就品尝到了温热的咸味。   他眸中的愤怒和痛苦也逐渐被这阵腥苦的味道冲散,陆熵红着眼,大手捧起迟雪洱的脸,咬着牙说:“狗屁的协议,狗屁的违约金。”   迟雪洱哭得伤心,睫毛上也挂得全都是眼泪,他看不清陆熵的脸,却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不守信用,一直欺负我。”   陆熵亲他湿润的鼻尖,嗓子沙哑:“嗯,我不好。”   迟雪洱抽抽搭搭:“你放我走。”   谁知陆熵却一改刚才的温柔,冷硬道:“想都别想。”   迟雪洱一听又气上头了,在他怀里呜呜乱叫着扑腾。   陆熵被他闹得心头直冒邪火,压着额头上的青筋,一股冲动直冲大脑,锁住他的双手举起来,一口咬在他细白的脖子上。   “我喜欢你。” 第51章 51   这几个字落下, 两个人都俱是一愣,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尴尬而无声地静默几秒后, 迟雪洱才抽噎着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你, 嗝, 你说什么?”   他刚才实在太激动太愤怒了,现在一说话就开始打嗝。   虽然很丢人,可是比起陆熵刚才的话带给他的震惊,此刻的丢人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陆熵的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 似乎那句话是他一时情绪推动下才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想到。   但尴尬和迟疑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不如说正是这一刻的冲动才让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喜欢迟雪洱。   正是因为喜欢上了迟雪洱,所以才会每分每秒都如此在意他, 才会在听到他遭遇险境时心急如焚,会在他拿出协议说要离开时愤怒不已。   这一切超出他理智的行为都是因为他喜欢上迟雪洱的这份情感在驱动。   仅仅如此而已。   想通这一点,陆熵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堆积在心中那块厚厚的阴云被吹散, 一缕阳光洒进来, 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愉悦, 望向面前的小家伙,眸中的爱意浓烈到快要满溢而出。   迟雪洱差点被他的眼神肉麻到起鸡皮疙瘩,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同时也忍不住感到有些脸红。   嗫嚅了半晌, 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惊异和不可置信:“你, 突然间说这个干嘛。”   陆熵在短暂的时间内捋清了自己的思绪,明显比刚才镇定许多, 握住他的手,柔声说:“早就该这么说了,说出来也不至于闹出今天这场乌龙,洱洱,我喜欢你。”   又来,迟雪洱本意是想让他解释,不是让他再来一次的,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打住,先打住,你,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这种事。”   陆熵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拿开:“如果想要继续讨论刚才的事,这件事必须要先讲清楚,不然你还是会多想。”   迟雪洱想说这不是他多想,而是固定的剧情推动让他不得不这样选择,张张嘴,却发现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跟他说,只好不再反驳他,硬着头皮又把刚才他说的话回想一遍,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和发懵:“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吗?”   陆熵:“说喜欢还不够明显吗,那我换个说法,我爱你,宝贝。”   迟雪洱睁大眼睛,如果说刚才他是又惊又懵还反应不过来,此刻冷静一会后再继续听他这种话,刺激对他来说就太大了。   静静看着面前人好像特别认真深情的眼神,心里突然就被一阵莫名的害臊袭中,慌得别开脸不敢再看他,脸颊却越来越热,感觉快要冒烟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混乱的情况啊。   陆熵喜欢他,还跟他告白,那,许安言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局面的,不按照书中推动的情节来走了吗?   迟雪洱一头雾水,想得脑袋都疼了,用手捂住神经一跳跳的后脑勺。   “头又疼了是不是。”陆熵拿开他的手,担心地帮他检查:“医生说你撞到了脑袋,虽然不严重,但也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让你情绪不要激动,静静养两天就好了。”   情绪不要激动,迟雪洱委屈地撇撇嘴,刚刚才大吵一架,现在又突然间来这么场告白,让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小少爷生闷气时会不自觉嘟嘴,细细的眉毛清淡秀丽,眼睛也水汪汪的,虽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自己有其他想法,但这个模样的迟雪洱实在对陆熵的诱惑太大,尤其还是在他刚认清自己的心意这个时机。   陆熵实在心痒难耐,大脑还没处理好这种复杂火热的情绪,手指就已经抬起他的下颌。   “唔……”   迟雪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堵上了嘴唇,他脑子也同样乱得像在刮龙卷风,一时间竟也没有想到要推开他,呆呆被他轻轻吻着。   如果说刚才那个吻是在愤怒和猜疑中进行的,两个人情绪都不在点上,气氛也完全不对,根本就没有享受的感觉,那现在这个吻气氛可就太对了。   迟雪洱的唇小而有肉,又很敏感,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接吻而生的一样,陆熵每次亲之前都想着要克制,可一碰到这份柔软,什么绅士和温柔就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根本无法抑制对迟雪洱强烈的渴望,唇与唇辗转摩擦,在迟雪洱喘不过气不自觉张开嘴时,火热的舌尖便滑入他口中,将齿列和敏感的上颚都舔过一遍,缠住他的舌头,不留一丝缝隙的将他的口腔全部侵占。   不论亲多少次,迟雪洱都会在他怀里溃不成军,强烈的缺氧感让他头晕目眩,脸颊遍布红潮,睫毛也湿透了,腰和腿.根都在轻轻的发抖,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一个部位是受他控制的。   虽然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味,也甜蜜得让人发疯,陆熵却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手臂搂着他软得撑不起来的腰,又嘬一口他红肿湿润的嘴唇,冲动过了才开始懊悔:“对不起,医生说让你不能太激动,是我刚才一时没忍住。”   迟雪洱脑子懵懵的,好一会眼神才慢慢变得清明,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陆熵抱到腿上,明明他们刚才谈话时还挺正常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局面了。   也亏他还能想得起来医生的交代。   迟雪洱又羞又恼,气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抵不住陆熵一丁点的刺激和诱惑。   “你,你先放开我,我还要跟你谈正经事呢。”   陆熵“嗯”一声,手臂却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是让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随手将散在床上的纸张拎起来,垂眼盯着,淡声道:“你是想谈这份协议的事吧。”   迟雪洱点头:“对啊,我们……你干嘛?!”   不怪迟雪洱突然失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只因为在他话还没说完时,陆熵竟然当着他的面把那份协议撕了。   三两下的功夫,那份协议就变成了粉碎的废纸。   迟雪洱震惊半晌,抬起头,瞳孔剧烈颤动:“你疯了?”   陆熵把碎纸屑随手丢进床头的垃圾桶,语调依然很平静:“洱洱,我都已经跟你告白了,那我们之间还需要用这种狗屁协议来做任何绑定吗?”   从刚才开始就听他一口一个“狗屁协议”,“狗屁违约金”的,一本正经说粗话的样子跟他平时严肃庄重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能明显感觉出他对这件事有着极其强烈的不满和怨意。   虽然这东西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他自己搞出来的。   迟雪洱却仍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么重要的协议他说撕就撕。   所以他的告白是认真的?自己真的不用被虐就可以跟陆熵互通心意,就这样走到一起?   见他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垃圾桶的方向,陆熵以为他还在惦记那个协议,微皱下眉,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想什么呢?”   迟雪洱瞳孔微颤,脸颊仍然是雪白的,回神看着他:“你虽然跟我告白了,可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还是不敢确认这到底是不是陆熵的真实感情,又或者是摸不清剧情发展的套路,如果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陆熵说反悔就反悔,他也被哄得把协议这事一笔勾销。   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那自己岂不是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陆熵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但神色也并不着急,手心贴在他腰上,眼底荡起笑意:“那宝贝怎么才能答应我。”   病服的衣料太薄了,迟雪洱能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微弱抖了下,仰起脸,眸子里水光晃动,格外动人。   陆熵眼神变沉,低头去亲他的睫毛,嗓子沙哑:“答应我吧。”   温热的唇辗转到眉心,又往下含住白皙秀致的鼻尖,轻轻咬了下,极尽暧昧厮磨:“就算你现在不想答应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着,放心,我的耐心会比你想象中还要漫长和持久。”   迟雪洱懵然的心境逐渐回到现实中来,被陆熵充满爱意的眼神击中,脸颊不自觉爬上红晕,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再这样下他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沦陷了,沦陷在这个男人向他撒下的无比温柔又深情的诱惑巨网中。   迟雪洱到底还是没有直接给陆熵想要的答案,他还需要捋一捋思绪,在没有完全确定陆熵不会被许安言“不可抗力”的勾走前,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心先被陆熵给绑走的。   陆熵看起来也不着急,丝毫没有逼他的意思,他甚至很从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冷峻优雅的模样。   也对,他这个年龄的人,不论是生活阅历和还是精神层面对自己这个大学生来说都是降维打击,即使意识到陷入一段感情,也断不会容许自己太过沉浸其中失去理智。   迟雪洱虽然明白,却总觉得吃了大亏,在男人伸手温柔给他梳理头发时,不服气地转头咬他一口。   陆熵被咬得莫名其妙,但是也不疼,看向手腕处两排整齐紧凑的牙印,只觉得可爱,笑着把另一只手也递过去:“这边也要吗?”   看着面前这只大手,手指修长匀称,骨节也很漂亮,迟雪洱撇撇嘴,凑上去在上面轻轻吻了下。   陆熵被亲得有点痒,笑着捉住他的下巴,在他粉色的唇上回亲一下。   还来,迟雪洱睁大眼睛,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会顺杆爬了,不想再给他随便亲近的机会,以免让自己心神继续动摇,忙推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下去。   这时外面刚好响起两下敲门声。   陆熵朝门口的方向望了眼,沉声开口:“进来。”   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颜清探个脑袋进来,一抬头就撞到陆熵抬眸看过来的眼神,凌厉如飞刃,透着没有温度的寒意,吓得他足足往后退了三步。   倒是后面看到他的迟雪洱惊喜地坐起来,眼神明亮:“小清!”   虽然颜清差不多是跟陆熵同步赶到这里的,但是这几天迟雪洱一直昏睡,所以这还是他们上次分开后第一次见面。   看到他醒来颜清自然也是开心的,下意识就要往前靠,可无奈中间还拦着个陆熵,男人气场实在太足了,脊背宽阔,把瘦弱的迟雪洱完全遮了个严实,像极了护崽的凶恶雄鹰。   生生把颜清控在了两米开外的位置。   迟雪洱很快也意识到这尴尬的局面,看一眼陆熵的脸色,小心推推他的胸膛:“我想跟小清说会话。”   陆熵垂眸盯着他,眼神这才逐渐变柔,拇指在他饿了几天,已经明显瘦得没那么柔软的腮边蹭蹭:“那我出去处理点事情。”   迟雪洱点点头,表情和眼神都在说“快走吧快走吧”。   “你去忙吧。”   陆熵无奈,却也没办法说他什么,又帮他理理头发,弄皱的衣服也重新拉好,确认他状态一切都没问题了,这才放心起身,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这一系列动作把后面的颜清看得直咋舌,这种细致又无比耐心的关照,他只在自家妹妹生病时被他老妈照看时见到过。   等陆熵离开病房后,屏了半天呼吸的颜清这才敢长出一口气,确认陆总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了,忙把房门关好。   转身瞅着床上的迟雪洱,“哇”一声扑上去:“雪洱宝贝你总算是醒了,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他妈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穿越回带你来古城的那天把自己打死!”   迟雪洱虽然不知道自己昏睡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也知道周围的人肯定都担心得要死,尤其是带他过来的颜清,肯定是最懊悔难过的那个。   想到自己还是欺骗他才来到这里的,内心不禁有些愧疚,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是我自己倒霉碰上了,但是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我也已经醒了啊。”   颜清还是不放心,这几天迟雪洱昏迷不醒一直在鬼门关打转的样子实在过于惊魂,让他不忍回想,拉过椅子坐到床边,瞅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真没事了吧,头呢,晕不晕,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身上肯定很多撞伤吧。”   迟雪洱闻言摸了摸脑袋上包着的纱布,摇摇头:“上午刚醒时还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身上的伤只要没有大动作也不会太疼,医生刚才也说静养就好了,不要担心。”   听他这样说颜清才彻底放下心来,舒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   而后才翘起二郎腿,一条胳膊搭着椅背,担忧关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直直盯着他:“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迟雪洱看他一副审问的姿态,知道这次怎么瞒也没有意义了,便把事情大致跟他复述一遍,当然没有具体到把协议的事也说出来,毕竟这种听起来就很离谱的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理解的。   颜清听后面色果然变得凝重起来,微皱着眉头:“你是说那个陆总会因为回国的白月光出轨,然后始乱终弃把你一脚踹开?”   嗯……   话糙理不糙,颜清概括得还挺一针见血的。   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下来,颜清手指敲着胳膊,沉吟道:“你说的那个白月光,是那个设计师许安言吗?”   迟雪洱猛地一顿,惊讶抬头。   昏迷醒来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心脏也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呼吸加重。   看他这幅表情,颜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想了想继续说:“怪不得每次见你们俩在一起时气氛都那么诡异,那个许安言还总是散发着一种讨人厌的气场,我还以为之前都是我太敏感了。”   迟雪洱由衷在心里叹道,这都能察觉到,你是挺敏感的。   颜清摸摸下巴,继续说:“许安言的事我们暂且不谈,毕竟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一个外人不了解内情,也不方便多嘴,但你担心你们家陆总会出轨这事,我觉得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迟雪洱停止发呆,抬眼看向他:“什么?”   颜清耸肩,仰头捋了一下思绪,慢条斯理地开口:“以下发言单纯是我旁观者的真实感想哈,你可以听后自行判断下。”   迟雪洱有一点无语:“你别吊我胃口了。”   颜清拍拍大腿:“我是觉得陆总真挺看重你的,那天在半山腰等待救援时,你都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还差点被乱石砸中脑袋,后来看到你昏倒在别墅里时,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有人生气时的气场这么具象化的,现场没一个人敢靠近你们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误伤。”   迟雪洱沉默听着,知道颜清转述时肯定会添油加醋,能多夸张就多夸张,但无奈他自己并不知道那天昏倒后的事,醒来后陆熵也并没有跟他提起过一字半句,像是在刻意回避一般,所以还是只能耐心听下去。   颜清多了解他,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了下说:“你别以为我把事实夸大啊,不信你还可以去问别墅的老板娘,那阿姨比我夸张,直接跟我说以为她看见了活阎罗,最后还好你没大事,不然就陆总当时那个精神状态,她真觉得现场所有人都会被他送去见阎罗。”   迟雪洱:“……”   颜清继续有鼻子有眼的:“更不用说这几天他还衣不解带,眼也几乎不阖地守着你,我要来替一下他都不愿意,你说这么一个把你看得如此重要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儿去出轨?”   面对颜清的提问,迟雪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答复,毕竟他总不能说陆熵可能会出轨这事是小说注定好的结局,他不是不相信陆熵,只是不相信自己这个炮灰究竟能不能逃脱既定的命运罢了。   颜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心里还是有顾忌,也没勉强他,只继续说自己的:“对了,你家陆总好像也察觉出你突然跑出来这事不对劲,但可能觉得你这个闷葫芦性子,就算问你你也不会说,就特地审问了我一番,我哪能抵得住他的气场压制,一紧张就把许安言的事都跟他说了。”   颜清故意把“审问”这两个字说得很重,咬牙切齿的,估计两个人当时交谈时,陆熵肯定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迟雪洱听到这里才终于有了反应:“陆熵知道许安言来找过我了?他当时什么反应?”   颜清点头,皱着眉回想道:“不好说,反正脸色挺难看的,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许安言跟你们之间的纠葛,现在想想,我总觉得这个许安言可能要倒大霉。”   迟雪洱愣愣,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陆熵已经知道许安言的事了,可是自己醒来后他却并没有问相关的事,即使说到协议,也只是单纯因为协议生气,没有提及其他。   那他到底对许安言是什么态度?他们两个以前关系那么好,即使陆熵现在可能喜欢上了自己,那难道就对许安言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吗。   迟雪洱不敢深想,脑袋却还是又痛了起来。   颜清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吓得也不敢再多说了,扶着他让他躺下休息。   迟雪洱躺回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又被刺激到的原因,脸色好像更惨白了,眉眼间也总是有一缕化不开的愁容,看得人揪心。   颜清给他拉好被子,拍拍他的胸口:“我说这么多不是逼你做选择什么的,想怎么做最终还是看你自己的心意,雪洱,你只要相信一点,跟着自己的心走。”   ……   迟雪洱醒来后在医院又休养了两天,陆熵便给他办了出院手续,一来他比谁都知道迟雪洱有多讨厌医院,二来他自己对这个地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和后怕。   总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他更难把握住迟雪洱,所以赶紧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出院前,别墅老板娘还特意买了果篮来探望,虽然面对冷着脸气场阴沉的陆熵时还是挺害怕的,但对着迟雪洱倒是满面笑容,甚至还有些慈爱。   本来他就对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朋友印象特别好,又对那晚暴雨的事故感到非常愧疚,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过来看望。   当然,如果后续迟雪洱能真的租下他们家别墅的话,那自然是更好。   迟雪洱知道这事纯属是天灾,跟人家老板娘关系并不大,而且抛开这次的意外,他是真的挺喜欢那栋小别墅的环境。   陆熵在旁边看着他们俩亲切的交谈,话里话外还有种以后有机会还要来的意思,他强忍着没有插嘴,脸却黑得跟包公有的一拼。   回去的路上,迟雪洱还扒着车窗对外面的风景恋恋不舍,虽说这几天几夜的旅游经历是挺刺激惊吓的,但也不怎么妨碍他对这个古城美好初印象的滤镜。   陆熵掰过他的脸,用水瓶给他喂了一口水。   又顺势把车窗按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着察看。   “这里的太阳太烈了,小心晒伤。”   小孩皮肤薄得很,之前真的有过出去写生被晒伤的经历,脸皮红肿了好几日,最后生生蜕了一层皮,娇气得要命。   迟雪洱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还想着能晒黑一点才更有男子汉气概。   窗户被关上,美丽的风景也看不到了,迟雪洱靠回椅背,微微叹气:“以后还可以再来这里吗,这次太匆忙了,都没有好好玩过呢,太可惜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挺惆怅的,陆熵摸摸他的头发:“这么喜欢吗?”   迟雪洱点头再点头:“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养老乌托邦,我以前做梦都想在这样依山傍水的田园小城市里退休养老。”   陆熵听完,想到了什么,微眯了下眼:“用我给你的协议金?”   迟雪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抿起唇,装傻地笑笑。   陆熵神色却还是不善,想象一下迟雪洱如果真的躲到一个比这里还要偏僻百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小镇子里,只要他下定决心想藏,自己可能真的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陆熵的眼神就阴冷得仿佛能杀人。   迟雪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扯了扯。   陆熵低头,怀里的小少爷仰着脸巴巴看着他,睫毛又浓又长,乌黑的眸子黑白分明,脸颊仍带着些苍白的病气,像一片没有颜色的花瓣,虽然还是漂亮的,却充满了易碎感。   陆熵神色略有缓和:“你要是喜欢,我们偶尔可以到这里小住,但答应我,不要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说罢,又怕迟雪洱不答应他,突然用力收紧手臂,把他死死抱在怀里。   迟雪洱身体都被勒疼了,也再次切身感受到陆熵对他心口如一的浓烈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迟雪洱也不禁开始疑惑这两天对他的种种不信任和防备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内心几种复杂的情绪在一起冲撞,最终还是心软和喜欢占据上风,也伸手慢慢回抱住他。   “你放心吧。”迟雪洱脸颊贴在他颈侧,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我不会再偷偷一个人跑了。”   陆熵“嗯”一声,很长地舒出一口气,嘴唇贴在他耳边,嗓音温柔而郑重:“你也快点喜欢上我吧,宝贝,我想要你。” 第52章 52   迟雪洱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他们回到家前,已经有一个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一个多星期没回来,b市的深冬还是一如既往地霜冻严寒, 别墅的花园里也早就没了春夏里的姹紫嫣红,一片萧条的景象。   触目所及, 所有的一切都跟古城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陆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怕迟雪洱因此对这里心生失落,从而更加留恋那座古城,忍不住轻声说:“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等天气暖和起来, 花都还会再开的。”   迟雪洱其实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刚下车时看到许久不见的熟悉环境,连呼吸的空气也是极致纯粹的冰冷,这是在温暖如春的古城不可能感受到的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景象, 所以觉得有几分怀念而已。   遥想几个月前来到这里时,又怎么会想到有一日他会对这个地方产生不舍牵挂的情绪呢。   此刻再回味刚才陆熵说的话,迟雪洱不免有几分惊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在无意识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安。   见他不说话, 陆熵脸色也变得不甚明朗, 犹豫须臾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干脆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迟雪洱惊得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有些紧绷的下颚线条,不好意思地说:“一定要这样抱来抱去吗,不如给我弄个拐杖或是轮椅吧。”   陆熵脸上没什么表情, 显然是不赞同他的提议:“有我在, 用什么拐杖轮椅。”   迟雪洱小声嘟囔:“可是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啊。”   陆熵听后却微微勾唇,不置可否:“谁说我不能。”   迟雪洱愣愣, 惊讶抬头:“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一直在家陪着我吧,你不用上班了吗?”   陆熵没再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抱着他往里面走。   虽然他不说,但以迟雪洱对他的了解,大概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就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劝他:“我只是脚踝被扭到而已,又不是整条腿都废了,你真的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一会进去里面被宋叔看到你这样,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陆熵由着他说,仍然自顾自往前走着。   迟雪洱瞅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知为何还品出一些偏执的意味来,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这次出走刺激出来的,心下更是无奈。   怕劝多了惹他不悦,便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头两天你想陪我就陪着吧,但是最多只能两天,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抛下工作,那么大的公司,还有很多员工,都需要你负责呢。”   迟雪洱说到这里就适时打住,抬头看一眼陆熵的神色。   陆熵表情一直没怎么变,又走了一会,才突然幽幽说了句:“你现在已经开始讨厌我在你身边了吗。”   迟雪洱:“啊?”   他刚才哪一句话有表达这个意思吗。   陆熵终于肯低头看向他,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洱洱,不要把我往外推。”   迟雪洱彻底愣住,原来刚下车时他感觉到陆熵好像在不安并不是他的错觉,经过这件事,陆熵的性格似乎真的变了一些。   那么金尊玉贵,想要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而变得如此谨慎不安,甚至是患得患失,想到这里,迟雪洱心中就不禁涌出一阵火热的情绪,手指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忍不住轻声叫他:“陆熵。”   陆熵微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仰头在他冷硬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瞬间,迟雪洱明显看到陆熵深黑的双眸中在短暂的讶异后,又刹那迸发出的喜悦。   在迟雪洱羞涩的想要离开时,又主动低头,贴上他的唇,更深地吻下去。   迟雪洱睁大眼睛,瞳仁惊讶地颤动,这可不是他一开始的本意啊,他刚才只是因为看到陆熵浑身都被悲伤的气息包裹,所以出于冲动单纯想要安慰一下他而已。   但现在事实却是,陆熵已经抓住这个机会,并且不会轻易将他放开。   他“呜呜”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毫无效果,陆熵已经更深地入侵进来,缠住他的舌头,甚至有些凶狠地舔舐过口腔每一寸,带着些这几天的隐忍和后怕的发泄意味。   太过强烈了,迟雪洱躲不开,很快就被亲得昏昏沉沉,头皮酥麻一片,眼睛里泛起湿意,双臂也无意识地抬高,欲拒还迎。   “啪!”   一声异响惊动了沉浸在火热氛围中的两人。   迟雪洱身体微颤,湿润的眼睛眨动着,迷离的眸光也逐渐变得清醒,转头朝里面看去。   因为是在家里,他本来以为会是宋叔或是其他佣人,被他们撞到这一幕虽然也很羞耻,但也不至于太过丢人不能接受。   可当他从陆熵怀里侧过身时,却看到一张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面孔。   别墅明亮的大厅,许安言站在穹顶华丽的水晶灯下,脸颊被灯光打得有些苍白,他脚边的地毯上躺着一只白色的茶杯,茶水将厚实的地毯浸染出不规则的深色图案,应该就是刚才那阵异响的来源。   宋叔垂手站在旁边,看到他们时脸上有巨大的惊喜,却也同时伴随着一点尴尬,陆熵他们回来前并没有通知别墅里的人,他如果知道肯定会提前到外面迎接,也好提前告知他们许安言到来的消息。   迟雪洱愣神间,脑袋被一只大手掰回去,摁到自己宽阔的胸膛里。   宋叔也在这时走上前,看一眼他怀里的迟雪洱,语气中不免还有些激动:“少爷,小迟,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罢余光又往后瞥了眼,脸上的喜悦变淡几分,小声说:“许家少爷说想见您,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陆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迟雪洱继续往里面走,对许安言的出现似是并不震惊,甚至路过他时就这么直接擦身而过,连眼神都没有往他身上停留一秒。   许安言嘴唇半张,精致的面容上表情变得僵硬,打招呼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理理衣袖,转身时脸上又恢复往日的斯文从容,甚至微微带了笑意。   迟雪洱透过陆熵的肩膀瞄了他一眼,又快速缩回去,轻轻拉着他的衣领:“我要不要先回避啊。”   “不用。”陆熵淡声说,走到沙发前,半蹲下身将他轻轻放下,低头检查他的右脚:“会疼吗。”   迟雪洱摇头:“不用力就没有感觉的。”   他现在注意力都在后面的许安言身上,就算是疼也不太能感觉得到,现场气氛这么尴尬,也不知道陆熵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因为他心中完全没有一点鬼,所以才能做到对许安言的存在如此漠视不在意。   脸颊被捏住轻轻扯了下,迟雪洱回神,眼神怔怔的:“怎么了。”   陆熵勾起唇角:“发什么呆呢,坐这好好看着,所有的事情和误会都会在今天解决。”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小话,姿态亲密无间,陆熵甚至还屈膝蹲在那个少年面前,帮他脱掉鞋,用手握住他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那么小心翼翼,像在呵护来之不易的珍稀宝物。   不论是刚才进来时那个火热缠绵的亲吻,还是眼前这幅情形,这一切都在深深刺痛许安言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病殃殃的少年的确在陆熵心中占据着不一样的地位。   那个向来高高在上,只会用悲悯和漠不关己的态度示人,好像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懂爱和情为何物的陆熵,竟然真的会为了什么人改变至此。   看向那个少年时,他的眼神也可以虔诚又卑微,深情又宠溺。   许安言还在怔神间,陆熵已经走到他面前,高大的体魄压迫感极强。   很奇怪,明明刚才看着还觉得他陌生得让自己完全不认识了,但此刻在面对自己的这一瞬间,他好像却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陆熵。   冷冽如霜,连作为人的基本情绪都吝啬于表露,跟从前并无半分区别。   许安言心中震动,僵硬地扯动嘴角:“小熵,回国后我们两个还没有好好聊过天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陆熵瞅着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我很忙,有什么想聊的就在这里说吧。”   想过他可能会态度不友好,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许安言握起拳头,瞥一眼后方的迟雪洱,努力维持面部的平静:“一顿饭而已,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吧,难不成你还在为我几年前的不告而别而生气,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原谅我吧。”   说到后面时,许安言语调放软,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如果是不明情况的外人听来,肯定会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当熟稔亲密,甚至有些许暧昧。   比如迟雪洱。   此刻的他就是这种感觉,也不知道陆熵这个当事人有没有听出来这个味儿,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别扭加烦躁,有些如坐针毡了。   如果不是脚不方便,恨不能立刻冲起来跑回房间。   “生气?”陆熵微挑眉,似是不甚理解他的话:“何时走,何时回,都是你为了事业发展的个人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必要生气,更不用谈原谅你。”   许安言愣住,陆熵把话说得如此不客气,分明就是要跟自己完全划清界限,可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尤其还是在迟雪洱面前。   他又往前一步,脸上的清冷和高傲不再,甚至挂上一些微弱的讨好:“小熵,你别这样,我们曾经那么形影不离,难道只是因为我离开了几年,你就要把我们过去的种种全都抛掉吗。”   如果说刚才许安言言语间还有些许克制,现在这些话就实在有些过于越界和暧昧了,陆熵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不适的厌恶,语气更加冷漠。   “你说话注意一些,我们以前只是因为上同样的大学,又因为家族事业和长辈间的原因共事过一段时间而已,并不能算是形影不离,跟我有同样过去经历的朋友有很多,不止你一个。”   面对陆熵一再的撇清关系,许安言的情绪似乎终于绷不住,脸色微微涨红,有难堪也有羞恼:“可你当时的确只跟我最亲近不是吗,外人看到我们不也说我们两个很般配,我这次回国还有很多人以为我们能重归于好。”   听他说到这里,陆熵蓦地冷笑出声,看向他,眸光漆黑锐利:“那些传言果然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只因为我拒绝了你的示好,你就心有不甘,还在出国前散播我对你有迷恋之心,许安言,有些事我不想计较,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不屑去理,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必要,不屑去理?   许安言冷笑一声,伸手指向后面的迟雪洱:“可你现在不还是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见他越来越不顾得礼仪修养,陆熵皱眉,用手臂挥开他指向迟雪洱的手指,像是在掸开什么垃圾,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他,语气更是森然:“别拿你跟他相提并论。”   许安言紧咬嘴唇,漂亮的五官因为愤怒显出几分狰狞,他是真的觉得今天的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陆熵,你真的要绝情至此,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吗。”   陆熵并不为他的难堪和崩溃有丝毫动摇,语气依然沉凉如深潭里的水:“生意场上,利益往来,哪里来的什么朋友。”   许安言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   谈话进行到这里,他深知再往下也只是自讨羞辱罢了,所以再不想在此地多呆一秒,用力咬紧牙关,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陆熵叫住他,目光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语调沉缓,却透出一股让人脊背生凉的寒气:“你如果还有点脑子,还想在国内继续你的事业,就趁早把之前在外面散布的谣言都澄清,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私下再来找迟雪洱,跟他说些捏造的谎言,你知道我会有一百种让你在国内待不下去的方法。”   许安言气得浑身颤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完全不敢表露出来,满肚子的怨念和怒火往肚子里咽,用力拂袖而去。   人终于走远了,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辩论赛现场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在旁边吃了整场瓜的迟雪洱,差不多后半程就一直是半张着嘴合不拢的状态。   陆熵走过来,被他这个表情可爱到,手指勾住他的下颌抬抬,嗓音带笑:“下巴快掉了。”   迟雪洱回神,眼珠子转了两转,目光落到他脸上,这个男人,明明刚才周身的气场还森冷得让人如坠冰窖,怎么现在还可以笑得这么温柔啊,他是有什么变脸秘籍吗。   “你刚才好凶啊。”   陆熵挑眉,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问:“吓到了吗?”   迟雪洱咂摸了会,摇摇头:“又不是对我凶的。”   陆熵“嗯”一声,握住他的手,轻捏他每根细长的手指:“我不会对你凶的。”   迟雪洱盯着他把玩的动作,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掌里显得更小了,肤色差对比也很强烈,侧头靠在他肩膀上,慢吞吞地说:“许安言毕竟是你以前多年的好友,你一下对他这么绝情,是不是不太好呀。”   他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可怜许安言,他还没有那么圣父,只是内心存了点试探的小心思,想看看陆熵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许安言如此没有感情。   “宝贝你不懂。”陆熵缓声道:“许安言这个人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脆弱和容易退缩,他心思很多,特别懂得以退为进,如果现在不把话说狠说绝,会有后患。”   陆熵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迟雪洱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半晌才“哦”一声,拖着长腔:“你好了解他啊。”   陆熵愣了下,低头瞅着他:“你是在吃醋吗?”   迟雪洱脸一热,刚要反驳,又被陆熵打断。   “再多吃一点,我好开心。”   迟雪洱臊得耳朵都红了,抬手去推他:“你脸皮真厚。”   陆熵顺势又亲住他的手心,软软的:“这样就叫脸皮厚了,我还有很多想说没说的话呢,以后慢慢都说给你听。”   “那你还是憋在肚子里吧。”   陆熵闷闷地笑。   虽然刚回到别墅看到许安言时心情是有受到影响,但现在把话说开了,反倒感觉没那么糟了,迟雪洱想到前不久还因为这个人引起的种种误会和荒唐事,突然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抬眼瞥向面前茶几上的花瓶,里面虽然不是往日常见的玫瑰,但还是引起迟雪洱一些久远的回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朱丽叶的事吗,你说是因为你外婆的原因所以才会对这种花有不一样的感情。”   陆熵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记得。”   迟雪洱望着他的眼睛:“其实许安言之前见我,也说过跟花相关的事,或许是为了让我动摇吧,他说你是因为他才会对朱丽叶爱屋及乌的,还说他以前画这种花得过奖,所以你也喜欢他画的画……”   “他还跟你说过这种事?”   陆熵打断他,刚才还温柔的神色蓦然变得冷沉,说话时紧握他的手腕,力气用得大了也没意识到。   迟雪洱疼得轻轻皱眉,却还是笑了下,示意他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喜欢玫瑰是因为你外婆,所以并没有信他,当时会觉得心情不好,主要是因为他说你喜欢他的画,后来你也说过喜欢我画的朱丽叶,所以……”   “跟那件事没关系。”   陆熵再次打断他,脸上的神色已经不仅是用难看可以形容,甚至夹杂着几分厌恶和阴郁:“许安言的画怎么能跟你的比,他是从小就有些绘画天分,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记得他得过什么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他的哪副画,洱洱,我喜欢的也不仅是你画的那些朱丽叶,你送我的每一副我都视若珍宝。”   好好说着许安言,怎么还又扯到他身上来了,还什么“视若珍宝”,夸得这么直白,迟雪洱有些脸热,没好意思接话。   陆熵沉默须臾,不知在想什么,再开口时语气阴郁透出森然:“刚才果然不该就那么轻易放他离开的。”   说罢又抬头看着迟雪洱,墨黑的眉峰低压,眸中冷意逼人:“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迟雪洱望着他的眼睛,虽然不知道此刻陆熵在想什么,但隐隐也能察觉出是些不好的事,心中一紧,下意识轻轻抓住他的衣领,轻声安抚:“没什么了,都是些挑衅的话,我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别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语气真切,声线也轻软温柔,看得出是想努力安抚陆熵的情绪。   陆熵静静瞅着他的脸,经过这一场病痛的折磨,小少爷又瘦了许多,苍白细弱,漂亮可怜。   他闭了闭眼,再掀开眼皮时,眸子里危险的黑雾已经逐渐消弭,伸出手指抚摸他精致的眉眼轮廓,嗓子低哑,有些苦涩:“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因为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一人捏造出来的,包括外界那些莫名的流言传闻,可能是出于我当年拒绝他心意的一种报复心理吧,但以我以前的性格,是不可能去管,也不屑将这种事放在心里的,如果不是这次这件事,我其实早就忘了许安言这个人的存在,我说这些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如果我能早点察觉许安言的这些动作,跟你解释清楚那些流言的话,你就不会无故受这一次磨难了,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迟雪洱默默听他说完,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内心也不免震动。   如果说经历过在古城的医院被陆熵告白,又亲眼看他撕碎那份协议,以及刚才他对许安言恶劣不留情的态度后,迟雪洱心中依然还有对书中故事情节未知发展的不安。   此刻听到这些内心剖白,他好像突然就有一点释怀了。   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从内心深处想要相信陆熵对他表达出来的爱意。   颜清说,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他现在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吗。   迟雪洱心中酸楚,手指揪着他的衣领,小声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那么武断就相信许安言的挑拨,至少也该听下你的解释,是我太不相信你了。”   虽然这期间也有因为他过于坚信书中故事情节肯定会到来的固执偏见,但是如果他勇敢一点,好好跟陆熵谈谈,或许事情也不会无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陆熵“嗯”一声,却全无责怪他的意思:“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以后再也不会了。”   迟雪洱吸吸鼻子,不想让气氛再这么沉重,故作轻松道:“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陆熵:“后半辈子都用来补偿你好不好。”   迟雪洱挑眉:“想拐着弯的骗我跟你定终身啊,别忘了我可还没答应你的告白呢。”   陆熵被他逗笑,两人深深对视着,陆熵抬起手指在他头上的纱布轻轻抚摸,目光温柔怜惜:“那我可要好好表现了,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迟雪洱歪歪头:“你是要追求我吗?”   追求,这对活了近三十年的陆熵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新奇的说法。   看着眼前苍白漂亮的小少爷,瘦下来的脸颊更凸显出五官线条的精致,瞳仁乌黑分明,陆熵心中又变得柔软起来,缓声问:“追求人的第一步是什么。”   迟雪洱愣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两个都没正式谈过恋爱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会。   最后还是脸皮薄的迟雪洱先扭开头:“我怎么知道。”   太可爱了,如果是以前,陆熵肯定会忍不住去亲亲他粉色的耳垂,可现在他却不太敢这么做,怕真的把人惹生气,只得有些生涩地问:“那我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吗。”   迟雪洱睫毛动动,面颊上似乎泛开一层薄薄的粉,搁在腿上的手指蜷起来,好半天才非常含糊地“唔”了一声。   陆熵喉结微弱动动,试探地抬起手臂,见面前的人真的没有抗拒的意思,才终于把人轻轻抱到怀里,低头埋进他颈项间,深深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压着嗓子:“宝宝,你好好闻。” 第53章 53(含副cp三分之一剧情)   隔了一会, 陆熵才慢慢感觉到胸口似乎被什么濡湿,还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他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低下头,双手捧起怀中人的脸蛋。   迟雪洱在哭, 却完全没有声音, 只是一个劲掉眼泪,一颗一颗,珍珠粒似的,顺着雪白的脸颊往下滚, 看得他心都狠狠揪在一起。   “洱洱。”   陆熵有些急了,他向来不会应付小少爷的眼泪,此刻也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想来想去还以为是刚才的事, 拇指帮他抹掉滚出来的泪水:“我不勉强你,无论你想不想答应,什么时候答应我都不要紧,不要哭。”   迟雪洱不理他,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上涌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只是突然就想哭了, 靠在这个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里,想就这么彻头彻尾的宣泄一次。   不论是因为许安言这段时间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憋屈感,还是在古城被困在暴风雨中的恐惧,又或者, 是一直以来在陆熵身边的这些看似一池静水, 温馨平和的日子,但心头却总是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已知命运”的深深不安。   这段时间, 他真的过得太累了。   所以才会在今天这个时间点,在陆熵对他表白后,在陆熵当着他的面不留一丝情面地拆穿许安言后,他才终于完全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悬在他头顶的那把剑碎掉了,他也真的可以不用再压抑自己了。   陆熵瞅着他乱七八糟的小脸,尤其是那双已经肿成烂桃儿的眼睛,心疼地想要碰碰,却又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不哭了?眼睛疼吗?”   好久没这么夸张得哭了,迟雪洱脑瓜子疼,里面嗡嗡的,身子随着抽噎止不住地抖了两下,也后知后觉得不好意思:“……疼。”   陆熵最终还是放下了粗糙的手指,用嘴唇在红肿的眼皮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下。   动作间能感受到他无尽的爱怜和珍惜。   迟雪洱心神微荡,重新钻进他怀里,紧紧地,非常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陆熵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打洞,知道他是又害羞了,忍着笑,双臂收紧,抱住他软软的身子。   *   迟雪洱就这么开始了在家养伤的日子,这期间学校是没法去的,只能每天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其实本来陆熵是要在家陪他的,但迟雪洱说什么都不同意,非撵着他去公司,一点小伤而已,他真的不想因此耽误陆熵的工作。   陆熵现在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看他如此坚持,自然也只能顺应他的心意,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吃过早餐,送陆熵上班后,又收到颜清发来的消息,问候他的身体情况。   说来他们自从上次在古城分开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也有快小两周了,迟雪洱也怪想他的。   【颜清:雪洱宝贝,你脚伤怎么样了,还不能来学校吗】   【颜清:哥哥想死你啦[打滚][打滚]】   【迟雪洱:快好了,能下地走路了】   【迟雪洱:但暂时还不能去学校】   【颜清:你老公不让吧[捂嘴笑]】   【迟雪洱:……】   【颜清:你不来学校,我好无聊啊】   【颜清:刚好今天下午没课,不然我们去找你玩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快闷出蘑菇来了对吧】   听他要来迟雪洱自然很开心,毕竟本来一个人闷在别墅就够无聊了,现在为了养伤还要这不能做那不能碰,更是憋屈。   所以即使颜清不提这茬,他这几天也早就有想让他过来玩的想法,只是怕耽误他学习,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但就算如此兴奋,也还是没有忽略他话里的重点。   【迟雪洱:你们?】   【颜清:还有夏彤,苏念念,她们俩听说你受伤了,老是问我来着】   【颜清:方便吗】   夏彤,苏念念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因为之前他们四个一起做过小组作业,性格难得都很合得来,所以除了颜清外,她们俩算是唯二在班级里跟迟雪洱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如果是以前,考虑到他跟陆熵的协议关系,还有自己在别墅里尴尬的位置处境,迟雪洱是肯定会对这种事有顾虑的。   但今非昔比,现在他跟陆熵的关系有了新的突破,他也应该试着慢慢转变心态,对两人间的相处模式做出相应改变。   这次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尝试和机会。   给出颜清答复后,迟雪洱放下手机,双手叠在小腹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   然后才给陆熵发了消息。   【迟雪洱:一会我几个同学要过来别墅玩,可以吗】   陆总回复也很及时,几乎还没超过五秒钟,迟雪洱突然意识到,好像他每次回自己消息时都挺快的,也不知道他那么忙,哪来的时间盯着手机看的。   【陆熵:可以】   【陆熵:大概几点,要不要我让人去接】   【迟雪洱:不用不用】   【迟雪洱:他们自己过来就行,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陆熵:嗯】   【陆熵:宝贝真棒】   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来的“宝贝”两个字,迟雪洱不由得面颊一热,虽然陆熵叫他宝贝的次数不少了,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这样用文字明晃晃呈现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过于羞耻了。   明明就是对这两个字早就该脱敏了,难道是因为他现在知道了陆熵对他抱有感情的原因吗?   迟雪洱又把自己给想臊了,手机息屏,他又点亮再看了一遍。   然后很没出息地将那句话加进了收藏。   十一点左右,颜清就发消息说他们到了,迟雪洱本来要去外面迎接的,但他的脚还没好全,宋叔不让他多走动,便代替他亲自去外面把人都接了进来。   还是深冬,天气依然凛冽严寒,几个学生被领着一路进来时,都不禁被这里的豪华和景色晃了眼睛。   来过几次的颜清倒是早就习惯了,但第一次来的两位女生不可谓不受到震撼,虽然一直知道迟雪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显贵。   进入大厅后就一眼瞅到等着他们的迟雪洱,他穿着宽松的白毛衣,头发似乎长了些,遮住了耳朵,显得五官更精致立体了,漂亮的眼睛微弯着,气质温雅矜贵。   走在前面的苏念念看到这一幕,脸一下就红了,伸手用力抓住旁边的夏彤。   夏彤被她捏疼了胳膊,忍着笑小声跟她咬耳朵:“有点出息,淡定淡定。”   苏念念对迟雪洱是有点好感的,只是一直没有表达过。   迟雪洱在学校里虽然和善好说话,但跟他接触后就发现这只是他待人对事的基本礼貌,他本身的性子其实相当淡漠,跟周围的人交往时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人即使跟他交了朋友,却也很难真正接近。   “雪洱。”   颜清隔老远就挥手跟他打招呼,声音清朗明亮,很有少年感的朝气。   让迟雪洱意外的是,除了他一开始知道的三个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熟面孔,虽然走在最后面,但高挑的身材和气质都过于优越了,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付云霄收回盯着颜清后脑勺的目光,抬眸跟他对视,嘴角扯了个轻微的弧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迟雪洱便也回了个笑容。   最近一直憋在别墅里,每天也只能对着宋叔他们,许久没见到这些同学,迟雪洱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抬着不方便的右脚,慢吞吞往前挪:“你们来了,快点坐吧,想喝什么,饮料还是茶水,我让人准备。”   “什么都行,跟我们几个还客气什么。”   颜清瞅一眼他还有点跛的右脚,皱眉:“你老实坐着吧。”   “是啊,赶紧坐着歇息吧,不用招呼我们。”苏念念也在旁边跟着说,语气不乏担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不好好养着可不行。”   虽然脚伤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严重,但解释起来也麻烦,迟雪洱不想多说扫兴,便配合地点头说好,笑着坐回沙发上。   苏念念被他好看的笑容近距离攻击到,差点又红了脸,本来已经就近坐下的屁股又“噌”地弹起来,跑到后面的夏彤旁边坐着了。   还惹来夏彤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迟雪洱不明所以,颜清却在这时扒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现在跟你家陆总的关系是叔侄,一会你自己可别说漏嘴了啊。”   因为他已经结婚的事还是秘密,在场除了颜清,其他人都还不知情,为了不引起麻烦,颜清就暂时先跟他们介绍说迟雪洱是借住在他叔叔家。   虽然这事上午在微信聊天说要来时就已经提前跟迟雪洱打了招呼,但为了谨慎起见,颜清还是又提醒他一次。   迟雪洱点头:“我知道了,放心。”   夏彤在对面看着他们:“你们俩交头接耳说什么小秘密呢。”   颜清松手,摊一下手臂:“男人的秘密。”   夏彤嗤一声:“你们俩成天从头黏到尾,连体人一样走到哪都不分开,知不知道咱们系里都有你俩是不是那什么的流言了。”   颜清挑眉,清俊的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不在意道:“哪什么,gay啊。”   夏彤本来没想这么直接的,但看当事人都如此坦然,便也放开了继续开玩笑:“是啊,说你俩都长这么帅,却都不谈女朋友,还整天腻歪在一起,指定有什么毛病。”   这事迟雪洱倒是完全不知道,他本来就只想安静上完大学,实现上辈子没有完成的大学梦,所以在学校里时一直很低调,就是朋友也没有刻意多交,只跟颜清来往密切,却没想会因此传出这样的流言。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颜清应该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不禁有些愧意地看向他。   颜清多了解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小少爷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手臂一伸,又大咧咧把他搂住:“传就传呗,怪不得最近来我身边打转的人都少了,这对我来说还是大好事呢。”   他嬉笑着说完,话音刚落就感到身侧传来一阵冷意,偏头瞅了眼,发现是一旁的付云霄。   这帅哥从刚才坐下后就一直靠着沙发在玩游戏,微垂着眼皮,英俊的侧脸线条瘦削,一副不怎么想参与他们话题的懒散模样,这会突然就来了反应,也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聊天内容勾起了兴趣。   颜清撇嘴:“干嘛。”   其实今天付云霄会过来完全是因为巧合,他上午在画室练习,跟夏彤他们聊天说要来探望迟雪洱时,不知怎的就被“路过”的这学长听到了,于是也跟着说要一起来。   虽然颜清以前对付云霄这个人有不小的偏见,但也都是因为他觉得付云霄一直不清不楚“吊着”迟雪洱的原因,现在他跟迟雪洱早就没有联系了,而且最近还三番两次地帮了他跟迟雪洱不少忙,整体表现还不错,算是拉回了一些好感度,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当然,除了这些,夏彤这个小妮子的功劳也不小,她估计是垂涎付云霄的“美色”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没机会接近。   最近刚好付云霄又总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他的频率莫名大幅度增高,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管他呢,要先抓住机会再说。   所以当时就拼命给颜清使眼色,让他答应带着付云霄一起。   于是事情就自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付云霄盯着他的脸看了会,把手机塞回兜里,漫不经心道:“你脸上粘东西了。”   “什么?”   颜清一听立刻就抬手去摸脸,他刚吃过佣人送来的现烤的小饼干,以为是粘上碎渣了。   付云霄:“你过来点,我给你弄掉。”   颜清最要形象,这会也不疑有他,闻言立刻转过身,仰着脸把自己送过去。   两人骤然拉近到付云霄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距离,微愣了下,低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清秀脸蛋,冷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密的睫毛,唇上一抹茶水的湿润,像形状漂亮的花瓣。   这小学弟看起来总是爱臭脸,浑身竖着尖刺不好接近,但多次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相当仗义又单纯的大男孩性子,只要是熟悉的人,相处起来就会对对方全然没有距离和防备感。   想到这里,付云霄眸色变暗,微垂下眼,抬起手指在他眼尾下面蹭了下:“好了。”   颜清用手背碰碰被他擦过的地方,说了句“谢谢”。   心里却在想,他刚才吃东西有那么虎吗,都能吃到离嘴巴那么远的地方去。   但他的好心情也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退回去继续跟迟雪洱他们瞎侃。   对面的苏念念观察完全程,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她平时话就不多,跟朋友聊天时有喜欢默默看别人说的习惯,所以刚才颜清在说话时,自己就一直习惯性盯着他的脸看,视线基本没怎么离开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颜清的脸上一直白白净净的,皮肤也滑溜溜的挺好,好像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过吧。   既然如此,那刚才她看到那一幕的原因是?   想到这里,苏念念脑子里有什么朦胧的念头“嗖”地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她没怎么抓住,忍不住朝付云霄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付云霄这会也不玩手机了,身体半倚着沙发,单手支颐,目光懒懒地落在一直在兴奋聊着天的颜清身上,淡漠的侧脸恍惚让人看出几分温柔。   似乎是注意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付云霄长睫微动,侧眸朝她瞥过来。   苏念念心中一震,立刻慌得收回视线,胸口“噗通噗通”一阵狂跳,好一会才重新恢复平静。   虽然因为颜清的缘故,最近也算是近距离跟这位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学长接触好几次了,却还是不太能适应他的气场。   包括今天她们要来看望迟雪洱的事也是,突然听付云霄说他也要来,夏彤还在旁边兴奋的起哄,害得她本来就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忐忑了。   “看什么呢。”   在她慌乱用喝茶掩饰情绪时,夏彤凑过来跟她小声说话:“干嘛一直偷看云霄学长,这么快就想转移目标了?”   “什,什么转移目标,你小点声。”   苏念念吓得差点就去捂她的嘴,慌乱朝四周瞟着。   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在意她们两个。   “我已经够小声了。”夏彤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也跟着看了眼付云霄,叹道:“我理解你,云霄学长好牛逼的一张脸对不对,以前不熟悉时总感觉他很有距离感,都不敢仔细看他,现在可算是可以看个够本了,其实比起雪洱,我更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哎。”   夏彤越说越兴奋,抓着她的胳膊说:“难得可以跟他共处这么长时间,你说我要不要抓住机会跟他拉近下关系啊。”   苏念念微抿起嘴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的好姐妹,别说刚才她注意到的那个“粘东西”那个小插曲了,就是她们此刻聊天的这一小段时间,付云霄的视线就几乎一直没离开过颜清,说是被502胶水黏在了颜清身上她也信。   不过这些也都是她的主观猜测,而且看夏彤兴致这么高,一时也不忍心打击她。   祝她成功吧。   之后迟雪洱带他们在别墅大概参观了一下,又在自己平时的画室和影音游戏房泡了许久,几个人又是一番感叹和羡慕迟雪洱的幸福日常。   中间迟雪洱去厕所,颜清扶着他去,也顺便趁着两人独处的机会跟他打听八卦。   “我看你今天状态挺好的,是跟你家陆总完全和好了吗。”   以颜清往日爱八卦的性格,他能忍到现在才问迟雪洱还挺惊讶的,拧开水阀慢吞吞洗手:“算是吧。”   颜清靠在旁边的洗手台上,盯着他平静的侧脸:“那个许安言呢,也彻底解决了?”   迟雪洱甩甩手,抽出纸巾擦拭,时隔多日,他现在听到许安言的名字竟也可以如此淡然无波:“算是吧。”   颜清受不了他这副温吞性子:“算是吧算是吧,你搁这cos复读机呢,宝贝你就不能说点新鲜有用的。”   迟雪洱不知道他这急躁劲是哪来的,想听八卦想魔怔了,但既然他这么想听,迟雪洱也只好努力思考该怎么说些他会认为新鲜有意思的。   思忖须臾,还真让他琢磨出来一点什么,抿抿唇,转头看向颜清:“小清,我们俩之间的误会貌似是全都解开了,但最近的相处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颜清果然来了兴趣,眼神很亮地看着他:“什么什么?”   迟雪洱回忆起最近他每次跟陆熵在一起时,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和尴尬气氛,叹口气说:“陆熵说要追求我。”   颜清:“啊?”   迟雪洱自己说来也觉得有些离谱,讪讪道:“这种事我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你又非要问,所以才跟你说的,你要不要帮我分析下。”   颜清还是一头雾水:“你们俩证都领了大半年了,陆总现在才要追求你?”   迟雪洱点头。   颜清:“那你们这大半年干嘛了,床都上了八百回了吧。”   迟雪洱:“……”   怎么说着说着就开起车了。   “……这跟上不上.床没有关系。”   颜清没理会他的难为情,摸着下巴说:“你是想说你们以前是单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但这次因为这个许安言的催化,让陆总意识到了对你的感情,所以想要重新追求你?”   果然是颜清,脑子还是一如既往转得很快,总结能力也够强,迟雪洱用力点头。   颜清默了会,表情微妙:“你们这是先婚后爱啊。”   先婚后爱?这对迟雪洱来说又是个完全陌生新鲜的知识点,但从字面意思上来看也不难理解,倒的确符合他跟陆熵的情况。   颜清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跟陆总会玩,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误会了,那我也不操心了,随你们小两口怎么玩吧。”   迟雪洱拉住他:“你不帮我出主意吗?”   颜清挑眉:“你们玩情趣,我跟着出什么主意,我可不想当你们小夫夫play的一环。”   哪有什么play啊,迟雪洱听他越说越离谱,害羞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商量了。   想想这到底还是他跟陆熵之间的问题,还如此私密,外人确实也不便掺和进来。   只好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快傍晚时宋叔上来说晚上准备了烧烤,让他们留下来吃完再走。   都是年轻人,精力也都很足,玩了一天也没觉得累,听说有烧烤,都兴奋着点头答应了,颜清还起哄说要喝酒。   宋叔连连笑着说好,酒水饮料什么都有,供应不缺。   出去时外面天色果然暗了,彩霞从天际蔓延,瑰丽浪漫。   外面的草坪上已经架起了烧烤架,木炭在铁丝网下“噼里啪啦”烧得火热,旁边的长桌也已经摆好了各式点心和酒饮,还放了许多鲜花装,布置得很有情调。   夏彤看上了不远处的花架秋千,拉着苏念念跑过去荡着玩。   颜清在长桌前对着各式酒瓶研究,他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心情好,机会也难得,他打算晚上好好喝一回。   没过多久,外面的黑色铁门缓缓开启,因为玩闹的声音有些大了,一时也没人注意。   陆熵下车,顺着有活力的玩笑声走到草坪旁,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迟雪洱。   可能是因为脚伤不方便的原因,他只一个人呆着,仰着脸看旁边的朋友打闹,背影清瘦,身上的白毛衣在昏暗的天色中微微散发着浅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格外干净柔软。   陆熵忙碌一整天的疲惫目光逐渐变得轻松温暖,踩着厚实的草地走过去。   迟雪洱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眼睛里旋即绽放出光彩,映着后面的烟火和鲜花,美得像画。   “你回来了。”   “嗯。”   陆熵垂眸望着他,习惯性想去抚摸他的脸颊。   却被后面出现的其他动静打断。   “陆先生。”   颜清率先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打招呼,其他几个人见状也都赶紧收敛,朝这个方向跑过来。   陆熵收回手,黑眸里的柔情不着痕迹地消失,看向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轻轻点头:“你们好,不要在意我,随便玩吧。”   颜清跟他也算是熟面孔了,并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但夏彤跟苏念念不同,从看到陆熵的第一眼起,就完全被这个男人的相貌和气质震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提前听说这别墅的主人是迟雪洱的叔叔,在她们脑海中的陆熵便一直是中年大叔的形象,甚至还想过可能是秃头或是啤酒肚。   没想到本人却比想象中要年轻这么多。   如此俊美的外貌也完全是意料之外,高鼻深目,气场冷峻沉稳,没有表情的模样自带威严。   夏彤都看傻了:“没想到雪洱家里人的基因都这么好,太让人嫉妒了吧。”   苏念念怕让人觉得他们没礼貌,拉着她赶紧走开。   陆熵也不打算在这里多逗留,低头看着身边的迟雪洱说:“我先进去换件方便的衣服。”   迟雪洱望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看了眼,抿着唇说:“那我陪你。”   陆熵唇角微带了笑意,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迟雪洱根本来不及害羞,就被抱着向里厅的方向走去。   众人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夏彤才呆呆发出感叹:“雪洱的叔叔真疼他啊,有这样的长辈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   旁边的颜清听到她的话,忍耐着没有嘴角抽搐。 第54章 54(含一点副cp)   一路将人抱到楼上卧室的衣帽间, 被放下来时,迟雪洱才不轻不重地抱怨了句:“我脚早没那么疼啦,今天也一直是用拐杖辅助走路的, 你还这样抱我,同学们会觉得奇怪的。”   陆熵“嗯”了声, 却显然是不在意的语气, 手臂从他腰上放下,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专注认真。   迟雪洱知道跟他说了也没用,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热, 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羞涩:“你今天回来那么早啊。”   还记得早上出门时,他说过今天有重要会议,可能会加班的。   陆熵曲起手指在他下巴挠挠, 宠溺道:“你朋友过来玩,我不露面会不礼貌。”   虽然知道这是他一贯的绅士礼仪,但为此推掉工作特意提前回来的行为,还是让迟雪洱感觉到了他的尊重, 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陆熵垂眸打量着他, 刚才的拥抱把小少爷的衣服弄乱了, 宽松的毛衣领口歪到一边,雪色的绒毛掩着白皙的肌肤,光滑细腻:“今天穿这么好看。”   早上两人一起吃早餐时,迟雪洱都还是穿得居家服, 他最近不用出门, 每天穿这样休闲宽松的居家睡衣也就够了。   但因为听颜清说夏彤她们也要过来,出于礼貌, 还是换上了能见外人体面些的装扮。   但再怎么体面,也不过还是平常会穿的那些款式,迟雪洱想不明白,这样普通日常的形象好看在哪里。   “好看吗?”   陆熵手指勾开毛衣领口,俯看的视角能把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粉白相映,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哑了嗓子:“换掉吧。”   迟雪洱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想,由着他帮自己把毛衣脱掉,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   陆熵自己也开始换衣服,迟雪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先把腕上的手表拿掉,又扯开领带,每一个动作都很普通,却又看得人怦然心动。   陆熵开始脱西装了,受不住来自一旁火辣辣快要将他击穿的视线,笑了声,回头看过去:“好看吗?”   被抓个正着,迟雪洱也没有太过不好意思,只是脸颊泛着微微的粉,还是有那么一点羞涩:“你身材真的很好,只穿衬衫的样子很性感。”   陆熵闻言轻笑:“以前都没发现洱洱原来性格这么外放,对还没答应对方告白的男人也可以如此大胆品评他的身材。”   迟雪洱愣愣,随即便无奈地撇撇嘴。   最近总是这样,陆熵也不知道到底在跟他较什么劲,就因为自己一直没松口答应他告白这事,所以每次有这种稍显亲密的对话和肢体接触时,他就会特意提一下这件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段时间可以说得上是一直相敬如宾,已经很久没有正式的有过一些亲热举动了。   从原来的夜夜笙歌骤然恢复到刚认识那段时间只比陌生人之间好上一点的客套守矩。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迟雪洱倒是还行,毕竟他的身体的确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至于陆熵,虽然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仿佛一夜间又回到以前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高冷禁欲总裁。   但有几次迟雪洱半夜在梦里醒来,都发现陆熵不在床上,事后才知道他可能是去了厕所,至于为什么要去厕所,迟雪洱用脚指头也猜得到。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磨谁。   见迟雪洱不说话,陆熵走近一些,嗓子压低,带一些引诱:“这么好的身材,只是这么看着就够了吗。”   他刚才解开的领带还没有拿掉,就这么随意搭在胸前,衬衫下的肌肉轮廓清晰,精壮的腰身瘦窄,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也确实是有诱惑人的资本。   而且距离这么近,连他身上微微散发出来的热意也感觉得到,男士香水的味道变得浓郁,熏得迟雪洱脑袋晕晕的,红着脸颇为不自在地把头偏开。   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现在的他也早就不是刚认识时的那个零经验小菜鸟了,凭什么只有陆熵可以随意调戏他,他难道就不能反其道而为之吗。   这样一想,瞬间也就不再难为情了,心中蓦地涌出一阵勇气,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胸膛,抬起手贴了上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看到男人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   迟雪洱心中得意,就这么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开始摸索起来,没想象中那么硬,软软的,很厚实,带有一点回弹,触感真的很奇妙。   以前跟陆熵做那种事时,都是全程被他引导,迟雪洱别说像现在这样随意摸他了,能好好的保持清醒活到下床就不错了。   原来被动接受,和主动引导的感受真的很不一样。   他摸得过于入神,手指越来越往下了也没有自觉,甚至已经越过胸口,直接往小腹更下.面探寻,   陆熵抓住他的手腕,语调透出沙哑:“够了。”   迟雪洱回神,看向男人忍耐的面庞,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在做多大胆的事,手指下的肌肉也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柔软,硬邦邦的,很紧绷。   想到此刻这层薄薄的衣料下正在呈现的风景,迟雪洱心跳突然变得有点快,无意识舔了一圈嘴唇:“不是你说我性格外放胆大吗,那当然要做一点符合性格的事。”   陆熵轻微挑眉,似乎对他能说出这种话感到很惊讶,他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小少爷真是长大了不少。   但此刻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办,陆熵强行压抑着体内烧着的一团火,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衣帽间的灯光偏暗,少年坐在高脚椅上,微仰着头,漂亮的脸蛋微醺一般薄红,在他身后全是成排的深色高定西装,他坐在其中,更显出一种涉世未深的清纯和干净。   陆熵黑眸中的忍耐逐渐演变成另一种浓稠又晦暗的情绪,松开手,一把扯掉颈间的领带扔掉,转身继续换衣服。   迟雪洱望着他的背影,虽然男人刚才一言未发,但眼下的氛围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轻松,反而有种更加微妙的紧绷感。   衬衫下的背肌轮廓明显,随着动作有力的起伏,处处都在彰显着男人的强大和隐忍勃发。   看得他耳朵又是一阵发热,抬手给脸颊扇着风,想尽快把身上的温度降下来。   他们两人在楼上“享受”二人世界时,一楼的几个人也同样没有闲着,李厨本来是出来送烤牛排的,却莫名被抓住给他们调酒,刚好他也懂一点,便乐呵地给这几个小朋友露一手。   调完第一杯,女士优先,夏彤先尝了,直竖大拇指。   有了好开头,之后他们便喝开了,颜清“乖孩子”当久了,很少有机会能接触这么多酒,乍一喝觉得每种口感都很新鲜,便连着喝了好几杯。   不知道第几杯时,被一只大手按住手腕,耳边同时响起低冷的熟悉嗓音。   “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颜清还没过瘾呢,哪里肯停,动动手,没有挣开,不开心地偏头瞥着他。   “放开,我要喝。”   付云霄这才看清他此刻的模样,明明两人在对视,他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脸颊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浅粉色,已经有些薄醉了。   付云霄干脆直接拿下他的酒杯,自己仰头喝了。   颜清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本来是要怒的,可抬头看他喝酒的模样有那么几分潇洒,又蔫了火,砸吧砸吧嘴:“没想到学长你还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付云霄放下酒杯,闻言挑了下眉:“不喜欢我多管闲事吗?”   颜清撑着脸,手指在桌布上轻画着圈:“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整个人我都挺不喜欢的。”   付云霄看着他的脸,表情平静:“嗯,我知道。”   颜清画圈的手指停下来,好奇朝他那边瞥了一眼,付云霄没有说话,拿起刚才的杯子又倒一杯酒,仰头喝酒时,下颌线条清晰凌厉。   颜清静静瞅着他,以前对这个人有偏见时一直觉得他嘴脸可恶,现在拿掉有色眼镜看他了,又觉得这皮囊实在优越的不行。   就连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杯,被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时,仿佛都变得值钱华贵不少。   没一会夏彤也举着杯子过来,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颜清,你们俩窝在这干嘛呢,一起过去喝啊。”   怕她站不稳,颜清给她拉了把椅子让她靠着,耸肩说道:“我倒是想喝,可有人不让。”   夏彤眨眨眼,故意开玩笑:“谁啊,还管你喝酒,你女朋友吗?”   颜清刚想回答,一只手却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手指苍白修长,正是他刚才仔细观察过的那只。   “一定得是女朋友才能管吗。”   见付云霄主动搭话,夏彤也顿时多来了几分精神,她本来就想着借今天的机会跟付云霄套套近乎,但是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几个一下午都泡在一起,但却愣是没让她看到付云霄落单的时候。   现在机会不就自己上门了吗,夏彤忍耐着心里的小激动,接着他的话说:“女不女朋友的无所谓,我们颜小王子这愁人性子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女朋友,那就更没不喝酒的理由了啊。”   说罢又把酒杯举起来。   颜清瞅着透明玻璃杯里诱人的液体,刚要伸手去接,却没想有人比他还快一步,拿过那杯酒,直接一饮而尽。   “我帮他喝了。”   夏彤先是愣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拍拍手:“学长好酒量啊。”   说罢又从桌上挑一杯新调的酒,有些羞涩地说:“刚才那杯是颜清的,现在这杯是我敬学长的。”   付云霄依然干脆,也重新拿一杯:“就算喝也应该男生主动才对,这种酒后劲都大,一杯就够了,少喝点。”   说完自己仰头先喝掉。   夏彤眨眨眼,脸上的红晕好像更深了,也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害羞的缘故。   看人喝完酒红着脸跑开,颜清在后面“啧啧”两声:“学长好会撩啊。”   付云霄也坐回来,闻言回头瞥着他:“撩?没有,只是正常应付而已。”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颜清只当他是无意识的凡尔赛了:“但我还是劝学长做个人,既然有女朋友就别来随便招惹我的好朋友,不然咱们俩这刚成的朋友可就又要没得做了。”   付云霄看着他,脸上有一丝疑惑:“女朋友?”   他这是什么表情,颜清无语,他有女朋友这事难道不是系里好多人都知道的吗。   见他不说话,还用一脸“我看你还能装多久”的表情盯着他冷笑,付云霄皱着眉头沉默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无奈:“你们可能都误会了,学校里的流言乱七八糟的,我从没有过什么女朋友。”   颜清挑挑眉,“哦”了一声。   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他,付云霄还想继续解释,看到颜清又靠回椅背上,似是酒意上来了不太舒服,眉心轻蹙着,清秀的面颊上透着一点红晕,粉里透白的好看。   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问:“学弟很在意我有女朋友这件事。”   颜清紧贴着眼睑的长睫颤了颤,刚要回他,就被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抵住嘴唇,紧接着就有清甜冰凉的液体进入口腔。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还怪甜的,想反驳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好奇睁开眼睛。   “好喝吗。”   付云霄低头瞅着他,黑色的眸子沉沉的。   颜清回味了一下,水蜜桃味的:“还可以,你不是不让我喝酒了吗?”   “不含酒精,我刚亲手调的。”   颜清挑眉:“学长还有这个技能呢,牛啊。”   付云霄笑了下,就着杯子自己也喝了口,不满意道:“还是有点甜。”   颜清瞅着他认真品尝饮料的侧脸,那双淡粉色的嘴唇正好含在自己刚才喝过的湿润水痕上,想说些什么,可看对方如此自然的神色,又抿唇撇开视线。   这时陆熵跟迟雪洱两人也从楼上下来,夏彤便刚好转移目标,借着酒意壮胆,跑过去想要跟陆熵喝酒。   旁边的苏念念疯狂在桌子下拉她都拦不住,好在陆熵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她们的无礼,坐下来,接过酒杯喝下,又斯文地卷起衬衫的衣袖,拿起旁边的酒瓶主动倒了两杯。   夏彤被他这一连串优雅又极具男人味的动作给迷了心智,心想这个叔叔年龄虽然大了些,但帅也是真的帅啊。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帮自己的好姐妹,看迟雪洱一个人安静坐着吃烤肉,便推着苏念念过去跟他搭话。   苏念念虽然也很不好意思,但来了半天,她都还没跟迟雪洱好好单独说过话,这会的确是最合适的时机,便强忍着害羞去跟他搭话。   两人本来在学校就是好朋友,这会自然也有共同话题,聊起来后,气氛也逐渐变得融洽自在。   一旁的陆熵应付完夏彤这个话多的小姑娘,视线便时不时瞟向迟雪洱那边,年轻的男孩女孩,画面确实养眼和谐。   他冷眼看了会,又喝了杯酒,脸上表情很淡,漆黑的眸中神色不明。   吃完烧烤,时间已经快到十点钟,几个学生喝的都有点多,而且学校宿舍也到了门禁时间,陆熵便安排他们今晚都留宿。   迟雪洱闻言还有点惊讶,本来以为闹腾了一晚上陆熵早就该没耐心了,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客多了。   宋叔也挺喜欢这几个年轻人的,毕竟别墅里难得有机会能像今天这么热闹,这会已经利索去准备客房,还安排女仆去帮两个女生的忙。   迟雪洱看颜清好像也醉得不轻,打算过去帮忙。   付云霄单手搂着颜清,姿态看起来很轻松:“你自己脚都不方便,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迟雪洱想到现在付云霄跟颜清的关系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水火不容了,也就不跟他客气,点点头:“宋叔已经让人去做醒酒饮了,你们一会都喝点。”   付云霄“嗯”了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指撩开他黏在脸侧的发丝,明明是在跟迟雪洱说话,注意力却全都在怀中的颜清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夜晚的风太温柔了,周围微弱的虫鸣也格外悦耳的缘故,迟雪洱觉得这两个人此刻的气氛竟然还挺和谐的,有种微妙的暧昧感,就忍不住多看了会。   “你还是别在我这边呆太久了,再继续下去,你家那位叔叔可就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这么晚,我可不想再费力去找酒店。”   可能是他的视线盯得太过火热,付云霄突然淡淡地说。   迟雪洱愣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付云霄侧眸朝旁边瞥了眼,语调漫不经心的,带一点笑:“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一晚上我不知道已经被你那位叔叔刀成多少片了。”   迟雪洱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陆熵也在朝这边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神也冷冷的称不上善意。   他一下就明白付云霄是什么意思了,来不及惊讶他的敏锐,已经感到十分的羞讪,忙往旁边退开:“那你赶紧带小清进去吧。”   等人全都走远,刚才还热闹喧哗的草坪一下就清净下来,没烧完的碳火还在“劈啪作响”,洒落在草地上的月光静谧温柔。   陆熵走过来,从后面牵住他的手:“手又冷了,我们也进去吧。”   迟雪洱轻轻点头:“好啊。”   陆熵还想把他抱起来,却被迟雪洱摇头拒绝了:“我的脚真的没那么严重了,就让我自己走吧。”   看他神色坚决,陆熵虽然不甚满意,还是忍了下来。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迟雪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下午我让宋叔把我以前住的那间房重新收拾出来了,我今晚睡在那。”   话音刚落就感到牵着的手被重重捏了下,陆熵低头看着他,眉宇紧锁。   迟雪洱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歪着头,轻哄道:“就一晚上啦,不然如果让同学们知道我这么大了还跟自己的叔叔睡在一起,会怎么想啊。”   陆熵无言瞅了他一会,轻叹口气:“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身边那些朋友。”   这略显幽怨的语气,怎么有种想为自己求个名分的地下情人的既视感。   迟雪洱被自己的脑补逗乐,觉得“地下情人”这个身份跟陆熵组合在一起的感觉特别新鲜,怪有意思的,忍不住说起俏皮话逗他:“当我叔叔不好吗,年龄刚好相当啊。”   陆熵顿了顿,冷笑一声:“天天想跟你上.床的叔叔吗。”   “!”   迟雪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会是他说出来的话,又羞又气得要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能吃!”   陆熵握紧他,相比较迟雪洱的气急败坏,反倒非常的云淡风轻,好像刚才那句混账话根本不是出自于他口一样:“比起吃亏,我有其他更想吃的东西。”   说罢低垂着眼,目光幽幽在迟雪洱脸上和身上扫过,里面的贪婪和火热丝毫不加掩饰。   迟雪洱一下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红着脸不敢跟他对视,咬牙骂道:“下流。”   虽然占了口头上的便宜,但陆熵显然也没有因此喜形于色,想到迟雪洱今晚要跟他分房睡,心中反而烦闷更盛。   虽然因为“告白”事件,即使睡在一起也不能做什么,但至少能随时看到他的睡脸,闻到他的味道,能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迟雪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他慢吞吞往前走。   “雪洱。”   刚进入大厅,轻柔悦耳的女声就在不远处响起,苏念念站在旋转楼梯处,似乎是一直在等他们进来。   迟雪洱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想都没想就立刻松开了跟陆熵紧握的那只手。   陆熵低眸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你怎么还没回房间”   迟雪洱也不确定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苏念念看到,只是看她神色没有异常,而且楼梯那边距离也不算近,所以姑且认为她应该是没有看清的。   苏念念腼腆地笑笑:“夏彤他们说睡不着,所以想问问能不能再借下午你带我们去的影音房看个电影?”   没想到这个时间了这些家伙竟然还要继续嗨,精力可真够旺盛的,迟雪洱虽然惊讶,还是点头说:“当然可以,你们随意。”   “那太好了。”苏念念高兴拍手,顿了顿,又犹豫着问:“雪洱你要一起来吗?”   迟雪洱虽然刚才已经打算去休息了,但其实他这个点也还没有很困,而且像这种好朋友间的深夜活动对他来说也是很稀有的机会,不禁也有些心动。   抬头看一眼旁边的陆熵,见他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反应,便放心点头答应:“好,那我一会也过去。”   “真的,那我们在房间等你哦。”苏念念看起来更开心了,笑眯眯地把手背到身后,步伐轻快地转身跑上了楼。   迟雪洱这下也被激起了兴致,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们看电影肯定还要喝酒吃东西,我去厨房拿点酒和零食,一会给他们带上去。”   说着就改变了路线,扭头往厨房的方向走。   陆熵看着他的背影,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单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厨房在餐厅后面,空间特别大,迟雪洱平时不怎么过来,对里面的环境也不熟悉,就直奔墙角的那个大冰箱去搜罗。   埋头在里面认真翻找时,也没注意到身后厨房的门被反锁时发出的“咔哒”一声轻响。   等他怀里抱着几罐鸡尾酒和桶装冰激凌刚要起身时,一片黑影已经完全罩在他清瘦的身体上。   迟雪洱只看到眼前突然变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就被掐着腰抱了起来。 第55章 55   怀里的酒和冰激凌“哗啦啦”滚了一地, 迟雪洱吓得惊呼,好在下一秒就被转个方向放到旁边的岛台上,陆熵掌着他的腰, 另一只大手搁在他瘦窄的胯上,微仰起脸, 幽黑的瞳仁深邃无光。   迟雪洱惊魂未定, 不知道陆熵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带着薄怒低头瞪他:“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   陆熵用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他的耳垂:“洱洱很开心吗。”   迟雪洱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你是说今天晚上吗,是啊,跟大家一起玩得很开心。”   陆熵继续问:“现在呢。”   迟雪洱:“也开心啊, 我也挺想去看深夜电影的。”   陆熵微眯起眼睛:“是因为刚才那个女孩邀请你才这么开心吗。”   迟雪洱耳垂一直很敏感,被这么撩拨着,没一会就开始泛出热意,不舒服地歪了歪脖子, 还要分出心神回答他:“你是说苏念念?”   陆熵没说话,手指滑到他颈侧,在薄薄的皮肤上轻轻刮蹭。   迟雪洱耳后酥酥的麻,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只是通知我看电影而已, 不管是谁来叫我我都会开心的啊。”   “既然不管是谁都可以, 为什么单独让她过来。”   随着他压低的嗓音, 手指上摩擦的力道也加重,迟雪洱又难受又舒服,忍耐着眨眨眼,也大概品出些陆熵此刻想表达的意思:“你该不会是, 在吃苏念念的醋吧。”   陆熵抬眼, 深黑的眸瞅了他须臾,不置可否:“她对你有意思。”   竟然还真的是, 迟雪洱眸光轻颤,太久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醋意,已经忘了他吃醋的本事,今天还真的是疏忽了。   他又不禁想起刚才在院子里时付云霄的提醒,连他一个外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竟然完全没意识。   无奈捏一下他宽大的手掌:“苏念念只是我同学,我们什么都没有。”   陆熵反扣住他的手指,还是那句话:“她对你有意思。”   这人,怎么不听人讲话,不过他这么笃定的语气还有神态,迟雪洱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   仰头想了想,实在没有哪里感觉出苏念念对他有意思的回忆,平时接触时也都是很平常的同学相处模式啊,苏念念也从来没表现出对他特别的在意和关切,难道他这么迟钝吗。   “我一点都不知道。”   以陆熵的性子,迟雪洱明白这种时候跟他争辩苏念念到底喜不喜欢他根本没有意义,这个男人吃醋起来毫无道理,越是解释越会让他发疯,还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放心。   “就算她真的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那也是单方面的,以后我会注意,跟她保持距离的。”   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他满意,迟雪洱小心看着他,还大着胆子把手指放他高挺的鼻梁上划划,撒娇一样问:“好不好呀。”   陆熵静静瞅了他一会,脸上的表情果然有了松动的痕迹,拿下他的手指握住:“别对着她笑,你晚上吃烤肉时对她笑了六次。”   迟雪洱微睁大眼睛,心想他竟然连这种事都默默数着记下了,多小心眼的男人。   内心虽然惊讶,却还是抿着唇点头:“好。”   看他这么乖,又无比配合,陆熵似乎是略微放心了一些,一直微蹙的眉宇终于松展开。   他是安心了,迟雪洱却逐渐琢磨出事情不对劲的地方来,看着面前男人重新变得沉静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开始反客为主:“这位先生,您刚才吃醋的行为是不是有些没道理。”   陆熵本来已经要把他从台上抱下来,闻言又顿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他:“什么?”   迟雪洱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用力敲点:“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表白。”   迟雪洱虽然没把话说全,但陆熵却听得出来,没答应表白那就是没确认关系,没确认关系那这种吃醋就是没有资格和道理。   陆熵沉默一会,突然有种被自己之前扔出去的回旋镖击中的挫败感。   看来他们俩之间的博弈还是没有结束,这小少爷也是越来越会拿捏人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迟雪洱便知道这回自己又战赢了,只要陆熵一天还在坚持要听到他的告白回应,那自己似乎就可以一直赢他到最后。   以前每次类似这种会斗嘴或是讲道理的情形,都是他被陆熵绕得团团转,现在总算也可以让他扳回几城了。   不得不说,占上风的感觉还是挺爽的,尤其还是占陆熵这种人的上风。   看得出小少爷说赢他后便自顾自沉浸在得意的小情绪中,唇角抿着一丝笑意,跟偷吃成功的小狐狸似的,眉梢眼角间都是灵动。   看得陆熵心里痒痒的,却还是不能多做什么,忍耐须臾,最终只能无声微叹口气,弯下腰,将额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多少能让人感到一些无力感,迟雪洱愣愣,还没等他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就听到耳边响起沉重低哑的嗓音。   “洱洱,等你对我说一声喜欢真的好难。”   迟雪洱侧过脸:“你现在是在跟我卖惨吗?”   陆熵笑一声,也偏头看向他:“不是,是在反思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陆熵说话时也依然是带着笑的,眉弓笔挺,眼窝深邃,五官有种凌厉有攻击性的俊美感,黑眸中清晰映出迟雪洱此刻快要看到发呆的模样。   吓得他突然就不敢再继续看这双眼睛了,怕再多一秒都会被他望不到底的眼神吸进去,然后就会失去自我,任他摆布。   “快放我下去吧。”迟雪洱推推他:“还要去看电影呢。”   陆熵这次也没有再为难他,听话地把他抱下来,帮他整理好衣服。   迟雪洱蹲下身把刚才滚在地下的啤酒和冰激凌都捡起来,转身看着身后的男人:“我去看电影了,你回房睡觉吧。”   陆熵摸摸他的头发:“真让我今天独守空房吗?”   经过刚刚那些事,迟雪洱一时也不忍心对他再说什么狠话了,躲开他的手,小声哼道:“反正我就算回去睡觉估计也要很晚了。”   这么说,其实也就是默认他最后还是会回卧室一起睡了,陆熵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宝贝,果然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把陆熵那个大号黏人精“赶回”卧室后,迟雪洱才提着零食筐去了影音房。   夏彤他们已经等不及开看了,房间里黑漆漆的,投影上正在播放一部恐怖片,高级音响设备的效果极佳,迟雪洱刚进来就被飚血的画面和立体环绕的音效刺激得心头一阵猛跳。   苏念念先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回头对他招招手:“你来啦,刚开始没多久,快来看吧。”   她怀里抱着枕头,一副随时要把脸埋进去的准备姿势,看样子是不太敢看恐怖片的类型。   旁边的夏彤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跟着画面情节惊呼,还在吐槽哪里不够血腥和惊悚。   迟雪洱没想到看起来漂亮清秀的小姑娘口味还挺重的,也不知道对着这样的电影,还能不能吃得下自己拿来的零食。   苏念念似乎是想跟他坐在一起,特意在她身边的沙发留了个空位,如果是以前,迟雪洱肯定也不会多想直接就坐过去了。   但刚发生过楼下的事,他就是再神经大条也知道现在要避一下嫌,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让人家女孩难堪,他犹豫了会,走过去将手里的零食筐放到那个空位上,顺便拍了下坐在地毯上的颜清,示意他挪点位置出来。   颜清刚才喝了醒酒饮,现在又被恐怖电影刺激,酒早就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让位置时还顺便从筐里顺了盒冰激凌。   “你怎么才来啊,在下面磨蹭什么呢。”   “被宋叔抓住聊了会天。”   迟雪洱随口应付他,就势在他身边坐下,苏念念看了眼隔在他们中间的大筐子,抿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微弱的光线下,迟雪洱还是看到她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失落闪过。   他狠下心没有去管,准备将注意力投入到电影里去时,颜清却在这时凑过来跟他咬耳朵:“难得啊,还能在这里看到你,我以为你叔叔不可能放你过来呢。”   听他说话时还特意将“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心道这小子真是一会不打趣自己就过不下去,迟雪洱无奈:“本来的确是来不了,是我据理力争才有这次机会的。”   颜清:“啧啧。”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迟雪洱却不想再听他的调侃了,摁着他的肩膀往外推:“安静点吧,我要看电影了。”   颜清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雪洱宝贝你变了,才一个多星期不见你都不愿意让我亲近你了。”   说罢还不死心又往前挤过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酒喝得太亢奋了,迟雪洱不太想理他,刚要往旁边躲时,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阻止了颜清的闹腾。   迟雪洱只觉得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一轻,看到一只大手揪住颜清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拎了回去。   迟雪洱好奇看过去,原来是付云霄,他坐在颜清侧后方,因为房间内光线比较微弱的原因,付云霄又没有说话,所以竟然一直没发现他。   那这下看来是有人能管住颜清这个“醉酒多动症患者”了,迟雪洱放下心来,理了理被颜清扑乱的衣服,继续看电影。   颜清被揪着衣领,脖子勒得不舒服,回头瞅着身后的人,凶巴巴道:“可以放手了吧。”   付云霄微垂眸,眼神凉凉地看了他一会,松开手指。   颜清拉好衣服,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他粗鲁:“学长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付云霄倚着后面的沙发,胳膊撑着脸,闻言偏头看向他:“嗯?”   颜清从迟雪洱带来的零食筐里扒拉出一盒冰激凌,挖了一勺塞到嘴里后才说:“你看人的眼神有点冷,还很不耐烦,是不喜欢这部电影吗,我也不太喜欢恐怖电影,就夏彤非起劲要看,一会结束了赶紧换一部,我觉得搞笑电影就挺不错的吧,一群人看气氛也好……”   颜清说着说着话题就有点发散跑偏,还不忘一勺勺挖着冰激凌,碎碎念的样子有点可爱。   付云霄默默听着,手指在自己眼角碰了碰,低声问:“我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   颜清“嗯?”了声,被音响的声音干扰,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转过身时刚好跟付云霄的视线撞到一起,大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苍白俊美。   颜清心脏没来由重重跳了下,怔怔问:“你刚才说什么?”   付云霄修长的指尖抵在眼尾:“我有时候表达情绪的眼神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颜清眨眨眼,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是什么,但应该跟自己刚才说他眼神冷有点关系,没想到这个向来众星拱月,性子也有点古怪的学长竟然还会有自我反省的时候,他觉得挺新奇的,也认真回答:“大部分时间也还好,有些时候真的特别明显。”   付云霄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你基本没人这么说过我。”   “真的假的。”颜清微睁大眼睛,显然不太相信:“是你那些朋友眼神不好吧,要么就是他们不敢说你,我就经常能看出来啊。”   付云霄瞥着他,明明是在黑暗中,小学弟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水润清亮,他微敛下长睫,颈间的喉结轻动:“可能是我在你面前经常忍不住的原因。”   这句话声音很轻,混在电影杂乱的背景音里,颜清还是听到了,一脸莫名:“忍什么?为什么忍不住。”   他说话时嘴里还叼着冰激凌的小挖勺,嘴唇被冰得有些嘟起来,颜色红润,看起来很柔软。   付云霄只静静瞅着他,忽然伸手拿掉他嘴里的勺子,拇指把他嘴角残留的冰霜擦掉。   他的指腹有点粗,摁着颜清柔软冰凉的唇周,引起一点麻酥酥的感觉。   颜清在这种怪异的感觉中懵了会,还没说话,就看到付云霄突然起身。   “你去哪?不看电影了吗?”   颜清下意识问了句。   付云霄拍拍衣裤,低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回:“出去一会。”   付云霄这一出去就是大半个小时,再回来时房间里几个人竟然开始打起了牌,估计是嫌电影太无聊了,看的时候也没人说话,还没打牌热热闹闹的有意思。   也不讲究,四个人围着一张小茶几,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每人身边都摆着酒,估计是用来罚输家的。   付云霄也没多想,直接走到颜清身后,跟他们一样席地坐下。   瞥一眼颜清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的局势,伸手指着其中一张说:“出这个吧。”   颜清也没对他有怀疑,想都没想就抽出那张牌扔了出去。   旁边的夏彤霎时就不乐意地喊:“怎么还有场外援助啊,学长你也是我们的学长,凭什么只帮颜清一人看牌啊。”   颜清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干嘛,学长乐意帮谁看是学长的自由,你也让学长帮你看啊。”   瞅着他那张得意的笑脸,完全一副有人撑腰不怕事的张扬模样,夏彤气得咬咬牙,又看向他身旁的付云霄,软声说:“学长,我打牌技术也不好,你也帮我看看呗。”   付云霄却轻轻摆手,语气温和:“我已经看过一家的牌了,再去看你的不太好。”   夏彤不放弃:“那就下把再帮我看呗。”   付云霄还是摇头,脸上挂着疏离礼貌的笑:“你们先继续打吧,一会我谁都不帮看了,不影响你们打牌。”   这样说婉拒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场面估计也会尴尬。   颜清垂着头闷笑,肩膀都在抖动。   气得夏彤在下面用脚踢他一下。   颜清笑够了,收敛下来,稍稍转身靠到付云霄身边,很小声地说:“别让女生下不来台,学长一会你就去帮她看两把吧。”   他凑过来的时候,脑袋刚好贴到付云霄脸前,付云霄能清晰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付云霄低头,下巴不着痕迹地在他发丝上轻轻擦过,淡声说:“不去。”   颜清愣愣,颇有些意外地瞥他一眼,虽然他总说付云霄这人性子古怪,但大体上他对外的形象还一直算绅士得体的,轻易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对或不留情面。   本来还想再追问一句原因,但想到看与不看终究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要求他,这么一想就瞬间把嘴闭上了,转头继续打他的牌。   付云霄也没再继续掺和他们的牌局,靠回沙发上,随意支起一条长腿,低头懒懒刷着手机,只是偶尔还是会抬眸朝颜清的方向看上一眼。   打牌又打了一个多小时左右,眼瞅着时间也是快到凌晨一点了,几个人也都有些熬不住,两个女生先起身,打着哈欠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颜清跟迟雪洱还没走,多坐了半个点喝酒聊天,两个酒量都不好的人喝也喝不多,付云霄在旁边看着,果然没多大会就都丢头趴在了桌上。   迟雪洱醉酒后算是安静的,倒下后基本没什么夸张的行为动作,只偶尔含糊不清地咕哝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   反倒是颜清,一会喊热,一会又去搂人,酒品不是一般的差,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平时他家里人一直交代他不要在外面随便喝酒。   这会他正扯着身上的衣服说热死了要去洗澡,脱自己的不算,还去扯旁边迟雪洱的,搞得迟雪洱睡也睡不安稳。   付云霄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拉过来摁在怀里。   颜清本来就一身燥热,这会被抱着肯定难受,不停在他怀里挣扎,付云霄好脾气地忍着,抬手在他后背一下下轻拍着安抚。   没想到这个方法对颜清也算是有用,可能也是玩累了的原因,慢慢的就老实不动了,趴在他胸口,脸颊红红的,偶尔打个酒嗝。   付云霄难得见他这么乖巧没有刺的模样,身体都软了很多,抱起来软软热热的,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   他微低下头,轻嗅着他发丝间的微弱香气,表情有须臾的恍惚。   房间的门却在这时被轻轻推开,付云霄如梦初醒,微坐直身体看过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陆熵穿着睡衣,他似乎也一直没睡,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状态也不见丝毫疲惫,没有表情的五官依然冷峻非凡。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陆熵先是看到他怀里醉成一团的颜清,以及他紧扣在颜清腰上的手臂,目光再又落到他脸上,黑眸中仿佛出现一抹不明显的笑意,而后才对他微点了下头。   这应该是自今天上午到这栋别墅后,两人有的第一次正面交流,付云霄也回点了下头示意。   陆熵走进来,在他们喝酒的茶几旁停下,蹲下身,大手轻抚过迟雪洱的头发,柔声唤他:“洱洱,醒醒,回房睡觉了。”   趴在桌上昏睡的小醉鬼全无反应,陆熵无奈,伸出手臂将人横抱起来。   回房间的路上,迟雪洱才在走路的轻微的颠簸中有了一些意识,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此刻抱着他的人是谁,迷糊地在他胸口蹭蹭:“你还没睡啊。”   陆熵低头看着他,走廊壁灯的光线下,小少爷漂亮的脸颊带着酒醉微醺的红晕,好看极了:“在等某个没良心的小酒鬼,不敢睡。”   迟雪洱微微打了个哈欠,他其实并没有醉的很严重,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其实他好像比颜清酒量要好一点,刚才会睡着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玩得有点累了,睡了一会之后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我要先陪我的朋友们啊。”   陆熵轻笑:“你的朋友们都去睡了,现在就是排队也该轮到我了。”   说什么排队,迟雪洱被他的话逗笑:“你当自己是幼儿园等着发糖果的小朋友啊。”   陆熵低哼一声,漆黑的眸光专注地注视着他,哑声问:“那我现在可以品尝我的糖果了吗。”   这么说也是过过嘴瘾,迟雪洱知道,只要自己还没答应他的表白,陆熵就会一直贯彻他的忍者精神,毕竟是那么大一个财团的总裁,迟雪洱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他的耐力和做事的恒心。   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憋坏。   想到这里,他突然也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陆熵真的一直这样下去,那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也只能跟着他同样禁欲。   虽然他没有男人那么强的性.欲吧,但毕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偶尔会有冲动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不禁想到过往的那些经历,限制级的画面比比皆是,明明以前是他最不愿意多加回想的记忆,但现在可能是最近禁欲太久的原因,再加上酒精催化的影响,竟让他忍不住开始觉得怀念。   越想身体越热,脑子混混沌沌的,看着头顶流畅的下颚线条,硬朗的男人味扑面而来,心中的痒意便愈发无法自控。   陆熵抱着怀里的人平稳往卧室的方向走,颈间却突然感到一阵柔软和湿热。   他微顿下脚步,低头朝下面看。   刚才还在他胸前乖乖靠着的小少爷不知为何变得不老实起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仰头在他脖子上乱蹭,像只黏人的小猫,这里亲亲,那里咬咬。   陆熵身体僵硬,搂着他的双臂用力收紧,声音也同样紧绷:“别闹,洱洱。”   迟雪洱却像是酒意上头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抬起细瘦的手臂软绵绵挂在他脖子上,漂亮的脸蛋冲着他笑,眼尾洇着潮红,水汽朦胧的,声音更是湿漉漉的能让人酥了骨头。   “陆熵,你不想要我吗。” 第56章 56   这一瞬间, 陆熵觉得自己脑子仿佛都要酥没了,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咙狠狠吞咽的声音。   怀中抱着的身体也像是刚从蒸锅里夹出来的白糖糕,又软又热, 还散发着格外诱人香甜的气味。   闻得他人都有些恍惚,看来禁欲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会让人对诱惑的忍耐阈值降到极低, 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失智的迷乱中。   好在陆熵此刻还留有些许清醒,用牙齿用力咬了下后颊的软肉,强行维持理智。   “你喝醉了,洱洱, 先闭眼休息会,我现在就抱你回房间。”   冷硬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听得迟雪洱眨眨眼有点愣神,似是对陆熵的反应感到很意外, 不敢相信自己都这样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能无动于衷,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只要jc一上脑就恨不能把他干.死在床上的陆熵吗。   再这样下去迟雪洱都要怀疑这段日子根本不是陆熵在刻意忍耐,说不定是已经对他的身体渐渐提不起兴趣了。   这个念头让迟雪洱一下难受了起来, 一时什么告白, 诱惑都顾不得了, 心里委屈得要死,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去。   醉鬼的力气大,陆熵一时差点拢不住他,头疼地收紧双手, 用力夹.紧他的腿弯和腰身, 低声安抚:“乖一点,一会就到房间了。”   迟雪洱不理他:“我不跟你回房间, 放我下去。”   陆熵耐心问他:“这么晚了,不回房间要去哪。”   “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要我。”   陆熵头疼得厉害:“谁说我不要你。”   迟雪洱这时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酒意和愤怒上头,继续手脚并用地扑腾。   陆熵看他挣扎得实在厉害,怕再弄伤他,手上不留神一松,竟然真的让他滑了下去。   迟雪洱获得自由,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开始逃跑,虽然还跛着脚,却仍然灵活得像只小兔子,一溜烟就钻进就近的一个房间。   陆熵无奈,在原地站着冷静了会,只得也跟着进去。   迟雪洱晕乎乎又气冲冲的,跑进去才发现这好像是他的画室,大半夜的,房间里也没有打暖气,刚进来就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冻得他脑子都清醒了一丝丝。   “啪”一下,随后进来的陆熵把灯按亮,顺手把暖气也打开。   “洱洱,闹够了没有,”   迟雪洱没理他,走到画架前,掀开上面的画布,底下是一副素描作品,画的是一个成年男性,还没有完成,但从发型和面部轮廓不难看出画的是谁。   陆熵这两天忙,并没有时间到他的画室来闲逛,所以也不知道他又画了哪些作品,此刻看到这幅画素描肖像,内心不禁有些触动。   走过去,手指在上面轻碰:“这是我吗?”   迟雪洱明显还在生他的气,“咻”一下把画布盖上:“不是你,是我大学的一位教授。”   陆熵知道他还在闹脾气,气话说得也很可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都不知道洱洱学校里还有这么帅的教授。”   迟雪洱不想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厚脸皮的男人,扭动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陆熵怕他又像个小泥鳅似的滑走,干脆架住他两条胳膊,把人一下提起来放到后面的高脚凳上。   “你干嘛,放我下去。”   迟雪洱不开心地伸手推他。   陆熵双手撑在凳子边缘,将他圈在里面,俯身靠近他,低声轻哄:“乖了,刚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迟雪洱见推不动,刚才又折腾了那么一圈,也实在是有点体力不支了,于是也懒下来不想再动,只是还在生陆熵的气,哼一声,说话时还带着委屈的鼻音:“你不要我。”   陆熵心都快软化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迟雪洱掀起眼皮,乌黑的瞳仁水润润的:“那你亲亲我。”   他这个模样让陆熵还怎么忍得住,捧起他的脸,在他浓密的长睫上分别印下一吻。   迟雪洱睫毛颤了颤,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粉色唇瓣,不满道:“不要这样的。”   陆熵拇指在他柔软的唇周轻按,哑声说:“先这样好不好,你喝醉了,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说不定明早清醒时还会跟他闹,说自己趁着他醉酒时欺负他,到时候让他怎么解释,陆熵想想都觉得头大,他最近对小少爷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必要的摩擦。   见陆熵说完就想把手松开,迟雪洱睁大了眼睛,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啊,我现在没那么醉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熵,我想跟你上.床,做.爱,你听到了吗。”   陆熵起身的动作霎时停下,整个人都跟着僵住。   低头看向身前的小孩,迟雪洱一点都不避讳得跟他直视,微醺的脸颊粉里透白,眼神一反他性格常态的直白火辣。   陆熵仿佛能听到理智在自己脑内一寸寸瓦解崩塌的声音,喉咙紧到发涩,他仍有些犹豫:“洱洱。”   迟雪洱把脸颊靠上他的手掌,滚烫与滚烫接触,让两人都为之心神荡漾。   微掀开长睫,眼尾泛起湿润的水红色:“老公。”   陆熵无声轻吸口气,黑眸中的那一抹犹豫消失了,又很快被浓重的欲色掩盖,他重新捧起迟雪洱的脸颊,嘴唇轻轻含住他的睫毛:“宝贝,说喜欢我。”   迟雪洱睫毛被亲得湿润,心脏在胸腔内跳得格外强烈。   要说吗,此刻说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有退路的余地了,他跟陆熵的这场角逐和拉扯也会就此结束。   他要被陆熵攥在手心,从此再也逃不出去了。   但他又真的讨厌被陆熵攥着,困着吗。   迟雪洱能感觉到自己内心还有挣扎,还有犹豫,但对陆熵的渴望却将这些全都碾灭得粉碎。   迟雪洱抬眼,看到陆熵一瞬不瞬紧锁着他的双眸,漆黑似海,翻涌着他对自己浓烈不加掩饰的爱意。   心脏好似被什么戳中狠狠刺了下,迟雪洱疼得闭上眼,眨掉一颗眼泪,也是在这一瞬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变得释然了。   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柔软甜蜜:“我喜欢你。”   语落,迟雪洱便被猛地拉进面前宽厚的怀抱里,陆熵用近乎有些失控的力道狠狠箍着他,顾不得他身上的伤,顾不得他会不舒服,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迟雪洱此刻的心情显然也不比他平静,心脏擂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吵闹,身体也热得快要烧起来,圈着他脖子的双臂微微收紧,偏头轻吻着他的鬓角和耳际。   陆熵被他无意识的磨人弄得愈发没有忍耐力,这种时候再忍下去对他们两人也无疑都是一种残忍,深呼出口气,扣着他腰肢的大掌往下,握住他瘦窄的胯骨,将人一下扯到自己身前。   迟雪洱惊得小声“呜”了下,感到自己岔.开的双.腿撞.到他结实的腰上那一下发出的动静,酒醉的脸蛋霎时更热更红了,好下流的姿势。   “干嘛啊。”   两人现在靠得这样近,陆熵自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都这样了,宝贝还要问我要干嘛吗。”   虽然话是这样说,迟雪洱本身也期待的不得了,但也不代表真到这一步时不会害羞,毕竟真的太久太久没做了。   迟雪洱躬起背想躲开,只是陆熵的禁锢哪是他那么容易就能逃掉的。   陆熵瞅着他在自己怀里挣扎无果的样子,黑眸中滚动着的欲念再不加掩饰。   迟雪洱发现他神色的变化,渐渐明白他似乎是认真的,往四周瞅了瞅,很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是画室,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陆熵“嗯”一声,低头在他颈上轻咬,留下一排克制的齿痕。   “我们是不是还从来没有在画室做过。”   迟雪洱微微睁大眼睛:“你变态吧,我不要,不许你弄脏我的画室。”   迟雪洱又开始挣扎,一来是因为难为情,二来也是因为真的不想在这做。   画室对他来说的意义非同寻常,在跟陆熵互通心意以前,这个房间就是他在别墅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宝贝乖。”陆熵圈住他,亲吻着他的头发和脸颊安抚,明明每个动作和声音都不急不躁,无比温柔轻缓,却还是莫名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气场和压制。   迟雪洱连头发丝都嗅到了这阵不同寻常的气息,知道这个男人是铁了心非要这么做了,抗拒和求饶都不可能在这时起作用,想到这里,身体竟然控制不住的阵阵颤栗。   “陆熵,老公……”   陆熵像是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舔着他的嘴唇,声音微弱含糊:“宝贝乖,现在叫还太早了。”   迟雪洱:“……”   果然连撒娇也没有作用!   亲吻越来越深,暧昧的水声在两人唇齿间不停溢出,迟雪洱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升高,推拒的力道也在逐渐变弱。   迷糊间,胸口微弱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他低头看了眼,是陆熵在解他的扣子,修长的手指将圆润雪白的扣粒一颗颗剥落,明明是在做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可画面看起来却过于优雅有诱惑力了。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瞧得出神,直至下shen一凉,他的裤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脱掉,吓得他又瞬间清醒,慌乱抬腿去阻止。   于是牛仔裤就这么半褪不褪地挂在了他的腿弯,只有雪白圆润的大tui露在外面,膝盖也因为主人的紧张和害羞呈现出淡淡的浅粉色。   陆熵看着这幅画面,喉结微弱滚动:“这样也可以。”   什么叫这样也可以!迟雪洱臊得脸颊快冒烟了,双手摁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虽然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陆熵这次竟然这么配合,直接后退一步,在他面前矮身蹲了下去。 第57章 57   当迟雪洱明白过来陆熵的意图并且想阻止他时, 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改了八百遍都过不了的口,摆烂了)   陆熵抬起头,嘴角还挂着……   映着他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庞, 性感与欲.望并存,漆黑的眼珠里盛满了危险的侵略性。   迟雪洱难为情得想去帮他擦嘴角, 陆熵握住他的手指, 放到唇边亲了下:“宝宝……”   …………   陆熵“嗯”了声:“是有好久了。”   从他上次出差,到迟雪洱在古城发生意外,再到最近他养伤的这段日子,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迟雪洱现在身体正敏.感, 他有些难耐地咬住嘴唇,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既期待又隐隐有些害怕的同时,结果却看到陆熵把他掉在脚踝处的裤子轻轻往上拉。   他愣了愣,忍不住问:“结束了吗?”   陆熵抬眸:“宝宝还想要?”   “……不是。”迟雪洱被问得发臊, 视线不自觉瞥向那里,因为陆熵还是半蹲跪的姿势,只看到好明显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特别真诚地问:“你不难受吗?”   他刚才酒意上头时确实很想……, 但是陆熵帮过他后,身体已经冷静下来,倒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了。   陆熵提衣服的手顿顿,瞅着他清澈干净的一双水眸, 在那张情.yu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的漂亮脸蛋上, 显得愈发清纯勾人。   他微闭了下眼睛,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说呢。”   迟雪洱闻言立即微坐直身体:“那你怎么不……”   “今天还是先不做了。”陆熵沉声打断他, 一手抬起他的两条腿弯,将裤管轻轻提上去:“什么都没准备,你本来就已经很久没做了,如果硬来你可能会很疼,忘.情时可能还会让你的脚伤更严重,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舒服的,如果带来的只有痛苦那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他自己的情况都极限到那种程度了,竟然还能分出心思为他考虑到这些,迟雪洱惊讶于他忍耐力的同时,也有些为他的体贴感动,小声嘟囔:“那你刚才干嘛还说一定要在画室里做,气势还那么吓人。”   陆熵站起身,两根手指钳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惹得迟雪洱轻哼一声:“疼啊。”   娇里娇气的,陆熵笑笑,手掌扣在他脑后,压低的嗓音透着沙哑:“刚开始确实是有点被气氛激得上头,也有些失去理智了,想直接就在画室里这么干.你,好几个姿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迟雪洱本来还沉浸在与他耳鬓厮磨的温存里,却没想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粗俗的话,惊得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从陆熵口中说出来的,他的优雅和高贵的素养都去哪里了!   素质高贵的陆总却显然对此毫不在意,仿佛他天性本就如此,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或是不屑于释放出来罢了。   拇指在他还有些泛红的眼尾轻蹭,声音漫不经心的:“别害怕,不是没有真的做吗。”   迟雪洱轻轻吸一口气,偏头在他脖子上咬住,语气含糊不清:“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太过分了。”   陆熵大手盖住他发顶,轻轻揉乱:“嗯。”   迟雪洱又在他脖子上亲了亲:“很难受吧,你放心,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陆熵知道他在指什么,低笑一声,把人重新揉进怀里:“别把我想得那么禽兽,我是很想要你,想了一个月,想得快发疯了,但是我跟你在一起也并不是只想着做这种事,今天晚上你跟我说喜欢我,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支撑我再多忍一个月了。”   迟雪洱闻言侧过脸,小声问:“我跟你说喜欢,真的让你那么高兴吗。”   陆熵低下头,黑眸静静注视着他:“嗯,很高兴,是这辈子除了跟你结婚以外,第二高兴的事。”   “……”   迟雪洱被他眼中的深情烫到,把脸埋回他怀里,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   由于前一天晚上的疯狂,第二天孽力回馈,没一个人是在正常时间起床的,宋叔也贴心的没有去催他们,而是把早餐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   夏彤跟苏念念酒醒后也都很后悔,觉得第一次来人家家里玩就这么不讲究分寸感,太没礼貌了,本来打算去跟别墅主人道歉的,结果却被告知陆熵一早就去公司了。   迟雪洱看她们不安后悔的样子,安慰说陆熵并不在意这些,不仅没有生气,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礼物送给他们。   宋叔让人把礼物拿上来,是包装很精致的钱夹,款式是男女可以通用的那种,看logo好像还是一个奢侈品牌。   搞得他们几个又是一阵受宠若惊,直呼迟雪洱这个叔叔也太够意思了,不仅长得帅,还如此成熟有风度,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优秀的女性能配得上他。   迟雪洱在旁边听着夏彤一连串的彩虹屁,笑笑没有接话。   吃过早餐他们几个就要告别回学校了,迟雪洱的伤势还要再养两天,所以暂时不能和他们一起。   颜清说等他回去就给迟雪洱发复习的电子笔记,让他在家好好恶补,免得一周后的期末考试真的挂科。   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吵闹乱跑的背影,有些羡慕这些人的无忧和自由。   *   迟雪洱这次出走受伤的事不知怎的还是传到了陆宅那边,他养伤期间陆母还来看望过两次,虽然期间也没多过问什么,但等他伤好后,还是通知陆熵,让他们有空去陆宅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迟雪洱总觉得这次过去很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内心多少有些抗拒,但想到陆母对他的好,又觉得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几经纠结,还是只能答应过去。   陆熵看出他的抗拒和挣扎,尽量安抚他:“去陆宅那么多次了,还会紧张吗?”   迟雪洱呼一口气:“不是紧张,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心头压了块什么东西,喘不过气来。”   陆熵闻言放下手中的电脑,望向趴在窗口对着外面风景发呆的小少爷,对他伸出手:“过来,洱洱。”   迟雪洱回过头,陆熵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穿着深色的居家服,肩宽且平,没有梳起来的黑发随意散在额上,淡化了许多平时冷峻严肃的感觉,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不经意的温柔。   这个模样看得迟雪洱有点心动,慢吞吞走过去。   陆熵把他拉到双腿.间,圈住他的腰:“宝贝在担心什么。”   迟雪洱默了会,手指揪着他一缕头发玩:“不知道,你就当我多愁善感吧。”   陆熵笑了笑,目光在他安静漂亮的眉眼上描摹着,突然淡声说:“如果有必要,这次过去我会把我们私下定协议这件事说出来。”   迟雪洱顿时愣住,低头望着他。   陆熵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拍拍他的腰,继续说:“妈很聪明,从我突然答应跟你联姻她就一直在怀疑我的动机,而且我们结婚后大大小小的情况又不断,她早就觉得有问题了,这次也是难得能一直忍到你伤养好,反正也要被她逼问,不如我直接跟她坦白。”   迟雪洱还是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手指无意识紧抓着他的衣服,想说话,嗓子却很干涩:“可是,这不是小事,如果,如果她觉得我们没有感情,借此机会让我们结束……”   “不可能。”陆熵打断他,语气沉稳笃定:“她做不了我的主,如果她真的对这件事不满,该反省的我会向她反省,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让我们分开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了一会,抬眸看向迟雪洱,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笔直望进他的眼睛:“洱洱,你也不要再因此有想要离开我的想法,哪怕一个念头也不行,我说过的,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可能真的会疯。”   可能陆熵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话时,掐在迟雪洱腰间的手掌越收越紧,好像只要他握得够用力,就可以将眼前的人永远锁在自己眼睛和手心里。   迟雪洱轻嘶着气,语气微颤:“你轻点,疼。”   陆熵回神,看着他因为吃痛眉心轻蹙起来的表情,呼一口气,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小腹间。   “协议已经被我撕碎了,你说我不讲信用也好,违约也好,如果真的要我赔偿,那就把我所有的资产,还有余生剩下全部的时间都赔给你吧。”   迟雪洱低头看着身前的男人,觉得最近好像经常见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一面,虽然这并不是迟雪洱的本意,但也的确是由他而起。   “我没有往这方面想啊,你别担心了,再说,我不是也已经答应你的告白了吗。”   这句话像是又提醒了陆熵,仰起脸,眸光乌沉:“宝贝,再跟我说喜欢我。”   迟雪洱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眼神羞涩,语调却坚定而郑重:“喜欢,我喜欢你。”   虽然他还是很不习惯说这两个字,但是只要陆熵想听,他愿意这样一遍遍说给他听。   陆熵轻轻收紧抱着他的双臂。   再这样磨蹭下去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迟雪洱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陆宅见妈妈吧。”   显然这声自然的“妈妈”,也能让陆熵内心安定不少。   严寒料峭,许久没来的陆宅仍是熟悉的气派景象。   虽然来之前跟陆熵聊了许多,让迟雪洱心里有了底气,但此刻真到了陆宅却还是不免会害怕,紧张的情绪再次被拔高。   陆熵牵住他的手,摸到一片冰凉,他微叹口气,温声嘱咐:“一会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先跟她沟通。”   迟雪洱抬头看着他,轻轻点头。   陆母早就在主厅等着他们,见到迟雪洱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切热情,拉着他的手问候他的身体,又让佣人赶紧上红茶和点心。   见状迟雪洱也是有些懵然,跟旁边的陆熵交换了一个眼神,略略放下心来。   这之后他们又闲唠了一会家常,陆母突然话锋一转,拍拍迟雪洱的手背说:“宝贝啊,妈妈有事要跟陆熵说,你在这里先坐着,这有刚烤好的小饼干,你随便吃,嫌无聊也可以四处逛逛,但不要太累到自己。”   迟雪洱一听便知道今天见面的重点来了,心脏霎时被提了起来,刚要说他也可以一起去谈,可还没开口就被后面的陆熵按住肩膀。   “知道了,妈,我们走吧。”   陆母冷冷瞥了他一眼,拉紧身上的披帛,先优雅走开。   留迟雪洱一人在这偌大空旷的主厅里,满脸不安地呆坐着。   也不知等了到底有多久,可能快有半个小时,也可能不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迟雪洱根本没有心情关注时间的流逝,只是看到紧闭的书房门被重新打开时,慌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陆熵先走出来的,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斐然,一切都和他刚才进书房前无异。   除了,那张英俊的脸上多出来的五个巴掌印。   迟雪洱轻轻吸气,他就知道,陆母是不可能会轻易原谅他们做出的这种荒唐事的。   他忙从沙发上起身,动作太急切了,差点被旁边的拐杖绊倒。   好在陆熵及时走过来扶住他,将碍事的拐杖挪到旁边,握住他的胳膊不放心地上下检查他的情况。   “有没有碰到哪里,脚怎么样,疼吗?”   迟雪洱一点感觉都没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脸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巴掌印格外明显,指痕甚至都微微凸起来了,粉中泛着些淤紫,没想到看起来娇弱苗条的陆母打起人的手劲竟然这么厉害。   “我没事,你的脸,妈妈怎么打得这么重。”   陆熵“嗯”了声,声音平静,显然这种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么点小伤:“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反正她最近对我憋的火气也不少了。”   迟雪洱还想再说什么,又被旁边传来的动静打断,陆母款款从书房走出来,粉面朱唇,还是一派的华贵优雅,风姿迷人,让人一点也想象不出她刚才在里面到底是怎么把陆熵扇成这个可怕的模样的。   “宝贝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坐下,仔细脚疼。”   对迟雪洱的关切也是一如既往。   经过刚才陆熵的事,迟雪洱现在对这位美丽“柔弱”的女士简直是肃然起敬,一丝丝对她的忤逆都不敢有,不自觉吞咽一下喉咙,乖乖坐下。   陆母也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端起面前的红茶微抿了一口,等迟雪洱紧张到脸上的表情都快僵直麻木时,才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你们结婚背后的故事我刚才已经听陆熵都说了,雪洱宝贝,你真是让妈妈小瞧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迟雪洱端正脊背,认错态度诚恳:“对不起,妈妈。”   陆母摇摇头,叹道:“陆熵胆子大胡闹就算了,婚姻大事,你也跟着这么不当回事,这次你受伤的意外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妈妈交代。”   陆母说着,语气到后来竟有一丝忧伤的哀怨。   听得迟雪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鼻子微微发酸:“我们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妈妈,您别难过。”   陆母瞅着他,上次陆熵把他从那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带回来时她特意去看望过,一场折腾,小孩当时都快瘦脱相了,看得人心里直发酸。   现在养回来不少,脸上至少挂点肉了,还似乎长大了一些,眉眼轮廓上更沉静成熟,也更像是他的母亲了,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的心里也只有关爱和疼惜,哪里还舍得再继续苛责。   就算事后想想还是气不过,那就再把陆熵叫过来多甩两个耳光就是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打不坏。   迟雪洱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似乎有在慢慢变好,心里也跟着高兴,主动握住她的手,软声叫道:“妈妈。”   陆母这下是真的再也挂不住脸了,心软地回握住他:“乖宝贝,其实说起来这事吃苦受罪最多的还是你,我听小砚说那个许家小子也去你跟前蹦跶了是不是,肯定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我已经跟你许世伯说过这事了,让他狠狠教训了那臭小子一顿,把他又扔回国外去了,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迟雪洱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许安言的事陆母竟然也知道了,本来以为让她知道自己偷跑的事就已经够丢人了,现在看来许安言的事也没有瞒过她,一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堪。   偷偷朝身旁的陆熵瞄一眼,陆熵似乎也知道他肯定会对这事很在意,朝他笑了下,放在下面的手握住他的,明显是他早就提前知道许安言已经被家里收拾的意思。   陆母当然也注意到这两人间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拍拍他的手,又看向旁边的陆熵,表情和眼神便又快速冷了下来:“这次的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吧,下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让雪洱受委屈,可就不止几个巴掌这么简单,非得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陆熵点点头,神色和态度难得的恭谨温顺:“您放心,如果还有下次,不用您亲自动手,我自己先把腿打断一条。”   “这还像点话。”陆母这才点点头,美丽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   迟雪洱在旁边听得嘴巴都微微张大。   这母子俩是不是真的太夸张了一些。   后面还有更夸张的,陆母跟陆熵又说了些其他的嘱咐,最后突然话音一转,语气轻快道:“对了,既然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了,那你们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陆熵,你最近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一放,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跟雪洱的婚礼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知道了吗?”   蓦然听到“婚礼”两个字,迟雪洱手中端的红茶都差点洒出来,猛地抬起头:“妈妈……”   陆母笑眯眯的:“宝贝,上次你说还在上学,婚礼的事不急,妈妈都依你了,谁想到你们私底下搞出这么多花样来,这次说什么都得听妈妈的,别又拿年龄小还在上学的事搪塞我,办婚礼又不耽误你读书,妈妈可没少见过在大学期间办婚礼的例子。”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迟雪洱一时也无法反驳,又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陆熵也看向他,神色中并无半点惊讶,鉴于他一直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迟雪洱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来之前就知道陆母打算让他们补办婚礼的事。   “怎么这幅表情。”陆熵捏捏他的手:“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有,今天一次性讲出来,让妈妈也听听看。”   迟雪洱“唔”一声,还是摇摇头。   倒也不是有什么顾虑,毕竟他都已经答应陆熵的表白了,两人也互通心意了,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也还在维系,补办婚礼不过是早就该有的既定流程而已。   只是这事提出的太突然,迟雪洱觉得他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陆熵仿佛能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没有再继续强迫他,看向对面的陆母:“这事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下,然后尽快给您回复。”   “我看也不用回去了。”   陆母抬手一挥,声音爽利道:“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本身叫你们过来就有想让你们在这小住几天的意思,雪洱伤又还没好,在这边也能得到更好的调理,你们刚好也趁着这几天好好想想。”   这提议太突然了,来之前也从来没想过陆母会留他们在这小住,别说迟雪洱,就连陆熵也稍稍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看着对面慢悠悠喝茶的陆母,气场和神态间都是当家主母的威严,显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迟雪洱跟陆熵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无奈,到底是他们理亏,只得暂时点头答应。   陆母这下当然是开心了,立刻让人带着他们去楼上休息,说是房间早就布置好了,让他们去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东西,看样子是真的一早就做好了要留下他们的准备。   陆熵把迟雪洱抱上楼,迟雪洱才发现房间还是上次他们来陆宅时住过的那间新婚房,不禁又想到那时候的兵荒马乱和羞耻经历,明明距离现在才过了没两个月,却已经觉得是好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陆熵显然也同样想到了那件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不知道这次打开还会不会有上次那样的惊喜。”   旁边还跟着两位佣人呢,迟雪洱“心里有鬼”,怕他们听出陆熵话里调笑的意思,脸一热,偷偷在他胳膊上掐了下,让他闭嘴。   陆熵闷声笑,偏头示意那两个人可以下去了。   所幸这次房间里并没有夸张的惊喜在等着他们,撤去了那些红绸子红玫瑰之后,就是很普通的宽敞大房间,装饰和色调都不是华丽张扬的风格,低调奢华。   陆熵把他放到床上,语气微叹:“我还挺想念那晚的那些布置的,上次没做到最后,太可惜了。”   怎么还在说这个,迟雪洱羞恼地瞪他:“你在想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不能胡来。”   陆熵挑眉:“宝贝难得不觉得那种环境很有情趣吗,做起来感觉肯定也很不一样。”   “……”   情趣个大头鬼,迟雪洱红着脸不想理他,拿左脚踢踢他的小腿:“我有点困了,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早,想先睡会。”   陆熵闻言也不再开玩笑,在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的脸色:“累到了吗,那先睡会吧,”   说罢帮他把鞋脱掉,顺手握住他的脚掌,隔着袜子也能触到一手的冰凉,皱起眉:“脚怎么这么冷,穿得不够暖吗。”   迟雪洱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刚才在楼下太紧张了,我有时候觉得,妈妈气场比你还要吓人。”   陆熵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迟雪洱躺到柔软的大床上,陆熵给他拉好被子,手掌隔着被子轻拍。   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倒的确挺有催眠效果的,迟雪洱困倦地眨眨眼,余光瞥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你的脸,还痛吗?”   小少爷的体寒是由内而外的,连手指也泛着冷意,指腹柔软冰凉。   陆熵其实早就把这事给忘了,此刻看着他担心的眼神,乌黑的眼珠明亮纯然,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念头。   “不疼,但有点麻,如果宝贝能亲一亲可能就没什么感觉了。”   迟雪洱眨眨眼,望着那半边英俊的侧脸上清晰的指痕,脸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害羞道:“那你低头过来一点。”   陆熵微愣,他本意只是想逗逗薄脸皮的小少爷,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   虽然惊讶,但这样到嘴边的好处他哪有不收的道理,弯下腰,把脸贴过去。   迟雪洱仰着下巴,果然在上面啄了一下。   陆熵只感到脸颊一热,一阵细微的幽香也在鼻间飘过,迟雪洱很快就缩了回去,双手拉上被子,只露出两只乌黑灵动的眼,里头闪着羞涩的水光。   “好了,你走吧,我要睡午觉了。”   陆熵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睛里有暗沉的欲色在涌动,声线也低哑:“宝贝睡吧,晚上我们再继续。”   继续什么。   陆熵虽然没说,但也知道迟雪洱肯定明白。   躲在被子下的迟雪洱果然羞得不行了,半蜷起身体,明明刚才还手脚冰冷,现在却突然觉得好热。   但让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的是,因为陆母的参与,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甚至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残忍扼杀在了摇篮里。   午睡醒后,陆母果然叫来了一位医生来给迟雪洱检查身体,顺便又开了许多调养生息的补药。   在医理这方面,陆母还是比较信任中医的,西药的药到病除和精密治疗固然也很方便,但中医更加讲究的是欲速则不达,天长地久的调理,从根源缓缓而治,尤其适合迟雪洱这样天生虚弱的体质。   整个过程中陆母都跟在旁边仔细听着记着,不可谓是不用心。   迟雪洱自然也很感动,这也是他时隔多年,难得重新感受到了像母亲守护在身边一样的温暖。   但事情的乐与悲向来都是捆绑在一起出现的,医生走后,陆母把陆熵也叫来,板着脸对他们宣布:“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要禁欲。”   陆熵下午又去公司处理了一些事物,这会刚回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脸色不由一黑:“妈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过于震惊,竟然连他惯用的尊称都忘记了。   陆母拉拉身上的披帛:“你没听到刚才医生说吗,雪洱身体底子太弱了,气血严重不足,所以才畏寒畏冷,经常生病,行房这种事也是极耗费精力的,婚礼前就先停一下吧。”   说罢也不理陆熵黑炭一样阴沉的脸色,转身握住迟雪洱的手说:“乖宝,今晚开始妈妈就让人给你熬刚才医生开得那些补药,这几天妈妈也不出门了,白天陪你散步,按摩,跟着老师做健康养生操好不好。”   迟雪洱哪里敢说不好,嘴角僵硬的扯扯:“谢谢妈妈。”   根本不敢去看旁边像制冷器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恐怖冷气压的陆熵。   陆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   于是就这么的,在陆母的监督下,他们开始了货真价实的禁欲生活。   陆母倒是真的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几乎都跟迟雪洱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有时候又穿着优雅的旗袍当模特,让迟雪洱给她画肖像。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迟雪洱的大量时间几乎全部被她占据,迟雪洱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陆熵却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白天他在公司处理工作,疲惫了一天,下班回来想抱一抱迟雪洱充电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等到了晚上只有他们两个独处时,迟雪洱也因为白天玩得太累,脑袋挨到枕头就酣睡了过去。   本来迟雪洱从古城回来后,他们就没有正式好好做过一次,好不容易这两天他脚好得差不多了,时机也刚合适,没想到在这时又横插进来一个陆母。   三番两次,陆熵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欲.求不满这四个字的恐怖之处。   并把这种烦躁和发泄不出的邪火带到了公司,开会时全程化身黑脸神,害得公司里员工这两天人人自危,生怕哪里行差踏错,甚至每次经过老板身边时,都会感觉有种异样的阴冷气息从后背窜过。   这样的日子他们熬了四天,对于陆熵却像是漫长的四年,要不是迟雪洱必须要回去准备期末考试了,估计陆母还有要继续留他的意思。   虽然原定的回去时间是第二天上午,但陆熵没有同意,说什么都要吃完晚餐就走,车子都已经备好了,陆母见他实在坚持,只好也依依不舍地跟迟雪洱告了别。   回去是由陆熵亲自开的车,迟雪洱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男人沉默的侧脸,总有种要发生什么的危险预感。   车子一路平稳驶回别墅,直到停在地下车库时,陆熵都没有说一句话。   太安静了,迟雪洱甚至在车上睡了一觉。   被叫醒时人还有点迷糊,抬手揉着眼睛:“到家了吗?”   坐起来时身上披着的大衣也跟着滑落,他拿起来看一眼,是陆熵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   “到了,把衣服穿好,先上去吧。”陆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知是不是这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嗓子听起来有些发紧。   车里空调打得暖,迟雪洱上车时就把羽绒服脱掉了,现在只穿着一件紧身的小高领黑色打底,衬得脸颊莹白如玉。   迟雪洱侧身看向他,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陆熵一手搭着方向盘,脸仍然面朝着车窗前方:“我再坐一会,宝贝你先上去吧。”   他竟然真的要自己先走,而不是趁着难得的机会缠着抱着他一起上去,这在以前可是从来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迟雪洱内心讶异,又想到从陆宅回来这一路男人奇怪的表现,抿抿唇,轻声问他:“陆熵,你在生气吗?”   陆熵敲打方向盘的手指停下,顿了会,终于肯偏头看向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一双黑眸却晦暗莫测:“没有,只是想在这里抽根烟,宝贝你闻到烟味会不舒服,先上去吧。”   抽烟?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陆熵抽烟了。   这下迟雪洱便更是能确定陆熵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终于忍不住,解开安全带去拉他的手臂。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啊,是你说以后不论发生都不许瞒着对方的。”   太磨人了,陆熵也没想到今天的小少爷这么不听话,他闭了闭眼,侧脸的肌肉似乎也跟着微微颤了下,又过了一会,才缓缓克制住一些无声的冲动,拿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顺着小腹慢慢向下。   迟雪洱起先还有些疑惑,直到手心碰触到那个……烫得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下,像触电一般立刻就要把手甩开,却被陆熵狠狠摁在那里。   迟雪洱睁大眼睛,脸颊很快就感知到了沸腾的热意。   慌乱抬头时跟陆熵的视线对到一起,却又被他如海水般静谧深沉的眼神控住。   陆熵静静望着他:“来的路上就一直这样了,再继续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所以让你先走。”   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以现在他手下这种快要爆炸的ying度和热度,他到底是有多能忍。   迟雪洱强压着心底的震撼,又艰难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你可以跟我说啊。”   陆熵摇摇头:“你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不想给你的身体造成负担。”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自己考试的事,迟雪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本来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的,但此刻被这种黏.稠火.热的氛围感染,竟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瞥一眼底下模糊的轮廓阴影,手心包住轻轻紧了紧。   陆熵果然“嘶”一声,语气透出隐忍和警告:“别乱来。”   迟雪洱不想再忍了,干脆解开安全带,跨过中控,就这么面对面骑到了陆熵身上。   陆熵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洱洱,你……”   迟雪洱俯视着他,他似乎突然变得很热,面颊上潮红似血,像是濃秣艳丽的红宝石,眼尾也洇着湿润的水红,微微眯起来,弧度细长柔软,像只勾人不自知的小狐狸。   “你以为只有你在忍耐吗。”   陆熵快被他这个样子弄疯了,眼睛里的欲.望快要烧出火来,一把掐住他纤细的腰肢:“你明天会起不来床的。”   迟雪洱软绵绵哼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这是陆熵最后对他的警告,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红润的嘴唇。   陆熵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又贪又重地亲他,带着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和克制,直到将两片小小.肉.肉的唇.瓣欺负到红zhong发烫,碰一下可能就要破皮坏掉的程度。   迟雪洱虽然舒服,但也渐渐的不能满足于此,在他身.上动.动,发出难耐无助的鼻音:“难受……”   陆熵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额头鼻尖都是热汗,但还是努力安抚着怀里的宝贝,亲亲他的脸颊,一只手臂往下:“乖,先帮你……”   ……………………………………   迟雪洱用力仰着面,眼泪婆婆娑娑地往下淌,身体也dou得越来越厉害,汗水覆盖在他颈侧,耳垂,还有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细腻皮肤上,红chao像是晚霞一般在这幅美丽的躯.体上没有边际的蔓延。   无人的地下车库,只有这一小方天地有着微弱的亮光,晃动的车身,呜咽的泣声,不知车里又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冲.撞,突然飘出来一声少年的惊呼。   这一嗓子干净婉转,透着lang,显然是被gan透了。 第58章 58   一场昏天暗地的情事结束, 迟雪洱小命都没了半条。   他怎么也没想到,禁欲一个月后的第一次开荤竟然是在地下车库这种地方。   车.震果然还是太挑战他的身体极限了,空间施展不开不说, 陆熵还显得尤为兴奋,他一兴奋就会更加卯着劲地折腾迟雪洱。   最后也果然如陆熵所说, 他第二天真的差点没起来床。   但为了考试, 还是只能撑着破烂一样的身体去了学校。   陆熵后悔自责得不行,亲自送他去学校,但鉴于昨天晚上各种糟糕的经历,迟雪洱现在一看到车子就有点发怵, 对陆熵的各种殷勤也格外不领情。   所以林修在前面开车时,就一直听到后面陆熵各种低声下气地哄,一口一个“宝贝,乖乖”。   如果是以前, 林修或许还会走流程惊讶一番,但最近这种情形见得实在太多了,现在他甚至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自从这个小迟少爷来了之后, 他真是见识了自家老板太多不可思议的一面。   迟雪洱确实真的生气, 但陆熵道歉的态度也确实诚恳, 听他在耳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对不起,就算真的是铁石心肠也被磨得没有脾气了。   迟雪洱叹气,抿唇看一眼前面开车的林修,小声提醒他:“你别再说了, 林特助还在前面呢。”   陆熵眼睛微微一亮, 一个早上快过去,这还是迟雪洱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试探着重新握住他的手, 见也没被他甩开,便彻底松了口气:“不气了?”   迟雪洱没回答他,看一眼车窗外阴沉的天色,深灰的云层像画布上被颜料勾勒出来的色块:“是不是又要下雪啊。”   陆熵没有跟着看,他现在注意力都在迟雪洱身上:“嗯,天气预报说是的。”   迟雪洱在窗户上哈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陆熵在后面看着这个画面,心中柔软又温馨,将小少爷瘦削的身体拥进怀里。   就这样,期末考试很快到来,又转瞬结束。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结束,也意味着让所有学生们振奋的寒假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颜清要回老家,早早就定好了车票,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就去宿舍拎了行李,准备打车去车站。   迟雪洱陪他在路边等车,突然接到一个让他意外的电话,是迟谷峰打来的。   他来到陆熵的别墅后,迟谷峰这个长辈起先还会经常打电话关怀他,但也只是在起初的那段时间,渐渐的联系也就变少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   以至于电话刚接通时,迟雪洱甚至没有听出是他的声音。   陆熵是信守承诺的人,自从他们签订协议后,迟家的公司就一夜回生,断掉的现金流重新续上,甚至还一鼓作气落地了几个赚钱的新项目,如今也算是重新稳住了局势,迟谷峰的日子也又好过了起来。   这些还是迟雪洱跟林修聊天时,偶然听他提了一嘴,不过他当时也只是当闲话故事随意听了,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对迟家没有太大的感情,对迟谷峰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伯侄关系,可以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跟迟家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跟陆熵久。   也正是如此,他当时计划着有一天要从陆熵这里离开时,也并没有因为迟家而觉得有什么牵挂。   迟谷峰这次找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快过年了,想接他回去吃顿饭聚一聚,问他愿不愿意。   迟雪洱一开始的念头是不愿意的,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想到他现在已经跟陆熵互通心意,也不会再从这座城市离开了,那么以后可能还是避免不了会跟迟家有联系,内心便又有了些犹豫。   正是这几秒钟的犹豫,让迟谷峰又说了几句动情的话,到底是他父母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迟雪洱心软,最终还是答应回去看看。   迟谷峰一听他松口,立刻就开心的说这就让人过去接他,家里也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等他回去吃。   迟雪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热情,便打电话跟别墅要来接他的司机,让他今天不要过来接自己了。   再次回到迟家,迟雪洱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慨,迟谷峰对他倒是很热情,特地早早的到大门外来迎接他,向来对他不正眼相看的伯母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态度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见外,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可能是来之前迟谷峰特意跟她交代了什么。   迟雪洱礼貌地回应了他们,视线落到旁边的张姨身上,胖胖的中年妇女早就湿了眼眶,捂着嘴一脸关切感动的模样:“小少爷。”   让迟雪洱想到他从这个家离开时的场景,当时最为他真情实感难过的也是这位阿姨。   迟雪洱走过去,握住张姨的手,轻轻拥抱了她。   “阿姨,我回来了。”   这个画面平淡温馨,清瘦苍白的少年拥抱着和蔼慈祥的女人,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来看,可能会以为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旁边的迟谷峰跟妻子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些尴尬。   晚餐准备得相当丰盛,迟谷峰还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又说了许多感性关切的话,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于迟雪洱愿意跟陆家联姻的谢意,看得出在陆熵的帮助下,迟谷峰如今的生意的确是越做越好了。   迟雪洱不想喝酒,便用茶代替跟他喝了几杯,瞥一眼桌上的菜色,跟以往一样,大部分都是鲜香刮辣的川菜,因为伯母喜欢吃。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这里的人始终不记得他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迟谷峰还给他夹了好几次剁椒鱼头,说记得他从小就喜欢吃鱼,脑子聪明。   迟雪洱不好拒绝,把他夹得菜都吃了,其他的菜也象征性的都吃了些,一顿饭表面上就这么状似和谐愉悦的度过。   晚餐结束后,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雨,雨滴密集敲打着玻璃窗,淅淅沥沥的,感觉格外湿冷。   迟谷峰便趁机过来说既然下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索性留下来住一晚吧。   迟雪洱看着他没有说话。   迟谷峰搓搓手,眉梢眼角的纹路都带着对他这位小辈的讨好:“雪洱,房间已经让人整理好了,还是跟你走之前的布置一样,几个月没回来,你是不是也有点想家了,就多住一晚吧。”   迟雪洱见到过这个世界他亲生父亲的照片,跟眼前的这张面庞确实有几分相像,犹豫须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上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看你脸色不太好,也该累了,早点歇息。”迟谷峰温和地说。   迟雪洱本就跟他没什么话说,闻言也没再耽搁,转身走向楼梯。   快到二楼时,依稀听到下面伯母尖细不满的嗓音,似乎是忍耐了许久:“瞧瞧他是什么态度,回来半天一直丧着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一样,吃饭时也一脸不情愿,怎么,在陆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就瞧不上咱们家的粗茶淡饭了。”   “你小点声,孩子才刚上楼,能听到。”迟谷峰低声呵斥她。   “听见就听见,我一看到他那张病殃殃的脸就浑身不舒服,还怕给我染上病气呢。”   “你快点住嘴吧。”   “你敢吼我了,迟谷峰!”   “我不是,你别这么敏感,雪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   他们似乎是吵起来了,迟雪洱不想再继续听,倒不是觉得生气,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不论是对于伯母的尖酸刻薄,还是迟谷峰的为难和徒劳的周旋。   就是单纯觉得很疲惫,身体和心里都是,也在后悔一时心软答应过来这件事。   他终究还是不该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奢望所谓的亲情。   回到房间,迟雪洱才隐隐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喉咙不舒服,肚子也开始一阵阵的烧痛,手隔着衣服在小腹轻揉,疼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应该是晚上吃得那些辣菜的原因,他之前在古城那场折腾后,肠胃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陆熵还特意让家庭医生给他调养了好一阵子。   即使最近算是有了好转,但陆熵谨慎,平时的饮食也依然还都是以清淡养胃为主,现在突然被这些辛辣油腻的东西刺激到,没想到效果还这么立竿见影,这会已经开始有点难受了,希望晚上不会变得更加严重。   好在房间里提前备好了热水,迟雪洱先倒了杯温水喝下,半卧在床上缓了会,感受到胃部紧缩的揪痛感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这才略略放心一些。   看来不是那么来势汹汹的情况,说不定可以顺利熬过这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回去见到陆熵也不会被他察觉到异样。   匆匆洗漱完躺在床上,床很大,被子很柔软,散发着陌生冰冷的香气,迟雪洱睡了会,胃却又开始一阵阵的不舒服。   疼得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成拳用力抵在肚子上,时不时因为痉挛的抽痛而哆嗦着用力颤抖。   这种感觉让他勾起久远的前世记忆,也是在这样严寒的冬日,他躺在医院冰冷的床铺上,为了不让日夜陪护的母亲更加担忧难过,他每次都是深夜躲在被子下,努力忍耐着疼痛,经常把嘴唇咬得出血。   可那时尽管每每痛苦得快要死去,他也依然可以笑着撑下去,因为他知道身边有爱他的母亲,亲人,有这些爱意的陪伴,他的生命里就不只只有疾病带来的灰色和苍白。   但现在呢。   迟雪洱同样是一个人躲在被子下,身边却没有一句亲切的话语和温暖的安抚,他只得咬住拳头,被委屈和孤独感侵袭,疼得在被子下瑟瑟发抖。   迟雪洱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不能再这么硬撑,他应该立刻起来去寻求帮助,让迟谷峰带他去医院。   可是太疼了,像是有人在他胃里用冰锤在一下下凿他,后背噌噌地往外冒冷汗,两眼发黑,压不住的恶心感直往嗓子眼冲,他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在睡梦还是现实中,甚至希望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昏死过去比较好。   “嗡,嗡”,震动声在耳边响了许久,起初他还以为是疼得太过以至于出现了耳鸣,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手机在响。   迟雪洱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把枕头边的手机摸过来的,在屏幕胡乱触了两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接通,放到嘴边虚弱地开口:“喂。”   “宝宝。”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明明才一天没有见到而已,却像是一个世纪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破船,随时都可能触礁被撞得粉碎,却在最后一次致命的风浪来临之前见到了巨大的港湾。   整个人一下就镇定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短暂消失了,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暖意,眼眶瞬间盈满了湿润。   陆熵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声音温柔却也不乏责备:“我下班到家才听到宋叔说你回迟家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讲,怕我不放你回去吗,嗯?”   “如果是以前就算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宝宝还觉得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答应吗?”   “下不为例,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不然我不放心……”   陆熵的话听起来越来越沉,不是他的声音变小了,而是迟雪洱的听力越来越模糊,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洱洱?”   最终因为他过于长久的沉默,让对面的陆熵察觉到异常,奇怪叫他。   迟雪洱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维持住清醒:“陆熵。”   听到他的声音后,对面的人默了一秒,再开口时语气便没有了刚才的低柔缱绻,急切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发烧了吗,还是胃又疼了,洱洱……”   迟雪洱已经彻底听不清他在问些什么了,手机从手中滑下来,湿润的面颊贴在上面。   嗓子轻轻的,含着无比乖顺的依恋。   “陆熵,我好疼啊。”   *   迟雪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次被胃部痉挛的绞痛惊醒时,感到身体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雪洱会突然生病,直到睡觉前都没见他有不舒服的表现啊。”   “是没有发现吗,还是一直以来惯性的忽视让你们觉得他很好。”   “陆先生,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说我们对雪洱一直忽视,他可是我弟弟唯一留下来的儿子,我是他的亲大伯啊。”   “………”   有人在争吵,双方语气都不太平静,而且讨论的中心似乎是围绕着他,迟雪洱意识清醒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中映出一张此刻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面庞,立体硬朗的轮廓,下颚线锋利漂亮。   怀中细微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陆熵垂下视线,眉心轻微拧着,灯光在他脸上投射出浓重的阴影,眼神中还有未融化的冷冽寒意。   “宝贝醒了,感觉怎么样。”   对面的迟谷峰夫妇看到这一幕,不禁诧异地相互对视一眼。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刚才和他们对峙时周身的气势还如修罗般阴森恐怖,此刻声音却温柔得好似拂面的春风,割裂感过于鲜明了。   迟雪洱不知道他醒来前是什么情况,只是看到陆熵的脸,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   迟雪洱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极度干痛,嘴唇也因为缺水裂开细小的伤口,小血珠冒出来,给他过于惨白的嘴唇增添一抹异样的鲜红。   “先别说话。”   陆熵垂眸望着他,眉头紧紧皱着。   迟雪洱的脸现在全无血色,确认陆熵的真实性后似乎是安心了,纤长的睫毛垂落,安静苍白得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   陆熵抱着他的双臂拢紧,喉结微微滚动,眼神中细碎的心疼在缓缓抬眸时已然全部替换为了森冷的寒意。   迟谷峰强自镇定:“陆先生,雪洱他………”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要妄想再有见到他一面的机会。”   陆熵说完,便抱着怀中的少年转身离开。   迟谷峰望着他高大冷峻的背影,半晌才猛的反应过来,下意识要去追赶。   “陆先生,您把话说清楚一点,什么叫……”   没说完的话被突然拦在他面前的英俊青年打断,林修扯一下手上的黑色皮革手套,修长的手指微微紧握又松开,慢条斯理地将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   “迟先生,该说的话我们陆总都已经讲的很清楚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下南湖开发案的事吧。”   迟谷峰本来还在为陆熵的离开焦急不已,听到他说的话后,心中一震,态度立刻有了很大的转变:“陆先生这么快已经在安排这件事了?林特助,不然我们还是坐下来边喝茶边说吧。”   “不用。”林修对他变脸的速度没有丝毫表态,面无表情地把文件袋递过去:“你的诉求陆总都会满足,这些是前期准备的资料,后续推进会有专业的团队负责对接。”   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迟谷峰跟妻子对视一眼,受宠若惊地将文件袋接过来。   林修继续说:“陆总希望迟先生能明白一个道理,这段时间对迟氏所有的关照全都是看在小迟少爷的面子,否则迟氏早就在半年前就该破产清算,您跟夫人也不会还这么舒适地在这里享福。”   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迟谷峰也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难听,心里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发作,毕竟当初他的确是靠“出卖”侄子的婚姻才换取来迟氏的生存。   “林特助说得对,但好在雪洱现在跟陆总相处得还算可以,夫夫俩幸福最重要,我们当初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了。”   “幸福?”林修微微抬高声调,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你们何时真的在意过小迟少爷的幸福,又何时把他当成你们真正的家人。”   迟谷峰脸上的讪笑僵住,觉得被一个助理这样接二连三无礼的针对实在太过没有面子,语气也冷下来:“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过问吧。”   林修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陆总还有一件事交代,这是他最后一次帮助迟氏,以后迟氏的生与死都再与他无关,当然,小迟少爷身为陆总的法定伴侣,立场会始终跟陆总保持一致。”   这话一出,迟谷峰夫妇脸色都猛的一变,二人对视一眼,着急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林特助您把话说清楚一些,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要跟陆总直接沟通,还有雪洱,他是我的亲侄子,他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林修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们多说一句,抬腕看一眼时间,对他们浅点了下头示意告别,直至最后离开都始终是一副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清冷模样。   车子停在院外,林修甫一打开车门,就听到后排传来低沉的男声,裹挟着森寒的冷意:“太慢了。”   林修没有一句辩驳,快速弯腰坐进来,双手握紧方向盘:“小迟少爷怎么样了,要现在就去最近的医院吗。”   “嗯。”   医院似乎是这个世界永远不被允许停止运转的地方,即使是深夜也依然有数不清的人在疲劳奔波。   迟雪洱被带到医院后做了很多检查,期间虽然是醒着的,但也一直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半阖着眼睛,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沾在脸侧,唇色雪白。   陆熵不允许别人插手,除了必要的医护措施外,全程都是他抱着迟雪洱转移。   迟雪洱后来还是因为过度疲惫睡了过去,现在躺在病床上,呼吸声很轻很微弱。   陆熵坐在病床前,看他睡得这么乖巧安静,像躺在橱窗里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随意碰一下就会碎了。   看着看着,就不禁又回想起古城的那次事件,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极强的不安定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捏捏冰凉的指尖,又小心轻轻托住他苍白瘦削的手腕。   迟雪洱这次的胃病来得浩势荡荡,让他在病房里结实地躺了快半个月,等出院时新年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就是没想到会把陆熵对他在古城那件事的回忆又给勾了出来,甚至都有些应激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几乎就是贴身在照顾他,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贴身,工作也都搬到了医院来处理,非必要紧急的情况不会离开病房一步。   头几天甚至严重到迟雪洱上厕所他也要抱着进去,再抱着出来,过度保护到完全把他当成易碎品来看待,有一次甚至还被进来汇报工作的林修刚好撞到。   迟雪洱刚开始都觉得快要崩溃了,反抗几次无果,最后索性也就由他去,反正他一个公司老总都不觉得丢脸,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   出院那天也是陆熵抱着他去地下车库的,出门前还用自己的大衣把他包成了圆滚滚的粽子,生怕他路上再着了凉风,虽然从电梯出来距离车子也就不到五十米。   迟雪洱被放到车子后排,还没坐稳眼前就被一片热烈的红色占据全部的视野。   他还被吓得无意识往后趔了下,看清这一大团快要灼烧他眼睛的鲜红色是什么时,忍不住震惊地抬头看向陆熵。   男人捧着快要遮挡住他胸膛的那么一大束玫瑰花,花团锦簇,香气馥郁,映着他俊美深邃的面庞,画面美好得叫人一时都忘记呼吸。   见小少爷怔得说不出话来,陆熵轻笑,故意用花瓣在他鼻尖上蹭蹭:“怎么傻了,我第一次送花,你要是不收,我可就丢脸丢大了。”   花朵太多太华丽了,层层叠叠,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迟雪洱被浓郁的香气刺激得差点打出喷嚏来,也因此醒过神,垂眸看着这捧比他整个身形还要宽出许多的夸张花束。   “你,送我花啊。”   陆熵“嗯”一声,又把花束往他身前推推:“喜欢吗。”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这才慌乱伸手接过来。   好沉,他差点没抱住。   “是为了庆祝我出院吗?”   陆熵点头:“一半是,还有另一半更重要的缘由。”   迟雪洱抬眼:“什么?”   陆熵摸摸他在火红的玫瑰花下的映得愈发娇艳漂亮的脸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拿出里面的戒指,眼眸黑沉沉的,却蕴着极温柔眷恋的爱意。   “洱洱,我们结婚吧。”   迟雪洱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又看着那两枚戒指,大脑已经快要被接二连三的冲击砸得转不过来了:“可是,我们早就结过婚了啊。”   陆熵揪下一枚花瓣,娇艳的颜色和形状就像迟雪洱诱人的唇瓣,他哑了声音:“这是我欠你的求婚。”   求婚。   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迟雪洱心脏“噗通”跳了好大一声。   捧着花束的手也微微卸了力气,头昏脑涨的。   “洱洱。”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陆熵似乎有些急了,圈住他的腰,将人抱过来一点。   “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求婚太简陋,我可以重新策划,要多隆重复杂都可以,今天之所以这么突然,是因为早上看你因为要出院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才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必须要在今天向你求婚,花也是临时买的,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说。”   迟雪洱摇摇头,眼眶已经热得像是随时能落下泪来,额头埋进陆熵胸膛里,他有些说不出话,但肢体上的语言已经向陆熵表明了他的心意。   陆熵轻舒口气,僵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连人带花抱到腿上,低头不住亲吻着他柔软的发丝:“等过完年,我们就举办婚礼。”   回家的路上迟雪洱一直抱着花爱不释手,手指在花瓣上捏捏碰碰,脸颊上始终挂着两个圆润的酒窝,甜得人要化了。   陆熵轻笑着问:“就这么喜欢花吗。”   迟雪洱仰起脸,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亮晶晶的:“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陆熵挠他的下巴:“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好不好。”   回到别墅,宋叔早就准备好给刚出院的迟雪洱接风洗尘,看到他怀里的玫瑰花,不用问也知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笑眯眯帮他把花接过来摆好。   晚餐后上楼休息,陆熵先去浴室洗澡,出来时却看到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捧玫瑰花搬了上来,正趴在床上揪着花瓣玩。   陆熵哭笑不得,走过去俯身靠近他:“还没玩够吗。”   却不知迟雪洱似乎就在等他出来的这一刻,在他话音刚落时,就被突然抓住睡袍衣襟猛地翻身往下一拽,眨眼的功夫,他就跟迟雪洱姿势对调,被压在了下面。   旁边的玫瑰花也没能免去这一灾难,被甩飞的同时,扑棱棱掉落许多花瓣。   迟雪洱骑.在他腰上,睡袍衣带散开,有花瓣落在衣襟里,红白相间,香.艳异常。   “陆熵,我们来做.ai吧。”   瞅着他明显有些亢奋过头的红色脸蛋,陆熵拍拍他的腰,嗓音含笑道:“就这么开心吗?”   迟雪洱见他好像完全不当回事,气得撇撇嘴,干脆直接往后退了些,趴下身,径直朝……   这一幕把陆熵吓得够呛,想都没想就坐起身把人揪了起来:“洱洱,你做什么。”   迟雪洱歪歪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以做吗?”   陆熵轻吸口气,虽然有点生气,但又很没出息的被他轻易就勾起了欲.望,闭了闭眼,哑声哄:“你刚出院,只准一次好不好。”   迟雪洱没理他,直接把他按回去,伸手解开睡袍衣带,脸颊一点点漫上红晕,嗓子细软像勾人的狐狸精:“今天我在上面。” 第59章 59   迟雪洱这次回迟家的事就像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只是第二天陆熵跟林修在书房讨论南湖开发案的工作时,被不小心进去的迟雪洱听到一两句。   因为前一晚迟雪洱反常的热情和主动, 陆熵即使说只做一次,但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以至于又把迟雪洱折腾个够呛, 躺在床上起不来。   好在现在已经是寒假时间, 即使什么都不做一整天窝在家里也无所谓。   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外面果然又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光透过玻璃窗映进房间, 似乎还能听到落雪的声音,有种别样静谧的温馨感。   迟雪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出来时也不想换衣服了,就这么穿着睡衣, 又裹了件陆熵的睡袍下了楼。   临近过年,别墅大部分佣人都已经放假回家了,陆熵还吩咐宋叔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丰厚的红包还有年货礼品。   没有那些忙碌的身影后,这会客厅静悄悄的, 显得有些冷清。   想着陆熵早上说他今天会在家里办公, 那么这会应该在书房, 迟雪洱便趿着拖鞋懒洋洋走过去。   于是便不小心听到里面两人谈论工作的声音,他是完全不知道林修今天会过来的,到书房门口时也是没有顾忌直接就把门给推开了。   还揉着眼睛,用没完全睡醒的声音, 软乎乎叫陆熵的名字。   “陆熵, 你还没忙好吗?”   房内的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抬头看过来,睡眼朦胧的小少爷站在门口, 身上裹着陆熵的袍子,长得快要拖地了,没穿拖鞋的脚踩在暗色地毯上,脚面白得透光,上面都是吻痕,不难想象昨晚经历过怎样一场疼爱。   林修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视线还没逗留两秒,就听到后面陆熵用钢笔轻敲一下桌子。   他立刻回神,低头匆匆整理桌上的文件:“那陆总,我先回去了,下午我们线上沟通。”   陆熵“嗯”一声,语调不怎么愉悦。   林修再不敢耽搁,经过门口时迟雪洱抱歉朝地他笑了下,脸颊泛着点红,显然也是极不好意思。   林修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   人走后,迟雪洱又在原地尬了一会,陆熵对他伸出手,嗓音带笑:“宝贝还不过来。”   迟雪洱回神,撇撇嘴,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林修会来啊,我刚才肯定丢脸死了。”   陆熵把他抱到腿上:“没事,林修嘴严。”   嘴严也不代表心里不会有想法,以后见到多少还是会觉得尴尬的,迟雪洱不满的想,趴在他肩膀上,微打了个哈欠。   陆熵摸着他的腰,在上面轻按揉捏:“睡饱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腰还疼不疼。”   鉴于应用实践的机会较多,这段时间陆熵按摩的功夫也算是练出来了,恰到好处的力道捏得迟雪洱酥酥麻麻的,鼻腔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   他享受了会,才想起来刚才要问的事:“对了,我进来前好像听到你跟林修讨论工作时提到迟氏了,是我听错了吗?”   陆熵闻言按摩的动作微顿了下,略微思忖后,觉得这事并没有瞒迟雪洱的必要,便跟他简要说明一番。   南湖开发是迟氏最近一直想拿下的项目,但没有陆熵的帮助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前段时间迟谷峰之所以突然让迟雪洱回去,也是因为想从他这里游说,让他跟陆熵说些好话。   陆熵一直没跟他说,也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中间乌糟的曲折。   不想让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亲情关怀也不过是另一种利用,背后有利益牵扯罢了。   可迟雪洱听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表现得相当冷漠,只淡淡“哦”了一声,示意他明白了,平静到有些异常。   但陆熵却看得出他的这种冷漠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全然不在乎,有种置身事外的超脱感。   陆熵不懂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怎么做得到如此心冷漠然,好似将自己的心彻底与一切隔绝,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伤害的疼痛。   只是看到那张年轻苍白的脸颊上久久都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时,心脏的某个地方还是会莫名的抽痛一下。   双手紧搂住他的腰,低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迟雪洱垂头看着他,眨眨眼,虽然不知道迟谷峰以后为什么不会来找他,但也能猜测到应该是陆熵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过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迟雪洱其实都已经不在意了。   抬手摸摸他眼睑下的黑青:“快过年了,你还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吗。”   陆熵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握住他的手,眸光落在瘦削的腕骨,嘴唇贴上去,将素白微凉的皮肤染上一抹红。   病了这些日子,迟雪洱又瘦了,本就没几两肉的小身板看起来更薄更窄,脸颊还没他的巴掌大,下巴也尖尖的,要是被陆母看到他这样,不知又要怎么跟他闹起来。   陆熵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出那里瘪瘪的,一点多余的软肉都没有。   迟雪洱嫌他摸得痒,抓住他的手腕,笑着往后缩:“太痒了,别弄。”   陆熵抬起头,两人静静对视须臾,迟雪洱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下,眼周泛着点红,明亮的眼眸水水润润,像有流光在闪动,美丽又澄澈。   陆熵神思微晃,视线像黏在了他脸上移不开,火热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摁下。   迟雪洱“嗯”了一声,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轻轻哆嗦,长长的一吻结束,睫毛都湿了。   *   就这么平静无事地过了两天,新年正式来临了。   迟雪洱一大早醒来下了楼,就发现别墅所有的布置都变了样,大部分装饰都换成了暖色系,大红色居多,看起来很喜庆,新年的氛围一下就浓厚了起来。   刚来到别墅时,迟雪洱压根没想过会在这里过年的情形,气氛太过日常温馨了,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是属于这里的一员,从来不会多余,到最后也不会离开。   宋叔拿着一些福字春联还有灯笼进来,为了庆祝新年,他还特意换上了红色的唐装,看着红光满面,格外有精气神。   迟雪洱对他手里的东西一时来了兴趣,贴春联放鞭炮这些传统节日活动,以前小时候跟他爸爸一起弄过,后来长大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即使过年这样的日子可能也是在医院里的时间居多,基本就很少有机会玩这些了。   宋叔贴完春联,要去挂灯笼时,迟雪洱还是忍不住手痒,跑过去说要帮他。   宋叔回头看着他,有一点为难,挂灯笼要上梯子,他怕不安全。   别墅里其他佣人都回家过年了,现在就只剩下他跟迟雪洱,还有陆熵三个人,陆熵上午出去处理事情,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些手上的活只能他们两个做。   看出他的犹豫,迟雪洱伸出胳膊摆出大力水手的姿势:“宋叔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是二十多的青少年,不过是爬个梯子而已,你手脚不方便,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宋叔被他活泼灵动的神态逗乐,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小少爷看着再弱不禁风,也总归是个大小伙子,不至于连个梯子都不能爬。   于是两个人便把梯子搬到门口,迟雪洱摩拳擦掌,撸起袖子就往上爬。   灯笼有四个,挂到第三个时,院子里驶进一辆黑车,陆熵从车上下来,看到门口的情形,吓得心脏都猛地一缩。   快步走上前,仰头看着高处的小少爷,眉头紧锁:“你干什么呢?”   迟雪洱挂得正开心,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低头看下去,笑眯眯摇摇手:“你回来了,我在挂灯笼啊,你帮我看看,其他几个有没有歪,我在上面不好分辨。”   他在上面一转身,整个梯子都跟着微微晃动,吓得陆熵一把掌住边框:“别挂了,赶快下来。”   迟雪洱“嗯?”一声,本来不怎么在意,可看陆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觉得大过年的不要弄坏别人的心情,便点头答应下来。   刚往下落了两阶时,就突然被陆熵掐住腰抱了下去,吓得他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地上。   抬手拍拍胸口,心脏仿佛还因为失重的惯性提在胸腔上方,“噗通噗通”的,一时没落下来。   陆熵已经握着他的手臂上下左右检查,眉头皱成很深的川字。   迟雪洱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爬个梯子而已,真没必要担心成这样,伸手在他胳膊上戳戳:“我没事呀,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不信你看,你看。”   说罢还垂下头,让他看自己的头顶,仿佛只要看了就真的能数清头发有没有少一样。   陆熵没理会他的耍宝,双手捧起他的小脑袋,低头瞅着他。   天气冷,迟雪洱出来时围着厚厚的围巾,还戴了小兔子形状的护耳,毛茸茸的,衬着他白生生的脸蛋,可爱死了。   陆熵叹口气,想摸摸他,又怕自己的手凉,只用手背在他脸侧很轻地贴了贴:“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迟雪洱还是被凉得瑟缩了下,睫毛扑簌扑簌,歪歪头:“我很乖的啊。”   陆熵移开视线,就这么牵起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扯着衬衫的领结。   迟雪洱却在后面拽着他没有动。   陆熵回头,疑惑地轻挑眉头。   迟雪洱努努嘴巴,用手指着地上的灯笼:“还剩一个灯笼没有挂完呢。”   陆熵愣愣,语调冷硬:“所以呢?”   “你不让我挂,宋叔年纪大了也不方便,那现在就只剩下你能挂了啊。”迟雪洱理所当然。   陆熵默了会,那张冷峻深邃的面庞上,表情已经有一丝挂不住的迹象:“可以不挂。”   迟雪洱睁大眼睛,一副他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这是过年的习俗,必须要挂。”   说罢又偷瞄了一眼陆熵,抿抿唇,脸上流露出一些失望,乌黑的眼珠水润润的:“如果你刚才不把我抱下来,我现在早就已经把最后一个挂好了。”   陆熵:“……”   “我知道了,现在就挂。”   陆熵是彻底被打败了,语气中满是拿他没辙的纵容,拎起脚边那只火红的大灯笼,转身走到梯子旁。   身价亿万的霸道总裁穿着高定西装,亲自踩梯子挂灯笼,这可是个难得的新鲜画面,除了他,其他人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到陆熵做这种事的情形。   迟雪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兴奋,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   陆熵挂完灯笼下来,拍拍手:“满意了吧。”   迟雪洱笑得眼睛弯成了小月牙:“你刚才好帅啊。”   陆熵摇摇头,捏住他的下巴晃晃。   年夜饭格外丰盛,是宋叔亲自下厨准备的,看着餐桌上的满汉全席,迟雪洱才知道原来宋叔也是个隐藏的民间大厨。   三个人的年夜饭,气氛其实说不上多热闹,尤其还有个不爱说话,坐在那就天然冷场的陆熵,但即使如此,他们这顿饭还是吃得很开心,简简单单,平静而温馨。   迟雪洱还忍不住喝了点青梅酒,是宋叔闲暇时自己酿的,酒精度不高,酸酸甜甜,特别爽口。   吃完饭他们又坐在客厅看春晚守岁,宋叔年纪大熬不住,没多会就去睡觉了。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衬得室内愈发温暖明亮。   迟雪洱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怀里抱着枕头,跟着春晚里的节目摇头晃脑,时不时还五音不全地哼上几句。   陆熵坐在后面的沙发,单手支颐,神情是漫不经心的,他没有看春晚,目光从头到尾一直锁定在下面的迟雪洱身上,专注而深沉。   “哎,这个明星我认识,是,是最近特别火的那个流量明星,班里女生都很喜欢他的,叫,叫什么来着……”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迟雪洱总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想凑近点去看上面的名字,起身时双腿却一打软,像被突然抽了筋,直接往前趴去。   好在一只手及时拦住他的腰,把他往后一带,才免了他摔个狗吃屎的狼狈姿势。   这一折腾,把迟雪洱弄得有点懵,淋湿的小狗一样晃晃脑袋,就这么后仰着脸看上方的陆熵。   “哇,这样看你的鼻子好挺啊,像雕出来的一样。”   迟雪洱一身被青梅酒熏出来的醉气,眼周一圈红红的,鸦羽似的睫毛下洇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水光潋滟,像只娇艳魅惑的小狐狸。   陆熵微眯了下眼,一只手箍起他的下巴抬高,拇指摁着耳根后的一处软肉,是掌控欲极强的姿势。   “想不想摸一摸。”   他说话时刻意放缓了语调,清冷好听的嗓音混在电视的背景音里,有点勾人。   单纯的小少爷果然听傻了,像被勾了心魄,呆呆点点脑袋。   陆熵勾了勾唇角,粗糙的指腹在他耳垂轻捏:“那坐到我腿上来。”   小少爷成了听话又好糊弄的小狗,翻过身,手脚并用,晕乎乎地爬到他身上。   上来后晃了两下才稳住身体,双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垂着眼,湿漉漉的眼神柔软清澈,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大胆,透着股天真的放.荡。   “要在这里做吗,大过年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熵轻舒出一口气,大手掐住他的腰:“那什么都不做吗?”   迟雪洱喝醉了,脑子反应有一点迟钝,仰头努力想了想,也不知是不是在脑内做什么斗争,最后还是通红了一张脸蛋,细瘦的胳膊圈紧他的脖子:“既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如果什么都不做,好像是有点太可惜了,那……啊!”   话没说完就被压倒在后面的沙发上,铺天盖地的亲吻落下来,潮湿热烈,迟雪洱被亲得大脑缺氧,晕晕沉沉,双腿抬起缠在他结实的腰上。   落地窗外飞雪严寒,室内却火热得仿佛空气都在劈啪作响,昂贵的意大利进口沙发“咯吱咯吱”,伴随着某种黏.糊甜.腻的喘.息声。   一只纤细的脚踝颤巍巍的探出来,不知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苍白的足弓紧绷,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过电般的一阵细微痉挛后,最终脱力地搭在沙发背上。   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抓回去,雪白的小腿架到男人宽阔的肩膀上,随着下方更剧烈的咯吱声和压不住的吐.息呻.吟,不规律地前后晃动。 第60章 正文完结   新年伊始, 一切都该向着最好最新的气象发展。   甚至外面的雪也停了,艳阳初晴,明媚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无比愉悦明亮。   可迟雪洱却因为前一晚的造作瘫在床上起不来。   他现在就是一整个后悔, 恨不能穿越回去将昨晚贪酒的自己狠狠骂醒。   因为他这个情况,本该大年初一回本家拜年的计划也取消了, 为此陆母特意打电话过来, 担心询问了很久,生怕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迟雪洱哪敢跟她说实情,在电话里面红耳赤地解释说他只是老毛病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让他们不要担心,也千万不要过来看他,等身体养好后他一定会跟陆熵回本家看望他们。   好不容易把忧心忡忡的陆母哄好,迟雪洱挂断电话, 这才发现因为刚才过度的紧张和羞耻,竟然出了一身汗,身上热烘烘的,热意一直散不下去。   陆熵坐在床头看着他, 脸部线条利落流畅, 眼眸中有浅浅细碎的笑意。   迟雪洱此刻特别想拿枕头甩到那张帅脸上。   可惜的是他现在又一点劲儿都没有, 所以只好狠狠瞪他一眼,翻过身,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陆熵便顺手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生气也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起来吃点东西了。”   迟雪洱根本不饿, 所以不吃他这一套:“你见过生气的人有胃口吃东西的吗。”   陆熵无奈, 大掌伸进被子里,顺着腰侧摸到前面的小腹, 小肚子平平瘪瘪的,不吃东西怎么行。   “乖了,宝宝。”陆熵压低嗓子哄。   迟雪洱本来是真铁了心不想搭理他,也什么都不想吃的,但他也实在没预料到自己现在对陆熵的抵抗力这么弱,只是这么一声“宝宝”,心竟然就有些松动了。   沉默了一会,慢吞吞翻过身,露出半个脑袋,头发乱蓬蓬的,嘴巴无意识嘟着,像是在撒娇:“我好疼啊。”   陆熵摸他的额头,眉心担心地蹙紧:“要不要抹点药。”   迟雪洱想到过往抹药的经历,摇摇头,半闭着眼,嗓音懒洋洋的:“不抹了,没有以前那么严重,我不喜欢里面有药膏的感觉。”   陆熵“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嗓子似乎有些哑了:“那我抱你起来,喝点粥再睡?”   迟雪洱也不想喝粥,瞥一眼旁边等着他回复的男人,心中微微一动:“你今天还会出去吗?”   陆熵摇头:“大年初一,就是拉磨的驴也该歇歇了。”   迟雪洱心想,可真不好找比你忙的驴。   默了会,轻轻拉开被子的一角,微抿起唇:“既然不走,那你要不要也上来睡一会。”   陆熵垂头望着他,眸色渐渐转深:“宝宝想让我陪你睡。”   迟雪洱愣愣,脸一下热了,转身埋进枕头里:“谁要你陪,爱睡不睡。”   陆熵不听他的,直接又把被子掀开躺了进去,把人抱到怀里,微叹息道:“我的宝贝真不会撒娇。”   迟雪洱耳朵还红着,翻个身,趴在他胸前,懒懒倦倦的:“你想让我怎么撒娇。”   陆熵亲亲他的耳廓:“比如对我说老公抱着我睡,这样的话。”   迟雪洱睫毛乱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单音节,软乎乎的,让陆熵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两个人身体紧紧贴着,又暖又沉,严丝合缝般的亲密。   陆家本家的过年聚会定在了大年初五,前面两天迟雪洱就一直在家宅着,不用出门的陆熵陪着他宅,难得体会两天躺平当咸鱼的懒散日子。   两个人的日常其实是比一个人要舒服很多的,有人陪着他画画,散步,浇花,就算什么都不做,肩靠肩对着窗外的大雪发呆也是好的。   唯一的坏处是,两个人黏在一起时,就总是忍不住会做那种事,虽然陆熵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每次都算是克制,但持续这么下来,还是不免感到了吃力。   以至于一天清晨迟雪洱洗漱完照镜子时,突然“哇”了一声,摸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说他是不是纵欲过度,都开始肾虚了。   这句话被正好进来用厕所的陆熵听到,额角无奈的抽搐两下。   二十出头的年龄,多做了两次爱而已,说什么肾虚?   难不成是在暗讽自己这个比他大了快十岁的中年男人吗?   于是他干脆把刚从床上下来的小少爷又剥光了,掐着腰摁在洗手台上又吃了一遍,把人操得透透的,身体力行地证明他们两个现在都正值壮年,现在不享受要什么时候享受。   就这么荒淫无度地过了两天,初五一早他们便收拾妥帖去了陆宅。   今年的b市天气回暖得早,才年初,雪就已经不再下了,天空明净纯蓝,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坦。   陆母早早就等着他们过来,知道迟雪洱喜静脸皮又薄,在他们来拜年的这一天特意没让其他亲戚过来,专留给他们两个,顺便也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刚到陆宅,迟雪洱就收到陆父给的一个特别厚的红包,还被旁边的陆母嫌弃他俗气。   陆父笑呵呵的,也不生气,说中国人过年就是得收红包才对。   陆母懒得搭理他,拿出来一个礼盒打开,如夜幕般的黑色绒布上铺着一套蓝宝石首饰,光彩极亮,每颗宝石周围都镶嵌着钻石,纯粹冰冷,即使是再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有多高贵和价值不菲。   如果再附加上家族传承的历史,那价值和意义就愈发珍贵独一无二。   不等迟雪洱慌乱拒绝,陆母就拉住他的手轻说:“这套首饰是从我外婆那里传承下来的,我母亲结婚时外婆给了她,我结婚时母亲又把它给了我,现在陆熵也结婚了,它当然也该属于你了。”   “可是妈妈……”迟雪洱还是觉得不能收,这礼物贵重不说,按照她们的传承,应该给女性才对,虽然他现在是陆熵的伴侣,但也不代表一定就要给他。   陆母像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摇摇头,目光里都是温柔慈爱。   不关乎女性男性,只是因为他是陆熵的伴侣,就有拥有它的权利。   陆熵在旁边握握他的肩膀:“妈既然给你了,就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迟雪洱似乎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小心接过来,看向陆母,眼神格外诚挚:“谢谢妈妈,我会好好保管的。”   陆母摸摸他的头发:“那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下婚礼的细节吧。”   终于聊到了重点话题,他们今天来陆宅,给二老拜年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谈论婚礼的事。   具体日子,婚礼地点,邀请的宾客名单,还有媒体公关等等等等,太多繁杂的细节流程需要一一敲定,迟雪洱在旁边听陆熵他们母子俩你一言我一嘴的说着,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开始大脑过载。   虽然知道婚礼向来是很耗费时间和金钱的大工程,但他们有钱人家似乎要更加复杂一百倍。   迟雪洱听了会就打算放弃了,窝在沙发里喝红茶,什么时候听睡着了都不知道。   醒过来时发现人已经不在刚才的大厅了,还是躺在床上的,吓得他猛坐起身,脑子嗡嗡直响。   陆熵在旁边看平板,被他突然起身的动静惊到,立刻转身看着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迟雪洱扭头朝四周看看,发现房间很熟悉,还是在陆宅他们睡过的那间卧室,怔怔地说:“几点了?我怎么睡那么死,你们后来聊到哪里了,你怎么就把我抱上来了啊。”   他担心地念叨了一堆,陆熵拍拍他的后背,一个一个为他解答:“聊得差不多了,你睡了两个多小时,再过一会就可以下去吃午饭了。”   竟然睡了两个小时,迟雪洱瞠目,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没有用,身体脱力往旁边一瘫,靠到陆熵肩膀上,沮丧得不行:“爸爸和妈妈肯定会觉得我很没礼貌,不懂事。”   陆熵捏捏他的鼻子,安抚道:“不会,他们有多喜欢你你也能感觉出来,还说肯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这么累。”   虽然知道这话有安抚的成分,但想到事实也的确如此,心里的负担倒也没那么重了,瞥一眼摆在陆熵手边的平板,拿起来翻了翻:“你在看什么啊,不是不用处理工作了嘛。”   陆熵从后面半搂着他,伸长手臂拿过平板跟他一起看里面的内容:“刚好,我跟妈最终定好举办婚礼的地点是这座岛,你看看喜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和气候。”   “岛?”迟雪洱有些惊讶,跟着他手指滑动的页面一点点往下看,眼神逐渐亮起来:“这里好漂亮。”   不仅风景好,看起来气候也很适宜,这个季节竟然还有很多植被,满目的葱郁和花团锦簇,还有碧蓝的海水和一望无际的沙滩,鸟语花香,像是世外桃源。   “感觉你会喜欢这里。”陆熵很满意他的反应:“一开始妈说要去国外,可是考虑到你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后来又筛选了b市和附近其他城市热门的婚礼举办地,都不甚满意,最后我突然想到十八岁生日时家里送我的这座海岛,便初步敲定在这里,让那边的管理员发来了最近岛上的景象近况,现在就等你醒来后敲板了。”   迟雪洱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那句“家里送他的海岛”,着实给他朴素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   但想到陆家的财力,便也觉得实在无需过于惊讶,反倒显得他跟个土包子一样。   见他一直不说话,陆熵还以为他不满意,低头问道:“不喜欢这里吗?”   迟雪洱忙回神摇摇头:“就是在想,我们真的马上要举办婚礼了,感觉还是很不真实。”   陆熵亲亲他柔软的耳廓:“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没有说要后悔呀。”迟雪洱被他蹭得有点痒,缩着脖子嘿嘿笑笑,又仰头看着他说:“我可以邀请我的朋友们来吗。”   陆熵挑眉:“当然可以,但是宝贝,你不害怕被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迟雪洱摇摇头:“本来我最近就有想要告诉他们的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次婚礼可以说是来的刚刚好。”   “你决定了就好。”陆熵温声说:“都还是学生,告诉他们来的时候不要有压力,什么礼物都不要准备,过来玩得开心就行了,最好统一下时间,到时会有专人去接送。”   见他还是这么一如往常的贴心和周到,迟雪洱抿抿唇,忍不住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这段时间委屈你啦。”   陆熵手指撩开他挡在眼前的黑发,眉骨深刻立体,自带无声的凌厉和威严,可眼神里却都是温柔宠溺:“那还不亲亲你老公安抚一下。”   迟雪洱脸有点热,也没有矫情,勾住他的脖子,嘴唇贴到他唇上轻轻啄了啄。   陆熵暗了眼神,手掌扣住他的后颈,含住他红润的唇瓣越吻越深。   这个亲吻很漫长,温柔又细致,耳边不时会有“咕啾咕啾”的暧昧水声响起,听得迟雪洱耳朵发烫,却舒服得不想放开,昏昏然地让陆熵在自己嘴里撒野。   “嗯……”   柔软黏腻的鼻音在两人分不开的唇齿间溢出,迟雪洱觉得自己的嘴唇渐渐有点痛了,掀开颤抖湿润的长睫,目光模糊地瞥到床头摆放的那个墨绿色礼盒。   迷离的视线有了焦点,脑袋也清醒了一些,手掌在陆熵胸口推推。   陆熵“嗯?”一声,嗓子哑得厉害,含着很重很浓的情.欲,放开时又嘬住他红红软软的下唇吮了一下。   迟雪洱坐在他怀里缓了缓,靠着他的肩膀,盯着那个礼盒轻声说:“你妈妈这个年纪,应该很想要抱孙子吧。”   陆熵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视线跟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礼盒,心下便转瞬了然,低笑道:“是啊,她周围的好姐妹基本孙子孙女都有了,她不可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听他这么一说,迟雪洱心里就更沮丧了,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埋在他肩膀上蹭蹭:“她本来也可以有的。”   本来可以有的,但现在却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陆熵一手轻拍着他的腰,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本来可以有的,但现在估计是不行了,不过让她失望的原因是我,不是你。”   迟雪洱愣愣,抬起头看他,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陆熵亲亲他的眼睛,语气轻松:“她可能不会有孙子这事,早在几年前我说不想结婚时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如说我们现在在一起,反而让她又重新开心了起来,她心里说不定很感谢你。”   迟雪洱听得怔怔的,想到陆母一直以来的表现和态度,竟觉得陆熵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但是就算再有道理,现实终究还是现实,他们家可能不会再有新生命降临了,现在二老或许觉得没什么,但等以后年纪越来越大了,说不定还是会觉得孤独,遗憾。   迟雪洱默默想了会,突然说:“不然我们以后领养一个吧。”   他这话虽然有些突发奇想,但也不是全然为了陆家而委曲求全,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喜欢小孩子的,他在原来的世界还有一个弟弟,比他小快十岁,脸蛋圆圆,奶声奶气,可爱死了。   谁知陆熵却突然在他头顶冷声回了句:“不要。”   迟雪洱抬起头,眼神疑惑睁大:“你是不喜欢孩子吗?”   陆熵看了他一会,勾起唇,压身贴下来,低沉的嗓音像是要钻到他的耳朵里:“喜欢,但不要其他人的,只要你生的。”   “!”   迟雪洱快被他惊死,脸颊瞬间红成熟桃子:“我,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生孩子啊!   陆熵微挑眉:“每天摸那么多次,我当然知道宝贝是男人。”   说罢手又往下,隔着衣服捂住他柔软的小腹,坏笑着说:“我多努力一下,说不定哪天这里就有小宝宝了。”   越说这不正经了!   迟雪洱瞪他一眼,翻过身不想理他,陆熵从后面抱住他,两人一起倒回被窝里。   不知道后来又做了什么,被浪下一阵潮水般的翻腾,时而激烈,时而轻柔,最后都逐渐归于落潮后的平静。   “宝贝。”   陆熵将小少爷柔软的身体拢进怀里,亲他汗湿光滑的脊背,嗓音缱绻而郑重:“我只要你,就够了。”   迟雪洱乌黑湿润的睫羽微微颤抖着,被泪水浸润的面颊上蕴着幸福和满足。   我也是。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