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金戈铁马   作者:飞天了   简介:   拓跋真上辈子就只做了短短几年的皇帝,却死在了大婚的当晚。生前一直没懂的是,为何陪他一起打天下的手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跟他翻脸。   重生一世,他再也不跟手下抢女人了。只要对方看上哪个的女人,他立刻下令送给他,哪怕是皇后都可以送。   可是为何对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暗沉:“陛下,你不懂爱.....”   ————————————————————   拓跋真上辈子过的真是苦:   六岁时,国破家亡。在皇宫侍卫朱苏的保护下,他侥幸逃脱,四处躲难;十八那年,复国成功,登基做了皇帝。朱苏因护驾有功,被封为大将军。   只舒服了好些日子,却因为娶皇后之事,与朱苏发生争执,莫名其妙的当夜就挂了。   重生一世,他懒得拼命了。朱苏看上哪个,他就给哪个,哪怕是皇后,送给他又何防。若朱苏看上的是万里河山,便拿去吧。   他雄图霸业一辈子,最后也是给他人做的嫁妆,还不如这辈子混吃混喝等死。   不过上辈子的迷雾,这辈子渐渐看清了。   上辈子他对不起朱苏,就用这辈子陪他吧! 楔子 前世   拓跋真从未想过,大婚之夜居然会遭到自己心腹的逼迫,而且还是一手把他带大,陪他一起打天下的大将军。   初闻这个消息,他颤抖着:“.....很好.....朱苏,你他妈的当年,就该把朕直接掐死,省得你现在这么辛苦。”   案上的奏章等物,都被他披头盖脸的砸向那人。   朱苏不躲不藏,任凭杂物砸到自己身上。等他把桌上全砸光了,实在没东西可丢了,才继续道:“皇上,你今日不宜大婚,请下旨取消吧。”   你说取消就取消,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拓跋真大怒,一脚踹翻案台,正欲上前扇他两耳光,突然心口一阵绞痛,顿时窒息感紧紧包围着他,让他疼的无法呼吸,脸色惨白。   手边无东西可搀扶,他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按着心口大口大口呼吸。   朱苏吓得赶紧上前,跪在他面前:“皇上,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是被你气的。拓跋真很想用力的指责他,嘴巴一张,却“哗”的吐出一大滩黑血,染黑了自己的婚衣,也染黑了那人的铁甲。   视线恍惚起来,天旋地转。   我这是怎么了?拓跋真陷入昏迷前,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明明是他大喜之日,怎么弄成这样了。   四个时辰前,他还在试穿大红喜袍,喜气洋洋的准备迎娶他的新娘,未来的南郑国皇后。   三个时辰前,大将军朱苏却带着大军包围住皇宫,要他停止举办婚礼。开玩笑,他堂堂一国之君,举办大婚还要你臣子同意?更何况这么多别国使臣在这,说停就停,这不丢人现眼吗?   二个时辰前,他被关在皇宫里,不准出来。朱苏不知道去哪了,皇后也突然消失。   ......   等他再醒来时,却发现身体被朱苏死死的抱着。认识朱苏整整十四年,哪怕最艰险的处境,也未见过他落泪;此时却见他泪水如泛滥的河水,止都止不住,一颗颗落在他脸上,所到之处烫的他心疼。   朱苏你是南郑的大将军,生死沙场闯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哭什么哭,朕还没死呢。   他试图去擦拭朱苏的泪水,但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骨架分明的手指,却没有力气抬起半分,连将手指伸直的力气都没了。   边上数人皆噤声不敢言,他一一望去,却见他漂亮的新娘站在门边冷笑着,讥讽的表情配上大红的婚衣,说不尽的嘲弄。   再朝外望,带刀士兵已将此地团团围住,兵刃肃杀亮相,都是朱苏从军队带回来的人;而宫中的侍卫反而在门外,不敢进来。   朱苏是要造反吗?不可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他,朱苏也不会离开他。不过朕不是让你守边关吗?没下旨你就私自跑回来,还带重兵回来?有什么事,你好妥跟朕提前说一声,这下让朕如何跟朝中大臣解释?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你为什么笑?朕的侍卫为什么都在外面?朱苏你不要哭了,好妥跟朕说一下情况嘛。   拓跋真很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疼痛无法让他集中精力,只觉得眼前一会漆黑一会明亮,周围的嘈杂声时有时无。   只有呼喊“真儿.....”的声音,一直缠绕在耳边,悲切之极。   是谁准许你朱苏这么喊朕的名字的?君臣有别,你就忘了吗?还有,你把头靠在朕的脸上干吗?朕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不要拿这一套来哄我。这么多人在这,成何体统?!等我好些来,我一定要治你犯上之罪......   天治五年,南郑皇帝拓跋真,于大婚之夜溘然去逝。大将军朱苏血洗皇宫,将与皇后等人勾结在一起的二百六十二人当场斩杀,自己拔剑自刎,死在拓跋真尸首面前。手下遵循他的遗愿,将其葬在拓跋真凌墓附近。   才太平了五年的天下,狼烟再起,世间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战争。 第一章 重生   拓跋真阴鸷的在镜子面前,抬起自己了这张过份年轻的脸。   他刚刚从床上醒来,望着青色雾帐,闭眼之前的事情一幕幕闪过。隐约听见御医道,陛下是中毒了,中毒时间有数年之久,已无药可用。   可是何时中的毒,他竟不知;而且死之前.....想到朱苏的落泪,心中隐隐做疼,竟比他中毒一事还令他揪心难过;皇后却面带嘲讽,没有半点伤心,亏得他还以为与她是真情。   此番清醒过来,一定要将此事彻底清查一番。   拓跋真正欲叫人,却发现此房间十分陌生,也异常朴素,绝非他富丽堂皇的皇宫,好似一间民房。   怎么回事?翻身下床,却意外发现身体变小了,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也不见了。   大惊之下,冲到镜子面前。   镜中的他,眉清目秀十分年轻,大概也就十三、十四岁的样子;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瘦小的很;头发乱七八糟的垂在肩上,配上深深的黑眼袋,一看就是劳累过度,几日几夜没休息好。   他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他是昏迷了,怎么眨眼间自己居然变小了,而且这又是哪里,似曾相识。   门吱呀开了,店小二端了水进来:“客官,水打来了,先洗把脸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朕在哪.....我在哪里?”拓跋真眼神不善。   小二不以为然,走南闯北啥玩意的客人见多了,这位明显是位把自己烧糊涂的客人。   他热情的介绍:“客官,你这几日发烧厉害,可能事情都忘了。我们这里是东阳坡,我们客栈叫东阳客栈;你前日到的,说是淋雨烧的厉害。是你家仆人把你背过来的,细心照顾你几日,没日没夜的。今早见你烧退了,这才出去买东西.....。”   “......现在年号是?”拓跋真打断他涛涛不绝的废话。   “年号?还是景顺三年啊......你家仆人真好啊!”小二头都没抬,继续对他身边之人赞不绝口。   景顺三年?东阳坡,东阳客栈?   拓跋真终于想起了,这是他十四岁那一年的事。   南郑国二十多年前被前魏灭,年仅六岁的他逃出皇宫,流浪在外,一路都是朱苏带着他东躲西藏,侥幸捡得一命。后来呆在独孤部落寄人篱下,日子方才稳定些。   后来独孤部落头领死了,继任者刘显见他深得民心,怕他成年后会夺取政权,意欲先下手为强,用他的头颅换取政权稳定。原来南郑一位臣子聂仪为了保他一命,特意去跟头领喝酒,拖延时间让他逃跑。   借此时机,朱苏和其他人护着他,准备逃往他母族贺兰部落去。而东阳坡正是此行的必经之地。小二说的仆人,必是朱苏。因为从小逃难,他身边不敢留多余的人,只敢留朱苏一人;久而久之,睡着时只有朱苏在,他才能睡的熟。   他们一行人为了早日赶到贺兰部落,不分昼夜赶路。在东阳坡这里,他因淋到了雨,发了几天烧,所以多呆了几日。小二指的应该正是此事。   没想到,重活一世,竟在此时复活。   ......   又想到前世的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做为皇帝,竟然被人下毒而不知。老天让自己重活一次,此仇必报。   说到背叛投毒,朱苏是唯一不可能背叛他的。他要下手的机会多的是,甚至六岁那年,不用救他都可以了,也不至于全身浴血的把他背出皇宫,一路上自顾不暇,还要顾着他。   他清晰的记得,若大的一个皇宫,到处都是撕杀声。眼前一个个人倒在地上,残肢鲜血到处都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害怕极了,躲在树后面偷偷哭泣,不知道何去何从;路过的人没有谁停下脚步来理会他,只顾自己逃命。后来朱苏如同天神降临,把他紧紧绑在身上,发誓与他共生死,在刀光血影中护着他冲出了皇宫,尽到了一个侍卫的真正职责。   朱苏当年也才十五岁,自己还是半大小子,却带着他四处躲藏,渴了饿了都紧着他先吃。   想到这,拓跋真突然意识到,上世他跟朱苏应该有二年多没见了吧。不记得是何事,他大发雷霆,禁止朱苏回京;而朱苏也果真不回,执意守在边疆。皇宫那一夜,是他二年多第一次见朱苏,也是上辈子最后一次。   想到上辈子临死前那一幕,朱苏悲痛欲绝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缠绕,拓跋真眼睛火辣辣的,似乎也有眼泪要流出。他狠命闭上眼睛,把眼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   他拿起梳子,慢慢的梳头,试图平复心情。   这时一只粗造的大手接过了他的梳子,帮他梳了起来。不用看,一定是朱苏。从六岁起,他的头发都是朱苏梳的,梳了这么多年,早已梳成一个巧手,什么发髻都会梳。   镜中的朱苏,年轻帅气,还是他印象中的模样。一时间,拓跋真心中竟有几份雀跃,苏醒后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了。   他偷偷的往后靠了些,让自己离朱苏近一些。太好了,朱苏没死,朱苏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时朱苏灵巧的给他梳了一个惊鹤髻,竟是女孩子的发髻。拓跋真惊的瞪大眼睛,朱苏这是要干吗?把他打扮成女孩?等等,好像上一世也是这样。   “少主!”看出拓跋真的不解,朱苏解释道:“这几天耽搁了点时间,刘显已经派人追上来了,属下想了想,还请少主扮成女孩,小的扮成老奴,这样没那么醒目。”   拓跋真:“.....”   “姑娘的衣服也买了,请少主换上。到了贺兰部落,再请少主罚治属下擅自之举。”   拓跋真居然没发火,还挺配合的。朱苏感到有些奇怪,平日少主都是火爆脾气,难得今日如此安份,烧糊涂了吗?此时容不得他多想,追兵已在后面,得加快速度了。其余人已分散混进人群了。   我能治你何罪?拓跋真自嘲的笑着,若不是你朱苏,我也活不到现在,更何况朱苏说的有理。上辈子朱苏仅离开他二年,他就中毒没了;没有朱苏,他还真活不了多久。   女孩子的服饰比男孩子复杂多了,等他好不容易换好衣服后,朱苏也换好了。他穿着一件农夫的衣服,嘴巴上还贴着一个灰白色胡子,头发也戴了一顶灰白色的假发,活脱脱一个种田的农夫。   两人就这样下了楼。   见多识广的店小二目不斜视,只管呟喝着:“二位客官,慢走!”   这时客栈门口走进几人,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功夫高手。小二见有新客人到,立马两眼放光,赶紧迎了上去:“客官好,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为首之人粗声粗气:“既不打尖也不住宿,就是看看。”只管在那东张西望。   看看?那进来个屁啊。小二一甩抹布,自顾忙去了。   大堂没看出啥破绽,他们径直冲进客栈里,一间间客房踢开来看,里面各种声音传出,尖叫声、惊怒声、害怕声.....小二心疼的直叫唤:“客官,我家的门,轻点啊,会踢烂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客人。”   两人走到了大门口。 第二章   甭说朱苏扮演老头子还挺像的。他装模做样的咳嗽几声,吩咐小姐要注意安全,自已驼着背去赶马车了,留着拓跋真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一个脸色寡白的男子摇摇晃晃的挡在他面前,眼球布满了血丝,眼袋十分深,一看这身体就是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了。   他色迷迷的眼神盯着穿着女装的拓跋真:“哟,这里还有一个小美女噢。”轻佻的手极其放肆的抚上拓跋真的下巴,逼着他头抬高:“来,给爷笑一个。笑了爷就放你走。”   四周传来阵阵猥琐的笑声。美女嘛,谁不爱。   拓跋真眼神喷火,脸色极度愤怒。他五官酷似其母,当年南郑皇宫第一美人。此时尚未完全发育,雌雄未辨,穿起女装来,漂亮中还有几份英气。在这里全是糙大汉的客栈里,如同一朵鲜花站在牛粪堆里。   见他迟迟不吭声,寡白男子不怒反笑:“有个性,老子我喜欢。”   这手又爱不释手的摸上拓跋真的脸:“真舒服!今晚陪爷睡一觉。开个价,你说多少就多少,爷有的是银两。”   拓跋真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拽了下来,一个转身,快如闪电,将这人死死的按在墙上,右手如勒紧的绳索紧紧钳制在他喉咙处,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当场把这人的脖子掐断了。   男子的脸色迅速由白转红,眼珠暴出。他试图把拓跋真的手拨开,但那手上的力气让他无法动弹。   拓跋真的功夫都是朱苏教的,听闻朱苏的功夫当年在大内侍卫中是排名第一的,想必在外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么一个大汉,他还是对付的了。   他拓跋真从来都不是君子,向来都是龇牙必报的小人。   眼前人杀气十足的眼神,让男子害怕。他将仅有的力气注入右腿中,狠命向眼前人踹去。拓跋真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这一腿,紧接着在男子的右脚裸处重重一踢;男子右脚裸当场脱臼,踩在地上痛不欲生。喊又喊不出,双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整个人眼见着只有出的气了。   拓跋真冷眼看着,默数到五,手一松,寡白男子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   他记得上一世也是碰到这种情况。他火冒三仗,将此人当场斩杀,引来了周围的人围观,造成一场厮杀。后来虽然逃走了,却暴露了身份;更没想到的是,此人是追风部落族长的独子迟千重,他把人家独子给杀了,气的追风部落一路追杀他,害得他逃亡的路更加艰难。   拓跋真按耐住此时的脾气,他现在外貌是十四岁的人,但里子却是二十多岁的人了。重生一回,自然要老练一些,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朱苏远远看到这一幕,暗自叫不好。拓跋真的火爆脾气,他是最清楚的。一言不合都要把人揍一顿,何况现在还调戏到了他脸上去了,肯定会不会轻易放过。   他赶紧赶着马车过去,点头哈腰:“小姐,请上车。”目光恳切,就差点跪求小祖宗千万甭发火了。   没想到拓跋真果然控制了脾气,甩甩小手帕,走一步摇三下,算是风情万种的扭上了车。   迟千重子缓过气十分不爽,看人要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打算去追,不小心右脚受力,痛的整个人朝后倾去,正好跟后面欲出门的彪形大汉撞了个正着。   “他奶奶的,你撞个邪啊。”彪形大汉暴怒着,揪着前面人的衣物,狠狠的往墙上撞去:“你会不会走路,不会走路的话,回去吃完你娘的奶再出门。”   迟千重眼冒金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回去:“你去死吧,你娘没教过你说话,我来教。”   彪形大汉自然也不是善类,两人撕打起来。顿时小小的东阳客栈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此时门里又出来了一壮汉,五大三粗,心思却很细腻,对那彪形大汉喝道:“赖大,你吃饱了撑着....”转眼见马车要跑:“等等,车上人.....”   “驾......”大喝一声,朱苏重重一甩鞭子,马车如闪电般飞奔出去。   “.....快追,这两人有问题。”壮汉抓起旁边一匹马就追。   可惜他这匹不是千里马,哪里追的上朱苏重金寻来的千里马。眼看马车快没影了,壮汉急了,拎起弓箭对准马车就连射几箭,可是突然从旁边窜出几人,拔刀将箭截住,双方激战一起。   趁着混乱,马车一路狂奔,颠的拓跋真花容失色,肚子里的酸水一阵阵往外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感觉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不一会,帘子被掀开了,露出朱苏老态龙钟的脸:“少主,没事吧?”   拓跋真瞪着他,突然张嘴。朱苏以为有话要说,便凑前了一些。结果,拓跋真一张嘴竟是呕吐,好在他反应及时,又缩了回来,   拓跋真抓紧门杆,把头伸了出来,吐的是天昏地暗,连同早上吃的粥都全部吐了出来,吐的脸都是绿的了。他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刚才一路又这么颠箥,自然受不了。   好容易吐干净了,就见朱苏把水袋递了过来,示意他嗽口。   拓跋真有气无力的接过来,朱苏又将手放在他额头上,满脸的焦急:“少主.....”   拓跋真挥挥手,长呼一口气:“朕没....我没事,舒服多了,等会我们直接走吧。”没时间矫情,逃命要紧。   “....少主,现在时间很晚了,我打算抄近路到河边,贺兰那边已安排了船夫接应。”朱苏盯着少年,很是担心。   眼前的少年,神色恹恹脸色苍白,明显的身体还未恢复。如果有时间,朱苏真想让少主多休息休息几日,可是追兵在后,不敢休息也不能休息。   少主算是他养大的,从六岁起就一直跟着他,两人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块,他就像带弟弟一样,亲情早已溶入骨血里去了。如果有其它更好的办法,朱苏也不想险中求,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他在赌一把。   好在少主也习惯了,闻言问道:“抄哪条近道?”   “从东阳山谷内进去,大路平坦,可以省半个多时辰。”   东阳山谷?拓跋真有些愕然,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个易守难攻的山谷,谷内一片平坦,四处是高山,如果在山上埋伏弓箭手,居高临下朝山谷扫射,那他们有一百条命也不够送;近也确实近,只要一刻钟左右,就能穿过东阳坡,到达河边。河对面就是贺兰部落的地盘,只要上了船,他们基本就安全了。   “这条路不太安全吧?”   “哪条路都不安全,但这条路最近。只是少主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马车,朱苏保你无恙!”朱苏有十足把握。   朱苏的确有这个实力。但不知怎么,拓跋真却大怒,你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我重生一世,不是让你为我送死的。   他觉得朱苏现在身上多一道伤痕,对于他来说都是承受不了的伤痛。   拓跋真牙齿咬的咯咯响,像是挤出的声音:“朕.....我不准,按老计划走。”   “可是少主,拖的时间越久越危险。属下没关系的,能应付.....”朱苏一贯把少主的安危放在最前面,从未想过自已。他还想说些什么,劝阻少主改变主意。 第三章   可是今天的少主异常倔强,好说妥说都不肯走那条路:“朱苏,你若执意要走那条路,那我就跳下马车,自己走。”   朱苏没办法,只得按原计划进行。   马车再度行驶,这回没像刚才那么快,稳稳的向前小跑。还有不同的就是,马车旁多了几道马蹄声,不用看,肯定是那几名拦壮汉的待卫追上了他们。   拓跋真有气无力的躺在马车时,细细把先前的事情过了一遍。追风部落消息很快,上一辈子他才杀完迟子重,追风部落就对他下了追杀令;哪怕他当了皇帝,追风部落还在锲而不舍的追杀他,甚至跟叛军合作,势必将他致于死地。朱苏也为此受了很多次伤,有几次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尤其记得,朱苏受的最重一次伤,就是追风部落给的。那一次朱苏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把他吓怕了。万一朱苏真的走了,怎么办?他无法想像没有朱苏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重生一次,少竖几个死敌也没什么不好;他没杀追风部落的迟子重,这辈子追风部落应该不会来追杀他了吧,朱苏应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吧,不知道会不会改变某些历程。   想到这,拓跋真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还从别人胯下穿过,自己不就是被摸了脸,也没什么的。   正想的出神,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一片诡异的安静。拓跋真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杀机重重,像一波水流涌向他。   外面来了杀手。   很快马车外就传来阵阵刀剑相戈的声音,听声音来袭的人还不少。   马车也不知道被踹了几脚,瞬间倾斜,却很快又被揪正了;惊的马匹大叫,发狂的向前奔,但被驾车人强行拽住。   朱苏一边小心驾驶马车,一边分神打斗。打了半天,外面没人说话,只有激烈的打斗声。   拓跋真屏息听着声音,突然抬头看车顶,一个黑衣人腾空而下。他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躺到座位下,从底座抽出一把剑,横竖在胸前,默数“一、二、三.....”   眼见着马车就要被劈开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从马车中悄无声息刺了出来,击中了黑衣人的腹部,随后又迅速撤走。黑衣人吃痛,手腕无力,宝刀掉落在地上,腹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马车帷幔,如潮水般滴进马车内。   拓跋真嫌弃的皱起眉,马车突然一个重重的颠簸,黑衣人被颠下了马车。此时外面打斗声越发激烈,“朱苏,朱苏.....”他习惯的叫这个名字,意欲出马车。却很快被一掌打了回去:“呆着,不要出来。”   也罢,只得小心掀开窗帘朝外望去。一群着黑衣的人,训练有术正朝他们袭来,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   刘显到底是有多怕他这个亡国皇子,居然派了这么多人袭击他们,真是抬举他拓跋真了,更当他们一行是吃素的。   忽然又出现一群从天而降的箭,如同箭雨落个不停,。   拓跋真心中一惊,抬眼望了一圈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这些射箭之人,躲在树后,隐蔽着自己身影,朝他们射箭。   此时打的正激烈黑衣人,目露惊色,不知持弓之人是何人派来的。   朱苏大喝一声,起身飞腾,一个人一把剑,就把箭给挥扫了一片。但随后更多的箭对准他射了过来,那边人众箭多。   他的剑挥的密不透风,整个人被剑风包裹着,射过来的箭纷纷落地。可惜别的侍卫就没这么高的水平了,中箭的人越来越多,连马车也被射成一个筛子。   驾车的马倒是没什么大事,还在活蹦乱跳。这是默认的习俗,双方交战,尽量不让马受伤,尤其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好马难觅。   看到朱苏在为他拼命,拓跋真实在沉不住气,从马车里一跃而出来,手持宝剑加入进来。朱苏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也都教了拓跋真。只是此次出门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带的是便于藏身的软剑。   在箭雨中用剑,还是差了些。没多久,拓跋真腿就中了一箭,他咬紧牙关,把箭拔了下来。还好,腿上戴了护具,没射进多深,箭头也并未淬毒。   见到他出来,朱苏脸色就变了;再见他被箭射中,朱苏忍无可忍,一把拓跋真拉回马车里,用力在马屁股上扎了两剑。千里马匹吃痛发狂,长叫一声,不分东南西北见人就撒野,吓得黑衣人慌忙躲闪。   趁此混乱的机会,朱苏带着拓跋真跳出马车,躲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树林十分茂盛,朱苏抓紧时间,快速的给拓跋真包扎好伤口,并把他拉到山坡下躲藏,胡乱的往他身上扒弄了些草。   因为拓跋真穿的是小姑娘的衣服,款式特别。朱苏低声道:“少主,得罪了。”没等拓跋真反应过来,他就把拓跋真的头发打散,外衣快速扯掉;然后把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自己猫着腰,像只被惊吓到的山猫窜了出去。   马上就有声音:“在那,快快快,拓跋真在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阵杂乱的跑步声,从拓跋真上方跑过。没过一会,远处传来阵阵打斗声。   拓跋真趴在山坡下,小心屏着息。待到天色变黑,四周一点声音也没了,他才谨慎的直起腰,却见四周阴气逼人,一眼望去不知道东南西北。天上倒是有一轮弯月,月光照在树林里,给树叶渡上了一层银边,但没给他指明前进的路线。   “.....朱苏,你这个混帐。”拓跋真咬咬牙。你舍身救了朕一次又一次,却又没跟朕提过任何要求,连日后大将军这个位置也是自己强迫他接受的。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忽然,一道身影扑向他,将他扑倒在地。   “谁?你......”一股熟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血惺味飘了过来,令人心安又难过的味道。   “少主,嘘,是我......”   朱苏趴在拓跋真身上,紧紧的抱着他。   拓跋真此时还未完全长大,只到朱苏下巴这。所以这么一趴,朱苏正好把拓跋真全部覆盖到了,两人紧紧偎依在一起,像一对情侣。拓跋真知道朱苏是在保护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快搜,他受伤了,跑不远,应该还在这一片地。”   不知道是哪一伙黑衣人过来搜索,一寸寸草皮翻过。眼看就要翻到他们,朱苏突然朝远处树林弹了一个小石头,顿时惊起一群夜鸢。夜鸢冲向天空,带着嘈杂声,引得这帮黑衣人纷纷朝那边寻去;这时老天爷突然又下起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实在不是找人的好时机。黑衣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去,拓跋真才舒了口气,试图推开身上人。但手刚碰到朱苏腰间时,朱苏猛的颤抖一下,又重新倒在他身上。   拓跋真却感到了手上黏黏糊糊,拿出来趁着月色一看,竟是一手的血,被大雨一冲,唰一下没了。   朱苏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看到身下少年的大惊失色,朱苏勉强笑了笑:“少主,属下没事,你帮属下包扎一下.....属下马上就好。”他快速的朝腰间点了几个穴位,强行将血止住。   然后吃力挪开身体,让少主出来。   拓跋真赶紧从朱苏身下爬出来,拿出身上携带的各类药,给朱苏包扎。但这也不是办法啊,这么大的雨,万一伤口感染化脓了,如何是好?想到可能发生的不好事情,拓跋真急的团团转。   像是看出了少主的难过,朱苏挣扎的坐了起来,喘着气:“少主,这种小伤没事的.....你扶我起来,我带你去上船。”一句话未说完,又喘了半天才起身。 第四章   滂沱大雨,又是密叶遮目的山林,每走一步都是艰难。何况一个受了重伤,一个腿受了箭伤,扶持而走,更是难上加难。   天上月亮被乌云遮住,看不出时间,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看见河边。朱苏停下脚步,疲惫的望了望远处:“少主,属下走不动了。你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大概再走半时辰,就能到河边了。贺瑞已经派人在那等你.......”   贺瑞就是贺兰部落当家人,拓跋真的母舅。   “闭嘴,你不去我也不去。”   还没等朱苏说完出,拓跋真就愤怒的让他住口。   朱苏愕然,没明白少主又在发什么脾气,他抬头看看天色,急道:“少主,很晚了,你快去吧。早日过了河,你就安全了。”   “你在哪我就在哪。”拓跋真再次打断朱苏的话。朱苏的伤势这么重,附近又没有其它人,若是他走了,朱苏今晚必定是交待在这里了,他绝不许此事发生。   朱苏是要陪他.....陪他打天下的人,不能死。   朱苏是真急了,拓跋真是他发誓效忠的南郑少主,是守在手心里的宝,守了这么多年,不是让他陪着送死的:“少主,你快去吧。属下无能,不能护你过去。等好了一定来找你。”   两人推扯半天,拓跋真就是不走。朱苏本来就受伤严重,加上又淋到暴雨,实在撑不住了;争论几句,竟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拓跋真赶紧伸手抱住他,把他背在身上,吃力的往河边走。他自己都还是这么瘦小,又这么大的雨,地上泥泞不堪,不一留神就摔了一跤;他挣扎的爬了起来,捡了根树干当拐仗,撑扶着再继续走。   走得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终于看到了河边。河中间还有艘小船,船夫正在打渔。   岸边站着两位年轻人,频频朝山里望去。见到他的出现,赶紧迎了过来。   又是要杀他的吗?拓跋真驻足,警惕的望着这两人。虽然他一身泥土狼狈不堪,身上还背着个人,手里撑扶着树干,但依旧气场不凡,所谓鹤立鸡群应是这样。   一位岁数较大,穿着胡里花哨的年轻人上前几步,唤道:“拓跋表弟,我是你表哥贺祥,他是我堂弟贺庆。父亲让我们来这里接你。”   说着,把右手伸了过来,中指上套了一个老鹰指环,正是约好的贺兰部落信物。   见到此信物,拓跋真才彻底放下心,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再也撑不下去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了,身上也被打理的很干净,腿上的伤口则被重新包扎过。   见他睁开眼睛,守在一旁的侍女,必恭必敬问他感觉怎么样?   “朱苏呢?就是跟我一起的。”拓跋真脱口而出,他的朱苏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事吧。想见他的心思是如此急切,他不顾腿伤,穿起鞋子就往外跑。   “公子慢走,您的腿伤还没好。”待女慌忙在后面喊着:“您的侍卫已经醒了,刚刚还来看您了。”   拓跋真一分钟都等不及,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朱苏没事。重回一世,他觉得自己是一刻也离不开朱苏。   一出院门,就见朱苏跟打扮跟花公鸡一样的贺祥正在走廊处说话。   朱苏的黑色劲服换掉了,穿了一身贺兰部落男子常服,脸色有点苍白,但站姿依旧笔真,如柄剑般煞气十足,一看就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之人。   听到走路的声响,两人一齐看了过来。   见是拓跋真,朱苏的表情瞬间变柔和,赶紧迎了上来,仔细的打量着他的气色:“少主,你怎么就起来了,不再休息休息?”   “我有什么屁大的事!你呢,你伤口给我看看。”拓跋真伸手去抓朱苏的衣服,想看看他腰间伤口怎么样。   慌的朱苏忙退到贺祥后面:“属下没事了,谢少主关心。”   狗屁,哪有这么快没事,他的小箭伤都没好;他的腰伤这么严重,怎么可能就好了。   他不由分说,非要朱苏脱掉衣服给他看看。   朱苏就是不肯脱。两人在院里跟猫捉老鼠似的,绕了半天。   看的贺祥嘴角抽搐,实在忍不住:“你们俩真是的.....朱苏,给你家少主看一眼,也少不了二两肉,还躲什么躲。”   “对嘛。”拓跋真十分满意这句话,顿时看流里流气的贺祥顺眼多了。   他不由分说的把朱苏拉进一旁的空屋里,把门重重一关。正欲进门的贺祥冷不丁的被挡在门外,撞了个眼冒金星,气得捶门:“开门,这是我房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两个大男人要干什么.....。”   拓跋真没那个精神理他,进门就去脱朱苏的衣服。朱苏拿他没办法,只得自己把衣服敝开来。拓跋真嫌他速度太慢,干脆自己上手。   就在两人纠缠中,突然拓跋真停下手,啧啧两声:“朱苏你怎么脸红了?难得啊。”   朱苏:“......”   没等到回话,拓跋真又继续动手脱他的衣服。贺兰衣物比较繁琐,他又担心朱苏的伤口,怕会碰到,只能慢慢脱。   朱苏侧过头,看着窗外,尽力平息心慌意乱的呼吸。   不知道拓跋真碰到哪里,朱苏浑身一震,火速裹紧衣服背过身去,差点把旁边凳子带倒了。   “朱苏?”拓跋真莫名其妙。   朱苏端起桌上的凉茶,狠狠灌了两大缸下去。这才哑着声音道:“我脱给少主看就是了。”   自己脱就是效率高,没一会朱苏就赤裸着上身,但仍是背对拓跋真。   “嗯,真乖!”拓跋真满意的点点,俯身看着他腰间的伤口。其实也没啥看的,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视线转移到朱苏背上,他的目光怔住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面目狰狞的伤痕一道接一道。好些伤口,他还知道来历。   两世为人,他这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年,朱苏为了他......   “少主好了吗?”   拓跋真:“......”   久久未得到少主的回答,朱苏回过头一看,少主正盯着他的背,眼神晦暗不明。   “少主,属下背上的大部伤都是小时练武弄到的....后面并没受什么伤。”朱苏赶紧把衣服套好,匆忙解释道。   拓跋真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抬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推门离去。   正在门口呆着的花公鸡贺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差点撞到他以为豪的高鼻梁,气的又破口大骂。   却见拓跋真神色不对的走了出来,朱苏紧跟其后,两人都当他不存在,看也没看他一眼,径顾自己走了。   “哎.....”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吧,贺祥愣了半天,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干吗,见他们都要走远了,才突然想起:“表弟,刚我父亲说请你们二人去前厅,他在那等你们。” 第五章   贺兰部落是个小部落,夹杂在大部落缝隙之间生存的小部落,所占有地盘较为贫瘠,故民风彪悍;同时也为了互相牵制他族,各大部落不轻易打此地主意。   族长贺瑞,今年四十多岁,当上族长才一年多时间。他是拓跋真的大舅,见到拓跋真过来,十分高兴,亲自出厅来迎接,贺庆跟在一旁。   拓跋真幼年丧国,跟着朱苏除了逃亡,大多时间都是呆在独孤部落。贺瑞也经常送些东西过去与他,有时也会接过来住几天,所以对舅舅的感情还不错。   见是舅舅亲自出来,拓跋真规规距距行了一个大礼。贺瑞连忙扶起:“莫拘礼,自家人。”牵着他的手进了厅堂。   花公鸡贺祥把人带到了,自己打了个呵欠,随意找了座位,坐在那打起了瞌睡。   双方落座,贺庆亲自倒茶倒水,然后站在族长后面恭恭敬敬不出声,倒是比他花公鸡的堂哥要端重多了。   朱苏也站在拓跋真后面,目不斜视。   拓跋真向舅舅表示感谢,并担心会给他添麻烦。贺瑞闻言哈哈大笑,道刘显这家伙目光短浅,做事不地道,不过他是不敢上贺兰部落撒野的,让外甥尽管放心住,贺兰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外甥你们一路闯过来,躲过他这么多次追杀,可见独孤部落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听到此,拓跋真浅笑;那边贺祥呼噜声雷动,一阵高过一阵。   “外甥,你好好休息,那个院子就给你们住.....”   “呼....呼呼....”   ”舅舅,我没事的,这段......”   “呼呼.....呼.....”   分外有节奏的呼噜声。   贺瑞青筋暴起,一拍桌子,怒道:“贺祥,你给我滚出去。”   “啊.....”被这一声震醒了的贺祥,吓的端坐在那,不敢睡了。   看着眼前沉稳的外甥,再看看那只会打呼的儿子,贺瑞心里愁的啊,怎么老天让他摊上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以后如何带领族人过好日子;各大部落又对贺兰虎视耽耽,迟早有一天,贺兰也会被灭。   忽听到拓跋真谈及日后的想法,贺瑞放下茶杯,思索片刻:“真儿,舅舅全力支持你复国.....复国后,希望你莫忘舅舅,多帮帮贺兰,还有你娘家兄弟们。”   “......真要复了国,拓跋真自然不会忘记舅舅的恩情。”对于贺瑞突如其来的说法,拓跋真自然是应景表示会的。   印象中,上一世并没有发生此事,甚至舅舅还怕他的复国大业会拖累贺兰,天天警告他不要妄想,更不说出兵支持了。如今,却主动提出要支持他复国,而且还这么笃定他能成功?!不过今生能得到贺兰部落的支持,总比反对好。   听到拓跋真的保证,贺瑞像是放下了心,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一旁的贺庆默不作声,待到拓跋真两人回房了,才试探的问贺瑞:“族长,您这么看好拓跋少主?”   贺瑞摸摸胡子,半响才答非所问:“真儿四岁那年,随南郑王去北巡,遇到一官员正毒打一名年少的奴仆。他走上去说,今天这个奴仆遇到我了,你就应该放了他。官员只得奉命照办。南郑王知道此事后很是高兴,道这孩子虽然还很小,却俨然以天子自居,将来必成大气。于是对真儿更是倍加喜爱,让他常伴自己左右,并称之为‘世嫡皇孙’。”   他看看屋外的蓝天,意味深长道:“若事成了,可是从龙之功。”   若败了呢?   败了也就这么回事,我们部落总共才一万多人,打天下靠这点人是远远不够的。   噢,贺庆似懂非懂。   “庆儿,你去安排一下,向外面递个话,就说南郑国世嫡皇孙定居在贺兰处,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一连几天,拓跋真都未出房门;朱苏则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天两头不见人。   花公鸡贺祥是位博爱之人,男女通吃,看到好看之人就迈不开腿。对朱苏一直垂诞三尺,天天有事没事都要过来找他。这几日不见恍隔三秋,多次向拓跋真讨要,偏偏拓跋真就是不给;朱苏也只认一个死理,就服待拓跋真一人。   贺祥很是不悦,你家少主天天到处逃亡,跟我至少可以安全无忧,少受这么多罪,你竟然不跟我。   被贺瑞知道了,又拎的去臭骂了一顿,直到垂头丧气才放了回来,不敢再来招惹他们主仆俩了。   拓跋真乐的安静。   转眼间到了贺兰部落的传统节日“相偷夜”。平日,贺兰是严禁偷东西的,被发现了偷一罚十。但是在“相偷夜”偷东西合情合法,放开胆子尽管偷,主人发现了也不能报官,只能笑着把你赶走,最多把被偷走的东西要回来。   若能把自己相好的女孩偷回家,便能成亲了。贺兰有规定,男方若想迎娶女方,必须在女方家里做三年苦役,等有了孩子才能带着老婆单过。但在“放偷夜”这晚,如果能成功把老婆偷走,就不用白干三年了。   很多男孩为了少做三年苦役,都会动员女孩在“相偷夜”配合好;女孩若是看中了哪位男孩,也会主动要求他‘相偷夜’过来偷自己。   拓跋真虽然外表不俗,毕竟才十四岁,尚小,没有多少姑娘打他主意,但朱苏就不一样了。朱苏今年二十有三,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又尚未婚娶,正是姑娘们心目中夫君的模样。   贺兰部落的姑娘们热情奔放敢爱敢恨,有直接说媒的,有变法子巧遇的,可朱苏都淡淡的拒绝,没一个动心的。   当夜,拓跋真坐在屋内,笑容满面的看着这些来来往往欲偷东西的“贼”。他房里的东西,都是贺兰的,偷了也不可惜。   有大胆的姑娘见他笑容满面,壮胆邀请他一起去跳舞。拓跋真欣然应下,加入跳舞的队伍。   大老爷的身姿,自然比不上姑娘们的柔美,但胜在阳刚。跳到兴头时,有姑娘上前去献酒,拓跋真也来者不拒;在酒的助性下,跳的越发欢快,下面的掌声越发热烈。   朱苏坐在一旁,紧盯着四周,万年冰封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贺庆拿着两壶酒过来,坐到他身边,随手递给他一壶:“来,干。”   朱苏接过酒,仰头一口全干了。   “......好兄弟......”贺庆目瞪口呆:“这可是我们部落最烈的酒,要小口小口的喝。”   “你现在没有醉意?”贺庆小心的打量着。   朱苏沉默的摇摇头,继续看着跳舞的人。   贺庆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就见人群中间,世嫡皇孙拓跋真正跟一姑娘斗舞,周围的人嘻笑着起哄。   “兄弟,当年你为什么救世嫡皇孙?”贺庆忽然有些好奇。朱苏的身手不凡,到哪都是受人尊重的勇士,为什么选择了一条这么艰难的路。   他也听说过,当初南郑国刚被前魏消灭时,南郑皇室被下令斩草除根,并且高额悬赏世嫡皇孙的头颅。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人敢收留世嫡皇孙,畏之如虎。 第六章   当时朱苏也才十五岁,带着年仅六岁的世嫡皇孙,东躲西藏,吃尽了苦头;直到三年后,前魏内讧,兄弟自相残杀,又分裂成两个国家东魏和西魏,这才没人追杀南郑皇室。后来他们在独孤部落暂时安定下来。   那三年里,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稚儿......换做他,他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活下来。   朱苏再次沉默,沉默的贺庆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见他低声道:“少主在他四岁时,救了我一命。若非他,我早已是黄土一杯。”   “四岁,就是后来被南郑先王称为‘世嫡皇孙’那一次?”贺庆心一动,想起族长说的那个故事。   “......是。”   原来如此,士为知己者死。   贺庆了然。这时有姑娘过来羞答答的邀请朱苏跳舞,朱苏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的拒绝了。   没等贺庆开口留人,姑娘恨恨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太可惜了,这可是贺兰部落最漂亮的姑娘。贺庆拍着大腿,直觉得遗憾,这位帅哥不去可以邀请旁边的他嘛。   为啥他坐在朱苏旁边,就没一个邀请他了,他长的也没比朱苏差嘛。摸摸自己的脸,贺庆很是闷闷不乐。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朱苏二十多,岁数不小,为何还没娶亲?   “我答应过少主,今生不会娶亲。”火光印在朱苏脸,显得有些落寞。   “.....太吵了,你说什么.....”贺庆觉得一定是周边太吵了,所以他听错了朱苏的话。少主怎么会要求他不娶亲呢?   朱苏却不再说话,起身抱住已经醉熏熏的拓跋真,将他抱回了房间。   “少爷,你八岁时说的话,属下一直铭记在心。”他轻轻抚摸着熟睡之人的脸,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思绪飘回了六年前:   八岁多的拓跋真,趴在朱苏背上大哭:“朱苏,你以后不准娶亲,不准有孩子。你这辈子只准陪我一个人。”   “属下答应少主,这辈子只有你。”朱苏耐心的应和着,背着他走在山路上。那天的雨很大很大,长长的山路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怕,我怕你有妻子,有了自己孩子,就不会要我了。”小小的拓跋真抽泣着。除了朱苏,他什么都没有;万一朱苏也不要他,那他怎么办?   .......   房门挡住了外面的欢乐,也锁住了屋内的轻愁。   喝醉酒的后果,就是第二日没法早起。   拓跋真摸摸头疼欲裂的额头,呻吟的爬了起来。昨天的酒真烈,过了一晚还上头。他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不过更令他奇怪的是,今天早上朱苏居然没叫他起床练武。   这时,衣冠不整的贺祥跟着端水的侍女进来了,走路虚浮眼圈发黑,显然他昨夜是过了一个非常劲爆的夜晚。   拓跋真觉得此刻的他需要大补。   他一进来,就东张西望:“人呢?人走了?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见房内一切齐整,不由的痛心疾首:“大好时光,你居然没有酒后乱性,太亏了。”   天天就知道精虫上脑的家伙,拓跋真鄙视的看都不看他,向侍女道:“朱苏呢?”   “朱苏啊,”一提这个名字,贺祥精神大振,上前一步悄声道:“刚我看见他叫了一个女人,进了他房间里,还把门掩着,嘿嘿.....理解理解,成年人嘛,人之常情......”   话未说完,拓跋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阴沉。他二话不说,就迈出了房门;不一会,贺祥就听见附近的门,“咣”一声,被人重重踢开。如果没弄错的话,那门已经寿终正寝了。   奇怪,这有什么好火的,贺祥莫名其妙。   拓跋真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这对狗男女。   朱苏站在窗边,手里握着块手帕。他上半身敞开,侧着身,头微微朝下倾;侍女穿着倒是正常,一只纤纤玉手放在朱苏的背上,人离朱苏极近。从门口的角度看去,像是朱苏打算亲吻她。   听见房门被踢开,屋内两人齐齐回头。但在拓跋真眼里,却像是奸夫淫妇被捉了正着。   “你们.....”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火气。   侍女吓的束手站在那,不敢动弹。   “少爷!”朱苏赶紧裹好衣服,顺手把帕子还给侍女。   这一幕落在拓跋真的眼里,顿时一股酸意更加强烈的涌了上来,气得他拔腿就走:“你们继续,是我打扰了。”   “我们?”朱苏疑惑不解,他只是请侍女帮他上药,为何少主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少主是不愿别人给他上药?可是原来也一直是这样啊,都不见少主发火,还是有其它事情发生?   没等他想明白,身体已自动追了出去。   正月十六的天,还是挺寒的。被外面的风一吹,拓跋真也冷静下来了,深深的长呼一口气,面对追上来的二丈头脑摸不着的朱苏,逼着自己露出一个还算真诚的笑容:“无事,朕刚.....我昨夜酒喝多了,刚还没清醒过来。”   “......”朱苏一眨不眨的盯着少爷。拓跋真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但很快就被风吹没了。   “呵呵....”这时一阵嚣张的冷笑声传来,院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大胖子,满脸嘲弄的看着这边。   他俩是不认得此人,花公鸡贺祥认得。他似乎很惧怕此人,一见到此人出现,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迟疑了一会,还是耷拉着脑袋行礼:“叔叔。”   随后向拓跋真招手:“表弟,这是二母舅。”   拓跋真这才晓得,这胖子正是他二舅贺吉,据悉是个我行我素之人,武功高强,做事极其心狠手辣。对他这个外甥素无血亲之感,从来没看过他,也从没来过问他,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在他记事以来,还是小时见过一面,然后今天是第二面。   一早就在这冷笑,又不知道是看哪里不顺眼了,拓跋真最烦这种阴阳怪气之人。   不过既是舅舅,拜拜他也无防,何况他和朱苏还在这寄人篱下。   拓跋真上前一步,朗朗笑道:“原来是二舅,外甥这边有礼了。”说着,向贺吉要行顿首礼。   贺吉一个闪身,躲过他这一拜,甭看他胖,却很灵活。再随手一托,拓跋真这个顿首礼是拜不成了。   “不用拜我。你娘死时我没去,你小时我也没照顾过,这声母舅不敢当。”贺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第七章   一句话堵的拓跋真一口气不上不下。他放下手,表示很疑惑,不明白二舅这是何意。   “以后你当上了皇帝,跟我无关;你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与我无关,与贺兰无关;不过你若是在我面前被人追杀,我也会救你。咱们的关系就止于这一步。”贺吉冷冷道。   再度打量一番朱苏:“不过你侍卫身手这么好,也轮不到我救。”   拓跋真这回是真正愣住了,听意思,像是要跟他这个外甥划清界线。这二舅不按理出牌,他一下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贺庆匆匆跑来了。一看大家都在发呆,莫名其妙:“你们怎么了,一大早一群人,也不说话。”   也不等回话,一把抓住拓跋真的手:“表弟,外面来了几人,说是南郑旧臣,想要见你。族长正在接待他们,快走吧。”   拓跋真被他拽的步伐匆匆,朱苏紧跟其后。   转眼院子就只有贺吉与贺祥了。贺祥自小对这个二叔十分害怕,一见只剩他在,吓得也赶紧遛。   却被二叔一把抓住衣领,跟拎小鸡崽子似的:“跑什么跑,带我去见你父亲。”   “.....父亲此时在待客,怕是不方便。”贺祥愁眉苦脸,您刚刚也听见了贺庆说的话。   “哼,是拓跋真的客吧。你爹就要把我们贺兰带入火坑里去,你还有心思在这事不关己。”   “啊....叔,我没啊,脖子痛啊。”贺祥的脖子被衣领勒的生疼,惨叫声声入耳,身旁的人却充耳不闻。   做为上世的南朕君王,拓跋真对南郑国的旧臣,自然有几份印象。但做为今生的拓跋真,毕竟他当年才六岁,还是小娃娃,连自己娘亲的模样都忘得差不多了,还不如他在独孤部落眼熟的人多。   见到大厅里等待着三人,他表现的很茫然。   朱苏倒是全记得,一一上前拜见,并给他做介绍。   “少主,这位是太傅冯至清,冯太傅。当年您刚进学堂时的,先帝给您指定的老师.....上了一个月的课.....”然后,然后南郑就灭国了。   “太傅好!”   “少主,没想到老朽这把岁数,还能再次看到少主.....南郑复国有望。”七十多岁的冯太傅拉着拓跋真的手,上下打量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些年东奔西跑,没长什么学识,想请太傅继续教我读书。”拓跋真十分乖巧。   “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将所有学识教于少主。少主如此好学,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冯太傅激动的差点昏噘过去。   拓跋真慌忙把他扶到椅上坐好,亲自站在后面帮他抚背,让他渐渐平静。   太傅是三朝元老,弟子数千,遍布各地。他在就相当于定海神针,能招来更多人才。做为少主则必须要时刻体恤下臣,才能收拢人心。   “这位是南部尚书,魏全。”印入眼帘的是位精干的中年男子,留着羊须胡,大概五十多岁。显然是这位是内敛之人,外表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抬起手,神色自然向拓跋真行了拱手礼:“少主。”   “魏尚书!”拓跋真颔首回礼。魏尚书当年还算是有骨气之人,坚守在最后一刻才撤离。这些事也是他在逃难的路上,慢慢听来的。   宫里留着与先帝同归于尽的官员也有,他钦佩他们的骨气,觉得倒也没必要,打不赢可以先跑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要是人全死光了,怎么报仇?!比如魏尚书这种,能审时度势之人,他就很欣赏。   见过魏尚书后,轮到一位身材高大,还算俊朗之人。可惜眉目中总是带点贼眉鼠目,折损了他的气质。   “少主,不知对这位还有印象吗?皇宫的禁军统领林则峰,也是属下的上司。”   林则峰也有三四十岁了。此时,他一见拓跋真看向他,当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少主,臣有愧先帝....”   拓跋真:“.....”   你确实有愧,做为负责守护王宫的统领,见大势不妙,自己就先逃了;现在竟然还有脸出现,真以为朕不知道当年之事。   虽说朕是支持打不赢就跑,但好妥把先皇、皇后、皇子先给保护好吧。有事自己先逃,跟乱臣贼子有啥区别?!   林则峰当年一马当先逃跑之事,他当时就知道了。父王到处找这个人,找不到,气的破口大骂;禁军统领率先逃跑,整个王宫守卫如同一番散沙,各自逃难。南郑皇宫被轻而易举攻破,至少林则峰要负一半责任。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这帐以后再算。   拓跋真按耐住心中不快,亲手扶起他:“林统领当日辛苦了!不怪你,天命如此,非人力能挽回。”   “少主!”少主如此贴心,林则峰感动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则峰必定为南郑复国鞠躬尽瘁。“   “......”你就吹吧,等到真有事时,肯定一脚先把朕给踢了,拓跋真丝毫不怀疑林峰则的无情。   像是看出少主的心思,林则峰又磕了一个响头:“少主,臣已经通知流落在各地的禁军兄弟们前来贺兰,誓死光复南郑。不日,他们将会陆续赶到。”   “臣也联系上了王述将军,他回信即日也会召集流落各地的南郑士兵,前来贺兰。”听此,魏尚书也道。   王述是南郑国镇守疆的卫国将军,当年以八千人对抗三万敌国士兵,整整撑了一个多月,当的上南郑国的英雄。只可惜他爷爷听进谗言,以为王述是要投敌,居然大战前临阵换将,最终导致国破家亡。每次想到这,拓跋真就十分想说他爷爷糊涂。   魏尚书能把王述将军说服,重新出山一起打天下,这是真正的大喜事,在场的各位欢喜之极,连贺瑞都喜上眉梢。   拓跋真也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正欲开口说几句好听的话。   偏偏一道扫兴的声音这时响起:“你们搞什么复国,不要在我们贺兰弄,我们贺兰不参与你们这摊事,你们早日离开的好。”   说话之人正是贺吉。他把手中的贺祥一丢,自己拍拍手走了进来。贺祥差点摔个狗吃屎,慌忙站稳,在众目睽睽下,觉得实在是丢脸,于是从墙角处小心的溜走了,连贺庆的叫声都当作没听见。   听到自家弟弟开口,贺瑞眉头一皱:“贺吉,你回屋去,我自有安排。”   “哼,你有啥安排?瞎折腾。我就说老爷子当初不该让你当这个族长,尽连累族人。”贺吉嗤之以鼻,显然对这个哥哥很不敬,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你懂什么?”贺瑞也火了:“到底你是族长,还我是族长?”   “什么族长不族长,我警告你,若是把贺兰拖下水,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放肆,你就这样跟族长说话吗?”贺瑞拍着桌子,怒火中烧:“来人,把贺吉带下去,三天不准出房,面壁思过去。”   “谁敢带我?”贺吉也怒了,也重重拍一下桌子:“我看哪个敢来带我。”他是贺兰第一勇士,功夫好的很。在场的除了朱苏,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他若不走,还真没人强迫得了他。   “你.....”贺瑞指着贺吉的鼻子,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家亲弟弟,啥德性他还是清楚的,从小就是这样,他不愿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也正是因为这个,死去的父亲要他多包容包容。   对于这么一个武力爆棚,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的人,包容个屁啊。 第八章   在此尴尬时候,太傅出来打圆场了:“族长,我们在贺兰只是暂时借住,过段时间会走的,而且战火绝对不会牵连到贺兰子民。”   贺兰总共就才一万出头,还没除去老幼妇孺。就这点人,让他们参与战争也确实是太残酷了。   “太傅.....”贺瑞有些难堪,看了看拓跋真。   拓跋真正好背光站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知道就好!”贺吉口气蛮横,表情倒是放松了。   接着太傅又跟拓跋真道:“少主,臣已经把家里人都遣散了,誓死追随少主。”   “.....太傅费心了!”望着白发苍苍身体佝偻的太傅,拓跋真握住他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贺兰自然不易久呆。   不过迁到何外好呢?冯太傅、魏尚书、林统领进行激烈的争论。一个说朝水北,那里地盘大,易守难攻;一个说往山南,那里交通便携,可进可退;一个说去林西,那里物产丰富,粮草不愁。   谁也说服不了谁,各有各的理,于是找少主定夺。   拓跋真听了后沉思不语,征求朱苏意见。朱苏提议不如回牛川,那里曾是南郑都城。   南郑地盘现在分成东魏和西魏。西魏之地被原来前魏大臣刘仁辰把持,而东魏分裂出来后,管事者不善打理,没几年又分裂成数个部落,各过各的。   牛川就是所谓东魏的地盘,原来南郑国东边这一块。   那里子民众多,对南郑有旧情;虽然先王治国无能,但对老百姓还算差强人意。他这些年偶尔回去,听的到都是对原来南郑王平静日子的怀念,而不是现在动乱不堪的生活。   少主回那里,必定能再揽到一批簇拥者;对于少主的安全,相对来说也更有保障。   朱苏心里这样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拓跋真低头,踢踢脚边的石头。   太傅、尚书、统领心里想着都是南郑这个国家,怕是换一人当南郑王都可以,唯有朱苏心里想着是他。   忽然想着上世死时朱苏的眼泪,拓跋真不是滋味,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把朱苏逼成那样,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再犯了。原来皇后不好,让朱苏另外给他挑一个就是了,挑一个朱苏满意的;若朱苏喜欢的是皇后,便赐给他好了,只求这辈子不再重来。再说,结婚不就是找个床伴吗?女人多的是,随便哪个都可以。   不知怎么就把这话说出来了,就见朱苏瞪大眼睛,脸色先变红后变黑。   拓跋真这才回过神,暗自叫苦。现在自己才十四岁多,十五岁都不到,还在四处逃亡,尽扯跟女人睡觉,难怪朱苏吃惊。   赶忙解释道:“刚刚我走神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朱苏你可别想多了。”   朱苏默默的盯了他一眼,复又低头:“是属下疏忽.....属下必定会为少主多留意。”   闻言,拓跋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感觉越描越黑。   今日春和景明,正欲去偷香的花公鸡贺祥路过此地,不巧听到此番对话。他装模做样咳嗽几声,快速过来,搂住拓跋真的肩膀便走,半真半假道:“朱苏,你这个贴身侍卫当的太不给力,都不带主子去开荤的。走,真儿,哥带你去开开眼。”   “少主.....”还没等朱苏出口拦下,拓跋真已经转身跟着贺祥出去。   朱苏愕然,头一回见少主急着出去找姑娘。   贺祥还不忘抛个媚眼回来:“朱侍卫放心,姑娘们都没问题的。”   这时站在一旁看戏的林则峰晃悠悠踱步过来:“朱侍卫这事就你不对了,为何不早日安排姑娘?你看我十四岁时都是孩子他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不找,不能让少主不找嘛。”   他抬头指指外面,施施然往里走:“你还不快跟的去?替少主挑个好点的。做贴卫侍卫必须考虑到主子的所有需求,包括这个。唉,真是的,这种小事都不知道处理。”   想当年,他本人就是靠这样的溜须拍马,所以一路飞黄腾达,做到了禁军统领。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朱苏的脸更黑了。   拓跋真现在哪有心思找姑娘。他跟贺祥出来,纯粹是因为说错话不好意思继续在朱苏面前呆着。   走到朱苏看不见的地方,他果断的跟贺祥分开,各走一边;贺祥见他不肯去,气的骂他不是男人,对春色无边竟然没反应。   拓跋真懒理他,早在独孤部落时,他就开过荤了;可能因为是寄居人下,欲望并不重,一年半载也难得碰一个。   他看看天色尚早,不如回去多请教太傅几个问题,时不我待。   自打太傅过来了,拓跋真开始每日除了练武后,还开始学习各种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冯太傅乃是当今大儒,才华出众。在火速查看了拓跋真的知识量后,深感少主知识面太少了,现在岁数又大了,所以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不必学,得抓紧学史,学习打天下和治天下的道理。   拓跋真从六岁至今,哪有时间进行正儿八经学习。头三年为了逃难,东躲西藏;后面寄居在人家独孤部落,有碗饭吃就不错了,更不要提读书了。   朱苏怕他有危险,武学这一块抓得极严。唯独学文,他自己都是大老粗一个,只识得些字,所以只能教少主识字,很多东西都是拓跋真自己偶尔弄点书看来的。   现在终于有位老师认认真真给他上课,他如饥似渴,恨不得把失去的九年时光都补回来。每日寅时起床练武,辰时太傅上课,申时跟众人讨论复国大事,时间安排的极满。   再说贺吉那天过后,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死人才真正放心。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神不知鬼不觉带着士兵包围了拓跋真等人的住所,打算把他们一行人全都杀死,以除后患。   林则峰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身手不算差,跟着朱苏护着大家,一时间众多贺兰士兵竟然攻不进来。   住在附近的贺祥看到这一幕,吓的屁滚尿流,赶紧去报告给父亲贺瑞。   贺瑞大吃一惊,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赶来。此时拓跋真房门口,已是包围着水泄不通。见是族长到了,贺兰士兵让开一条道。   贺瑞站在拓跋真门口,指着贺吉鼻子痛骂:“好你个贺吉,你答应过我的,怎么现在出尔反尔。若要进去,先把我杀了,踏着我的尸体进去。”   贺兰士兵哗然,贺吉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大哥,你这是养虎为患,他们将来会把贺兰拖垮的。”   “拓跋真是你的亲外甥,你做舅舅不帮忙也就罢,还在这里拆台。你做的事对的起你亲姐姐吗?枉你小时候,她天天抱着你。”   贺吉:“.....” 第九章   贺吉又羞又愧,恨恨一跺脚,带着众人离去。   而此时见他带人走远了,贺瑞这才进房,向拓跋真表示歉意。   拓跋真不以为忤,反而安慰道:“二舅也是关系族人安危,真儿不会放在心上的。等真儿找好地方,马上就走。”   “唉,贺吉从小被宠坏,目光短浅,我行我素。若以后还有得罪之外,请少主看在母族份上,饶了他吧。”贺瑞是个顾大局的,不喜手足残杀之事,但看事情发展恐怕是由不得他。   乱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贺兰这么小的部落,如果没有大部落罩着,迟早会灭亡;良禽择木而栖,不如主动卷进去,赌一把。   贺吉对贺兰是赤胆之心,可惜有勇无谋,必定不是拓跋真对手。但求拓跋真看在他这张老脸份上,将来会饶他一命。   对于贺瑞的请求,拓跋真自是允许。但是贺兰不能久呆了,现在就等王述将军。   知道南郑世嫡皇孙在贺兰的人越来越多,投奔的旧臣也越来越多。贺兰从来没像今日,来这么多客。   朱苏怕有贼子混进,每次来一批人,他都守在一旁,仔细辨认。虽然来了一些禁军的旧相识,可以分担不少守卫压力,但他还是坚持每夜起来几趟过来查看。林则峰觉得有些太过,挪喻道若是少主找了姑娘,你还这样守吗?   朱苏不为所动,道只要是少主没反对,他自然会一直守下去;若少主不需要,他自会退出。林则峰自感没趣,于是又往拓跋真处多安排了几人看护。   又等了个把月,终于等到王述将军到来。得知这消息时,拓跋真正在洗澡;大喜,胡乱擦了擦身子,随便套了件衣服,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这么光脚冲了出去。   上辈子他听闻卫国将军的大名,一直念念不忘。只是将军被撤职后,心灰意冷,从此不见踪迹。他曾多次派人去寻找,都不见其踪。没想到这辈子竟有幸见到。   王述正在跟魏尚书等人叙旧,大家多年未见,都苍老了许多,见面唏嘘不已。拓跋真这么冒失冲进来,倒把大伙吓了一跳。朱苏赶忙接过后面追过来侍卫手中的鞋子,帮着穿上。   拓跋真边穿鞋子边激动的看着王述:“将军!”   王述当年以一当十的传奇胜绩,至今还在各部落流传。后燕王慕容帘号称当代“战神”,也曾败过给南郑的王述。   拓跋真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见到王将军本人。他岁数不小了,头发花白脸上有不少皱纹,但声如洪钟:“王述见过少主。”   上下打量一番少主,又摸了摸筋骨:“少主,武艺必定不错。”乱世之中,必要有一身好武艺,才能打天下;若是手无缚鸡,只能是太平守成之君,成不了开国之帝。   眼前的少年,虽然个子还没完全长成,但肌肉结实,四肢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平日被人用心教过,不由的满意的点点头。   他目光如炬,望向少主身边的侍卫。年轻的侍卫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沉着稳重,见王述朝他望去,单膝下脆,沉声道:“朱苏见过将军。”卫国将军在南郑威望极高,立下过汗马功劳,见到他之人无不下跪,敬仰之极。   朱苏护着拓跋真这多年,王述自然听说过。此时他咪起眼睛,在朱苏脸上转了几个圈,半响才呵呵笑道:“原来你就是朱苏。小伙子不错,忠君爱国有情有义,比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要强万倍。”边说边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林则峰。显然当年林则峰一马当先逃跑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林则峰脸皮向来厚,反正王述没指明道姓,管他说谁。当即坦然接话:“将军说的是,林某也对朱侍卫的拳拳赤子之心给打动。待少主复国,可千万甭忘了朱侍卫的一番苦劳.....我等不敢邀功。”   拓跋真:“......”   王八蛋,你这辈子不要卖了朕就行了。拓跋真对于他当年的先行逃跑一直耿耿于怀,很想臭骂一顿,但这会正是用人之际,还是要留点礼待下人的口碑。   而且这人虽然品性差,但办事能力还是可以,尤其是搞钱这一块。拓跋真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由于不停的打战,军资耗费巨大,林则峰筹备这个是好手,从来没让他操心过。后来林则峰病死了,再也没找到这么能弄钱的家伙了,搞得他每每为军资发愁时,都要把刘则峰拉出来晾晾,痛骂下面人一顿。   现在百废俱兴,这种人渣还是有点用处。   “朱苏为了我,几次舍命相救。拓跋真心中有数,将来绝不会亏待他;各位的功劳,拓跋真也会铭记在心,不敢忘。”十四岁的少年态度恳切,进退得当。   “将军来了就好,我心中有底了!”少年笑的很开心。牵着王述的衣服,就是不肯放手,想听他当年的英雄事迹。   王述见少主这么热情,颇为感动,依着少主性子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拓跋真听的很认真,还不停请教为何要这么打。一老一少,一聊就是一天,直到天黑。   拓跋真这才依依不舍,让人把王述带去休息,明日再聊。   王述的到来,带了数千人的追随。之前迟迟未走,就是在等他。   拓跋真把大家的意见告之将军,听听将军意见。王述也觉得回南郑最适合,本来就是故土,大家都有感情,所以也没人反对,这事便这么定下来。   魏尚书先过去打理,其余人再陆续过去。这么多人过去,得跟周边的部落打好招呼,不然以为是来袭击的,说不准就会引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白白损失人员。   好在南郑本地附近居住的都是拓跋部落的人,对原来世嫡皇孙回归,都是抱着欢迎的态度。   迁移的事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来归的士兵也陆续达到数千人,拓跋真无不感动。现在的他何德何能,能揽到这么多人追随他,唯有同吃苦共患难以后一起享福,才能报的起他们的恩情。   到达南郑新住所时,晚上升起了篝火,大家围绕着篝火欢言笑语。   正当气氛最热烈的时候,拓跋真突然端起一碗牛血,站了起来,朗声道:“在我拓跋真最落魄的时候,大家不离不弃,追随着我,拓跋真感动万分。今夜拓跋真跟大伙歃血为盟,以后有难有担有福同享,上天在此做证,绝无反悔;若有不对,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他带头饮了一口牛血,嘴唇鲜红;随后把碗递到右边,王述接过碗,也站了起来,仰头抿了一大口,表情严肃:“老夫愿为少主鞠躬尽瘁,他日必定光复南郑江山。”   现场顿时沸腾了起来。   “还我河山,光复南郑江山!”   “赶走前魏,再塑南郑!”   “跟随世嫡皇孙,光复南郑!”   “干掉前魏,为先皇报仇!”   “.....”   牛血一一传下去,众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当到最后一人时,他饮完血重重一摔碗,抱拳单膝下跪:“臣必定追随少主,死而后已。”   “你是?”拓跋真凝神望去,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了。   “臣是王翼建,南郑未年状元。”原来是状元郎出身,拓跋真终于想起了。在上一世,这个王翼建还做到了他南郑丞相之位,处理政事倒也是个人才。不过记得上世是他称帝后,被太傅引见,这一次居然早早就现身了。   上辈子他的皇后也是这人引见的。想到皇后那意味不明的冷笑,拓跋真心中一团怒火,对着王翼建也没啥好脸色。 第十章   王翼建迟迟不见少主让他起身,疑惑抬头一看,发现少主的脸色不对劲,看他的目光夹杂着嫌弃。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第一次跟少主见面,为何皇孙知道他的名字后,竟然变了脸色。   他搜肠刮腹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并未做过对不起南郑的事。于是也就直白道:“不知臣做错何事?令少主嫌弃?”   此言一出,顿时惊醒了拓跋真。   这次重生改变了许多,上辈子的错误,这辈子绝对不能犯了。好男人志在四方,要的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能随便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强忍着不快,和颜悦色道:“是我认错了人,状元郎请起。”   王翼建谢过少主,坐回原处,一付老实人样。拓跋真心中有了芥蒂,怎么看他都觉得心怀不轨。   看着拓跋真被簇拥,太傅颇为欣慰,摸摸胡子道:“少主长大了。既然如此,我们挑个日子,奉少主为南郑王,宣布南郑复国,正式讨袭前魏。”   魏尚书点点头:“南郑一直都是嫡长子为继承人,少主为世嫡皇孙,他就应该是南郑人主。”   拓跋真还在那里被人灌酒,几位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敲定南郑复国。不过复国没这么容易,还得去周边拓跋部落,征求他们同意。这种事,对于魏尚书来说,乃是小事一桩。他立刻把王翼健招来,商议一番,王翼建领命而去。   拓跋真实在喝不下了,他再是海量,也经不起一轮又轮的强灌。他详装喝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侍卫忙把他送进屋里,盖好被子后,方才出去。   拓跋真躺了半天,感到口渴,习惯喊道:“朱苏,帮我倒杯水。”进来的却是另一个年轻人:“少主,水来了。”   拓跋真昏昏沉沉,按按眉头:“李冒怎么是你,朱苏还没回来?”   李冒道:“头一早出去,还没回来。属下并不知道他去哪了。”   拓跋真:“......”   什么时候朱苏出门不需要跟他这个少主说了,哪怕今天休息也会提前告诉他一声,让他做好防备。   拓跋真嘟囔几句,显然忘了现在已不是他和朱苏两个人的时候,现在他外面有的是侍卫。   “那家伙不会是去找女人了吧,我要去找他.....哎哟....”突然想到在上次朱苏跟侍女亲密之事,拓跋真摇摇晃晃就往外走,却眼神迷糊,被凳腿绊了一跤,干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好在他酒品不错,向来就是喝完就睡,并不发酒疯。外面已经闹的不成样子,一些喝完就闹酒疯的人,正在那发疯,整个篝火场乱成一片。   不知道明天还有没命活着,但至少今天晚上这里没有伤害、没有恐惧,大伙都在尽兴做自己的事。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厮杀声,有些人听见了,匆匆离场。但大多数人还是继续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半夜尿急,拓跋真匆匆起来解决,却发现朱苏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门口。   “门口呆着干嘛,这么晚了进来睡觉。”他随手把朱苏拉了进来,他已经习惯了朱苏的每天陪伴。   “很晚了,属下就不打扰少主休息了。”朱苏却不肯停留,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血惺味,像是刚刚厮杀完。他从胸口掏出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又去打打杀杀了?.....什么东西?”   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拓跋真打开一看,顿时呆住了,竟是一块皮糖饼!是他最爱吃的,而且还是温热的,可是这玩意只有独孤部落的人才会做。独孤部落距离他们这里,骑马来回足足要三天时间;而朱苏今天一早出去,半夜就归,就是为了给他买一块皮糖饼?   “属下去晚了,只买到一块.....”朱苏话里含着歉意。   “你今天一早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这玩意?”拓跋真打断他的话,心中苦涩。   朱苏温和的看着他,月光下勾起嘴角:“少主,今天是你十五岁生辰。”   印象中上世也是这样,每到他生辰时,朱苏都会给他买最喜欢吃的皮糖饼。一直到他称帝,住进皇宫后才没见他送过。   上一世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年岁增长,知道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记得上辈子他也曾问过朱苏生日,朱苏说自己是孤儿,不知道是哪一日,他也就没再念过这事。想想这两辈子他竟没有给朱苏庆祝过一次生辰,年年都是朱苏记着他的。   眼眶慢慢热了起来,眼泪像是要掉下来,拓跋真用力眨了几下,把眼泪逼了回去。   “还好,属下赶到了。”朱苏又道。   没头没尾的话,但拓跋真知道他是说没过午夜,现在还是十五岁的时刻。   心中百味俱全。   霎那间,他很想带着朱苏躲起来,躲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滚他娘的复国,我这辈子就跟朱苏过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又有何不可。   高处不胜寒,他站在那个位置,朱苏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可是,可是他的身份决定他必须去争取那个位置。   他既不想朱苏去死,也不想死在朱苏面前,这辈子朱苏与江山,他都要。   “那你就陪我一起过吧。”少年逼回眼泪,豪气冲天。拉着朱苏跳到树上,坐在摇晃的树枝上:“以后每一年的生辰,你都要陪我过。”   他掰开一半皮糖饼递给朱苏。朱苏却不接,摇摇头:“属下不爱吃甜食,少主你吃吧。”   算了吧,他还记得小时两人在街上流浪,他盯着冰糖葫芦发呆,死活迈不开腿,最后朱苏没办法还是给他买了一小串。因为他们没钱,朱苏要把仅有的钱都攒下来,紧着用。   他拿着冰糖葫芦很开心,要分给朱苏一半。朱苏不要这么多,只吃了一颗。但这一颗足足含了一整天,一直舍不得吐掉。   朱苏那时也就跟他现在一般大。   拓跋真眼珠一转:“哎,这糖饼里放了啥,尽咯我牙齿.....朱苏,你瞧瞧。”   朱苏:“......我看看,哎.....”   拓跋真趁他低头,快速把半块皮糖饼塞进了他嘴里。随后开心的笑了起来:“跟小爷斗,你还嫩着呢。”少年狡黠的眼神,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朱苏失笑,拿着半块皮糖饼慢慢吃了起来。   好吃,确实很好吃。 第十一章   拓跋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是被朱苏抱回的房。   一夜好觉!等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打开房门,微风吹拂了窗帘,金色阳光照射在各处,风和日丽。   守护的侍卫见他起来,齐声道:“少主。”   他点点头,朝四周扫了一眼,大家各司其职,正在有条不紊的做着手头的事。   不远处的练武场传来嘈杂声,他静心听了一会,朝那边走去。   那里已经聚着很多人,太傅尚书统领状元郎都在,个个喜上眉梢;而练武场的地上黑压压的绑着一群陌生人。   他扫一眼:“这是?”   见到他过来,大家齐声道:“恭喜少主!”   一大早的,何喜之有。   太傅脸上的褶子笑成花:“昨夜朱侍卫奉卫国将军之命,带领士兵成功拦截了来偷袭的高车人。高车死了四百多人,擒住一千多人,缴获兵器二千多件,战马三百多匹。而我方仅三十多人受伤,无人死亡。”   昨夜?什么时候?拓跋真愕然,他怎么不知道此事。   “昨夜大伙正在跟少主歃血盟之际,朱侍卫带兵过去的。”像是看出了少主的疑惑,魏尚书道。   拓跋真:“......”   也就是说朱苏从独孤部落买完皮糖饼回来,还带兵阻止了一场偷袭,难怪身上有淡淡的血惺味。   好家伙,朱苏居然没跟他提一句。   顿时心里冒出了火,朱苏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看待?我都十五岁了,同龄人很多都做爹了。   “朱苏呢?”   “朱侍卫正和卫国将军在后山。”   “这些都是俘虏呢?”   “少主,这些是其中一部分,大部分俘虏都在后山关呢,专人看守。请问少主如何处置他们?”   如何处置?拓跋真沉吟。现在人手极缺,正好抓到这么多人,杀之可惜。   边想边扫视着周边。有了,可以让他们去种庄稼,种出粮食也可以解决些温饱。   当即道:“让他们都去种庄稼吧.....士兵轮流看守。老师觉得可以吗?”   “少主大气。”对于这个安排,太傅十分满意。   赵则峰觉得匪夷所思:“少主,对于这种人应该全杀了,防止叛乱。”   拓跋真表示赞赏,拍拍他的肩头:“赵统领说的极是。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不会让这事发生。”   赵统领:“......”   朱苏正陪着王述将军在后山练兵,现在归属过来的士兵已有九千多人,久未训练都生疏的很。   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得抓紧时间把人训练出来。虽然昨夜初次整队出战,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但战场生死瞬间,由不得半点马虎。   王述对朱苏极为中意,加上昨夜一战,对其看法更加满意,极想让他过来军中,俩人携手光复南郑基业。   朱苏虽未推辞,但坦言自己是以少主安危为主,不过愿意做总教头,指导军中士兵武术。   于是王述又找了一人,唤名秦河做副教头,平日抓训练。据悉当年在军队就是副官,打仗颇为勇猛。南郑灭国后,他改行做商贩赚了不少钱,但心里还念念不忘复国。听说世嫡皇孙在贺兰,他把手头的生意都料理干净后,就来投奔了。   此时正在跟朱苏两人较量,一招一式比划给下面士兵看。他水平自然比不上朱苏,不过此时是以教学为主,输赢次要。   他的拳术虎虎生威,朱苏招式却以柔克刚,极为刁钻,每次感觉秦河的拳头就要打到朱苏了,却都被朱苏轻而易举闪开,反而自己挨了几招。   若真是在战场上,与朱苏是敌人,秦河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心中暗自吃惊对方武学造造诣之精深。殊不知,朱苏这些实战招式都是这些年逃命时练出来的,   秦河被打的是心服口服。   下面的士兵看的是大气不敢出,时不时爆出一阵叫好声,也有不服气者在那跃跃欲试。   朱苏环视一圈,让不服气者上来较量,不用兵器,仅凭双方拳头。   有好斗的士兵纷纷上台,到后面差不多是十对一;若不是台子小,上来的人都会更多。   朱苏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群人全扫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在场人呆住了,若是自己有这等身手,何愁乱世生存。   全场掌声如雷!   王述坐在一旁看着比斗,频频点头。若每人都有朱苏一半的身手,复国何愁?!找朱苏做总教头是对的。这种人行军打战也是把好手,放着做侍卫太可惜了。   见到拓跋真过来,他心直口快:“少主好眼光。朱苏这身手放眼天下,也没几个。应该放出来为您打天下,仅做一名侍卫太可惜了。”   拓跋真心里咯噔一声,看着练武场上的朱苏,英姿飒爽,举手抬足之间豪迈大气。   是啊,非池中之鱼,关着又有何用,不如放出来,有些军功将来也有立足之地。   看见少主在此,朱苏匆匆指导全场几句,让大伙先练着,他赶紧走了过来:“少主!这么早就起来了。”   拓跋真无奈的撇撇嘴,他的朱苏对他真是太纵容了。他都解决一场夜袭,又一早起来操练,还说我这少主起的早?   正待回话,王述插嘴了:“朱苏,我看你干脆甭去当侍卫了,直接来领兵打仗。做侍卫太屈才了。”   他真是惜才。   朱苏还只是向他必恭必敬行了个礼,道:“将军抬举小的了。如有需要朱苏之处,在确保少主安全之后,必全力以赴。”   少主的安危,在他心里永远排第一。   王述稍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少主得此英才,何愁不得天下?   拓跋真也笑了,一扫心中阴霾。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十二章   又过了一个多月,王翼建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周边拓跋部落全部同意南郑复国,并带回了各大部落签字认押的文书。甚至比较远的贺兰部落、追风部落也都同意,愿意归附南郑。   不愧是状元郎,办事效率就是高,短短时间就把周边的部落都走遍了,并巧舌如簧赢了他们的同意。   南郑复国的事就这么定了,商议在第二年正月的部落大会正式宣布。   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多我月。为了迎接复国,年轻的少主没一刻是闲,练武学习,还得走访各大部落拉拢人心,时刻提防旧敌的入侵。还到处寻找人才,只要听说哪里有杰出人才,他使尽一切办法,都要把人拉扰过来。   被他诚意感动,前来投奔的人不少,更多的是好说妥说都不肯过来的。如果对方绝意不来,拓跋真就干脆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很有你不来投奔我,我就一刀砍死你的架式;而且你们既然不帮我,就去死吧,省得去帮别人。   有几人是硬骨头,还真的伸长脖子让他砍,气得年轻气盛的拓跋真差点下死手,最后还是朱苏留了余地,把场面圆了回来。   此情此景被人添油加醋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太傅耳里,令他愕然,抚须摇头。   冯太傅读书一辈子,所遇之处都是礼贤下士,听的都是三顾茅庐的故事,从没见过这种把刀架脖子上,逼迫读书人过来效力的事。   他特意找到拓跋真,斟酌再三道:“少主,对读书人要以礼相待,不可如此逼迫,方能收买人心。”   拓跋真不以为然:“太傅,当年太祖南郑王拓跋熏,为了让一代才子贾裕归顺于他,差点屠城;最后城里人把贾裕绑了出去,献给了太祖;贾裕终成一代名臣,开创了南郑的盛世。”   原来南郑江山的稳固就是用逼迫方式得来的,先祖用得,他也能用。   拓跋真又道:“若太祖当年不用这种手段,怎能得到良臣?南郑又如何兴旺发达?”   所以啊,人才也是逼出来的。若不去逼逼这些人才,怎会出山帮忙呢?怎么能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一个落魄的皇孙没钱没地盘,单靠一个空划的大饼,有几人能信?!不靠这逼迫的方法,还能靠什么方法?再说,只要人过来了,他自会以礼对待。   “可这样终究收买不到太多人心,会让人反有逆反心思。”太傅觉得还是不妥。他饱读诗书,深知读书人一向清高,吃软不吃硬。   拓跋真正色道:“孤逼迫十个人过来,走了九个,只余一人效力,孤也是觉的值得。孤的目的就达到了。”   太傅被少主的说法震住了,还想为读书人的脸面,再说些什么。魏尚书拉住了他,让他谨言慎行,莫多管闲事。乱世中,少主的做法也不算太出格。   冯太傅想想也是,少主也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动真格,也就由他去。碰上有读书人痛骂南郑王做法,他则亲自上场,洋洋洒洒写出一长篇大论,将别人家的鬼话驳的是一无是处。   拓跋真握着太傅写出的千字驳文,热泪盈眶,师徒终究是一条心。太傅虽然不理解他,但终究还是支持他。   在这种你若不来,我就提刀砍人的祖传方法下,南郑确实来了不少人。但是有多忠心,就不知道了。   在此期间,朱苏有战事就会出去,没事就陪着少主学习。只要他在,拓跋真就是心平气和;如果不在,拓跋真就会心神不宁,老是走神。连老态龙钟的太傅都看出了,他虽然老,但眼睛不瞎。   他劝拓跋真,道:“少主你从小都是朱侍卫带大的,已习惯他的培伴,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好男人志在四方,少主也不能过多的依赖朱侍卫,得自己撑起这个天下。”   道理拓跋真都懂,只是重活一世,朱苏在他心中不知不觉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一天没看到他,就觉得心里空荡的很。   我这是怎么了?上辈子都不会这样。拓跋真偶尔闲暇时,停下手中的事,思考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   ......   部落大会马上要开了,花公鸡贺祥带着贺庆提前跑来了。这次他是奉族长之命,代表贺兰族前来参加。   一见半年多没见到的小表弟,个子长高了,人也更帅了。他兴奋的冲上去,抱着拓跋真就是亲热一吻。   拓跋真着实受不了他这种热情度,绷着脸,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拽了下来。   “噢,不,小真真。这才多久不见,你对我的感情竟然如同干涸了的泉水,一点点没了。”贺祥夸张的捂着自己胸口,伤心欲滴。   “还是你要做南郑王了,就喜新厌旧。”转眼口气又变的强硬起来,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弃妇模样。   “你到底是来干吗?”拓跋真没好气,他这个表哥变脸真快,适合去做戏子。   “我是来....”眼珠一转,看到了正好进来的朱苏,顿时眉飞色舞,明显比刚才更有活力,猛的冲了过去,整个人就想挂在朱苏身上:“阿苏.....”   朱苏本能一闪,贺祥当即摔倒在地,气定神闲的趴在那,就是不起来。   朱苏这才认出,冲过来的竟是老熟人。有些尴尬:“你没事吧?”   “不,我有事,我脚扭到了。你得抱我起来。”贺祥很冷静。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怎么要男人抱你了?”拓跋真冷冰冰的眼神扫了过去,煞是吓人,活像是要把他吃了。   贺祥耸耸肩,不以为然:“怎么爱好不能变吗?”   他神情幽怨的望着朱苏:“自打你们离开了我,我日思夜想,才发现朱统领才是我的真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像在回味。顺势抛了个媚眼给拓跋真。   拓跋真眼神温度降至零度,简直可以冻死人。   站在一旁看戏的贺庆打了个寒颤,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哥,我扶你起来吧。”   “啪!”贺祥打掉他的手,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果断拒绝:“你太瘦弱了,扶不起我。我要强壮有力的,比如朱侍卫....”又抬头笑盈盈的望着朱苏。   贺庆摸摸鼻子,站到了门边,低头看地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眼不见心不烦,堂哥你自求多福吧,这里可是拓跋真的地盘。   朱苏无耐,只得上前扶起了贺祥。虽然不是抱,是扶,但已让贺祥非常满意。   “亲爱的苏,好久不见,你想我吗?”贺祥深情款款,声音轻柔的能滴出水来。我的苏,侧面都这么好看,男人味十足,好看的他都想伸手去摸摸了。   他这样想,也是这样做了。果然手指下的皮肤光滑紧致,令人爱不释手,摸了还想摸。   全场一片寂静。对贺兰族长的儿子如此轻浮的举止,深表遗憾。   拓跋真火冒三仗,一把抓起案板上的毛笔,越抓越紧,仿佛那就是贺祥的脖子,他准备随时将其掰断。   好在也就是瞬间的事,朱苏不动声色的把头侧过去,躲避了贺祥的触摸。他安排贺祥坐好后,自己站到了拓跋真的后面,将毛笔轻轻的从少主手里取出。   取下的同时,他右手大姆指安抚的刮了刮少主的手心。 第十三章   炸了毛的拓跋真得到了安抚,怒火中烧的心情奇迹般回归了平静。看贺祥也没这么不顺眼了,甚至还有些得意。你贺祥再缠着朱苏,他也只认我一个人。   这下换做贺祥的心情不好了。刚刚还能摸一把的脸,现在转身就站到别人那去。   他没好气道:“我来干什么?我当然奉族长之命,参加部落大会的。”眼珠一转,笑的分外猥琐:“我要朱苏这几天陪我。”   “做梦!”想都没想,拓跋真一口回绝,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拐朱苏上床啊,这家伙床上的入幕之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要长相好点的人都想拉上床。   朱苏这么优秀的人,贺祥他不配。   “什么,你竟然拒绝我。你知道我过来是干吗?”贺祥暴怒了。不就是让朱苏陪几天,该死的拓跋真居然不让,小心他在部落大会上表示反对。   朱苏那体格那外貌,他都宵想了好久。   “不惜罕!”拓跋真冷笑着,一字一句:“我拓跋真是靠血和汗来打江山,不是靠陪客。”   “你.....”贺祥气的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拓跋真,半天说出不话。   贺庆赶紧上前,拉下贺祥的胳膊:“少主,我们出来时,族长已经吩咐好了,必定全力支持少主。请少主放心。”   此番出来,贺瑞早就意识自家儿子成不了气候,得让侄子陪着。这不刚到,就惹少主不高兴了。   拓跋真他们还在贺兰住时,贺庆就看出世嫡皇孙对朱苏的独占欲有多强了。   有次他邀朱苏一同外出骑马游玩,其实也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朱苏惦记着少主的安危,不肯久呆。他们回来后,就见拓跋真的脸色黑的跟锅炭一样。第二日,他就接到拓跋真的邀请,请他去练武场一起活动活动筋骨。   他以为真是活动筋骨,欣然前往。哪知道拓跋真是以较量的名义,往死里揍他。而且揍的角度还很巧妙,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但五脏六肺疼的快移位了。   等到最后结束时,才听见拓跋真在他耳边轻声道:“下次还敢邀朱苏单独出去吗?”   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挨揍,他苦笑。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跟朱苏独处了。   这个贺祥是没吃过这个苦头,还三天两头去挑逗,若不是看在族长的份上,拓跋真早让他死了几回。   也难怪,像朱苏这么优秀厉害的人,谁也想为己所用,包括他贺庆也有心相交。只可惜他们遇见的太晚,这都是命。   贺祥拼命摸着自己的胸膛,刚刚被气的差点胸闷,一双桃花眼恨恨的瞪着拓跋真。突然漆黑眼珠一转,嘴角翘了起来,说话声音又软又糥:“阿苏,我这次来,桃花梨花说让我带信给你,她们说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人家想跟你聚聚。”   这音调听得拓跋真起鸡皮疙瘩,贺祥你还是男人吗?这般说话,存心是在恶心他拓跋真。   只见贺祥从口袋掏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件,目测有十几张。他随意的扇了扇,几股香气扑鼻而来。   贺兰部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读过书的才女,还能写信了?   “这张是阿桃的.....这张是阿李的....这张是阿杏的.....”花公观贺祥一张张打开来看,喊得颇为亲热。   拓跋真夺过一看,除了一两张是写了字的外,其余几张全是在划圈圈,一个圈二个圈三个四个五个圈,根本看不懂画的是啥玩意。   他就说贺兰部落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识字的人,而且还是女人。   不过有一封信写的挺长的,情真意切。言语中看的出,写信人在深深思念着收信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期待朱苏能再回贺兰,两人结为佳偶,白首到老。   拓跋真拿着这些信件,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当场恨恨的撕起信来。   贺祥睁大眼睛:“哎,你这是干嘛啊,又不是给你的,人家朱苏都还没看一眼....”他伸手去抢,可惜拓跋真不给他这个机会,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信撕的粉碎。   “你.....”他气急,控诉的眼神投向朱苏。   当事人朱苏站在一旁,表情漠不关心,眼里却隐约有着笑意。   ......   正月,十五岁的拓跋珪在贺兰部为首的诸多部落支持下,在牛川召开了部落大会,正式宣布继任南郑王位,统管各部落。   各部落不单指的是拓跋部落,还有来参加的贺兰、追风、柔然等外族部落。   当年轻的南郑王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时,全场骚动起来。众多眼神闪过,有惊叹,质疑、感叹......   虽然大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一个年轻的,甚至可以说尚未成年的少主站在众人面前时,心里还是有些微妙。这个刚脱稚气的少年可以带领各部落光复南郑百年基业吗?   拓跋真把诸多眼神看在眼里,他不慌不忙坐在上位,气场稳定,沉着应对。   贺兰部落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贺庆拿出族长贺瑞的信件,表示族长家中有事,不能亲自过来,现派他和贺祥兄弟俩作为代表,向继任的南郑王拓跋真贺喜。贺兰部落愿意今后一切听从南郑王派遣。   贺祥坐在一旁,吃着羊肉喝着奶茶,盯着拓跋真后面的朱苏魂不守舍。贺庆在背后连撞他几下,才回过神。赶忙坐正,表示临行前,父亲就是这么吩咐的,贺兰部落一切听命于南郑王。   说完话,又朝朱苏抛了个媚眼过去。朱苏颔首,算是谢过。这一颔首,如同春暖花开,贺祥整个人都被迷晕了,又在那陷入自己的暇想。   追风部落算是第二个支持。前来参加大会的正是族长独子迟千重,这次没喝醉酒,打扮的还算人模人样。他口齿清晰的表示,追风部落念及南郑先王对追风的各般照顾,愿意追随世嫡皇孙。 第十四章   这人口才了得,从三皇五帝说到南郑厉史,把世嫡皇孙继任南郑王,说的是帝龙转世上天指定,并引经据典,洋洋洒洒。   拓跋真撑着下巴,身体前倾,一眨不眨的看着迟千重,还不时点头表示赞赏。这等马屁,拍的真是时候,孤很喜欢。   迟千重说的更起劲了。几次有人想打断他,却又被他把话题夺了回来。   拓跋真貌似在认真听,脑子里却在想,不杀迟千重竟然还有这等好处,追风部落主动来投诚了。   他记得追风部落有一支铁甲军,人数不多,才三千左右;但装备精良,打仗极为厉害。他当年被这支军队围攻,差点命丧在那;好在朱苏带兵过来,救了他。此次重活一世,正好可以拿来用用。   不过还是他的朱苏打仗更厉害,印象中没见他输过一次。思绪不由又飘到朱苏那去,他余光瞥去,朱苏正面无表情站在他右侧。   这家伙身材高大五官俊朗,还这么能干,难怪这么多女人喜欢他,贺祥也对他痴心不改。   朱苏见少主在偷望他,嘴角勾起微微一笑,俊逸不凡。   迟千重的长篇大论终于说完了,却见少主没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右侧。他不由也望了过去,那里只有几名表情严肃的侍卫。   太傅低声:“咳咳,少主......”   拓跋真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脸色有点红。   余下的各个拓跋部落,论起关系,都是沾亲带故,五服之内的。他们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迟千重闭嘴。   他们一致表示支持拓跋真继任南郑王,毕竟大家都听过世嫡皇孙的故事。与其找个外面异姓的,不如就同宗同族的。   最后一个表态的是柔然部落。   这个部落原来是从拓跋部落分裂出去的,经过数百年的发展融合,整合成了另一个部落柔然。它颇有实力,但相对拓跋等大部落却还是稍逊一筹。因此,为求生存,它们选择依附于拓跋,以此赢得生存壮大的机会。这次听说拓跋部落全力支持南郑复国、支持世嫡皇孙继任王位,它也忙不迭地主动跑来,表示支持。   他们派来的代表是位一身横肉的大汉,据悉是柔然部落的头号勇士,打架从来没输过。   身材极其高大,站在那如同一座铁塔,把周边人全部比下去了;走起路如同五匹马车同时开跑,导致地动山摇;坐在那如同一座小山,挡住众人目光。   拓跋真第一眼见到他时,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位体形可以抵足五个他的爷,每顿得消耗多少粮食啊。   这位正宗的彪形大汉说话声如洪钟,说的内容倒是简明扼要,比迟千重少多了,只有短短   两句。   第一句表态:“在下木骨。奉柔然族长之命,前来参加此次部落大会。柔兰支持南郑复国,支持少主拓跋真继任南任王。”   第二句献物:“木骨此次过来,还带了马畜貂皮各千献给南郑王,以示诚意。”   拓跋真点点头。   这柔然部落,他上辈子是看透了,里面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换句话说它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而且一会侍奉这个国家,一会侍奉那个部落,毫无忠诚可言。   他没记错的话,夏天时柔然就会反戈,甚至还会厚着脸皮,前来讨要此次部落大会时送来的貂皮。   上一世,他被柔然反复跳梁的举动惹火了,最后干脆派大军直接灭了。柔然部落五万余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当场斩杀,不准留活口。   柔然部落,就是典型的一个大渣渣,不配存活。   不过现在是收买人心,暂且先留着。   ......   见大家都说完了,太傅起身做总结。太傅才高八斗,口才自然一流的,说话极其有煽动性。   拓跋真听了一会,感觉在太傅嘴里,他已经雄图霸业在手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只虫子,总是围着他“嗡嗡”叫,让他烦不甚烦。他挥起巴掌,对准虫子的位置,猛的磕过去。随着“啪”这厚重的声音响起,他耳边终于清静了。   “啪”,突然又响了一声,比刚才还要响。拓跋真诧异了,闻声看去,才知道那声音来自门口。一个身影进门时绊了一跤,跌进了门里。   端茶倒水的小兵,正好守在门边。他反应极快,麻利的掏出匕首,顶在这身影前。   跌进来的是位穿着普通士兵服装的小兵,而不是门口的侍卫。他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匕首,扶着门框爬了起来,见大家的眼光全落在他身上,唰的一下脸红了,连耳朵尖都红了,说话也颤抖着。   他很年轻,可能比拓跋真还要小。   “报将军.....不,报南郑王....外面有人找南郑王。”可怜的小娃娃,没见过世面。他得到消息后,就赶紧壮胆来求救,也不知道怎么就跌进了开会地点。这么多大人物都在看着他,看的他腿都软了。   声音也惊动了侍卫,不一会门口齐刷刷的出现一群带刀侍卫,像是要把这个小兵抓走。见众人都盯着这边,不敢造次了。   拓跋真:“......”怎么回事?门口的侍卫是吃干饭的吗?随意放任旁人进来。刘则峰怎么当的统领?!   “你是谁?”魏尚书打破了安静。   “他们说是独孤部落的,来了有几百人.....他们不是来加害主上的....我知道的。”小娃娃语无伦次,终于想起自己来这目的了。   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给眼前这些人磕头:“主上,小民唤名孙涛,现在军中效力。这次独孤部落来投城的是我远房表兄长孙嵩。族长刘显残暴无能,他们不愿追随。听说南郑王要复国,专门从独孤部落赶来投奔您的.....他们也曾是南郑国的百姓,请您救救他们!”   拓跋真:“......在哪?”   “刘统领把他们通通抓了起来,说他们是奸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要杜绝后患。请您赶紧派人过去阻止,他们是真心来投奔的,不是奸细。求求您了!”   小娃娃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朱苏去看看。”拓跋真抬头示意。朱苏明白,他走到门边,顺手提起小娃娃,一道出门了。   这个小家伙能绕过门口的侍卫,偷溜进来,显然有点身手和头脑,可以陪养一下。   小插曲不影响开会。既然大家意见统一,拓跋真宣布南郑今日正式复国,由他继任南郑王,暂定都牛川,并分封官员,整治军队;部落首领必须无条件对南郑王效忠,做为回报,南郑王给予部落首领们对于属地财产、人丁的绝对处置权。   【作者有话说】:近期不更文哈,待到春节时会连更六日,然后2月底正式更文,感谢关注! 第十五章   这大大小小部落的军队凑在一起,达到了十万余人,依然由原南郑卫国将军王述统率。下设偏将军等职位,由各部落派人担任。   文职这一块,以冯太傅为首,因其岁数已高,不便过于操劳,主要以教导南郑王学业为主;魏尚书虽职位在冯太傅之下,但诸多事宜均由他把持,下设长史等职,也由各部落派人担任。   牛川地区及南郑王的安危,则交给朱苏全权负责。   原禁军统领林则峰改任文职御史,负责监督百官,查案判案,罚治犯人。   ......   各部落为了自身利益,又奋勇的争权夺利几天,终于把各自人员安排好,满意的准备打道回府。   临行前一夜,拓跋真安排了盛大的篝火晚会,给大家践行。美女美酒,载歌载舞,必不可少。   酒酣耳热时,迟千重过来向王敬酒辞行。在酒精的影响下,拓跋真色如芙蓉,眼睛如天上的星星这般明亮,分外好看。   迟千重是个好色之人,他色迷迷的看着,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好在他还没忘记眼前这少年,就他拥护的南郑王,脱口道:“南郑王,呃,美人......我们是不是原来见过.....?”苦思冥想:“在哪呢......”   拓跋真向他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一口干了。那甘甜的酒水并没有全部进入他的喉咙,有一丝顺着嘴边溢了出来,沿着下巴缓缓向下流,停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为了便于擦试,他随手将衣领拉开,伸手抚去。   迟千重口干舌燥看着,浑身燥热,被酒精熏醉的大脑转速极慢。他凑到拓跋真面前,轻佻的朝他脸上吹了口气,打了个酒嗝。   酒气迎面扑来,拓跋真皱了皱眉头,靠后坐些。   迟千重欲望十足的盯着他,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月下美人足颜真.....”   “追风部落少主喝醉了。来人,将他送回去休息。”朱苏打断他的话,唤人将他送了回去了。   身边侍卫得令,强硬的拖着迟千重回房。   迟千重步伐踉跄,边倒退边念叨着:“美女,等爷.....爷疼你.....爷晚上能让你快活十次.....爷器大活好......”   听到这番荤腔荤调,拓跋真冷笑着,右手则委屈的扯扯了朱苏的衣角。   迟千重说的越发下流,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腾空而来,疾迅如风冲进他嘴里,如同刀割,将他下一句牢牢的封在嘴里。   迟千重酒醒了一半,正待破口大骂,却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看到一双令人发毛的眼神正紧盯着他,跟记性深处某人身影叠叠重合。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另一半酒也醒了,面如死灰......   把酒言欢的其他人并未注意到这个,热闹仍在继续。   快到半夜时,柔然第一勇士木骨走到会场中间,向南郑王深深行了一个礼,道:“南郑王,我等一行人来到此处,还有一个目的,望南郑王允许。”   “噢,”正斜斜靠在朱苏身上吃葡萄的拓跋真,懒洋洋道:“说。”   “在下想跟朱侍卫,以个人名义较量一番。”木骨目不转睛的盯着拓跋真身后的朱苏,眼里燃起势在必得的兴奋。   朱苏的大名早已传遍各地,各部落的勇士都想跟他较量一番。习武之人,最爱的就是竞技。   木骨来之前就打定主意,务必要跟朱苏打一架,看看是否如传说中的这么厉害。若赢了,他这柔然第一勇士,就可以升级为南郑国第一勇士了。   想想就激动!   闻言,拓跋真有些意外,他直起了腰,漫不经心的盯着木骨:“你确定只是竞技?”眼神有着不符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木骨对上他的眼神,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寒气。这个年轻之极的南郑王,并非如他年龄般这么稚气,一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他不敢直视,垂下头称是。   拓跋真摩搓着手上的板指,不知道在哪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徐徐笑了起来:“跟孤家的朱苏啊?行啊,孤帮你问问。”   他侧过头,含笑望着朱苏:“朱统领,你的意见呢?”   夜色中,少年笑靥如花,撩拨着朱苏的心弦。本想拒绝的朱苏,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好。   他向来都不喜这种带着无数目的竞技,不过少主想看的话,打打也无防。   既然是比武,总要有彩头吧。于是南郑王大手一挥,让赢者挑选出今晚最漂亮的姑娘,做为彩头陪获胜者过夜。   听到这,木骨更开心了。   正在左拥右抱的花公鸡贺祥一听说朱苏要跟木骨比武,马上丢下身边的美女,挤到最前面就坐,口袋里还放了一张临时向附近的美女要来的手帕,准备随时冲过去给某人擦汗。   拓跋真嫌弃之极的看了他一眼。   木骨身材实在是太高大了,朱苏也并不矮。但在木骨面前,却足足矮了一个头,身形也小多了。   木骨仗着自己膀大腰圆,一开始就径直冲过来,两只手如同大蒲扇般向他合拢。朱苏哪能这么容易让他抓到,轻松一闪就躲开了;木骨反手一掌,却打了一个空,倒让自己腿脚不稳,跌倒在地,那着地巨大的声响,好似爆竹爆炸......不巧的是,一个小兵正好在他后面,他这一跌倒,屁股死死的压在那人身上,当场七窍流血,差点半条命没了。   木骨虽然胖,却没有胖子的任何迟钝,相反还是很灵活;他一招不行,立刻换另一招,而且他皮糙肉厚,根本不怕普通兵器的伤害,身上划个小口子,对于他来说,就是小意思,不用管。   可惜他碰上的对手是朱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他的任何挑衅,都四两拨千斤的打了回去。打到最后,木骨累的是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反观朱苏,什么事也没有,依然身轻如燕。   瞅准时机,朱苏从天而降,对准他的右耳处狠狠一劈。木骨站立不稳,当场倒地,半天起不来,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坑.....   朱苏伸手将木骨拉了起来。木骨喘着粗气,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退了。   全场掌声如雷。   花公鸡贺祥很开心,闪着星星眼,冲进比武场,掏出帕子就要给朱苏擦汗:“苏,你太棒了。”   朱苏躲过他的手帕,淡淡一笑,走回拓跋真的身后,他的王正等着他。   贺祥不死心,追了过去。他打算多住几天,跟朱苏再联络联络感情。这次回去,至少半年见不到面,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贺庆却不允许他多呆,赶紧上前,强硬的把他拽走了。再呆下去,他怕南郑王会当场轼兄。   南郑王已经丝毫不掩饰对贺祥的愤怒了。 第十六章   年轻漂亮的姑娘们羞红了脸,被推到了人群中间,等着胜利者来挑选出最美丽的一位。朱苏高大俊朗,成熟稳重,是姑娘们的梦中情郎,无数姑娘想嫁给他。   可是等了又等,就是不见朱苏来挑人。有姑娘大着胆子,悄悄抬头望去:只见她们心目中的英雄,正俯身听他的王说话,表情宠溺;不知道说到什么,南郑王笑的是前仰后俯。两人自成一体,仿若周边无旁人存在。   两人说了好半天,南郑王似乎才想起这件事,用手撑着头,扫视着这群姑娘,笑意盎然:“朱苏看中哪一个?我为你做主......我觉的那个穿绿衣服的挺不错,清丽脱俗!”   朱苏却头都没抬一下,低声回道:“属下不用,请主上收回成命。”   拓跋真错愕,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渐渐拳紧了:“你是有心上人了?”一句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话语,夹杂着几分委屈的酸意。   可是朱苏有没有心上人,又关他什么事?   听到此言,朱苏沉默了,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王,里面有着看不懂的百般情绪在翻滚,最终还是归为平静:“少主大事未成之前,属下不想考虑个人之事。”   拓跋真:“......”   直到晚会结束,朱苏都没看姑娘们一眼。南郑王似乎也忘了自己说的话,一个晚上也没再提过了。   唯有贺祥化悲愤为力量,见不得众美女失落,一个晚上忙着安抚,第二天差点力卒而亡。拓跋真看他这付操劳过度、博爱众生的样子,啧啧几声,十分佩服。丢了几颗十全大补丸给他,让他好生养着身体,要死回贺兰再死,千万甭荒淫过度死在牛川。   ......   这几日的南郑欢声笑语,而另一边独孤部落的族长刘显,闻言长孙嵩带着兵马,投奔了南郑王拓跋真,气的把房内能摔的东西全摔了。   弟弟刘震闻声进来,见哥哥如此生气,不敢吭声,小心的站在一旁。等刘显气出够了,才小心上前询问道,是不是派人去攻打拓跋真?或者再是暗杀。   “暗杀?你们一群没用的家伙,上次他走时派了这么多人,都没暗杀成功,反而让他逃到了贺兰。”刘显气不打一处来,全是他妈的废物。   现在长孙嵩又带走了他一帮人,逃到拓跋真那。长孙嵩是他手下头号大将,追随他十几年,对独孤部落情况是了如指掌,若派人去攻打,说不准反是他这个老巢被端了。   刘震不敢吱声。   这时有侍卫匆匆进来,递过一张拜帖,上面写着西燕太守拓跋窟求见。   “不见,让他滚回去。管你西燕北燕,老子今天谁也不见。”刘显暴怒中,夺过拜帖,就想撕了它。   “慢着!是拓跋窟求见。”刘震眼睛尖,看到上面的名字,赶忙让兄长住手。   “拓跋窟?”刘显念着这个名字,他娘的,又是拓跋那边的人。他现在听到拓跋两个字就烦,见个屁啊。   “此人是拓跋真的叔父,原南郑王的三子。”刘震道,小声的在兄长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后面,刘显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连忙整理好衣服:“快请,把拓跋太守请进来。”   ......   拓跋真虽然已经称王,日子可并不好过,四周强敌环伺。北有独孤部,西有西魏,东有库莫奚部,南有高车部,太行山附近的后燕及燕国也在虎视耽耽。南郑就这样在夹缝里苦苦寻求生存。   由于各部落头领能单独掌控各自的部落,长久下去必为隐患。为了更好的管理,魏尚书提出解散部落组织、分土定居,用地域划分代替了部落、氏族的划分,取消各部落子民的隶属,成为国家的编户,以便国家统一安排。   各部落族长知道后,情绪激动,闹着要分家。他们投奔南郑王,为了的就是吃香喝辣的,现在大事还未成,好处还没拿到,南郑就要拿他们开始开刀,把他们权力、子民都拿走,做梦!   拓跋真拿到这份建议,他清楚魏尚书说的没错,国家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走这步。但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又出面安抚各部落,发誓南郑绝对不会这样。   拓跋真忙得脚不沾地。没多久,人就明显瘦了一大截,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唯一能令他心安的是,这段时间朱苏一直陪在他身边。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帮他按摩头部穴位,尽量让他睡个好觉;有时他实在太累了,就靠着朱苏胳膊咪一会。   除了朱苏,他谁也不相信。   人员并不是全都忠心恳恳,时不时跑掉一堆人,拓跋真恨不得把逃跑的人都杀了,看谁还敢逃。   朱苏见拓跋真一天比一天憔悴,戾气一天比一天高,情绪很不稳定,生怕拓跋真撑不住乱来,当机立断要拓跋真好好休休息一天。事情源源不断,永远是办不完的,不能这么逼自己,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拓跋真嘴巴上说好,但天天拖后,今天没空改日再说。   朱苏不允许事情变的更糟,于是在过完清明节第二天,一早就拉着拓跋真,一定要他出去散心。   拓跋真正昏头昏脑烦政务之事,哪有这个心思,死活不肯出去,又要改日。朱苏没那个耐心,干脆直接抱他上了马车。   拓跋真又羞又气,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挣扎,气呼呼坐在车上不理朱苏。朱苏也不在意,自行去驾车。   淡淡的迷迭香味充盈着车身,在稳稳行驶中,拓跋真不由的睡了过去。等他醒来,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仍他一人在车中。   他揉揉眼睛,喊了几声“朱苏”,却没人应答。掀开窗帘朝外望去,阳光当头,已是中午。四周高山环绕、绿木成萌,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河水缓缓流过。   河里有一人挽起裤腿,头发凌乱,正在那叉鱼,正是朱苏。   鱼滑溜溜的,并不好叉,但朱苏很有技巧。他弯着腰,双手紧握鱼叉,尽量贴近水面;突然身体一动,手中鱼叉又快又准的叉了下去,不一会,一条鱼就在他鱼叉上摇头摆尾。   他用力一甩,这条鱼被甩到了沙滩上,在那里拼命蹦弹几下,就老实窝着了。   拓跋真饶有兴趣的趴在窗子上看,周围很宁静,只有水流的声音,还有就是鱼被叉到的声音。 第十七章   朱苏真是叉鱼高手,一会时间,就叉到了三四条鱼。他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水渍,向拓跋真晃了晃手中的鱼叉,又继续叉下一条鱼。   此人此景,令拓跋真连续多日焦燥不安的情绪奇异般的得到安抚,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跳下马车向朱苏走走去,叫嚷着也要叉鱼。   朱苏笑着递过鱼叉,看着他的王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孩子气,打心眼开心。两人笑着闹着,叉了半天,叉到快太阳落山,足足叉了一大堆。   拓跋真把沙滩上的鱼都捡到桶里,喜滋滋的:“今天可以吃烧鱼了,好久没吃了。天天吃羊肉牛肉,快吃腻了。”   堂堂南郑王还跟幼童一样嘴馋。   朱苏闷声笑着,飞快翻转手中的烤鱼,不时向上撒些调料。不一会,浓厚的鱼肉香味飘了出来。   拓跋真闭上眼睛,陶醉着:“太香了!朱苏,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朱苏笑而不语,仔细把鱼刺挑掉,递给拓跋真:“可以吃了。”   拓跋真接过来,大口咬了一块,一脸的满足,带笑的眼睛望着朱苏,连声称赞。   好久没见到拓跋真纯粹的笑容了,朱苏知道这趟目的达到了,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好吃,主上就多吃点,今天鱼多。”他也笑着,继续挑下一条鱼刺。   直到月上梢头,两人才回去。   一回去,就有人来通报,说军中副总教头秦河意欲逃走,还带了几十名士兵,被王述将军在河下捉到,问王怎么处理。   秦河当初变卖家产过来投奔,这还没多久就要走,他这个王当的是有多失败。   拓跋真按捺住脾气,摇摇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由他们去吧。还有谁要走,全由他们吧。他们也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只是目光短浅,看不到以后的趋势。这种愚蠢的人,不用也罢。”   通报的人领命下去。   王述将军不相信这是南郑王做的决定,昨天还认为应该严厉罚治这种逃兵行为,今天态度就变了。又亲自过来问南郑王,但王还是让他放了。一天之内,南郑王对逃兵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拓跋真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每天晨起练武,他看着那帮临时拼凑,人数日趋减少的军队,就知道现在的忠诚度够低。   前阵子处于情绪崩溃的前夕,心浮气燥,看什么不顺眼的都想暴力解决;今日朱苏带他出去放松后,突然又想开了。   忠诚度是要血和汗历练出来的,要用无数条人命和嘉奖换来的,现在当然没有。他不是没想过把那些脱逃的人一一斩首,但实在是人数太多了,杀不完;更怕全部杀了后,就真没人追随他了,只得做罢。安慰自己道,大浪淘沙始到金。   拓跋真确实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等小事上,因为马上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了:如果历史进程没有更改的话,他的好叔父拓跋窟马上就要带领大军攻过来了。   为了提早做准备,他天天亲自盯着士兵操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果然没多久,拓跋真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好叔父拓跋窟如期造反了。上一世,他被拓跋窟打的是节节败退,差点命丧牛川,这次一世可要吃一堑长一智了。   拓跋窟是南郑先王最小的儿子,他当年也侥幸逃脱了前魏的追杀。他运气比较好,没受过什么磨难。因为老婆是西燕的表妹,所以南郑一出事,他就逃到了西燕躲了起来,直到前魏灭亡。这些年一直呆西燕,现在是西燕太守。   在南郑刚刚宣布复国时,拓跋窟曾以叔侄名义,前来拜访拓跋真。   拓跋真那时正在南郑与燕国交界处查看边防。突闻多年没联系的叔父拓跋窟要来拜访他,颇感诧异,还是让人迎了进来。   不能否认,南郑先王这么多儿子,这个拓跋窟长的最像他,粗壮结实,怪不得当年先王对他的宠爱有加,天天喊他“我的儿“。   拓跋真父亲是长子,死的早,听说长的也像,但拓跋真却一点都不像他们,酷似其母。   远远见拓跋窟走来,穿着宽大的衣袍,粗一看还真像南郑先王。   拓跋真由于父亲死的早,一直都是南郑先王亲自带着,对祖父感情深厚。见到如此相像的叔叔,心情激动,早早迎了上去:“叔叔!”   拓跋窟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真儿!”声音低沉,连声音都跟先王一模一样。   拓跋真将拓跋窟迎进了帐篷里,马上有侍卫来倒茶。拓跋真将第一杯茶推到拓跋窟面前:“叔叔,用茶。”   拓跋窟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帐里有数十名亲兵,身着铁甲、手执兵器一动不动站着,站姿如松,一看就是训练有术之人。   其中有一名例外,穿着常服,负手站在帐篷深处,且未持任何兵器。整个人如同正休养的野兽,虽没亮出爪牙,但锐利噬血,令人一见,心生畏惧。   见拓跋窟打量着他,他稳步上前,单膝下跪:“朱苏见过五爷。”   拓跋窟排行老五,宫里常称其为五爷。   原来他就是朱苏。   在宫中时,拓跋窟只听说过有个姓朱的小侍卫身手极好,其余的没关注过。但是国破家亡之际,能救下皇孙并躲避他人的追杀,确实有些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拓跋窟含笑,亲自上前,伸手欲扶他站起来。朱苏悄然退后一步,不动声色的脱离他的手,自行站了起来,再向他恭敬行礼,然后又站回了拓跋真的身后。   拓跋窟扶了个空,倒也没表示什么不满。他摸摸胡子,问起边境防卫及军力之事,问的十分细致;接着又问起南郑实际军力,将领分别是谁,却不曾提一句关心之话。   拓跋真眉头越皱越紧,不知道叔父问这个干什么。最后实在忍不住,口气有些重:“叔父问这么细,有何用意?”   “唉!”拓跋窟端起茶小饮几口,很是为难道:“真儿你岁数太小,镇不住场。很多南郑老臣都纷纷要我过来主持大局......”   他倒是直白,把来意吐的清清楚楚。   拓跋真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跟他客气。到底是很多老臣要他回来,还是他自己大言不惭要回来?   “要不叔父先帮你主持几年,把这些人都整老实来。待你满了十八,再还政与你,可好?咱们南郑几百年的基业,可千万甭断送了,到时无脸愧对列祖列宗啊。”   拓跋窟大义凛然,一脸正气,好像他真是全心全意为拓跋真着想:“当年你小的时候,叔叔没把你收在身边,对不起你父亲,让你吃苦了。如今给叔父一个机会,好不好?你没读到多少书,不懂如何治国平天下。你现在就专心去读书,南郑王依旧是你。叔叔只是来替你管几年,理顺关系来,一切走上正道就好办了......” 第十八章   拓跋真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自我感动:“呵呵!叔叔!侄子家破人亡时,你在哪?侄子四处流浪时,你在哪?侄子遭人追杀时,你在哪?怎么没听见你说要帮我啊?”   “你在花天酒地,你在寻花问柳,你在纵情声色!你从来就没想过你还有一个侄子在跟野狗抢食,在四处逃难。那时怎不见你说让侄子去读书,增长点见识?现在还有脸说这个.....”拓跋真皮笑肉不笑,讥讽着。   这是他最不堪,最不愿意回忆的岁月。   在前魏追杀他最厉害的时候,十五岁的朱苏带着六岁的他,东躲西藏,隐姓埋名,隔几天就换个地方呆。他都数不清十岁以前,他和朱苏呆过多少地方了。稍有风吹草动,朱苏就赶紧带他换地方。   而且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养活他,朱苏去给别人做短工。做工时,就把他交给隔壁大嫂照顾。   每天早上给他准备好一天的口粮,让他省着点吃。他怕有别人抢他的食物,每次吃东西都躲起来吃。有一天他太饿了,看看周围没人,就掏出朱苏给他买的肉饼,坐在路边小口吃了起来。没想到,饼的香味被野狗闻到了,很快他身边就围了几条野狗,汪汪叫着盯着他手上的饼.....   朱苏那天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特意提前回来,一进村就见少主在跟几条野狗打架,可他小小年龄哪是野狗的对手,被咬的哇哇大叫,却还顽强的护着手中的肉饼。要不是他回来的早,恐怕少主这条命就被野狗瓜分了,但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口,有的伤口深可见骨。   野狗都被朱苏一掌打死了。朱苏抱着拓跋真,眼睛都红了,忙去请大夫治疗。可是他们钱不够,大夫不愿治。   拓跋真清晰的记着,朱苏跪在人家门口死活不走,并保证再送一个月的柴火,这才换的大夫为他治伤。   从那以后,朱苏再也不敢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每次出去做工都带着他,让他守在旁边,不要乱跑。   再后来前魏分家,没人追杀他了,朱苏送他去燕国找拓跋窟。本以为拓跋窟会念着亲戚收留他,没想到拓跋窟连家门都不让他进,仅隔着大门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急着赶着他走,生怕会受拖累;甚至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没有给千里迢迢过来的他吃,一文钱也没想着给他用。他当时还只是一名八岁多的垂髫儿童,拓跋窟对自己尚且稚龄的侄儿都这么狠心,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最后,还是朱苏拿袖子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牵着他的手,带着无助的他离去。   “少主,朱苏会永远守护着你。”朱苏向他保证。   他辛苦奔波多日,满怀希望过来,收获的却是一个闭门羹。要不是朱苏一直陪着他,前独孤部落老族长好心收留了他,舅舅贺瑞也时不时来送些食物过来。他拓跋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流浪,说不准早已死在街头,成为白骨一具。   ......   想起当年的事,拓跋真越说越气,他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拓跋窟鼻子痛骂:“除了朱苏,你们谁把我当人看?都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嫌我碍了你们的事.....”   “只有朱苏,只有朱苏一直呆在我身旁.....你名为我叔叔,但你当年又何曾念了旧情认我这个侄儿?”   压抑已久的情绪分外激动!拓跋真狠狠一拍桌子,帐内侍卫瞬间将拓跋窟团团围住,刀剑离身,转眼间七八把刀剑已架在拓跋窟脖上。只等主上一声令下,拓跋窟的头身当场可以分家。   拓跋窟脸色霎白。   朱苏抬眼望了望这边,没有上前,只是轻声唤道:“主上!”   拓跋真身体动了动,强忍住心中的火气:“拓跋窟,若还想孤认你这个叔叔,就收起你的肮脏心思,少打傀儡主意。若孤发现你私下.....哼....休怪孤不客气。”   “送客!”   训练有序的侍卫让开一条道。   “哼,黄口小儿!不知轻重。”拓跋窟脸上挂不住了,怒甩袖子,气急败坏的走了。   .......   这次试探让拓跋窟与拓跋真彻底翻脸。   当独孤部落族长刘显提出派军队帮助他回国和拓跋真争位时,拓跋窟高兴之极,答应事成之后,跟刘显平分天下。   他立即拉拢了一波人,宣布要返回南郑旧地,并公开宣称拓跋真为“伪南郑王”,号召原南郑国旧部起兵杀之。   拓跋真知道拓跋窟果真起兵造反,并获得该死的独孤部落鼎力支持,还出重赏要取他的项上人头时,当场气得全身发抖。   他毕竟太年轻了,沉不住气。既然拓跋窟你不顾血缘关系,要将侄儿我斩杀,那侄儿又何必对叔叔你手下留情。   于是他不顾反对,将军力大部分安置在与独孤部落相邻的边境,防范拓跋窟突然袭击。自己身边仅仅留了几千名侍卫。   拓跋窟此番带独孤大军造反,使得拓跋真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因为大家跟着他,唯一原因就是他是南郑王室之后。   可拓跋窟同样是王室之后,而且辈分和年龄都大过拓跋真,五官又酷似先王,留起八字胡后,简直就是南郑先王的中年时期翻版。   由于拓跋窟的特殊身份,原先以拓跋真马首是瞻的南郑人心晃动,一些旧臣开始向拓跋窟靠拢,密谋通过内乱推翻拓跋真的统治。   于是,拓跋真手下越来越多的人就投奔了拓跋窟。   柔然部落公开宣布,不清楚情况不参与其中,准备坐山观虎斗;而追风部落老族长过世,正在闹内讧,无暇管南郑事宜。   在这种情况下,朱苏是一刻钟都不敢离开拓跋真,两人又开始同吃同住同行。   南郑王睡床上,他睡地下,时刻守护着。   拓跋真有时晚上惊醒,只要睁眼能看到朱苏,心里就能得到片刻平静。他让朱苏上床来陪他,可朱苏却说君臣有别,婉言拒绝。   去他娘的君臣有别。 第十九章   这日,焦头烂额的拓跋真看完战报,正在与众人讨论之际,突然一黑面人前来求见,称有机密事宜告知。拓跋真狐疑的看着他,命令其他人退下,唯独留下朱苏。   黑面人摘下面罩,竟是聂仪,当年在独孤部落救了他的人。   拓跋真慌忙起身,将他扶起:“孤感谢先生当年的救命之恩。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聂仪上次替拓跋真拖延时间后,怕刘显日后报复,于是迁到别的部落定居了。南郑复国后,拓跋真邀请他过来做官,他说自己身体不好,婉言拒绝。   聂仪没时间客气,单刀直入:“王,您身边的禁军侍卫李冒、李执兄弟二人,与八家拓跋部落首领密谋,准备在近日抓捕您,迎接拓跋窟。请您早做准备。”   “您怎晓此事?”朱苏神色郑重。手下意图造反,他这个统领失职失责失察。   “李冒兄弟是我外甥,他要我一起参加反叛,向拓跋窟效忠。这是他写给臣的的书信。“聂仪拿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举到头顶。   朱苏接过来,摸索检查了一番,才递给拓跋真。   拓跋真展信一看,果真是李冒的字迹。上面写着:“舅舅,如今拓跋窟已经被迎立为王,希望舅舅能和我们一起共图大事,共享荣华富贵。”后面还邀请舅舅过牛川,共同商议大事。   ”他们打算在明日狩猎时,把您与朱统领分开。将朱统领乱箭射死,把您独自引入森林深处,再进行活捉。捉完后,直接送往拓跋窟处。“   ”臣是昨日到了这里,表面答应他们共同举事,于是他们把计划都跟我说了,要我在狩猎时配合。“   “臣侍主不二心,请王早做准备,杜绝后患。”   拓跋真牙齿咬的咯咯响。他自认为对身边的侍卫不错,没想到他们走就走,走之前还不忘要他的脑袋。有种啊, 原来还是对他们太宽容了。   听完聂仪的话,朱苏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单膝跪倒在地:“臣身为统领,竟没查觉手下造反之事,请王严罚。”   聂仪也跪下磕头:“草民有愧,当日草民推荐外甥过来,本以为他们会尽心服侍王,没想到他们竟然背叛南郑王,这是草民的错。草民愿意以死谢罪。”他对南郑王赤胆忠心,可惜那两个畜生不是。   拓跋真就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愿冲着朱苏发火,更不能责怪聂仪。   再说,事情这不都还没发生。   他离开座位,扶起聂仪:“一事归一事。先生多次救我一命,孤感谢都还来不及,怎会因此事怪罪先生。先生多虑了。”   然后又唤朱苏起来:“朱统领,你起来吧,这与你无关。”   拓跋真按耐住脾气,三人在房内商量了半天,直到月上梢头,聂仪才悄然离去。   此时外面狂风大作,树枝被吹的摇摇晃晃,每个出来的行人身上都被一层层沙土披盖。聂仪也不例处,在大风的吹动下,他驼背勾腰就像一个小老头,躲在快要成尘土色的黑色披风下,快速移动,一会就走得不见影了。   朱苏久久站在窗边,脸色很不好看。拓跋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极想让他宽宽心。于是煞有其事道:“朱苏,你确实是失职厉害。这样吧,就罚你这辈子天天守在孤的身边,孤要是想生气了,就冲着你发火,好不好?   朱苏回头惊奇的望着他年轻的王。烛光下,少年眉眼弯弯,眼角带笑的看着他。顿时,一股暖意悄然而生,在他心中荡漾,贪念不由自主的漫延开来。   ......   狩猎是件大事。不仅能获取巨额财富,还能锻炼士兵水平,相当于一个小型战役。所以不论是哪个国家,还是各个部落,对狩猎都特别看重,每次都派出大匹人马。   根据安排,这次狩猎在距离牛川五百里的阴山山脉。那里动物成群,可以满足军中物资及生活口粮的需求。   拓跋真一早起床,换上精干的猎装,独自出现在练武场上,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朱苏不知去了哪里。   练武场早已整军待发,站在最前面的是持着南郑国旌旗的旗手。南郑旌旗是红色的,上面绣有“南郑”二个黑色大字,极为醒目;各部落的旗子尺寸小一些,图案颜色各不同;由各自部落旗手拿着,站在南郑旌旗手旁边,众旗迎风招展,气势恢宏。   见到南郑王出现,一齐下跪:“恭迎南郑王!”   拓跋真扫视一番,拓跋那八个意欲造反的部落首领都到了。他点点头,例行公事说了几句话,换来了阵阵士兵们的欢呼声。   这高潮起伏的欢呼声,好似大批人马在表忠心,若不是昨夜聂仪告知,他还在自欺欺人,认为这些人还在拥护他。   拓跋真不露声色的点点头,翻身上马,一马当先走在前列;伸出右臂用力朝前一挥,号召大家前进,随后又是一阵激昂的前进声。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想起他的弓箭竟然忘拿了,回头习惯的叫道:“朱苏!”   正在旁边的李冒赶紧拍马上前:“王,朱统领不在。有什么事,您吩咐小的。”   拓跋真想了想:“没啥大事,就是孤的弓箭忘拿了。本想让朱苏给孤拿过来的。”   李冒:“要不属下现在派人去向朱统领拿?”   “朱苏今天外出办事了,你们找不到的。算了,到时随便给我一把吧。”拓跋真并未放在心上,一甩马鞭又窜到前面去了。李冒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狩猎的地方,拓跋真一声令下,大家分散行动,凭实力狩猎。看谁狩的猎物最多,猎物最多者,有赏。   因为朱苏今天不在,于是由副统领李冒和李执兄弟俩陪在南郑王身边,其余侍卫跟在后面。   拓跋真扫视了一圈,淡淡道:“你们兄弟俩知道哪里猎物多吗?带孤去打,孤想打几头鹿。”说话间,远处跑来一头野猪,他狠狠拉了一箭过去。野猪中箭,嗷嗷大叫,朝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更多的箭射了过去。   野猪眨眼变成了豪猪,全身都是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后面的侍卫跑上前,把箭一一拔了下来,还给南郑王;再把野猪抬到某处放着。   李冒与李执互看一眼,暗自激动。没想到年轻的南郑王对他俩这么不设防,活捉他简直轻而易举。他们俩仿佛看到无数黄山银山向他们砸了过来,顿时笑容越发真诚。 第二十章   “王真是好准头。”李冒满脸堆笑:“这后山植被更丰盛,麝鹿多。王,要不我们去后天狩错?”   “好主意!”拓跋真纵马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了一下:“就我们三人去吧,其他人不要去了,省得惊动那些野货乱跑,打起猎来不痛快。”   这个建议太好了!李冒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本以为这事很难办,没想到拓跋真主动提出去后山,朱苏又外出办事没过来,真是天助我也。   既然王发话了,其他侍卫只好老老实实守着这头野猪,由李冒、李执陪着王进了后山。   后山确实植被茂盛,有些地方甚至连马都不好骑,只能牵着。两人随着拓跋真转了半天,收获不小,至少打死了二头麝鹿、几只兔子,都丢在了马背上。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南郑王兴致也越来越高。左等右等还不见约定的人出现,李冒心中有些发急,他朝李执使了个眼色。   李执悄悄走到另一条小路上去。   太阳登顶,却不见李执回来,约好的人也还是不见出现。李冒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   拓跋真看在眼里,心中发笑,表情却依旧淡定:“李统领似乎有心事?”   “没....没有....”李冒吓了一跳,揩了揩头上的汗。   “这李执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迷路了?要不李统领你去找一找吧,毕竟是亲弟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向父母交待。”拓跋真很大度,大手一挥,就让他走。   “谢王,属下职责是守护王,臣弟迷路了自会回来。”李冒心中叫苦,知道大事不妙。边说边将手中的大刀磕然出鞘,指向拓跋真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锋芒逼人的宝剑无声无息出现,挡住他的大刀,压制着令其动弹不得。   出剑人手势之快,他居然一点都没查觉到。李冒骇然的把视线抬起,对面站着的竟是本该被乱箭射死的朱苏。   朱苏面无表情,口气冰泠:“李副统领这是要弑主吗?”他平生最恨这种求主卖荣的人。   朱苏身后还跟着一行人,都是曾经一起喝过酒的熟人;看他的表情却都这么陌生,甚至还有憎恶;其中有几人,手上都拎着个人头。李冒绝望了,明白事情是彻底败露了。   朱苏身上血迹斑斑,人却是好好的,左手也持了一个人头。   他把人头提了起来,正是李执,脖子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   李冒双目急缩,悲愤之极:“朱苏,你竟敢杀我弟弟!我跟你拼了。”   他抽出宝刀,用力向朱苏劈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给弟弟报仇。也许心乱刀法也乱,就见朱苏提起人头,轻描淡写的挡在自己面前,他来不及收刀,“唰”一下,人头一分为二。他好弟弟的人头,被他这个哥哥劈成了二半。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东西插入了他的胸部,后又被快速抽出。   在血快要流干时,他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意识轻飘飘的飘在上空。在即将消失之前,他看见朱苏拿出手帕擦试宝剑,那个年轻的南郑王蹲在自己尸首旁,歪着头打量着他:“李冒啊李冒,刚忘了告诉你,那拓跋八个部落首领下场跟你弟弟是一样的。回头孤把你们放一块,一把火都烧了,省得黄泉路上没伴。”   好兄弟,是哥害了你!可惜没时间让他后悔了,一阵风吹来,烟消云散。   .......   朱苏一行人陪着南郑王从后山绕出来,手上拎着还在流血的头颅,在原处等候的侍卫们瞪大眼睛,面露惊色。   十个头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块,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惊慌失措.....其中李冒、李执两位禁军副统领的头颅摆在最醒目的位置。有熟识的侍卫不敢看,把头转了过去。   拓跋真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冷道:“李冒李执兄弟跟八个部落首领勾结,意欲将本王捆绑,送至拓跋窟处。这种卖主求荣的人,你们说该杀不该杀?”   那个叫孙涛的小兵,第一个吼出:“该!”。他现在升级为南郑王的禁军侍卫了。   朱苏觉得这个小年轻有情有义,办事还算靠谱,于是挑选进来,让他做了南郑王的侍卫。   其他侍卫紧跟其后:“该!”但也有几位没吭声,眼神闪烁。   拓跋真赞许的点点头:“明事理的还算多。我再问一遍,该不该杀?还是本王被杀了,你们觉得是应该?”声音变又轻又柔,眼睛咪了起来,从没吭声的侍卫脸上一一扫过。   这是他暴怒前兆。被扫过的侍卫心里一颤,慌慌张张,不敢与南郑王直视,却不慎与悠闲的统领对上了眼。   朱苏的眼神古仆幽深,像一口深谭,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次回答很整齐很响亮:“该杀,吾等誓死悍卫南郑王!”   拓跋真不甚满意的点点头,正欲说话,一匹俊马飞驰而来,马上的士兵穿着南郑戎服。他见南郑王在此,赶紧跳下马跪拜,递上卫国将军王述的手书:“主上,大事不妙。反贼已大军侵入,马上就要过洛河了。卫国将军令我通知王,先行避让,日后再图谋。”   洛河是牛川一个天然屏障,拓跋窟要是过了洛河,那牛川基本就是守不住了。   “我方军队还有多少人?”拓跋真厉声道。   “禀王,我们现有一万多人,反贼带了五万人过来,燕国也派军队参加。”   好家伙,拓跋真倒吸了一口气。离心背德的人真他妈的多,短短几个月,就少了这么多人马。   朱苏轻声道:“王,我们先退回贺兰部吧,贺兰部在阴山和昆都河旁边,有天险,易守难攻。保存实力要紧。”   现在只能这样了,退回贺兰部落再从长计议。   拓跋真派人去通知林则峰,由他负责护送太傅、魏尚书等还在牛川的文臣们直接前往贺兰。为了防止他叛乱,还调了几十待卫过去。万一林则峰叛逃,当即斩杀。   他则带领部众向北越过阴山,去投奔贺兰部落。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去贺兰的路也不好走。过来狩猎的拓跋八个部落,发现自家族长被南郑王砍了头,顿时气愤填膺,要找南郑王报仇,纷纷出动,准备在路上截杀。   拓跋真得知后,气的牙痒痒,这明罢是对他这个南郑王蔑视之极。更何况,他身为南郑王,竟然连处置部落首领的权力都没有,成何体统?!   暗自咬牙发誓,等局势稳定后,一定要把这些部落组织统统解散,分土定居,绝不能允许族长的威望高过于他。在他的国家,最高首领必须是他,众人都必须听命于他。顺我者昌,逆我者必须亡!   但而今拓跋窟的大军压进牛川,八大部落的人一路不断的追杀他们。 第二十一章   他们现在身边只有二千人左右,而那八个部落的人加在一起,有五六千人。为了保存实力,朱苏建议走偏路、小路,宁可远点,尽量不要起冲突;晚上休息,轮流守夜,一有风吹草动赶紧跑路。   一行人骑马急速行驶在阴山里面。   阴山这个鬼地方,山路曲折险狭,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充满着阴森肃杀的气氛,所以得其名曰“阴山”,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时常爆发征战。   从这个山脉出去几百里,便是贺兰部落了。他族有阴山这个地方做为防护,倒是极佳位置。   ......   不过阴山太大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终究还是迷路了,一行人在山里转几圈,都没能走出去。   二千多人,走走丢丢,现在目测也就一千多号人跟着。   人困马乏!   拓跋真只得下令轮番休息,派了十组人,每组两人,轮流出去寻找出路。可是出去了半天,只有四组回来,剩余几组不见终迹,不知道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迷路了或者是叛逃了。   总之,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眼见着的夕阳西下月色上天,他们仍然困在此地。   拓跋真有点后悔没让贺祥多呆一段时间,若是他在,哪需要这么转弯子找出路。   朱苏凑过来,小声说他打算去找找出路,让王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他早去早回。   拓跋真哪愿意跟他分开,一听此言,想都没想,要跟他一起去。   朱苏没办法,只得另外又带了几名侍卫,护着拓跋真一起去探路。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出来找路,哪里分的清东南西北。唯一的好处是藏在深山老丛的居家灯火能够一目了然,方便上前问路。   果然,在月色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一处亮灯的。微弱的灯火如同一盏明星,在山里分外醒目。   朱苏大喜,赶紧上前问路。村民很紧张,不愿开门。隔着门缝告诉他们,延着他家门口小道,往南边再走几十里路,便可以出山;千万莫往西走,西边有个悬崖,崖下有河,走不得。   朱苏谢过,派人回去告知大家,他陪南郑王先行一步。   饶是他们再小心,终被八大部落的人追上了。他们几人为了躲避追兵,一不留神走岔了山路。等他们发现时,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他们走到了悬崖处,下面是条凶猛湍急的河流。   站在悬崖上朝下看,黑夜中的河流张着大嘴,仿佛要把这人世间一口吞噬。   拓跋八大部落的追兵已追上来了,把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他们逼着南郑王亮相,给大家一个交待。   八大部落带头之人骑着马,手持长枪,虎视眈眈的盯着拓跋真:“南郑王,我们族长已臣服于南郑,为何你还要杀了他?”   后面的人纷纷跟着叫了起来,杀了拓跋真,为族长报仇。   这人朝后摆摆手,八大部落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此人他威望不小,至少比拓跋真多。   拓跋真认识他,他叫拓跋盛,是拓跋某个部落里的族长侄子,据说身手很好。   拓跋真觉得很好笑,当初最先拥护他当南郑王,就是这一群拓跋部落的;现在想把他抓了献给拓跋窟的,也是这帮拓跋部落的。   他们效忠的是南郑国,而不是他拓跋真。他感觉在这群人眼里,现在自己就跟丧家之犬差不多,人人可打。   这个认知让他愤怒。   他抬起头,直视拓跋盛,毫无惧色:“他们几个是效忠过孤,但是他们要把孤的脑袋砍下来送给反贼。他们大逆不道在前,孤于以罚治,有何不可?”界于男孩与男人之间低沉的声音传遍四周,南郑王说的有理有据,做事何错之有?!   众人面面相觑。   “但他们并没杀你,他们是你的子民。”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人大声道。   拓跋真听到一个笑话,睥睨道:“难不成要等到他们杀了孤,孤再来自保吗?”   “反倒是你们,你们身为南郑子民,听信谣言,追杀本王,意欲何在?”拓跋真脸色一沉。   此时南郑王展示出来的傲然气魄,哪是一位十五稚龄少年,分明是一位君临天下的天子。   八大部落的人心乱了,有些人觉得有道理,有些人犹豫不决.....一时间,竟没人上前。   突然刚刚说话的中年人,摸着脖子惊恐的摔下马去。就见一滩血从他脖子那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就一动不动断气了。   部落的人骚乱起来。这时一个声音歇斯抵里的尖叫着:“是拓跋真贴身侍卫朱苏杀的,   是拓跋真命令他杀的。他杀了我们的族长,又要杀我们。我们再不反抗,也会被拓跋真杀了。只有杀了他,我们才安全!”   “对,我看到是朱苏出的手。”另外一个声音马上情绪激动的配合,“我们再不动手,今夜都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真:”.......”这两位兄台,这种人哪配我家朱苏出手,太抬举他了吧。   他分明看见,这位大叔刚刚侧头往后时,被说话的某人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然后当众栽脏给他们。   八大部落的人本来意志就不坚决,被人这么一怂恿,人如潮流般的涌了过来,要跟拓跋真等人决一死战。   朱苏紧紧把拓跋真护在身后,大开杀戒,仿若杀神再现。但他们仅仅才五个人,哪能对付的了源源不断的八大部落。   太阳初升,悬崖处已遍地是八大部落的尸体。而拓跋真这边,死了两人;存活下来的三人,一人重伤动弹不得,拓跋真的右臂被长矛刺穿,痛的连剑都拿不了,唯有朱苏武力超群,只有皮外伤;   朱苏守在拓跋真的面前,浑身是血,如同死神现世:“还有谁,想上来挑战的?”   这时又是昨夜那两个声音:“快冲,朱苏再厉害也对付不了我们这多人。何况他打了一个晚上,早疲了。”   “是啊,把拓跋真活捉了,献出去有赏金的。”   正在包扎伤口的拓跋盛听到这句话,一怔。   八大部落人仰马翻,看到朱苏的勇猛,一时间竟不敢过来。踌躇了一阵,但终究壮着人多胆大,又蜂拥过来。   拓跋真无比清晰的看到,这两个一直鼓动他人进攻之人,却一直躲在后面不曾上前。本王心眼很小,记到你们两个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捂着伤臂,冷笑着:“本王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活捉的。”   说着,他倒退几步,毅然跳下悬崖。别了,朱苏,你等我几天。   耳边又传了“真儿......”的悲切叫声,他心一紧,这天下恐怕只有朱苏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的。   抬头望去,印入眼帘的是朱苏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他从上面义无反顾跳下来的身影。   哎,你甭跳下来啊,我有办法回去的。 第二十二章   拓跋盛站在悬崖上,猛烈的崖风吹起他的衣服,猎猎做响。他轻叹口气,没想到年轻的南郑王如此刚烈,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心中倒是充满了对他的钦佩之情。   如果南郑王这次不死,他愿意率众诚心追随。   他骑上马,喝令众人:“此事到此为止。若南郑王侥幸不死,此事不准再追究。违我令者,杀!”   众人惶恐,纷纷点头称是。   离行前,他缓缓扫视着昨夜挑拨离间的两人。两人肝胆俱裂,不敢抬头,只听见他冷笑一声,扬鞭而去。   ......   拓跋真费了好大力,才把朱苏给拉进山洞。   托他上辈子的福,他记得这悬崖下面有一个山洞,只要你跳对位置,就能刚好落到山洞口的厚重落叶上,顶多身上带点擦伤。   上辈子,他是和朱苏同时跳下来的。这一次,他是准备无误的落在山洞口;而朱苏则偏了一点,头撞到了树上,昏了过去。他探了探朱苏的呼吸,绵长稳定,看样子是没受什么内伤,没事就好。   好在离山洞不远,他可以把他拽进山洞。他右臂受伤,只能拽。抱是抱不了的,虽然他也很想抱。   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雨,他捡了些干柴,升起了火驱除些湿气,右臂真疼啊,头也有些昏。   拓跋真靠在墙上,两日两夜没睡,又经过一场激战,好不容易安静了,困意一阵阵袭了上来。   每次快要睡着时,都会惊醒过来,摸摸朱苏的脉博,再探探他的额头,确定他没事,这才放下心。   朱苏还在昏迷不醒,他可不能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苏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见拓跋真活生生的呆在身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儿!”一把抓住拓跋真的手,复又闭上眼。   “朱苏是我,我们都还活着。”拓跋真由着他抓手,轻声在他耳边道,长长的发梢扫过他的脸。   朱苏浑身一震,再度睁开眼睛:“......真儿!”眼前的少年眉眼如画,正安静的看着他。   霎那间心中的喜悦涌上眉头,朱苏望着眼前人,恨不得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再也不要分开。   拓跋真被他狂热的眼神怔到了,脸不知不觉的红了。火光中,朱苏颤抖的伸出手,抚上拓跋真俊秀脸容,眼神痴迷,似乎想揽他入怀。   忽然洞外传来了几声鸟叫,惊醒了两人。   朱苏侧身看着洞外,清醒下来的眼神波澜无惊,他收回手:“属下逾越了!”   拓跋真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觉,似乎有些庆幸,有些失落。   他最终还是撑不过睡意,喃喃道:“朱苏,我好累,先睡一会。”话未说完,他就靠着墙睡了过去。   朱苏将他身体放平,以便睡的更舒服,顺便帮他把右臂伤口重新包扎好。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拓跋真突然惊叫起来,全身发抖。朱苏赶紧抱住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一遍遍的安抚着他。   拓跋真才慢慢平静下来,侧身靠近朱苏。小时候,他经常做恶梦。每回都是朱苏这么哄着,哄哄就好了。   朱苏见他安静了,意欲放手,却被牵着衣角扯不开。这也是拓跋真小时候养的习惯,朱苏若要出门跟他分开,他则一定要抱着朱苏的衣服,闻着上面的味道,才能安心呆着,睡觉时亦如此。   随着岁数的增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了。   朱苏眼神复杂的盯着怀里的少年,撩去他头上的碎发,细细打量着:当年抱在怀里的孩子,已经长大成年,肤色白皙五官秀美,到哪里都有爱慕的眼神,不属于他一个人了。   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念想,他低头吻向宵想已久的唇,轻轻的一碰,就那么慌忙的离开了,生怕被主人发现。   这缠绵缱绻的深情,没有任何言语能够描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不知何时自己对拓跋真产生了类似男女的爱慕之情。也许是两人多年的生死相依,朝夕相伴,不知不觉情油然而生。   那一年他路过青楼,看到一个外貌酷似拓跋真的女人正在揽客,鬼使神差的进去点了她。在她千娇百媚缠上来时,他眼里看到的身下人模样竟是拓跋真。   想看拓跋真被情欲支配、竭力求他进去的崩溃模样,想看他在身下哭泣的念头,突乎其来的闯入大脑里,光凭想像就足令他一泄千里,欲望涛天而来,情绪达到从未有过的亢奋。等他精疲力尽的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除了他的真儿,他谁也不想要。   但他跟他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们都是男人。并且他将是一统江山的帝王,他只能是最忠实的侍卫,没有任何可能交集在一起。   这辈子能默默守护在他身旁,就足够了。将今天偷来的吻藏在心里深处,等到老时,再一遍遍拿出来回忆。   今天这一切会牢牢烙印在他心中,永世不会忘记。   ......   拓跋真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直到睡到了月上柳梢头才转醒过来。一醒来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味,肚子马上咕叽咕叽叫了起来。   真饿啊,他已经有三四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他坐起来,见自己身上盖着朱苏的外衣。着单衣的朱苏正在烤兔子,见他醒过来,道:“主上,兔肉马上就好了,您再等等。”   他应了一声,把朱苏的衣服拿起来,重新披回朱苏身上,也在一旁坐着了。   “主上,刚刚收到雀鸽来信,山中的侍卫已经走出阴山,正向贺兰部落出发。”   “卫国将军那边呢?”   “卫国将军暂时没确切消息,不过刘则峰那边传来消息,说路上遇袭,现在生死未定。”   “..... 那些可都是股肱之臣。”死了哪一个都不好。拓跋真此时胳膊疼,心更疼。   “要不再派些人过去接应?”   “先到贺兰部落再说。”说着,拓跋真又看了一眼外面,狂风暴雨仍在下,只能再等等。 第二十三章   “主上,拓跋窟现在带走了刘显的大部分兵力,进攻我牛川,此时刘显处军力空虚。属下盘算了一下,可以趁此机会攻击刘显的大本营,迫使拓跋窟撤兵。然后在路上设下圈套,将刘显的兵力一网打尽。这样既可以消灭拓跋窟,又可以打击刘显。刘显死了最好,独孤部落群龙无首,必定会依附我南郑;若没死,也能狠狠教育他一番。”   朱苏边翻转着兔子,边说出自己思量已久的法子。   这主意是好,只是自己兵力恐怕不足,怎么办?   像是看出南郑王的疑惑,朱苏接着道:“后燕实力雄厚,与刘显一向有仇,曾因边界划分争战多次;而且后燕王慕容垂的母亲是先王的姑姑,王跟他还沾亲带故。向他借兵,一起攻打独孤部落,他必定会同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妙哉!拓跋真眼睛一亮,诚心诚意向朱苏竖起大拇指:“好计谋!日后我必封你为大将军。”   现在就他们俩人,拓跋真也懒得用“孤”。   朱苏并未应他,仍在沉思:“追风部落的铁甲军打仗骁勇,本来可以一用。但上个月他们老族长过世,新族长还在争夺中,有可能迟千重上位,但铁甲军不被他掌管,现愿.....”   “现愿他们不与我们为敌就好办。”拓跋真替他说完下一句,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说完正事,两人无话可说,只是安静的坐着。洞里除了外面的风声雨声,只有吱吱的烤肉声。   拓跋真仔细想想,自从那次吃完烤鱼,他已经很久没有单纯跟朱苏聊过天了。   “朱苏,你今年多大了?”拓跋真没话找话。   “属下今年二十三了。”火光照印着朱苏阴暗不明的脸,离他很近,仿佛又很远。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拓跋真感概:“要不是护着我,你该早就成亲了。”   南郑国结婚较早,男子十五、六岁就能成亲,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可是朱苏现在都二十三了,连媳妇都还没找。说到这,拓跋真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好主子。   突然想起朱苏上辈子好像也没结婚,送给他的府邸一直冷冷清清。私底下,他还跟别人探讨过这个问题,朱苏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所以结不了婚?   “主上不也是吗?”朱苏似乎笑了一下:“主上不急,属下也不急。”   拓跋真:“.....”你能跟我比吗?我才十五,刚刚达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岁数。   “兔肉好了。”朱苏岔开话题,动手撕烂兔肉,把烤的最好兔肉放在拓跋真面前。自己则拿了一块烤焦的兔肉,慢慢吃了起来。   拓跋真吃着兔肉,觉得这般岁月静好挺不错的,就不知道朱苏愿不愿这样陪他过一生。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这等痴人说梦的想法.....不提也罢!   等他二人好不容易走出悬崖时,已是四天后了,路上遇到了贺祥贺庆带兵来找他们。   相隔还有几里远,花公鸡贺祥就挥手奋力叫道:“表弟,哥哥在此。”他永远都是这么醒目的,是这条路上最靓的仔,穿的花里胡哨,大老远就看的到。跟蓬头垢面的他俩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拓跋真头一回觉得贺祥这般打扮很帅,衷心的夸奖道:“贺祥,你这一身真帅气。”   “那是,”贺祥骄傲之极,掏出镜子自己左右打量:“我也觉得很帅。”看到一旁站着笔直的朱苏,眼睛顿时亮了,扑了过去:“苏,你没事吧。吓死了我,你们迟迟没出来,我差点以为你们掉下悬崖被水淹了。”   还不忘回头抱怨:“表弟,这下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当初若我住在牛川,你们早就到了贺兰了,哪需现在这么艰难。”   “看,把我的苏都累瘦了。”贺祥心疼的摸上朱苏的脸:“没事,到了贺兰,弟弟给你补回来。”   朱苏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避开他还打算抚摸的手,轻描淡写道:“谢过贺祥少爷关心。”   拓跋真脸色沉了下来,恨不得一脚踹掉贺祥。   贺吉叹了口气,一把拎过贺祥,把他丢给后面的军士。上前抱拳行礼:“南郑王,族长特派我二人前来迎接。”他和族长听说南郑王跟侍卫走散,深怕出事,故带兵出来寻找。   “有劳贺兄了。”拓跋真颔首。贺祥上不了台面,贺吉办事成熟稳重,看样子贺兰部落以后还是会交给贺吉。   “南郑王的禁军千余人,于前二日到达贺兰,已安排住下。”贺吉毕恭毕敬。   “辛苦贺兄弟了,请贺兄带路。”   “南郑王请!”贺吉挥手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拓跋真翻身上马:“对了,八大部落有没找过你们麻烦?”   “八大部落?八大部落已经明令禁止再找南郑王麻烦,说绝不插手南郑内乱。”贺吉勒住马,把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还有这等好事。拓跋真皱皱眉头,想起那个一呼百应的拓跋盛:“是那个拓跋盛说的吗?”   “对,拓跋盛在八大部落中的威望甚高,身手极好。”贺吉点点头:“好像他祖上也是南郑皇室中的分支。”   搞了半天,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拓跋真起了杀心,这等有威望的人,能用之最好,不能用则必杀之。   贺瑞已经在贺兰部落路口等他们了,他心急如焚。见他们到来,舒了一口气,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主上!”   “舅舅!”拓跋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又逃难回来了。   贺瑞了然,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安慰他道:“无防,只要舅舅在,贺兰随你住。舅舅相信,将来能兴复洪业,光扬祖宗者,必定是你!”   拓跋真心中感动,他这舅舅是无保留的信任他,可惜就是死的早。记得上一世了,舅舅好像后年就过世了。他称帝之后,遵其遗愿,将贺兰部落迁到一块物产丰富的地方定居,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这一世,很多历程改变了,不知道舅舅能多活几年不?   正当他们两人叙旧时,刘则峰带着一行文臣到了。冯太傅、魏尚书,还有状元郎等人都没事,只有多日没洗澡,身上有些脏污。 第二十四章   没想到刘则峰竟然还是忠臣,办事效率也高,拖着一群弱不惊风的文官居然这么快到达贺兰部落。   等看到刘则峰本尊时,拓跋真吓了一跳。他脑海中的刘则峰一贯都是华衣锦服,风流倜傥之类。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从头到脚被血迹覆盖着,衣服也破烂不堪,头发乱七八糟,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连一双鞋子都快烂成拖鞋了,跟讨饭的叫花子没啥区别了。其他士兵也没好到哪里,看的出这一路十分艰辛。   见到拓跋真后,他终于松懈下来,哑声道:“主上,属下林则峰不辱使命。”随后,也不顾形象,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拓跋真忙吩咐将他送入房中休息。   太傅摸摸胡子,感概万分:“南郑王,这一路真是辛苦林御史了。带着我们这些文官,千方百计躲避追兵。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被他保护到了。”   拓跋真也有些动容,觉得林则峰以后当一名贪官,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大家终于坐到了一起,来不及休息,抓紧时间讨论战机。   拓跋真得知王述将军那边情形也不太好,出现了大量逃兵。王述将军衡量局势,决定放弃牛川,退守贺兰。现带着残留下来的军队,在来贺兰部落的路上。   这绝对是个坏消息。   不过换个思路,也算是个好消息。魏尚书安慰道,虽然我方军队人数大幅度减少,但是留下来的士兵,都是忠诚可靠的。在以后的作战中,不用担心他们会临场投敌。   闻言,拓跋真苦笑,也只能这么宽心了。   他把朱苏的计划大致的说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可行,不过这帮文臣建议还是要等到王述将军过来,他多年征战经验丰富。   根据鸽雀传信,三日后王述将军能带兵到达这里。   拓跋真暗思,就怕等到他到来时,已经时不我待了!战况瞬息万变,有些事拖不得。   回屋匆匆收拾了一下,拓跋真又马不停蹄的赶去看他的禁军侍卫。他这个王和统领一直不在,禁军也人心惶惶,后来鸽雀联系上了,这才安下心。   大多数人都到了,也有个把逃兵,拓跋真也懒得管了。终于见到了南郑王和朱统领,那个叫孙涛的小侍卫,抓着朱苏的袖子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统领,你终于到了。”   自打朱苏帮他处理好了叔父长孙嵩的事后,他对朱苏的崇拜,如同涛涛江水,绵绵不断。   拓跋真很鄙视这种有事没事就掉泪的男人,他皱起眉头,喝道:“孙涛你站直了,不要像个娘们般哭哭啼啼。你过来,孤有事交给你。”   孙涛擦擦眼泪,强忍着不哭,走到拓跋真边上。   拓跋真打量他一番,还是忍不住教导:“你一个大老爷们,要顶天立地。哭什么哭。像什么样。“   “等下,你和王泽带上孤的手书去后燕,一定要当面把手书递给后燕王慕容垂,千万不要请别人转交。这事要保密,谁都不能说。速度要快,现在就出发。”   王泽就是当初把匕首顶在孙涛胸前的倒水小兵。从那以后,拓跋真对他颇为欣赏,引为心腹,常带在身边。   朱苏冷眼站在旁边,就见王泽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们。有心提醒,却见拓跋真心思重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了一下,把孙涛叫过去单独说话。   两人领命,当日就出发。   拓跋真有心事,目送着他们远行,直到看不见人影,仍站在那眺望。   现在情形迫在眉睫,没时间等王述到了再做决定,夜长梦多,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哪怕王述将军反对,他也要向慕容垂借兵攻打独孤。   .....   孙涛和王泽不敢有丝毫耽搁,日夜不停。没几日便到达了后燕地盘,孙涛是一心一意想早日把信件送到,他连片刻休息都不要,直奔后燕首府。   但王泽却忧心冲冲,不愿再前进。孙涛很不理解,问道:“王泽,你究意什么意思?都已经到了后燕,你拖拖拉拉不前进,是要耽误王的事吗?”   王泽却冷笑一声:“王,什么王?我可没承认他是南郑王。”   孙涛大吃一惊,指着王泽说不出话:“你.....你....?”   “哼!拓跋真就一个小毛孩,哪配做南郑王。要我说,拓跋窟才是真正的南郑王,长的都前任南郑王一模一样。“王泽凑过头,警惕的盯着四周:”要不,我们去投奔拓跋窟吧。他肯定能赢的,到时我们就是开国英雄了,金银珠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拓跋真必输无疑,你看现在离开他的人有多少。这说明什么,说明拓跋窟是民心所向,他是大家认可的南郑王。你跟一个必输无疑的人混个屁啊。”话是粗鲁,但说的不无道理。   孙涛也看到身边认识的人一个个离去,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背叛拓跋真。在他心里,南郑王就是拓跋真,而他效忠的只有拓跋真。   他断然拒绝了王泽的提意:“我效忠的是拓跋真,他才是我心目中的王,他一定会成功的。”   同时,他还好心奉劝了王泽一句:“一心不能侍奉二主,这般背叛没用的。”   “呵呵,”王泽不以为然,他耸耸肩:“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到此分手。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羊肠小道。日后相见,各为其主。休怪我刀剑无情。”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独留孙涛一个人站在后燕陌生的街头。   孙涛愣愣的站在那,临行前朱统领判断的没错,还好书信没给他。他摸摸怀里的书信,毅然继续前往后燕首府。   两人一南一北,终渐行渐远。   ..... 第二十五章   而此时,贺吉得知拓跋真到了贺兰部落后,仰天长笑,天助我也。他派人把消息传给拓跋窟,并表示愿意助拓跋窟一臂之力。   拓跋窟喜出望外,表示他马上率兵来贺兰部落,要贺吉里应外合,事成之后南郑官职,由贺吉随便挑。贺吉闻言,轻蔑一笑,不把职位当做一回事。他并不想当官,他只是想把拓跋真这个添乱的家伙彻底解决,一了百了,省得以后事多。   上次他就说了,拓跋真在贺兰一天,就会带来无数麻烦,兄长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又跟个丧家狗逃难过来,兄长还在收留他。真搞不懂兄长,贺兰维持现状不是挺好的,干嘛非要搅进这滩混水中。   他贺吉可不想让贺兰部落,因此败落在贺瑞手中。他叫来心腹,耳语一番,让他即刻下去做准备。   心腹听了后,大吃一惊,踌躇着不走:“二少,这样不太好吧,族长早早发话,贺兰部落全力帮助拓跋真。您这样一搞,族长知道了,兄弟们不好办啊?”   贺吉听后,冷笑一声,鄙视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忧柔寡断,不知道事情轻重。族长胡涂,你们也跟着胡涂?拓跋窟现在这么多人追随他,他才是真正的南郑王。拓跋真算什么?都是丧家之犬,到处被人赶。甭把拓跋窟激怒了,让我们贺兰部落遭殃。”   “还不快去,多召集些兄弟早做准备,争取这次把拓跋真干掉,一了百了。你们也多挣几个军功。”贺吉瞪着眼睛,极不耐烦的催促。   心腹还想说几句,却见贺吉这般表情,只得离去。   乱世之中,战火燃烧多方角逐,看谁能称霸天下。小部落除了依附他族,没有其他退路。贺吉看好的是拓跋窟,绝对比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要强。   ......   后燕王慕容垂号称当代“战神”,手下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收到拓跋真的信后,见拓跋真与拓跋窟背后的燕国,以及刘显的独孤部落杠上了,慕容垂二话不说,当即派儿子慕蓉霆率六千精兵,随孙涛前来贺兰部落,双方兵力合一,共同攻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千古不灭的真理。   王述将军也率领大军到达了贺兰,军队零零散散只余万把人。   拓跋真得知后燕愿意派兵的消息后,终于放心了,跟朱苏、王述等人彻夜不眠研究战术。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   拓跋窟的大军已先行一步到达贺兰边境,而后燕的军队还在路上。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王述将军指挥士兵浴血厮杀,夺回一线生机。   突然战场上冲出另一队贺兰士兵,在贺吉的带领下,反向拓跋真的士兵下杀手。顿时拓跋真这边陷入被动中,不知道该不该还手,在两面交击下,节节败退。   贺庆带过来的贺兰士兵,不明所以。除了少数人紧跟着贺庆,其余人观望着,不知道该听哪个。   正在率众奋勇对抗拓跋窟的贺庆大惊,冲到贺吉旁边:“二少,你不能这样啊。族长有令,我们贺兰部落是帮拓跋真的,不能背叛他。”   但贺吉不听,嗤之以鼻:“你懂个屁!”   贺庆试图出手拦截贺吉,可惜他的功夫与贺吉差远了。贺吉一招就把他的兵器打飞,嫌他会碍事,三下五除二又把他挑下马。   贺庆的胸口被奔跑的马蹄狠狠踩中,内脏受损,当场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朱苏冲了过来,把他拉了上来,丢到后方。   他跟贺吉单挑起来。仅仅几个回合,贺吉就判断自己不是朱苏的对手,单凭武术中十二个基本动作刺、挑、劈、抹、挽、撩、断、点、拳、掌、勾、爪,朱苏样样比他精准。   贺吉是个武痴,对手越厉害他越兴奋。他缠着朱苏不放,一打就是几十个回来。打到最后,朱苏使了个金蝉脱壳,尖利无比的长枪在贺吉胸前停留片刻,最后毫不留情的下划,将他左腹捅伤,鲜血流了出来,令他半天动弹不得。   朱苏对他动了杀念,但又顾虑到贺瑞的面子,还是没完全下杀手。   贺吉不甘心的退回贺兰军队中,号令贺兰士兵变本加厉的攻向拓跋真的队伍。他原来是贺兰军队的总教头,威望颇高,下面的士兵大部分都听他的,当即再次如一波潮水向拓跋真队伍涌去。   他则忍着剧痛,举起弓箭,描准拓跋真。待朱苏离拓跋真一远,他就立刻射箭出去。   他射箭向来都是百发百中,自信朱苏速度再快身手再好,也肯定救不赢他的王。   拓跋真正在跟别人混战,眼看是躲不开这一箭。这时一个小侍卫突然冲了上去,锋利的箭头狠狠的从他右肩擦过,顿时血流如注。   这小侍卫他认识,叫什么孙涛。看不出来,南郑王岁数不大,收买人心倒是有一套,还有几个忠诚的。   朱苏自不用说,这个小侍卫也忠心耿耿,可是一个废物值得为他送命吗?贺吉嗤之以鼻。   整个战场混入混乱中,一列列南郑士兵被突如其来反戈的贺兰士兵伤害,幸存的南郑士兵既要攻打拓跋窟的军队,又要提防贺兰士兵。   拓跋真紧紧的抿着嘴,表情严肃,秀气的脸庞早已被鲜血、灰尘、泥土阻挡,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贺兰军队出乎意料的反戈,像一个巨大的圈套,将他牢牢套住,令他措手不及。   他不想怀疑舅舅,但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重耳光。 第二十六章   拓跋窟那嚣张之极的脸,刺痛着他的眼,难不成今日真要败于此地?!   眼看就要溃不成军,远处传来训练有序的马蹄声,遥遥亮起一面军旗,大大两个字:后燕。   后燕的军队到了。拓跋真一阵狂喜,夺过南郑旗帜挥舞了起来:“兄弟们,冲啊!援军到了。按人头论功行赏.....”   朱苏护在他旁边,防止一切袭击。   鲜红的战旗牢牢矗立在战场,随风飘荡。听到王的喊声,差点失去信心的南郑军队,一改四处逃散的步伐,重燃斗志,勇猛的冲向拓跋窟的军队。随后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后燕的精兵强将一队队冲进去战场,很快就扭转了局势,将拓跋窟的士兵杀的是片甲不留。   拓跋窟见大事不妙,带着少数随从趁乱逃走。   贺吉气的大骂,没想到拓跋窟居然是个窝囊的主,真是看走了眼。他环视周围,贺兰士兵死伤过半,怕是半年内都无再战的实力;如果有强敌进犯贺兰,后果不堪设想,不由心灰意冷,仓皇出逃。此后数年不见其行踪,仿若昙花一现。   上辈子他等到拓跋真称帝后,才带着忏悔书,由贺庆带着进见皇帝。这时贺瑞已经病死,贺祥下落不明,贺庆继任贺兰部落族长。拓跋真念着他是这世上仅有血缘牵连的亲人,对当年的无理并未放在心里,反而和言悦色,终成一段佳话。   此时拓跋窟这边群龙无首,朱苏瞅准机会,大喊道:“拓跋窟都逃走了,你们还不快投降,拜见南郑王!”声音震耳欲聋,清晰的传到在场每个人耳里。   众士兵面面觑,四处寻找拓跋窟身影,却不见其踪迹;拓跋窟这边的旗帜也早已倒下,被人践踏在地,破烂不堪。这才回过神,集体放下兵器,投降拓跋真。   战后清理,孙涛再一次看到王泽,他被斩断双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他所效忠的拓跋窟已经弃他而逃。战场刀枪无眼,不知道最后一刻他有没有后悔。   王泽最后一次见到孙涛时,他正跪在南郑王的前面,接受封赏。南郑王淡漠的眼神从王泽他身上扫过,又投向远方。   这一战拓跋真大败拓跋窟,杀死士兵八千多人,招降士兵二万多人,大部分是独孤部落士兵,狠狠的重创了独孤部落。刘显得知后,气的大病一场。   拓跋窟这么一败,彻底树立了拓跋真在南郑的君心,从此无人威胁他在南郑的统治地位。   事后,贺瑞得知二弟贺吉干的蠢事,差点昏倒。他苦心主导的事,眼见被这蠢货弄砸了。   深怕拓跋真会误解,认为先前的款待是他们贺兰部落自编自导,为了的就是让他们轻敌,以便战场上帮助拓跋窟。   他匆匆赶到拓跋真那,却见帐蓬外,怒气中烧的南郑士兵押着幸存的贺兰士兵,严阵以待。贺兰士兵每人脖上都架着把刀,个个面如死灰,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贺瑞差点脚下打滑。   见到族长到了,下面有人当即壮着胆子喊道:“族长,救我!”。马上两个耳光扇了过去,下手极狠,打到脸上当场肿了起来,没人敢再叫了。   贺瑞不敢再看了。他不顾有旁人在场,一进门就向拓跋真下跪,将头深深的垂在地上:“主上,贺瑞失查,请王罚治。”   贺吉带兵临阵袭击南郑军队,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贺瑞都有责任,他也不想推卸,何况他对贺兰军队的掌控出现了严重失误。   拓跋真这人,讲好听点是凡事三思而行,难听点就是疑心重重,而他不想让自己前功尽弃,夹着两边不是人。   拓跋真帐内此时闹哄哄,七八名将领为贺兰军队临场反水的事,争的脸红脖子粗,各执一词。   突然见贺瑞冲进来,行此大礼,顿时安静了。   拓跋真正欲开口让他起来。此时一身是伤的贺庆,被贺祥扶了进来。两人也齐齐跪倒在地,贺祥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垂头丧气。   贺庆伤势不轻,尤其是胸口被马蹄踩的那一脚,没有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他这条命,还是朱苏救下来的,贺吉对自己侄儿都这么狠心。   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越想越害怕。贺吉这事不解释清楚,贺兰灭族是早晚的事。   一边拍着胸膛说我们贺兰绝对会帮你们南郑,一边却又在战场上出现士兵大肆反戈,造成南郑士兵节节败退,猪脑子都会怀疑。   贺庆派人找到贺祥,要他一起过来解释。贺祥不当做一回事,说等他伤痊愈了以后再过来解释也行,反正都是熟人,急啥。   等好了再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一气之下,贺庆也不管身上的伤,挣扎着爬起来,抽出一把刀就去贺祥那砸门。贺祥不得已,只能从温柔乡里爬了起来,陪着他过来。到这一看,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南郑士兵的怒火层层堆积,马上到了燃爆边缘。   贺庆伤口迸裂,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服。他艰难的跪倒在地,说个字喘口气:“主上.....这次不关.....族长之事,是贺吉乱来.....请王.....明鉴。”   拓跋真坐在那,满面尘土,身上血迹斑斑,他从大前日起到现在就没休息过,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贺兰这事不能不让人起疑,他还在思前因后果。   有几名将领沉不住气了,痛骂贺兰,害得他们南郑损失了多少忠心耿耿的优秀士兵,罔顾他们南郑王的信任,若不是后燕及时赶到,南郑怕是要全军覆没.....   贺瑞无言以对。   拓跋真坐在上座,一时间无话可说,探究的眼神时不时扫视着下面三个人,旁边的朱苏轻轻碰了碰他。   他抬头望向朱苏,朱苏抬起头指了指贺瑞,摇摇头。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拓跋真会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起了贺瑞:“舅舅说的严重了,是二舅不明事理,孤不怪你的。舅舅帮孤很多次,拓跋真怎么会不明事理,不会怪罪贺兰部落的。”   然后又扶起贺庆,温言宽慰,让他不用想多了,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顺便再踢贺祥一脚,让他自行爬起。天天只知道躲在后面吃喝玩乐的主,只配这个待遇。   反而贺祥笑的最开心,南郑王老样子对他,说明心无芥蒂。   他迅速爬起,吊儿啷当扯了扯衣领:“就是嘛,我就说咱们真儿拎的清。”他上前亲热的搂住拓跋真,也不嫌弃他脸脏,热情的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响亮的。   拓跋真嫌弃之极的推开他,还顺便擦了擦脸。 第二十七章   贺祥向来不管别人心思,只管自己想法。当即邀请南郑王今晚去放松放松,他为了叩劳大家做战辛苦,特意安排了上好的放松节目,包君满意,欢迎大家前往享受。他为南郑王还单独准备了一个极品。   刘则锋正愁着没地方放松,听到了此话,满心欢喜,准备马上就去试试,看看身上功夫有没退步;拓跋真见他们一脸色相,懒管他们,警告他们不准乱来,他自己则想好好睡一觉。   贺祥又去邀请朱苏,朱苏躲开他热情的手,道自己今晚还有事。其他将领面面相觑,甩手出去。   帅篷里又重新燃起了笑闹声。   见到南郑王这态度,贺瑞勉强放下这颗心。   拓跋真下令释放全部贺兰士兵。   南郑士兵不服,在门口哗然,拒不释放。有情绪激动的士兵,冲到帐篷门口,要王给个说法:“贺兰士兵杀了我们南郑这么多人,为何要放过他们?我们南郑这么相信他们,他们却在战场突然背叛,多少兄弟惨死?万一以后也这样呢?”   带头说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下面的士兵纷纷应和。   朱苏亲自出去解释。贺瑞惶恐不安,陷在自己的心魔里,深怕拓跋真会为了平息民愤,而改变主意重惩贺兰。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情绪激动的那几人,抹着眼泪离开了。临行前,朱苏重重的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其余士兵沉默了,默默的放开了刀下的贺兰士兵。   慕容霆冷眼旁观,一个下贱的侍卫竟然能令南郑王言听计从?!   他摸摸下巴,笑了起来,实在是有意思。   这个晚上,贺兰部落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正在养伤的孙涛得知此消息,想破脑子也没想明白,南郑王为何要放过贺兰,晚上特意拄着拐仗,寻了机会来请教。   正在换药的朱苏盯着受伤的部位,久久未回话,最后才缓缓的说道:“贺兰部落顶着阻力,收留了我们两次,也确实是诚心帮助过我们,对我们有恩。   “平日我们这么多人占据着贺兰部落的地盘,吃吃喝喝,贺兰族长也抵力相助,不曾待慢过....”   “这一战贺兰损失不小,现在真正有战斗力的也才几百人。看在族长面子上,给他们一个将功孰过的机会吧..... ”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没说出来:南郑王重情。   拓跋真六岁家破人亡,对亲情十分看重,极为护短。   贺兰部落在这场战争中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贺瑞是拓跋真的亲舅舅,也真心实意的关照过他;贺祥是他的表哥,虽然两人经常吵架,甚至打架,但在拓跋真心里,这两人是他仅有的血缘亲人,是他的母族。   而贺瑞身为贺兰部落族长,贺兰部落就是他的命。   踏平贺兰部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拓跋真不下了这个决心,那他推一把好了。   他不想让拓跋真以后痛苦。何况贺兰现在这样子,也掀不起风浪了。   ......   次日,拓跋真设庆功宴犒赏三军,并顺便款待慕容霆。   脱下铁甲的南郑王,年轻中带着锐气!慕容霆没想到南郑王竟如此年轻,果真英雄出少年,有心与他相交,表示回去就请父亲下国书,请南郑王去后燕做客。两人惺惺惜惺惺,相见恨晚。   拓跋真感谢后燕此次的帮助,表示愿意跟后燕结盟,结为世代友好。   这等屁话,他自己都不信,全是场面话。若是共同的敌人没了,他们两家必将面临着生死决战,迟早有这么一天。就算他拓跋真肚量大,能容下后燕,但后燕能容得下南郑吗?它能容忍南郑地盘扩大的吗?   ......   果然慕容霆回去没多久,后燕就递了国书过来,邀请拓跋真去后燕做客。信中并写道:有重礼赠送。   拓跋真带着朱苏等几百人,押着浩浩荡荡的礼物出发了。到了后燕后,才知道后燕的重礼就是拓跋窟的人头。   拓跋窟当初失败后,惊慌的如同过街老鼠。他知道自己无脸回独孤部落和燕国,只得匆忙逃到西魏,希望西魏王能帮他一把,借兵给他,再次讨伐伐拓跋。   西魏王刘启辰也不是个安份的主,他虽想称霸天下,但不想扶立傀儡,对拓跋窟这个人也看不上眼。拓跋窟一到西魏,就被他杀了,首级送给了后燕,来换取边境的平静,及后燕在全方位对西魏的支持。   后燕慕容垂收到此厚礼,自然转手送南郑王拓跋真。   他见拓跋真居然就带了几百人上门,很是意外,头一回见如此胆大妄为的一国之主。这要么是大智,要么就是大愚。   拓跋真诚恳的表示谢意,并献上数量巨大的礼物,愿意年年给后燕朝贡,以求得后燕庇护。   拓跋真的诚意,令后燕王慕容垂大喜。他沉浮人世间数十栽,看人极准。这南郑王虽然年轻,但沉着稳定,能成一番大业,心中有意拉拢。   晚上特意设接风宴款待,把自家夫人,儿子,适龄女儿全拉了出来做陪。后燕民风开放,女子也能跟男人一起平起平坐,喝酒聊天。   还特地把拓跋真的位置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方便让夫人女儿们看清楚。   于是拓跋真就被一群莺莺燕燕给包围着了。他本身五官秀美,坐在那里,姿色甚至压过那些公主;这一年也长高了不少,仅比朱苏矮小半个头。朱苏站在他身后,两人高大帅气的外表吸引了不少目光。   公主们晓得是为她们选夫,看到这么俊秀的男儿,心中满意的不得了。平日豪迈的女儿,此时羞红脸,不好意思上前敬酒。   慕容垂看在眼里,哈哈大笑。朗声问道:“南郑王,你觉得孤的女儿怎么样?”   拓跋真认真的扫视一番,道:“后燕公主个个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拓跋真不敢妄自评论。”   “那你觉得哪一位最合你意?”后燕王这句话平铺直叙,目的明确,拓跋真不得不认真做答。把待嫁的女儿全叫了出来,可见后燕王对南郑王的重视。   他想了想:“大公主雍容华贵端庄大方;二公主美艳不可方物;三公主活泼可爱讨人喜欢.....个个都好。” 第二十八章   夸了半天,等于都是废话,都知道这是在变法拒绝。   慕容霆忍不住了:“来,南郑王,我这些妹子长的个个漂亮.....”说话间,侍女过来给他倒酒,不知怎么慕容霆突然手一伸,侍女倒的酒水顿时漏到杯子外面,吓的花容失色,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慕容霆看也不看她,顺手抽出身旁侍卫的宝剑,唰唰两下,侍女两只手当场被切下来,血溅四方,惨叫声凄厉,可惜没人怜惜。   马上有人上前把她带走,再把地面擦干净。宴会继续谈笑风生,好像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慕容霆随意弹弹身上的血点,并不打算回去换衣物,继续刚才话题:“难道我这些妹子,没一位能入南郑王的眼吗?”   拓跋真一时语塞。都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能跟后燕联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大好事。有后燕强有力的扶持,可以壮大实力,开拓疆土会更加容易。若有了子孙后代,那关系更加牢固。   上辈子他当皇帝之前,还真娶了联姻的几位夫人,自然也换取了相应的支持;其中一位夫人就是慕容垂的二女儿慕容帘。   重生一回,他没心思谈婚论嫁,甚至连上辈子迷恋之极、非要娶进宫的皇后,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心动的感觉了,取而代之是平静,还夹杂着愤怒。   拓跋真胡思乱想着,要不这辈子还是把慕容帘带回去吧,她上辈子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再生个娃换取后燕的全面支持也不是不可以。   打定主意,他站起来,面向二公主行礼,道:“二.....”还没等他说两个字,二公主突然站起来,盈盈朝着父王跪拜下去:“父王,女儿看上南郑王身后那人,想嫁于他。请父王成全。”   拓跋真当机立断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二公主敢爱敢恨,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在南郑王派人来求救时时,她就打听到了南郑所有事情,也知道了这名叫朱苏的侍卫过往。当时她还在想,得此英难,南郑王必定会功成身就。   果然,拓跋真大败拓跋窟,彻底把南郑政权揽入怀中。消息传过来,她对朱苏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哥哥慕容霆回来后,在父王面前又特意提点了他,能让一国之王都听话的男人,令她更感兴趣。   刚她一进来,就注意到南郑王身后一人。那人正是朱苏,龙凤章姿五官沉稳,有着从尸山血海闯出的噬血气质,穿着普通侍卫的服饰却掩饰不了他的阳刚之力,仿若天塌下来,他都能撑住。他稳稳的站在南郑王身边,牢牢的将南郑王安全的笼罩在自己的范围内。   这才是真男人,一人能顶千军万马。南郑王不也是托他的照顾,才活到现在吗?跟他一比,年轻的南郑王差远了,除了那张脸能看点,其它的没有一点能比的上身后之人。   她慕容帘要嫁就嫁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长的像娘们的男人。   一语惊呆众人,从来没有公主嫁给别国侍卫的。   慕容垂没想到自家宝贝女儿,竟然想嫁给一个别国侍卫。不由的把目光转向朱苏,这个小伙子的大名他倒是听过,有勇有谋,是南郑的禁军统领,也是南郑王的救命恩人,从小把南郑王带大,拓跋真对他十分亲近。   确实是位难得的人才,如果他是为后燕效力,他后燕王倒是不介意把女儿嫁过去,但前提是必须为本国效力。   不过嫁给南郑王不是比侍卫要好吗?   朱苏站在后面,似乎也有些惊讶,终于朝二公主望了一眼。   拓跋真也是错愕。如果没弄错,朱苏跟二公主这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一见钟情?   上辈子倒是知道慕容帘有个心上人,没事就坐在那发呆想念,他那时反正跟后燕也是合作关系,老婆有没心上人跟他无关,只要没实际出轨给他戴绿帽就行了。这样看来,难道上辈子她想的人也是朱苏吗?   他回过神,第一反应先去看朱苏,朱苏却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波澜不惊。   二公主不依不饶,跪在地上:“请父王恩准。”   慕容垂有丝不悦,人家侍卫都没反应,你一个女孩子还主动倒贴,成何体统。   他二儿子慕容宝不干,先叫了起来:“慕容帘,你羞不羞。你身为一个公主,大大咧咧在这扯嫁人的事。人家男的还没说要娶你呢。”   慕容帘不理二哥,继续执着跪着:“求父王成全。我对朱统领是一见倾心。”   慕容垂为难了。他这个二女儿平时眼界甚高,从来没人入了他的眼。没想竟到对一名别国侍卫用了心,这可难办了。   毕竟是老父亲,舍不得女儿伤心。他沉思了一会,字斟字酌问拓跋真道:“南郑王怎么看?”   我就是想答应,您老也不可能同意啊。拓跋真轻咳一声,表示很难为情:“朱统领,你看呢?”   朱苏恭敬的跪下:“草民朱苏身份低下,配不上公主。公主乃金枝玉叶,请另觅高枝。”   听到这句话,拓跋真心情好极了。   二公主从小任性惯了,从来没被拒绝过。一听这句话,哭的是梨花带雨分外动人。可惜南郑来这几人,都不懈风情,女人的眼泪对他们没用。   一场欢迎宴会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拓跋真有心安慰前妻几句,又怕产生误会,干脆先行告辞离去。朱苏更是利索,看都没看哭泣的二公主,紧跟着他的王走了;孙涛拎着拓跋窟的人头,追在后面。这个人头不能丢,要送回南郑去,大有用处。   但是二公主哪是善罢甘休的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于是,他们在后燕这些天,每日都能很巧的碰到二公主几次。   朱苏是必陪在拓跋真身旁的。所以拜朱苏所赐,拓跋真每日都能见到风情万种的二公主,上辈子也没见她这么热情奔放啊!所以说他非二公主的真爱,强扭的瓜绝对不甜。 第二十九章   二公主把自己打扮的千娇百媚,每次都恰到好处聊上几句,款款离去,见好就收。   拓跋真抱着颗看戏的心,可惜朱苏就是一块石头,啥反应也没,客套而疏离。倒是孙涛等侍卫看的两眼发直,恨不得替统领回话。   眼见半个多月过去了,跟后燕王谈的合作都差不多了,拓跋真准备近日回程。   临行前,慕容垂又唤拓跋真进宫,说还有要事要商量。朱苏等人守在客栈里,收拾行李。   此时二公主又来了,打扮的光彩照人。正是夏日,她衣衫轻薄,透过衣衫能看见肌肤如雪。   她喝退周围侍从,亲手提了一小碗银耳羹,递与朱苏道:“听说郎君明日要归程,帘儿熬了碗银耳羹,请郎君品尝。”   说罢,又捂脸垂泪欲泣:“郎君这么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帘儿心中实在不舍。”   此情此景,心如钢铁也会变成绕指柔。   朱苏默默无语,长叹道:“谢公主厚爱,是草民不配。”   看着这碗银耳羹,迟疑一会,还是打开吃了几口。   “帘儿手艺如何?”二公主脸上闪过狡色,紧盯朱苏。   “公主手艺尚好!”话音刚落,朱苏觉得一股热气从下腹升起。当即脸色一变,一把锁住慕容帘的脖子:“你下药了?”   二公主不怒反笑:“对啊,你不愿留下来,那我只好主动让你留了。这可是我们后燕宫中最烈的春药,我好不容易弄了一点过来。”   “要么你答应留下,我俩生米煮成熟饭,马上拜堂成亲,你做后燕附马;要么我说你意图强奸,抓你入牢,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永远呆在后燕。”   这个女人疯了!为了留下他,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法。   朱苏狠厉的瞪着她,一个闪身站到门外显眼之处,扶着院中的树木,大口大口的呼吸,热度漫延全身。   周围的侍从站的远远,就见二公主慢慢的将外纱脱去,露出半边香肩,她里面仅穿件裹胸,身材曼妙,风情万种的,一步一摇的走向朱苏,活色春香。   侍丛们见到这一幕,心里猜了个大概,更不敢随意过来。   “你还不肯答应我吗?”二公主笑盈盈,身体若有若无的贴紧朱苏,抚上朱苏的脸:“这春药,如果不发泄出来,可是很难受的,我就不信你能抗得过去。”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抱上了朱苏的脖子;另一只则穿过烦人的衣摆,摸向某人的下身。   她倒要看看,朱苏能撑的住几时。   朱苏一阵清醒一阵头昏,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欲望。   他哆嗦的打掉缠在身上的手,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狠狠的划手臂一刀,顿时血色漫延开来,把贴过来的女子吓了一跳。   二公主又羞又怒,两手叉腰:“好你一个朱苏,宁可死也不跟我一起,是吧?!我偏不让你如意,来人.....”   “南郑王,今日几时出发?我送你。”她话没说完,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门外转进两人,一人正是她大哥慕容霆,一人正是南郑王拓跋真。   “帘儿,你怎么?”慕容霆面露惊色,身为后燕公主,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   “我....我.....”二公主傻眼了,她匆忙扫了一朱苏,拿起袖子就掩面痛哭:“大哥,你要为我作主啊,朱苏他....他对我要用强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楚楚可怜。   “他想强奸你?”慕容霆和拓跋真两人异口同声。   “嗯,你们今儿走,我好心过来给他送行,没想到他....他....竟然对我图谋不轨。”   二公主哭的更伤心了,梨花带雨:“我不活了,我的清白差点毁了....哥,你一定为我做主啊,他一个小侍卫竟然意图强奸我后燕公主,一定要把他压入大牢,不准他离开后燕。”   慕容霆听不下去了,皱起眉头:“他为了强奸你,把自己给划了一刀?”没听说过强奸别人,要先划自己一刀的。   他这妹子的智商堪忧啊。   “.....”慕容帘瞪目结舌,不知怎么圆话了。她恨恨的放下袖子,咬牙切齿:“朱苏,你给我等着,我看中的东西一定会到手的。”   “哼!”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连外纱也不要了,就这么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而朱苏此时气血翻滚,一见到拓跋真进来,心中压倒他的渴望如同曼陀罗花开,一阵浓过一阵,他难受的弯下腰。   拓跋真忙上前扶住朱苏:“朱苏,你没事吧?”   被这熟悉的身体一碰,朱苏恨不得当场抱紧他的王。他在失控之前用力推开拓跋真,跌跌撞撞冲进院里的水池里,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拓跋真:“.....”   慕容霆:“.....”   终究是自家妹子不对,慕容霆苦笑一声:“帘儿从小任性惯了,我这回去狠狠教育她一番。”他也不好意思久呆,只得匆匆告辞而别。   不知泡了多久,朱苏终于觉得可以压制住自己的欲望,才从水池里出来。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他身上,健壮修长的身体一览无余,男子汉气概十足。   拓跋真啧啧赞叹,难怪二公主这么喜欢,这身材他一个男人都觉得很不错,就不知道手感怎么样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于是他的手就抚摸上朱苏的腹部。朱苏吓的像是被雷击到,浑身僵硬,立刻背过身躲到一边去,仿佛他是猛虎凶兽。   拓跋真讪讪的收回手:“去换衣服吧,换完我们就走。” 第三十章   这一折腾,比原定出发时间晚了一个多时辰。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这一趟还要先去牛川,拓跋真想亲自去查看一下那边的情况。   出来这了这么久了,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得速去速归。   于是大家加快步伐,当快到牛川时,几万匹马挡住了他们下山的去路,还有数千名士兵护送。   “这些马好啊,个个彪肥体壮。”孙涛看着这些马,羡慕的直咽口水。跑去一打听,原来是西魏王刘启辰送给后燕王慕容垂的。   拓跋真深表遗憾,既然送给后燕的,就不好打劫了。   他们被迫留在原地,等马全部通过。没想到晚上睡的正酣时,突然外面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朱苏第一时间冲进拓跋真的帐蓬,拓跋真已经醒了,正侧耳听外面情况。见他没事,朱苏松了一口气,让孙涛守住王,呆住帐蓬里,没他命令不准出来;自己则带着数十名侍卫冲了出去。很快帐蓬外,传来阵阵厮杀声,打的分外激烈。   拓跋真乖乖的听话,透过门帘一角朝外望去。一群黑衣人正在跟他的侍卫纠缠一起,朱苏身边围着的黑衣人是最多的,个个出手狠辣。他的侍卫也不甘示弱,招招凶猛,不一会地面就多了一堆死尸。   不过奇怪的是,这群黑衣人虽然训练有序,但好像目的不是他拓跋真。打了半天,也没哪个想着要进帐篷来找他的麻烦。   远处也传来阵阵打斗声,动静比这边还要大。   不知打了多久,突然一声清亮的哨声响起,这些黑衣人很有默契,闻声齐齐收手撤退,不一会人全都不见了。拓跋真忍不住追出来一看,却发现白日看到的马群居然调了头,往北去了,一旁护送的人换了成黑衣人。   北边可是独孤部落的地盘。   “刚刚袭击之人是独孤部落的。”朱苏站在拓跋真旁边,俯身指着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的腰牌:“独孤部落的腰牌。”   果然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每人身上都搜出一块蛇型腰牌,正是独孤部落的证明。   朱苏继续道:“看这架式,他们应该是来截马的,不是来针对王的。”如果是为了暗杀南郑王,不会这么简单的袭击;而是截马时,为了以防万一,顺便斩杀来路不明之人;现在马群已到手,就懒得多事了。   拓跋真踢踢他们的尸首,无不发现嘴角都流的是黑血。   朱苏道:“属下查过了,他们每人嘴角都含有毒药。若是失手,则咬破毒药,自尽身亡。”   好恶毒的刘显,一边劫掠马匹一边又怕后燕报复,做这等破事还对自己人下此毒手。   拓跋真没有再说话,站在高处看他们收拾。他心中盘算了一番,好妥刚跟后燕结盟了,还是派人去通知一下好。   “主上,先去休息吧,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朱苏轻声道,尾音有些气息不稳。   拓跋真点点头,跳下石头,突又回头:“朱苏你怎么了?受伤了?”   月光下,朱苏面色潮红,气息越发急促。他见拓跋真向他靠近,骇然退了一步:“主上,你甭过来,我没事。”   受伤了?拓跋真凑过来,仔细打量朱苏全身,温热的呼吸声一阵一阵扑向朱苏,如同惊涛拍浪,让他全身僵硬....   朱苏觉的很热,热的他透不过气来,他把领口扒开,抬头迎接凉风习习的夜风,也缓解不了心中的热气,有什么猛兽迫不及待的要从身体里跃出来,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拓跋真,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贪婪,扶着石头的手青筋爆起,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   这时孙涛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统领,这是怎么了?我扶你去休息。”他上前架住朱苏的胳膊,朱苏闷哼一声,发狠的甩开。   眼神如同野兽般凶狠,还是紧盯着拓跋真,里面的欲望越来越明显。   拓跋真顿时心里一沉,想到昨日的事,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昨日上午,朱苏中了春药后,暂时用气血压制住,本来再熬几天就没事了;但因今晚一战,气血沸腾,压制不住药性,药效发作了。如果不让他此时发泄出来,恐怕会伤身。   可是现在荒山野岭,上哪找女人?   短暂的迟疑后,他朝孙涛道:“把他扶进孤帐蓬.....你们晚上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进来。”后面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孙涛不明所以,只是听话的上前扶人。朱苏像是听懂了,这次乖乖的让他扶进去了。   拓跋真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长呼一口气,硬着头皮进去了。进去时,再一次吩咐孙涛守紧门,今晚没有他发话,谁都不准进来,违者就地斩。   孙涛觉得今晚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为何觉得王进帐蓬的感觉,像是视死如归的赴刑场。   拓跋真一进去,就见朱苏跪倒在床前,头倚着床沿,衣服敞开,呼吸声十分粗重。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缓缓把头转了过来,眼睛已经被欲火燃的通红;但他没有动,依然跪在那,眼神痴迷的看着来者。   拓跋真却觉得不对劲,三步并做两步匆忙上前。果然,朱苏左手臂上又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痕,他右手持刀,正准备划第三刀。   “住手!”拓跋真瞠目,一把夺下刀,丢的远远:“你这又是何苦?”他心疼的捧起受伤的那只手臂,难过的想流泪。   他的傻朱苏,为了不伤害他,却一遍遍伤害自己。   朱苏愣愣的看着他,心中的欲望越烧越旺,他强忍着没动,艰难的道:“主上,您快找人把臣绑起来。臣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拓跋真却不予理会,他颤抖的舔过那几道流血的伤口,将流出的血一遍遍舔干净...... 第三十一章   这一举动如同干草点火,唰的雄雄燃烧起来。朱苏一把抓住拓跋真,猛地将其紧紧按倒在床上。。   “哎,你的手臂.....”没等拓跋真话说完,余下的话被一个香艳无比的吻堵住了。朱苏的吻技很不错,时轻时重,如同千万根羽毛挠住了拓跋真的心,让他沉迷其中,不愿清醒过来。拓跋真偶尔有片刻清醒,心想平日也没见朱苏去练习啊,怎么技术如此高超。   情热节节上升,也不知道是谁先脱下谁的衣服,两人赤裸相见耳鬓厮磨。少年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修长纤美又矫健结实,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让朱苏爱不释手,在上面流连忘返,烙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印迹。   拓跋真这次是真正体验到重生以后第一次高潮,他昏昏沉沉,大脑无法思考,整个人像是在热火中炙烤。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在发泄.....   守在门口的孙涛已呆成泥塑。从帐蓬内不断传来难以启齿的声音,还有野兽般的呼吸声.....   拓跋真早上醒来,腰酸背痛,整个人像是被操练了十天十夜,累的直不起身;身上遍布青红印子,无不彰显昨夜的激烈。他这个王牺牲真大,把自己牺牲到床上去了。   这王八蛋,到底背着他去外面浪了多少回?浪出这么高水平。他上辈子还说朱苏不行,哪里不行了?   情动时,他听见朱苏在他耳边一遍遍喊着他小名“真儿”。他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怎么昏头昏脑主动跟朱苏做了,而且还是被压在下面。但很快又被情热席卷全身,不得脱身。   做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是要感谢那该死的慕容帘,还是要憎恨她,让他享受到彻夜的欢愉时,也让他领略到背德的煎熬。   但在这种情况下,朱苏还能控制住自己,没强行进去,倒是让他意外。几次见他全身僵硬,呼吸急促,死死的抱着他,最终还是换了一个方式发泄。   没这般发泄出来,恐怕还是有些伤身。   朱苏啊朱苏,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直到天快亮了,朱苏才消停下来,紧紧搂着他;拓跋真也累坏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人交颈叠股,像是亲密爱人一样。   竟是一夜春宵。   虽然通宵未眠,天色一亮时,拓跋真决定还是立即起床,他实在不想跟朱苏两人在床上尴尬相见。虽然他视世俗为无物,但不代表他脸皮厚。   他赤身下床,昨夜的痕迹遍布全身,落在床上人的眼里,比任何春药都更催情。   拓跋真弯腰将散落在地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来重新穿好。临出去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床上人仍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熟睡。   等他出去后,朱苏再度睁开眼,扫了一眼地面凌乱的衣物,侧过身,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孙涛就见他们的王穿的严严实实从里面出来,欢愉的气息扑面而来,脖子处的青红印子清晰可见,显示着昨晚的激烈。   统领却还未出来,难道统领是下面一个?这个念头一出来,顿时他人不好了。他们统领高大健硕,怎么看也不像是居于下方的啊。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拓跋真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过来了,吓得他一个哆嗦,目不斜视,立马站直了。   拓跋真满意的收回眼神,扫视了一圈四周,大家井然有序,各干各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又飘回昨晚,虽然算是饕餮盛宴,但男女相欢繁衍后世,才是人伦之道,回去还是多安排点女人给朱苏才好。   他迤迤然走到山口处,朝下望去,昨夜那几万匹马,已经走的无影无踪,当即下令收拾东西启程。   朱苏出发前一刻才从帐蓬出来。他并未像往日一样,直接站在拓跋真身后,而是远远的站在末尾。临行前,把孙涛招了过去,叮嘱了几句。   孙涛一边心不在焉听着一边偷瞄统领,看统领却也还好,难道昨夜干柴烈火只烧了一半?也不可能啊,昨晚声音这么大,箭都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能中途把箭拉回来?   他越想越糊涂,忍不住张嘴问道:“统领,你和王昨晚......”话音未落,一把小刀无声无息的抵住他的下颚。   他的好统领咪起了眼睛:“乖侄儿,你昨夜?”   “我昨夜什么也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孙涛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慌的跪倒在地:“我昨晚值班睡着了,统领莫罚我。”   朱苏在孙涛面前玩弄着短刀,快速甩了几个花式,绕的他心惊胆颤才收了回去。他翻身上马,轻斥孙涛:“还不快去护驾。”   孙涛唯唯诺诺,赶紧扬鞭上前。等心情平静下来后,不灵光的大脑这才查觉到统领好像并非真正生气,眼角似乎藏着几分愉悦。认识统领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喜上眉梢。   南郑王也是,虽然一直不愿搭理统领,但好像也没生气,两人反而像是为了逃避某种尴尬,所以错开来。   ......   牛川终于到了,昔日的住所早已被拓跋窟一把火烧的精光,遍地凌乱满目苍夷。周边还住着一些老百姓,警惕的看着这些外来之客。   拓跋真感慨万分。一个人站在被烧坏的住所,默默发呆,其余人站在远处,不敢惊扰南郑王。   远处传来急速的马蹄声,朱苏侧耳一听,身形一动,本欲站在王旁边,又生生停了脚步,把孙涛等人分派过去,守在王的四周。   拓跋真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着的严严实实。   “朱苏,你还记得.....”拓跋真习惯的找朱苏说话。回头一看,朱苏站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跟在身旁的却是孙涛等几人,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第三十二章   孙涛有些惴惴不安,低声问道:“主上,属下通知朱统领过来?”   “叫他过来干吗,他喜欢就一直站那好了,等下也不要回去了。”拓跋真言语尖酸,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无名火。   马蹄声越来越近,看的清是三匹高头俊马夹带着滚滚尘烟而来,不一会就到了眼前。   这三人皆袒胸露乳,背上还绑有尖利的荆条。领头的率先从上面跳了下来,双膝跪地,沉声道:“拓跋盛拜见南郑王!”   朱苏使了个眼色,侍卫得令上前搜寻,发现并未带任何武器,仅在一马背的包裹处发现两个人头。   拓跋盛?那个千里追杀他到峡谷的拓跋盛?率众围攻他们几人的拓跋盛?   拓跋真嚼了嚼了这个名字,负手冷笑一声:“八大部落这是准备绑架孤,还是要来拿孤的人头?”   拓跋盛的头低的更下了:“拓跋盛前些日子得罪了主上,自知有愧;今日特地负荆请罪,还请南郑王谅解。”   三人俯低身,清晰可见背部早已被尖利的荆条扎出道道血迹。   拓跋盛又道:“草民受人迷惑,犯了错。现将当日挑拨离间二人头颅奉上,请王过目。”   侍卫把两个惊恐万分的头颅远远的摆在地上,正是当日悬崖上挑唆之人。这两头颅血迹干涸,看样子是斩了有一段时间。   突收到此大礼,拓跋真一时语塞。良久,才轻笑道:“你拓跋盛消息很灵通嘛,孤刚到牛川,就把大礼送过来了。”   拓跋盛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但人极为心细。知道南郑王在怀疑他,坦然道:“草民家就在这附近。南郑王今日到时,消息传到草民耳里,草民稍做准备就过来了。”   他极有诚意:““主上从悬崖跳下去后,拓跋盛深为后悔,下令八大部落不准再追杀,愿意率众臣服南郑王,绝不二心。”   “本来前些日子就打算启程去贺兰部落,将此两人头颅献上,聊表忠心。听闻王去了后燕,便等了一段时间。天有神明,吾等人的诚心,”他举起手掌:“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好家伙,当年你们八大部落族长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拓跋窟死了,八大部落素跟西魏有摩擦,此番臣服倒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拓跋真沉吟一会:“你起来吧。现在八大部落有多少兵力?”示意孙涛过去松绑。   孙涛闻言偷看他们的头,见朱苏没有反对,于是上前给他三人解了荆条,又退回了拓跋真的身后。   拓跋盛谢过王,恭敬的站在一旁:“草民前阵时间整合了一下,八大部落现在合计有六万兵力。”   六万人马不算少。拓跋真盘算了一下,刘显上次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摆甘休;这次又抢了几万匹马,明显是为开战做准备。独孤部落是个大部落,号称有十多万大军,虽然上次投降了一部分,但还人数众多。有这六万人马压着,胜算多点。   不过你一个人居然能号令八大部落,威望如此之高,也不怕孤拿你开刀。   拓跋真盯着拓跋盛,心里转过千百般心思。   拓跋盛哪里知道南郑王的想法,见拓跋真久不说话,以为仍在疑心他。又道:“草民家就在不远处,王长途跋涉,路途辛苦,想请王赏脸去小憩一会.....主上正当用人之际,草民愿将六万兵力带往贺兰与南郑大军汇合。”   闻此言,拓跋真心中大喜,对拓跋盛当即和颜悦色起来:“即这么着,请偏将军带路。”   偏将军是南郑仅次于王述卫国将军的位置,拓跋真金口玉言当场就封官了。   “主上,不可.....”一旁的朱苏听不下去了,觉得太过于草率,忙出口打断,意欲提醒。   拓跋真却理都不理他,令人带路只管前去。   倒是拓跋盛看到朱苏,特意落到最后,上前行礼:“见过朱统领。”朱苏的为人与风采,令人折服,他一直钦佩于心。   朱苏不语,波澜无惊的眼神打量着他,带着强有力的压迫感,比南郑王还要震慑几分。   拓跋盛问心无愧,坦然回视。   两人都不爱说话,眼神的交流就足够了。   倾刻,朱苏收回眼神,拱手道:“得罪了。”拓跋盛郑重回礼,倒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拓跋盛的住所就是原来八大部落子民常居之处,确实住的不算远,只是拓跋真原来一直没留意过。他原来一直只跟族长打交道,没注意过拓跋部落下面的人。   此时那边的空地上,早已跪了黑压压一片,皆袒胸露乳背负荆条跪倒在地,他们的武器齐刷刷的堆在一旁,如同小山一般高。见到南郑王到来,不知谁先起的头:“拓跋一部落叩见南郑王!誓死追随南郑王。”   “拓跋二部落叩见南郑王!誓死追随南郑王。”   “拓跋三部落叩见南郑王!誓死追随南郑王。”   “拓跋四部落叩见南郑王!誓死追随南郑王。”   .....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震耳欲聋极有气魄。   这才是真正的投诚,原来叫放屁。拓跋真掀掀眼皮,行军多年,他也跟着粗鲁了。另一个念头突又冒上来,这么多荆条也亏得他们去采。   拓跋盛面色郑重,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向拓跋真下跪:“南郑王,这些人都是参与了那夜悬崖打斗的,现负荆请罪,请南郑王惩治!”   拓跋真点点头,清清嗓子,简短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原来之事孤不计较,你们也是受人蒙骗,从今以后,我们大家做为南郑子民要携手共进,兴复强盛的南郑。每人都按军功论赏,孤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些话他说多了,不用打腹稿,脱口就能出。下面听讲的人,至少表面上情绪更加激昂,纷纷再次表示效忠。   拓跋真说完话,余下的事情自然都是朱苏的了。拓跋盛把南郑王请进屋内休息,他与朱苏交接去。   他生怕南郑王寂寞,特意还安排了姑娘来做陪。   拓跋真坐在窗边,位置极好,外面的举动都看的一清二楚。可能这几日赶路太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日落夕山,一位年轻的姑娘守在边上。见他醒来,恭敬的把刚泡好的茶端了过来。   拓跋真拿起茶杯,吹拂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透过袅袅升起的水雾,他看见拓跋盛眼含钦佩,在跟朱苏低声说话。两人像是刚刚较量完,都赤裸着上身。朱苏背后横七竖八的红色抓痕,清晰可见,都是他前夜留下的印迹。   微风吹过,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调笑的声音:“朱统领,这几日跟小野猫过的夜啊,这么彪悍。” 第三十三章   你才是小野猫,你全家都是野猫,拓跋真气的磨牙。   像是查觉到他的视线,朱苏回头,透过人群朝这边望了过来,嘴角含笑。   拓跋真自觉心虚,赶紧躲回窗户后,突乎其来的喜悦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纹,一波波漫延开来,漫遍心底。   他还看见原来跪倒在地的拓跋部落子民,将朱苏团团围住,眼神中的崇拜清晰可见。   哼,你拓跋盛声望再高,也高不过我家朱苏。   这带着孩子气般的认知,让拓跋真的心情又更好了。   “主上,请用茶食。”刚刚端茶过来的姑娘,又捧了一盒茶食过来,双膝跪地,恭敬的把茶食举在头顶,请王食用。   “先放在这吧。”拓跋真终于正眼看身边的这个女孩。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见他打量,抿着嘴笑,颇有几份野性的美。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秀美的王平易近人,姑娘不由的脸红了:“草民名叫卢兰。”   “卢兰,好名字。”南郑王随口念了一遍,低沉悦耳的声音,印在春潮涌动的少女心里。   “你原本不是拓跋部落的吧?”   “草民父母是从关内过来这里做生意的,草民在拓跋部落长大,拓跋部落就是草民家。”   拓跋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又朝窗外望去。   这时一位姑娘娉娉袅袅,端着明媚的笑容,拿着酒壶朝朱苏等人走来。   等她快到朱苏时,不知怎么脚下一绊跌了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倾,正好跌到朱苏面前。朱苏不知道为什么不躲闪,结结实实让她扑个满怀,飞出去的酒则被拓跋盛接住了。   “哇,”顿时人群一阵喧闹声:“拓跋艳,你胆子好大啊,。”   “朱统领,好有艳福,这可是拓跋艳。我们拓跋部落头号美女。”   “拓跋艳你投怀送抱啊!”   “朱统领,这个绝对比你的小野猫要强....”   “.....”   那名叫拓跋艳的美女,满脸痛苦:“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她小心撩开裙摆,果真脚裸处肿了了一个大包。   朱苏沉吟了一下,伸手把她打横抱起。拓跋艳娇呼一声,双手搂住拓跋真的脖子,害羞的把头藏进他怀里。   起哄声更响了。   拓跋真一眼扫过,正好看到她明艳又狡猾的笑容。   朱苏稳稳把她抱到旁边座位上。她似乎痛的很厉害,抓住朱苏的手不放,香泪怜怜。朱苏也很吃这一套,站在旁边一直没走,时不时低头跟美女说几句话。   拓跋真的笑容凝固了,左手捏茶杯的力气越来越大。茶杯不堪重负,竟然被捏成碎片,锋利的碎片扎进他手里,鲜血流了出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一旁的卢兰,她满脸焦急,要去拿伤药包扎,而孙涛第一反映是要冲出去报告统领。   “你才三岁吗?有事没事找统领。”拓跋真不耐烦的制止,自已把碎片拔出,顺便将血痕舔净。   卢兰不明白王的心情为何一下从炎热的夏日变成寒冷的冬日,她顺着王的眼神望出去,靓丽之极的拓跋艳正大大方方坐在那里,跟王的侍卫说话。   她好像明白了,淡淡的悲伤也随之围绕着她。   一个晚上,拓跋真都没正眼再看朱苏,只顾自己跟别人喝酒聊天。朱苏几次想过来说话,都被拓跋真打断。   酒酣耳热之际,拓跋盛问南郑王,要不要安排哪位美女做陪。   拓跋真想了想,指了指卢兰,示意她今晚陪夜。在暖味的笑声中,卢兰害羞的低下头,一夜成为南郑王的女人,是原不曾想过的事。   拓跋真慢慢喝着酒,不经意道:“孤的朱统领至今未婚,你们这可适龄的姑娘,正好指配给朱统领。”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顿时人声鼎沸,纷纷推荐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在这片土地上,哪个姑娘不想嫁与朱苏,恨嫁的人都排成了长队。   朱苏错愕:“主上,我不.....”话未说完,就被拓跋真打断了。   拓跋真似笑非笑:“朱统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再不成家,孤都不好意思让你守在旁边了。”   月光下,朱苏脸色惨白。良久,才轻声道:“属下遵命。”   拓跋真按捺下心中的郁闷,又跟拓跋盛讨论起了哪家姑娘才配的上他们的朱苏,他觉得下午那拓跋艳挺不错。   拓跋盛频频点头,拓跋艳是他堂妹,家世清白身手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朱苏挺好。   就这么定了,拓跋真当即把拓跋艳指配给朱苏,允诺回贺兰后再举办盛大婚礼。   朱苏无异议,也许娶那个女人正合他意吧。   夜深了,终于要休息了。拓跋真摇摇晃晃搂着卢兰,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快到门口时,看见一人守在那,如同青松一般挺拔。   “朱大统领,你不回屋睡觉跑孤门口干吗?”拓跋真皱皱眉头,欲擦肩而过,却被朱苏一把抓住左手手腕。   拓跋真用力一挣,却挣脱不开:“大半夜干什么?”朝身后的侍卫怒斥道:“都傻了?站在那没反应?”   孙涛等人迟疑的想上前一步,被朱苏一个眼神吓的又缩了回去。   “你们.....”拓跋真暴跳如雷。这帮人反了,都听朱苏的,连他这个货真价实南郑王的话都不听了。   朱苏温柔而又坚决的拿起他的手,将他握紧的拳头轻轻掰开:“属下只是看看主上的伤口,没有其它意思。”   下午出血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朱苏还是拿出伤药,小心将拓跋真的左手包裹起来:“主上是千金之躯,虽然是小伤,也要注意。”   拓跋真呆呆的看着,突然觉得左手钻心的疼,心中说不出的委屈。   朱苏不再说话,沉默仔细的做完这一切,便向南郑王告辞,要孙涛等人好好在门口守护。   “哎,别走。”拓跋真脱口而出。   朱苏脸色灰白,他低声道:“主上今晚已有陪侍的女人,臣留在这不合适。”   徐徐凉风吹过,吹起了朱苏的漆黑长发,他一个人形孤影寡站在那,与拓跋真这边形成强烈对比。   他勉强笑了下:“很晚了,主上早日休息吧。”   拓跋真没有再说话,看着朱苏退后三步再行礼告别,这是他从未用过的礼数,无言的表述君臣有别。   前几日还亲密无间的两人,今日仿若隔了一堵高墙。 第三十四章   是夜,雀鸽传信,朱苏得到消息:独孤部落刘显、刘震两兄弟在闹内讧,欲分家。他暗自琢磨,独孤部落首领不和,正是出兵的好时机。现在可以多派些人去独孤部落查看具体情况,再侍机拱把火。   时不我待,得抓紧时间。   朱苏靠在床上想事,想着想着,前几日拓跋真被情欲支配的身体,魅惑极致的面容,不期印入脑海,彻底让他身体再次沸腾。   那种情况下,拓跋真居然能舍身陪他,而不是把他推开。这是不是代表,他的真儿也有点喜欢他?   他的身心无一处不渴望着他的真儿。只要拓跋真在他身边,哪怕前面荆棘遍野,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开道。只求今生能永远的陪在拓跋真身边。   人人都夸他是年轻厉害的第一勇士,多少姑娘爱慕他。又有谁知道,他的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存在。哪怕这个人是他配不上的。   等喧嚣结束意识回归,他长嘘一口气,又想到拓跋真今夜搂着是别人睡觉,心中难受。那又能怎么办?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两人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拓跋真能放下身段,陪他一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发呆,整夜未眠。   这种日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还是他亲自带人去独孤部落吧,眼不见心不烦。   天刚蒙蒙亮,朱苏就去了拓跋真的住所。本以为春宵一刻值千金,王还会赖在床上,没想到属下禀告说王一个时辰以前就起来了,现在练武场练武。   他赶到练武场,就见南郑王正在跟侍卫们轮流过招。王今天的火气似乎很大,招招下死手,侍卫们不敢回重手,结果被揍的满地找牙。   孙涛尤其惨,被打的半边脸都肿了。他沮丧着脸,看到统领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差点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了。   朱苏身形一闪,喝斥道:“把眼泪逼回去,哭什么哭。”   孙涛立马收住眼泪,跟在统领后面,不敢吭声。   其他侍卫齐齐站成一排,焉头焉脑,等着挨骂。   拓跋真停下手,他接过卢兰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汗,凉凉道:“怎么输了,还要找你家统领救命?“   朱苏站在离王几米开外的地方,眼神晦暗不明,向王恭敬行礼。   “朱统领,你带的这群属下不怎么样嘛。一个比一个差,就这样上战场,到是你们保护孤,还是孤保护你们?”拓跋真不屑的数落着。   “朱苏,你来陪我打一场。”   他心中有莫名的燥火不知往哪发泄,极度的焦燥的让他下手狠重。见到朱苏,心中好不容易舒坦一点,但是朱苏疏离的态度却更加刺激了他,想伤害朱苏的念头变本加厉。   也许跟朱苏对打一场能让心情好点,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对打过了。   对于他的要求,朱苏向来都不拒绝。拓跋真的功夫都是他教出来的,他闭着眼睛就知道拓跋真的出招。但是他什么不说,由着拓跋真占着上风。   拓跋真一怒之下,使出小时候常用的死缠烂打将朱苏重重压倒在地,右手肘顶在朱苏胸前。   朱苏脸色变都没变:“.....臣输了。”   “你.....”拓跋真七窍生烟,朱苏你他娘的又放水,他究竟什么时候能真正赢朱苏。   他怏怏不乐的站了起来。   朱苏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主上,臣有要事要禀告。”   “朱苏,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   拓跋真一边气恼着,一边由卢兰侍候着换去汗湿的衣服。他的上身线条极其优美,没有一丝赘肉,只是后背在原有的青红印子上,多了数道抓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醒目,刺痛了朱苏的眼。   朱苏强迫自己不看拓跋真的背,声音苦涩:“此事机密,请王让他人退下。”   “那回去说吧。”拓跋真看了一眼卢兰,卢兰知趣的退下,周围侍卫悄然站远了。   “臣昨夜得到消息,独孤部落闹内讧,兄弟分家,正好我方可以抓紧此次时机,进攻独孤部落,机会难得。”   “闹内讧?”拓跋真脚步一滞。   朱苏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到来。   拓跋真一听,一扫方才的頽丧,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显这家伙的志向就是要吞并南郑,如果现在不趁着他们内乱而消灭他们,一定会成为后患,以后收拾就难了。   趁此机会,朱苏提出想去独孤部落看个究竟,然后再回贺兰。   拓跋真一口回绝,不准他去。   但朱苏心意已决。王不让他去,他就长跪不起,以从未有过坚决。拓跋真气的一杯茶水全泼到他脸上,他仍不改主意。   “你你你,好你个朱苏,你是在我身边呆烦了呆厌了是吧,想离我越远越好,是吧。行啊,你去啊.....我告诉你,你若真去了,我的身边就不用你侍候了。”拓跋真火冒三丈,抓过旁边的手帕揉成一团,用力丢过去,正好落在朱苏头上。   朱苏拿下手帕,默不作声的磕了三个响头,才道:“孙涛等人实力不凡,必能守护王的安全。”   “......不凡个屁啊,全是孤的手下败将。”拓跋真冷笑。   朱苏站了起来,再次行了一个礼:“臣告退。”   拓跋真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离去,气不打一处来。又砸了一个杯子过去,狠狠的砸到朱苏旁边的柱子,顿时粉身碎骨:“你他妈的有种去吧,去了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第三十五章   朱苏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拓跋真愣了半响,朱苏居然头一回违背他的意愿,就这么走了.....一时间心烦意乱。   气归气,正事得照办。   找来拓跋盛碰头完,拓跋真率众匆忙赶回贺兰,拓跋盛带着四万拓跋大军,紧随其后。   朱苏此行去独孤部落,也就只带长孙嵩等十几人。长孙嵩原是独孤部落的,因父亲被刘显无辜杀害。一气之下,带着家族数百人马连夜投奔了南郑。而朱苏当年带着拓跋真,在独孤部落呆了五年多,所以熟门熟路。   独孤部落是个大部落,地盘巨大人口众多,算是周边首屈一指的大部落。族长刘显和他兄弟刘震住在部落北部的独山一带,那里戒备森严。   他们乔装打扮成收购兽皮的商人,进入了独孤部落。他们一进去,就碰到两起分属两派的士兵械斗,血肉横飞,老百姓都吓的躲起来。好在士兵不为难老百姓,闹完就走,落得一地鸡毛。   朱苏等人是从头到尾都观摩了一遍。这械斗是来真的,看来刘显跟刘震的内讧果真闹的厉害。   他们这次来独孤部落的主要目的,了解内讧严重程度,再想方设法搞到独孤军队设防情况,掌握最新资料。   几人分头行动。长孙嵩去找原来的军队熟人,看能不能套出相关资料;朱苏则四处探访,收集最新情况,其余人视机行动。   等长孙嵩走了后,朱苏招来独孤部落的探子。探子如实将查到的最新情况全部汇报上来。   原来自打数万大军投降南郑后,刘显十分生气,认为是他弟弟刘震出的馊主意,害得他损兵又折将。他当众斥骂其弟弟,说他贻误军机,害的独孤部落损失巨大,并将其他投入水牢,深受水淹之苦。后经其他人求饶,才下令放过刘震,但是不许他参与政事,勒令他交出官印,一边呆着去。   刘震气急败坏,痛骂刘显昏庸无能,不懂打仗却喜欢指手划脚,这次拓跋窟兵败贺兰,也有刘显乱指挥的原因,怎能将事情全推到他身上?他的计谋没问题,差点就能成功,再给时日,肯定能行。但刘显不听,对他已是深恶痛绝。   刘震一怒之下,拉起忠心于自己的队伍,跟刘显扛上了。他本来主要是掌管军队事宜,所以忠心恳恳的部下甚多。这段时间,在独孤部落的地盘,时常见的到双方械斗的情况,闹的越来越厉害。   探子应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一报了上来。听完后,朱苏心里有底,让他多搜集资料,注意安全,等日后攻打独孤部落成功后,论功行赏。   探子点头明白,等他走了之后,朱苏又自己四处溜哒。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年与拓跋真在独孤部落的住所。   一间很小的房子,也就十来个平方左右,这是两人亲手盖起来的,并在这里同吃同住了五年多。   当年搭好后,拓跋真欣喜若狂,在门头上刻了三个字“真苏家”,表示这是他与朱苏共同的家。   他记得拓跋真当时个头才到他胸前,兴奋的拉着他来看刻好的字:“哥,我们有家了,我们住在这,不用到处颠沛流离了,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每当他晚上从外面回来,都能见到拓跋真守在门口等他。一见到他,老远就喊了起来:“哥!”挥手示意,喜悦之心溢于颜表。   这五年多,他就在这里,一点点看着拓跋真由孩童长成少年,长成如今的能掌控一切的南郑王。   真要算起来,他们离开时间也没多久,仅仅两年多。这两年多时间,两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现在这房子已是一对老夫妻在住。见有位陌生人站在门口,打量着房子一直没走。老太爷一瘸一捌的出来掀开门帘:“请问小伙子有何贵干?”   朱苏歉意的一笑:“我找一位朋友,原来他住在这。”   老太爷不信,慌乱道:“我们是一年前流浪来这里的.....见这屋没人住,于是和老太婆就在这住下了.....我们马上走,不不不,现在就走。”说着拖着不利索的腿就进屋去收拾行李。   老太太也哆嗦嗦的出来了,收拾起了门口晾晒的衣物。   朱苏赶紧拦住:“我朋友去了外地,不会再回这住了,你们放心住.....这块马皮拿去挡挡风吧。”   他方才扫了一眼室内,两老人家条件简陋,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烂得都能见到里面的棉絮,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像,就像他和拓跋真的当年。   将一块上好的马皮塞到老太太手里。老人家擦着眼泪,拼命感谢。   朱苏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等等,小伙子。”老太爷突然想到什么,忙让他留步,又颤抖抖的从屋内拿出一个布袋,道:“我们老两口刚住进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曾多次来过,说她对象曾住在这....后来不知去处.....说如果他哪天回来了,就把这个给他。”   老太爷打量着朱苏,魁梧黝黑,阳刚之气十足,正是姑娘喜欢的类型,吃定就是眼前这人。   朱苏不接,先问长相:“姑娘长什么样?”   “长的挺俊的。额头中间还有一颗美人痣。”老太婆插话。她对这姑娘印象很深,额头的美人痣位置极好,正在两眉中间,跟观音菩萨一样;笑靥如花,长的极美。老太婆活了几十年,头一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噢,是她啊。朱苏谢过老两口子,接过布袋,随手丢在马背上。   直到晚上睡觉才再次想起这事。他打开布袋里一看,里面有个精致五彩香囊。由于布袋一直没打开过,香囊的香气还在,浓郁纷香,扑鼻而来。   表面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香囊里放着一把熟悉的木梳子和几缕头发,还有一张已经发黄了的纸。   上面写着: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这女人长的像拓跋真,连字都有几分像。   想到许久没见的拓跋真,是不是现在又在跟某个女人滚床单。朱苏心中这把火,烧的是难受又煎熬,那夜拓跋真被情热征服的脸,再次在他脑海里清晰显现,引诱他沉沦,欲望奔涌而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条手帕,正是临行前拓跋真擦了汗的手帕,他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   质地良好的手帕包裹着男性最脆弱、也是最敏感的位置,朱苏满头大汗,仰着脖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生声音,不断的磨擦着,癔想着拓跋真就在他身下.....   呼吸又急又促。 第三十六章   没过了多久,呼吸变的粗重起来,身体抑制不住抖动,瞬间奔涌而出的白色液体将手帕染湿.....   他虚脱的靠在床边,想着他的心上人。良久,才起身将手帕洗干净,爱惜的放在一旁晾干。   至于这个香囊,则被他顺手丢进了灶间。灶里燃起了一把小火,瞬间把这玩意给吞灭了。   他跟这个女人确实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刘显追杀拓跋真,他带着拓跋真逃到贺兰部落后,两人再也没见过了。   跟拓跋真有过那一夜之后,他再也不想跟别人交欢了,他的心房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他的身体,也只渴望着一个人。   原来的日子再美好也回不去了,他不属于那个女人,拓跋真也不属于他一人,以往的岁月只能留在心里怀念,人终究是要朝前走的。   而在贺兰的拓跋真跟了失了魂一样,隔几个时辰就要问有没朱苏的消息。这是头一回他们俩分开这么久。   孙涛却一直摇头,统领没有传消息过来。去了半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传来。   拓跋真火气越积越高,脸色越来越阴沉,濒临暴发边缘。他也不朝别人发火,天天逮着侍卫们骂,尤其骂孙涛最多,骂得他每天都心惊胆颤,祈祷统领赶紧出现。   好在他骂归骂,还记得自己是南郑王,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是能静心想着如何攻打独孤部落,此次最好将该部落连根拔起,斩杀刘显,省得后患无穷。   现在没有打仗,南郑士兵都在贺兰休养生息,王述将军日夜练兵,军士训练有序,越来越默契。   拓跋真命人把拓跋窟的人头摆在最醒目的位置,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的到。并特意告之这人头是西魏王刘启辰斩下,送于后燕,后燕又转送给南郑,说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让那些不安份的人彻底死了这颗心。   花公鸡贺祥也十分想念朱苏,三天两头就过来望一眼。一听说还没回来,就去拓跋真那里抱怨,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南郑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个劲说不该把朱苏派过去,这等精兵强将应该留在身边,不该干这种小事,万一有什么事,退一步说是南郑王的损失,进一步说是南郑国的损失....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下来,把拓跋真嘲讽的是一无是处,是一个不懂得爱惜人才,不懂因人而用的家伙。   拓跋真被他的话一堵,火气更大,于是隔三差五就看到这两人吵架。   拓跋真多次想下狠手揍他,苦于自己现在还呆在人家地盘上,于情于礼不合适,只得暗地下黑手,反正他侍卫多,被他骂完后,正好轮流上阵修理贺祥。   贺祥这人偏偏不长脑,被整的鼻青脸肿后仍继续过来吵架。   过了两个月,朱苏仍没回来,只是内应偶尔传递了些不轻不重消息过来。   根据这些陆续过来的消息,拓跋真心中有数了,这次攻打十拿九稳。虽然独孤部落内讧闹的厉害,但它毕竟是个大部落,南郑跟它的实力悬殊比较大,恐怕这次还是要向后燕借兵。现在就等独孤部落那边人回来,看如何出兵好。   左等右等,等的花谢果熟了,终于等到了朱苏回来。   这天下午,拓跋真正在跟冯太傅学习,就听见孙涛一路小跑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禀告主上,统领回来了。”   “人在哪?”拓跋真眼睛一亮,唰一下站起来。抬眼间看见冯太傅抚须微笑。大囧,又重新坐回去。   “在路口。”孙涛满脸兴奋:“兄弟都围了过去,统领说他灰尘仆仆怕会冲撞到王,所以先去洗个澡再过来拜见主上。”   马上就能见到朱苏了,拓跋真哪有心思继续学习。他装模做样咳嗽一声:“太傅,孤突然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冯太傅了然,要王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了。   等他一走,拓跋真马上冲到自己衣架面前翻找衣服。穿哪件好看?马上就能见到朱苏了,这么久没见,想让他眼前一亮的小心思冒了出来。   对了,前几日卢兰给他新做了一套青色袴褶服,挺好看的,不如就穿这一套,朱苏没见过。想到这,他赶紧唤卢兰过来,服侍他换衣服。   卢兰这会见天气晴朗,南郑王又在学习,于是打算洗个头。刚刚把头发放下来,就听见王找她。吓的随便挽了挽头发,就赶紧过去了。   王说要穿新衣,她连忙找出来,帮王换上。正当两人手忙脚乱时,朱苏到了。   听到传报,拓跋真的新衣服还没换好,哪能让朱苏进来,他急道:“孤有事,让他在门口等着。”   朱苏听力极好,听见房内传来悉悉嗦嗦衣服磨擦声,以及轻微的喘息声,表情微怔。   想了想,吩咐侍卫去把王述将军等军队将领一并请来,谈论关于独孤部落的事宜。   这一等就等了一刻多钟。拓跋真终于穿好了,他照照镜了左看右看,感觉新衣服很不错,衬的他丰神俊朗,这才心满意足的传朱苏进去。   卢兰也趁这时机出去,见到统领在外面,忙上前行礼。她脸色娇红,发型有些零乱,不难猜出方才里面两人在干什么。   朱苏:“.....”   他不动声色垂下眼,自嘲一笑,尽力平息自己心情,这才大步走了进去:“臣朱苏见过主上。”   拓跋真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本书,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帅的姿势:“朱统领,坐。”   朱苏谢过王,并没有坐,依旧站在王面前。   小小少年眼含骄傲,望着眼前高大沉稳的人,悄悄的坐前了,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两个月没见,这熟悉的味道让他魂牵梦绕,晚上做梦都在思念。   还没等朱苏开口,这时外面又传来了王述将军等人的求见,拓跋真目瞪口呆,只得全部让进来。   小小的书房,一下挤进数名将领,跟开朝会一样。   拓跋真失落的坐直了。 第三十七章   朱苏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将他查到的独孤部落情况一一道来,独孤部落的内讧现在闹的越来越厉害,机不可失。提议再次向后燕借兵,两边分头行进,近日就对独孤发起攻击,越快越好。   这观点与拓跋真不谋而合。   朱苏把画好的军事设防图拿了出来,里面详细标实了独孤军队的分布,及各处军士数量。刘显住在独山一块,故那边的戒备最为森严,其次是各大要塞。   看着这幅地图,王述将军十分满意:“朱统领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拓跋真自豪接话:“那当然。”边说边笑望着朱苏,眉眼弯弯。   朱苏闻言,唇角极淡的勾了一下,继续介绍。   独孤部落地理位置极好,三面由清水河环绕,一面环山,就是独山,易守难攻。独山这边由于是山路,可以通过大军;另外三面走桥,只能通过小部分军队。这几处都是要塞之地,所以刘显在这些地方布置了大军,严格防范,进出都要检查。   众人七嘴八舌商议着,界时朱苏带些人先过去,占领要塞地位,迎接大军。这边由王述将军整合大军,下月初就带队过去,南郑王留守贺兰部,镇守大本营。   拓跋真听了半天,觉得不妥,王述将军岁数大了,身体不好,比较适合留守。还是他亲自率兵出征,何况开国君王打天下才能服众。   这话并没错,所以南郑王的这话一出,没人反对。只是朱苏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   大家围着设防图,从白日谈到晚上,直到月上梢头,才各自告退回去。   拓跋真并没睡意,他当即修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去后燕。信中写道向后燕借精兵六千,一起攻打独孤部落,下月初分头出发,到独孤部落的独山碰头。事成后,重礼答谢。   搞完这一切,又泡了个澡,还是没有睡意,有心叫朱苏再过来,却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闷闷不乐坐到桌旁,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美食盒。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放着竟是皮糖饼,足足一盒。顿时神色一变:“这是哪来的?”   正在给他擦试头发的卢兰娇笑道:“听说主上喜欢听这个,兰儿特意找人买的。”   没想到拓跋真却大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扯的跪下,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跟孤说实话。”   卢兰痛的泪水怜怜:“这是朱统领刚才给的,他说王辛苦了,吩咐兰儿务必在今夜端给王,过夜后就不好吃了。他还说不要告诉王,这是他送的,所以所以.....兰儿才这样说的。”   “今天几号?   “.....十月廿六。”正是拓跋真生辰。日子过的他自己都不记得生辰了。   “把朱苏给孤叫过来。”拓跋真重重一拍桌子,震怒惊动了门口的侍卫。他匆忙上前一步:“统领方才已连夜去独孤部落了,恐怕现在已不在贺兰了。方才他在门口跟主上汇报了。”   听侍卫这么一话,拓跋真这才想起,洗澡时好像是听见了朱苏告辞的声音。当时他以为朱苏是回房休息,所以随便应了一句,没想到竟是去独孤部落。   下午才到贺兰,半夜就走。朱苏这一趟怕是特意为他送皮糖饼,才亲自回来一趟的。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朱苏你就这么不想理我?那为何又记得我的生辰,特意送皮糖饼回来。   拓跋真难过的闭上眼睛,去年还说要年年一起过生辰,今年就食言了。   .....   后燕果真答应拓跋真请求,还是派慕容霆带六千兵马过来。   拓跋真大喜,约定双方军队于月初同时从南北两方进攻独孤部落,朱苏等人在独孤部落里接应。   刘显及刘震两人闹内讧厉害,正自顾不暇外界。   一切准备就序,他整合好大军,披好铁甲,快马加鞭赶往独孤部落。先锋队由拓跋盛带领,提前出发,跟朱苏等人在清水河汇合。清水河的守卫已经大部分被长孙嵩换成了南郑士兵。   按照计划,拓跋盛跟朱苏在清水河碰头后,待到长孙嵩在约定时间内燃起狼烟,再带众冲进去,直捣黄龙。而后燕则从另一座桥冲进去,两侧夹击。   但是约定时间到了,却迟迟不见狼烟燃起,只隐约听见里面不间断的打斗声,派进去查探消息的人也迟迟没有回音。   拓跋真内心焦燥不安,朱苏也不知道去哪了,找人找不到,让他更是烦心。   终于等到快日落夕山时,狼烟才袅袅升了起来。跋真精神一振,留下一部人在外围接应,严防刘显逃跑;自已一马当先带队冲进独孤部落。独孤部落的旗帜已被贱踏在地面上,被踩的零乱不堪。   独孤部落的士兵分成两派。不知道这帮突然袭击的别国士兵,到底是帮哪边,仓促间竟然没多少保家卫国,都以为是来打对方的,竟然站在一旁观望。   这也是朱苏等人使的好计谋,这几个月长孙嵩带着一帮人拼命在士兵耳边不断吹风,说族长跟兄弟闹内讧,肯定有一边会请别国人员来帮忙,弄来弄去,都是他们刘家的,我们小士兵又何必拼命呢。话说多了,本来不信的士兵也慢慢听进去了。   刘显没想到南郑这时候突然袭击,身边除了一些死士还在顽强抵抗,其余士兵都跑的不见影子了,吓的仓惶出逃。算他运气好,居然摸黑潜水潜到了河对岸,趁着黑夜,逃往了西魏。   而他兄弟刘震还是有骨气的,面对南郑和后燕两国的进攻,没有选择逃跑,毅然率兵抵抗,可惜寡不敌众,最后被一刀斩杀。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时,南郑的旗帜已经牢牢的插在了城楼上,迎风招展,分外醒目。独孤部落投降的士兵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拓跋真再一次站在了独孤部落的土地上。两年前他被迫从这块土地逃亡,没想到两年后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站立在这。   脚下这块土地及土地上的所有附属物,从今往后都归属于他。这一战他不仅兼并了刘显的部众,更收获牛马上万。   朱苏这次没有离他很远,像原来一样站在他身后,含笑的看着兴奋的南郑王,独孤部落的攻破与占领,离王多年的夙愿又进了一步。   拓跋真迎着他的目光,狡黠的表情一闪而过,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容霆这时也过来了,拓跋真笑着迎了上去。这是后燕第二次与南郑合作,他与慕容霆是第三次见面,彼此都熟了。   打赢胜仗的南郑王色若春花,灿若星辰,看得慕容霆心一动,本想说几个荤段子调戏他一下,一见朱苏在后面,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不怕南郑王,但却莫名忌惮朱苏。 第三十八章   打了胜仗,自然要大肆庆祝了。   拓跋真一声令下,依旧休息三日,犒赏三军。   此言一出,全军大喜,独孤部落跟过年一样热闹起来。   部落的老百姓早已习惯政权更换,只要不伤及老百姓,谁主事部落都行;真正难过的是原族长的宗族同党,但事已至此,毫无办法。   不过拓跋真本来在独孤部落威望就高,掌控独孤部落是迟早的事。此番攻占,也是意料之中。   酒过三巡,后燕世子慕容霆欲起身敬酒。却见南郑王拉着他侍卫的手,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慕容霆搂着身边的美女,意味深长的笑了。   回到曾经呆过的地方,拓跋真自然要朱苏陪着他四处走走,看看熟悉的街景,再回家看看。   两人脱下铁甲,换上常人衣物。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在街上随意走着,侍卫们远远的跟在后面。   四处可见醉熏熏的南郑士兵,还有打架斗殴的,争风争醋的.....闹得不可开交。街上还有一队队巡逻的南郑士兵,看到这种情况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接着就是踹一脚,直到把对方打醒为止,然后大声训斥。   清醒后的南郑士兵唯唯诺诺,低头认错。   拓跋真不禁莞尔:“这是哪里负责的?管教的还挺严。”   朱苏闻言,也笑了:“这是长孙嵩麾下的,他治军严明。”   拓跋真点点头,没再吭声。   朱苏也就没说话,继续跟在一旁。路过卖皮糖饼的,顺便买了几块,递给拓跋真,自己留了一块。   拓跋真极其自然的接了过来,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好像还是当年在独孤部落的孩童模样。   杂耍的人也出来了,节目众多:胸口碎大石、火中取栗、口吞铁剑等等。拓跋真最喜欢看这类表演,当即挤进人山人海的最前面,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侍卫们分别站在他身边多个方位,严防死守。   朱苏则站在人群外,扫视着四周,眼神如鹰鹫一样锋利。   突然衣服被人扯了扯,一张含羞带怯,眉中印有一颗美人痣的脸印入眼帘:“朱统领.....”   朱苏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扫了一眼还在里面看戏的拓跋真,见他还在兴致勃勃看戏,根本顾不上这边,这才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年轻貌美的女子眼里含泪,福了福身:“宛儿前日见公子着铁甲路过,别人唤你统领.....才知道你的身份。”   “唔....”朱苏心不在焉应着,眼神依旧牢牢的盯着另一人。   两人一别近三年,当日也曾同床共枕过,他结实有力的胳膊也曾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姐妹们都羡慕她,能得到这个阳刚健壮的男人。不过那都是露水情缘,她已经很久没再见他了。今日再见,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宛儿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一位年轻秀美的公子正在那看戏,看到精彩之处,还不忘大声喝彩赏赐。   那名公子似乎查觉到她的目光,侧头朝她看了一眼,见是不认识的人,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全神贯注的看杂耍。   那一眼如同五雷轰顶,惊的宛儿一阵阵发昏。她瞪大眼睛,心中有一处终于明了:她曾为自己打败了众多姐妹,迷倒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而骄傲得意,现在才知道充其量她也只是替代品。   “有事?”朱苏见她迟迟不说话,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面前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刚沙子进了眼睛。”宛儿擦了把眼泪,又福了福身:“小女子只是过来打声招呼....告辞了。”在自己喜欢多年的人面前,她不想失态,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一见钟情若过于此。当年眼前男子掀帘进来的那一刻,高大魁梧年轻帅气,眼神锐利如鹰,一下就俘虏了女儿家全部心思。   男人并不富有,还要养一个弟弟,平日沉默寡言;但对她温柔体贴,视同珍宝;情事上凶猛霸道,强壮有力的身体满足了她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为了他,她甚至说服了鸨母,每次只对他收少许费用,其余从她生活费里扣。鸨母嘲笑她多情,有钱人看不上,偏偏瞧上一个穷小子。   她乐意,哪怕一辈子跟他过布衣粝食的生活都行。但还没等她提出,男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赶去男人的住所,却悲哀的发现男人带着弟弟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她不死心,到处打听,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前日南郑军队打进独孤部落,她终于再次看见了他。他骑着马,穿着铁甲,威风凛凛,来往的人都向他行礼,喊他统领。   才知道他是去参军了,而且还取得这么大的功劳。   她兴奋的一夜未睡,寻思着怎么找他;没想到在这碰到了,而他却陪着别人。   ......   也许是她流泪的模样触动了眼前的男人,他态度温和起来:“你......多保重。”伸手取下风吹落在她头上的叶子:“好好过日子,寻个好人家。”   宛儿点点头,起身离去。走的很远了,忍不住回头望去,那俊朗能干的男人倚在树旁,依旧紧盯着人群里的少年,没有分半丝眼神过来。   节目结束了,少年意犹未尽的走向男人,仰起头不知跟男人说什么,神采飞扬。男人笑着的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宠溺。   随后男人牵起少年的手,朝着另一方向走了。   ...... 第三十九章   还没休息到三日,贺兰那边传来不好消息。柔然部落趁南郑军队倾巢而出,趁机偷袭贺兰部落,王述将军战死,贺兰部落死伤无数,他们抢夺战利品无数,现在已打道回府。   拓跋真大怒,亲自点兵三万,带领部众从独孤部落出发,直接穿越戈壁滩,抄近路过去,围堵柔然士兵回去的路。   戈壁滩是沙漠地带,植物稀少极度缺水,没人能在这里生存。其他将领本来是建议从戈壁滩绕道的,可以减少损失。但拓跋真已被柔然部落的挑衅激起了火气,不想浪费时间,此次他不破柔然不罢休。   朱苏怕拓跋真有事,紧跟其后。大军在戈壁滩冒险行军三天三夜,风沙埋葬了不少兄弟,终于在路上拦截到了柔然军队。   拓跋真已经被怒火烧得热血沸腾,不休息率兵直接冲了上去。刚刚打赢胜战的南郑军队士气正旺,势不可挡。   柔然这帮大渣渣哪是他们的对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带头的将领正是木骨,他慌忙举白旗投降,后面跟着一群黑压压也准备投降的士兵。   拓跋真怒火终于发泄完了,他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斜眼看着跪在脚下嚷着半天要投降的木骨。侍卫分散的站着,朱苏在不远处,跟手下人小声交待事宜。   木骨谄笑着跪倒在地,表示柔然三万大军愿意投诚于南郑王,请南郑王放一条生路。   拓跋真每次看到他就讨厌,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既然要投降,于是命令暂停熄战。   木骨满脸堆笑,挑轻避重:“误会误会,南郑王,纯属误会。我等也只是到贺兰采购了一些过冬用品而已,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小事情。何必苦苦追杀,就饶我们一条性命吧。”   亏他厚脸皮说的出来,拓跋真重重的哼了一声,十分唾弃:“你们穿着盔甲,千里迢迢跑到贺兰。烧伤掠夺,毁我房屋,杀我军士三千多人,还伤我子民上万人,抢走了数量巨大的粮食和皮毛。跟我说是小事?”   “人多不好管,兄弟们心急气盛了些。”木骨愁眉苦脸,好似他也头痛这个问题:“我也叫他们不要打打杀杀,和气生财,可是兄弟们不听,我也急啊。”   他再次虔诚的跪倒在地:“这个,还是请南郑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日后必将报答。”   他在低头跪倒那一瞬间,突然手中出现三把闪着银光的勾刺,霎那时他一跃而起满面狰狞,疾如雷电将勾刺向拓跋真甩去:“去死吧,狗王。”   他算盘打的老好。假装投降,再寻机刺杀南郑王。擒贼先擒王,南郑王要是当场死了,这场战争还愁不会赢吗?   兵不厌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苏闻声抬头,想也没想,本能冲了过来,一把撞开拓跋真。三把锋利无比的勾刺穿透他的铁甲,直勾勾的刺进他左胸。   朱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显然痛到极点。   木骨见射中是朱苏,凶相毕露:“兄弟们冲啊,朱苏完蛋了。”   没刺中拓跋真,刺中朱苏也好,朱苏是拓跋真身边头号心腹,他若是死了,必定极大影响军心。   他抢过身边人的大刀,狠狠的向着朱苏砍去。   朱苏上次赢了他,他一直芥蒂于心,这次终于可以报仇了。   朱苏忍住痛,空手挡住了这一招。他受了重伤,几乎是用全身之力才接下这一招,木骨被迫退后几步才站稳。   趁此机会,朱苏急令侍卫:“你们快把主上带走。”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向后倒去,竟然昏死过去。   拓跋真怎么可能丢下他独自逃命。看见朱苏为了救他受了重伤,当即眼圈红了,怒火中烧,他甩开侍卫的手,径直迎了上去,跟木骨绞杀在一块,孙涛等侍卫赶紧过来助阵。   佯装投降的柔然部落士兵,见朱苏昏死过去,情绪振奋,再次凶狠跟南郑士兵厮杀起来。   愤怒的南郑王下达命令:杀无赦。这些反复无常的渣渣留着有何用。   木骨被他当场制服,但没当场杀死了,关押起来。南郑王准备慢慢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朱苏受了什么罪,他要加倍偿还给木骨。   收到命令的南郑士兵大开杀戒,一口气将柔然部落诈降的士兵全部屠杀干净,一个活口都不留。柔然部落受此重创,已无兵力抵抗外敌,再次投降于南郑。   身受重伤的朱苏被抬进帐蓬里,军医匆忙解掉他的盔甲。胸口周围的血肉已经变黑了,勾刺上淬了毒,必须抓紧时间将勾刺取出,再把黑肉挖掉,防止扩散危及全身。   军医意欲抽出没入他胸前的勾刺。可是那勾刺却是有倒钩的,若要把它从体内直接抽出,必定要再带块肉出来。只能慢慢抽出,但这样又给伤者带来更大的痛苦。三根尖勾在体内转来转去,怕是关公爷转世才能忍住的痛。   不知道朱苏是剧痛导致的不清醒,还是毒性发作导致不清醒,他已经在胡言乱语了。每挪动一次勾刺,他都痛的颤抖,嘴里不知乱说什么。拓跋真往他嘴塞了块毛巾,防止他咬伤自己;怕他痛的乱动,导致伤的更厉害,他紧紧按住朱苏的身体,轻声安抚着他。   伤在朱苏身上,却疼在拓跋真心里。   一盆盆血水从帐蓬里端了出去,朱苏流的血快赶上女人生孩子,他脸色越发苍白。   好不容易把勾刺全部抽了出来,拓跋真已是大汗淋漓。军医小心的把胸口处被毒淬过的黑肉挖掉,朱苏疼的再次痉挛。   拓跋真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抓着他,看王这么辛苦,孙涛等人想要替换,拓跋真却不允许,只让他们在旁帮忙。手术持续了多久,他就搂了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朱苏身上的黑肉才处理干净,军医小心将伤口包扎好,擦把汗道:“还好现在天气较为寒冷,毒发作的不快。若是夏天,这般下来,命早就没了。统领可能这几日还会发烧,需要有人陪侍在旁边,用凉水降温。”   拓跋真面色阴鹭:“辛苦,朱统领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军医摇摇头:“这就不好说了,看朱统领自己造化了。”   有句话他不敢说。中毒这么深,又受伤如此严重,怕是天王老爷亲自过来也不一定能活过来了。 第四十章   拓跋真怕朱苏有事,干脆也住这里,每日衣不解待的守在旁边。可是朱苏一直昏迷,迟迟未醒。   拓跋真大发雷霆,把火全撒到木骨身上,第一天扎一刀,第二天扎二刀,第三天扎三刀....扎到朱苏醒为止。若是朱苏十日内没醒,就将木骨四肢全卸掉,给朱苏陪葬去。   木骨确实是块硬骨头,都身陷囹圄了,还很有精神骂人。每扎一刀就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骂的出来,连如何将南郑王放在身下玩弄的脏话都说的出来,然后自顾自的大笑。   南郑王听道后,也不生气,只是随手把他舌头给割了,从此世间安静。   这十日内,肉眼可见拓跋真瘦了下去。从开始的暴怒到后面的平静,更让人害怕。孙涛看到王一日日绝望的眼神,心里一悸,如果统领要是死了,他们的王看来也不打算独活了。   第十一日早晨,瘦成一把骨头的拓跋真走出帐蓬,看着初升的太阳,深深呼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脸。孙涛却觉得这笑容,比哭还令人难受。   拓跋真没有看任何人,两眼空洞望着远处:“来人,将木骨四肢全卸了,做成人彘......给孤慢慢的卸。”   他负手站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暗藏着噬血的阴郁。   手下领命,只听见木骨声声惨叫,最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血流一身,样子惨不忍睹。   拓跋真也不回帐蓬了,叠腿在帐外坐着,漫无目的晃着马鞭;遥望着远处的杀戮,他人的哀嚎,在他心里已经惊不起任何浪花。   没人敢劝盛怒之下的南郑王。   忽然帐蓬里传来兴奋的声音:“统领醒了,统领睁开眼了.....”这声音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吸引拓跋真的注意力。   他唰一下站了起来,连椅子都被他刮倒。他急切冲到帐篷门口,却又不敢进去。里面床边围着一群人,都笑着,闹着,兴奋着。   透过人群,朱苏抬眼看见他的王,嘴角上扬:“主上....”这虚弱的声音如同天籁之声,令拓跋真浑身颤抖,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他转到帐篷后面,双手捂着脸,不想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他的朱苏终于活下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上世他死的时候,朱苏的落泪为何滚烫。两人生死陪伴多年,早已溶入对方骨血。   他擦干眼泪,竭力让自己表情正常,走进帐篷。众人识趣离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   朱苏半倚在床上,眼睛又黑又亮,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又叫了一声:“主上.....”   拓跋真坐到他旁边,眼睛通红,定定的盯着朱苏,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   朱苏大伤未愈,他颤抖着抬起右手,努力伸向前,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吃力道:“......瘦了.....不哭,我好好的....没事.....”   拓跋真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你活着真好!   ......   经过这两次大战役,共获良马二十多万匹,牛羊三百多万头。原来独孤部落和柔兰部落的人员财产全归于拓跋真,不仅让南郑有了繁盛的物质,而且让南郑地盘彻底翻了一倍,实力迅速壮大起来。   南郑终于和后燕一样,成为了可以抗横一边的霸主,周围各部落纷纷降服,引起了后燕的警觉,数次派人来探虚实。   为了感谢后燕的帮助,也为了刺探后燕口实,拓跋真命人给后燕送去上万头牛羊及数千匹良马,由长孙嵩负责押送。   没想到后燕王见拓跋真未像上次一样亲自过来,十分不满意,责问长孙嵩道:“南郑王为何不亲自来?”   长孙嵩也是个骨头硬的,他道:“我们南郑跟后燕,世代犹如兄弟,我奉命前来,无失礼处。”   南郑十二年前没灭国时,跟后燕地盘差不多大,两家平起平坐,而且后燕王慕容垂的母亲,还是南郑先王的姐姐,两国有亲戚关系,拓跋真还算慕容垂的远方表侄。   长孙嵩这话说的也没错。   慕容垂重重一哼,说:“我如今威震四海,南郑也有求于我,岂能按以前事来比?”   长孙嵩毫不示弱,又把话呛了回去:“燕国如果想靠武力称霸天下,那就得问问我国的将帅,轮不到我这个使臣来说话。”   话不投机,慕容垂很不高兴。他的儿子们也很不满意,认为他们帮南郑这么大一个忙,却只送了这点东西过来,把长孙嵩扣押在后燕,逼迫南郑再送五万匹良马。   消息传回南郑,拓跋真大怒,坚决不向后燕送马,后燕也扣押着长孙嵩不准他回。两国关系陷入僵局,互相提防着对方。   .......   朱苏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得慢慢调养。听说拓跋真把柔然部落三万诈降的士兵全杀了,一怔。几次欲说什么,拓跋真却不给他机会。   拓跋真也没在他帐篷睡了,两人关系又恢复成先前一般,生疏又隔离。   在回贺兰的路上,收到急件,追风部落迟千重派人送来的,说后燕在袭击他们,四处烧杀掠夺,他们支撑不住,请南郑王速速派兵支援。   拓跋真很生气,后燕一边派兵来帮他攻打独孤部落,一边又对他的地盘动手,豺狼野心。   他算算时间,现在派大军过去恐怕迟了。他的主力军现在都在柔兰和独孤。从这两处过去追风部落,路途遥远。等他们大军赶到了,慕容燕怕是洗劫一空走了,意义不大。但追风部落毕竟诚服于南郑,不派兵不行。   他想了想,还是派了一支几千人的小队伍,乔装打扮抄近路赶过去,叮嘱千万不要与后燕正面对战,只准搞偷袭,让后燕知道他们南郑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的队伍连续打了半个多月的仗,比不得后燕休养生息多日的精兵,正面对抗不见得能赢,可能会白白送死,尽量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   终于回到了贺兰,拓跋真身为南郑王,事情繁多;而朱苏养伤也要时间,两人竟有个把月没有好好说过话。每次见面,拓跋真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好不容易说句话,都是场面话,然后拓跋真就匆匆忙去了。   正好给花公鸡贺祥机会,隔三差五端着鸡汤羊肉去给朱大统领补身体;拓跋真得知后,难得没有任何反应,由着他们去。 第四十一章   王述将军战死,朱苏被命为大将军一职,统管全军。鉴于他还没好,由拓跋盛暂行代理。   统领之事由刘则峰兼管着,天天忙得脚不停地。没事就给朱苏送些大补之物过去,恨不得朱苏明天就好。   拓跋真也时常派人过来,四处查看,发现缺啥立马补上。在众人这么热情的照顾下,朱苏的身体恢复神速,很快就能下床了。   军医惊叹不矣,头一回见到能拼过死神的人。   转眼一年就过去,年关之际各部落都消停了,准备过年。   贺瑞这段时间心情十分好,拓跋真并未计较贺兰部落的上次失礼,反而感谢舅舅的几次收留,答应将贺兰部落子民安置在他的国土东部,一个远离各国,相对和平的地方,草木甚为肥沃,比现在这块地盘要强万倍。贺瑞准备过完年就陆续迁族人过去。   所以今年贺兰这边的年搞得分外隆重,宴会宴请跟流水一般,来来往往不停。   等到除夕夜这一晚,拓跋真以南郑名义,邀请贺兰部落一起,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流水宴席,欢迎大家带着家眷一起参加,另外家家户户都送了一份煮好的羊羔。   宴席上,美女美酒络绎不绝,既有柔美的莺歌燕舞,也有阳刚之极的摔跤,最为精彩的是胡旋舞。八名舞姬随着欢快的节拍,在各自的鼓上旋转蹬踏,步伐一致,身材妖娆,分外好看,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将气氛引上最高点。   拓跋真坐在主座,一本正经的跟着贺祥探讨哪个女人更媚人。   朱苏身体刚痊愈,来的比较晚。婉拒拓跋真要他上座的要求,主动坐在下位,安静看着演出,一群侍卫殷勤的围着他。   贺祥本想过来陪他的,却被拓跋真叫了过去,难得臭气相投跟他聊了起来。平心而论,单纯聊这种有色话题,拓跋真还是可以的,见多识广,不比贺祥少。   贺祥这才发现知己竟是南郑王。他屡屡惊叹,看不出南郑王岁数不大,某些方面居然比他还精通。孰不知,拓跋真是把上辈子的经验都拿出来说了。   大过年的,他实在不想朱苏跟贺祥凑在一起,但也实在找不出理由不让他们混在一起,只得出此下策。   正当宴会最高潮时,一个娇艳的女人走了过来,坐到了朱苏身后,将手搭在朱苏身上,笑的是明艳动人,朱苏默许着她的动作。   周边的侍卫惊讶的看着,没想到统领居然还有一个如此风情万种的相好,立马起哄,问统领几时请他们喝酒。   女人脸红了,把头埋在朱苏肩颈里,吃吃的笑。   拓跋真差点又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了,他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拓跋艳。这么久没见,他差点把这个女人忘了。   贺祥也酸溜溜的,说话都心不在焉,一个劲朝那边瞟。朱苏受伤这么久,今天才见她出现,朱苏却依旧纵容着她,到底两人什么关系?他这个天天跑上跑下、大献殷勤的家伙,却难得朱苏一个笑脸。   随着那边起哄声越来越响,拓跋真的情绪崩不住了。他重重放下杯子,突乎其来的顿声,全场当即安静下来。   大家错愕的盯着王。   拓跋真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脸上挂着还算和煦的笑容:“那个,孤记得朱统领岁数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孤的禁军统领哪能不成家?成了家才能立业。这段时间无事,孤正好给你们二人证婚。看看挑哪个日子成亲好....”   原来是这等好事,王要给统领证婚。下面跟了开了锅的水似的,马上又沸腾起来。   只有朱苏诧异的望着上座的王。拓跋真就是不看他,转头跟拓跋盛讨论成亲事宜。   拓跋盛刚成亲没多久,新娘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唤名云那,长的娇小可人。谈论婚事他正好有经验,说起来头头是道,云那也在一旁补充着。   朱苏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下去,心中万般苦涩。   他拉着拓跋艳站了起来,一起向王道谢。   两人郎才女貌,分明就是天作之合,拓跋真更郁闷了。   朱苏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拓跋真曾经问过,朱苏不愿提及。于是婚礼流程照着女方拓跋部落的习俗来办,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六,“放偷日”结束的第二天。   按照这边规距,结婚之前要去女方家多次求亲。拓跋艳的父母前年双双病故,于是堂兄拓跋盛做为她最亲近之人,接起了娘家人一职。   禁军护卫担任朱苏的家人,由孙涛为主,前去求亲。   遵守拓跋部落“多求则贵,少求则贱”的习惯,提亲次数越多,越表示对女方的尊重。孙涛等人铆足劲儿,前前后后跑了八趟,礼物拉了一车又一车,最终才得到拓跋盛的首肯。   求亲达成协议后,朱苏带上各项礼物等到女家“下定”。拓跋盛则宴请亲友陪酒,表示正式定亲,接下来就是准备成亲。   说实话,朱苏对这次成亲是兴味索然,孙涛几次问他,全都是随便,压根没有做新郎的欢喜,一付淡漠的样子。反而南郑王很积极,隔三差五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到最后,孙涛干脆不问他,全去请示王了。   拓跋真算是一手操办了朱苏的婚事,所有布置都按他的喜好来弄的。   终于等到了成亲这一天。朱苏早早起来,穿上艳丽的拓跋长袍,腰扎彩带,脚蹬高筒皮靴,英气逼人。这套衣服也是拓跋真挑的,他觉的朱苏穿上这一套,一定很好看,果然帅气逼人。   朱苏带着孙涛等伴郎,一起前往新娘家里,向拓跋盛等新娘的家人逐一敬酒,并行跪拜礼。   在喧闹声中,却见拓跋盛一脸心事,喝酒时勉强干了一碗,就放下了,谁再来敬都坚决不再喝。   礼毕,拓跋盛这边并没有过多的刁难新郎。招待完中午的宴请后,就让他们接新娘了。一群姑娘簇拥着拓跋艳走了出来。做为今天的主角,拓跋艳穿着红白相间的拓跋服饰,将一席好身材彰显无疑,配上少女明媚之致的脸庞,令人赞不绝口;她身上挂满了宝石,走起路叮叮铛铛响个不停,青春亮丽气息迎面扑来。 第四十二章   周围年轻人眼睛直发亮,羡慕统领好福气。   新娘脸色也有些僵硬,没有常见的喜色,像个木头人由着他人摆布。   朱苏没有过多的兴奋,淡淡的扫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远处。拓跋盛把新娘抱上迎亲的彩车,本来这时候按照习俗,娘家人是要叮嘱新娘好好孝敬公婆,夫妻恩爱等话语的,可他一反常态并未说话。   朱苏骑马绕着新娘乘坐的彩车三圈后,向周围人告辞。   拓跋盛等送亲者也翻身上马,与他们娶亲者一同起程前往朱苏的婚房。其实也不远,就是从贺兰部落的东头走到西头,直线距离一千多米左右。为了让大家都感受到这喜气,拓跋真让他们围着贺兰部落周边走了一趟,再去婚房。他们边走边向周边老百姓送礼物,一群小朋友跟在后面开开心心抢要,贺兰部落热闹非凡。   终于迎进了婚房,拓跋真坐在上座,拓跋盛和夫人云那坐在他右座,一个代表男方家人,一个代表女方家人,接受新人跪拜及敬酒。   南郑王今天为了表示贺喜,特地换了一件崭新的红色外套,远远望去,跟新娘服还有点相似。   在他们前面,放着两个大火盆,里面炭火烧的分外旺盛,两边火苗还会时不时的纠缠在一块,互相窜个门。这也是拓跋部落的习俗,成亲之日一定要拜火。   朱苏带着拓跋艳一齐往火里祭洒美酒,火焰燃烧的更旺了;随后他们双方向火盆跪拜叩头,表示接受火的洗礼,这会令他们的爱情会更加坚贞不渝,生活美满幸福,白头偕老。   接下来就是新婚夫妇穿过火盆,向双方长辈行礼。   火盆火势太旺了,容易烧着裙摆。朱苏看了看,一把抱起拓跋艳,拓跋艳一声娇呼,紧紧搂着朱苏不放,脸色羞红。顿时口哨声,嘻闹声更加响亮,掀起了一阵阵高潮。   朱苏稳稳抱着她,大步跨过旺火,先向在上座的王行礼,接着再向拓跋盛和其夫人行礼。拓跋真的脸色极差,尤其是看到朱苏抱起拓跋艳时,他脸色犹如黑炭,根本不想呆在这里。但那有什么办法呢?是他亲自下旨让他们成婚的,婚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在一旁观看的贺祥也是哭丧着脸,一付老婆跑了的样子。贺庆警惕的盯着他,生怕他失态,上去抢新郎。   拓跋真深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笑脸:“孤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到后面几个字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   “来人,将孤的礼物送上。”   身边的侍卫得令,马上端来两串翡翠手链,做工精致,每串手链还写了名字。按照习俗,圆了洞房后,新娘新郎要互相给对方戴上刻有自己名字的手链,表示自己是对方的人,永世不分开。   朱苏谢过王,脸上并没有任何喜色。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上座的王,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情绪,令人分辨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拓跋真渴望他专注的眼神,又有些害怕他的眼神,他转过来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宣布婚宴开始。   漂亮的新娘送进了洞房,留下新郎在外陪客。   贺祥早早喝的酩酊大醉,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被贺庆找人抬了回去,回去的途中还在喊朱苏的名字。拓跋真听到他的呼喊,更加心烦意乱了。   拓跋盛坐在座位,一杯酒接着一杯喝,而且是来者不拒。不过他酒量远超贺祥,足足多撑了一个时辰,才被人抬了回去。   拓跋真也喝不少酒,可没显示出任何醉意,他只是沉默的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半夜,偌大的婚宴就剩下他一人坐在那里。   来换班的孙涛远远望去,还以为是新娘在那里等新郎,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南郑王。   拓跋真连年征战,但皮肤却不粗糙黝黑,反而白皙嫩滑。此时被酒浇灌,白皙的皮肤如涂了层胭脂,艳如桃花分外迷人   哪怕这张脸已经看了成千上百回,在月色的陪衬下,依然呈现出令人震憾的秀美,比盛装打扮的新娘要美上几分。   孙涛敢说,没有人的长相能比上南郑王。   正想过去委婉提醒王,夜晚已经很晚了,是不是回去休息?   却见新郎官坐到了王的身边,轻声问道:“主上,晚上天凉,要不朱苏送你回去?”   拓跋真抬起头,眼睛湿漉,茫然望着远方:“回去?回去哪?我又没有家。”似乎触到他的伤心事,他趴在桌上哽咽着:“朱苏成亲了,我没有家了。”   除去家国情仇,他也只是一名不满十七,从小家破人亡的孤独少年啊!   朱苏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试探着握住拓跋真放在桌下的手,小心问道:“朱苏在哪,就是.....主上的家吗?”   “嗯!”拓跋真点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拓跋真不想和朱苏分开。”   他头一歪,靠在了朱苏肩颈处:“可是朱苏哥成亲了,他不要我了。”泪水流进了朱苏衣领里,如同小火苗燃烧,烫的朱苏心疼,还带着隐隐的几分念想。   听到这些话,朱苏确定他的王绝对喝醉了。贪念丝丝冒了出来,他扶起王,将他带进了另一间屋内。   孙涛大惊,想把王接过去。朱苏却把门一关,将他们统统关在门外。屋子很小,只能容下他和他的王,多半个人都不行。   孙涛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甚聪明的大脑灵光一闪,低声嘟囔了一句。旁边的侍卫没听清楚,让他再说一遍。   “.....那个,”孙涛正色道:“都分散站远点,主上要跟将军讨论要事,不得打扰。记住今晚谁都不准进这屋。”   “要是新娘来了呢?”   “.....一样不准。”新娘子若是来了,更不准进,十米外就必须把她拦住。   将王扶到床边坐好,朱苏打算去倒杯水给他喝。刚起身,手却被拓跋真拽住了。   朱苏:“....主上?”   拓跋真瞪着迷惘的眼神:“朱苏,你不要走,你在这陪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低入尘埃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怕被人丢弃的拓跋真。 第四十三章   朱苏心一紧,重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抱住拓跋真:“朱苏不走,朱苏永远都会陪着....你。”陪到你不要我为止。   拓跋真刚开始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从梦里惊醒过来,寻找朱苏在不在。   朱苏总是及时出声安抚他,让他心安。最后干脆搂着他一起躺下,轻拍着他的背部。太久没跟朱苏肢体接触了,今夜难得的触摸令拓跋真浑身舒服,他紧紧的挨着朱苏,浑身充盈着朱苏的味道,整个人像是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   可能是两人凑在一起太热的原因吧,他睡觉老是拱来拱去,寻找最合适的睡觉位置。   在不断的滚动摩擦中,朱苏被他这番不老实的睡法勾的全身燥热,而且燥火越燃越旺.....他深呼一口气,今夜是拓跋真为他一手操办的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忍了。   翻身将拓跋真压住,咬噬他的耳垂,哑声道:“洞房花烛夜,真儿陪哥一起过,好吗?”   拓跋真醉的不醒人事,哪知道朱苏要干嘛。他本能的应了一声:“.....好。”   这一声彻底冲垮了朱苏最后的理智,他情难自禁,一遍又一遍强迫身下人与他一起坠落在欲望的深渊里。   最后一次发泄,他咬上了拓跋真的后颈,在被衣领遮住的地方,狠狠的咬了一口,仿佛想在那做一个标记,让所有人知道拓跋真是他的。   不过还是跟上次一样,他没有最终进去,只是强忍着在边上蹭了蹭。他要他的真儿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而不是乘人之危。   他的真儿还不懂什么是爱,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会慢慢教会他的。   只要他心中有他!   第二日拓跋真懒洋洋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人。   他伸个懒腰,不明白自己怎么睡在这里,而且衣服也换掉了。昨晚喝断片了,好像与人共度了春宵,又好像没有。脖子后面有点痛,随意摸了摸,似乎有个印子,不知道昨夜被什么虫子叮咬过。不过身上还是挺舒服的。   穿好鞋子走了出去,太阳早已日上三竿,朱苏正在操练禁军。不愧是他的大将军,忧国忧民,新婚第二日还想着练兵。   他倚在门口看,朱苏见到他出来,当即向他走来,神色温柔又专注,仿佛这世上除了他的王,就没别人了。   好久没从朱苏眼里见过这表情了,拓跋真受宠若惊,赶紧迎了上去。后想到自己的身份,讪讪停下脚步,脸色微红。   想到朱苏昨夜已经成亲,心中郁闷:“朱统领,昨夜新婚之夜过的可好?”   听到此言,朱苏挑了挑眉,笑意十足:“谢主上的关心,新婚之夜臣很满意。”   旁边的孙涛差点背过气。   拓跋真心里不是滋味:“新娘呢?怎么不见你们一道出来。”   按照拓跋部落习俗,新婚第二日,新娘要陪新郎出来,再次拜见各位亲朋好友。   朱苏笑而不语。孙涛迟疑一下,道:“拓跋艳昨夜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   我靠,刚结婚,就被休了?!这算是极顶绿帽子吧。不过看朱苏的表情,不难受啊,难道他对那个拓跋艳没感情?   一阵狂喜涌现,拓跋真差点乐开花,马上又被小小的愤怒填满心间,这个女人竟然敢玩弄朱苏,嫌命太长了是吧。他的人还敢耍?朱苏哪里配不上她?   拓跋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义正言辞表示要为朱苏出头,命人把拓跋盛给叫的来。   他这个王必须为属下撑腰。于是南郑王昂首挺胸,愤怒中夹杂着小小的欢喜,琢磨着怎么问个究竟。   拓跋盛垂头丧气赶到。一见到南郑王,长跪在地不起来,直言道是他对不起王,对不起朱统领。   原来拓跋艳小时候与朱苏是邻居,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所以关系很好。后来拓跋艳搬家回了拓跋部落。   她已有对象,都准备谈婚论嫁了;但不知为何吵架分手,拓跋艳一气之下,于是跑来找朱苏,气她相好的。正好南郑王说要将她许配给朱苏,她为了赌气,一口答应。   结果成亲那日早上,那神出鬼没的对象见她是来真的,吓得赶紧回来求饶,求她不要成亲。   拓跋艳毕竟对他感情还在,也觉得自己草率了些,于是跑去找堂哥说要解除婚礼。但是婚礼马上就举行了,众多宾客已经到来,根本没有时间回转。拓跋盛大怒之下,狠狠训斥了一番拓跋艳,这个亲必须成。   拓跋艳知道自己闹大了,垂头丧气的只得配合。本以为成了亲后,拓跋艳会收敛心思,好好过日子。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胆大包天,新婚夜就跟着相好私奔了,这会也不知道两人跑到哪去了。   说到这,拓跋盛连连磕了几个头,请王严惩。   惩罚什么?原来拓跋艳并不是朱苏的心上人。拓跋真心花怒放,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再送些盘缠给拓跋艳,让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他马上大度说,这也不关拓跋将军的事,只是委屈了朱统领了,改日王再挑个好的。说到这时,他眉飞色舞,偷瞄着朱苏,   朱苏一旁抿嘴谢恩,没点难过。   听闻朱苏被踹了,大喜过望的还有贺祥。赶忙跑来假惺惺的安慰,眼角却泄露着愉悦,跟拓跋真一模一样。   拓跋真看到他的到来,嫌弃之极。   贺祥向来都不是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主,他看也不看南郑王,热情的粘到朱苏旁边,含嘘问暖。可惜朱苏向来对他都是一般般。   正在此时,有人上前通报,在贺兰路口有一陌生女子求见南郑王,自称是后燕的二公主慕容帘。她来干什么?拓跋真与朱苏对视一番,收起笑脸:“孙涛去看看。”   来者确实是慕容帘。这次过来,带的随行不多,才几十人。她自己说是受王的委托,特意过来跟南郑谈合作之事。后燕女子的地位比较高,甚至可以跟男的平起平坐,她做特使来出访,拓跋真倒是不奇怪;不过看她这轻车简从的架式,更偏向于她是偷跑出来的。   不过的正好,自投罗网。长孙嵩被你们押着,那孤把你押着,等着后燕王拿人交唤。   久闻后燕二公主是大美女,这等好事自然贺祥不会放过,自告奋勇也来迎接。慕容帘在车上磨叽了半天不下来,等的车下人都不耐烦了,连道三遍:“南郑王有请!”唯有贺祥耐心十足,还把其他人给骂了一顿,说他们不懂怜香惜玉。 第四十四章   过了许久才见慕容帘盛装出现。   确实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美女,刚一亮相,贺祥就被她的美貌给震惊住了,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一颦一笑无不引人入胜,今日是真正饱了眼福。   孙涛捅了捅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屁颠屁颠的走上前,殷勤扶二公主下车。   “二公主小心,鄙人是贺兰族长下一任继承人贺祥。公主的到来,令我贺兰部落蓬荜生辉。”   慕容帘端着公主架子,仪态万方的扫了他一眼,举袖掩唇道:“贺少爷好。”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让贺祥身心舒坦。   贺祥满脸堆笑,也不管后面侍卫的催促,陪着二公主慢慢进去。他头一回觉得这路太短了,一眼就能看到底,不能跟二公主多培养点感情。   二公主跟他心有灵犀,娉娉婷婷走三步停二步,不时拿面镜子照一照。发现稍微掉毛的事,马上叫侍女过来收拾。   两人臭气相投,一条短短仅二十多米的路,你吹我捧,居然走了快半个时辰。   可惜边上那帮老爷们,都不懂公主的苦心,只觉得这两人走路跟蜗牛一般,是不是后燕二公主一路辛苦了,都没吃饱饭,所以连路都走不动?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拓跋真正好交待完事情,这才抬头看向慕容帘。   男人就男人,见到婀娜多姿的女人,总是会眼前一亮。拓跋真也不例外,他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帘。   他这个前妻,这次过来打扮的真是浓妆艳抹,亮丽的很啊,比上辈子跟他时要漂亮多了。一看就是为悦己者容,上辈子肯定没真爱过他。   心里再次感慨万分,他活了两辈子都只有朱苏是真心待他。   众人从未见过王如此随意,好奇询问的眼神齐刷刷的扫视过来。拓跋真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坐好,重新换上不怒而威的表情。   二公主风情万种的向南郑王行礼。起身时,眼角扫视到朱苏也在场,突然哎哟一声,整个人不慎倒地,秀眉蹙在一起,眼中含泪,娇声道:“方才走的太快,不小心将脚扭了。”   贺祥:“......”   朱苏:“......”   拓跋真:“.......”好眼熟的套路,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用。   贺祥赶紧火急火撩冲过去,要去扶她。没想到,刚刚还在跟他聊的热火朝天的二公主,居然果断的拒绝了他的帮忙,要她侍女过来。   贺祥只得讪讪回到原处。   她侍女也是个娇无力,扶了半天,竟没扶起,只得嘤嘤的朝周围人求助。一堆糙男人面面相觑,贺公子过去都被拒绝了,谁知道她什么意思啊?不如袖手旁观。   倒地半天,一群人围观,只有花公鸡一人主动上前搀扶,二公主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青,眼见的就要变黑了。   拓跋真朝朱苏使眼色,朱苏又唤孙涛去扶。孙涛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只手就把二公主拽起来了。在二公主可以杀人的眼神中,将她拎到座位坐好。   既然远道而来,又说自己是特使,拓跋真自然客客气气。还没等他开口说正事,二公主第一句就干脆利索询问朱苏何时娶她?   一听这话,贺祥心凉了一半。   拓跋真实心实意告诉她,你晚来了一步,朱统领昨夜已大婚。   慕容二公主气的头疼,她长呼一口气,马上说她不介意做小。朱苏眉头跳了几下,按耐住脾气,好言劝道:“公主身份金贵,何必做小呢?”   慕容帘想一想,也确实如此,她出身高贵,哪是一般平民能比。她大义凛然劝说朱统领废掉新媳妇,换她成大夫人。若新媳妇不从,直接一刀砍死好了。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娇蛮任性的二公主!全场诡异的安静。   慕容帘赶紧加了一句,若让她当大夫人,随便朱统领娶多少个小老婆。   朱苏受不了她的热情,称自己还有事,先行一步。慕容帘跳下座位,准备跟出去,又被孙涛给拽了回来了。   拓跋真说要给她接风洗尘,公主驾到不能少礼数,不由分说强行拉着她去吃饭。   贺祥殷勤的给她布菜,全心全意的围着她一人转,体贴万分。哄得二公主喜笑颜开,温柔不已。   拓跋真落得成一个背景墙,只管吃饭就是了。当他试图开口说话,每刚起一个头,就被贺祥抢了话题过去,顺便眼神警告他饭桌禁止谈政事,生怕他一开口,会影响大好气氛。   拓跋真乐得轻闲。   酒足饭饱后,慕容帘还真的拿出一份她老爹后燕慕容垂写的一份手书,对拓跋真的战绩大为嘉奖,并任命令为上谷王,统管南郑地盘。   拓跋真知道他一但接受这封命,就等他南郑正式承认是后燕的附属国,这是后燕王在试探他。南郑跟后燕总有一天撕破脸面的,这个上谷王接受了又有何用。   互相麻痹双方吗?虽然现在南郑比后燕,实力要弱小。可是你七十一岁的慕容垂又能活多久,虽然当年是战神,但战神终究也会死。我拓跋真不可能斗不过你的。   他摇摇头,把手书推了回去,婉言拒绝:感谢后燕王抬爱,但他不合适。   慕容帘大怒,威胁他道:“南郑王,你知不知道这份任命的份量?!如果你拒绝的话,表明你们南郑是下定决心要对抗我们后燕。到时候不仅长孙嵩回不来,我们后燕的铁骑也会踏破南郑每一寸土地,把南郑子民屠杀干净,将南郑地盘收归于其。”   拓跋真不是吓大的,当即冷笑一声。   “相反,如果你接受了,那后燕会把你们南郑纳入进我们的羽翼下,备受保护.....上谷王,何乐而不为?”尖利的嗓子穿透四面八方,院子外都听的见她泼辣的声音。   拓跋真嗤之以鼻:“谢谢公主好意提醒。公主长途跋涉过于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好。来人,把公主送到客房好生照顾。”   这个慕容帘当她还在后燕吗?仅仅带了十几人来南郑,还口出狂言,真他妈的是脑子进水了。 第四十五章   见拓跋真这么不上道,慕容帘怒气冲冲,狠狠的瞪着他,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泫然欲泣,不等人扶就自己甩手走了。   美人就是美人,生气都是这么美。贺祥看的两眼发直,两条腿不由自主的跟去。可惜美人不理他,嘭的一声把他重重关在门外,让他热乎乎的心凉了半截,忧伤的离去。   结果到了晚上,美人又出事了。她私下琢磨着怎么给朱苏下药,然后将他藏入车底,到天亮之际再一并带走。   没想到放了迷药的茶水端去给朱苏喝时,一不留神被唯唯喏喏的侍女说漏了嘴,轻而易举的又被发现。朱苏哭笑不得,把她们一行人被关在房内,让孙涛去请示南郑王如何处理。   面对慕容帘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入流伎俩,拓跋真直摇头。后燕王慕容垂虽身为一代战神,战功赫赫,可惜生的孩子都不怎么样,慕容霆有才无德,慕容宝有德无才,几个女儿无能,后燕后继无人;且你一个七十一岁,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能耐我拓跋真如何?长江后浪推前浪,定会把你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上辈子这个慕容帘嫁给他时,正好是他跟后燕蜜月期。他在后燕接受了慕容垂亲手封赐的上谷王封号,两边其乐融融。   但没过多久,不断扩大地盘的南郑国就引起了后燕的警惕,双方摩擦不断,最后多次开战。慕容帘夹在父兄与丈夫之间,好像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也没这么蠢。两人的感情不能说好,也不算太差。   上辈子他除了被皇后迷的死去活来,其他几个老婆都没感觉,完全是部落联烟凑一块。不过单论长相,慕容帘还是最出挑的.....   孙涛过来问王怎么处理后燕二公主,要不要制造点意外?拓跋真正在想上辈子的事,随口道:“她是我婆娘,要制造什么意外?”   此言一出,震惊了在场的众人,头一回听说大王说慕容帘是他婆娘,连卢兰都没这么称呼过。   后燕二公主慕容帘好手段,来这才短短一日不仅征服了贺兰部落的少族长,还征服了他们南郑王,他们南郑马上就有王后了,是吗?众人心中的八卦之火雄雄燃烧。   朱苏正好进来,听到这一句,脚下一滞。他脸色不变,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大步走了过来。   孙涛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王打算何去后燕提亲?属下现在要尊她为夫人吗?”   “夫人?喊谁夫人?”拓跋真看见朱苏站在面前,表情冷漠,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猛得出身冷汗。   “那尊二公主为王后?”孙涛更不懂了。   拓跋真:“.......”   朱苏转过头去,不与他对视,平静的递上手中的文书:“王,这是您要的南郑地形图。”一说完就拱身告退。   “哎,你别走。”拓跋真跳下座位,一把抓住朱苏的手,劈头盖脸的朝孙涛骂去:“你耳朵有病啊。你哪知眼睛看见孤娶妻了?叫什么叫,叫她滚蛋。”   朱苏:“......”低头看着被拓跋真抓住的手,神情变化莫测。   可怜的孙涛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治慕容帘。   拓跋真绞尽脑汁给朱苏解释:“那个孙涛最近有些耳背.....呃,甭听他说。我有没娶老婆,你们大家都知道的。再说慕容帘看中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跟她.....我没有碰过她.....”   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跟朱苏解释这个。只是本能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朱苏怕是会介意,而他并不想朱苏介意。   果然,朱苏温柔又坚决的掰开他的手:“臣还有事,请容臣先去办事。”   拓跋真眼睁睁看着朱苏头也不回的离开,气的在后面直跺脚,口不择言:“好你一个朱苏,你走你走,你走去哪?我就是讨老婆了,又怎么样?我堂堂正正一个南郑王,就不能讨几个老婆啊?你凭什么生气?你还管我这个.....”   孙涛:“......”   主上,统领他只是说要去办事,其它什么话也没说。   拓跋真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朱苏早走远了。他怒气冲冲回头一看,就见数名侍卫正好奇的偷瞄着他。顿时更加勃然大怒:“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眼睛个个都长歪了?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闲的通通给我扫茅厕去。”   踌躇了一会,拓跋真忍不住还是追了出去,围着朱苏转了半天,低声下气。   众侍卫:“......”   王,你这样,很像是怕老公以为自己红杏出墙的老婆。   最后拓跋真还是念着上辈子慕容帘好妥给他做过老婆、念着跟后燕回转余地的份上,还是放了她,手书一封信给后燕王,又赠了几百匹良马,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贺祥听说要送二公主回去,硬抢了这差事,亲自去送。临行又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去成亲。   走的时候,朱苏亲自把二公主送到百里外。分别时,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二公主双眼哭的跟个红肿的桃子似得,依依不舍,却没再行无礼之事。   等到贺祥回来时,垂头丧气,说一路殷勤换来的还是二公主对他的爱理不理。让在花丛中百战百胜的他,十分失落。   拓跋真闻言,盯他看了半天,觉得自家表哥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整日只为这种琐事烦心。   贺祥还带回了后燕回信,后燕王信中表示感谢南郑王照顾二公主。但长孙嵩还是没放回来,仍押在后燕,后燕王坚决不退让,要不南郑王亲自过来,以附属国上谷王名义朝拜后燕王;要么送五万匹良马过来,让拓跋真二选一,才肯放长孙嵩回来。   南郑王偏偏两个都不选。   年轻的南郑王剑指四方。 第四十六章   拓跋真后来得知,慕容帘果真是自己偷了父亲的手书,偷跑过来的。回到后燕境内,马上被后燕王派出的人接到。她回到宫中拼命替南郑说话,求父亲放过南郑。   慕容燕大怒,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私跑出去就算了,还替对手求情。从此慕容帘在父亲心中地位一落千丈。将其禁足半年后,慕容燕把她许配给了追风部落的族长迟千重。   追风部落经过内讧,元气大伤,铁甲军也被四分五裂,被不同人掌管。迟千重虽然上位成功,但在与后燕的那场战斗中,损失严重,被迫投降后燕,地盘正式归属于后燕。慕容垂为了安抚追风部落,于是将二公主嫁于他。可惜迟千重年轻时纵欲过度身体不好,二公主嫁过去没多久他就死了,仅留下一个遗腹子。   二公主成了寡妇,反而本份起来,孤儿寡母从此过着平淡的日子。追风部落则彻底灰飞烟灭,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追风铁甲军,也成了历史。   对于追风部落的转投后燕,拓跋真有些遗憾。上次派人的救援是杯水车薪,结果追风部落被亲自带兵来袭的慕容垂打七零八乱。   不愧是战神,老当益壮。拓跋真清楚知道,他跟后燕迟早有一天会在山顶交锋,一山容不了下二虎,现在绝不是松泄的时候。   ......   年过完了,贺兰部落即将全部迁到新的地点定居,贺庆已先行过去打理。贺祥不想去,但贺瑞怕他在这里误事,逼着他一定要去。   贺祥磨磨蹭蹭的赖了一段时间后,扛不住老父亲的三番五次派人来叫。只得含泪告别他的阿花阿兰阿紫.....还有阿苏。   最后告别到拓跋真,他重重的一个拥抱:“弟,记得下次来看哥.....”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拓跋真被他的真情打动,想安慰他几句。   贺祥擦了把眼泪,加了一句:“来的时候,别忘了把阿花阿兰阿紫带上,对了,还有朱苏,一定要。”   “.....”拓跋真正要出口的伤感话语,顿时被风吹的烟消云散。   “快滚吧。”他一脚踹开还趴在他身上的贺祥。   花公鸡贺祥嘻笑的离去。   直到车轮滚滚远去,拓跋真仍站在路口,朝远方张望着。   朱苏站在他身旁,轻声道:“臣下次陪主上去看他们。”   “嗯!”拓跋真抬头望着朱苏,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似乎想要说什么。   两人眼神交缠着,相互的视线里只有对方,谁也舍不得移开.....   突然一个大嗓门不合适宜的插进来:“对对对,臣也可以陪主上去......去哪里?”大大咧咧的拓跋盛正好过来,听到最后一句话,赶紧也应了一句,聊表忠心。   拓跋真顿时脸垮了,笑容搭了下来。   他无精打彩的朝拓跋盛点点头,就先回房了,还有一堆的破事等他这个南郑王处理。   拓跋盛莫名其妙,看一会朱苏,又看一会王,恍然的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挠挠头:“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朱苏失笑,摇摇头,抬眼望向走远的拓跋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他的真儿越来越好看了!   刚从外面回来的秦震,远远的看到朱苏和拓跋盛在这,赶忙翻身下马:“秦震见过大将军,见过拓跋将军。”   “老秦,这次跟高车部落之战,打的不错。以少胜多啊,哈哈.....”拓跋盛性格豪迈,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朱苏也赞许的点点头。   秦震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抱拳道:“是各位将军治军有方,小的不敢居功。”   “哈哈,说你行你就行,甭在老子面前谦虚了。”拓跋真用力拍着秦震的肩膀,很是满意。转身对朱苏道:“大将军,我推荐的人不错吧。这可是一员虎将,有勇有谋,人才难得。”   朱苏笑笑,道:“主上会论功行赏的,秦校尉这几次功劳有目共睹。先后把库莫奚部、高车等部落打的落花流水。主上很满意,昨夜还跟我说,打算封秦校尉为镇北将军,诏令今日就下。”   为了即将到来与后燕的对决,拓跋真不断对周围小部落进行讨伐,来打磨军力。   同时拓跋真为了鼓舞士气,规定军功越大,获利越多;也为了规范军队纪律,在奖赏机制上还订立了惩戒制度:但凡南郑将士出现作战不利、出逃亡窜、虚报战功、不恤士卒、延误战机、军容不整、扰民劫掠、窃冒军功、不从将令、奸窃偷盗等十项严重违法行为,即使先前军功再隆盛,也无情可讲,给以严厉罚治。   在这种奖罚分明的情况下,南郑打造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筛选出一批精兵强将。   秦震就是在多次讨伐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朱苏说完这话,双手抱拳:“朱苏先行恭喜秦将军了。”   这话从朱苏嘴里说出来,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众所周知,朱苏在南郑王心目中地位不一般。朱苏是南郑大将军,所有军队都归他统管。说好听点,军队将领表面是南郑王任命,其实军队人事全是由朱苏定夺,南郑王对他是百分百的放心。   秦震喜不胜收,南郑王这恩赐不小。一下让他从六品破格升到四品职位。从只能带几千人的小官,到带几万人的将领,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心愿更迫切了。   拓跋盛也笑道:“秦将军,以后咱们就是同级别的,都直接听命于大将军。我也恭喜秦将军。”   秦震受宠若惊,慌忙回礼:“谢大将军抬爱。”   接着又向拓跋盛行礼道:“还请拓跋将军多担待。”   正说着,拓跋真派人来请秦震,说他立下汗马功劳,要嘉奖他,并请大将军与其他将领一并去。   三人相视而笑,一起过去。   果然拓跋真很高兴,当着众人的面,大肆奖赏秦震等几人。尤其是秦震,越级提拔为镇北将军,统管北边十余万军队;并赏赐牛羊各数百头,布帛数匹,并免除部分赋税徭役。   赏赐极为丰富,秦震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谢主上赏赐。   出来后难掩心中的喜悦,执意晚上请朱苏和拓跋盛喝花酒。席间,还特意安排了三位美女做陪,一人一个。   喝的酒酣耳热时,士兵进来通报道,南郑王有急事,到处在找朱公子。朱苏二话不说,道了一声失陪,起身离去。   旁边的美女恋恋不舍,追出去唤道:“公子留步!”   朱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何事?”   美女咬了咬着嘴唇,缓步上前,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朱苏面前:“小女子红儿见公子仪表不凡,有心相交。”   保养甚好的纤纤玉手,托着块洁白晶莹的玉佩,婀娜多姿的身形,楚楚动人的表情,无不令在场的人心猿意马,恨不得当即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自信有这个资本。   可惜她找错对象了。朱苏不吃这一套,他随意扫视了一眼,径直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话:“谢姑娘厚爱,我有心上人了。”   红儿姑娘从未受此打击,香泪连连。   屋内的两个大男人目瞪口呆,不近女色的大将军居然有心上人? 第四十七章   大将军有心上人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南郑。   人人都好奇,能让大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想必模样是头等标致的,脾气也应是顶好的,要不大将军怎么会看上?   传到后面,已经是有鼻有眼。不仅美女长相被描绘的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对天发誓说他亲眼看见大将军跟某个美女在一起,共度良辰。   最后传到南郑王耳里时,当场愣住了。他当时正带着一群官员在牛川忆苦思甜,本来没这么快回来的。一听到这个消息,没心思呆了,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来问个究竟。   四天的时程匆匆改成两天,连夜回来。   后据孙涛的小道消息,主上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愣神差点掉下河里,后来还是他眼疾手快拉住了。   回来后,拓跋真顾不得休息,第一时间就把朱苏唤来。   等朱苏到时,他正在像模像样的研究沙盘,看的十分认真。听到人进来的声音,头都不抬,只顾招手让人过去。   硕大的沙盘上,详细的标识了南郑地界。同时在它边境附近很多位置都插上了南郑的旗帜,这些都是被南郑征服的部落,虽然地盘没有并入,但是已经完全听从南郑使唤。   “秦震是个人才。高车部落这么难搞,居然让他小子搞定了。”拓跋真边说边兴致勃勃的在高车部落的位置上,插上一面旗帜。从上个月起,南郑东北边境这一片地盘,基本上无外患,都是南郑能控制的区域了。   “南边基本搞定,东边大部分也在我们实控范围内了,周边小部落整的差不多了。下一步,我想派兵去骚扰后燕边境,给他们制造点事。朱苏你觉得呢?”   拓跋真打量着沙盘,嘴角上翘,心中喜悦溢于言表;亮闪闪的眼睛带着骄傲,笑盈盈的看着朱苏。   朱苏立刻明白拓跋真找他何事了。他的南郑王太高兴了,想找人分享胜利的喜悦。   他看着眼前这双毫不掩饰,令他心慌意乱的眼睛,很想摸摸主上毛绒绒的头,用力的抱在怀里,然后脸上亲一口,恨不得把他的全部心意剖解给主上看。再告诉主上,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的心愿,我都会为你完成.....   拓跋真见朱苏神色变幻莫测,却没有半点喜悦的反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他低下头:“朱苏,你难道不高兴吗?”   还有一句,他一直想说,但现在不方便说,就是“打下的江山我分你一半。”   朱苏回过神,笑一笑:“属下当然高兴了,恭喜主上又获得一员猛将。”   高兴你的大头鬼!闻言,拓跋真狠狠的腹诽:你他妈的心不在焉,又在想你的心上人是吗?连我说什么都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三心二意,什么意思?不愿见我?还是担误你去见心上人了?   拓跋真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多少难猜,阴晴难定。   “来人,叫卢兰过来磨墨。”   他气乎乎的回到座位,看起案上的文书。   朱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拓跋真不高兴了,他沉默了一下:“属下告退。”   “不准走,朕还有事,想起来跟你说。”话音未落,拓跋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准。   刚刚还欢喜的场面,转眼就变得微妙起来。   卢兰来得很快,见朱苏在场,她福了福身子,跪在王的旁边,安静的磨墨。   一时间书房鸦雀无声,拓跋真坐着,朱苏站着,卢兰跪着。   没一会,拓跋真伸了伸懒腰,随手把卢兰拉到自己腿上,右手不正经的伸进她衣服里,上下抚摸,嘴里调笑着。   卢兰念着房里还有人,哪敢放的开,慌忙要推开主上。   拓跋真却不允许她退却,左手如同钢铁般紧紧搂住她的腰,低头缠绵吻上她的脖子,右手越发放肆..... 余光扫向朱苏,朱苏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拓跋真无名火越发强烈,动作幅度加大。   “啊.....”卢兰忍不住,娇滴滴的呻吟脱口而出。   朱苏背在身后的手,越握越紧。他实在忍不住了,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响起,惊醒了卢兰,她惊慌拢起衣服?:“王.....”   拓跋真脸色铁青,哪有刚才的沉迷。他怒火中烧的瞪着关闭的房门:“滚!”   .....   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拓跋真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折腾朱苏了,他与朱苏也恢复原有的相处模式。确切说,应该是朱苏包容他所有的小脾气。   也许朱苏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太熟悉了。所以他的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思时不时拿出耍时,总能被朱苏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又推了回去。   晚上他也没好意思总找女人侍候,就是偶尔找了也觉得索然无趣。闲暇时想起朱苏中春药的那夜,被情欲支配的脸性感万分,回味起来令人热血沸腾。如果朱苏是女的,他一定会娶,可偏偏不是。   朱苏有了心上人,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应该为他高兴啊;再说自己不也有几个女人吗?但为什么心里会难受?拓跋真想不通。   想到朱苏怀里搂着是别人,拓跋真的胃一阵阵疼。   心中的空虚越来越大,却不知如何填满。白日还好说些,可以用事情麻痹自己;夜深人静之时,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滋味实在难受。   也许把江山打下,实现多年的夙望,会好些吧。   这时西魏那边传来消息,西魏王刘启辰派其子刘直率九万大军,直指南郑所在的位置。   位于黄河边的西魏王刘启辰见南郑国力日趋强大、地盘日趋扩张,心有不甘,又怕南郑会威胁到自己统治,决定先下手为强,一举吞并。   据说为了做这个决定,他召集西魏大臣,吵了十天十夜的架,战与不战,各占一半。   最后还是逃到西魏的刘显说服了他,说再放任南郑下去,则是养虎为患,这才下定决心派大军,先发制人。   现在轮到刘显在西魏过着寄居人下的生活,从说一不二的族长沦落到他国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刘显这日子是一天都不好呆,他气急攻心,日日想着如何反攻,每想到拓跋真就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千方百计动员刘启辰要出兵对付拓跋真。   可惜打战并不是先出发的,就一定能赢,何况还要千里迢迢过来打战。   九万大军一出发,消息就传到了拓跋真耳里。他冷笑不已,他还没去找刘启辰算国破家亡的帐,那边反而先发制人了。   他招来各位将领,大家听说刘启辰派兵过来,顿时炸开锅了,当年刘启辰里应外合勾结外人,令南郑灭国,当日的情形,在场的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国耻犹铭刻在心,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了。   正好处理掉,让他知道南郑已非昔日天下阿蒙。 第四十八章   刘直他们不坐船从黄河穿越过来,而是绕开黄河过来,这样路上花费时间更多,粮草也要准备的更多。   从黄河边到他们南郑现在的位置,抄远路,大路平坦,大军要走十八天左右;抄近路,走崎岖山路,大军走十二天左右。   其中在快到贺兰的地段上,有个位置宜守难攻,就是铁伎山。若能把西魏大军引入铁伎山,那将事倍功半。   铁伎山离贺兰部落有几千里,树木茂密动物繁多,既是补给的好地方,也是围堵的好地方。西魏士兵长途跋涉过来,就这里最便于补给。最好路上能将他们粮草断了,逼着他们走进铁伎山。   拓跋真跟朱苏等人斟酌半日,决定他和朱苏亲自带五千精兵,埋伏在必经之地铁伎山南面。待西魏九万大军进去后,再来关门打狗。另在铁伎山进口处各备二万士兵,万一有人逃出,分别击散。   然后派人去引诱西魏士兵走到这条道来。   ......   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必须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了如指掌,不能轻敌。但刘直不是,他身为西魏王的长子,原来是打过几场小胜仗,极其心高气傲。   他率领九万大军,丝毫没把南郑放在眼里。认为踏平小小的南郑,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十六岁才断奶的的小娃娃,能打出什么天下来,说不准没几年自己就灭了。南郑这个破地方,土地贫瘠,要啥没啥,一群只会呆在自己窝里瞎折腾的土匪而已。   也就是他父亲,才会把南郑当成心腹大患,要他千里迢迢过来灭匪。   唉,岁数大了,就是老糊涂了。   刘直骑在马上打头阵,东张西望,意气风发,正想着踏平南郑后,如何上演天下大事唯我独尊场景时,突然有士兵前来通报,道主力军与前方押粮草的先行军断了联络,不知道先行军现在怎么样了。   他皱了皱眉头,没听说前面打仗,怎会突然断了联系没有粮草,九万大军喝西北风吗?   环顾四周,周边的老百姓也到处逃窜,纷纷折返。命士兵拦住一问,百姓说前几日大雨,山里出现泥石流,导致山体滑坡,此路不通,要换一条道。   做战向来都是粮草先行,难道先行军与押送的一部分粮草是被埋在山里面了吗?   刘直赶紧派人去查看,好半天才回来,说里面道路完全被乱石阻挡,根本进不去,只隐约听见乱石那边有人说话,路上还有很多散乱在地的粮草。   只能换一条道,而且要换条附近物产丰盛的路。老百姓忙着逃命,没时间理会他们,更不知道大军适合走哪一条道。   问了半天,终于拦到一个白胡子老者,他说大军要走铁伎山。这条路物产丰富,路面也比较宽,比较适合行大军。   至于怎么走,让他们边走边问,自己忙着拿着行李就要逃难去。   刘直怎会放他走,一个眼色使过,属下拿把刀架在老者脖上,硬逼着他带路。老者哆哆嗦嗦,一副想骂又不敢骂的样子,垂头丧气的走在前面带路。   余下的粮草根本不够九万人吃,大家饿的是前胸贴后背,到处搜刮老百姓的粮食,老百姓怨声哀道。刘直才不管这么多,马上这里就是他西魏的地盘,老子爱怎么搜刮就搜刮。   九万饥肠辘辘的西魏大军跟着老者,走了二天多,越走越慢,终于走到了铁伎山。   果然,地形不熟的西魏大军到了铁伎山后,见有漫天遍野的这么多动物,眼睛都亮了,恨不得停下来吃饱了再说。   刘直大手一挥,就地休息一日,吃饱喝足后才有力气打仗。有谋士大吃一惊,苦苦建议此地形复杂不宜久留。刘直不当作一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个鬼。勒令拉出去痛打一顿,无人敢再建议。   士兵得令大喜,纷纷停下来休息。刚刚解下武器,瞬间无数碎石如同雨点从一旁飞落下来,众人纷纷躲闪,可惜人数太多都堵在一块,当场砸死了不少人,众人尖叫着四处逃窜;而此时树后又秒射了无数箭雨,更多人中箭倒在地上。这种看不到对手,只有莫名过来的碎石和利箭,让西魏士兵人心慌慌,慌乱中又发生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后面的军队见前面形势不妙,打算撤退,却被突乎其来的南郑士兵挡在,无法逃离。南郑士兵晓勇善战,越战越勇,九万西魏大军被打的晕头转向,最后仅剩几千人存活。除了首领刘直逃走外,其余人全部投降于南郑。   这是南郑历史上最有名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南郑五千士兵战胜了西魏九万大军,南郑在这场战役中彻底打出了名声。   刘直狼狈的逃回西魏,抱着他爹的腿痛哭。   刘启辰得知消息,双眼发直,半天回不过神。九万大军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只剩一人了。这可是他半辈子心血啊,恨不得将儿子刘直千刀万剐。   一脚将刘直踹倒在地,仍不解气,还要上前多踹几脚时,他夫人抱住了他,哭哭涕涕:“老爷,你就这么一个嫡子,饶了他,让他将功孰过吧。”   “你纵容出的好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刘启辰气不一处来:“南郑下一步就要攻到我们西魏了,有你们娘俩就抱头痛哭的时候。”   一听此话,原来焉了的刘直赶紧跪真了:“父王,我们这边比南郑那边冷多了,而且有黄河天险,他们南郑进不来。平日黄河水流湍急,容易翻船,说不准他们全部翻进河里了....何况现在要十一月了,马上就要降温了,降温成冰天雪地能打战吗?.....平时不都是我们追到他们那打战吗?他们极少追到我们这边开战的。”   他说话颠三倒四,越说越激动,好像胜券在握,南郑军队已经翻船了。   “你懂个屁!”刘启辰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亏你虚长拓跋真十来岁,想法比孩童还幼稚。黄河之险也只能拖一阵子,还能拖一辈子不成?还有,你是老天爷,说下雪就下雪,说降温就降温吗?再者他们开春绕道过来怎么办?南郑有三十万大军,现在西魏只有十来万士兵,对付的了吗?   “春天要种庄稼,夏天太热, 等到秋天过来的话,在他们来的路上再埋些火药,不就万事大吉了嘛。”刘直很不理解,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何老爷子想不到,还要在这么瞎操心。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单论事实,刘直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下雪天太冷,战士们冻的全身发紫,吵架时嘴里呼出的气都会结冰,哪有这么容易动手,何况路上结冰地上打滑不好走,正常将领是不会这个时候开战的;再者就算他们过来,等从南郑磨到西魏时,估计都开春了。开春了士兵又要分散下去种庄稼,更不会开战了;夏日炎炎,打个仗都会中暑,没人打;待到秋天,他们西魏冷的快,立马就入冬,打个屁啊?   所以啊,真要说地盘,西魏占据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位置。 第四十九章   刘启辰听完这一番话,差点昏过去了。他干瞪着眼看着活宝儿子,打战若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敌人若有这么白痴,那他西魏早就称霸天下了,还等着现在?!   罢了罢了,败家的儿子不能指望,还是指望自己吧。还没得刘启辰想出解决办法,第二天,西魏温度突降,大雪纷飞,地上结满了冰块,走一步都会打滑。   刘直高兴极了,一路小跑到刘启辰寝宫:“父亲,父亲!下雪了结冰了,南郑军队更不会过来了。”   吓的正在祼身跟西魏王捉迷藏的妃子尖叫着,慌忙钻进被窝里。   一夜没睡的刘启辰满头青筋爆起:“......逆子,没发现老子还未起床吗?”   天降大雪,暂且让刘启辰安心。但他没想到,国破家亡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铁伎山一战,打出了南郑士气。士兵们情绪高涨,势不可挡,军队乘胜追击,抄近路追赶。等赶到黄河边时,突降大雪,温度骤降。   如果能穿越黄河,出其不意直接闯进西魏,只需要短短半天时间;如果从黄河绕道杀进西魏,那至少十天路途,不仅延误军机,而且要面临着与西魏最精锐队伍的开战。   一个是远道而来疲惫不堪环境陌生,一个是久居此地休养生息地形熟悉。一旦开战,这次赢家就不一定是他们南郑了,说不准重导西魏的败绩。   但黄河自古都是天险,水流湍急难以行军。且现在天寒地冻,冰封雪盖,怎么过河?   雪花簌簌落的没完没了,连续多日的寒风把南郑旗帜都刮烂了,寒风吹到脸上如刀割,连身经百战的马匹都不愿前进,噘着蹄子,被人鞭打着强行向前。   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打赢胜仗?众人心里都在打鼓,但军令不可违,况且南郑王也亲自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拓跋真下令留五千精兵在此暂停追赶,其余三万军队绕道过黄河,由秦震带领,两股军力在西魏代胜城汇合。   此时他穿了件灰色貂皮大衣,外面系了件白色披风,头上戴了顶貂皮帽,一看上去就是被养得极好的公子哥。   他把手藏在袖子里,沿河查看情况。孙涛本来塞了一个暖手壶给他,他执意不要,不想与士兵区别太大。   一出来,就见一队队士兵在附近有序的操练。   而远处,则见朱苏带着一群将领,穿着厚重的盔甲站着黄河边,对着河水指指点点。   盔甲这玩意又厚又重又不透风,夏天穿热死人,冬天穿冷死人,却是行军打仗保命必备之物,不得不穿。朱苏等有内力的将领还好,若是没内力的普通小兵,冬天难熬。   见到主上出来,齐刷刷的行礼。他点点头,远远看着。   他曾下令在盔甲内装上厚厚的皮毛,以便冬天暖和些。看现在样子士兵的盔甲都装上了,刘则锋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拿了钱还是办了点事,就不知从中贪了多少。   他边走边胡思乱想着。   天寒地冻,雪花纷飞,河上偶尔见得到有一两条小渔船出来打渔。   站在黄河这一头,对面西魏的情形隐约可见。可能怕黄河涨大水吧,附近并无密集的人群居住,隔的好久才见得到零星几个人。   刘启辰对黄河天险实在是放心。   黄河上面飘来朵朵冰花,把黄河点缀的极美,可惜无人欣赏。冬日太阳下山的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凛冽的寒风不时吹来,更冷了。   拓跋真边搓手边走,盯着眼前有十几米宽的黄河水发呆。孙涛在一旁忧心冲冲:“主上,小船都没有,士兵怎样才能过河啊?“   拓跋真正要回答,眼角目光突看见朱苏跳上河里一块较大的浮冰,身体晃了晃,差点落水。吓的他差点叫起来,话音刚要出口又闭了嘴。   他匆忙走过去,满是紧张,小声道:“朱苏,快下来,这冰薄,撑不住。”   朱苏向他晃晃手,道不碍事。他在上面走了走,又跳到另一块浮冰上,十分灵巧。一会时间,连续跳了七八块浮冰。   拓跋盛渐渐看出了点名堂,也跳了上去,其余将领也纷纷跟了上去。浮冰稳稳的,站了十个八个,也没有丝毫开裂的迹像。   这时黄河上面又陆续飘下了几块巨大浮冰,上面挤几十个人措措有余。   朱苏跳下浮冰,踩着皮头靴稳稳地走在雪地上。他朝着拓跋真走了过来:“主上,有过河的法子了。”   拓跋真接口道:“孤也想到了。”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今天的雪好大啊。”拓跋真抬眼望着漫天的雪花,跺跺脚呵呵手,真冷啊。雪越下越大,他刚刚走过的痕迹马上就被雪花遮住了。   “天太冷了,属下陪主上回去吧。”见他脸都冻红了,朱苏帮他把披风拢紧。   拓跋真点点头,安静的跟在朱苏后面,一前一后的走着。   慢慢得两人越走越近。   朱苏侧过头不知说了什么,年轻的南郑王突然神色不快,一个反手打在朱苏的铁甲上,坚硬冰冷的铁片咯到了他的手,痛的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朱苏拉过他的手,很自然的揉了揉。   风雪越来越大,极不好走路,一不留神就会摔跤。   拓跋盛刚就摔了一跤,引起众人的哄笑。一名将领忍着笑去拉他起来,没想到地上太滑,他也一脚摔了下去,两人撞到了一起,撞的拓跋盛眼冒金星,刚直起的腰又被撞回原处了,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远处的拓跋真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扑哧一声也笑了,他兴致勃勃示意朱苏朝那边看。   朱苏扫视了一眼,又低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温情。他脱掉手套,将南郑王的一双冰冷的手收拢在自己手心里,用内力捂热着,温暖舒服。   这做法大胆又放肆,拓跋真很喜欢。   两人看了好一会,才继续回去。朱苏牵着他的手,让他走在后面,自己将风雪挡在身前,小心的带着他回到帐篷。   侍卫们知趣的跟在后面。 第五十章   是夜,南郑王下令连夜寻制铁缆,并派人四处去采摘苇草。在第五天早上,凑到了十四根几十米长的铁缆,几百斤苇草。   然后命人守在黄河边,花了几天时间用铁缆把黄河河面上体型巨大的浮冰阻截住,再将漂浮的冰块拢聚起来,把苇草铺在冰面上,搭成了一座冰桥,然后从河这一头拉了二根铁索拉到河岸,趁夜让士兵们抓紧时间,扶着铁索蹈冰过河。   朱苏率先做表率,踩在上面快速走到河对岸,然后折返回来。   后面几千名士兵跟着稳稳的渡过了黄河天险,就连马匹也给蒙眼睛牵了过去。   拓跋真把队伍分成两批,朱苏带二千人先行一步,他带余下的三千人随后出发。   这五千人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什么大风浪都见过。在没过河前,见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还有些犹豫;过了河后,心一横:都到这一步了,已没有退路,这场仗必须赢。志气反而高涨起来。   可人是想通了,马不乐意了。天气寒冷令它们发燥,它们嗒嗒踩着地,焦燥的转动着脖颈,喷着粗气,不停的打着响鼻。不论人怎么呵斥怎么安抚,都没用。   朱苏看在眼里,眉头紧紧皱起。这么多马一路走一路噪,若到了代胜城附近,必定还会发生声音,惊动了敌方怎么办?但也不可能河边到代胜城这么长的路程,把马丢在这里,让士兵走过去。   他之所以带这么少人出来,就是想来个出其不意,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可突然发现马不支持。   这时负责探路的士兵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禀将军,代胜城附近有数个池塘,里头有许多野鸭子。人马经过,必定会引得它们惊叫许久,暴露我们行踪。”   朱苏听了以后,抬头望着代胜城方向,凝神一会,反而笑了:“天助我南郑。这群野鸭是来帮忙的。”当即挑了几名士兵:“你们换上老百姓的破烂衣物.....”   代胜城门处,风声呼呼,西魏士兵们挤在一起睡觉取暖。忽然,此起彼伏的鸭叫响起,嘎嘎声音在夜晚极其响亮。   “怎么回事?这么吵。”带头的小官闭着眼问。天气太冷了,他压根不愿起来查看。再说外面天气如此恶劣,大半夜的有谁会来啊。   他伸脚踢踢另一个小兵,那人不情不愿只好起身,趴在城墙上向外望去,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握着枯树枝,正在不断骚扰池塘里的野鸭,像是要捞出来煮熟着吃。那些小东西本来睡的正好,灰头土脸的被树枝这么一打,都气冲冲的飞了起来,黑压压一片,像是把这片天空给包围了。它们把怒气全部洒到这几个老百姓身上,狂叫不已,不住的啄人。有的人被啄出血来了,在一片白色的冰天雪地里,红红的血色分外醒目。那人捂着受伤的地方,继续打击。   “这些老百姓为了吃口肉,不要命了。”查看的小兵探了一眼就缩了回头。这事太常见了,他们自己有时都会去打这等野味吃。   白天他们可能会去驱赶;但现在天寒地冻的晚上,当官都缩在房间不出来,谁会去管这事。于是他不再关心,回去复了命,大家继续睡觉。   朱苏时刻关注着代胜城的情况。等了一会,探子回报,城门口野鸭的声音叫声震天,西魏守兵却毫无反应。他知道机会来了,振臂一挥:“走,兄弟们,出发!”   二千名士兵整装出发。越靠近代胜城,越能听见鸭群的叫声,特别凶猛。等走近了一瞧,就见池塘边几个老百姓甩着枯树枝,和一群野鸭打成一团。那些彪悍的野货不是好惹的,亮出宽大的翅膀和坚硬的喙,还有锋利的爪子,朝那几个老百姓不停的扇风嘴啄抓手,嘴里还发出凄厉的嘶鸣。老百姓们惨叫连连....   朱苏觉得还是人少,声音不够响亮,又派了几人过去,野鸭的叫声震天响,完全掩盖了人马的声音。   南郑的二千士兵就这么一路顺畅的到达了西魏首府代胜城的东门。他们步伐轻盈的爬上城楼,悄然打开城门。   这时天还没亮,一片黑蒙蒙,守城的士兵还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想到真有军队能这时攻过来。没等反应过来,一个个就在睡梦中被砍了头。   朱苏下令,守住城门,没有他和王的命令,任何人只准进城,不准出城;另外不准骚扰抢劫,更不准随意打杀百姓。   城门打开了,峰拥而至的南郑士兵井然有序的来到了西魏王宫。   值班的王宫侍卫,突见街上来了一列又一列陌生的西魏士兵,步伐一致,步履匆匆。他们来王宫门口,要求立刻开门,说有外敌入侵,他们奉命进宫保卫西魏王,并拿出了进宫的腰牌。   守门的侍卫多了一个心眼,让他们报出今日值班人员的姓名。来者答不上来,正在双方僵持之际,突然有人崩溃的跑了过来:“快拦住他们,他们杀了守城的士兵,他们要造反。”   话音未落,身后一杆利箭从天而降,极准的刺入此人后背,他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王宫侍卫大惊。正在此时,空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声,宫门口的士兵忽然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南郑戎装,他们向齐齐两边散开,露出一条空道。   一位穿着盔甲的魁梧将领跳下马,朝向后退了几步,腾空而起,重重向宫门连踹几脚,王宫厚重的大门被当场踹的散架,轰隆一声巨响,倒在地上。   众多南郑士兵趁机闯进了王宫。西魏王宫侍卫吓得不轻,十分士气去了九分,慌忙上前迎敌,双方混战在一起。   西魏王刘启辰正搂着爱妃睡觉,被突乎其来的嘈杂声吵的睡不着。   爱妃揉揉眼睛,娇滴滴搂上西魏王的脖子:“主上,好讨厌啊!你看这帮人越来越不像话,一大早就在扰人休息。”   “还是我的爱妃最善解人意......这帮王八蛋还完没完,拉下去杀了.....。””刘启辰好言安抚了几句爱妃后,骂骂咧咧的掀起被子下床,随便套了条裤子,正待朝外面怒吼几句,刘直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父亲,快逃,南郑打了进来。”   刘启辰吓的一哆嗦,双眼浑浊。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对危险不敏感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   外面兵刃相见的声音越来越响,他透过窗户一望,更傻眼了。满院子都是南郑士兵,他西魏侍卫被打的节节败退。   这帮家伙到底是从何处而来?这阵子他不放心,隔三差五还亲自去视察了一遍,方园百里确实没看见南郑军队身影。难道他们是走黄河天险?可黄河水这么急?又冰天雪地,没法出船.....   没等他想明这个问题,殿门不知被何人踹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咣当”声响,那声音震得他胸口一闷。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宫内光线过暗,他咪起了眼睛,似乎在辩别方向。 第五十一章   “朱苏,那是朱苏。”刘直惊慌失措:“父亲,快逃。朱苏到了,说明南郑大军到了,咱们快逃吧。”   他被朱苏打怕了。在铁伎山双方胶着状态之时,朱苏如同战神一般出现,随便用脚挑起一柄落在地上的弓箭,对着试图逃出铁伎山的士兵,连射五箭。五只箭分别射中六人胸口,其中一支箭穿透两人胸口,中箭的士兵惨叫着摔下马。   速度之快眼光之准,世间罕见。   朱苏射完后,也不躲闪,不怕任何暗箭,只管挽弓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四处逃窜的西魏士兵,仿若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刘直躲在暗处,心惊胆颤。就听见南郑士兵大叫道:“大将军到了.....朱苏将军到了,我们肯定能赢......”   “那是朱苏,大将军到了,我们赢定了.....”   朱苏在南郑士兵心里,已经是标杆般存在的人物。   随着他的出现,南郑士兵势气明显增强,打的西魏溃不成军。   ......   能逃去哪?刘启辰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看着那高大身影,分外眼熟。事隔多年,潜伏已久的记性再度死灰复燃:二十几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人站在他面前,心怀天下举止光明磊落,看不起他这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老鼠。   他妒忌他,忿恨他,想尽一切手段,终于将那讨厌的人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折磨至死。   朱苏环视了一圈四周,眼神盯到了这边。他稳稳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刘启辰的心口上,令他胆战心惊。   当初就不该有妇人之仁,应该斩草除根,何至今日。   “别,别....过来。”刘启辰哆嗦着,死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个胆小鬼:“你父亲,你父亲不是我杀的,他是被人杀的.....与我无关....”   无路可退,后面就是床了。他绝望的跌坐在床,看见朱苏对准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床角还坐着瑟瑟发抖的爱妃。   就在那一瞬间,他奋力的把爱妃推了出去。趁朱苏躲闪之时,迅速起动床边的暗钮。   只听见咔咔几声响,刺眼的浓烟急速喷出,数十根暗器从床头射出,精确无比的对准床前站着的人。   朱苏早有准备,及时闪到一边。刘启辰的爱妃可没这么厉害,数根暗器尽数入了她的身体。只听见她惨叫几声,香消玉损,死不瞑目。   刚刚还在床上说爱她的那个人,转眼就把她当作挡透箭牌推了出来;对君王为说,爱是什么东西,骗人的把戏而已。   床瞬间侧翻,露出一个亮灯的暗道,刘启辰与刘直趁机滑了下去。没一会时间,暗道闭拢,床又恢复了正常。   刘启辰当王后多年没锻炼,体型颇为肥胖,下落时姿势不对,腹部肥肉被卡住了。刘直眼疾手快把那块肥肉给硬拔出来,再狠命一拽,磨掉了上面几层皮,疼得刘启辰想叫不敢叫,多少年没受过这个罪了。   通道口关的太快,仓促中他还有一只靴子卡在了那,来不及取,只得匆忙拔出脚,通道口瞬间闭合,仅留了一道鞋缝。   爱妃惨叫的声音传到地道里,听的刘启辰心疼,朝上面又趴弄了几下,极想伸出去头去看个究竟,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妃子啊。   刘直一把拽住刘启辰胳膊,拉着他赶紧顺着地道逃跑。开玩笑,命都快没了,还管她什么妃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老头子真是越老越糊涂。   刘启辰一只脚有鞋,一只脚没有,跑起路一颠一颠的,咯的脚疼,没一会脚底就磨了出血。也没时间管了,逃命要紧。   浓烟散去,刘启辰和刘直消失的无影无踪,床也恢复了正常。   朱苏一脚踢开面前的尸体,咪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张床。   这床与普通的床不一样,离地面比较高,正好来回转几个圆圈没有问题。刚刚浓烟初起时,他隐约看见地下露出一个长约一米,宽四十公分的地道口,刘启辰跟刘直就这么直接滚下去了。机关设计如此巧妙,燕国还是有高人的。   不过这通道在床下,怎么能打开?   他扫视一圈瑟瑟发抖的宫中之人,吓得他们纷纷跪地求饶。没人承认知道这地道如何打开,也不怪他们,宫中秘道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当然一个个问下去,总有人知道,不过这个时间拖的太久了。   一边让人审着,一边当即叫人送来火药。他方才冲进王宫时,就发现王宫一角堆放着火药包。不由庆幸,还好是走黄河天险过来的。如果走陆地,这火药包说不准是要炸到他们南郑士兵身上的。   他第一时间下令守住火药包,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动用,这会正好用上。   在等火药包送过来时,他令人先把床拆了。掀开被褥一看,这床居然是纯金打造,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四射,扑面而来的奢华感,几乎闪瞎在场所有人的钛合金眼。   这张床设计的极为巧妙,里面有几个暗格,藏了一堆的金银财宝,分门别类用金丝袋装好;还有一个格子,放了一把黄金打造的匕首,上面镶满了宝石,富贵堂皇。把手处磨的圆滑,显然是主人的贴身之物。   西魏王真是铺张浪费,奢侈到极点,不仅床用黄金打造,连匕首都用金子打造。   朱苏对金银珠宝没兴趣,唯独对这匕首有点兴趣,他拿过来把玩了一下,一缕头发飘然而下,还算锋利。只是观赏性远胜于实用性,真正打斗起来,过于花哨。他随手把这匕首丢进那堆金银珠宝里,这种不实用的身外之物,还不如他的玄铁打造的宝剑好用。   刘启辰睡觉都要守着金山银山,可见他这个王是有多少的贪得无厌。可惜这次逃走太匆忙,来不及取出来,都便宜南郑了。   光芒四射的金床拆了后,贴墙角处有光亮,还有一只鞋背露在上面。   这便是通道入口了,刚刚某人下去太匆忙,鞋子被卡住了。朱苏上前踩了踩,地面极其坚硬。   这时火药包送到了,朱苏令大家都站到宫外去,唤人把火药包塞进通道口处,炸完再说。这样一是灭下面暗器,二是看能不能破通道。   他们运气不错,火药是前日刚到的。朱苏十分舍得,足足堆了几十斤火药包在墙角,再上前点了把火,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瞬间轰动声、瘫塌声响彻西魏王宫。   通道口被炸的松动,露出了一个大洞,一个炸的只有半截的楼梯连接着下面地面,空间很高,青砖堆彻很是结实。地道能做成这样,西魏是花了不少心思。   等硝烟散去,朱苏亲自下去查看,就见这通道里面划分了很多房间,有卧室有书房,甚至还有玩乐的房间;有的房间还存放了不少粮食和酒水,人呆在里面活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密密麻麻,匝道甚多,一时半会找不到出口。   这时地上隐约出现新鲜血迹引起他的注意,他顺着这条路走去,没过多久,一个带血的足迹又出现在眼前,应该是某人一只脚有鞋一只没鞋,踩伤了脚。   这条通道很长,并且拐弯抹角,走出去怕是要个把时辰。   得抓紧时间,时间久了若让刘启辰等人逃走了,又是一件麻烦事。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二十年。 第五十二章   朱苏下令数十名士兵延着血迹追出去。自己上来继续拷问宫中之人通道出口,说出者当场释放并重奖,不说的人重刑侍候。   宫中人个个被打的奄掩一息,只听见到处哭声一片,实在无人知道这个通道的出口处。   有人挣扎的扑到朱苏脚下,垂泪道:“这通道是五年前做好的。但是秘道做好后,西魏王下令处死了几百人。从此以后,除了大王,无人知晓通道情况.....将军这般折磨我们,我们也实在编不出来啊!”   这时拓跋真也带兵冲进了代胜城。按照约定,朱苏带兵打头阵;他则率另外三千人随后进城。算算时间,秦震带领的三万士兵应该也快到了。   一进来,就见路边的老百姓惊慌的站在一旁,个个面黄肌瘦。这么冷的冬天,他们大都衣着褴褛掣襟露肘,穿的比他们千里迢迢过来的南郑士兵还要差劲。   看到有别国士兵进来,他们没有想着反抗,只是胆怯的站着,或者从屋里探个头。在他们眼里,国家是否沦落灭亡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房子基本上是茅草屋,偶尔有几间木板房。冬天的冷风呼呼吹过,哪能遮的住刺骨的寒气;王宫附近倒是有些豪族大户,此时门关的严严实实。   冲着破烂不堪的环境,冲着老百姓个个麻木不仁的态度,就算南郑这次不过来,西魏也到了灭亡的时候。   突然王宫那里传来连接不断的火药爆炸声,拓跋真不知缘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下面的士兵查言观色,马上去查看情况。回来通报道:西魏王刘启辰与其子刘直通过地道逃走,大将军正令人用火药包炸开地道口。   没一会,宫中又响起一阵甩鞭子的声音,接着鬼哭狼嚎的哭声连成片,声音穿透力颇强,在街上都听的一清二楚;后来鞭子声少了,哭声也小了,但仍时不时传来抽泣声。   拓跋真当即调转马头进了王宫,就见西魏王宫富丽堂皇,与外面是两个世界,非一般的王宫能比拟。刘启辰只顾自己享乐,不管民生,搜刮了巨额的民脂民膏,把住所搞的如此金壁辉煌。殿口的两座石狮子都披金戴银的,比当年南郑王宫豪华百倍。   传闻刘启辰非常爱金子,他日常用具都是金器,甚至连尿壶也是黄金打造,并且还在上面还镶了九块宝石。拓跋真大开眼界,他看到这些几百个能工巧匠、几十公斤黄金打造出的贵重物品时,不禁感叹道:“一个尿壶都镶满了宝石,国家能长盛久安?”。   宝石尿壶能留住刘启辰的尿,却留不住他的的江山。   此时宫中的空地上,黑压压跪着一堆西魏宫人,个个神色惊慌、伤痕累累。   正好拓跋盛押着一群西魏众臣从宫外进来,一见南郑王在此,纷纷下跪。这群大臣个个肥头大耳膘肥体壮,就没看见几个瘦子,跟宫外老百姓形成强烈对比。一群都是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不管老百姓死活的家伙。   当年南郑被灭国,刘启辰是主导。他与前魏勾结,里应外合,平日迷惑南郑先王重用奸臣,迷恋吃喝玩乐不理朝政;等到前魏攻城之时,再假传圣旨,打开城门,让前魏大军冲进王城,当晚就毁了南郑一百多年基业。   南郑先王临终前,终于悔误当初,连道三声:“刘启辰误我!刘启辰误我!刘启辰误我!”,气急攻心吐血而亡。   前魏占领了南郑地盘后,封刘启辰为丞相。为了斩草除根,他四处派人寻找南郑王室的下落。直到三年后,前魏闹内讧,他趁机占据黄河以西地段,建立了西魏。   拓跋真小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痛恨刘启辰不忠不义引狼入室。南郑先王对他如此信任,他却狼子野心参与南郑灭国。   此时新仇旧恨一起算,命人把刘启辰宗族同党全部揪出来,准备单独关押。   独孤部落族长刘显也在其中,不过他体型瘦小,在胖子之间格格不入,极为醒目。拓跋真一眼就盯上了他。可笑的是,就这么简单的一眼,居然令他双腿打抖当场吓出一滩尿,晕死过去。   拓跋真嫌弃之极,懒理他,冻死拉倒。   朱苏上前禀告,说西魏王刘启辰及其子刘直,从地道逃走,已派人追了过去。拓跋真点点头,没吭声。   这时一名穿青衣的西魏大臣,听说刘启辰从通道逃走时,脸上肥肉一抖,面有喜色。   朱苏侧头打量了那人一番,手上的马鞭如长了眼,飞快的缠上那人的脖子,勒的此人眼睛红赤,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过了好一会,朱苏才松开马鞭。   那人瘫坐在地上,跟头牛一样,大口的喘着气,破口大骂:“我操你个南郑王,我操你妈。你猪狗不如,竟敢攻战我燕国。你会断子绝孙的.....”   话还说完,膝盖骨被人从身后重重一踢,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好,有气节!敢问英雄大名?”拓跋真赞许的鼓掌,这种有骨气的英雄怎能隐姓瞒名,应该大肆宣传。   拓跋盛拿过名册,指着上面刘启光的名字,低声道:“王,这位是刘启辰的堂弟刘启光,当年就是他带兵最先冲进南郑。”   南郑这段悲惨的历史,在场的南郑将领无人不知。   拓跋真久闻其大名。他歪头看向刘启光:“原来你就是刘启光。孤还以为是一个三头六臂不怕死的铁汉......孤以后会不会断子绝孙,轮不到你操心。”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但是今天孤会让你断子绝孙。不过,孤不会让你现在死,咱们还得算算当年南郑的帐。”   南郑士兵重重一脚踩在刘启光背上,用力辗转,只听见咔嚓几声,数根肋根断裂,他痛的双眼翻白,当即吐出一滩血,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好,有志气。”拓跋真丢开册子,大声的鼓掌叫好。   他漫不经心扫视周围:“孤钦佩刘启光,敢在这时候替主子出头。还有哪位要替老主子出头的?孤成全你们。”   凡是被他阴嗖嗖眼神扫到者,皆吓的腿脚发软。   还没等他开口,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报告南郑王,我等知道通道出口在哪?”该人贼眉鼠目,一双眼珠到处乱转,是西魏大臣中难得的瘦子。   “在哪?”拓跋真咪起眼睛。   “在下,在下刘京,西魏长史....西魏王.....不,叛贼刘启辰杀了我表兄。通道当年是我表兄负责修的,但刘启辰怕他们会泄密,一修好就将他们全杀了。罪臣虽然跟叛刘启辰是同族,但是....”   说到痛心处,刘京装模作样擦把眼泪:“刘启辰昏庸无道。罪臣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为兄长报仇了.....通道出口处在代胜城外半山腰,外面被杂草遮掩,不好找。草民愿意带罪立功带人过去,早日捉到刘启辰。”   “确定?”   “罪臣的家眷都在此地。如小的使诈,一家老小由南郑王发配。”刘京像是豁了出去:“罪臣等这一天很久了......”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没等他说完,朱苏双手抱拳:“王,属下愿意带兵去追拿。”   “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即可,怎需劳动统领?”虽然朱苏现在也掌管军队,但拓跋真习惯称他为统领。他十分不解,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朱苏向来不喜,今日怎么有些反常,而且今日明显脾气也暴烈了些。   朱苏低声道:“刘启辰与属下有杀父杀母之仇。”拓跋真大吃了一惊,朱苏的父亲竟是刘启辰杀的,他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感同身受的痛苦涌上心间,望着朱苏低垂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好”。 第五十三章   刘启辰一身肥肉跟在儿子后面,一瘸一拐的跑。鞋子掉了,他从衣服扯下一块布,随便包裹了一下脚。可这地道上沙石多,地面粗糙,没一会脚上的布就磨烂了;多走几步,脚底那块皮磨的血肉模糊,一挨地就痛不欲生。   他多少年没受这个苦,不由边跑边破口大骂刘直,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要是他前些日子把南郑灭了,他何必要受这个苦。   刘直一开始忍着气,见父亲鞋子掉了跑不快,他还背着老父亲跑了一段路。只是刘启辰现在实在是太胖了,压在身上仿佛一座山,根本跑不快。   只得放下父亲,专心在前面带路;随着刘启辰越骂越不入流,他越听越受不了,怎么都赖在他头上,若是当年老头子斩草除根,把朱苏也杀了,说不准就没这事了。   于是老父亲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你个不肖子。”气的刘启辰哆嗦着要伸手揍他。刘直哪能让他揍到,身体一曲,立马窜远了。   毕竟刘启辰上了岁数,且胖又受了伤,速度快不起来。刘直急的不管这么多,拉着老头子的胳膊就拼命往前赶,地上印出的血迹也没时间去管。   刘启辰脚底越来越疼,每踩一脚在地上,跟刀割一样。加上天气寒冷,走着走着,这脚快冻麻了,越来越没感觉,好似不是自己的。待走到通道口,一不留神踩到了冰上,顿时裸脚紧紧的粘在冰上了,拔都拔不出来。   整个人被粘在那里,行动不得,急着乱叫。通道口有数十名士兵,正在等他们,一见这个情况,全围上来了。   几人拿出兵器,在那敲打半天,还是没法把脚取下来。后面追逐的脚步声越来清晰,时间来不及,也找不到热水快速融化。刘直打量了一番:“父王,得罪了。”   他让这几名士兵,一人拽一只刘启辰的胳膊,另一人抱着刘启辰的腰,用力朝前一拔。   “啊.....啊......”只听见几声惨不忍堵的尖叫,刘启辰被强行拉了出来,鲜红的脚底皮被硬生生的粘在冰上,看着都让人肉疼。   西魏王刘启辰痛的当场昏死过去,受伤的脚被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被丢在马上。刘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匆忙逃命去了。   没多久,他们就被拦住了。确切说,是被朱苏一个人拦住了。   朱苏一人一马一枪,白雪落在银白的盔甲上,将他紧密包裹着,像一座雕像立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急促的马蹄声近了,他才从拐弯处出来,挥枪扫过面前雪地,无数雪粒从他枪下飞起,如同蓄满力的箭头急速驶向过来的人。   一个身影的突然出现,夹带着变幻莫测的枪法,跑在前面的士兵,来不及收马,被纷飞过的雪粒击中,惊叫着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刘直也被雪粒袭到了,好在他位置靠后,身形剧烈颤抖了几下,还是稳住了。倒是骑的马被惊到了,前蹄高高举起,脖子乱扭,害得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他强行勒住马,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眼前一人正毫无感情的看着他。   虽然他就一人,但那气势仿若千军万马在场。   竟然是朱苏!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刘直心惊胆颤,全身的血好似被冻住,不敢前进。他被朱苏吓破了胆,本能想缩到父亲后面去。   但刘启辰早已被马抛到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安安静静的躺在那,甚至连头都没抬起。   刘直心一横,举起手中的刀,厉声道:“把朱苏杀了,我有赏。”横竖都是死,死前拼一把,说不准还能活。   牙一咬,他闭着眼睛挥刀冲了上去,边上稀稀拉拉的应声。   也就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一个尖利的东西穿过他的胸膛.....冷风徐徐吹进心里,今年真的好冷啊。   最后一刻,他睁开了双眼,看到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人间太美了,下辈子再来.....再来找你朱苏报仇!   刘直死不瞑目,刘启辰还是一动不动。   朱苏跳下马,踢了踢刘启辰身体,还是没反应。   他沉吟了一下,俯身摸了摸刘启辰鼻息,已无呼吸;再摸一摸身体,全身冰凉僵硬无比,分明死去多时。   他抬眼看了看刘启辰受伤的脚。包扎的很粗糙,路上颠簸,全部散开来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脚底。这么冷的天气,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才怪。   二十多年的父母被杀之仇,终于报了;缠绕心里多年的压抑灰飞烟灭,如释重负。   边上数十名西魏士兵,把武器放在身旁,跪倒在地投降。   朱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瞬间冒出几百名南郑士兵,将此地团团围住。   “把这些人带回去,刘启辰和刘直的尸首一并带回。”他吩咐道,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向代胜城冲去。   他想他的心上人了。 第五十四章   刘启辰父子俩尸体,是一路被拖回来了。等磨回代胜城时,除了一张脸能分辨的出,其余部位早已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刘启辰的宗族同党,还指望西魏王回来救他们。没想到他死的更早,看到尸体后,当即都瘫倒在地,最后一线希望也没了。   拓跋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痛恨刘启辰等人当年参与南郑灭国一事,新仇旧恨一起算。命人把刘启辰宗族同党五千余人,押到黄河边通通诛杀,以血祭南郑。   反正他看这帮人不顺眼,早死早安心。   现场到处都死到临头的哭泣声、求饶声,这些通通没用,在心如磐石的南郑士兵那里,换不回生命。当年南郑灭国时,他们又何曾饶过南郑王族?!饶过南郑无辜百姓?南郑现在也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也有个把骨气之人,不想受刀起刀落的苦,痛骂一番后,打算自己跳黄河。但南郑士兵不准备放过他们,仍然从身后被补了一刀。   拓跋真身着铁甲,负手站着,一脸煞气的看着眼前一切。   南郑数名将领站在他旁边,默不作声的一起看着行刑。   南郑士兵领命,刀起刀落,一具具活生生的人转眼变成尸体,被丢进了黄河。   五千多人足足杀了一天一夜,刀都换了十来把,把黄河滩的土地染成了黑红,血流成溪,再流向黄河。   尸体全部丢进黄河,并没有都沉下去,一具具飘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往向下游飘去,堪称人间炼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拓跋真终于出了当年南郑被灭国的这口恶气。   但是西魏还有一名漏网之鱼,刘启辰十三岁次子刘勃正好外出打猎,侥幸逃脱,下落不明。拓跋真命人画出容貌,准备四处寻找,务必斩草除根。   秦震这时已带三万南郑士兵,从代胜城西门进城。他这一路上顺畅的很,并未受到任何抵抗。西魏在外的军队早已知道代胜城的情况,群龙无首,一见到他们,主动投降。   等他们到代胜城时,随行士兵已达七万人,城里压根塞不下这么多人。拓跋真命他们在城外就地驻扎,并严令对西魏老百姓不能苛刻。   朱苏顺便把代胜城的防护全部换成南郑士兵,然后让秦震和拓跋盛去改编西魏军队。   刘勃画像送过来时,拓跋真正和朱苏在宫内烤火。   拓跋真随意扫了几眼,一个挺秀气的少年,落在人群间还算醒目。   朱苏却接过画像,仔细端详着,久久未语。   拓跋真顿时心里不太舒服:“.....刘勃有这么好看?”口气说不出的别扭。   朱苏闻言,颇有些意外的望着他的王。   拓跋真努力摆出一付漠不关心的态度,也不烤火了,背着手在屋内晃来晃去:“漂亮的人多的是,我看这刘勃也就长的一般般。”   朱苏嘴角上扬,合起画像放至一旁,走了过来:“属下是看这刘勃面相不善,四白眼鹰勾鼻,以后怕是大奸之人。”   顿了顿,他声音微妙,似乎还带着笑意:“论长相,我家真儿比他强多了。”   好久没听见朱苏说“真儿”两字了,拓跋真耳朵瞬间充血。他装模做样咳了几声,迅速的扫视周围一圈,侍卫们面无斜视,各行其职。   “那孤就行行好,不让他祸害百姓,成为大奸之人。”拓跋真清清嗓子,心中得意,脸上的笑容着实掩饰不住。   朱苏含笑着望着他的王,虽然外面寒风啸啸,但屋内却暖意洋洋。不知道是不是炭火太热的缘故,拓跋真的脸越来越红。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对了,你上次说你父母亲是被刘启辰杀害的?怎么回事?”顶不住朱苏火热十足的眼神,拓跋真没话找话。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不该提这桩伤心的陈年往事。   他小心翼翼望过去,朱苏眼神暗淡了些,他坐回火盆旁,拿起火钳挑了挑火,让它们烧的更旺些,出神的望着升起的烟气,这才慢慢回答道:“那是属下三岁左右的事了。”   朱苏的父亲当年是南郑御史朱惜杰,为人清正廉明;母亲是原来南郑一名校尉的独女,一家人在南郑都城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被刘启辰毁了。   刘启辰跟他同年做官,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朱惜杰十分看不惯他,几次弹劾他,并为无辜者出头。刘启辰因此差点丢了乌纱帽,对朱惜杰忌恨在心。他长袖善舞城府极深,后来做到了丞相之位。当上丞相后,他大肆报复,曾经批判过他的人,都被他寻了一个理由罚戒。朱苏的父亲朱惜杰被他栽赃陷害,贬为平民。然后在他带家眷回乡的路上,埋伏了杀手,将朱惜杰与夫人杀害。杀手见朱苏尚小,不忍心下手,丢他在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   他一个三岁小娃娃,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足足撑了十几天,饿的只剩一口气时,侥幸被路过的商队救了,把他送回了外祖父家。   外祖父得知独女与女婿双双遇害,年逾苦稀的老人一气之下,重病缠身,勉强撑到朱苏七岁,撒手人间。   临终前,将他交给朋友代为照料,叮嘱他千万要记着给父母亲报仇。   外祖父的朋友是开镖局的。知道朱苏的身世后,镖局师傅很是心疼他,纷纷把绝学教给他。镖局过的刀尖舔血的日子,镖局师傅的功夫都是实战出来的,所以他的好身手一半以上是来自镖局。   他平日潜心练功,偶尔也会帮着走镖,报答收留之恩。   待到十二岁时,他已是成年人身高,打遍本地无敌手,声名远扬。   也就这一年,他动为父母报仇的念头,于是辞别镖局,来了南郑都城,进了刘启辰家中,准备找机会刺杀他。   刘启辰疑心极重,戒备森严,很难下手。他在那呆了半年多,都没寻到机会。   碰巧刘启辰正好要陪同南郑先王北巡。管家见他身手好,一人顶十人用,做事又利索,于是派他跟出去。   也就这次,十三岁的他遇到了世嫡皇孙拓跋真。 第五十五章   朱苏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拓跋真的样子。   那日他不小心弄坏了刘启辰最心爱的马鞍。刘启辰勃然大怒,为了这点小事,把他吊在树上暴打,而且吊打了他三天三夜。他试图反抗,却发现使不上劲,不知何时被下了软筋散。   每次打的他昏迷后,就将他浇醒,然后再次毒打.....三天三夜不停的这么重复,一口水也没给他喝过。   他身上鲜血淋淋,嘴里干的能冒火。三天下来,整个人奄奄一息,离死差不多了。   就在他恍惚看见死去多年的父母向他走来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小身影站到了他面前,伸开双手.....   一个还没他半身高的孩童,在用他稚嫩的身体试图保护他。   鞭子没有再落下,他终于得到了安宁。   耳边传来清脆的童声,如同天籁之音:“这个奴仆今天碰到了我,就是我的了,你们不能再打他了。”   身体被放了下来,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眼前的身影一会模糊一会清晰,最终定格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他自惭形秽,自己全身是血,会玷污这粉团般的人。   小男孩却不在乎他的脏污,蹲在他面前,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泪水,满脸焦急,唤着太医赶紧帮他治疗。   旁边一位衣着华贵的老人哈哈大笑:“启辰,你就放人吧.....真儿不愧是孤的世嫡皇孙,如此体恤下人。”   刘启辰满脸堆笑称是。   那时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偏偏遇见了世嫡皇孙。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生命,让他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人会惦记他、会关心他。   后来他就跟拓跋真进了宫里,做了世嫡皇孙的贴身侍卫。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他,他拼命向宫中高手请教,他要练成世间最好的武功,来报答他。   他渴望每一日都呆在拓跋真旁边,这样才能让他阴暗的生活添加光彩。   ......   朱苏将二十多年的经历,徐徐道来。   拓跋真一愣,四岁时的意识早已模糊,他不记得朱苏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他只知道他的生命里,一直都有朱苏的存在。   朱苏这轻描淡写的几行话,将他前二十年一笔带过;造成他所有苦、所有难的起源,也于今日终结。   拓跋真不由的动容,他跟朱苏的命运如此相似。从小都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经过颠波流离。除了对方,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他眼圈微红,心里一阵阵的疼。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坎坷,每日都在刀尖火烤,朱苏又何尝比他好?家破人亡时,他有朱苏可以依靠;那朱苏孤苦伶丁时,又能依靠谁?!   似乎看出了拓跋真的难过。朱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炭火,极轻的加了一句:“都过去了.....幸好,幸好这辈子遇见了真儿。”   如果没有拓跋真,他早已不在这人世间了;拓跋真就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   拓跋真怔愣。这句很轻,轻的飘进他耳里,让血在疯狂的叫嚣着沸腾,他人却动弹不得。   .....   西魏的血惺状况震撼了黄河以南的部落,纷纷投降。   拓跋真再次缴获了良马五十多万匹,牛羊五百多万头,增加兵力十余万人,不仅彻底收复了南郑当年的国土,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已有足够的资本与后燕、西燕、后秦等国一较高下了。   不过也有不服拓跋真的部落,如奔干部落。斩草除根,拓跋真派人去那讨要刘勃,奔干部落族长跟刘启辰是老相识,重情重义,坚决不交。   奔干部落路途遥远,若要去攻打它,必须经过后燕。而后燕决不允许南郑军队过境,拓跋真只得先将此人暂记着,日后再说。   南郑现有兵力五十余万人,放眼四周,仅比后燕少一些。再也无人小看拓跋真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在短短四年时间,纵横天下,拥有万里地盘。   世间永无太平之日,就在南郑吞并西魏时,后燕也不甘困守一方。后燕王慕容垂派长子慕容霆率兵进攻西燕。   西燕王慕容永与后燕王慕容垂本是同宗同族。不过与慕容垂相比,慕容永只算得上是慕容家族的旁支,年轻时各自打拼出地盘。   慕容垂野心勃勃,打战勇猛,年轻时战无不胜,比如今的拓跋真还要厉害几分,威名远扬。当时只要听说是慕容垂带队过来,所有部落无不心惊胆颤,避让三分,深怕激怒他,引来灭族之灾。   他建立的后燕实力雄厚,军队彪悍。虽然他今年七十有一,但无人敢小看他的能力。就连后起之秀的拓跋真,都得惦量惦量,谨慎行事。   慕容永是慕容垂的远房堂弟,他没有慕容垂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偏安一隅,与世无争。仗着有后燕庇护,西燕一直安然无事,但偏偏现在向它出手就是后燕。   西燕实力不差,但跟后燕一比,远非后燕的对手,刚开战就被打的节节败退。慕容永大惊,派人去后燕,企图劝说慕容垂不要同族相残。结果使臣连后燕的王宫门都没摸到,更不要提见到慕容垂。   西燕王又向慕容霆请求息战,看在远房亲戚的份上放过西燕。慕容霆根本不理会叔叔的话,把信件撕的粉碎,哈哈大笑,让亲爱的堂叔要么主动开城门投降,要么他亲自上门邀请堂叔去后燕做客。   慕容永又急又气,只得派人向南郑求救。   ......   南郑打下西魏后,治理的地盘几乎翻了个倍,原来说过的分编入户被再次提起。众人意见不统一,同意和不同意各有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保持中立。   朱苏拿着信件进来时,就听见这帮人在吵架。一派说必须这样搞,将所有权力收归中央;一派说分编入户会影响民心,不利大局。   各有各的理,吵的不可开交。   拓跋真坐在上座,一言不发,听着两边吵架。这都吵了几年,还没吵出个定数。   见朱苏进来,吵架声戛然而止,能让大将军亲自过来的,必定是大事。   朱苏淡淡的扫了一眼全场,向王行礼道:“主上,西燕向我南郑写了求助信,希望我国派兵帮他阻止后燕的进攻。”   孙涛下去,将信接了过去,递给了拓跋真。   拓跋真不接:“念!”   念给下面这帮天天就知道耍嘴皮的家伙听听。 第五十六章   这是西燕写的一封求救信。   当孙涛念到西燕请求南郑派兵支援时,下面又炸开了锅了:   “我们南郑的军队是要保护我们自己的国家,凭什么我们派兵过去?”   “后燕进攻的是他们西燕,关我国什么事?万一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就是,人家打战我们看看就是,只是战火不烧到我们这,就不要理他们。”   “我们派兵出去,还得自己掏腰包,西燕会给我们报帐吗?”喊的最响的就是刘则峰,他现身兼南郑的财神爷,不怎么带兵打仗了,专门管钱,天天精打细算。   “你们看看,出去少则千人多则上万。这一路吃喝拉撒,还有冬季饱暖,哪里不要钱,赤裸裸的真金白银撒出去啊。”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算盘,把珠子打的是噼里叭拉响。边上的文官围了上来,看着他算帐,纷纷点头称是。   自从被南郑王挖掘出他是理财高手后,南郑所有军资筹备都由他负责。他不负重望,自己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军资打理到位,让年轻的南郑王无话可说,对他的贪污是睁只眼闭只眼。   ......   反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文官在这事很统一,全盘一边倒,反对出兵救援西燕。   武官动手可以吵架不行,声音没有文官响亮,偶尔有几句反对意见,马上就被文官大嗓门盖下去了。   吵的拓跋真耳朵都要爆炸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把这帮人统统赶走,改天再议分编入户的事。   刘则峰走的时候,还想把朱苏拉走。被拓跋真一瞪,伸出去的手讪讪改去摸鼻子,慢腾腾的磨了出去。边磨还边回头望,看朱苏有没出来。只要能说服大将军不同意,那南郑王百分百也会反对。   大堂终于安静了。   拓跋真拿过西燕的求救信,细看起来。西燕王情真意切,迫切希望南郑派兵支援。   他沉吟了一会,问道:“朱苏,你怎么看?有诈吗?”   “信中所说是事实,西燕现在确实情况不妙。后燕慕容霆带了八万士兵过去,看样子是准备彻底吞并西燕。”   南郑在各地都派了探子,消息源源不断的过来,只是没想到西燕会向他们南郑求救。   他们两国平日没什么来往,顶多商人做做生意。过年过节,互相一个问候都没有,更不曾南郑王跟西燕王把酒言欢。   西燕一心跟着后燕。后燕的朋友,有可能是它西燕的敌人;但后燕的敌人,绝对是它西燕的敌人,谁知世事难料。   得知后燕入侵西燕的第一天,朱苏就在南郑与西燕交界的边境陈兵五万,以防万一,并让西燕的探子每日勤报消息。   后燕军队实力强悍,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六千精兵都能把几万士兵打成落花流水,何况这次还是八万士兵。   后燕狼子野心,不能不防。   拓跋真弹弹手中这一张纸:“那你的意见呢?”   朱苏沉吟了一会:“臣的意见与他们不同,最好还是派兵过去帮忙。”这里他们,自然指的是方才那帮吵闹不休的文官。   他走到沙盘旁,指着西燕与南郑的界线道:“西燕与南郑一线之隔。如果后燕侵战了南燕,唇亡齿寒,必将下一步会进攻我南郑。与其让战火燃烧在南郑本土,南郑老百姓遭殃,不如帮助西燕,争取打赢这一场战。”   “好!”拓跋真轻喝道,朱苏这番话说到他心坎了:“孤也这么想的。既然这么着,派拓跋盛率二万军队过去,你觉得如何?”   “主上英明!属下这就通知他去准备。”朱苏行礼准备离去。   “等等!”眼见着朱苏要走,拓跋真连忙唤住他:“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转身又对孙涛道:“你去通知拓跋盛做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再去通知刘则峰,即刻准备好军资。那家伙若是怠慢不肯,就说孤准备去他家坐坐。”   刘则峰专发国难财,住所里真金白银堆得不知有多少,拓跋真暂时懒得与他计较。   孙涛领命而去。   拓跋真心中有无数的话语想和朱苏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走到门边,咪眼看着外面的风景:此时雪过天晴,万里无云,阳光照射在洁白的雪地里,如同给它们渡了成金边。   “朱苏,陪孤走走吧。”他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后空气,太清新了。   朱苏轻声应着:“嗯。”   侍卫们要跟上,拓跋真却不让他们跟:“有大将军在,你们还怕什么?”   两人一脚前一脚后走在雪地里,都不说话,只听见脚步踩雪的“咯吱咯吱”声音。   半响,才听见拓跋真道:“朱苏,你觉得分编入户要搞吗?”这问题,几年前他也曾问过。   朱苏想了想,认真回答:“属下认为必须走这一步,将权力收归至中央,消除分裂隐患,百姓才会完全认可主上,而不是各部落首领。”   拓跋真长呼一口气:“若各部落不同意呢?”   “属下愿为主上披荆斩棘。”朱苏斩钉截铁的回答,仍是原来一模一样的答案。   拓跋真笑了,他知道就是他不问,朱苏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事不能再拖了。他也不需要朱苏为这种事去打打杀杀,这事交由文官做就好了,他只想听听朱苏对他的保证。   嗯,他就是喜欢听朱苏的甜言蜜语。   ......   拓跋盛率二万士兵过去,连夜赶路,还是晚了一步,西燕都城被后燕攻破。西燕王慕容永及其公卿大将三十多人被诛杀,西燕从此消亡,成了后燕的国土。   拓跋盛只得折返,在路上遭受后燕六万军队包围袭击,差点全军覆没。好在朱苏早有准备,得知拓跋盛这边迟迟没有消息,当机立断,派在边境的四万军队出兵迎接,强行扒开一条生命线,以惨胜的代价,将拓跋盛等人救回了南郑。   后燕此次进攻西燕,仅仅折损了一万多名士兵,不仅战据了南燕地盘,还震慑了南郑,慕容霆喜不胜收。将后燕的国旗,源源不断的插在了与南郑交界的地方,一眼望不到底。   还送了一封信给拓跋真,恬不知耻表示为后燕与南郑成为友好邻邦感到高兴,期待春暖花开时与南郑王再次见面;并随信送上了一份全新的地盘图,跃然纸上的是雄居北方及中原的后燕,地盘比南郑足足大了一倍。   他妈的,挑战到老子头上了。拓跋真气的把文书摔到地上,发誓与后燕不共戴天。   下面一群文官很沉痛。 第五十七章   刘则峰心里很得意,看吧不听老子的,吃亏在眼前。表面还得装出一付苦口婆心的样子:“唉,这次又浪费了不少粮草。”   没人理会他。   “后燕的大军压进时,你们竟然不知道,没有任何防备?”拓跋真忍住脾气,他捡起文书,重重的敲着桌面:“你们没吃饱饭吗?白白损失了几万名士兵。”   南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的逃跑了。这次惨胜的战役,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南郑每位将领脸上,火辣辣的疼。   对于这个问题,从西燕回来的将领们实在没脸回答。他们以为慕容霆占据西燕后,无暇顾此,所以疏乎防备。   没想到那就是个战争疯子,居然马不停蹄,亲自带兵过来围攻他们。等他们反应过来了,二万人全部被后燕士兵密密麻麻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要不是大将军另派四万士兵过来援助,他们这些人哪有逃回去的机会。   “说话啊,都哑了。”拓跋真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下面还是静悄悄。   文书被撕的粉碎,撒了一地。   “都给孤滚。参加此战的将领级别通通降一级,罚薪三个月。”拓跋真怒吼着:“后燕的挑战书都送过来了,这段时间不许偷懒,提防后燕偷袭。”   诸位大臣灰溜溜的滚了,只有朱苏还在留在那。   “一群酒囊饭袋。”他犹不解气,冲着面前几张凳子狠狠的踹过去,凳子当场四分五裂。   朱苏由着他发火,等他好不容易消气后,提议一起去看望拓跋盛。   拓跋盛这次是被抬回来的,背上被重重的砍了二刀,据说当场皮开肉绽,十分恐怖,差点就交待在战场上了。   他向来心高气傲,头一回受这么重的伤,气的要从担架爬下去,变成厉鬼找慕容霆算帐。被众人七手八脚的压住,飞奔回南郑,捡回了一条命。   做为主帅,仗打成这样,还有脸让孤去探望他?   拓跋真眼睛一瞪,又想发火,瞥到朱苏镇定自若的神色,又生生把火咽了下去:“去就去。”   孙涛慌忙上前,把斗篷拿了过来,要给王穿上。拓跋真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对着他吼道:“穿个屁,冻不死。”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孙涛讪讪收回手,求救的望向一旁的朱苏。   “给我吧。”朱苏接了过来,追了出去。   虽然开春了,但天气依旧很冷。拓跋真一出门,就被寒风吹的打抖。心中后悔万分,应该把斗篷系好再出来的。   这会又拉不下脸面回去拿,只得低着头,顶着寒风,大步往前走。   没一会身边多了一人,按住他的肩膀,强制他的停下。他们两人靠的极近,近的都能听见对方平静有力的呼吸声。   随后一件暖和的紫金斗篷披在了他身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绕到他脖子下,帮他系着带子。   这双手生的十分修长,不像别的男人这么般粗大,吸引了拓跋真全部的目光,不愿离开。忽然耳朵一紧,带子扯疼了那,他不舒服的扭了扭头。   手的主人了然,放轻了手势。   拓跋真不自在的动了动,试图转移目光。可是他的手今日有了自己的意识,等他回过神时,右手已经覆盖在胸前正欲离开的手上,牢牢的抓紧。   “朱苏,我......”拓跋真心跳加速,有什么东西似乎要脱口而出,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本能的就是不愿放开这双手。   他的眼神热烈而又慒懂,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短路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拓跋真发现自己跟朱苏只有半寸距离,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块。在朱苏有些惊讶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似乎想亲吻对方。   这个震撼的认知,吓的他噔噔后退了几步,脸色飞速涨红。   拓跋真跺跺脚,不敢再看朱苏,径直向前走。   身后传来朱苏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两人一路无言的来到拓跋盛的住所。   远远的听见暴跳如雷的骂人声,拓跋盛又在骂慕容霆了。就冲这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就能判断拓跋盛恢复的差不多了。   随后一个年轻点的声音插了进去,要他好好休息,不要气坏身体了。这声音很陌生,至少拓跋真没听过。   拓跋盛显然很听此人的话,又唠叨了几句,没再吭声。不一会屋内响起了清亮的读书声。   拓跋真站在门外暗自称奇,拓跋盛这个火暴脾气居然还有人能镇得住。   门口的侍卫见到南郑王到了,齐刷刷跪下行礼。声音惊动了里面,不一会,一位岁数不大的年轻人掀帘而出。   一见到是南郑王和大将军,也赶紧跪下行礼:“李岳见过主上。”   拓跋真朝里探头一望,屋内就只有拓跋盛趴在床上,并无其他人。那刚刚的声音必是这位年轻人的了。   他扫视了一眼这名李岳,十分眼生。长相斯文儒雅,不像军中之人,倒像一名文人。他踱步进了屋内:“你现在军中什么职位?”   跟在后面的朱苏虚扶了一下李岳,让他起身。   李岳跟在后面,恭敬道:“草民现在是任拓跋将军下面的参军。”   床上的拓跋盛见是南郑王到了,挣扎着要下来请安,一不留神扯到背部,疼的龇牙裂嘴,骂骂咧咧。   李岳慌忙过去扶着他,好声好气:“你背上有伤,动作不要太大了。”奇怪,他话一出口,向来火爆脾气的拓跋盛居然一反常态,没吭声了。在他的搀扶下,小心起身。   拓跋真觉得有趣,拓跋盛就是像一只猛虎被人调教的老老实实。   他随手拉着一张凳子坐下:“拓跋将军不必多礼,歇着吧。”随后轻笑道:“孤以为你受伤烦闷,没想到还找了一位公子哥陪你。”   拓跋盛谢过王,李岳又极小心的扶他趴好,动作十分轻柔。   听闻此言,拓跋盛脸色严肃起来,极其认真道:“主上,他不是公子哥。他是属下的军师李岳,智勇双全。”   李岳脸色微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夸的。   拓跋真:“......”   这两人不对劲! 第五十八章   拓跋真狐疑的眼神望向朱苏,认识这个人吗?   两人心有灵犀,一个眼神朱苏就明白他的意思。他点点头,附合着:“李参军确实如拓跋将军所说,智勇双全。属下正想跟主上推荐呢。”   “是的!”拓跋盛接过话题:“比如这次行动.....属下要负全责,太轻敌了....李岳跟我提醒了很多次,要我务必小心,提防慕容霆来犯。但属下觉得的他是小题大作,没理会。结果害的这么多兄弟......请主上处罚!”   他再次挣扎着要下床领罚。李岳赶紧拦住他,再次下跪:“将军有伤在身,属下愿意替将军领罚。”   拓跋盛急了:“你瞎闹什么,是我的错,又不是你的错。你凑什么热闹?再说,你的身体这么虚,能领几个板子?”   李岳就是不肯让他起来,一手按着拓跋盛,一边跪在地上朝拓跋真磕头:“李岳愿意领刑。”   见这两人争着领刑,拓跋真颇觉得有意思:“你们俩不用争了,孤自有考虑,先扣薪降级。”   不用给将军上刑就好!李岳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说到拓跋盛受伤,他麾下的军队谁来管理比较合适。   拓跋盛斩钉截铁的推荐李岳。   拓跋真有些意外:“拓跋将军,你是举贤不避亲啊。”   “举贤当然不避亲。”拓跋盛毫不忌讳:“我不用亲信用谁,难道要我用一个我连认都不认识的人?对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担当重任?非要让我的部下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那才不叫培植私人势力了?”   “说的好!”拓跋真鼓掌,把任人唯亲说的如此正大光明,不愧是拓跋盛。   这时,拓跋盛的夫人云那挺着大肚子进来了,见南郑王在这,慌忙要下跪行礼。拓跋真马上制止:“免礼免礼,几个月了?”   云那笑容羞涩:“快六个月了.....。”   李岳起身,让云那坐在拓跋盛身边。   拓跋盛摸着老婆的肚子,感受着胎动,脸上乐开了花:“这小家伙很调皮,天天在他娘肚里不安份。云那吐了三个多月,现在才好些。等他出来,我一定要狠狠揍他,谁让他当初欺负我老婆的。我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给他折腾的。”   “哈哈.....”一谈到这个话题,房内的气氛轻松多了。   小家伙确实很调皮,肉眼都看的见云那的肚子起伏不定,小家伙在里面拱来拱去,想必以后跟父亲一样,是名行军打战的好手。   拓跋盛疼爱老婆,全军出了名。云那跟他青梅竹马,长大后水到渠成嫁给他,两人相敬如宾,感情如胶似漆。   拓跋真看看天色已晚,随即起身:“你好好休息,改日孤再来看你。”   李岳送他们出去。待到走远,又扑通一声向拓跋真跪下:“主上,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噢!说。”拓跋真已看出李岳在拓跋盛心中极其重要。   “草民不想当官,只想守在拓跋将军旁边当一辈子参军。请王恩准。”李岳跪在地上垂头道。   这话一出,拓跋真愣住了,头一回见到不愿当官发财的人。习惯的又回头望向朱苏,朱苏这次却没接他的眼神,反而盯着李岳出神。   随手扯下路旁的一根冻黄的狗尾草,衔在嘴里:“为何不想当官?”   李岳道:“草民是因为拓跋将军才参军的,如果拓跋将军不在身边,草民活着也没意思。”   惊涛骇浪的话,让拓跋真刚含进嘴里的狗尾草又掉了下来:“......可是拓跋盛他已有老婆了。”   “草民知道,草民只求能天天见到他,其他的从未奢求过。”   李岳脸色苍白,咬字清晰。   良久,拓跋真才找回自己声音:“孤看的出,你是有才之人。跟拓跋将军齐头并进,企不美哉?.....又何必躲在后面?”   “草民已下定决心!”   ......   直到三人分开,拓跋真还没回不过神。升官发财,人世间谁不想?李岳居然.....居然弃之如敝履.....为了某人,值得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边走边问朱苏。   朱苏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李岳的点点滴滴。   李岳跟拓跋盛是二年前认识的。他天生身体虚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从小在家乡那边被人看不起,老是受欺负。那一年拓跋盛路过他家乡,正好碰上他被家里人打了出来。   拓跋盛本身就是打抱不平的主。见此情况,当即下了马,把欺负李岳的人狠狠揍了一顿。放话出去,如果谁敢再欺负他,拓跋盛就要他的命。   李岳活到这把岁数,没人替他出过头,对拓跋盛十分感激,宁可放弃家乡一切,要追随着拓跋盛。   他行军打战这一块确实有天赋。拓跋盛虽然骁勇善战,但谋略不行,一直输多赢少。有了李岳之后,赢的次数直线上升。   从此对李岳刮目相看。南郑很多将领也都知道拓跋将军有一个军师,十分厉害。   但李岳很固执,不愿做官,也不愿出人头地,只愿意呆在拓跋盛身边出谋划策。   拓跋盛是性情中人,为人大气,不愿让李岳屈才,跟朱苏推荐过很多次,朱苏也有心栽培,李岳就是不愿意。   原来如此,拓跋真无言以对。   朱苏又瞥了一眼拓跋真,有意无意道:李岳曾向拓跋盛表示,愿意雌伏于他身下报恩。拓跋盛觉得这对李岳不公,不愿意。   拓跋真再次怔住了,停下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   朱苏没听清楚,拓跋真却又转移了话题,谈到这次打的败战上,他烦燥的皱着眉头。   后燕野心勃勃,南郑要避其锋芒已经不可能了,迟早有硬战要打,就不知道胜算几何。   他正欲跟朱苏详谈。   朱苏突然抬头望天,道:“明天是休沐,属下打算等会去附近山里泡温泉,不知主上有兴趣吗?” 第五十九章   拓跋真知道这处温泉。   贺祥曾经玩命的爬进去一次,对里面的景色叹为观止,念念不忘,说乃人间天堂,活色生香的好地方;冬天外面寒风刺骨,温泉里却暖意洋洋,丝毫没有寒意,而且空间极大,在里面洗衣烧饭都可以,是个避寒胜地。极想再去一趟,多呆几天。   苦于山路难爬,贺祥武功稀松,上次回来时还摔到悬崖下,差点把命送掉。故不敢再造次,把主意打到了朱苏身上,时不时动员朱苏带他去。   朱苏礼貌中带着坚决,拒绝了他。   此时,还没等拓跋真接话,朱苏又道:“主上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一道去!”   温和又霸道的口吻,拓跋真无言以对,心情奇迹般的明媚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天上飞来一只雀鸽,盘旋几分钟后,停在了朱苏肩上。   朱苏取下它爪子系着的蜡丸,用力一捏,露出里面的信件。   拓跋真见这鸟如此乖巧,一时兴起,伸手去逗它。哪知那雀鸽竟然对他翻了白眼,很不客气的啄了过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手指都会啄出血来。   拓跋真很生气,挥起狗尾草就扇了过去。雀鸽嗷嗷尖叫,腾空飞起来,一人一鸟就这么围着朱苏打了起来。   朱苏由着他们闹,打开蜡丸里的信件,扫了一眼。   拓跋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信里说什么了.....哎,这该死的破鸟在我头上拉尿了,我今天非捉它煲汤去。”   没等朱苏回答,他抓起一把小石头,朝那只破鸟砸去。那只破鸟不是普通的鸟,是经过训练专人调教出来的,自然没这么容易被打中。连打几颗过去,都被它躲过了,反而变本加厉的朝他啄来。   拓跋真越发火大,好妥他还是功夫不错的人,连只破鸟都打不到。一边骂一边继续丢石头,终于那只破鸟躲闪不及,被砸中了,直直从空中坠了下去。   拓跋真还想上去飞一脚,却被朱苏挡住了:“主上,这只是送信的雀鸽,甭打死了.....我陪你去温泉洗洗吧。”   拓跋真这才收回脚,高傲的道声好。   朱苏拾起雀鸽,交给附近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捧着小鸟领命而去。   远处的冯太傅和魏尚书把这一切收入眼里。冯太傅颤抖抖的:“老魏啊,我看主上在大将军面前,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   魏尚书很冷静:“没事,等成家后,自然就不会了。”   “嗯,吾家有一侄女,才貌双全.....”   “内人有一外甥女,芳龄.....”两只老狐狸不约而同开口,互相瞥了对方一眼,又嫌弃的转开了。   .....   温泉在附近深山老林里,不算远,骑马来回一个多时辰,就到它的山脚。就是进温泉的路不好走,在悬涯峭壁旁,没点好功夫的人很难进去。所以知道的人多,但真正能进去的人少。   拓跋真天天忙于政事,加上对这种玩乐兴趣不大,一直没想过要去;不过朱苏愿意陪他去,又是另当别论了。   他们临近傍晚才出门。朱苏点了一队侍卫,陪同一起过去。   到了山脚,让他们自寻避风的地方候着。他带着拓跋真,如履山间平地,穿越自如的走在峭壁中,没一会就不见了。   孙涛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天啊,我这辈子也达不到统领这境界。”   旁边其他侍卫不以为然:“你要是能达到统领这等水平,也不至于只做一个小侍卫了。”   孙涛悻悻坐下烤火,反唇相讥:“你行你上啊。”   那人耸耸肩:“我当然不行了,所以我也只是一名小侍卫。”说着,又凑了过来:“哎,你说咱们头都二十多岁,眼见奔三了,怎么还没成亲。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人家有问题?”孙涛横了他一眼。统领不但没问题,甚至水平还很高,至少能让王一个晚上不停叫唤,那声音听得他都面红耳赤。   他定定神,警告道:“不要乱嚼舌根,小心统领知道了,拔你舌头。”   那人不以为然:“统领才懒得理会。不过我怎么觉得王对统领很纵容啊?上次统领牵他的手,他一点都没反对,反而大大方方让他牵.....要是换做另一人.....”   “换做另一个,就是被打死的下场。”一个魁梧的侍卫接过话:“王跟统领是患难之交,当然跟别人不能比了.。”   “不是不是。”这个人苦思冥想:“我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像王跟臣子的关系,反而像....”像陷入情缘里的人。   他不敢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王在统领面前的放松,统领对王的宠溺,凡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唯有南郑王自己还在犯迷糊。   难得偷闲,有人升起了火,大伙围坐着边烤火边闲聊,时不时喝喝带来的小酒,不怕死的聊着八卦。   ....   等朱苏终于停下脚步时,已经到达了一个山洞口。洞口不大且很隐蔽,被杂草遮拦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平日没什么人来。除了最熟悉的本地人,估计没人找得到这个入口。   朱苏牵着拓跋真的手,打开火折子,小心的往洞里走。洞刚开始比较小,越往里面越宽敞,温度也越来越高;大概走了有一二百米,拓跋真突然眼前一亮,一个长宽大约七八米的水池豁然出现在眼前,热气袅袅升起,如雾如烟,跟外面冰天雪地是两个世界。   这个水池在另一个洞口处。水池应该是很多年前被人刻意雕刻成的,不知怎么就荒废了。   这边洞口十分大,却巧妙的被无数枝干拦住,像是天然形成的纱窗,挡住了他人进来的可能。拓跋真走到洞口处望出去,外面是一个将近九十度垂直的陡坡,又高又陡,一眼看不到底,令人胆颤心惊。   贺祥怕是从这里滚落下去的。   朱苏站在进来的那一端,眼神不再平静,牢牢的锁定他的王,今夜的王是他一个人的了。   寒风时不时透过缝隙吹了进来,吹散热气,将温泉温度平衡在一个不冷不热的感觉,十分舒服。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外面人群的嘈杂声,只有小虫子发出的鸣叫声,以及风吹叶子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咕咕声.....   呆在这与世隔绝的温泉边,说不出的舒坦。   “这温泉水一年四季都有,据当地人说,还有疗伤的功能。如果主上喜欢,属下愿意随时陪您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朱苏站到了他身后,陪他一起看着外面。   拓跋真回过神,笑的很开心:“我很喜欢。”   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太阳早已下山,月亮升了起来。月光透过枝干照了进来,落在拓跋真明暗相间的脸上,分外秀美;印在朱苏眼里,说不出的魅惑。   朱苏紧紧抿着嘴,强迫自己转移目光:“臣侍候您先泡澡吧。”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明天那一章会不会被锁,我争取一下 第六十章   “长孙嵩信中说,慕容垂打算立老二慕容宝为世子。”朱苏跪在岸上,赤裸着上身。他拿出皂角,挤出里面的汁水,擦在拓跋真的头发上,熟练的搓着。   这事他干多了,原来拓跋真小时候的头发,都是他洗的。   头发上的白色泡沫越来越多,有几个泡泡还飘到了拓跋真的面前。他吹了口气,泡泡飘来飘去。   拓跋真坐在温泉池里,仰着头由着朱苏,惬意极了:“慕容垂老糊涂了。慕容宝有德无才,偏偏要传位给他。老大慕容霆虽然德不行,但打仗至少还行.....不过慕容霆身为老大,会甘心让弟弟做世子?”   “是的,他继母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说慕容宝虽然资质不错,但过于优柔寡断,太平时期能为仁明之主,乱世时候不是救国济世的雄才。若把后燕交到他手,会毁了后燕的。可惜慕容垂不听她的。”   “人家王后闺房说的话,你都知道?厉害啊!”拓跋真吹了声口哨,似笑非笑。   “是长孙嵩厉害。”朱苏不慌不忙,又四两拨千斤把话挡回去了。   “......,”想到长孙嵩被后燕扣押了这么久,拓跋真有些歉意:“长孙嵩在那也呆了蛮久,委屈他了。”   “后燕只是禁止他出城,其它不管,所以他现在趁机在那收集情报.....不过臣怀疑有些消息是后燕故意让他传过来的。”   朱苏解开腰间衣物,跳下水池,将拓跋真的头发放入水里继续清洗:“臣也经常会派人送些银票和衣物过去,他的家人衣食住行也都没短过,以免他有后顾之忧。”   拓跋真的发质极好,又黑又亮,放在水里飘散开,顺滑不已,令人爱不释手。   “你办事,我放心。”拓跋真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是他的真心话。朱苏做事,向来妥当。   “后燕不久就要跟我南郑开战了,就不知道是谁带队。主上,咱们要做好准备。”朱苏示意拓跋真头抬起,他一只手舀起水,小心的浇在拓跋真头上,洗去他头顶的泡泡;另一只手挡在他的额头,不让水流入他的眼里,极尽轻柔。   “不知道慕容垂会不会亲自出马?若他出马,要打胜仗比较难。”   朱苏边说边低着头继续清洗着,他自己有几缕发梢飘落在拓跋真脸上,痒痒的。   拓跋真伸出手,慢慢玩着他的头发:“他岁数大了,都七十多了,不一定会亲自出征....幸好他两个儿子都没像到他。”   两个人赤身裸体凑的这么近,举手投足难免会碰到敏感部位。每碰到一次,朱苏如同被火炙烤,退的又快又远。   好不容易洗完,朱苏已是大汗淋漓。   他迅速坐到温泉另一端,任水流抚过身体,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拓跋真,竭力平息体内的燥火。   拓跋真也不好过,呼吸一阵急过一阵,焦燥不安。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体内节节攀升的情热,在寻找一个出口。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极度渴望着朱苏的拥抱。   他向来是随心的人,不愿压抑自己的欲望。今夜让自己放纵一下,又何防?!   他犹豫了一下,淌着水走了过去。在朱苏错愕的眼神中,吻上他的唇。朱苏的唇很软,软的让他畅通无阻的进去,没有丝毫的阻碍。   狂风暴雨的到来没有任何预兆,朱苏反客为主,强势卷住他的舌尖,用尽全力的纠缠着,令他差点窒息。他从未想过朱苏的吻技如此高超,能让人魂魄飞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牢牢的吸进去,再也逃脱不出。   朱苏喘着粗气,将他拥入怀里那一瞬间,他的空虚顿时被填满,巨大的幸福涌了出来。   朱苏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像是要将他拆骨入腹,不停的亲吻他,抚摸他。   拓跋真终于明白,他长久以来的渴望是朱苏的拥抱、亲吻、爱抚,他所有的渴望都只有朱苏才能给予。   在朱苏的怀抱里,他才能到彻底的安宁;世上只有朱苏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外面寒气刺骨,里面温暖如春。   他紧紧抱着朱苏的后背,任凭朱苏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鼻息越来越粗重,两人忘情地互相抚摸,互相缠绵,身体的火越烧越旺……这种情况,情欲的攀升难以忍受。   “真儿,真儿.....”朱苏亲吻着拓跋真的耳垂,接着又在喉节、锁骨处、胸前不停的舔拭吮吸,动情的喊着他的名字,竭力控制自己:“真儿,不动,不要动.....让我再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现在不是时候,马上要开战了。”朱苏声音哑的不成样,他一遍遍亲吻怀中人,缓解身上的热潮:“乖,我也很难受.....”   拓跋真老老实实窝在朱苏怀里,心里把后燕祖宗十八代全部给问候了一遍。   突然想起朱苏是有心上人的,顿时心里一凉,百般不是滋味,情绪跌入低谷。他有些抗拒的推开朱苏,背对着他。   朱苏察觉出来了,又把他搂进怀里,额头相抵,柔声道:“真儿有什么话想问我的,我一定全部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   “......你?”拓跋真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他跟朱苏都是男人,又不能互相娶对方;本来也是玩玩,又何必管人家这么宽。他有没心上人,又关自己什么事?但就是心里不舒服,连带看朱苏都不顺眼了。他都没有心上人,凭什么他有?   他气呼呼的推开朱苏,跑回原处坐着,赌气的闭上眼睛不看他。   不一会,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再次把他搂入怀中,熟练又令心安的气味再次缠绕上来,轻柔又霸道的吻再次落在他身上,丝丝缕缕攻占他的内心。   “真儿,”朱苏捧着拓跋真的脸,不允许他的视线看往别处,眼里只能有他一人:“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我.....”拓跋真咬着下唇,眼神闪烁,心一横还是问了:“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闻言,朱苏一滞,竟没有马上回答。 第六十一章   拓跋真彻底心凉了,心里仿佛被无数虫子啃咬,痛苦不堪,整个脸都垮下来了,难过的看向其它地方。   耳边传来了长长的叹息声:“是的,我心里一直都是你。我的心上人只有你,我的王!”朱苏终于说出自己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霎那间,拓跋真眼眸水波潋滟,脸上显示着不带掩饰、明媚的笑容,如同春日百花灼灼盛开,迷住了朱苏的眼。   看到这样的心上人,朱苏忍不住将他再次按向自己,两人身体紧密相贴,互相拥抱着对方,耳鬓厮磨,缱绻旖旎。   一时间水花四溅,水波荡漾,时大时小;再就是两人的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良久,朱苏再度用力抱紧了拓跋真,似乎要将他融入骨血。最后亲了亲他的脸,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拓跋真红着脸坐着,不敢抬头看身边人。方才跟朱苏隔靴搔痒的发泄,比原来的任何一场情事都要更加美妙。   朱苏坐在他旁边,意犹未尽.摸着他的头发,时不时凑过头轻吻着,他回应着。   水纹不停的晃动,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肢体火热的交流。   .....   第二日临近中午,守在山脚的侍卫才见统领带着王从悬岸峭壁处跳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是,南郑王怒气冲冲,统领面色铁青,互不答理。   一到山脚,王就翻身上马,一句话也不说,狠狠的抽马回去,众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孙涛特意走慢些,偷看了一眼他们统领。   统领气压极低,一付他人勿扰,骑马走在最后,心事重重。也不知道王跟统领冷战什么。   从那天下山后,拓跋真跟朱苏就没好好说过话;只要朱苏一开口,拓跋真就尖锐的冷嘲热讽;朱苏则越发沉默,到最后干脆不出现在王面前,凡事都请别人代为转达。   他越是这样躲避,南郑王更是火冒三仗,逮人就骂。一时间,南郑官员做事格外谨慎,生怕被大王挑出刺后,把怒火撒到自己。   两人的冷战,在南郑王决定向后秦请结婚姻时,达到顶点。   白日,拓跋真派出状元郎王翼德出使后秦,希望能与后秦结为秦晋之好,请求娶后秦王长女莫崇为妻,并赠送良马一千匹。   晚上,众人就听见从南郑王的住所,传来隐隐的争吵声,甚至还有杯碗砸碎的声音,足足吵了半宿。最后,红着眼的南郑王重重的打开门,歇斯底里的让朱苏滚出去,以后有种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朱苏面无表情,大步走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口侍卫呆若木鸡,目不斜视缩成一团,尽量减少他们的存在。   “找卢兰进来陪侍!”看着远去的人,南郑王犹不解气。声音在漆黑安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朱苏没有任何反应,头都没回,继续走他的路。   南郑王气的牙齿咯咯响,脸色扭曲着,想要伤害朱苏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卢兰很快就到了,她惊慌的望着王,匆忙上前行礼。却被王一把拽了过去,一口咬在她唇上,鲜血流了出来,痛的她惊呼一声,。   拓跋真舔去她唇上的鲜血,突然微微一笑。   他长相本来就极其俊美,笑起来更是俊美非常。但此时在卢兰眼里,却如同恶魔再世,吓得她瑟瑟发抖。   他对着门口的侍卫道:“去把朱统领叫过来,孤还有话跟他说。”   侍卫领命而去。   拓跋真把卢兰压倒在床,到处舔吻格外温柔。卢兰也慢慢大胆起来,伸手搂住了她的王。   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而且这次是特意要做给某人看的。所以调情、进入、释放,也就一刻钟的事,唯有最后抽出来的时间慢了点,因为某人迟迟未到。   门并没有完全关拢,虚掩着。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春色无边的场景。   他和朱苏的房间很近,房子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何况拓跋真刻意要朱苏听见,动静弄的极大。朱苏武功高强,听力极佳,这边的动静听得是一清二楚。   侍卫来传话时,朱苏正站在窗前发呆,不知道在看夜色中的哪一处。他面色发青,放在身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良久才頽丧的松开。   他哑着嗓子道:“太晚了,我不过去了.....不影响主上休息。”   侍卫不敢多说,很快回来了。在门口听到抑制不住的喘息音,不知道该不该回话。   里面却传来了主上毫不遮掩,喘着粗气的声音:“朱苏到了吗?”   “......统领说很晚了....他就不过来了。”侍卫心惊胆颤的回答,丝毫不怀疑他这话一但出口,必会遭到什么样的暴雨骤雨。   果然,屋内顿时安静了一会,接下来就是劈头盖脸的咒骂,还有椅子倒地的声音。   不一会南郑王披着衣服,头发散开,一脸暴怒的冲出房门,胸前吻迹斑斑点点,媚色撩人,这活色生香的样子,比女人还要好看。   值班的侍卫面红耳赤,不敢再看了,脑子瞬间蹦出“狐狸精”几个香艳的字。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拓跋真身形晃了晃,终于冷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长叹一声,沮丧的回去房间。卢兰呆呆坐在床沿,衣服胡乱的披在身上,见他进来,慌忙下地迎接。   拓跋真早没那个心思了。   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冰嗖嗖的,正好拿它清醒清醒大脑。   “卢兰,你喜欢孤吗?”拓跋真晃着杯子,眼神没有聚焦,似乎在看卢兰,似乎又在看别人。   卢兰不知王问这话何意,小心翼翼答道:“卢兰一直景仰大王。”她拿过一件衣服,披在拓跋真身上。   “呵呵,”拓跋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你喜欢的是孤的地位,不是孤这个人。”   卢兰吓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主上,卢兰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哼!”拓跋真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孤如果不是南郑王,你会对孤真心?你是对南郑王真心,不是对拓跋真真心.....”   似乎有些喝醉,拓跋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望着明月:“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对拓跋真是真心的,你们都不配提这两个字。”   他喃喃自语,伸手探向月亮,仿佛那人住在月亮上:“可是,可是孤终究要辜负他的真心.....”   那人是谁,卢兰不知,但她能感受到王的浓重悲伤。在王的心里,那人必定占了一席之地。然而与她的渴望是一样的,都是求不得。 第六十二章   求亲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后秦接受了南郑的一千匹良马,却拒绝了婚事。后秦王莫平婉言道:“小女德才不配,还请南郑王另觅佳偶。”   得知这消息后,南郑大臣愤怒不已,痛斥后秦,事情不办只会收礼。尤其是刘则峰更是心疼的吐血,又拿出他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现在战时,一匹良马价值百金,这一千匹良马白送了出去,等于白送了万两黄金;而且还得派专人护送,这无功而返,又浪费了多少有用之财。   打仗开销太大了,刘则峰现在看到财物就两眼放金光,多花点钱就像是割了他的肉,心疼之极。   南郑王拓跋真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反而如释重负,令大臣们疑惑不解。   正在这时,战事又起。后燕果真在筹备大军攻打南郑,南郑王的婚事暂放一边。   .....   慕容霆大胜西燕,将西燕地盘收入囊中,后燕地盘扩大了数倍。本以为这一重大胜利,会让父亲立自己为世子,他满心欢喜的回到了西燕。   没想到后燕王深思熟虑后,还是定慕容宝为世子,封长子慕容霆为赵王。慕容霆错愕之下,大闹后燕王宫,要父亲给个明白。他身为长子,战功显赫,为何父亲还要立老二为世子?   慕容垂一怒之下,把他关在府里禁足,想通了再出来。   慕容垂的王后也不明白,数次劝说慕容垂:“自古立长不立幼,王您这又是何必呢?慕容霆并非池中之物,慕容宝镇不住他兄长。”   慕容垂长叹一声,道:“你以为孤不知道吗?霆儿心狠手辣,若他上台当王,宝儿绝对没有命;若宝儿上台的话,霆儿还有希望留一命。老大有才无德,老二虽然才疏学浅,但心地好妥比他兄长要善良。”   “可是.....恐怕慕容霆不甘心啊。”后燕王后有些担心:“慕容霆打了这么多胜仗,功高震主;而慕容宝却没什么战功,难以服众。”   “你放心,这次攻打南郑,我让宝儿当统帅,霆儿协助他。”哪怕是战神面对儿子,也只是一名希望孩子都能好好活着的普通父亲。   后燕王这个决策,后燕大臣纷纷反对:“后燕与南郑是亲戚关系。为了索要马匹不让他的大臣回去,是我国理亏。理亏之国先行出兵,会影响士气的。”   “拓跋真这个人历经艰难,又身经百战,智勇双全。现在他的部队兵强马壮,不容易战胜,手下还诸多能人帮助他。而我们世子从小没受过什么磨难,年轻气盛,现在当一方统帅急于建功,他肯定会小看南郑的而遭遇无法想象的结果。”   “慕容霆身为兄长,没能当世子,心有怨恨,万一他在后方拖累,影响作战怎么办?这场战役不得胜,可能会严重损毁世子威望!让不服他的人更多啊。”   “大王三思啊!这次出征师出无名,可能凶多吉少。”   “.......”   众人苦口婆心!   可惜慕容燕英明一世,偏偏在这事糊涂,听不进去贤后和诸大臣的忠言。一怒之下,把进誎的大臣统统免职,仍命世子慕容宝当统帅,赵王慕容霆为副统帅,准备即日率兵出征南郑。   可能他是想让这位世子兵胜立威,日后更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吧。   慕容霆咬牙切齿不愿接受。后燕王大怒,一纸命令送过来,要么陪慕容宝出征,要不撤掉赵王封令,做名闲散之人。   慕容霆无法,只得遵命,对弟弟的妒恨愈加深入骨。   出发前后燕收到密报:南郑王不知因何事,与南郑大将军产生了芥蒂,两人大吵一架,至今互不搭理。   慕容宝喜不自禁,这是天赐良机啊!将帅不合,必打败仗;慕容霆则冷笑,拓跋真向来对朱苏言听计从,八成又是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他想到上次看到的南郑情况,君不君、臣不臣,有那么点意思,摸着下巴又笑了。   ......   后燕建平三年四月,春暖花开之际,后燕世子慕容宝奉父王之命,率十万精兵,正式从五原发兵,拉开了讨伐南郑的序幕,试图效仿西燕灭国之法,速战速决。   后燕兵强马壮、铠坚矛利,锐气无比,年初南郑还在他们手上吃了一个败仗,   消息传到南郑,吓的人心慌慌,拓跋真虽为后起之秀,也很是忌惮。很多老百姓恨不得卷起包裹就逃,逃的越远越好。   唯一幸运的是,后燕此次领兵统帅世子慕容宝完全是个绣花枕头,打仗实在是差劲,且又听不进他人建议。   .....   朱苏得知燕军即将来袭,一晚没睡,紧盯沙盘,直到天明才确定好作战谋略,让孙涛一早递到南郑王手上。   拓跋真正在召集众人商议,焦头烂额,将领们提出的方法没一个好的。看到这封文字,气的更是不打一处来:“朱苏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跟孤汇报了?什么都要你们转达.....”   现在都四月份了,离上次派人求亲的事,过去快一个月了。朱苏还在跟他闹冷战,绝对不出现在他面前,有什么事情就让人转达。   南郑王的禁军侍卫快成他俩的信使了,隔三差五跑腿。   本来他俩的住所挺近的,一出门就能看到对方的屋子。那是他俩刚到贺兰时,贺瑞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拓跋真觉得挺好,就一直沿用下来了。   自从那次吵架后,朱赤借口战事临近,士兵要勤于操练,于是迁到了军中居住,这间屋子让给侍卫做临时值班点。   拓跋真本来就生气,知道后更加愤怒:“朱苏你骗子,你哪天不要给士兵操练?!你他妈的就是找个借口不打算见我,想让我低头没门!”桌上的东西全被他一股脑的扫到地上。   南郑王拒绝召见朱苏,就当那一夜的疯狂没有发生过。   这段时间两人就没见过面,遇到迫不得要交流的事,通通文字表述。   两人本来近在咫尺的距离,现在恍如隔了条河。   冯太傅和魏尚书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战火逼近,将帅不合,大忌啊!   众人绞尽脑汁,也没想通王跟统领为何闹的这么僵,纷纷劝说两人和解。   拓跋真就是不干,一提朱苏名字就生气,让人通通闭嘴;而朱苏则跟一个锯了嘴的葫芦样,沉默不语,什么话也不说。   夹在中间的禁军侍卫最难做,每次涉及到统领的事,都会被王大骂一顿。孙涛因为是朱苏的嫡系,被骂的最多。   此时的孙涛把头低下,装作没听见。   拓跋真咬着牙,把信丢给秦震,厉声道:“你念。”   秦震慌忙接过文书,上面其实也就短短八个字:“避其锋芒,诱敌深入。”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关键是如何操作。   秦震迟疑的看向南郑王:“主上,是不是还是请朱将军过来,当面讲述一下作战方略?我等才疏学浅,怕不能深入领会。”   拓跋真:“.....”   尼玛的,这辈子朱苏不主动过来跟老子陪礼道歉,老子绝不召见他。   正在这时,又一名侍卫送了封进来,行礼道:“禀告王,统领觉得那封文书写的太简单了,又写了一封。”   “你们到底是孤的侍卫,还是他朱苏的?天天就忙着给他送信?事情这么危急,写信顶个屁用。叫他亲自过来站在门外给孤讲清楚.....”   “只准站门口,不准进来。”拓跋真破口大骂,犹不解气,抓过那封文书就想撕了。   秦震连忙拦住:“等等,王等我们看完后,您再撕。”   小心的从王手上抢下这封差点粉身碎骨的文书,再次展开念道:“后燕军最近攻破了西燕,又打败了我国,肯定有轻敌之心。我方不如详装害怕,退兵回避,让对方产生骄傲轻敌之心,才有机会战胜后燕。”   “好主意!”秦震喜上眉头:“主上,大将军的这计谋不错,不过具体怎么操作,臣等还要跟向大将军请教。”   拓跋真:“.....”没了大将军,你是不是连饭都不会吃了。   秦震是个虚心请教的主,马上又道:“臣等现在过去跟大将军商量。”说着,就起身准备行礼告退。   “不准去,你让朱苏过来这里说清楚去!”拓跋真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倔,还是朱苏倔。   一语即出,全场松了口气,这两人终于肯见面了。   等了一杯茶的工夫,朱苏到了。   拓跋真正在批折子,一听说大将军到了,眼睛一亮,蓦的站了起来。他速度太快,把砚台都打翻了,墨汁流了出来,染黑了衣服,搞得脏兮兮。   他懊恼的看着,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换吗?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间,侍卫又进来道:“禀主上,朱统领说现在时间紧张,如果王没时间见他的话,他就改日再来。”   全天下只有朱苏一人敢这么跟他南郑王说话,而且敢让侍卫这么传话。   拓跋真无可奈何:“让他进来吧。”后又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那块黑斑,好难看啊。   算了,朱苏也不是没见过他难堪的时候。 第六十三章   朱苏大步走了进来。   拓跋真装模做样看奏折,余光偷偷扫了一眼他: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都没。   孙涛还说他现在憔悴了很多,衣服都宽松了。呸,根本就是在骗人,帮他说话,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朱苏躬身行礼,见南郑王对他依旧冷淡。只得简单将作战思路说了一遍,并道事态紧急,凡事易早不易迟。   他是南郑的大将军,掌管军队,责任重大,几十万条生命、数万个家庭系于他一身,事事必须顾全大局,谨慎从事。   他走到沙盘处,指着五原地带,道:“十万燕军已从五原出发,顺利的话,到我们这一个月左右时间。后燕才打下西燕,士气旺盛,而我们南郑士气不足,不要强行跟后燕正面交战,必败。”   然后又走到西魏位置,拿了一面南郑旗帜插在上面,道:“我的建议是即日起将此处国人全部向迁移,渡黄河千余里,迁移到原西魏的位盘,以避燕军兵锋,保全实力;同时用黄河天险阻挡后燕行进。”   声音掷地有声,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但这个想法着实有些大胆,众人举棋不定,纷纷看向南郑王。   拓跋盛犹豫道:“如果迁移,万一被认为是害怕后燕,而逃走呢?这不是更加降低我方士气?而且迁移过去,成本太大了吧。”   拓跋将军是干脆利索的主,打战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一鼓作气。   大将军提出的这种消耗战,变数太大。   朱苏胸有成竹:“现在是夏天,黄河天险没这么容易过。用此天险消耗后燕的士气,再视机而动。这次后燕举国之力来进攻我们,换句话说就是重视我们。我们应该表现我们的疲惫孱弱,以使他们骄纵起来。”   他盯着沙盘,放慢语调:“自古骄兵必败!”   秦震也觉得这个计划太太太.....他书读的少,想不出用词形容,道:“打战还要迁移故土.....老百姓会配合吗   “我支持大将军。”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李岳。自从那一日被南郑王认识了,拓跋盛就不再遮遮掩掩,去哪都带着他这个军师。   他认真的看了看沙盘:“老百姓现在已经自己拎着包裹跑路了。与其这样,不如听大将军的,统一安排他们到黄河那头居住,反而还更能收拢人心。有黄河天险做掩护,老百姓会更放心些。”   朱苏赞许的点点头:“何况,慕容垂岁数大了,说不准哪天就没了.....”言外之意,大家都听懂了,全场顿时轻松起来,响起了一阵笑声。   拓跋盛笑的最响,边笑边得意望着李岳,他家军师就是厉害。   拓跋真点了点头,朱苏这提议很合他意,吩附下去照此计行事。   众人纷纷告辞,先行去做准备了。   拓跋盛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跟秦震边走边说战事。   李岳安静的跟在拓跋盛的身后,他个子瘦小,而拓跋盛又长的牛高马大,两人站在一起,拓跋盛的身影简直可以把他给全部罩住。   等到门外,拓跋盛跟秦震告别,回头找到李岳,大手一伸,搂过他的肩膀一起走。   李岳个矮步小,跌跌撞撞的跟着,就像拓跋盛的小媳妇。他走的太慢了,拓跋盛时不时的停下脚步等着他;宽大披风将两人笼罩在一块,亲密无间。   拓跋真的眼神无意识的一直盯着那两人,眼里流出的复杂情绪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主上!”   朱苏刚在沙盘上试了几种战术,现也准备走。却见拓跋真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眼神里有着难过、羡慕、还有丝丝的委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拓跋盛正搂着李悦一起走。   他抿了抿嘴角。   “主上.....臣告退!"他又叫了一遍。   “啊!”拓跋真眨了眨眼,突然道:“大将军你等会走.......”   “把你想法再跟孤说一遍,孤有一处不甚明白。”   朱苏只得再次重复一遍。完了,问道:“主上,可否?”   拓跋真“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朱苏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话,就准备离去。   没想到还没抬脚,拓跋真就像察觉他要走似的,顿时发飙:“你敢走?你要是走了,你就不要再进我屋了。”   十足小孩子口气。   朱苏只得再次留下。偏偏拓跋真不跟他说话,只顾自己改折子。等了快个时辰,拓跋真还是把朱苏晾晒在一旁,不曾理过他一句话。   朱苏心中焦急,后燕马上要攻进来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他恨不得分身有术,一人分成几人,哪有时间在这干耗着。   他也不管拓跋真的小性子,抬脚就走。气的拓跋真吹胡子瞪眼睛恨极了,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朱苏,你现在越来越胆大了,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   朱苏只得又一次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听着南郑王的数落。   他的沉默,更令人生气。   拓跋真停了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对我去后秦提亲的事有微词....可是现在后燕这么强大,跟后秦结姻亲,才能更好的对付后燕.....我这也是为了南郑着想。再说我身为南郑王,怎么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吧。”   “何况我们俩终究是男人,要娶妻生子,传宗后代的.....”   “我不会娶妻生子的,我答应过真儿的.....”朱苏低声回应道。   “什么,答应谁?”刚开始拓跋真没反应过来,后一怔,顿时心烦意燥起来:“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朱苏抿着嘴,眼神带着固执。   拓跋真不敢看他了,慌乱的在房内走来走去:“我们各自成亲后,有了儿女,结为儿女亲家也挺好的;或者.....或者我们偶尔这样玩玩,也不是不可以的.....孤都能答应你。”   听到这些话,朱苏脸色瞬变,声音苦涩:“臣明白.....臣还有事,请容臣先行告退。”   他躬身行礼,头也不抬的转身离去。   “哎,你等等。”拓跋真紧盯着朱苏的一举一动,刚刚那一瞬间的变脸,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他突然害怕,害怕朱苏会离开他,一股即将失去的感觉涌上心头,难受极了。朱苏这么一走,怕以后他俩真的只是君臣关系了。   正常的君臣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他想到将会这样,却难受的只想哭?!   朱苏如他愿,停在门口一动不动。房门是虚掩,没人敢随意进来,只有不识趣的微风时不时跑来捣个乱。   拓跋真走到朱苏身后,也不管路过的人会不会看见。他伸手紧紧抱着朱苏,头靠在朱苏结实的后背,闻着让他无比心安的味道:“朱苏,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声音透出焦燥不安的难过。   他贪恋着朱苏身上的温暖,迟迟不愿放手。   朱苏身形一僵。良久,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一动作给了拓跋真勇气,他的脸在朱苏背上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小猫:“朱苏,我们和好吧,我不要这样。”   这是他低到尘埃的恳求,朱苏这些天没理他,他心里难受。   朱苏叹一口气,转过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猛然拥他入怀,吻上他的唇,缠绵缱绻。   这些天不好受的不只有拓跋真,朱苏也一样;夜晚睡不着的不单是拓跋真,还有朱苏。   如果那夜拓跋真没有主动的话,朱苏也许不会有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贪恋,他会继续隐瞒自己的心事,继续陪在王的身边,做好一名普通臣子份内之事,直到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但自从有了那一夜,他已经无法做到与人分享。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把他的真儿藏起来,藏给他一个人看。   这烈火焚烧般凶猛的亲吻,安抚住了拓跋真。他温顺的张嘴,由着朱苏的舌在里面横冲直撞,带动着全身感官刺激。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紧紧相拥在一起,耳鬓厮磨,时不时动情再次亲吻。   拓跋真脸色泛红,他拉了拉朱苏衣角:“今晚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天知道,他渴望朱苏的陪伴有多久了。明知这样不好,但他忍不住。   怕朱苏会误解似的,他急急加了一句:“以后咱们娶了媳妇后,还这样,好吗?你若是看中哪个女的,我帮你抢过来。”   朱苏脸色归于平静,帮他把揉皱的衣服整了整:“陛下,你.....不懂爱!爱一个人,是不愿与人分享的。”   拓跋真目瞪口呆:“可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朱苏沉默了,看着窗外叹道:“是臣逾越了,以后不会了。”   他后退几步,仔细的打量着拓跋真,像是要把他牢刻在心里。   然后头也不回,绝然离去。   拓跋真呆呆的站在门口,頽丧放下手,他俩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那倾情相待的夜晚,只能留存在回忆中。 第六十四章   而此时祸不单行,南郑边境处的中山又传来了有人自立为王,宣布跟南郑脱离关系。宣布自己为中山王的人,唤名慕容透,自称是后燕王族的远房亲戚。还送了信给后燕王,表示愿意效忠后燕,进犬马之力。   后燕慕容燕大喜过望,特意下了旨意,任命他为后燕中山王。   慕容透欣喜若狂,将后燕的旗帜插满了城楼,并四处公告,中山已是后燕的附属国。   消息传到拓跋真耳里,本来就被后燕南下大军扰的睡不好觉的他,气的一脚踢翻了案板。一口恶气没地方发泄,决定亲自带兵过去,让朱苏留守。   他的决定一出,就遭到了朱苏的强烈反对,两人在朝上又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其实主要也是拓跋真在发彪,他说十句,朱苏才会回一句。但他开口说的每一句话,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其他臣子见此情况,纷纷告退。王跟大将军之间的争论,就跟小两口吵架一样,向来没旁人能参与进去,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别人。   最后拓跋真冲到朱苏面前,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大将军,普通人都可独自参军,孤为何又不能独自率兵出征?”   朱苏淡淡道:“这等小事何必麻烦南郑王亲自出马,随便派个人即可。”   “你....”拓跋真气急败坏。   他长呼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口气平静:“大将军,这事孤已决定,不要再说了。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二件事,第一给孤安排好精兵强将。孤相信,在你平日的操练下,这些队伍能完全对付中山那帮叛贼;第二把孤的大本营照料好,出了什么问题,孤饶不了你。”   “孤不是跟你商量,孤这是旨意!”   朱苏:“.......”   “大将军,你是想要抗旨吗?抗旨是要杀头的。”拓跋真抬高嗓门气势汹汹,眼神却是虚的,就像,就像没拿到玩具的孩童。   朱苏:“......”   他是南郑王,在南郑做任何事不需要跟别人商量,也不需要别人同意,凡事只要说一声就行了。但他偏偏要朱苏同意他带兵,朱苏不同意,他就不去带兵。   能被南郑王全身心的依赖,朱苏动容,但是....   在这双波澜无惊的眼神下,拓跋真败下阵,低声下气道:“朱苏,我不想只在你的庇护下生活,有些事必须我自己去处理。”   做为男人,他也有同样的追求:希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不想被别人保护一辈子。   这手习惯的又去拉朱苏的衣角,然后带着委屈再晃一晃。   打一巴掌后再给一个甜枣,拓跋真的奴人之术玩弄的越发得心应手了。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朱苏,朱苏向来不吃他软硬兼施这一套。   不过.....朱苏眼神掠过自己被拉扯住的衣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抓着它。手的主人,看都不用看,肯定正紧张的咬着下唇,等待他的同意。   中山是个小地方,所有人口加在一起,也才七万多,战斗力并不算强;平时南郑挑选兵源,中山不是首选之地,排名偏后。   况且该地离后燕远,后燕想要出手帮忙,鞭长莫及;周边都是不入流的部落,危险程度不算大;相比这里,即将到来的十万后燕大军,恐怕那边还更安全些。   多派些人护着,应该无碍。   .....   如拓跋真所愿,朱苏点兵五万交于他。随他一起出征的,除了贴身侍卫孙涛等人,还有刘则峰和秦震,一个负责后勤筹粮,一个负责行军作战,两人都久经沙场之人。   现正值七月三伏天,天气湿热,蚊虫多如牛毛,多走几步路都热的满身是汗。   那个中山慕容透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个,所以在六月份宣布独立。毕竟夏天着实不合适打仗,天气这么热,还要穿盔甲,有几人受得了盔甲内数十度的高温闷热?!   然后再拖一段时间,拖到后燕把南郑给灭了,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这个中山王投诚在前,说不准还能再捞得点地盘。   想想就美好!   后燕大军袭进南郑,慕容透认为南郑无暇故此,不会派重兵过来,仅做了简单的防备。没想到是南郑王亲自率兵过来,但朱苏并未过来,顿时更放下心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离开朱苏能干啥?没有朱苏,他能打赢什么仗?!一个埋伏就够他吃一尿壶的。慕容透不以为然,根本不把拓跋真放在眼里。   南郑的实际情况,他自认为是一清二楚。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还送五万将士过来,多不好意思啊!   想到自己将会白添几万士兵,慕容透做梦都在笑。   ......   中山不算远,经过十来天的行军,拓跋真带领的五万士兵就到了。一到中山地盘,果真受到了慕容透的埋击,双方在城门口直接开始了一场激战。   中山士兵占着地型熟悉的优势,暂且压制了远道而来的南郑;但南郑士兵也不是好惹的,短暂失利后,进行反攻,一举将中山士兵打败,被迫退回城内,关紧城门。任凭南郑士兵在城外如何叫骂,就是不开门。   拓跋真下令将中山城全面包围,围的是水泄不通;但凡城内出来一人,不管何种身份,只管射杀,吓得老百姓也不敢出城了。   .......   另一边的南郑搬迁有条不紊的行动着,好在贺兰这边普通老百姓不算多,主要是军队人员及家属,然后就是一大群猪狗牛羊马。   这些玩意是坚决不能留给后燕的,必须通通赶走,尤其是良马。   朱苏率兵亲自断后。   这样的迁移花费了大半个月,终于通通迁到了原西魏的位置。   南郑王迁到西魏王宫居住及办公,将原来西魏大臣的房子,一一分给南郑官员;同时有条不紊的安置百姓,将附近的荒地进行划分,分给迁移过来各家各户。   西魏土地肥沃,适合种庄稼,而且荒地极多,比贺兰那块破地要好多了。就算这回不迁,拓跋真也多次寻思着什么时候多迁点老百姓到这边来。   老百姓有庄稼种,就有饭吃;有了饭吃,就不会造反,政府也能收到税,国家就会强大,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就在他们大部队刚刚迁到黄河这一边时,后燕的大军已经耀武扬威,飞奔而来了。   在南下的途中,后燕遭到依附于南郑的周边部落的阻击,拖延了他们到达南郑的时间。   跟他们对战是小意思,后燕军队一路皆捷,不断收降南郑周边附属部落。   等他们到达黄河边时,后燕的部落户数又增加了三万,收割杂粮一百多万斛,同时在那里设置了郡县黑城,以便管理。   这三万户每年上缴的赋税也不是一笔小数字,慕容宝美滋滋的,开门红啊,自己真是个打仗天才。   黄河天险自古名不虚传,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现在又是夏天,暴雨连连,水位不断上涨,过河更是艰难。而且要载十万士兵过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燕大军不得不停下追击步伐,就地伐木造船。   造船自然要时间,于是后燕大军就在黄河边驻扎下来,每日严厉操练,十万士兵口号统一,齐声震天,确实是支威武之师。   南郑这边阵兵于黄河南岸,严阵以待。   两岸最近的距离仅相差三十多米,对岸做什么,喊什么,互相一清二楚。   朱苏把队伍拉出来,每日要求跟着对岸操练。两边齐齐操练,颇为壮观。   双方将领互相对比,看哪边做的好。若是自己这边松懈了,就指着下面人的鼻子痛骂一顿,势必在操练上不输对岸。   闲暇,两边士兵互相对骂,骂的激烈时还会互抛石头,恨不得砸到对方脸上去。   后燕统帅慕容宝有时出来溜挞,站在河那头看向黄河这边这头,目光经常被一人吸引。   此人身高八尺,气宇轩昂,虽着布衣,在人群鹤立鸡群,极为醒目。南郑的军士见到他,均停步行礼。   不由的多看几眼,低声问:“此人是谁?看体形,不太像是南郑王。”   赵王慕容霆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原来是那个“挟天子以令诸候”的家伙,不由的冷笑起来:“二弟记性不怎么样嘛。”   慕容宝不解,多看了几眼,还是没能想起是谁,好脾气的问道:“大哥知道他是谁?”   慕容霆傲慢的哼了一声:“此人正是朱苏。曾来过我后燕。”   “朱苏?”慕容宝想起来了:“就是二妹想嫁之人?那个南郑大将军。”他跟朱苏还是三年前见过一面。对他的的了解,仅限于慕容帘想嫁给他,一位救助过南郑王的大将军而已,其他并不清楚。   “对。”慕容霆眼皮都没再挑一下,别有深意道:“在南郑,恐怕他才是真正管事的。”说着,挑眉看了看他这个太子弟弟:“南郑王对他可是言听计重......”   慕容宝耸耸肩:“那又何防,宝座上的那人依旧是拓跋真。”   “你.....”慕容霆气结,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二弟优雅的拍拍屁股走人。   旁边的大将慕容高见此情况,赶紧上前,跟赵王小声嘀咕着。慕容霆盯着奔腾的黄河水,面露杀机,气终于顺了。   ......   此时拓跋真在中山城外的驻扎,一驻将近二个月,迟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提前祝各位五一快乐,五一开始日更哈 第六十五章   慕容透看不起拓跋真,但拓跋真这次表现令他刮目相看。他惶惶中还有点信心,认为天气这么热,拓跋真呆不了多久,就会撤兵离去,中山还是可以解围的。   没想到拓跋真跟他耗上不走了,一围就围这么久。城里粮食告急,如果南郑士兵不撤退,再包围若干天,城里的粮食将会消耗一尽,老百姓也必会造反。   不由的心中暗急。可若要出门弄粮食,必须突破南郑的包围,但南郑把中山包围的如同铁桶一般,插翅难飞,更不要说弄粮了。   打又打不赢,逃也逃不了。短短数日,慕容透就像老了几十岁,愁眉不展。   拓跋真这边也不好过,他出发前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慕容透跟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城里居然不出来了,没见过这种打仗方式。   而整个中山位居半山腰,居高临下,由巨石青砖组成的,极为结实,易守难攻。   这段时间,无论他们采用何种方法激迫,慕容透就是按兵不动,拒绝出门迎敌。拓跋真一时没有好计策,只能继续包围着。   天气炎热,酷暑难耐,走一步看一步了。   负责筹粮的刘则峰,又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主上,我们的军粮不够了,再吃半个月就要全部耗尽了。而这方圆十里的粮食,都已被我军征用了。”   五万士兵,一天要开五千灶,消费一百万斛左右的粮食。   现在情况,要么在半个月内打进中山城,要么马上就撤兵回去。   拓跋真皱起眉头:“赶紧派人去远处弄些粮食过来.....这些天粮食暂且减半。”撤兵是不可能的,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没搞定中山,旁边那些城池也会跟着做乱,这次必须解绝掉,以除后患。   南郑王跟中山慕容透耗上了。   刘则峰得令,不断扫荡方圆百里的粮食。   正在这时,祸不单行,瘟疫又突然降临了。   最先发作的是一名刚从远处弄粮回来的士兵。他嚷着好热受不了,把身上的粮食往地上一放,就去水井去打水冲澡。   冲到一半时,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身体不断的打着寒颤,哆嗦着说好冷,没一会就昏死过去。等到军医赶来一看,已经没命了。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例,没想到从那以后,南郑军队如中了魔咒,不断有人发作。每天都有几十人,甚至几百人发病,而且这病没有预兆的,突然间发作;然后等不及治疗,马上倒地而亡。   短短半个多月,南郑就死了数以千计的士兵。军医疲于奔命,也救不了这么多人,最后自己也被传染了,一命呜呼。   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拓跋真下令,凡是因病死亡的人,通通当天拉去火化。   那段时间,中山城外的黑烟就没停过,日日都有。   也有生了病侥幸撑过去的人,但身体也受了损,跑也跑不动,十几斤的兵器也提不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南郑士兵人心惶惶,都不想打战了,只想回家。所到之处,无人操练,士兵们都无精打彩的躺在地上,到处都是啼哭声、呻吟声,思念着远方的家人。   拓跋真心烦意乱,问秦震军中情况怎么样?   秦震不敢隐瞒,道:“活着的士兵还不到一半......”余下一句,他不敢说,万一全军都感染上了怎么办?   “.....”拓跋真心一横,道:“天变不足畏,瘟疫这事是天意。老天爷下凡界收人,我们能有啥办法。将来天下都是我们的,何愁没有百姓!”   这仗必须坚持下去,不可能现在收场,不然他的下场就跟史上符坚一样,有造反之心的人不止慕容透!   秦震不敢吭声了。   刘则峰也被传染了,不过他运气好,挺过来了。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让人撑扶着来见南郑王,正好听到这句话。   可能生病会让人变胆小吧。他有力无气道:“王,此时出兵不吉,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当年商纣王在甲子年灭亡的,可谓是兵家大忌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从长计议,先退兵?”   拓跋真不信鬼神,他嗤之以鼻,冷笑道:“商纣王在甲子年消亡,周武王难道不是在甲子年兴起的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则峰,哼了一声:“刘御史,你这是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   拓跋真的温柔只有朱苏才看的到;对别人,他向来都是不假颜色。   刘则峰无言以对。   而此时中山城内已经粮食耗尽,甚至出现在人食人的现象,暴动时不时发作,慕容透束手无措。   两方这么死耗着,一方是喋血孤城走投无路,一面是军中大疫满目疮痍,双方都即将到达崩溃极点。   拓跋真表面镇定,实际焦燥不安,这可是陪过他南征北战的五万精兵啊,真得白白全部让老天爷收走吗?!   上辈子中山叛乱,并不是他带兵,是朱苏带兵过去的。传闻也发生了瘟疫,他问朱苏具体情况,朱苏轻描淡写带过。他以为不严重,也就没细问了。   朱苏忙完中山叛乱,又奔到西魏对付后燕进攻,跟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护着他拓跋真,护着他的江山。   现在回想上辈子的南征北战,他竟没有独自带过一次兵,都是朱苏陪着。朱苏替他挡下了多少危难险阻,而他躲在他的身后,心安理得享受着朱苏为他营造的一个个胜利果实。   这辈子也是这样。多少次朱苏将他维护在身后,将危险留给自己;哪怕面临是刀山火海,宁可自己遍体麟伤,也要让他安然渡过。   他何德何能,两世都能得到朱苏扶助?!   ......   军中瘟疫毫无起色,正当拓跋真快要绝望时,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人喊马嘶声,一听就是兵强马壮。   是慕容透的救兵吗?拓跋真心灰意冷的想着,万一他死在这,朱苏怎么办?他不怕死,可他怕朱苏会伤心。想到上辈子临死前朱苏的眼泪,拓跋真心中万般滋味化成一声长叹。   孙涛冒失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主上,主上,是我们的援兵,南郑的援兵,大将军派兵来了。”他高兴的握紧拳头。   拓跋真“嗖”的一下,激动的站了起来,放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着。   南郑这六千精兵,五日前奉大将军之命,日夜行军,终于抵达中山。他们不仅带来了足够的粮草,还带来了数以百计的军医和丰盛药材,带头的将领唤做王猛。   他匆匆过来叩见南郑王,沉声下跪:“大将军麾下校尉王猛叩见南郑王,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勤王。”   他名为猛,长相也确实勇猛,光脸上就有数道伤痕,令人生畏。五日没睡,也不见有丝毫疲惫,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猛将。   拓跋真所有的镇定在听到大将军三个字时,都化为战栗。   他想朱苏了,很想很想的那种;离开朱苏第一天,他就想他了。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在后悔,为什么要跟朱苏赌气?留在他身边,不是挺好的吗?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入梦时,他竟然梦见朱苏坐在他床边,轻抚着他的头发.....   他欣喜若狂:“朱苏你来了!”伸手试图去拥抱,却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地上。   拓跋真浑身一抖,睁开眼睛,哪有朱苏?只有山风呼啸,门帘被吹起老高,差点飞到床上。   他怅然的走到门边,外面圆月高挂,山影蜿蜒,这里还是中山。   援军的到来,控制住了瘟疫的爆发,稳定了南郑军心。而中山城内,一日比一日难熬,不少人冒着被南郑射死的危险,也要偷偷从城里溜出来找食物吃。   终于在八月底,中山城门大开,慕容透亲自率二万士兵冲了出来。这些士兵饿的骨瘦如柴,连刀剑都拿不起了,跑起路来步伐蹒跚。   跟南郑这边得过瘟疫的士兵一对比,半斤对八两,老天爷真是公平。   拓跋真一声令下,南郑士兵势如破竹。   一场耗费将近三个月的平叛,终于以拓跋真胜利而告终,慕容透的头颅被挂在了中山城门上,告戒给那些企图叛乱的家伙看。   经过此战,正在观望的、蠢蠢欲动的部落首领们,暂且按停了造反的心思。   ......   南郑王凯旋而归,南郑大臣喜出望外,一早就到路口迎接。四周花团锦簇,布置的跟过年似的,分外喜庆。   不用问,这又是刘则峰的主意,他就是喜欢这种花哨到极点的摆设,说这是幸运的装扮。   刘则峰这次回来,是一路躺回来的。路上连连跟南郑王诉苦,说自己年高体弱,还是留在后方打点为好,不宜再上战场,他怕拖大家后腿。   拓跋真懒理他,把自已胆小不想参战,说得如此委婉大气,也是水平。   拓跋真骑着马,缓缓过来,远远见到文官以冯太傅和魏尚书为首,站在右侧;武官以朱苏为首,站在左侧,身姿笔直卓尔不群。   见到他的出现,臣子们纷纷下跪,恭迎南郑王回来。   拓跋真满心欢喜,甩鞭促马,一口气奔到朱苏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二个多月未见,拓跋真有许多话想跟他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只是抿嘴笑着。   朱苏嘴角上扬,朗声道:“臣朱苏恭祝主上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身后武官纷纷拜倒行礼。   文官这边也不甘弱后,赶紧拜倒行礼:“臣等恭祝主上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拓跋真颌首,从朱苏身上收回眼光,一一扫过眼前官员,又放眼远处。   远处太阳正遥遥升起,即将普照大地;如同这世上的百姓,即将臣服于他。   晚上设宴,南郑王喝的酩酊大醉。   朱苏送他进房休息,他却拉着朱苏的手不放,说了一夜的话。说自己怎么包围,说自己怎么打战,说自己夜深人静时怎么想念着他.....   朱苏耐心的听着,听到最后他对他的思念时,表情凝固了。   拓跋真犹然不知,仍在絮絮叨叨念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说累了,睡了过去,这手还紧紧拉着朱苏的手。   朱苏垂眼望着心上人,心潮起伏:   真儿,当中山那边发生瘟疫之事传过来时,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煎熬?我怕你会离开我,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在王猛带兵过去时,我装扮成小兵也在里面。怕你生气,我躲在暗处没让你发现,我守你守了两日,确定你没事,我才离去。   我知道你内心骄傲,不想在我庇护下生活,但没有下次了,我不会让你再独自带兵了。哪怕你恨我,打仗时我也要如影如形陪在你身边,要么你就呆在后方,我承受不起你的一点闪失.....   朱苏心里百转千回,还是松开手,将拓跋真的手小心放回身上,把薄毯给他盖好。   临行前他迟疑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内心渴望,俯头在拓跋真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他速度极快,深怕会惊醒床上人,稍微触到就离开了。   不一会,房间响起了轻轻的关门声。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他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着,被触碰到的地方似乎还有对方残余的热气。   朱苏啊朱苏,孙涛已经全告诉我了。王猛带兵过来时,你也来了,在我的帐蓬外守了整整两日;你坐在我床边,不是梦,是真的;在我想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   你是怕伤到我可怜的自尊心吗?所以不告诉我吗? 第六十六章   即将与后燕开战,为了鼓舞士气,拓跋真斟酌几次,决定还是举行一个誓师会,地点就在黄河南岸。   气势一定要宏大、声音一定要响,给河对面的人们来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南郑也不是好惹,哪怕是你家战神亲自操练出来的后燕军队,南郑士兵也是不怕的。   南郑士兵整齐的站在黄河南岸,身着戎装,手持兵器,昂首挺胸。他们一动不动,数万人没有任何声响发出,军纪十分严明,彰显阳刚雄浑之气。   拓跋真穿着了银白的戎装,系上鲜红的披风,站在临时搭起来的点将台上,说不尽的雍荣华贵,倒是比夏日的荷花还要美上几分。   朱苏等人也换上了盔甲,守在一旁。   河对岸的后燕士兵,大多数是第一次见到南郑王。虽然看不清具体长相,但举手投足中,风流俊俏自成一体,见之忘返。一时间黑压压的挤满了人,纷纷朝南岸这边看过来。   拓跋真扫视全场,就见南郑军旗猎猎,军容雄壮,整齐划一的排列仿若一道道巍峨的铁壁,令人望而生畏。这是一支后起之秀,实力不容小觑,后燕也不能低看它们。   看着这一列列的精兵强将,他的雄心壮志奔腾而出。   “将士们!现在后燕毁我家园,伤害我们家人,你们愿意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南郑人身上吗?”   南郑王开口了,他的声音极具魄力,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我们被迫离开原来的故土,来躲避他们。但他们仍然追了过来,现在他们就在黄河对岸,准备造船来攻击我们。我们还有必要退让下去吗?把我们的家园给他们,让他们伤害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女人,伤害我们的孩子。”   “你们愿意忍受这个痛苦吗?你们愿意跟家人生死离别吗?”   拓跋真情绪激动起来,声嘶力竭。   “没人会愿意。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园,有自己想要守护的爱人。眼睁睁看她们被欺凌,被侮辱,甚至断送生命,你们甘心吗?”   台下安静了几秒,群起激昂,异口同声:”不愿意!“   “对,我们不愿意!因为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他们能过好日子,我们就得与亲人生死离别,就得背井离乡,承受我们不应该承受的日子。”   拓跋真举起拳头,用力晃了几下:“将士们,我们要把后燕赶跑,我们南郑人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   台下喊声如雷鸣:“誓死打败后燕,阻挡敌人入侵!”   “打败后燕,光复河山!”   “打败后燕,南郑崛起!”   ......   “好,孤向你们承诺。凡是这次出征的士兵,每家免税二年,并赐棉麻衣料三匹;立军功者,按功劳大小,人人有赏。最高者可以赐爵封侯,赐邑户。”   此言一出,全场激动,士兵们斗志昂扬,敢问谁不想争立功勋,光宗耀祖?!   这时孙涛上台递给南郑王一碗满满的酒。   拓跋真端着酒,大声道:“孤敬各位将士!好日子会等着你们着。”说着,把酒一口全干了。   喝完后,碗口朝下,让下面士兵一一看到。然后用力一摔,只听咣的一声,瓷碗四分五裂。   “杀!”   这声音如同号角响起,数万名士兵闻声把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再重重放下,齐齐锤击着地面,响亮的喊道:“杀!”   数万柄兵器清脆的磕地声响彻云宵。   在这种氛围下,南郑士兵个个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对岸去把后燕将士干掉。   “等等,还有一件大事!”拓跋真忽然笑了起来,本来他就生的极美,这一笑仿若徐徐凉风袭来,让人心头舒展起来。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将领,笑道:“打战还没那么快,趁现在这几天,好好回去孝敬孝敬父母,陪陪老婆孩子。没生娃的争取这几天弄出个娃来,享受享受快乐!”   “要是没娶到媳妇的,可以跟孤说,也可以跟你们将军说,给你们赶紧找一个。感受感受有媳妇的快乐!”   此言一出,全场轰笑,气氛又轻松起来。谁不想要个媳妇,尤其是打了胜仗后,趴在媳妇身上睡一觉,那感觉酣畅淋漓,说不出的爽。   拓跋真偷瞄了眼朱苏,朱苏正看着远处,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顿时心里有些失望。   誓师宴上还为从南郑复国一直追随至今的老兵,举行了一个额外的嘉奖。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么多场战争,存活到现在的也只有几百人,孙涛也在其中。这些人可以说是拓跋真最忠诚的士兵,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南郑王亲自嘉奖他们,对他们为南郑的付出表示感谢,并宣布每人奖励银两若干。很多人是头一回离王这么近,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些老兵都是当初他刚刚称王的时候,就追随着他。四年过去,依然用自己单薄的力量,支持着他,支持着南郑。于情于理,拓跋真都不能忘记他们。   朱苏站在台下,望着上面说话的拓跋真。   阳光太刺眼了,只能咪着眼睛看。拓跋真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小儿,举手投足已经是个成熟君王的风范了。   他早已习惯了众人的仰慕,谈笑自如,恩威并重。   呵呵,两人身份悬殊如此之大,南郑王怎么可能只属于他?朱苏自嘲的笑笑。   拓跋真说完后,又特意望了望朱苏。隔的太远,看不清朱苏咪起的眼神意思。   他有心借此把朱苏招过来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两人现在的关系,比一般君臣关系还要一般。   踌躇了一会,他还是带着侍卫先回去了。   他的话都说完了,余下的事情都是大将军的了。   南郑这边搞的这么隆重,也惊动了慕容宝,带着一帮将领跟士兵们一起隔岸观看,不时指手划脚。   他体形矮胖,特别醒目,从南岸望过去,就像一个圆球,亏得他不辞辛苦前来带兵打仗。这体型逃跑都难。   台下的拓跋盛衡量了一下距离,可惜太远了,不然一箭射过去直接完蛋,不由的小声感叹:“他娘的,老子真想一箭射过去,射死拉倒。老子儿子都快出生了,还不知道打战前能不能看的到。”   秦震道:“拓跋将军可以试试。”他煞有其事的取过弓箭,瞄准那边:“咻.....箭掉河里了.....”   “哈哈.....”四周响起了一阵轻笑。   这时朱苏宣布誓师会结束,除了值班的士兵,其余士兵有序的回营地。数万人同时离开,丝毫不见紊乱。   他负手站在南郑旗帜旁,旗帜被风吹的猎猎做响,他岿然不动。略带凝重的注视着下面士兵的离去,稳稳的站着,仿若天就是塌下来,他也能撑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不需要他干什么,甚至不需他说什么。只要他人在,就如一座山,令人安心。   众将领纷纷围到他身边。他抬眼越过众人,望向对岸,轻声道:“那边船要下水了,这仗快了。”   对面一艘巨大的船正被推着下河,桅杆竖了起来了。一场决定南郑命运的大战即将开始。命运的齿轮不停的在转动,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拓跋盛打个哈欠:“老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早点打完拉倒。我还多花点时间陪陪老婆孩子呢。这都快等了三个月。”   “那是,早打晚打,反正都是打,打完拉倒。是死是活,由天命。说不准老子大赚个军功回来,还能得邑户,想想应该开心。”   “对啊.....”   “再多找几个婆娘,哈哈....”   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害怕即将到来的大战,就怕没仗打。这帮身惊百战的好汉,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出征。   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过来,毕恭毕敬向大将军递上密信。   朱苏撕开信,看到最后,眉头舒展:“慕容燕多日未进饮食,情况不妙,真是天助我也。”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慕容燕就是后燕的定海神针,神针都摇摇欲坠了,对面的军士还会有心思打仗吗?在场的将领顿时情绪更加高昂。   朱苏没心思跟这些人闲聊了,匆匆去找拓跋真汇报。   拓跋真此时无事,正在与侍卫们较量。侍卫们轮番上阵挑战他,天气本来就热,打斗就更热了,干脆个个把上衣脱了,直接赤裸上身开打。   朱苏还在远处,就听到了这汗水与肌肉的博击声,想必十分精彩。   他加快步伐,正好碰到孙涛跟南郑王的对打。于是,他站在门边驻足旁观着。   打了半天,拓跋真已大汗淋漓,结实的背膀展露出青春矫健,滴滴汗水弯弯延延沿着线条优美的肌理向下滑去,一道道滑进了被衣物遮住的地方.....极有活力之美。   朱苏抿紧了嘴,觉得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松了松衣领。   拓跋真是他的徒弟,孙涛也算是他的徒弟。目前看来,二徒弟还是打不赢大徒弟。   武学这玩意,还是得有天赋的。孙涛被打的是节节败退,亏得朱苏偶尔还会给他开小灶加练,没指望他能赢拓跋真,好妥不能输的太厉害。   孙涛的身手在侍卫里还算很不错的,但跟拓跋真一比,就是小儿科了。   拓跋真趁孙涛不注意,一个扫堂腿过去。孙涛反应不及,当场被摔了个狗啃泥,半天爬不起来,引起一阵哄笑。   拓跋真喘着气:“改日你们十人为一组,一起上。孤不跟你们一个个打,太没劲了。看看,你们哪个人能在孤手下过了二十招的?!”   孙涛苦着脸爬了起来,躲到门边龇牙咧嘴。见将军进来,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跟蚊子叫一般响:“将军。”   朱苏这会心情好,于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拓跋真闻声转过身,就见朱苏在摸孙涛的头。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但很快就恢复了,漫不经心道:“大将军,怎么有空过来?”   旁边有侍卫递过毛巾。拓跋真接过毛巾,随意擦起了汗来。   朱苏定定的盯着他,喉结动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他行礼道:“臣收到密报,说后燕王慕容垂病重,已多日未进食了。”   “噢!”拓跋真停下手势,若有所思:“要死了?”   “慕容宝率兵出发时,已经生病。只是这几日据长孙嵩道,加重不少,听说连饭都没吃不下。”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慕容垂一死,哪怕是半死不活,势必会打击后燕军心,南郑将轻易取胜。   世人与其说是怕后燕,不如说是怕后燕王慕容垂。后燕战无不胜的传说,都是建立在慕容垂这个一代战神身上的。   朱苏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小声道:“臣有一计。”   拓跋真喝退周围的人,身体微微朝朱苏倾斜,附耳过来。   朱苏道:“臣以为可派人将后燕信使截下,将他们押到我们这里。然后让他们隔空对后燕军队大喊,慕容垂已死。拢乱他们心思,无心与我方作战。”   拓跋真有些迟疑:“可是慕容霆也在这里,慕容霆不是容易上当之人。”   朱苏胸有成竹:“慕容霆跟慕容宝不合,慕容宝对他疑心重重。况且世子出征,国中无人,后燕大臣并不都拥护慕容宝当王。慕容宝自己也清楚,若是慕容燕若挂了,慕容宝哪有心思跟我们做战。”   “让后燕信使说后燕王死了,然后我们派兵在一旁喊道,慕容宝你还不要回去继位吗?小心王位不保。慕容宝心慌意乱之时,必定会撤兵回去....我们则.....”   兵不厌诈!   朱苏悄声在拓跋真耳边说了几句。   拓跋真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做。”他激动的一回头,差点与朱苏撞上。这才反应过来,他几乎与朱苏贴身站着.....跟那天晚上差不多近。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身旁,熟悉的味道紧密的萦绕着他们。   思绪如脱缰神的野马,一下窜了出去:那天晚上朱苏的手,朱苏的唇,朱苏的怀抱.....   拓跋真浑身僵硬,手指蜷了起来,握的死死。 第六十七章   两人互相贪恋着对方的气息,谁也不想先离开。   最后还是朱苏后退几步,盯着地面,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朱苏道:“臣告退,这就派人去截守。”   没等拓跋真开口说话,他已转身离去;留下拓跋真一人站在那,怅然的看着他离去。   后燕这边办事效率不低,短短的二个多月,造好了二十艘大船。每艘船可以坐上千人,来回数趟,就可以把十万大军全运过去了。   慕容宝大喜,终于可以过河开战了。一鼓作气,二鼓而竭,三鼓而衰,再耗下去,后燕士气都低迷不振。下令于十月一日渡河决战。   到了当日,坐船之前,他也学南郑王来了一番激昂的讲话,然后摔碗让士兵们上船,准备开战。   听到战士们震耳欲聋的回应,他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比南郑士兵声音响多了。”   他手下这支举后燕全力打造的大军,战无不胜,未曾有败绩,不出三日必能将南郑打败,将士就可以带着战利品回家了。   慕容宝坚信不疑这一点。   南郑算什么玩意,拓跋真算什么东西,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到时还不是要趴在他慕容宝脚下求饶。   后燕准备的二十艘威武大船依次排在岸边,舳舻相接,水手们精神抖擞,等着士兵排队上去。   就在这时,突然间由北向南来了一阵狂风,吹得树枝哗哗做响。这风极大,站着的人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好些人摔倒在地,后面的人又躲闪不及的压了下来,惨叫声连连。   风力越来越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风。后燕军队整齐有序的排列,被吹的七零八落;一些残枝老树被狂风吹的当场断裂,打到躲闪不及的人群中,又伤害了不少人。   慕容宝被吹的差点飞起来,好在他体型彪肥,又被一群侍卫挡着,没有出什么事;一些瘦的人,就没这么轻松了,有人被大风吹的飞了起来,飞到高处,又重重摔了下来,落在河里还好,大不了游回来;落在石头上的,轻的鼻青眼肿,重的则口吐鲜血,当场昏迷过去。   大风卷起的风沙尘土,吹得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眼睛都睁不开,只听得呀呀做响声,到后来连呀呀做响声都没有,只有狂风大作的呼啸声。   众人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趴在地上,任凭风沙吹在身上,总比被吹飞要好。   这大风足足吹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停下来。大家拍拍身上的尘土,爬了起来一看,个个灰头灰脸,都认不出人了,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   不少人被折腾的头破血流,鲜血跟沙土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恑异。   往河里一看,更是惊呆。他们眼前只有两艘大船,被狂风吹的一头朝向河中间,另一头被铁锚死死的拉住。   而其余十几艘被狂风吹的,吹到河对岸去了,正停靠在对面岸边;船上数百名士兵拼命朝这边挥手.....后燕士兵面面相觑,这仗算是不战而输了吗?   慕容宝脸色十分精彩,赤橙红绿轮流开铺子。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天会起大风,老天爷不帮他。   心里哀嚎着,天不助我,此战怕是出师无名。   这一场大风,等于他们这两个多月白忙活了。   各位后燕将领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唯有慕容霆心中发笑,这个脓包老弟还指望打赢南郑,巩固自己的世子之位。老天爷都不帮你,输了可别怪老哥。   他如同一匹深山老林出来的恶狼,惬意的咪起了眼睛,磨刀霍霍向着自己的目标——后燕世子之位。   南郑这边也愕然,刚刚一场大风吹得他们晕头转向时,居然还送了一个大福利过来。   河边凭空多了十几艘制作精良的大船,甚至有的船还冲上了河滩,卡在河沙中动弹不得;数百名后燕士兵,正呆若木鸡的站在船上,不知下一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老天爷竟然安排了这一招。   后燕一早就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南郑,他们在南岸重兵陈列,占据最佳位置,准备跟后燕殊死博斗。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家都傻了眼。   南郑这边值班的将领正是秦震,他率先回过神,派人赶紧把船锚住,把船上的后燕士兵统统抓了起来。   后燕士兵老老实实缴械投降,让人绑了自己,没人敢跳河逃跑;万一又来一场大风,把自己刮跑了怎么了。   秦震把这些人绑成一个棕子,然后命人赶紧去通报大将军。   这是事关南郑存亡的大战,朱苏不放心,一直守在后面。而拓跋真这两天心烦,静不下心处理政事,干脆也过来了。两人就在后方的远远站着,等候消息。   一起风时,朱苏就将拓跋真请进了帐篷避风。没想到这风如此之大,帐篷勉强支撑了几秒钟,还是被吹飞了,里面的桌子椅子都被风吹得不知踪迹了。   南郑王摇晃晃,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固定的东西。   眼看也要被风吹走了,朱苏急中生智,将拓跋真压倒在地,自己则压在他身上,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替他挡住暴虐的狂风沙石。   身上的披风被风吹的倒了过来,正好遮住他俩的头。   朱苏怕冒犯到南郑王,他两只手撑在上方,压着披风,防止披风被风吹走。   漫天风沙从披风上掠过,给他们留一方小小的净土。外面狂风大作,里面却安静的可以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   突然朱苏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腰往下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是被什么重物砸到了。不过他收敛的很快,马上身体又挺直了,痛苦的表情不见了。   拓跋真的视线就没脱离过他,一直牢牢的盯着他。刚刚那瞬间的表情变化,全印在他的眼里;重物砸在在朱苏身上,却疼在他的心里,揪心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渐渐小了。   拓跋真躺在朱苏身下,眼睛黑白分明。他轻声道:“朱苏,你这样撑着不累吗?”   朱苏不敢看他,哑声道:“.....臣不累。”   “那疼吗?”   “.....不疼。”   “但我觉得你累!”话音刚落,一双结实紧致的胳膊挣脱出朱苏的铁臂,搂上他的背膀,   不容他躲闪逃离,将他缓缓压向自己。这已是一双青年人的胳膊了,精干有力,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一只手摸索到他刚刚被砸到的位置,极尽温柔的抚摸着。   朱苏身上泛起热气:“主上.....”   脸被捧住了,下一句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一个热情缠绵的吻堵住了。   天知道,他想朱苏想的快发疯了,朱苏不来找他,那他就主动找他好了。他倒是想看看,朱苏能躲他到几时,明明朱苏是喜欢他的,对他有欲望的。   朱苏抓着披风的双指泛白,身体僵硬,强忍着突如其来的情欲,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他张开嘴,惩罚似的咬了回去。拓跋真吃痛的哼了一声,反而变本加厉的吻了过去。他喜欢朱苏为他失控的样子。   这还是两人闹翻后,第一次这么亲密。毕竟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两人也不敢过份,浅尝辄止。   拓跋真满心欢喜,再次抱紧了朱苏。两人的头紧紧靠在一起,任凭外面局势如何变,里面自有一份安宁。   风沙过后,朱苏把拓跋真拉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却落在他的嘴唇上。   拓跋真皮肤白里透红,嘴唇颜色更加嫣红,如同被胭脂染过,格外好看。朱苏知道那是刚刚被他染红的,他着了魔似的,伸手想去摸一摸。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瞬间令他清醒过来。   他迅速收回手指,转过身,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什么事?”   “启禀主上、大将军,刚刚一场大风,后燕有十八艘船只被吹到我们这边来了,还有数百名后燕士兵!秦将军问怎么处理?”   小兵赶紧跪下,快速的汇报军情。   还有这等好事?朱苏与拓跋真对视一眼,匆匆走到高处望去。   果然后燕十几艘大船静静的停在他们南郑岸边,数百名后燕士兵被绑的严严实实,丢在沙滩上;而对岸后燕大批人马正围在岸边,气急败坏的对着这些船嚷嚷,想必是在考虑如何把船弄回去吧,顿时啼笑皆非。   放眼四周,南郑也没好到哪里,到处都是嗷嗷大叫等侍包扎的伤员。不过比后燕还是要强些,至少平白得了大船和俘虏。   这时一身狼狈的孙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刚被狂风吹到树上了,脸被刮出了几条血痕;好不容易爬了下来,心里惦记着大王,赶忙过来找。   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只见南郑王正搂着大将军的胳膊,指着远处不知说什么,笑靥如花,大将军则专注听着。   好久没见到王笑的如此开心。   见他来了,南郑王狠狠的挖了他一眼。孙涛打了个寒颤,自动背过身去,恨不得缩成一颗磨菇,深深感觉自己错了。   好景不长,没一会侍卫们都赶到了。拓跋真收拾起脸上的笑容,放开朱苏的胳膊,又变回了严肃不苟言笑的南郑王。 第六十八章   十八艘刚做好的大船,下水第一天就被风吹了过来,附赠数百名后燕士兵。   这难得一见的好事被风吹的传遍了南郑的每个角落,其余在后方的将领们得到了这好消息,纷纷过来看热闹。   啥事也没干,睡一觉起来就拾到了若干大船和敌方士兵,明摆是老天站在南郑这一边。大家个个情绪高涨,笑的合不拢嘴,跟过年似的。   拓跋盛笑的最响:“这叫不战而降,老子捡到便宜了,还送了船给我们,哈哈”   “靠,后燕真他娘的活该,我操他家祖宗十八代....”粗鲁的糙话,再次引起了一阵哄笑。打仗时,有什么比老天爷站在他们这边更激动人心呢。   拓跋真也笑了,趁没人注意,他朝朱苏走近了些,伸出手想去勾朱苏的手指。   朱苏不领情,反而拉开了少许距离,把手背了起来,并不想让他抓。   拓跋真才不管他,继续锲而不舍,最后干脆将手放到了朱苏的后背,肆无忌惮的勾缠,勾的朱苏脸都快黑了。   一下、二下、三下.....哈哈,终于抓住了。   朱苏忍无可忍,重重得甩了甩胳膊,想把手抽走,可惜拓跋真握得太紧了,抽不动,只能由着他。   拓跋真心满意足,与他十指交叉,笑的更开心了:“这几百名俘虏怎么办?诸位有没什么好方法?”   “杀,留着干吗?留着还要给饭吃,杀了拉倒。”刘则锋反应最快,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干脆利索把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全部杀光,省得浪费粮食,及后面一堆的破事。   拓跋真没有接话,又问其他人:“你们看法呢?”   “草民有一个看法.....”李岳站了出来,先看看拓跋盛,见拓跋盛朝他点头,知道是在鼓励他。   他细声细气道:“把这些船放回去,俘虏也放回去,显示我南郑君王宽宏大量之心....。”   “什么,全放回去?送上门的东西有还回去的理吗?”王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拓跋盛当即把李岳拉到自己身后,站在王猛面前,嗓门比他还大:“王将军,你急什么,等人家把话说完。”   王猛跟拓跋真从中山回来后,被提拔为横野将军,故能参与到这等机密议事中。   王猛知道李岳是拓跋盛最信任的军师,不敢与他拼嗓子,只得乖乖的退后。   拓跋真朝李岳一笑,鼓励他继续说。   李岳道:“孙子兵法里说道,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后燕此次出兵,师出无名,导致船只和士兵被送到我们这边,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警告。草民以为将这些人及船送回去,可以赢造我南郑仁爱之名,最重要是可以瓦解敌方士兵的敌意和士气。”   李岳这番话有理有据。这帮没读过什么书,基本属于半个文盲,打仗全靠现场磨练的将领们顿时安静下来,费尽心思理解。   听起来头头是道,关键是某些白字先生根本没完全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这般咬文嚼字,读书人就是麻烦,说个话都让人听不懂。   应该是说要送回去,但什么不战而屈,什么师出无名,是什么鬼玩意?不懂!   唯有拓跋盛喜出望外,虽然他只听了半懂,但他就喜欢这种文诌诌的说法,对李岳更是无理由的全盘支持。当即大声道:“对,李岳说的有理,我支持。“   “那你再翻译一下,说的啥意思。俺是大老粗,没听懂。”王猛挠了半天头,也没想明白。   拓跋盛支支吾吾:“唔,他说的是.....嗯,打仗嘛,要赢人心.....”   拓跋真是明白的,对李岳刮目相看。这个人确实有点水平,难怪拓跋盛把对他言听计从。   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武器对抗,而是人与人的对抗,还不仅仅是军人的对抗,而是民心的对抗;师出有名则为战争制造强大的舆论支持。   他盯着远处的大船出神。见此,大家都不敢吭声,安静的等大王做决定。   拓跋真收回思索,又看了一眼朱苏,见他没异议,于是对李岳点点头,道:“孤认为李参军说的理。你们把船和士兵都还回去吧。”   将领们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嘴的肉还要吐回去?!有些人悄悄抬头看向大将军。   拓跋真看在眼里,并不介意。   果然朱苏微微颌首,示意他们照办。   大将军都同意了,其他将领们也不好再提反对意见。于是南郑大气把十八艘船和数百名士兵都遣返回去。   换句准确的说法,是让后燕士兵他们自己开船回去。   南郑这份大礼,令后燕措手不及。慕容宝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南郑意图。管他的,船回来就好,等天气稳定后,再率兵坐船过去,也不差这几日。   想通了这一点,他继续吃吃喝喝,小事不管,大事不曾发生。   这天他在帐中坐着,与人喝酒下棋时,又听见对面岸边吵吵嚷嚷,声音很大,源源不断的过来。南郑就爱使这种下三滥手段,没事就派人狂呼大叫。   慕容宝不予理会,继续下棋。这时有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不好了,殿下.....大王,大王,大王薨了....”   “什么.....”慕容宝惊的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四分五裂。他匆匆站了起来,一把抓进进来人的胸襟:“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来者上气不接下气:“听......听.....信使说的。”   “信使呢,快招进来。我要问个清楚。”慕容宝狠狠的一甩手,来者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另一侍卫缩着脖子道:“信使在河对岸.....”   慕容宝一愣,瞳孔收缩,怎么回事?他匆匆走了出去,他本身个子不高,又胖,根本走不快,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球在滚动。   对岸的人似乎认出他来,喊的更响了:“你们的后燕王都死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打仗?”“还不快回去坐稳王座,再耗在这里,小心后燕王的宝座被别人打抢了。”   “对啊,慕容宝,你老父亲都死了,还不快回去争位?”   “后燕王已于五日前薨了,举国降旗.....”在南郑这帮破锣嗓子中,夹杂着几声后燕信使熟悉的声音。   岸边早已聚集着一大堆人,面带惊色。见到慕容宝到了,慌忙让开了一条道。   慕容宝走到最前面,抬眼望去对面。数名后燕信使,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朝这边反复道一个事实,后燕王薨了......   他们率兵出来之际,慕容燕就已生重病下不了床,薨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句话带来的后果,极度震憾了后燕士兵,他们惊骇不安,全军士气大减。慕容燕一代战神,是后燕士兵的信仰,信仰都没了,后燕还能打得赢胜战吗?   而对慕容宝而言,最大隐患即将浮出水面。没有父王的支持,他能镇得住这些手有军功,对后燕王位虎视耽耽的人呢?   在这种情况,两岸诡异的进入相持状况。后燕不派兵过去,南郑也不派兵过来,双方就是隔空喊话。   后燕的信使,五原出来一个,就被南郑截拦一个,统统带了过来,对着河对岸喊话。   这么过了十几天,慕容宝忧心冲冲,肉眼可见迅速消瘦下去,总是想着可能到来的危机。   但没想到危机到来的如此之快。   那夜,他躺在床上睡觉,酷暑难耐,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了起来,把衣服一脱,直接光着膀子就到外面乘凉散步。反正现在是晚上,后燕太子不需要仪表,衣服被他随手丢在床头。   出门一看,门口竟然没有侍卫。堂堂后燕王世子、十万大军统领,帐篷门口竟然一个守护的人都没有。   慕容宝暗骂几声,准备去找侍卫统领算帐。没想刚刚出门才走了十来米,突然见到三个蒙面人拿着刀鬼鬼祟祟冲进了他的帐篷。   随后一阵压仰的劈砍声出来.....   慕容宝:“......”够嚣张!   是南郑那边派来暗杀的吗?连侍卫都被收买了?   待那三个人觉得不对劲,再次冲出来时,却发现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严严实实,插翅都分不出去。   昔日的同事已成仇敌。他们心一横,挥刀过去,可惜任凭他们武功再高,也拼不过这么人。   垂死挣扎一番,还是被擒住。撕开脸上的黑纱一看,为首的竟是慕容高,郑王慕容霆的心腹,剩余两人则是慕容高的下属。   本还以为是敌方派过来的暗杀,没想到竟是内讧。慕容宝眼神讥笑,看向他的好哥哥慕容霆。   慕容霆错愕,当即走上来,连扇慕容高几个响亮的耳光,厉声道:“是谁让你们干这事的?说,主谋是谁?”   “......”慕容高嘴角流血,不吭声。   慕容霆又上前一脚,将他重重踹倒在地:“世子殿下对我们不薄,你为何要带人去暗杀他?”   慕容高还是不吭声。   慕容霆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刀,私毫不顾旧情,刷刷几下,这三个人当场脖子被滑开,仅仅抽搐了几下,当场倒地身亡。   随后慕容霆当着诸多人的面,向慕容宝双膝下跪:“殿下,是臣疏乎了对下人的管教,请殿下严惩。”   慕容宝亲自扶他起来:“大哥,严重了。不是你的错,跟你无关。”妈的,这么快就杀人灭口,更洗不清你身上嫌疑了。   两人双手紧紧相握。慕容霆垂着头,满脸沉痛,慕容宝表情诚恳,宽慰着兄长。好一付兄友弟恭。   等两人把戏演足了,慕容宝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大哥送出帐篷,让他好生休息勿多想,这才有空打量自己的帐蓬。   自己的帐蓬被翻的乱七八糟,床也被刀砍的七零八落,放在床上的外套也被削了几刀。想必是行凶者趁黑过来,夜色不明,勉强看到床上有衣服,以为他和衣而睡,于是直接挥刀往床上砍去,幸好他今夜是脱了外套。   不由的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当夜出去了,不然没命的就是他了。   大哥啊大哥,你就这么急着想把我杀了,好回去当你的后燕王吗?我偏不让你如愿。   慕容宝脸上闪过一丝狠意。面对军功显赫的慕容霆,现在还不是下手的好时机,还得再等等。   自古兄弟阋墙,都没好结果。   发生了这件事后,后燕士兵互相猜疑,无心恋战。在这种情况下,加上对燕国内的局势不了解,慕容宝决定还是先回去保住王位,以后再来收拾南郑。   十月二十五,后燕十万大军统帅、世子慕容宝下令烧掉所有船只,全军撤退,撤回后燕都城五原。   在黄河两岸对峙几个月,慕容宝知道南郑没有大船,根本不担心南郑能追过来;于是没设断后军队,大军慢条斯理的撤退着,跟林中散步一样慢悠悠的,更没搞什么急行军。   拓跋真看到慕容宝军队的撤离,直皱眉头,没搞懂慕容宝到底想干嘛。   慕容宝脑回路够清奇!一边撤退,打算回去拯救他的王位;一边却又让大军慢腾腾的前进。   正常操作模式不应该是率着大军急行回去吗?这才是确保王位不落他人之手的正确方法。真是奇葩一个!   不管怎样,后燕这么一走,南郑顿时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了。   正当老百姓欢呼鼓舞时,南郑的将领们却在大将军的带领下,苦思冥想下一步,几日未出房门,只有源源不断的探子回报。   十一月初三,温度突然急剧下降,一股自北向南的寒流到了。一夜间黄河结了一层重重的冰层,严寒说来就来。   一夜没睡的朱苏早上起来,看到屋檐挂满了冰棱,视线所到之处,皆是冰雪覆盖;昨日还枯树残枝,今日就挂起了晶莹剔透的冰花。   寒风吹到身上,像是被刀割一样,痛不欲生。来往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穿的十分臃肿。   几日的苦思冥想顿时有了解决方案,豁然开朗。   这么冷的天,别人都窝在房内烤火不想出门,他则冒着冰雪严寒赶去了黄河边。   此时的黄河早已全面冰封,宛如一条银色的巨龙,颇为壮观。冰层十分厚重均匀,他跃到冰面走了几个来回,感觉异常扎实;又唤了几千人过来,在上面操练,冰层没有丝毫的开裂。   不由心中有数,真是老天爷助我南郑。   他匆匆找到拓跋真,提出趁此机会他要亲自带兵踏冰过河,追杀燕军,出其不意以除后患。   拓跋真自然支持:“不过孤有个条件,孤也要去,而且必须与大将军一队;如果大将军不同意孤去,那大将军你也不准去,换其他人领兵。”   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朱苏,不漏过一丝表情。   听到这话,朱苏神色微怔。   过了好一会才道:“那臣也有个条件,主上您必须保证,出发后决不离开臣半步,必须时刻在臣的视线范围内。” 第六十九章   拓跋真求之不得,自然满口答应。   朱苏当即挑选了精兵二万骑,立马出发,且不带任何辎重。他和南郑王亲自引兵从黄河冰上过河。   南郑王和大将军的一马当先,后面的士兵气势如虹,一鼓作气通过了黄河天险。   这二万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个个以一当十,对付后燕所谓的精英不在话下。   虽然后燕比他们出发的早,但是走的慢;而他们是急行军,昼夜兼行,两方距离越来越近。   后燕军队慢腾腾行至到涉水坡时,忽然狂风大作,卷起地上无数尘沙,遮天蔽目。整个涉水坡的天色如同黑夜降临,伸手看不清五指。   军队里有名老和尚这几日一直忧心冲冲,见此情况发生,如雷轰顶,喃喃自语:“后燕劫数到了.....劫数到了!”旁边士兵听到了,以为他被吓傻了,嘲笑他个老秃驴还知道看天相。   他不与理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见后燕统师:“统帅,这大风来势怪异,应是南郑部队追过来了,我们要加以防范啊!”   慕容宝并未当作事。后燕十万大军一路走来,都没卷起这种风沙;再说这个季节、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容易起风沙的地方。   一个自然现像而已,老和尚想多了。   ,他耸耸肩:“这里离南郑都有三千多里路了,何况他们又没有船,怎么过的黄河?大师您老人家想多了,我们上次在黄河边不也是遭遇了狂风吗?”   “统帅,这次真的不一样,真的是南郑追过来的。我夜观星像,后燕在这里会有大难啊。”老和尚急道。   后燕统师:“......怎么可能?!”慕容宝认为他这是危言耸听,压根不理会,只是笑笑,继续喝他的酒。   候在一旁的后燕将领慕容麟听了,大怒:“我们殿下神勇无比,我后燕将士强盛善战,足以横行天下,南郑军怎么敢追击我们?!你再妄言惑众,定斩不饶。”。   他平生最恨这种鬼神星相之说,也极讨厌这种看相之人。这老和尚一看就是坑蒙拐骗之主,又在卖弄他的星相,影响军心。也就慕容宝会要这种人存在军队中,要是他的话,早就一剑斩了。   和尚听了这话,悲从心起,哭道:“我是诚心为殿下着想。当年符坚有百万人,还是在淮南失败了,就是因为轻敌啊。”   另一位将领慕容德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怕是有点真水平。天像这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帮衬道:“殿下,大师考虑的并无道理。要不您还是派部队到后面断后吧,以防万一。有事抵挡,没事最好。”   周围有少数将领也纷纷表示,谨慎点好。   “好好好,你慕容德吩咐下去,找三万兵断后。”慕容宝被吵的烦不甚烦,挥挥手,表示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议了。   秃驴这么顽固不化,若此次没有事情发生,他下次也懒得理会了。   老和尚见此情况,黯然离去。他投错明主,怕明年此日就是他的祭日,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自古将帅无能,拖累三军;中层无能,拖垮三军。   慕容宝派出断后的三万军士,也不以为然,磨磨蹭蹭准备待明日天亮后再出发。现在天还没全黑,就各自躺在草地上呼呼睡起了大觉。   南郑二万轻骑出发四天后,于夜色中到达涉水陂西面,而后燕军队在涉水陂东面的河边驻扎休息。   朱苏连夜分派诸将,由王猛带一万兵骑,绕到后燕前面去,拦截他们;他和拓跋真则带领另一万名士兵,就地偷袭后燕军队。   他让士兵口里含着东西,防止他们夜间忍不住喧哗;再把马口扎紧,防止它们乱叫,趁夜偷偷逼近后燕军队。   在第二天清晨,南郑一万名士兵已悉数登上了山头,下面平地驻扎着正是后燕军队的大营。   日出时,后燕军队准备起营,继续向东方返程。有士兵无意回头,顿时吓的大吃一惊,哆嗦着,指着山上说不出话来。   同事嘲笑他是不是中邪了,也跟着回头一望。当即吓傻了,半天才找回声音,尖叫道:“是...是....是南郑啊,有鬼啊....”   这尖叫声如同惊雷,吓得更多人回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南郑士兵如同地狱中的鬼怪般静立,站在山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南郑来了多少人,反正整个山头全是他们。   后燕军队惊慌失措。晚上没听见任何声响,南郑这么多士兵就悄然到了,他们不是人,是鬼,害怕的情绪急速漫延其中,整个营地混乱不堪。   南郑进攻的号角这时吹响,嘹亮的声音更加增添了他们的恐慌,慌不择路。一列列南郑士兵从山上来势汹汹冲了下来,遇神杀神、遇人杀人,不一会后燕士兵尸体堆积如山,死伤无数。   后燕军队根本没想到要迎敌,他们只顾自己毫无方向逃命,东跑西奔,人撞马踩。   等最后清点死亡人数,真正被南郑杀死的才万余人,大部分是被人马践踏而死;还有不少人落入水中淹死。可以说这是自己把自己害死。   可怜的老和尚也在这里被马踩死了,他是后燕十万人里唯一提出南郑追上来的谋士,可惜慕容宝并没采用。   也许慕容宝在南郑士兵刚亮相时就后悔了,那又有什么用。他在冲出涉水陡,疲于奔波逃跑时,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涉水陡。   后燕士兵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涉水陂,漫天遍野、密密麻麻,令人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出发时,也想着赶紧打完仗回家跟自己的爱人好好过日子,再养几群鸡鸭,几十头牛羊,种几亩地,过着安稳的小日子。   一场本可避免的失败,让他们再也回不了家,只能远远的望着故乡,与这里的泥土融为一体。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而王猛带兵在前方阻拦住了后燕军队逃亡之路。后燕军队四万余人已经吓破了胆,压根没想到反抗,当即放下武器,束手投降。   慕容宝和慕容麟等人侥幸逃脱。后燕从五原带出来的十万大军,仅仅逃出去几千人,死亡四万多人,其余人皆沦为俘虏,缴获的兵刃、衣甲、粮草等辎重不计其数。   南郑这边仅仅牺牲了几百人,伤员未过千,堪称大获全胜。   涉水陂一战结束,面对四万余人的后燕俘虏。南郑这边发生了争议,王猛的意思是全杀了,防止他们造反。   王猛当初是刘则峰招进来,上司的杀无赦学到十足。刘则峰向来觉得俘虏难以管理,与其日后花时间盯着他们防止背叛,不如全杀了省事。   所以王猛也觉得杀了最好,留着干嘛,等着报仇啊。   听到这番话,拓跋真想起上辈子了。   上辈子涉水陡一战,他下令将后燕五万俘虏全部坑杀在此地,一个活口都没留。结果日后在进攻后燕一个郡县平城时,久攻不下。   于是派人劝降,里面上至官员下至老百姓,怕涉水陡降虏全员被杀的情况再现,打定主意宁死不降。   平城跟中山不一样,南郑包围了三个多月,居然还没出现混乱的局面,后来别的国家趁机派兵攻打南郑,拓跋真只得命人无功而返,撤兵去迎击。   他这两辈子杀戮够多了,留点德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他道:“去弄些老百姓的衣服来,让他们把兵器留下,换上衣服回家去吧。”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朱苏突然开口。   “大将军有异议?”拓跋真漂亮的眼睛诧异的望了过来。   朱苏行礼道:“主上,后燕人才济济,何不挑选几位有才之人留下来为南郑服务?”   有理,怎么这都忘了。拓跋真一拍脑子,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他念了几人名字,让朱苏派人寻到后,再来见他。   后燕确实有几名办事能干官员,比如贾润,王粟、马崇等。因为是外姓,受慕容宗族的打压排挤,一直只是小官员领低禄。   这几人打仗不行,但在治国方面是好手,属于文官类型。上辈子这几人处理国家事务井井有条,为南郑的国泰民安立下汗马功劳。当初力劝慕容燕不要任命慕容宝为统帅的也有他三人。   下面人办事得力,很快就从一群俘虏中找到了那几位没名没气的官员。   贾润是被同伙推出来的、王粟是自己壮胆走出来的、马崇躲在死马肚子里,被南郑士兵给揪出来,全身脏污的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见南郑王要找他们,以为是要杀鸡给猴看,当众处死他们,个个垂头丧气。   拓跋真扫过这几人,正是他印象中那几人,岁数都五十有余,此时面如死灰。   看惯了上辈子这几人衣冠楚楚着装得体的样子,再看现在这番狼狈不堪,颇为不习惯。尤其是马崇,向来极重视仪表,每次出门连胡子都要梳得油光发亮。现在整个人灰头土脸,惶恐不安,判若两人,他辨了好久才确认无误。   他轻咳一声,走到他们三人面前,一一道出他们曾在后燕做出的贡献,希望他们能助南郑一臂之力。   这几人本以为今日是死期,没想到南郑王一见面却安抚着他们,并如数家珍的说出他们在后燕的政绩,当即感动的热泪盈眶。   拓跋真同时允诺,只要他们愿意为南郑效力,会给他们比后燕丰盛许多的高官厚禄。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还有高官厚禄。   后燕的三位才子为后燕效力半辈子,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却在敌人这边感受到了善意。   马崇率先跪下,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臣马崇愿意为吾王效犬马之力。”   贾润和王粟互相看了一眼,也跪下道:“臣贾润愿意为南郑效力。”   “臣王粟愿为南郑王效力,肝胆涂地在所不辞。”   这几人禀性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拓跋真很满意:“孤信你们,先下去休息吧。等到了南郑,孤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封你们一次官职。君无戏言.....大将军可以做证。”   他矜持着瞥了一眼朱苏,孤做的怎么样?朱苏点点头,眼神赞许,他心情又更好了。   这几人拜了又拜,依依不舍的离去。   朱苏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他望了望那几人,突然轻声道:“主上.....你长大了!”   从来没有因为马屁而红脸的南郑王,听到这话,刷一下脸红了,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欲望蠢蠢欲动。   他清清嗓子:“朱苏,你这段时间太劳累了,今夜早点休息吧。”   朱苏跟他一起几日不夜不眠的追赶后燕,然后马不停蹄的进攻,现在又在处理战后事宜,竟然就没停下好好睡过一觉。   拓跋真睡的时候,他在忙;拓跋真醒来的时候,他仍在忙。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会垮掉。   拓跋真实在看不下去了,逼着朱苏一定要好好休息。朱苏嘴上应着好好,转身人就不见了,又去忙了。   好不容易四万多俘虏都打发完了,拓跋真决心守着他好好睡一觉:“虽然后燕士兵都解散了,难保有居心叵测之人,借机行凶......大将军今晚就跟孤共用一个帐篷吧。”   他义正言辞,边说边紧张的环顾四周,见没人进来,于是又装模作样踱步到了朱苏面前,伸手扯着朱苏的衣角,表情却很严肃的盯着外面。   朱苏:“......”   朱苏没有反对,只是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足足忙到半夜三更,才见他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拓跋真等着焦燥不安,深怕他不来。见他终于回来了,高兴极了,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两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   这些帐蓬被子还是后燕留下来的,慕容宝会享受,出来行军打仗带地都是好的。   外面实在是冷,朱苏一进来,夹杂着大量的冷空气。拓跋真顿时觉得寒意阵阵,整个人本能的缩了起来,胳膊强撑着放在外面。   朱苏搓搓手,绕过屏风,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他,极自然把他胳膊放进被子里,再压紧实了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脱掉盔甲,坐到火堆旁,添加了几把柴火,就是迟迟不见上床。   拓跋真等了半天,旁边还是没动静。他睁眼朝外一望,朱苏已和衣睡在火堆旁的地铺上。   ......   他实在忍不住:“朱苏,地下凉.....上来睡吧。” 第七十章   没有回话,只有深沉而绵长的呼吸声传过来,显然朱苏已经睡熟了。   拓跋真静默了一会,擦了擦眼睛,抱着被子下床了。   他绕到屏风前,就见朱苏面朝火堆侧躺着,身上仅盖了一件披风。   “朱苏,朱苏.....”他轻声唤着。可能朱苏太累了吧,并未回应;只是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身体舒展着。火光印在他半边脸上,黑眼圈很是明显,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拓跋真没有再叫了。他把被子打开,轻轻的铺在朱苏身上;自已则小心的钻了进去,钻进了他臂弯里,并将朱苏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自己也伸手搂着他的腰。   等他调整好姿势后,朱苏朝他靠近了些,额头相抵,在他脸上蹭了蹭,双手搂紧了他,交颈而卧!   拓跋真脸上火辣辣的,他知道朱苏醒了,默许他所做的一切。   两人互相依偎在这寒冷的深夜里。天地之大,只要有对方陪伴,那就足够了。   .....   朱苏依旧起的很早,天未亮他就醒了,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容不得轻松。他将拓跋真抱回床上后,又去忙了。   拓跋真睡的模模糊糊,似睡非睡中感觉朱苏把他抱了起来。床上凉,他一转身,用被子把自己褱成一个蛹,好舒服。   不知是不是打了胜仗,还是早上总是让男人兴奋。他趴在被窝里,触碰着朱苏残留的温度,那上好绸锻勾制的被子带给他丝丝快感,幻想那是朱苏的大手,身体不断摩擦.....   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坐在了朱苏腿上,抓着朱苏的手往身下摸去。当朱苏粗糙的大手终于包裹住他的分身时,他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勾下朱苏的头,亲吻了过去.....   “啊!”拓跋真蜷起身,重重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   “主上!”正在门口守护的侍卫闻声立即冲了进来。   “......孤没事,你们出去吧!”拓跋真躺在床上,身上盖的严严实实。他隔着屏风背对着侍卫,极力平静自己的气息。身下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到了脚裸处,自己的手放在分身处,被窝已被某种液体打湿。   身体的快感终于消失了,但心中的空虚却又出来了.....   都说十八岁以后的男人欲望是最强烈的,拓跋真的身体非常诚实的反应了这一点。渴望发泄的念头越来越强,恨不得每天都发泄几次。打仗可以发泄过盛的精力,那不打仗的时候呢?   自从温泉那一夜尝到了极致的快感后,他不想再找别人了,他只想跟朱苏,只有朱苏才能给予他全部。朱苏的怀抱给了他快乐的同时,更是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把他所有的空虚都填满。   不过现在点到为止的拥抱已经满足不了他,他迫切期望着两人进一步的发展。   但朱苏他......   一行人在涉水陡逗留了几天,终于把所有的事都打理好了,启程回去。   打了胜仗回国,又缴获这么多物资,大家返程路上满是欢声笑语。唯有大将军朱苏表情凝重,并未表示过多的高兴。   拓跋真忍不住问道:“朱苏,你为何看起来不开心?打了胜仗不好吗?”   朱苏摇摇头:“臣不是不高兴。臣只是怕后燕这么一败,会劝动慕容燕亲自出马。他一旦出手,我军怕不是他的对手。”   那可是一代战神!多少人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那刻在骨子里的霸气,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离开;同样刻在多少人骨子里的恐惧,也不会因为时光流逝而减少。   这确实是个隐患。   不过拓跋真倒是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来了再说。一位行将就木的人,有那个力气出征吗?再熬熬就差不多了,怎么也是慕容燕死在他拓跋真前面吧。上辈子慕容燕就是还没出征时就病死了。   何况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朱苏思前虑后,事不宜迟,决定先行回去调兵遣将做好准备,拓跋真自然也跟他一起。   两人带着几十名侍卫先行一步,其余的人由王猛带着,押着辎重回南郑。   拓跋真和朱苏的坐骑都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一旦跑起来,可以甩后面的人几十里。   难得无事,拓跋真提议骑马比赛,朱苏欣然同意。眨眼功夫,侍卫们被甩的不见踪迹。   不过没关系,侍卫们很放心。南郑王由大将军陪着,一个顶他们百人。   拓跋真笑着、嚷着,好像又回到当年还不是南郑王的时候。他铆足劲儿骑着马,想要超过朱苏。朱苏难得跟他较上劲,马鞭抽得呼呼响,跨下的千里马如箭一般,冲向前方。   拓跋真拼命追赶,还是差了一小截。他的马紧紧跟在朱苏马后,两人也就是三四米左右的距离,但就是追不上。这不能怪他,纯属马的问题。   拓跋真眼睛一转,想到一个能赢的好主意。   他跳到马背上,借力腾空而起,跃坐在朱苏身前,挡住他的视线,挑衅的笑了起来;随后右手探进了朱苏的衣服里,一点点缓慢而炙热的由上往下抚摸着。   朱苏手一紧,正在疯狂奔跑的千里马顿时往向上一仰,“嗷”的一声长叫,前蹄抬起。旁边拓跋真的千里马瞬间超过了它。   “哈哈....我赢了。”拓跋真很得意,朱苏也笑了,那是宠溺的笑,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明亮。   我的朱苏真好看!拓跋真痴迷的望着,忍不住又凑前去亲吻。   也许四周无人,朱苏并未阻止。他得寸进尺,左手搂住朱苏的腰,右手则继续往下摸,摸进朱苏的裤子里,里面亵裤已经湿了一大片。   原来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挑起朱苏的欲望,拓跋真暗喜。   他一把抓紧了朱苏的小兄弟,快速撸动起来。   朱苏全身僵硬,腰勾了起来。他呼吸越来越粗重,情热阵阵袭来。马匹还在快速奔跑,带来的感官刺激更加疯狂。   他强忍情热,勒住马,焦燥的转了几圈。将手搭在拓跋真手上,重重喘着气,似乎要将他的手拔出来。   拓跋真偏偏不干,抓得更紧。但自己也受到了影响,身体一阵紧过一阵,渴望朱苏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手势,嘴唇在朱苏的喉结锁骨处舔过,反复舔拭,就像朱苏当初一样....   现在荒山野岭,四周无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天气太冷了,不过运动一下就暖和了。   朱苏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咒骂一句,抱着他跳下马,躲到附近一栋烂房子里。这烂房子年久失修,仅余几堵墙立在那。正好把来往的寒风都遮挡住了,只有阳光照射过来,还带来了暖意。   两人刚站稳,朱苏的吻就过来了,一如即往的激烈的,疯狂的,压抑多时的。双手迫不及待的伸进拓跋真的衣物里,所到之处,无不燃起小火苗。   拓跋真也难受极了,两人跟发情的野兽一样,紧紧搂缠在一起.....   现在天寒地冻,躲在墙后的两人却热的出汗,尤其是朱苏早已是大汗淋漓。   ......   情到深处,朱苏将他压在石墙上,用手卡着他的关键处,就是不让他发泄,哑着嗓子道:“叫哥....叫哥就让你出来.....”   拓跋真早已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难受的腰腿都是软的了,偏偏朱苏不让他泄出来。   他一口咬在朱苏裸露在外的脖子,狠命的咬着,发泄自己的不满。朱苏忍着疼,就是不松手,仍然在他耳边坚持着:“叫哥,快叫哥,叫啊.....”   “.....哥....啊”拓跋真实在忍不住了,崩溃的大叫,双手抓紧朱苏,眼泪夺眶而出。   “哎!”朱苏应声松手,激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数道白光闪过,拓跋真大脑一片空白,瘫倒在朱苏怀里。   余情缭绕,两人互相拥抱着对方,谁也不想放手,只想这样天长地久。   “哥,”半响,拓跋真搂着朱苏的脖子,又叫了一声。   “唔!乖.....你是哥的!”朱苏眼角有湿意,紧紧的拥吻着他。   “嗯,我是哥的.....”拓跋真小声的重复一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哥也是我的。”   朱苏做梦都没想到,他奢想了半生的事,今日会得以实现。   他低声应着,浑身颤抖,拥抱拓跋真的力气更大了,似乎要将他整人拆骨入腹,融入骨血;才发泄完的部位,又精神抖擞的顶着对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过了好一会,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嘈杂声。   “哎,主上跟大将军呢?怎么只有马,人呢?”   “四处找找,他们应该在附近休息吧。是不是打野味去了?”   “今天天气好,适合踏青。”   “踏什么青啊,现在是冬天,哪来的青踏?”   “好好找找.....”   听到声音,拓跋真终于清醒过来。方才的放浪让他害羞,垂着头,红霞飞满天,不敢看朱苏。   朱苏动情的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伸手将他的衣服整理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老房子那走了出来。   两匹千里马正在附近悠闲的吃草。一群侍卫正在远处东张西望的寻找南郑王和大将军。   孙涛最先看见他们,赶紧迎了上来:“大将军,主上呢.....”余下的声音在南郑王走出来时,哑然而止。   从未见过这样的南郑王:脸带红晕,含羞带怯,自带媚骨,分外.....分外迷人! 第七十一章   旁边传来大将军杀人般的眼神,孙涛不敢再看了。   他低下头,哆嗦着:“见过主上.....”   其他侍卫也赶了过来,齐齐下跪:“见过主上,见过大将军!”   拓跋真点点头,翻身上马,朱苏依旧跟在边上,其余人紧随其后。   余后几日归程,是拓跋真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两人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做着情侣会做的事,丝毫不躲避旁人。   白日出行时,他想自己骑马就自己骑,不想骑就坐到朱苏后面,双手搂着他,感受着他节节升高的体温。休息时,他放肆牵着朱苏的手,四处溜挞,时不时来一番偷袭,将朱苏按在树上亲吻;或者调皮的跳到朱苏身上,让他背着走。   朱苏对他百般包容。   想与人分享甜蜜的兴致日益高涨,他骑马冲到高处,面对空旷的土地,大声喊道“朱苏是我的了.....”恨不得让风吹遍世间每个角落,让全天下人知道,朱苏是他的。   年轻人的爱是火热的,张扬的,毫不遮掩的,如同雄雄烈火燃烧着双方。   夜幕降临时,放下帐帘就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两人共睡一个被窝。喘息声,呻吟声,欢愉声.....充盈着整个帐蓬,没人敢去打拢。   不过再怎么折腾,两人都没再进一步,就好比一桌豪华宴席,只能看不能吃。两人情投意合,享受鱼水之欢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偏偏朱苏就是按兵不动。   欲求不满这四个字,几乎写在拓跋真脸上了,朱苏看在眼里。   这夜两人互相给对方纾解完后,朱苏将他狠狠搂进怀里,显然也不好受,呼吸急促:“真儿,我们现在是骑马,没有车......到时骑马你会受不了。”   拓跋真不言不语,其实朱苏说的他都知道,就是心火难耐。   突然想起自己也是纯爷儿,可为什么不是朱苏在下,而是他在下。他恼怒的用肘撞击着朱苏:“我是南郑王,你是大将军,你得听我的。凭什么我在下,应该我在上才对。”   朱苏不躲不闪,硬接着这一肘,憋笑着:“好好好,王在上臣在下。到时臣一定让你在上......”抱着拓跋真又是一阵揉搓:“主上体力这么好,定能让属下尽兴.....”   “你.....”拓跋真怒目圆睁,下一句话却又被朱苏突如其来的吻堵住。缱绻缠绵,拓跋真面红耳赤,乖乖任他为所欲为。   侍卫们选择性失明失聪,一问三不知。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腻歪快活的回到了代胜城。   远远看到南郑城门迎风招展的旗帜,拓跋真头一回觉得日子过的太快了。他搂着朱苏的腰,悄声道:“晚上你来我房间.....我等你!你搬回来住吧。”   朱苏点头应他。   他恋恋不舍的在朱苏背上蹭了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跳下马,骑回自己的马。   这日清晨的代胜城,没有打仗的喧嚣声,只有扫地的悉索声、进出的人杂声、售卖的吆喝声....详和宁静。   守城门的士兵远远看见,一人被几十兵骑簇拥着,稳稳的骑马过来;另一人独自落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一行人气场不凡,极为醒目,正是凯旋而归的南郑王和大将军。   “我们大王回来了!”   “大王和大将军都回来了!。”   “南郑王和大将军打赢了胜仗回来了。”惊喜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传遍全城。   城门大开,焦燥不安的大臣得知消息,喜上眉梢,匆匆赶来迎接;附近的老百姓闻声,自发站在路两旁欢迎着笑闹着。   到的最早的自然是刘则峰。做为一名优秀的大臣,必须时刻能琢磨出王的动态,这是他官运畅通无阻的不二法宝。   所以他盘算好时间,这几日天天都在城门口晃悠,美名其约维持秩序,实际就在等王的回来,以便第一时间冲上前去献殷勤。   今日他刚到城门,就听到主上回来了。马上占据着门口最佳位置,笑容可鞠,让南郑王一眼就能看到他。   年轻俊美的南郑王心情极好,笑着向大家点头示意。   刘则峰见到主上,第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别人出去打仗,必是精疲力尽形销骨立;怎么南郑王打仗回来,反而更好看了,倒像是.....出水芙蓉。   在老百姓掌如雷的欢呼声,拓跋真笑的更开心,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出水芙蓉也不足以形容南郑王此时的魅色。   刘则峰又琢磨了一下,更准确说法应是像正在被热恋浇灌的人。他是风月场的老手,见多识广。   南郑王打仗时,居然还有时间谈恋爱?后燕美女用美色,还是肉体把他家王给征服了?大王是割让土地,还是用岁贡换的和平?签了丧国辱权的条约?   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他自个雷到了,整个人顿时恍惚起来。   “刘御史.....刘御史?”拓跋真连叫两声,都不见刘则峰应答。一旁的魏尚书正好赶到,狠狠掐了他一把,下跪道:“臣魏明恭迎主上,恭喜主上凯旋而归。”   刘则峰这才回过神,赶紧下跪:“臣刘则峰恭迎主上,恭喜主上凯旋而归。”一扫方才的开心,垂头丧气地起来。   拓跋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直到进了宫中,刘则峰都还恍恍惚惚。猛然听到几句话,顿时激昂起来:“没割地?”   朱苏:“无!”   刘则峰:“没岁贡?”   朱苏:“没!”   刘则峰:“杀敌四万四,俘虏四万六?”   朱苏:“嗯!”   刘则峰:“我方才死亡数百,伤员不足一千?”   朱苏:“是!”   刘则峰:“缴获后燕大批辎重,后燕仅几千人逃走?”   朱苏:“对!”   句句掷地有声,战绩显赫,最挑刺的人都无话可说。   拓跋真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大将军带兵二万轻骑,围攻后燕十万大军,杀敌四万四,俘虏四万九.....刘御史还有什么疑问吗?”   说到大将军的功劳,南郑王骄傲极了,特意抬高了嗓门,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是南郑的骄傲,更是他拓跋真的骄傲,是他家朱苏创造的辉煌。   对,就是他家朱苏创造的,朱苏是他的,朱苏亲口承认的。   他边说边看着大将军,笑意满满。   朱苏淡笑着,眉眼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温柔,谁不喜欢自己心上人的夸奖呢?!   若是刘则峰分神注意这一幕,凭他在风月场的经验,定知道主上此时的表情,用词形容,便是春心荡漾。   主上与朱苏的对视,那叫眉目传情。   而此时刘则峰满心都是赚钱啦发财啦,无心顾及其他。他盘算了半天,嘿嘿笑了起来,只要没割地岁贡就行,其他都是浮云,风一吹就没了。   他抓了抓头发,笑的越发合不拢嘴。十万大军用的辎重可是金山银山,又能发笔横财了,想想就激动。   拓跋真又道:“后燕不会擅自罢休,肯定还会开战。孤与大将军商议过,边境这几座城加派重兵,另各派一员将军过去负责全城军事。”   “拓跋盛将军率二万兵力增守邺城,秦震将军率一万五兵力增守震阳......”   他将与朱苏商议好的人员一一分派下去,吩咐道:“做好准备,今天让将士回家休息,三日后辰时出发。千万要谨慎行事,不要莽撞。”   算算时间,慕容宝和慕容霆等人现在还是在逃回五原的路上,没那么快回到后燕都城,南郑暂时能过几天平静日子。   让将士们回去看看父母,陪陪妻子儿女,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中,偷得几日闲。   “臣尊旨!”众将领齐声领旨。   又商宜了一些事宜,一天就过去了。太阳西下,天边的云层镶着金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啸啸,这个时候只想跟爱人窝在床上打滚。   燥热涌上心头,拓跋真扯了扯衣领,扫过下面这群人,恨不得他们赶紧走人,他好拉朱苏进房。   他淡淡道:“没事就下去做准备吧.....大将军留下,孤还有要事跟你商议。”   众臣会意,纷纷告退。   终于清静了,整个房间只剩他和朱苏。   拓跋真满心欢喜站了起来,准备跑到朱苏旁边去,拉他进房。   突然一句怯生生的“主上”,从门口传了过来。   “谁?”拓跋真极不耐烦:“有事快说。”怎么还有不识相的。   他很不高兴抬头一望,竟然是卢兰。这个女人来干什么?又没召见她。   卢兰被南郑王不耐烦口气吓的哆嗦了,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进来。   “卢兰恭迎主上回来。”她福了福身。肚子明显大了,做这个动作着实不方便。   “你.....”拓跋真盯着她的肚子,有些犹疑。   “卢兰有孕五个多月了。”提到这个,卢兰娇羞的垂下头。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是大王的孩子,大夫说是个男胎。”   主上很喜欢孩子。拓跋将军的儿子出生满百天,长的活泼可爱。主上一有空就会去逗逗抱抱,还说小娃娃长的俊,赐名拓跋俊。如果知道自己有孩子了,想必会更高兴吧。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大王这个好消息。   “.....什么?”拓跋真当场呆了,正要走向朱苏的脚被牢牢的钉死在地上。 第七十二章   他扶着桌子,第一个反应是望向朱苏。   朱苏却把头转向另一边,没有再看他。   卢兰害羞的等着,却没有等来意想中南郑王的欢喜,反而迎来的是“砰啪”杯子重重落地声,清脆的碎片在地面跳动几下,又复归于平静。   “这...这.....”拓跋真眼前阵阵发黑,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竟不知道说什么。   朱苏站的笔直,一身煞气。知情的孙涛心惊胆颤,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老鼠跑掉。   拓跋真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我....”   他不知所措的站着。   周围的侍卫无声的退去,若大的地方仅留他们三人,突如其来的寂静紧紧围绕着他们,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河水淹到了脖子,阵阵窒息感袭来。   都说一孕傻三年,可就是卢兰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瞪大眼睛,慌张望向她的男人。   这是一个诡异的场面。   怀孕的女人在看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却一直在看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却盯着怀孕女人的肚子,冷笑着,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先回去休息吧,孤知道了,这段时间多休息......有空孤会召你的。”拓跋真干巴巴道。   卢兰听话退下了。她向来都是懂事听话不多事的,这也是拓跋真愿意留她在身边的原因。   朱苏脸色铁青盯着外面,眼中怒火清晰可见。   拓跋真偷瞥着他,决定再垂死挣扎一番。他慢腾腾的挪到朱苏身旁,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角,斟酌的用词:“.....那个那个....纯属意外.....”   “哼!意外?”朱苏冷笑着:“主上的意外真多。”   脸上是风雨欲来的暴怒,他是真火了。前几天还承认是他的人,现在就是娃他爹了。   方才你情我浓的两人,转眼间剑拔弩张。   拓跋真:“.....”说话要有理有据,好吧。我他娘的就这一个意外,好不好?!   “哎呀,我就五月份找了她,以后都没找过,也没找过别人.....就是跟你吵架的那一次。”最后一句他是嘟囔说出来的,声音轻不可闻。   拓跋真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这边刚刚互相告白,那头连孩子都有了,是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   不过当了四年的南郑王,早已习惯众人的捧顺,而不是这么当面顶撞他。朱苏这么一嘲讽,拓跋真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心中的火腾腾向外冒。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朱苏你在外面的相好怕也不见得少。你床上功夫这么好,我就不信你没睡过别人,想到这拓跋真又认为自己没错。   他早就想跟朱苏算这笔帐了。论岁数,朱苏大他九岁,接触的人远远招过他,这会好意思先质问他了?   越想越生气,拓跋真声音大了起来,极为忿忿不平:“我就不信,你没在那外面找过人?”   朱苏讥讽道:“臣不像主上,博爱众生日夜辛苦。一会向后秦公主提亲,一会让侍妾怀孕,一会跟臣胡闹。”冰冷的口气,彻底惹怒拓跋真。   拓跋真气的发抖:“你.....放肆!”   想到前几日两人纵情欢愉,在他心里是甜蜜的回忆;但在朱苏眼里似乎什么都不是,随时可以抹去。拓跋真眼角一抹红:“孤身为南郑王.....堂堂南郑王爱宠幸谁就宠幸谁,关你什么事?”   “你身为大将军,保家卫国才是你的本份。却质问本王的私生活,你有资格吗?”   “你配吗?”   “孤跟你玩玩,你也当真?孤陪你玩,是看的起你!”   ......   尖酸刻薄的话,源源不断的从拓跋真嘴里吐出,越说越难听。朱苏的脸色越来越红,几次握紧了拳头。   拓跋真眼尖:“有本事你抡起拳头来揍我,来啊,你来啊。就凭你的身份,跟孤是云泥之别,还在这想跟孤平起平坐谈条件,做梦吧!”   朱苏:“......”他一把抓住拓跋真肩膀,怒火中烧的盯着他。   拓跋真吃痛,但他绝不低头:“朱苏,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孤的配偶最起码也得是王族成员以上,你算老几......”   后面的话,不是一般的难听。   这一刻,他不是南郑王,他也不是大将军。两人如同村野山夫,互相伤害着对方。   朱苏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向拓跋真下手的,他松开手,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了:“臣懂了....臣恭喜主上......”   口气极度失望。   拓跋真:“......你不准走。”他慌张起来,惊恐的抓紧朱苏的手腕。他怕他这一放手,朱苏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不到人,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更多的是气朱苏对他的态度。   对自已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偏偏每次被能自己扯砸。   朱苏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他试图甩开拓跋真的手,拓跋真就是不放手。   拓跋盛探头进来,就看见这奇怪的一幕:   主上跟大将军两人面对面站着,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眼睛都红了,脸色极其难看,这手还死死抓着大将军的手腕,而大将军却想把他的手甩开。   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侍卫们早已退在十米之外,于是他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   没想到拓跋真早已看到了他,一声暴怒:“拓跋盛,你在那探头探脑想干什么?”   拓跋盛一个哆嗦,刚迈出的脚不敢走了。心里叫苦不迭:王啊,你在大将军面前跟个小媳妇样,甭把火撒到在我们身上啊。”   他陪着笑,低头小心的挪了进来。   里面两人终于分开了,各自盯着他,顿时觉得压力甚大。   他摸了摸鼻子,此时不宜谈战事,于是急中生智道:“属下后日就出发,只是想委托大将军派人多照顾照顾内子,还有百日的娃。”   他家宝贝儿子满百天了,生的白白净净,一逗他就咯咯笑,可爱极了。他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抱着到处去炫耀。   此番出征自然是舍不得。想来想去,只有委托大将军多护着。   朱苏闻言点点头,没等说话。拓跋真先发话了:“你安心去,你夫人和儿子,孤会派人全力保护他们的。”   拓跋盛感激的下跪。得主上一句保证,夫人和儿子必能安枕无忧。   朱苏一旁道:“你此次去,务必把李岳带上,凡事多听听李岳。”李岳打仗比拓跋盛强数倍。   谈到正事,大家都严肃了。   朱苏沉吟道:“邺城地势险竣,易守难攻,虽然不像震阳离后燕这么近,但它是四地交界处,交通要道。后燕绝对不会放过它。你后日出发,早点到那,多做防备。”   “后燕慕容兄弟,我已派人在追杀他们。如果没有成功,按其最快马力计算,至少还要十日才能回到五原。等他们整顿好军力,再次出兵,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你们正好腾出足够的时间做防备。”   “我已派人通知那边的太守郑正。邺城原本守军一万四千人,加上你带去的二万兵骑,共三万四兵力,你.....”说到这,朱苏卡壳了。   一股不好预感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他深深看了一拓跋盛,呼了口气,但愿自己的预感有误。   最后,他还是再次强调:“此次.....事关南郑存亡,你一定要多听李岳的建议!”拓跋盛是一匹勇夫,却不是一名好的谋士,跟李岳正好互补。如果能听进李岳的安排,起码不会输的太惨。   拓跋盛向来心大,显然没有大将军的顾虑,他大着嗓门道:“大将军放心,我拓跋盛命硬,专克那个老不死的后燕。”   朱苏:“.....那好,预祝拓跋将军凯旋而归!”他盯着拓跋盛,欲言又止。   拓跋盛是办正事的主,突然又想起其他事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一说就说了半天。   拓跋真刚开始还在那耐心听了些,听到最后忍无可忍,都是鸡毛蒜皮的破事,随便怎么处理都行,哪需要来这商讨。   去他娘的拓跋盛,肯定是故意的。   他不客气的打断,板起脸:“破事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回去陪陪老婆孩子,孤跟大将军还有要事商量。”   够直白的逐客令,拓跋盛只得闭嘴。他深表同情的看了一眼大将军,行礼告退。   没想到朱苏也随后告退。他可真是牛逼,看都没看主上,说完就立马抬腿走人。   “哎,朱苏你......”拓跋真一怔,等他反应过来追了出去时,却见朱苏走得极快,眨眼就不见了。转眼间外面空荡荡,已经没有他的人,他甚至没有为他停留一步。   拓跋真呆呆的站在门口,心中难受,干脆漫无目的走了起来。所到之处,无人不向他行礼,而他最想见的人,却不见踪迹。   有侍卫拿着披风追了过来。拓跋真接过披风,却拒绝他们侍卫的跟随,想一个人静静。侍卫们只得远远跟着。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各处住所陆续燃起了灯火,忙碌的身影印在各家各户窗帘上,时不时飘来几句欢声笑语;外面除了值班的士兵,行人极少,偶尔几个都行色匆匆,想着赶紧回家。   拓跋真茫然站在路口上,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丛。回去也是冰冷的房间,只有他一人,没人在等他;前几夜的欢愉,如同黄梁美梦,梦醒时分烟消云散。   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第七十三章   他长叹一声,正打算回去。余光一扫,突然看见远处李岳抱着一个大物件,在寒风中艰难的行走。他本身瘦小,怀里东西又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走路踉踉跄跄。   拓跋盛这时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夺过那大物件,表情凶悍,瞪了李岳一眼,抢过那玩意,气乎乎的走了。   李岳却欢喜的笑了,跟在拓跋盛后面。   拓跋真心一动,也跟了过去。   拓跋盛把东西送进了李岳屋里就走了。李岳送他出来,站在门口,直到见不着他人影才转身进去。   他房门依旧敞开着,想必是专门为拓跋盛留的。   拓跋盛躲在暗处,李岳怅然若失的表情看的是一清二楚。   他鬼使神差走到李岳家门口。   李岳正坐在桌边发呆,突然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遮住了半边寒风.....   “拓跋将军,你来了.....”他猛然抬头,脸上的欢喜清晰可见。   拓跋真面无表情。   “.....主上?”一看来者竟是主上。李岳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转了调,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没时间细想,他仓惶跪倒在地:“草民李岳见过主上。”   拓跋真摆摆手,示意免礼,随便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阴着脸。   李岳愣在一旁,挖空心思也没想通南郑王的来意。   他不时探头朝外面望去,迟迟不见有其他人跟进来,只有侍卫分散站着。   “看什么看?看你家拓跋盛吗?”拓跋真有些不耐烦。   李岳脸一红,讪讪道:“这么晚,草民以为大将军也会陪同过来。”   拓跋真勃然大怒:“不要提那个家伙.....”   李岳从善如流的闭嘴。   这时有侍卫送酒进来,分别给两人斟上,复又退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坐下,陪孤喝几杯。”拓跋真随手拿一杯,就灌进了肚。   李岳半坐着,小口的抿了起来。这酒很烈,他酒量不好,不敢喝多。不过烈酒进肚,倒是暖和了许多,没这么冷了。他放下酒杯,长长的舒了口气。   拓跋真不管他,只管自己埋头喝。转眼间,一壶酒就少了一大半。   南郑王上不开口,李岳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干坐着。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主上闷闷不乐道:“李岳啊李岳,你到底怎么想的?拓跋盛结婚生子,你还这么甘心守在他身边?你完全能独挡一面的,孤放你出去做将领,怎么样?”   不提这话题还好,一提李岳心绞痛。他神色暗然:“这是草民心甘情愿的。将军他愿意将我留在身边,我能天天看见将军就满足了。至于他结婚生子,我当然难过,那有什么办法呢?只怪他们遇见的早,我遇见的晚.....”   想起过往,拓跋盛对他的好,李岳越发痛苦。他盯着酒杯,低声道:“我又不是圣人,怎会不难过?我也有七情六欲.....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他憋屈的很,没人知道他的痛苦。   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孤独的守夜,心上人却在陪别人,痛彻心扉。好不容易麻木了,如今又被主上提起,如同一道正要愈合的伤口,又被血淋淋劈开。   李岳呆呆的坐着,烛火印在他脸上,难受痛苦一览无余:“这是我自找的,又能怪谁?”   “你真是没用的人。碰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不主动。”拓跋真有些喝醉,拿根手指点着李岳的额头:“我家那口子醋意就太大了,你看下午他那个态度.....居然.....居然.....”   想到下午朱苏的态度,拓跋真气的捶桌子:“他居然给我脸色看,甚至不理我就走了,丢我一个人在那....他想气死我.....”   主上有心上人了?李岳想了想:“您是说卢兰姑娘吗?”主上好像一直比较宠幸一个叫卢兰的女人。   “不是她,她不配。”拓跋真一口否决。   李岳更不知道是谁了,决定继续闭嘴。   拓跋真很忧愁:“嗯,就是朱苏那个王八蛋.....我跟他认识的时间够长吧,我四岁就认识他了.....”   他伸出右手四个手指,醉眼惺松,翻来覆去的看:“四岁啊,我认识他十五年了,人生有几个十五年.....但那个王八蛋却这样对我.....你看他那个态度.....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对他够好的,我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我碰过的女人,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呢....他碰过的人恐怕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个了.....在独孤部落我就....我就见他有人,两个人在路上抱在一起,呃,光天化日下,”   拓跋真打着嗝,哼哼唧唧:“我那时就丢老鼠去她们身上,吓死她去....还有一个,我放了蛆进她的衣服里....看她们还敢来吗?”   噢,李岳算是彻底明白了。所以这是两口子吵架,然后主上跑他这借酒消愁?   拓跋真确实是喝醉了,把当年的臭事都翻了出来。   他气乎乎的哼着,费力伸出手指,试图数清自己碰过几个人:“我碰过的人,我数给你看,你给我去他那里做证.....”   可惜眼神不给力,老是数不清。他越数越烦,最后气得把酒杯往桌上一丢:“靠,不数了,老子数不清.....再数他也比我多......老子哪天要去找他算帐,既然要跟老子好,就不准碰别人.....娘的.”   他想了想,继续委屈的控诉:“你知道吗?那王八蛋下午听说我侍妾怀孕了,当即就翻了脸,把本王气得......”   “.....”李岳保持沉默。   唠唠叨叨半天,拓跋真趴在桌上痛哭起来:“我真得不会再找别人了,我只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解释呢.....”   他说的太投入了,连李岳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等门再度打开时,一个高大身影出现了,身上落着厚厚的雪花,他在门口抖了抖身子,把雪花抖尽了才走了进来。   拓跋真醉眼惺松,他费力的睁开眼,看清了眼前这个家伙后,愤怒的抄起酒壶就砸了过去:“....你他娘的给我滚......你来干什么?我还没死.....”   那个身影轻而易举的躲开,一言未发。走到他身后,打横抱起了他。一落入那坚实有力的臂膀,熟悉安宁的气息丝丝缠了上来,拓跋真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脸上鼻涕眼泪还有酒水早已混成一团,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他狠命的在来者衣服上擦了几趟,把这些多余的玩意全擦到了他衣服上,然后得意洋洋看着那团污迹,心情好多了。随后整个人放松,在来者怀里找好位置,舒服的睡了过去。   朱苏小心的抱着他,示意侍卫给主上盖了件厚厚的披风,将他捂得严严实实,防止被寒风吹到。   等这些都忙完了,他才抬眼看向李岳,微微颔首:“多谢!”   李岳目送他们离去,就见大将军如获珍宝,抱着南郑王稳稳的走在路上......不由想到拓跋盛,心中酸涩又起。   .......   拓跋真半夜醒来,环顾四周,房间还是他孤零零一个人,朱苏并不在。虽然房间烧了地火,但仍然寒气逼人。   他枯坐一夜。   第二日,孙涛来接班,就见房门大开,主上坐在床边,没穿外套,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潮红。   交班的侍卫小声告诉他,主上半夜醒来后,就一直这样坐着,而且不允许关门。   “主上!”孙涛不安的站在一边,低声唤道。   拓跋真抬起通红的眼睛,嗓子沙哑:“现在几时了?”   孙涛瞅了瞅半亮的天色,如实道:“卯时一刻。“   “噢,快天亮了。”拓跋真失神,朱苏是不会过来了,怕是以后也不会过来了。   想想还有政事要处理,他强撑着床沿站了起来,突然一阵眩晕,站都站不稳,不由又倒回了床上。   “主上!”孙涛赶紧上前查看,却发现主上浑身发烫,主上在这骨节眼上发烧了。   吓得他赶紧请大夫过来。大夫断定,主上是受凉了,无大碍,开了些天内服外用的药。   拓跋真烧的昏昏沉沉,嘴里不停的嘟嘟喃喃。凑到跟前,才听得见,反复在念大将军名字。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请大将军过来。   朱苏正忙着大军明日开拨之事,当即停下手中之事,匆匆赶来,听大夫说无大碍,于是又去忙了。直到近晚上,才再度得空过来。   等他过来时,拓跋真正好清醒。听说大将军到了,当即发了脾气,不准朱苏进来,要他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   朱苏见他还有力气发火,知道确实无碍,挂念着战事,转身就准备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又传来南郑王旨令,要朱苏在门口候着。   旨意说:大将军武功高强,一身正气凛然,正好可以抵御邪气,所以辛苦大将军这几日亲自守夜,直至南郑王病好为止。   朱苏哭笑不得,知道拓跋真还在生气,鉴于是病人,只得遵照。但战事贻误不得,于是把将领们都唤了过来,一群人冒着寒风,在南郑王门口就地商议起了事情。其间为了不影响主上休息,声音压得极低。   好不容易事情安排妥当,众人退下后,拓跋真又开始指使朱苏干这干那,总之就是看他不顺眼。朱苏都依着他。   不过他烧得的厉害,昏昏沉沉,也没多余力气折腾人。没一会,又睡了过去。这一烧就烧了几天,直到各位将领都出发了,才慢慢清醒过来。醒的时候,只有侍卫守着,朱苏又不知道去哪了。   拓跋真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抬起一只胳膊遮着眼,不知想什么。不过没再嚷着要找大将军了,周边侍卫都松了口气。   毕竟是年轻人,恢复也快。他躺了这么几天,感觉已无碍,歇了一会,随便吃了点,就去处理政务了。前面出去将近二十天,这次回来又病了几天,堆积了一堆的政事。虽然有魏尚书顶着,但关键事情还要他定夺。   魏尚书早已候着。两人就政事商议了半天,最后不知怎么扯到了卢兰。   魏尚书真是贴心的主,连王的私事都关心着。他首先恭喜主上,然后建议是不是给卢兰一个名份,这样生下的孩子才名正言顺,这可是嫡长子。   拓跋真不语。   魏尚书以为他是介意卢兰身份,提议可以先封个美人给她,最低级别的嫔妃。   拓跋真哪敢啊,他寻思着若给卢兰名份,朱苏八成更会气得不理他了。   朱苏的逆麟,他压根不想再碰了,擦个边都让他心惊胆颤。 第七十四章   待魏尚书告退后,他想了想,唤人召卢兰过来。   卢兰过来时,整个人跟一个球似的,肚子又大,穿得又多。   拓跋真上下扫量着,眯起了眼:“孤记得你们都喝会碗避孕药的,怎么那日你没喝?还是你想说那日喝了,但是没用?!”   卢兰听了,心里凉了一半,胆怯的望了过去。主上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怕是对她腹中的孩子更没感情。   她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拼命磕头:“主上,饶命啊.....这个孩子是您的亲骨肉,求您留下他吧.....”   她一次次磕头,向着孩子父亲磕头,求他饶过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拓跋真沉默不语,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挑起,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此时面沉如水。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地上跪着的女人,哒哒的踩地声一步步落在地上,在空寂的房里令人绝望。   卢兰哆嗦着护着肚子,退后几步,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南郑王这是要干什么?要把她孩子打掉吗?   这是她的孩子啊,从她骨血里化出来的。随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她每日都在幻想孩子出生以后是什么样?像他父亲呢,还是像母亲,长的健康吗可爱吗,她期待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她是有错,可她只是想要一个与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做为王的女人,她明白,等到年老色衰时,只有孩子才会永远陪着她,所以孩子绝不能死。   她忍住害怕,爬上前紧紧抱住拓跋真的腿,一遍遍跪求:“大王,这是您的孩子,饶了他吧.....他会是一个很棒很棒的人.....”   眼泪流了出来,流进了嘴里,咸咸的,难以下咽。   她似乎没察觉,继续道:“大王,卢兰没求过你一件事,就这件事求你同意了.....大将军,大将军说你喜欢这个孩子的.....”   拓跋真刚开始无动于衷,听到大将军三个字时,眼皮翻了翻,终于开口了:“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您会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他还要我好好照顾身体,千万不要影响宝宝的生长......还有还有,他还派兵在我住所守护,要他们严防死守,千万不能让我出事......”   卢兰像是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急忙把朱苏前几日说的话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南郑王是大将军一手带大的,应该会顾及大将军感受吧。   她说完后,又拼命磕头:“主上,大将军他说就是您的心里话,对吗?他一向跟你亲近的.....你其实是喜欢这个孩子,是吗?”卢兰几乎语无伦次。   拓跋真:“......”   他重重闭上眼睛,心里百味交加,朱苏啊朱苏,你终究是心软了。   好一会,他才睁开眼睛,无力的挥挥手:“你回去吧,好好歇息,养好身体,等孩子出生。”   终于等到了王这句话,卢兰已经吓得腿软,差点站都站不来了。   “卢兰,”等她退到门边时,拓跋真又叫住了她:“你一向懂事,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记住,以后你只是你腹中孩子的母亲。”   他神色淡漠,每个字都说的很慢:“除此之外,你,不,要,贪,心!”   卢兰脸色惨白。   ......   而后燕这边,慕容宝、慕容霆一行人跟丧家犬一样,为了躲避南郑的追杀,东躲西藏,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才仓惶逃回后燕境内,正好是朱苏预估的时间。   好不容易回到宫中,一身狼狈,见父王并未死,喜出过望。   两人在父王面前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此次失败的战役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把所有责任都试图推到对方身上。随行的将领分属两派,在朝堂上吵闹不休,互相指责对方贻误战机。   一边说世子为主帅,主帅无能,做不出正确判断,导致战事失利;一边说郑王身为副帅,不听指挥,擅自做主,影响大局。   慕容垂是病了,不是老糊涂了。   他越听越怒,这帮不成器的主,有这时间窝里斗,怎么不齐心去对付外敌?   当场气血攻心,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身体,不得不又卧床几日。   慕容宝和慕容霆终于消停下来,天天跪在面前行孝。   涉水陂战败之事,如同一根刺,让慕容宝寝食难安,发誓一定要报此仇。但他学聪明了,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带兵打仗人的主,又把心思放在父王身上,想让后燕王亲自带兵,免除后患,重振后燕雄风。   后燕占据的地盘,基本都是慕容垂亲自打下来的。若能把南郑地盘再打下来,那后燕地盘则会扩大一番,也为他以后继位,少一个劲敌。   慕容垂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这几年身体又差,早已淡了亲自打天下的心思。对于世子的请求,自然不应。   但慕容宝不死心,发动了一帮官员轮番上阵劝说,理由冠冕堂皇。在这种情况,后燕王终于松口了,决定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季,亲自带兵出征。   正式出发前,慕容垂悄悄来到隆城,从隆城调集五万士兵跟他出征。隆城兵跟随他多年,从未打过败仗,士气如宏;且听说后燕上次大败,群情激昂,纷纷表示要去给兄弟们报仇,一洗雪耻。   此次出发极为保密,五原城内没几人知道。   姜还是老的辣。   慕容垂率军密出五原,越过青岭,命人凿开太行山道,在南郑还没反应过来,兵临邺城城下。   留守邺城的拓跋盛正无聊的与郑正喝酒,他在这里已守了四个多月,啥屁事也没有,每日都跟白开水一般无聊,南郑王又不准他回去。   喝的正欢时,守城的士兵满头大汗冲了过来:“报将军、太守,城下突然涌来大批后燕士兵,将城池团团包围,来势汹汹,正在攻城。”   太守郑正手中酒杯应声落地,当即惊呆了,邺城方圆百里都是群山,又处于高处,易守难攻。后燕,后燕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事先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他惶惶的望向拓跋真。   拓跋真不愧是行军打仗的老手,大惊之下还能沉住气。他放下酒杯,厉声道:“有多少人马?”   小兵赶忙答道:“目测有一万多人,后面还源源不断的来人。”   战事不等人,拓跋盛拿起武器,一骑当先,匆匆赶往城门。路上已经挤满了害怕的人群,惊恐的四处逃跑。   他逆流而进,快到城门时碰到正要来寻的李岳。   李岳已经去城门看了一遍,他也没搞懂后燕大军为何这么快就到达邺城。但此时局势对南郑严重不利,必须先撤兵保存实力。   他赶紧拦住拓跋盛,言语恳切:“将军,赶紧撤吧。现在敌军复仇心切,我军节节败退,我们保存实力,后期再反攻也行。我们的防备已经拦不住他们了.....”   他刚到邺城时,查看四周情况,就建议拓跋盛务必在外围布重防,越早越好。   拓跋盛不以为然,邺城离后燕这么远,而且地型复杂,后燕哪有这么容易攻打这里,必定是打完其它城池才会考虑这里。   再说他们南郑刚打赢了胜仗,后燕怕都来不及,还敢跑这里?要打,也肯定先攻打离他们最近的平原地带。   等后燕与南郑正式开战后再布置也来得及。现在布防,劳命伤财,而且布了也不一定有用,打仗是瞬息万变的,视情况而动。   李岳忧心冲冲,几番提醒,拓跋盛都当做耳边风。他近年打仗,除去西燕那次惨胜,就没输过,对自己有迷一般的自信。   拓跋盛的脑海就从来没有逃这个字。此时后燕攻到城下,骨子里的要强,更不可能让他临阵脱逃。   他安抚的拍了拍李岳的手,示意他知道,然后召来两名小兵,要他们照顾好李岳,他自己则继续冲向城门。   李岳大惊,刚要跟过去,却被这两位小兵拦住,客气请他回去。   拓跋盛回头冲他大喊:“回去等我!”灯光中,那魁梧的将军朝他微微一笑,如那年他俩第一次相遇。   这是李岳最后一次看见拓跋盛的微笑,眼神中有着对他的缱绻和温情,可惜出现的太晚了。   过几日再见时,他见到的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右手还紧紧握着他当年送给他的剑穗。   ......   邺城大败,三万守军被杀虏,偏将军拓跋盛、太守郑正以死殉职。   消息传到南郑时,全国震憾。   拓跋盛追随南郑王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骁勇善战,居然短短几日就被后燕慕容垂割了头颅。最要命的是,没人知道慕容垂是怎么在极短时间内突破险竣,攻进邺城的。   不愧是一代战神,虽然岁数大了,那还是战神。   邺城竖起了后燕旗帜,郑正、拓跋盛的头颇被高高挂在城门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   拓跋真气的差点吐血。朱苏得知消息后,心中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来不及伤心,他当即向南郑王告辞,准备带一万精兵,亲自去灭慕容燕。   拓跋真惊的浑身颤抖,一万人好干吗?邺城三万人马都瞬间被慕容燕给灭了。   “你....你.....”拓跋真说不出话,眼睛瞪着溜圆溜圆。   朱苏看他这样,心中不舍,极想再次把他搂入怀中。   他不敢再看拓跋真,心一横,快速把自己走后的安排一一道出,让主上不必担心。   “不准去!我不同意!”拓跋真气疯了,朱苏担心他,他又何尝不担心朱苏。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朱苏低低一笑,喝退旁人,上前极尽温柔的抱紧他的王,再次吻上了他的心上人。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拓跋真被吻的意乱情迷,腿都是软的,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朱苏的衣服。   不知不觉中,一个小药丸塞进了他嘴里;朱苏迅速用舌头一顶,瞬间顶进他的喉咙深处,强迫他咽了下去。拓跋真呛的难受,干咳起来:“朱苏,咳咳,你喂了什么给我?”   视线逐渐模糊,只见朱苏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浓浓的睡意上来,拓跋真站都站不稳。   朱苏眼疾手快扶住他,将他抱回了床上,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一切都搞定了,他却舍不得走了。他坐到床边,恋恋不舍的摸着心上人的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与拓跋真的最后一面。   此次过去,他并无胜算。但无论如何,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与慕容垂同归于尽。 第七十五章   外面传来士兵小声呼唤,一万精兵已召集完成,正在等他出发。留给南郑大将军的时间太少了,必须速战速决。   朱苏走到门边,召来孙涛等侍卫,将嘱咐的话逐一吩咐下去。临行前,他再次看了一眼拓跋真,决然离去。   等拓跋真第二天醒来时,朱苏早已带着一万兵骑出发了。孙涛唯恐怕主上大发雷霆,支支吾吾不敢详说。   拓跋真并没有发火,反而意外的平静,只是话更少了,愣怔时间多了。   祸不单行,南郑这边还在商量对策;另一边又传来消息,后燕世子慕容宝带着六万大军,朝代胜城出发,路上已收服了不少部落。   前后夹击,南郑官员怕了,纷纷有了二心。除了那些一复国就跟着拓跋真的老臣老兵们,其余人心分崩离析,纷纷逃离。   代胜城人心慌慌。   拓跋真又急又怕,一时间竟然不知往哪走,哪都不安全。朱苏那边迟迟未有消息,而后燕慕容垂据说已经率兵到达涉水陂了。   涉水陂离代胜城路程之近.....   天是要绝我吗?拓跋真快绝望了。   代胜城的戒备越发森严,但仍挡不住逃跑的人越来越多。   这天突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点名要见南郑王,说他有法子退兵。   拓跋真死马当着活马医,于是把人请进来,竟是慕容霆。他大大咧咧的站在南郑朝堂上,环顾四周,眉头挑起,似笑非笑。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后燕打的什么主意。   后燕王率兵从南面出发,已到了陡水陂;后燕太子率兵从北面出发,势如破竹;后燕赵王偏偏这时出现在南郑朝堂上,说他后面没有重兵,谁也不信。   侍卫们紧张的把手放在随身携带的武器上。   慕容霆显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漫不经心的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人靠后仰坐着,把左腿抬到右腿上,很是自在。   他扫了一眼已经寥寥无已的朝堂,懒洋洋道:“你们就这点人跟我后燕对抗.....本王一路进来,听闻南郑下面城池都准备拥兵自立.....”   全场一片寂静,不知道这个后燕赵王到底来干吗?劝降吗?   刘则峰有些沉不住气,当即问道:“敢问赵王今日过来,是何意?”   能退兵的法子,无外乎就是割地、给钱、南郑投降.....他不可能千里迢迢专门过来嘲笑吧。   慕容霆笑而不语,意有所指的看着拓跋真,眼神暗沉,舔舔了下唇。过了良久,才道:“这些自然都得有,不过还有一个条件,本王必须跟南郑王密谈!”眼中的兽欲一目了然。   拓跋真心沉了下来,他淡淡道:“有什么不能见人吗?”   “不能,”慕容霆一眨不眨的盯着年轻俊美的南郑王,随口道:“本王怕这样说出来,会令南郑王会不好意思。”   两人对视着,最后还是慕容霆先行收回目光,他耸耸肩:“即然这样,那我直说好了。若南郑王陪我十夜,我自然会去劝服父王停战的。”   拓跋真这张比女人还美上十分的脸蛋,他宵想了许久,正好有可以让他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女人早玩腻了,换换口味。   全场哗然,群起愤怒。开什么玩笑,让一国之君雌伏于他人胯下,这番侮辱简直是把南郑当成猪狗不如。   不用下令,侍卫们早已冲上前,将慕容霆团团围住,手中兵刃直架他脖子上。   慕容霆根本没放在眼里,继续淡然坐着。   冯太傅气得胡子直哆嗦,指着慕容霆:“你,你.....”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过去,被人匆匆抬了下去。   拓跋真却脸色平静,似乎没有反对:“放开赵王。”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上前。慕容霆嘴角一勾,这是同意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君令如山,只得让开一条道。   魏尚书悲痛欲绝,挡在路中间:“大王,万万不可啊!”   慕容霆一脚踢开他,稳步上前,就见眼前美人朝他妩媚一笑,勘称倾国倾城,顿时魂飞了一半:“拓跋,你放心.....”   “啊.....”话未说完,脸上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拓跋真一口咬在他脸上,死活不松口。   慕容霆哪忍得住这口气,挥起重重一拳就朝向拓跋真的肚子。拓跋真本能往后一退,松开嘴,吐出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猛的盯着他。   两人心中都有恨意,不要命的撕打起来。   慕容霆比拓跋真大六、七岁,力量武力均比他要强。逮到一个时机,将拓跋真压倒在地,伸舌在他耳边一舔:“朱苏那个贱人碰得,本王为何碰不得?”   拓跋真心中一沉。   “你家朱苏背上挨了一支火箭,人都凉透了,你还指望他?”慕容霆舔舔唇,眼里闪着怪异的火焰。   拓跋真伸脚重重在他背上一踩。慕容霆吃痛松开手。拓跋真一个打挺,翻身而起,坐到他身上,又挥拳下去。慕容挺眼疾手快一手接住,一个侧身,又将拓跋真摔倒在地....   拓跋真国恨家仇,恨不得把他打死;而慕容霆还留着玩弄的心思,不想往死里揍,所以一场打架下来,慕容霆明显皮外伤比拓跋真惨多了。   众人寻了一个机会,终于将两人分开。   两人披头散发,一身华服早已被打得破烂不堪,成了几块破布。   最狼狈还是慕容霆,他脸上被咬破地方的血流个不停,滴的衣服上面到处都是;就是好了后,也会是破相。   他小心的触碰着脸上的伤口,脸色黑如锅底,如同厉鬼再现:“拓跋真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南郑灭国吧,我慕容霆定会让你成胯下玩物的。”   拓跋真满脸戾气的站在他对面:“孤等着这一天....只怕这一天没到,你就先死了。”   慕容霆恨恨的盯着他:“你要不以为你的朱苏能回来救你,他早就死了,那可是一只带火的箭.....要不然怎么这么久没传消息给你。没了朱苏,我看你怎么办?”   “呸!”拓跋真又想冲上前去揍他,被众人慌忙拦住。   这时一只雀鸽突然飞了进来,落在拓跋真肩上,欢快的叽叽喳喳。   拓跋真盯着这只熟悉的破鸟,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它,丢给孙涛:“把它宰了,孤要吃红烧的。”   孙涛慌忙接住,把它拎到门外去。鸟却不乐意了,非要飞回拓跋真那,看来还是一只认主的鸟。一番挣扎,把孙涛的胳膊抓啄出数道血痕,终于才从它爪子处取出一张纸条。   孙涛展开一看,正是大将军的字,上面短短几个字:慕容垂于初五夜病死。   “慕容垂死了!”孙涛激动的大喊,拿着纸条冲了进来,语无伦次:“主上,慕容垂死了,前夜死的.....是大将军传的信.....”   “真的?”拓跋真几乎站不稳,他一把抓紧桌子,表情明显亮了起,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树久逢甘露后,重新焕发了蓬勃生机。   慕容霆像是没听见孙涛的话,怔怔的望着拓跋真。   “慕容霆你白高兴了,朱苏没死。”拓跋真快速扫了一眼,把那张纸向慕容霆面前一丢,重重一闭眼,似乎要把喜极而泣的眼泪憋回去。   他再次睁开眼后,眼神狰狞:“是你家老爹慕容垂死了。慕容霆你千算万算,是没算到你老爹早死吧。他在涉水陂一口气没上来,旧病复发,已于前夜死了!”   慕容霆似乎这才回过神,脸上顿时有了杀气。他最后看了一眼拓跋真,匆匆离去。走时还不忘落下一句狠话:“拓跋真,你给我等着!”   拓跋真也不拦他,且让他再逍遥几日。   等到四下无人之时,眼泪终于再度夺眶而出,落在清丽的脸上:朱苏,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慕容垂的死,毫无疑问给南郑注入了强心剂。原本有二心的人,纷纷又回归南郑。拓跋真看在眼里,很大肚的表示谅解。   放眼天下,慕容垂这个最大劲敌消亡,攻占后燕简直易如反掌。   好消息源源不断的过来:   慕容垂病死之后,所带的五万兵骑被大将军一把火烧得只余几千人,全部投降。   慕容宝听闻父王病死,匆忙撤兵,赶回五原继位;慕容霆慢了一步,现在五原城外集结兵力,准备造反。   短短数日,南郑的危机得以解除,拓跋真终于舒了口气,老天不亡他。   .....   这期间卢兰生了,生是个大胖小子,长得挺像父亲的。   拓跋真看着这个小小的肉团,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当即给他起名为拓跋仪。   躺在床上的卢兰,看着南郑王逗耍着孩子,心中一暖,自己还是赌对了。但是大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   拓跋真抱着儿子,并没有看她:“卢兰,我们南郑一直有个制度,你知道吗?”   “子贵母死!”   他顿了顿:“这是防止女人干政!后宫内乱!”   卢兰惊的面无血色,马上反应过来,情绪激动:“大王,卢兰背后没有家族势力,这个孩子不适合当世子。您,您,您以后还会娶亲,有很多很多孩子,就放过卢兰吧.....”   拓跋真没有正面回答她:“从今天起,你只管带孩子。他好你就好;他若不好,你就.....”   他漠然的扫了她一眼,有些话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第七十六章   又过了半个多月,朱苏终于传信说要回来了。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李岳,及装在盒子里的拓跋盛头颅.....   大将军立下汗马功劳。   回来那日,拓跋真率众臣远远就在城门口欢迎。周边的老百姓也欢欢喜喜围在两旁,打了胜仗总是令人兴奋。到处都能听见赞美大将军的话语,说他英勇无比,是真正的战神,上天安排下凡专门扶助南郑的。   这些话是拓跋真特意安排的,他的朱苏担起的这份荣誉。   拓跋真为了这一天到来,特意一早沐浴,换上新衣服,将自己仪容整理了一番,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此时他迫不及待的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着朱苏的归来。   这段时间,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上辈子他临死那一日,朱苏的眼泪、朱苏的拥抱、朱苏的真情.....这是上天在给他指引迷路吗?   他最后死的时候,朱苏泣不成声,眷恋的抱着他,颤抖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那是他藏了一辈子,没说出口的感情。   随后场景一变,就见朱苏拿剑指皇后,逼她交出解药。   皇后冷笑着,红艳艳的嘴唇如吸了血似的:“朱将军,你以为我会有解药吗?拓跋真坏事干尽,这是罪有应得,我是替天除害。”   朱苏面无表情,顺手一划,锋利的剑在她脖子处划出一个血口,血珠渗了出来。他沉声道:“你的事我知道,赫连勃勃让你干的,是吧?他躲在暗处,却让你一个弱女子出面,又何曾是爱你?”   赫连勃勃是谁?好熟悉的名字,拓跋真却想不起来。   皇后脸色大变,她咆哮着:“这是我自愿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要你交解药。如果你不交,我就一剑杀了你,你不要做梦了。为何到现在,还不见赫连勃勃来救你?”朱苏逐渐失去耐心,在她脸上重重的又划了二道。   “赫连勃勃半年前把你父亲兄长都杀了,抢了你家族长之位。你还为他说话?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都没有收到父亲、兄长们的亲笔信?他上个月还娶了离干部落族长的女儿,摆酒摆了整整三天,连我都收到了请帖。”   朱苏从腰间掏出一张红纸,丢到皇后面前。   皇后哆嗦着拾起一看,果然是赫连勃勃熟悉的字迹。上面简单写了他即将与离干部落族长千金成亲,有请南郑大将军朱苏亲临婚宴现场.....婚期正是上个月。   而上个月初他还在甜言蜜语哄她,说只要拓跋真一死,就立马把她娶回去,一生一世只有她。   瞬间她脸色苍白。   “骗子,你在骗我.....”皇后丢掉那张纸,摸着自己脸上鲜血淋淋的剑痕,尖利的叫了起来,眼神疯狂:“不会有解药的,我早已把解药给丢了,拓跋真今天就会死......赫连勃勃马上会来接我回家的....”   声音越来越小,皇后瘫倒在地,泪水止不住的流。   朱苏正待再逼问几句,守护南郑王的士兵突然冲了进来:“大将军,皇上,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朱苏身体晃了晃差点倒下,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活力。旁边士兵赶紧扶住他:“大将军!”   倒在地上的皇后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死了就好,终于死了,我费了一年多时间才搞死他.....肯定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赫连等不及了,他在惩罚我。现在终于可以了.....我可以跟赫连在一起了....”   朱苏冷冷的看着她,旁人会意,一刀下去。这个美丽又可怜的女人,痛苦的挣扎了几秒,颓然倒地,死不瞑目,人生定格在二十岁。   一时间,张灯结彩的南郑皇宫血流成河。   大将军血洗皇宫,为皇帝拓跋真报仇,将与皇后等人勾结在一起的二百六十二人当场斩杀。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他将拓跋真房内的龙凤红烛重新燃起,洗干净了双手,给自己换了件大红婚衣。   拓跋真认出来了,这件衣服是他为晚宴准备的。   朱苏重新坐到了拓跋真已经凉去的尸体旁,再度颤抖的摸上他的脸,亲吻上他的嘴唇,然后躺在他身边,左手紧紧的握着他拓跋真的右手。   最后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扎向自己胸膛,喷射出来的鲜血将其红衣染的更红。   外面雷声轰轰,暴雨连连!朱苏手下的将士跪满一地,无人起身.....   拓跋真心如刀绞。   上辈子没看清的事,这辈子终于明白了。他何德何能,让朱苏这么深沉的爱他?上天怜惜他,让他重活一次,就把这辈子赔给朱苏吧。   朱苏就是他的心上人。他终于想通了这一点,如果朱苏都不配成为他的心上人,那还有谁配?   他的心上人只有朱苏,这一辈子只会是朱苏。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都要在一起!   还有那个赫连勃勃是哪个鬼?打战多年,杀人无数,他的仇人自然多。但费尽心思,使出这个阴招的鬼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   远方南郑旌旗飘飘,一大列人马井然有紊的走了过来。拓跋真迫不及待的的站直了,探头朝那边望去,期望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众人风尘仆仆,每人身上都血迹斑班。南郑的将士,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战火砺炼,终于凯旋归来。   有一骑跑的飞快,快到城门时,上面将领跳了下来,跪地行礼:“陈述叩见南郑王!大将军怕大王等的焦急,特派臣先行一步。”   他是大将军身边的一员副将。此次出征,第一个立下遗书,誓死追随大将军。   “免礼!陈将军辛苦了!”拓跋真上前,虚扶一下,接着又朝后望去,怎么不见朱苏。按理说朱苏为大将军,率军出征,应该是他最先来拜见的。   将士们陆陆续续都到了,见到南郑王齐齐下跪。   这支威武之师,打出南郑威风,振奋了南郑士气,收复了南郑失地。   拓跋真夸奖了大家几句,表示会按重赏各位,伤亡的各位也会有抚恤金。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往远处望去,朱苏怎么还没到?   老百姓也闹腾起来,说什么的都有。魏尚书等人也很焦急,大部队都到了,怎么还没看到大将军。   朱苏现在可是南郑的定心丸,千万甭出事了。   陈述看出各位的心急,抱拳道:“主上,大将军受了伤,所以落在后面。过几日应该能到。”   拓跋真脸色一变:“受了什么伤?”   陈述挠挠了头:“就是后背被射了一箭,伤势不重。不过.....”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都亮了:“大将军也值了,英雄救美。那姑娘为了报恩,打算以身相许。”   他笑的贼兮兮:“姑娘长的可漂亮了!”   “噢,理解理解.....”众臣齐齐松了口气,露出姨母般的微笑。好事好事,说不准大将军这番回来,马上就成亲了,到时定要送份重礼。   唯有拓跋真拳头握紧,面无表情:“回宫!”   一回到室内,众人把陈述围的是众星捧月,迫不及待想知道这次出征的传奇经历。   陈述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跟他平起平坐的是魏尚书和冯太傅,给他倒茶的是刘御史,帮他按摩的是状元郎,个个都比他级别高;还有平级同僚给他捶腿。   陈述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要不是老子在外面卖命,你们这帮文臣哪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个个养的又白又嫩。   你们文臣亲自下场给我们武官跳个舞,都不过份。   他绘声绘色把当时情况给描述了一番:   “慕容垂是活活气死的。后燕那些人哪,到了陟水陂后,看到堆积如山的后燕士兵尸体,放声大哭,哪有心思打仗。”   “慕容垂这个老不死的,在那伤心后悔,当初不该让慕容宝这个白痴当统帅。气得当场吐血,旧疾复发。在离代胜城还有五十里地时,实在撑不住,就死了。后燕王一死,后燕大能不乱吗?”   “我们几乎跟他们同时到的涉水陂,本来呢,大将军想偷袭后燕营,暗中取慕容垂性命的,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这个老不死还没等我们出手,就自己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刘则峰眉开眼笑,插话道:“这说明南郑国运蒸蒸日上,老天爷都在帮咱们了!”   此话得到大家一致认可。   陈述继续讲下去:“大将军计谋不凡,当场改变计划。那个后燕不是驻扎在峡谷里吗?那峡谷很长,大军要走出去,至少得二天功夫。”   “大将军想了个法子,让我们堵住最近的出口,然后趁对方不注意时,放了把火。那日风势又大,结果火烧连营。后燕大军想要逃,又逃不出去,自然就一败涂地了,哈哈哈。”   大伙啧啧称赞,此计妙哉。   “这一火攻,后燕总共才逃出几千人....我们也没去追。让他们屁滚尿流的逃回去,吓死后燕那些兔崽子去。看他们下次还来挑衅我们吗?”   陈述洋洋得意。   同僚们纷纷点头附和,胜者为王,怎么做都不为过嘛! 第七十七章   话题一转,又扯到了邺城。讲到这里时,大家表情凝重,毕竟南郑在这被杀虏了三万。   哪知道陈述把袖子一推,活要是去跟干架似的,满脸怒色:“你们知道邺城为何输的这么惨吗?”   这谁知道啊?在场的文官通通摇头。你们亲临现场的武官不说,我们守在后方的文官哪里知道。   “那慕容垂竟然派人把太行山给挖穿了,从太行山底那直接冲了过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是邺城竟然没做任何外围防范,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难怪输的一塌糊涂。”   陈述愤怒之极,一拳捶向椅背:“这个拓跋盛该死,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不管怎样,死者为大。当即有几位跟拓跋盛关系还好的官员,打着哈哈把话题转过去了。   接下就是讨论立功者的奖罚,对伤亡者的抚恤,别人都好说。唯独拓跋盛的抚恤有争议,说他为国捐躯吧,偏有部分又是自找的。   朝上大臣争论不休,拓跋真听得发烦,发话此事等大将军回来再议。   等了几天,朱苏还没回来。   倒是李岳求见了,他是头一回求见。本来他身为平民,是没资格求见南郑王的。但侍卫记得大王跟他一起喝过酒,犹豫再三,还是进去通报。   拓跋真正在处理政务,想到邺城被拓跋盛输成这样,李岳当时也在场,心里极不舒服,根本不想见。   但李岳态度坚决,跪在宫门口一直不走,最后拓跋真还是让他进来了,看他能给自己开脱些什么。   几个月不见,李岳一头黑发几乎全白了,人也憔悴许多;他本来人就不胖,现在更是形销骨立,感觉一阵微风都能吹走他。站在那勾腰驼背,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反而像七八十岁行将朽木之人。   真可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抱着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那是装着拓跋盛首级的盒子,他是人到哪,盒子就在哪,寸步不离。   拓跋真瞧着他那头白发,又看了看这个盒子,心中唏嘘。指指座位,让他免礼坐着说。   李岳却不坐,把盒子小心的放在一旁,朝拓跋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拓跋真:“......”   他端起茶杯,掀开盖子,小心吹开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你是为拓跋盛的事,而来的吧?”   李岳跪在地上,抬头望向年轻的南郑王,已经有君临天下之相。慕容垂已死,又有朱苏扶持,南郑称霸天下是迟早的事。   他以后宫中会有很多很多妃子,很多很多孩子......但大将军不会有。想到那天晚上,朱苏的举止,主上分明是大将军心尖上的人。   李岳觉得自己很冷静,明明是为拓跋盛讨公道来,却还能静下心来考虑别人的事。   “草民是来恭喜主上的。”李岳又磕了一个头:“南郑王继皇帝位,持天子旌旗,号令天下!”   拓跋真并不意外,这是前几日跟大臣一起商议的,并已放风出去。   称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没了,后燕余下那帮家伙,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的,收拾起来容易,攻下后燕指日可待。再把后秦灭了,放眼周边,就没有邻近国家可以威胁南郑了。   现在改旗换帜,可以团聚民心,震摄周边小国及部落。等局势再稳定些,他准备迁都至龙城,那里属于中原腹部,便于管辖,现已派人过去筹备了。   拓跋真客气道:“孤是有这个打算,决定择日持天子旌旗。到时所有朝臣都官升一级,奉禄翻倍。李岳你才华出众,要不来朝中帮帮孤吧。”   朱苏认为李岳是个人才,他相信朱苏的眼光。   李岳摇摇头:“草民没那个福气,草民打算在拓跋将军墓地旁搭一个茅草屋,整日陪着他,过几日就出发。”   “你这样.....拓跋将军在地下会不安心。”拓跋真皱皱眉。   “草民觉得,被人污蔑更让他在地下不安。”   拓跋真:“......”   李岳没有再看主上,拿袖子抹了抹身边盒子上面的灰:“拓跋将军追随主上这么多年,费心费力,打了这么多场胜战,为南郑赢得了众多地盘及财富,就因为一次失利而抹杀他全部功劳。不仅他不安心,其他将领也会寒心。”   李岳语气平静:“这次慕容垂攻占邺城,拓跋将军完全可以逃走的。但他没有,他选择与邺城同进退,与士兵站在一起,并没有丢下他们。这勇气这胆识,放眼天下,也并不是每个臣子都能做到,但他做到了。主上能宽恕投降之人,并授予高官厚禄,为何不能理解他?”   “做为臣子,他忠勇双全,对得起南郑,对得起您。”   “做为夫君,他对不起夫人,成亲多年,聚少离多。“   “做为父亲,他对不起孩子,孩子出生才百日,他就出征至死未再相见。”   “最后,他对不起我。他说战争一结束,就来找我。但是,但是他毁约了,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了,夺眶而出,李岳趴在盒子上痛哭起来。   句句有理,拓跋真无言以对。他叹口气,亲手扶起李岳:“孤知道了,你先起来.....此事孤会慎重处理的。”   李岳擦干眼泪,抱着盒子站了起来。忍不住又问道:“请问大王日后如何待大将军?”   反正拓跋盛都死了,他留在世上也是行尸走肉一具,若是惹怒了主上,大不了一死。可大将军不一样,说句实在话,南郑的江山几乎是大将军用命换来的,大将军完全配得上大王。   但若南郑王忌惮他功高震主,而是玩弄他,利用他呢......李岳不愿见到这个后果。   狡兔死走狗烹,这本不应该是功臣的下场。   “孤如何待大将军?”拓跋真丈二摸不到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岳心一横,豁出去:“请主上不要将他视为玩物。大将军是顶天立山的英雄,为南郑出生入死,战功显赫。请您,请您不要伤害他......您知道的,有许多姑娘想嫁给他。”   拓跋真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白皙肤色渐渐变红。他轻咳两声:“.....孤知道了,你先去吧。”   这个混蛋朱苏,到现在还不回来?想到他迟迟不归,有可能跟某个女人颠鸾倒凤,日不思蜀,拓跋真气的牙都差点咬碎,他正烦这事。   他娘的,到底谁伤害谁?   又过了快一个月,才听见大将军带着一个漂亮姑娘终于回来了。大将军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一群官员赶紧呼拉拉去城门口迎接。   拓跋真才懒得去迎接。听到这个消息,他焉焉传旨,说大将军长途跋涉,路途辛苦。好好休息几日,休息够了再过来进见。   马上又有宵小之辈在揣摩大王的旨意,认为这是南郑王在敲打大将军,省得他功高震主。   而朱苏这个王八蛋果然遵旨,一连几天都没要求进见。   又气的拓跋真胸闷,心中暗骂,平时不见遵旨,这次倒认真起来,八成是被狐狸精迷上眼。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偷偷去看,想了半天,拉不下脸,最后还是让孙涛去瞧瞧他跟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孙涛办这种事情向来很有效率。出去了一个下午,把主上要的信息全都收集过来了:   第一,大将军这次回来,仅是第一天召见了所有军队将领。然后就一反常态,深居简出。原本他只要在家,每日清晨定会去操场看上练兵。   第二,那个女人确实是全天都陪着将军,据说百依百顺。   第三,这个女人极为漂亮。至少在孙涛认知里,可以排在第二位,第一位自然是南郑王。   第四,女人性格很温柔,很多人说单跟她聊天,骨头酥了,羡慕大将军找了一个尤物.....   收集四点,三点都是夸那个女人。   拓跋真阴沉着脸,听着孙涛汇报。还没说完,他气得一顿乱砸。这个王八蛋出门一趟,居然就变心了?是觉得女人丰满的身体比男人硬邦邦的身体要强多了吗?   孙涛吓得不敢再说了。   拓跋真眼睛冒火:“把朱苏给我叫过来,他要是不来,给孤捆也捆过来。”   傍晚时分,朱苏终于到了。脸色苍白,瘦削许多,平日合适的衣服明显宽松了不少,按照慕容霆的说法,他应该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回来。   拓跋真一看到本人,满脑的怒火顿时飞到宵云外,留下只有深深的渴望,再不好的想法都化为灰烬了。   他定定的望着,二个多月不见,度日如年。若朱苏死了,他也不想独活了。   侍卫们知趣退下,顺便把门带上。   朱苏嘴角上扬,眼睛带笑,看着许久不见的心上人。   空气中带着炽热的气息,两人都没说话,贪婪的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还是朱苏先开口道:“臣听闻主上即将行天子旌旗,继皇帝位,在这先行恭喜主上。”   拓跋真:“.....”这么久没见,开口就谈公事,你到底想不想我?   恋爱中的人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心眼,拓跋真又生气了。他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把头撇向另一边,看都不看朱苏。   不一会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真儿.....”   拓跋真愤愤把头转了过来,差点跟朱苏碰上。   朱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双手撑扶着椅背,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这强大的压迫感,惊的拓跋真差点跳起来,但被朱苏眼疾手快的又按了回去。   期望已久的亲吻随之而来,在他唇上辗转徘徊,这个举动击退了拓跋真所有防备。他小声的叹了口气,张开嘴,温顺着迎接。见他这么配合,朱苏瞬间激动起来,凶猛的舌头如同抢夺地盘,又急又猛在他嘴里四处挑逗,一双带有厚茧的手伸进他衣服里..... 第七十八章   度日如年的同样还有朱苏。   欲望如同点了火的鞭炮,一下就炸天了。扑天的情欲滚滚而来,谁也不想忍住。两人都急燥的都不说话,拼命脱对方的衣服,某个不可描绘的部位,已经互相硬挺挺的顶着对方。   喘息声一阵高过一阵,朱苏把他拉起来,猛得推倒在床,整个人压了上来。   拓跋真不甘示弱,想要翻身上位,朱苏偏不让他。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他撞到朱苏后背哪里,朱苏动作一滞,他趁机掌握了主动权,压在朱苏上方。   朱苏显然很不好受,满头冒汗,力气也懈了下来。   “怎么回事?”拓跋真赶紧下来,紧张问道。   朱苏重重喘了几口气,强忍着疼痛,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没事,刚不小心扭到了腰.....”   拓跋真脸色沉了下来,抓住他的肩膀,“给我看你的后背。”   “后背有什么好看,不就一块皮嘛。”朱苏扯扯嘴角,侧着身要去拿衣服。   拓跋真不由分说,强行把他转了过来。眼前一幕让他惊呆了:后面一大片皮肤被烧灼,伤势极其严重,其中在左肩烧灼的地方还有一处是新添的箭伤,裂口十分大。想必这就是慕容霆和王猛所说的箭伤了。   利箭刺破血肉,还有随箭一起来的火焰燃烧着血肉.....   朱苏这是用命给他换来的平安!   拓跋真瞪着这处受伤的地方,声音颤抖而又苦涩:“很痛吧。”   “......都好了,有什么痛的。”朱苏故做轻松:“打仗能不受伤?还有人比我受伤更严重,我至少没缺胳膊缺腿,还捡了条命回来.....”   拓跋真双眼泛红,不想再听这些无用的话。他一把扯下朱苏的裤子,俯身下去,张嘴含住.....他需要靠这个,才能证明朱苏正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两辈子加起来,他是第一次为别人这样做。动作很生疏,甚至牙齿还会碰痛那娇嫩的地方,但在朱苏那里,已是最强的催情药。   “真儿,不要,脏......”无数次宵想过的场景终于成为现实。朱苏激动得不能自已,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他的真儿身份高贵,不应该做这事;一边亲眼目睹,刺激他更加兴奋。   矛盾的心态,最终还是控制不了本能。他按住拓跋真的头,越按越下,腰胯向前,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拓跋真也极其配合他,从未有过的兴奋吞噬着朱苏的神智。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强行把拓跋真按倒床上,眼神如野兽般:“臣要犯上了。”   密密麻麻的吻如火如荼的涌了过来,拓跋真被吻的快喘不上气了。但他喜欢这样,喜欢朱苏为他失控的样子。   层层帐雾落下,挡住了旑旎风光。   “......哥,”拓跋真颤抖着,不知不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天天都在想你....”   “嗯,”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朱苏更加疯狂。他从拓跋真的胸口抬起头,舔拭着拓跋真的耳垂,声音沙哑:“真儿,我要进去了。”   拓跋真面色如绯,趴在床上,把头埋进了被褥里,双腿微张,默许着。他的反应让朱苏欣喜若狂,哪怕死在他身上,都甘之如怡。   刚开始时进去时,拓跋真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把朱苏踹下去。但朱苏手臂如铁箍,牢牢的锁住他,不断的安抚,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等他渐渐适应后,朱苏用力顶了进去。不知顶到哪里,酥麻快感如同狂涛巨浪向他袭来,刺激的大腿直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本能,随着欲望沉沉浮浮,几乎要溺死在这鱼水之欢里。   只听见“真儿”两字一直围绕着在他耳边。   两人在房内足足呆了三日。这三日除了吃饭休息,就是抵死缠绵了。朱苏像是要把这辈子、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浪费时间全部补回来似的,变法子折磨怀里人。   他本来就是武将,体力好,几日几夜不睡是常事。这几日不停的求欢,诱导着拓跋真陪他一遍又一遍的攀登到情欲的最高峰。   朱苏明白,明白自己心中的野兽一旦释放出来,就没这么容易收回来,所以他要挑日子。   这个野兽名字就叫占有。   被他占有的拓跋真全身泛红,眼角带湿,媚态撩人;朱苏宵想他这样不知多少年,哪能这么容易放开他。   一定要彻彻底底的占有,将怀中人身上每一处都打上他的烙印,让全天下都知道拓跋真是他的人了,永远只能呆在他身边。   真儿,我的心眼很小!既然你选择了我。那我不会管什么君臣有别,我会永远把你囚禁在我的身边。你的天下我帮你打,但你的身心必须归我,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爱有多深,欲念就有多重。   这几日把拓跋真折腾的够呛,嗓子都喊哑了,几次被吻的缺氧,差点昏厥过去;等清醒过来,依然见着朱苏眼里浓浓的情热,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下一刻又是颠鸾倒凤。中途他怕了,多次哭喊着“哥”求饶,朱苏就是不放过他,红着眼反而动作更加凶猛。   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原来朱苏迟迟不肯下手,就这凶猛的狠度,怕是休养一周都不一定能恢复,更甭说骑马打仗了。据说越是沉默寡言的人,越是克制,欲望的沟壑越是难以填满,在床邸间越是疯狂。   拓跋真搂着朱苏,小心避他背上的伤口,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只要他喜欢,就让他尽兴吧,除了这具身体,他也想不出还能给朱苏什么了。   到了第三日晚上,朱苏终于放开了他。两个精疲力尽的人搂在一起,谁也舍不得放手,讲了一会悄悄话,就这么甜蜜的睡着了。   等到次日拓跋真醒来,红日当头,已快到午时。阳光照射进来,如同他身上的烙印,落到到处斑斑点点;透过窗隙,隐约看的见云海翻滚,极其壮观。   身子如同被数匹马车辗过,痛的直不起身。   罪魁祸首正侧躺在一旁,这三天对他没点影响,依旧精神抖擞。他撑着头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见拓跋真睁开眼,他笑着落下一吻:“早,我的陛下。”   想到这几日的疯狂,拓跋真脸郏滚烫,又把头缩回了被窝里。朱苏却又钻了进来,搂着求欢。两人躲在里面腻歪半天,要不是念到拓跋真累了几天,朱苏还想再折腾几趟。   “......哥,你以后天天晚上都来陪我,我不会找别人了。”拓跋真搂着朱苏的脖子,小声保证道。又急急的加了一句:“你以后也不准找别人.......”他受够了只有一个人的冷冷清清夜晚,朱苏在才是家。   他脸皮薄,只能说出这样的情话。   话音未落,他被重重搂入朱苏怀里。朱苏蹭了蹭他的脸,声音哽咽:“天长地久,生死同心!”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才起来。他问起朱苏当时的情况,朱苏轻描淡写带过,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等下我会把那个女人送走,她救了我的命。”   拓跋真也是大度的人,既然那个救了朱苏,也等于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他提出要见一面,并给于奖赏。   朱苏刚开始并不愿意,经不过拓跋真的闹腾,只得同意。等他终于带来见面时,屋内传来南郑王的怒吼:“好你个朱苏,这分明是你以前的相好!”   拓跋真认出这个女人了,就是当年还在独孤部落住的时候,跟朱苏在路边拥吻的那个女人。   他当年还往她身上丢过老鼠。   朱苏讪讪的,双眼望天,心中腹诽,“说了不要见吧。”年少轻狂时,谁没有个把相好的?!   女人唤名柳儿,他俩是在陟水陂附近的峡谷碰到的。当时慕容霆背后偷袭,朱苏为了救人,躲闪不及,后背被火箭伤到,命悬一线。为了稳军心,对外放风说只是大将军肩膀受伤了,需要养伤。   正好这个女人粗识医术,采得草药,救了朱苏一命。等朱苏醒来后,认出是熟人,于是结伴而行。鉴于朱苏的伤势比较严重,女人便这段时间留在他身边,为他疗伤,陪他去了邺城,又回了南郑。   拓跋真耐着性子听完缘由,眼神闪烁不定。   女人是第一次进这种场合,四周都是持刀侍卫,个个表情严肃;坐在上位的年轻君王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站在那不敢说话,胆怯的望向朱苏,一双美目盈盈有水,人见犹怜。朱苏示意她安心。   两人年少相识,当年父亲嫌弃他家穷,还有一个拖油瓶弟弟,不许她嫁过去;如今他成了将军,南郑头号功臣,在君王面前谈笑自如,反而是她高攀不起。   看到这两人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拓跋真跟喝了一缸醋似的,醋意十足。本来这两人就有奸情,现在几年不见,美人衣不解带的全天侍候着,难道就不会旧情复燃?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必须尽早把这个女人赶走。   眼珠转了几圈,刻意挤出笑容:“大将军受姑娘恩惠,已经恢复了。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家在哪?孤派人送你回去。”   她家在独孤部落,离他们家三条街,出门右拐九百米就到了,家里世代开医馆。拓跋真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他往她家丢老鼠都不止丢了一回,药材里还偷撒过老鼠屎。   女人神色黯然,朱苏几日没回。今日再见时,嘴角被咬破,整个人散发出欢愉后的满足。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哪怕当年两人感情最亲密时,也没见过朱苏这样子。   这几日分明是去找他心上人共良春宵了。   朱苏永远不可能跟她和好了。想到这,女人心里如同有根针在扎,酸痛的不得了。她朝南郑王温婉行礼道:“民女家在独孤部落,此次出门探亲已久,正打算跟大将军告辞,准备今日回去呢。”   拓跋真没想到今日就走,顿时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   朱苏都没脸看他了,赶人目的太明显了。   拓跋真明显热情多了:“孤派人送你回去,来来来,过来挑点好东西,柳儿姑娘喜欢什么?吃完午饭再走也来及。”他本想站起来的,结果一动就牵扯了这几日奉献过多的部位,痛的他又坐了回去,坐立不安,恨恨的瞪了一眼朱苏。   朱苏低头一笑,走了过来,俯下身似乎跟南郑王说悄悄话。前面的桌子挡住了他人的视线,却不知道他的手放到拓跋真的尾椎处,输入内力慢慢揉了起来。   一股股暖流慢慢散开,拓跋真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柳儿姑娘实在舍不得朱苏,本想临走前多看几眼,却见朱苏站到了南郑王旁边。两人旁若无人的不知说什么,亲密无间。   而南郑王的脖子处,衣领虽高,却遮不住密密麻麻的吻痕。   柳儿姑娘:“......” 第七十九章   柳儿姑娘还是走了,带着依依不舍,一走一回头。朱苏送她到城外路口,拓跋真也站在一旁。   本来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来的,但想着这两人有可能会来一场热情如火的告别。为了防范未然,也不管腰痛屁股痛,追了过来。   孙涛以为大王也是被柳儿姑娘的美貌给镇住了,所以亲自来送。不由大叹美色当前,人人平等。   朱苏则又好笑又好气,一路上只顾着他。仅仅简单跟柳儿姑娘说了几句,就挥手告别,整个心思又扑回了拓跋真身上。   柳儿姑娘坐在马车里,车子渐行渐远,透过窗户仍看见这两人在那里打闹着,泪水止不住又落了下来。当年错过了又能怪谁?   ......   拓跋盛终究还是被厚葬,南郑王下旨说他功大于过,在代胜城举行了一个风光厚葬,建了一个衣冠冢。   他的尸体留在邺城,没能回来。他的头颅被葬回了老家牛川,李岳在他的墓旁边搭了一个小屋子,日夜守着。   走之前,拓跋盛的遗孀云那交给李岳一个小盒子,让他下葬好后才能看。   等一切都搞好了,他郑重打开盒子,里面只有本发黄的小册子。每一页每一行全是他当日所做的事,甚至一个笑容,都被拓跋盛写进去了。他识字不多,很多不会写的字都用图带过;一页看下来,勉强能猜出写得是什么。   “李岳今天笑了。”   “李岳今天吃了很多果子。”那个果字不会写,就画了一颗树,上面挂着圆圆的果实。   “李岳今天去钓鱼了。”钓鱼两个字不会写,就画了一幅一条挂在钩上的鱼。   “李岳今天生病了。”病字不会写,就画了一个小人躺在床上。   “.....”   “傻瓜,这么大的人还不会写字。”李岳看着看着,轻笑着,眼泪却又流了出来。   他的将军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爱着他.....   云那伤心过度,重病一场,没多久也走了。本来他们夫妻应该葬在一起的,但云那留下遗书,恳请南郑王找个好人家,把孩子带大,并说不想离孩子太远,于是就近葬在拓跋盛的衣冠冢内。   拓跋俊被南郑王收为义子,交由卢兰一起照顾,与拓跋仪一起长大。   ......   六月,拓跋真建天子旌旗,改元天治,定国号为郑,正式称帝,史称大郑王朝。   这一年,大郑开国皇帝拓跋真年仅十九岁,朱苏二十八岁。   之所以不用上辈子国号,出自拓跋真私心。一是南郑带有方位偏向,他剑指中原一带,不能单用南字;二是他不想再走一遍上辈子的老路,希望这辈子能跟朱苏长长久久。   全面进攻后燕被提进了日程。   大郑王朝的准都城龙城也在加紧建设中,营建宫殿、宗庙、社稷。   天治元年八月,拓跋真亲率三十万大军南出马邑,攻打后燕都城五原,朱苏陪着他;同时又命秦震率十万大军进攻后燕大后方幽州;另外命陈述率十万大军进攻后燕重镇信都。   郑国大本营代胜城则留了二十万大军,兵分四路。   他一反平时打战的偷偷摸摸,大张旗鼓。一进后燕地盘时,就命人击鼓而行,雷声震天,队伍连绵不绝,一眼望不见头,足足有三千多里。   大郑军队兵强马壮,纪律严明,一路过来,震憾各地。   别人是搞偷袭搞暗战,他倒好,直接来个公告天下,恨不得全天下知道他拓跋真来攻打后燕了。   这下轮到后燕人心慌慌了。后燕士兵被南郑一把火烧过后,对朱苏是恐慌大于勇气,吓得纷纷逃跑。   慕容宝刚坐上王位没坐久,凳子都没做热。下面众臣并不服他,还有兄长慕容霆暗着造反,本来就焦头烂额,大郑的进攻,让更他忧心冲冲。   他自知打仗不行,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手下这帮将领。哪知道这帮将领也被大郑打怕了,不敢出征,甚至还有劝和的。   慕容宝气得把案桌一翻:“一帮酒囊饭袋,竟没人有主意吗?”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老燕王在时,他们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老燕王死了,大郑又出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朱苏,据说这次也来了。跟他对战,不是白送命吗?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慕容宝气得冲下去,一人踹了一脚:“你们这帮废话,平时天天搞内斗这么厉害,干正事时个个都退缩,孤养得你们有什么用?”   “赵王呢?赵王死到哪里去了?”他环顾一周,竟然没看见他的好大哥。八成又在哪个角落想着怎么推翻他。   诸大臣:“......”   “没人知道?”慕容宝气的抽出宝剑,狠狠的削出案桌一角:“你们都想造反,是吗?”   终于有人颤抖抖道:“赵王前几日说要增守边境,已出发了。”   守他娘的边境,真要守了边境,何至于让大郑这么大摇大摆冲进后燕,明摆着是弃城而逃。   ......   大郑国军队越打越勇,攻占了不少后燕城池,并置了官员治理当地。   慕容宝每日接到战报都心惊胆颤,眼看离后燕都城五原越来越近了,他急的夜不能寐:“孤的江山这么大,竟然找不出一个厉害的人吗?”   要是能把拓跋真暗杀掉就好了。慕容宝狠命握紧拳头,后又不甘的放下。   拓跋真身边被围的密不透风水泄不通,哪里安插的进去。又有朱苏守护着,他是各部落中公认的第一勇士,只怕暗杀的人还没挨到拓跋真,反被他杀了。   身边的爱妃也面色苍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应该能必出勇夫。”   “唉!”慕容宝长叹一声,“国库哪有什么钱了?这几年天天打仗,国库空虚。”   苦涩的与爱妃对视一眼,只能动用内库的钱了。那可是他们后燕的退路,后燕囤积多年,老燕王曾交待过,非必要时刻不能动用。   其实也就是打仗多年搜刮过来的金银珠宝而已。   现在已经到了后燕生死存亡之即了,老天爷像了开了一个大玩笑。去年他们还信誓旦旦要踏平南郑,将南郑地盘收入囊中;今年上半年南郑还被他们打的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散;而如今短短几个月,南郑扭转局势占据上风,将后燕压制死死的,而且还称帝行天子旌旗。   后燕王慕容宝把家里的金银珠宝都拿了出来,招募士兵抵御大郑的入侵。重赏之下,确实有见财眼开的士兵涌了过来,五原一时间固若金汤。   慕容宝勉强稳定了军心。   也不知道是拓跋真很有耐心,还是朱苏很耐心,总之大郑国不管五原坚不坚固,只管自己稳扎稳打,走到一个地方就攻占一个城池。你慕容宝不可能只要五原一座城吧,当光杆司令?!   次年二月,拓跋真扎营于并州,这里距离五原还有六千里。   晚上众人一起吃饭时,王猛捧着饭碗嗷嗷叫:“老子马上就能冲进五原城了,把慕容宝从王位拽下来了,娘的,他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他本是一粗人,从军多年,自然说话粗鲁。   “老子再把长孙将军接回来。”   长孙嵩带他们一起投奔南郑。长孙嵩被扣在后燕,他们这一支队伍就由他人接管,对老上司十分想念。   “是噢。”另有人附合他:“长孙将军被扣了快三年了,前阵子还寄信过来说想家了。   “听说后燕不知拿他怎么办,天天好吃吃喝侍候他,跟侍候个主子一样。”   “哈哈哈,后燕那帮白痴......”   “等长孙将军回来,突然发现效命的南郑没了,取代是大郑,会不会吓一跳啊,哈哈.....”   长孙嵩做为使者,后燕倒是没虐待他,虽说没有好吃好喝侍候着,至少没饿着冻着。   后燕拿着他,也是一个烫手山芋。说留他要胁吧,偏偏他只是一名普通将领,连王室成员都不是。拓跋真会为他退兵?怎么可能;放他走吧,好妥又是一员猛将,纵虎归山后定会率兵攻击后燕;把他杀了,好像也没这必要,说不准哪天谈判时可能还有点用处。   后燕一直没想到好方法,就干脆继续扣押着,顶多浪费点粮食。   拓跋真在帐蓬里准备上床休息。他边脱盔甲,边听外面士兵说话,倒觉得有趣,不由笑了起来。   朱苏正好掀帘进来,见他的陛下如此开心,不由心痒。俯身从后面抱住拓跋真,将下颚顶在他的肩上:“陛下笑什么这么开心?臣也想听听。”   气息不稳,声音沙哑。   一听到这声音,拓跋真心中的火苗刷的升了起来。从去年八月开仗到现在,差不多八个月时间,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尽情发泄了。   嘴角都上火起泡了。   他转过头,主动吻上朱苏的唇:“大将军怎会不知我心中所想?”   朱苏跟他对视一番,喉结动了动。手一挥,烛火悄无声息的灭了。   现在还是战时,随时要提防突如其来的偷袭,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进一步亲热,只能亲吻爱抚,互相疏解,缓解相思....   过了好一会,朱苏才拉他起来,顺便帮他整理衣服,边整边忍不住将自己下身贴紧他的臀部,难耐的摩擦着,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眼见着又要擦枪走火。   拓跋真脸色泛红,欲望再度蠢蠢欲动。他深呼一口气,一巴掌拍向朱苏乱动的手,凶巴巴道:“动什么动?” 第八十章   他知道这样根本解不了火。但没办法,能这样偷偷摸摸来一发已经不容易了,这次必须一鼓作气将后燕打趴下去,以除后患。   朱苏不语,用力的抱紧他,竭力平息。许久后在他额头处亲了亲,才松开手。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乱了起来,隐约有火光亮相:“起火了、起火了,燕军放火了.....”   朱苏脸色一沉,冲了出去。   拓跋真来不及穿盔甲,趿拖着鞋子也冲了出去。朱苏早已不见踪迹,就见东北方面有火光隐现,浓烟冒出,不少人拎着水桶朝那边冲了过去。不过火势不算大,显然被人发现的早,没扩散开,被抑制住了。   外面有一面大鼓,他冲了过去,拿起棒槌用力敲了起来。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在夜间响起,分外震耳。   这声音传到远处,惊动了还在休息的郑军,迅速起来,找到自己的战马,按照平时训练方式,列队成行,整支大军没有丝毫的混乱。   天色很快亮了,郑国三十万将士冲向慕容宝军队,这支血海深涯闯出来的队伍勇猛无比,视死如归。   而慕容宝这支用无数金银珠宝招揽的军队,溃不成军,万余人被斩首。   还有十多万人逃往山中。可惜上天不站在后燕这边,山中突起大风,将他们十几万人刮的是晕头转向,东南西北不分;最重要是大风连刮数日,二月的山里,寒气逼人,这十几人没有战死在沙场,反而活活被冻死饿死在山中。   拓跋真站在山顶,寒风啸啸,披风被卷的老高,他忍不住打了个啊欠。   朱苏走了过来,将他揽入怀中。   拓跋真由着他,自己远远朝山下望去,就见山中后燕尸体积压一地,比上次陡水陂还要多,惨不忍睹。   半响叹道:“这后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想学朱苏上次火烧连营,可惜天公不做美,反而害了自己。   “下去吧,山顶冷。”朱苏淡淡道,牵着他手,两人一起下了山。   十五万士兵惨败的消息传到五原。慕容宝眼前发黑,瘫倒在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了。下面臣子的乱成一堆,个个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帮都是过惯好日子投机取巧之流,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危险。一群人在那商讨半天,只拿出一个方案:议和。   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除了议和还能干吗?早点停战是王道。   议和得拿出诚意。正好郑国将军长孙嵩还做为人质在这里,就此释放;然后再送一名公主过去和亲,若能合郑国皇帝之意,那最好不过。生了皇子之后,有后燕王这个舅舅撑腰,说不准还能成为下一任皇帝,更不会对后燕动手。   议和自然要纳贡。后燕每年出点钱也不是不可以,钱嘛,反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然金额最好不要太大,后燕这几年穷。   议和说不准还要割地。这个地能不割最好了,先人打下的江山少了一点,都愧对于老祖宗。这个割地先不列进去,若后燕不提最好,提了再见机行事。   后燕大臣真是考虑周到,连几十年后的事都想到了。   慕容宝看着这份由大臣们集体讨论出来的议和书,头上青筋都要暴出来了。竟然去年后燕还在收别国朝贡,如今就要去给别人送钱,这反差之大......   他长叹一声,把议和书往书上一丢,心灰意冷:“现在国库哪有什么钱了?”   负责此事的后燕大臣,唤名马运,官为尚书。后燕才子中最擅长于溜须拍马,深得慕容宝信任。此时他献计道:“大王,城里还有不少富商,家家挤点出来就是了。”   慕容宝眼前一亮,对啊,国家有难人人有责,他们这时不出力啥时出力?   如今的后燕军队,打战不行,打劫自家老百姓是一流。   接到上面的旨意,士兵欣喜若狂,当官的带头去家家户户搜刮。凡是搜到一点金银珠宝,自己留一份,余下的才上交。   短短几日内,五原城内家家被打劫。真正有势力的反而没事,可怜普通老百姓,本以为藏点私房钱可以撑过去,结果被这么一弄,养老钱都抢走了。整个五原城,怨声哀道,民心愤涌。   慕容宝天天呆在王宫不出门,对城里情况私毫不知情,还以为这是步妙招。等看到搜刮上来的金银珠宝,喜上眉梢,早知道老百姓这么有钱,就不动用自己内库的钱了。   想到那些白送出的金银,不由的又心疼起来。   马运察言观色,马上谄媚道:“马上就能停战了。等休息几年,这天下又是大王的天下,钱何愁不来?”   慕容宝听到这,抚须大笑:“还是你小子会说话。”随手从收刮过来的金银珠宝中丢了一块玉佩给他:“赏你的,去吧,就按上面所议跟郑国谈判,能不割地尽量不割,实在要割,顶多割三分之一就是。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马运赶紧接过玉佩,谄笑着:“还有一事,请大王明示。若郑国接受合亲,请问大王是派哪位公主过去?”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后燕王心思了。他记得上次宴请年轻的南郑王时候,他好像看中是老二慕容帘,可慕容帘现在已嫁人了,如今只有老三慕容艳未嫁。   堂堂后燕十八岁的公主嫁给大郑十九岁的皇帝,倒也是桩美事,不会委屈她。如果南郑王执意要慕容帘的话,那就把慕容帘老公杀了,再转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要把慕容霆赶紧除掉。比起大郑的进攻,他更担心的是兄长抢他的王位。那家伙在背后捣鼓的事,足够他死一百回了。   其实议和书还能再加一条,请大郑国除掉慕容霆,代价好商量。慕容宝心里盘算着。   他招来马运,在耳边悄声道。   马运大惊,差点出了身冷汗。听完后,他慌忙跪倒在,表示誓死追寻后燕王,一定将此事办理妥当。   慕容宝满意的让他赶紧滚。   如果老燕王慕容垂还在世,知道慕容宝的心思后,定会后悔。他以为善良的二儿子,其实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能保住他的命,保护他的王位,什么都能交易。   ......   后燕为了表示诚意,特派后燕文官之首尚书马运过来谈判。   马运仅带了两名小厮过来。他们在距离郑国军营五十米之外下了马,一路小走过来。   只见郑国军营层层戒备森严,每隔一米就有穿着盔甲的士兵执枪站立,外围还有一列列巡视的队伍,而军营内鸦雀无声,纪律极其严明,比起后燕那群乌合之众不知强上多少倍,难怪能打胜仗。   军营门口有位脸上有疤痕的将领在等他,外貌凶神恶煞。   马运急忙递上国书,谦卑道:“在下后燕尚书马运,敢问将军是哪位?”   “在下王猛,特奉大将军命令,在此接尚书。马尚书有请!”王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也不等马运,自己先进去了。   马运从未受过这种无礼,心中暗骂郑国人真是不懂礼节不学无术,蛮夷之地出来的,吩附小厮在一旁等候,他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一处偏帐,里面普实无华,并未有那些花哨的东西,不太像主帐。   帐蓬里只有一人站着,穿着常服,体型偏瘦,十分俊朗,气质沉稳。   但当他的眼睛望过来时,里面的寒气令人害怕,恨不得跪倒在地求饶。这是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死亡气息,任何敌对活物在他眼里怕都是一具尸体。   在他注视下,马运战战栗栗,汗大滴大滴的出。好在这眼神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番,就收了回去。   只听见王猛行礼道:“大将军,后燕使臣马运带到。”   原来他就是令后燕士兵闻风丧胆的朱苏,怪不得杀气如此之重。   马运强迫自己勉强一笑,上前拜道:“后燕尚书马运见过大将军。”单从级别来说,两人是同级别,只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官。   朱苏略一点头,也不说话,仍负手站在那。败军之官员,无需多礼。   三人站在营帐里,谁也不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随后进来了几人。其中一个清爽的身影掠过马运,直接坐到了上位。   “参见陛下!”   营帐开始热闹起来,几名郑国将领在那里瞎扯起来。   马运低着头,没能看到郑国大将军见到郑国皇帝到来后展现的喜悦,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   本来议和这事,应由同级官员对接的,不需用郑国皇帝亲自出马。只是后燕这帮官员打仗不行,偏偏喜欢咬文嚼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送了一篇文诌之极的议和书过来。   收到后燕的议和书后,拓跋真命令暂时停战。而拓跋真这趟出来,并未带文官,凡是涉及到文案这一块,全是自己来。   好在他在太傅这几年教导下,经史子集都有涉猎,一篇文诌诌的议和书,全篇读下来,乃至回复都没问题。   只是苦了那帮从小就没读过几年书的将领,看了半天没看懂。朱苏原来古兵书读的多,连蒙带猜是看懂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用文诌诌的话语回复,方显大郑威严。   所以回复这一块,还得郑国皇帝亲自上阵。都说皇帝辛苦,也确实辛苦,尤其是开国皇帝,文才武略样样不能少。   送议和书过来的马运,还准备看笑话,给后燕挣点面子,顺便展示下自己的实力。没想到拓跋真轻描淡写就明白其意。   亏得他花了几天写的议和书。   王猛没看懂,心中有气,觉得这是后燕在嘲笑他无才。他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好你们后燕,一点诚意都没有。”。   马运不慌不忙:“敢问这位将军,哪里没诚意?小的愿意再用白话解释一番。”   “你.....”王猛气得鼻歪,恨不得冲上前去揍他一顿。   朱苏侧头淡淡的瞄了一眼王猛,他心一惊,只得老老实实坐着,不敢放肆,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议和书恳请休战,后燕诚意如下:   第一条,释放长孙嵩。这条可以,长孙嵩在那呆了三年,也是该回来了。   第二条,公主和亲。马运特意解释一番,是送十八岁的三公主慕容艳和亲,她艳冠四方,千里难寻的美人。   他谄媚道:“若陛下有其它看中的人,不防说出来,我好告知后燕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还特意带了慕容艳的画像来。当场打了开来,画像中的美人婀娜多姿,美艳无比,确实是难得美女一位。   但是在场的爷们都没什么反应,顶多点点头。   天天见郑皇,早已拔高了他们的审美,其他女子一比,都面容普通,哪有什么好看。   马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三公主怕是看不上眼。   拓跋真倒是认真扫了一眼画像。几年不见,这慕容艳长的比慕容帘还要漂亮了,原来没发现啊。   旁边传来了一声轻咳。拓跋真收回眼神,向右望去。朱苏飞快的抬起头看着门外,面色不虞。   拓跋真低头偷笑,故意拖腔拖调道道:“这三公主确实美貌非凡......”   话还没说完,朱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拓跋直赶紧收嘴,再逗下去,晚上倒霉的还是他:“不过朕目前不打算成亲,和亲就算了。”特意抬高嗓门说的,不知道朱苏有没听见,反正门口是没见到他人了。   此条划掉。   第三条,后燕朝贡。后燕每年贡币三万两白银,请求郑国庇护。真是风水轮流转,去年是后燕称王称霸,今年就轮到大郑了。   一听说三万两,又有将领叫了起:“太少了,老子千里迢迢来一趟,才三万两打发我们走,当我们叫花子啊。至少也要十万两。”   “对啊,我们这么多兄弟不要开销啊?”   马运愁眉苦脸:“各位大爷,后燕财政紧张,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没钱还求什么和,早点进我大郑国的地盘下,早省点事。”郑国将领才不管这么多,都是痞子作风,不给就打。   拓跋真在上面三万两那里划了个圈。   总共就三条,拓跋真皱了皱眉,太没诚意了。他让马运出去等,他与各位将领又开了一个会。   等马运再次进来时,侍卫把一份修改好的议和书交还于他。   他打开一看,议和书第一条无异议,第二条公主和亲被删,第三条朝贡金额由三万银两提升到五万银两,并增加牛羊马各十万头;此外最重要是多了一条,以常山为分界点。常山以西归大郑,常山以北归后燕。   马运倒吸一口冷气,这议和书太苛刻了。以常山为界,等于半个后燕划到了郑国地盘,拿回去会被朝中大臣给骂死了,后燕王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他打算再好好谈谈,南郑王和那个大将军却不见踪迹,留下一群武夫跟他这个文官在扯,鸡与鸭讲,动不动就用武力威胁他,心好累啊。   等到吃晚饭时,他瞅准郑国皇帝独自在外面站着,东张西望不知在找谁。赶紧抓紧时间冲了过去,顺便把后燕王希望郑皇帮忙杀掉慕容霆的请求,说了出来。   闻言拓跋真微微一笑,艳丽如花,马运几乎不敢直视,后燕公主再美也比不上眼前的郑国皇帝。   “这事.....”话还没说完,却见拓跋真唰的如同一阵风就跑掉了。 第八十一章   马运不解的抬起头,就见不远处郑国皇帝正拉着郑国大将军的衣服不放,两人在那拉拉扯扯,跟街上闹矛盾的小市民没啥区别。   两人像是一对朋友,又像一对知己,还像一对.....总之就是不像皇帝与臣子。   马运突然有点明白,为何议和书第二条会被划掉了。   拓跋真朝朱苏笑道:“后燕王让我们帮他杀掉他大哥呢。”朱苏点点头,并不做声,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   慕容霆竟敢打拓跋真主意,不用慕容宝说,他迟早都要动手的。   举世闻名的第一猛将,在敌人面前,哪怕心里再也有意见,也只是一名郑皇忠心的下属。   马运喜出望外,点头哈腰继续厚着脸皮道:“这个从常山割地,面积太大了,我怕回去众臣不同意;能否从易山那里划分?我回去也好交待。”   拓跋真脸色沉了下来:“败军之将还有谈判余地?若他不同意,我大郑军队直接攻占到五原去。”   外貌俊美的郑皇,板起脸时根本没有回转余地。   马运怕了,弯着腰允允诺诺说好。等他直起腰时,郑国的皇帝与郑国的大将军早已走远了。一群侍卫挡住了他的视线,隐约见到皇帝眉飞色舞的跟大将军说着什么,大将军却把头偏向另一边,爱理不理。   这时天上下起了雨,大将军打起伞,虽然依旧侧头绷脸,但伞还是小心翼翼的遮在年轻俊美的皇帝头上,他自已半边身体露在伞外。   皇帝则很自然的靠近他,一手搭在他肩上。   .....   既然双方打算议和了,大家终于可以安静的休息几日了。   拓跋真是一路把朱苏哄回住所了。他就知道朱苏是个小心眼,还记着他下午说的那几句玩笑话,连晚饭都不跟他一起了。亏得他哄了半天,还一脸臭色。   不过办法有的是,大不了自己主动点,比方说现在,他声称淋到雨要洗澡,下旨大将军在一旁侍候。   站在大将军面前,傲慢的让他侍候宽衣,直至赤裸;然后再让大将军给他搓背,似有似无的身体接触.....他就不信,过了这么多天,他的大将军还能忍得住?!   果然还没几下,朱苏呼吸沉重起来,随手拿块布就把他匆匆的擦了一遍,然后急不可待得将他的陛下丢到床上,迫切的找到那个稳蔽的穴口,稍做润滑就凶猛霸道的冲了进去,往死里做....   拓跋真被摔的眼冒金星,这王八蛋就不能温柔点吗?不过他也等不及了,难耐的扭动着腰,配合他也配合自己。每发出一句甜蜜的呻吟,都被朱苏吞进了肚,拆骨入腹。   朱苏大汗淋漓,汗滴落在拓跋真身上,炙热着他如同火烤....高潮频起,两人紧紧搂着对方,抵死缠绵,谁也舍不得对方的离开。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朱苏俯下头,缠绵徘侧的亲吻着心上人,拓跋真气喘吁吁的回应着。   世间有你真好!   这是攻打后燕以来真正的进去,也是两人有始起来最快一次。难怪俗语说“久别胜新婚!”   两人折腾半夜,才恋恋不舍放开。朱苏调整好姿势,将拓跋真搂进怀里,口气终于恢复了:“睡吧。”   朱苏的怀抱永远都是这么舒服安全。   拓跋真心满意足的在他脖子处重重的啄了一口,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老祖宗的地寸土不能让,这封被改了后的议和书送回后燕朝堂时,自然引起了诸多大臣的愤怒。   顺便再把马运痛骂了一顿,说他是卖国贼。   回到后燕的马运站的笔直,神色坦然,就回了一句:“有种你亲自去把郑国赶跑。”一句话堵得那帮人无话可说。   后燕王慕容宝也十分不满意,以常山为界,那他还当什么王了?干脆把江山拱手相让得了。   还有需要朝贡这么多吗?当初南郑也没给后燕这么多,凭什么后燕要给改了名的南郑这么多?本来想想,把原来南郑朝贡的玩意再返回去就行了,没想到还要翻倍。马运这个没用的家伙,居然把这么恶劣的议和书给带回来了。   对着议和书,他大肆批评。气的马运直哆嗦,干脆撂担子不干了。   后燕翻脸不认帐,议和的内容全部不做数。拓跋真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向后燕发起进攻,气势如虹。   慕容宝吓的再次提出议和,这下没人理他了。他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难,最后在潞川一个小地方,被人杀死,头颅献给了郑皇。曾经风云几十年的后燕,在慕容垂死后短短一年内,就分崩离析,取代它的是年轻的大郑王朝。   秦震、陈述等将领那里也捷报频传,后燕江山已基本落入大郑手中。也有顽固不化的主,誓死不从,奋勇反击,拓跋真命人将他们围的是水泄不通,这么折磨几日,有投降的,也有自尽的,也有侥幸赢了一把,又被打回去。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五原的城门敞开,迎接郑国大军入内。原来的后燕朝臣齐齐下跪,向新的君王效命。长孙嵩在后燕熬了三年多,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他跪在郑国皇帝脚下,眼睛都红了。   拓跋真坐在后燕王的宝座上,接受着新臣子的三拜五叩。他抬眼望去,朱苏依旧站在他旁边,这个男人顶山立地,哪怕天塌下来都能给他撑住。世间有他在,就足够了。   又抬眼望去宫庭外面的天空,晴空万里,丹霞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老天爷依旧用他最灿烂的表达方式,默不作声的祝贺着改朝换代的开始,   后燕一亡,意味着最大的敌手消失了,余下的那些什么后秦、离干部落等一个个好收拾。   后燕赵王慕容霆逃到信都,自立为后燕王,闭门自守,发誓要与后燕同生死,重震后燕雄风,号召天下有识之士与他一起反抗郑国。可惜识实务者为俊杰,没人理他。他独自硬撑了半年,最后被朱苏带领的兵骑,一举攻破。慕容霆下落不明。   后燕这么一倒下,最怕的莫过于后秦,还有奔干部落、离干部落等几个大的部落。   大郑与后秦交界的边境,原来虽然不算长,时不时会被两国将士互相骚扰一番,抢夺一空。久而久之,两国与对方的敌意老早就有微词。现在后燕消失了,两国的边境线一下就拉长了,磨擦势必更大了。   大郑定要一统天下,接下来的目标肯定就是他家了,后秦不敢懈怠,日夜练兵,准备随时开战。   而奔干部落当年收留了西魏的余孽刘勃,死活不肯交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后燕挡着,南郑鞭长莫测。   现在后燕地盘归属于大郑,大郑要攻占他家轻而易举,所以现在也在观望中,在考虑是不是与后秦、离干部落等几家联手,联合抵抗郑国。   奔干部落不是一个小部落,相反它当年敢跟南郑叫板,就是因为它有足够的实力。它家老祖宗根深叶茂,子孙众多,管辖了将近四十个小部落,军士至少有十万之多。   其实它家也可以建国,但例代族长对现状很满意。对于他们来说,建不建国都没区别,建国就只是换一个称呼而已,于是就一直用部落自称了。   .....   大郑都城龙城的宫殿已搭建完成,大郑正式迁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中原人丁凋零,拓跋真还特意命令六郡官民和外族人士到这边充实人口。   一连数日,路上都是带着行李搬迁的老百姓。   拓跋真带着郑国一行官员,打马上了高处,往下望去:从今往后,这一片都是他的,每棵树、每朵花、每根草都是他的;地面上的子民也都是他的,将在他庇护下生存。   骄傲油然而生!   这时耳边传来高昂的女子歌声:“驱羊入谷,自羊在前。老女不嫁,蹋地唤天.......”   老百姓喜欢借歌抒情,这歌声如同点点星火,瞬间漫延开来,来了一曲大合唱。声音震天震地,震得高山大地也在回应:“老女不嫁,蹋地唤天......”   拓跋真:“......这是找不到老公?”   还是刘则峰反应快:“唉,战争死了不少壮劳力,很多姑娘找不到老公。唱唱小曲也是能理解。”   这长达十几年的乱世,年轻的男子死了一波又一波,跟韭菜一般被割了一茬又一茬,多少适龄姑娘找不到对象,慢慢的都熬老了,实在不宜再开大型战事了。   好在后燕已倒,余下的都好收拾。   说到这,刘则峰话题一转:“陛下,您看行宫也盖好了,是不是该选妃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战事告一段落,陛下当务之急要开枝散叶,为天下人做好榜样。   操办这种事,刘御史向来有心得,也向来积极。这种大型事项越多越好,越能从中捞钱。刘御史爱国不假,但更爱钱。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这事拖不得,该办了。陛下风华正茂,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更应该积极向上。虽然有一个皇儿,但还不够。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个个都不能少,方显我大郑国威,而且后宫事多,总要有人管着。   皇上这么年轻,唯一的皇子母亲又没任何家族势力,为了平衡关系,必定会再娶几个。   对于这种破事,总有热心人。谁都有私心,想把自家女儿、自家侄女、自家外甥女推荐进去,万一成了皇后,或者生了皇子,那自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拓跋真没有吭声,神游天外。 第八十二章   等回过神来,特意瞧了一眼朱苏。   朱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外围,面无表情。倒是孙涛急的满头大汗,几次想替大将军开口,又觉得自己身份低下,不配开口。   拓跋真低声道:“此事朕有安排,众卿不用担心。”说着,率先打马下山,将一行人远远丢在后面,仅有侍卫跟着。   龙城的皇宫盖的确实气派,辉煌大气。皇宫旁边分别就是诸位重臣的住所了,再远一点,方是老百姓的房子。   朱苏身为大将军,武官之首,住所自然跟皇宫挨在一块。他跟魏丞相的房子,在皇宫一左一右,也象征着他们的地位。   魏尚书现在升级为魏丞相了,文官之首,苦尽甘来,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冯太傅岁数大了,自请退休,含饴弄孙。拓跋真念他辛苦一辈子,为南郑呕心沥血,对他颇为尊敬,升他为正一品官员,可以与皇帝坐而论道。   刘御史管钱多年,有功有过。但弄钱这一块确实厉害,打仗多年,多亏刘御史筹备军资,在某方面是位皇上离不开的人才。故升为户部尚书,专门替皇上管钱弄钱生钱。   状元郎王翼健,升为礼部尚书,主管礼仪、祭祀、宴餐、学校、科举和外事活动。   ......   武官立下赫赫功劳,也逐一论功行赏。   朱苏战时已是大将军,现进一级,晋升为太尉,掌管全国军事。所有将军,所有战事都   直接向他一人汇报,同时负责皇宫守卫及十万都城驻军。   秦震追随南郑王多年,忠心耿耿,升为车骑将军,为太尉手下第一副职。   长孙嵩本是武将,虽在后燕多年,但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曾投降,并传送了不少有利的   消息。升为征西将军,负责西部军队。   王猛以战功获得晋升,升为征北将军,负责北部军队。   陈述以战功获得晋升,升为征南将军,负责南部军队。   .....   其他官员按各自职位,通通再升一级,俸禄也翻番。孙涛也升为了禁军统领,分管宫中安全。   消息一出来,大家无不心情愉悦,互相道喜。   紧接着就是魏丞相为首的文官受命研究县郡的划分,及其官制和爵位的革新,同时借鉴前朝及他国经验,对南郑以部落联盟的管理方式进行大改造,推动分编入户的开始,并开始逐步选拔人才。   等前期驻扎的杂乱无章事情终于理顺后,大郑朝设宴,邀请周边各国使节前来一见。抱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各国纷纷应允,将派高官,甚至王爷、皇子亲自过来。   贺兰部落是周边部落第一个表示支持大郑的,并主动向大郑朝贡的部落。接到通知后,当即表态族长会亲自带队出席。贺瑞已于去年仙逝,贺兰部落现任族长为贺庆,贺祥只管继续风流。   贺祥喜出望外,不等贺庆,自己迫不及待的先跑来了。他反正是个闲人,想到哪就去哪   拓跋真单独设宴请了他,其余时候他都住在朱苏那。朱苏也不管他,爱干嘛就干嘛,觉得日子比在贺兰部落还要舒坦。   只是不敢再调戏朱苏了,生怕拓跋真会砍掉他的手去;更不敢跟天子开玩笑了,以前打打闹闹的日子一晃都过去了,现在拓跋真面前的是谨慎小心的贺祥,虽然还是那付不上进的德性。   拓跋真平静的接受事实。   这是大郑第一次宴飨,不能丢脸。魏丞相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时,帮前辈打过下手,知道礼数,现终于有机会再度参与。于是拿出看家本领来了,带领状元郎亲自操办,事事经心。   还四处寻找美女,准备莺歌燕舞,最好懂点曾经的江南艳曲,这是门面工作,必须要有,方显我大郑盛世。   说明我大郑并非只懂行军打仗,还懂琴棋书画,乃文明之国。   状元郎不负苦心,据说已找到数名擅歌舞美女,现在集体训练中,准备在宴飨上亮相,惊艳众人。   另外还要粉饰太平,城内也要整顿一下。   不过老百姓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虽然战事刚平,但城市烟火气已经出来了。随处可见卖芝麻糖、卖鸡蛋、卖柴火的,酒楼客舍连夜冒了出来,甚至青楼都开了几家,动不动在路边招手欢迎各位大郑年轻有为官员去享受一番。至于姑娘到底美不美,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整个龙城兴兴向荣,表面上的繁荣昌盛有目共睹。   拓跋真也忙得不可开交,国家还没走正轨,杂七杂八的事情铺天盖地。每日接近三更休息,早上寅时刚过就起来,感觉比行军打仗还要累。   好在有朱苏陪着。朱苏虽然有住所,但主要还是夜宿皇宫的未央殿,这是效仿大汉建的宫殿,拓跋真就住在这。   原来作战时,郑皇与大将军接触多,实属正常,商议军事嘛;如今太平年代,太尉跟皇帝还接触过密,可是犯了大忌,总有人会逮着做文章,义正言辞说一大堆道理。   皇上专属“起居注”里,皇上与太尉已经占据大部分位置,若是晚上接见太尉也写进去,那离拓跋真被人骂成昏君也不远了。   朝庭最忌讳就是这种专宠了,何况还是手握军权的太尉。   为了政局稳定,同时也是为了避嫌,两人偷情都是偷偷摸摸的。   平日主要是太尉翻墙进去,若是有事几天没去,拓跋真有时晚上也会派侍卫来请。   反正侍卫都是自己人,要防也不是防太尉。若是太尉来了,他们还更轻松。太尉这身手,一人当他们几十个。   每次朱苏晚上翻完墙进去,清晨再翻完墙出来,还要东张西望小心不让别人发现,总觉得自己就像民间说的贼。   像贼就像贼吧,能多陪陪心上人挺好的。   目前情势看似都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过现在停战,忘记大将军功劳的人也大有人在,乱七八糟的口舌多了,变法子说太尉手握兵权,会拥兵自重。   这也是能理解的,哪个开国皇帝不会担心这个?!提出这话题的人,也算是忧心冲冲为皇帝考虑。   原来北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还算是善终;其它时候呢,大多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难保天子没这个心思。   朱苏是没当做一回事,拓跋真倒是怕他伤心,在朝堂上当众发了火,痛斥了一番,才消停些,但背后拱火的依旧在。   朱苏明白,只要拓跋真心中有他,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现在战事暂停,但事情依旧不少,朱苏这阵子一直在军营忙着。直到宴飨的前一夜,都快三更天了,才匆忙从军营赶回来。   夜深人静的太尉府,门口早有两人在那候着。其中一人说有急事,点名要见太尉;另一人脸上蒙着面巾,安静的站在一旁。此人眼睛生的极为漂亮,顾盼有神,想必脸蛋也很好。   守夜的门卫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直到另一人把腰牌递了过来,才恋恋不舍的移开。   一看那腰牌,竟是宫中一等侍卫专用,顿时吓得出了身冷汗,说话都客气了许多,道太尉不在家。   侍卫一听,有些迟疑的望向身旁蒙着面巾的人。   此人似乎很不悦,开口极为冷淡:“太尉这个点不在家,去哪了?”他眼神锐利,声音很年轻,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里渗着的寒意吓得门卫差点跪下。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门卫,哪能知道太尉的去落。   这时远处的路上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处清晰;这马显然是匹俊马,奔跑的十分有力,转眼就到了附近。   一听见这声音,门卫喜出望外,吓软的腿又站直了:“太尉回来了。”   果真是太尉。   就见朱苏一身紫袍,干脆利索的从一匹毫无杂色的白马上跳了下来,把绳子丢给门卫,大步走了过来:“孙涛,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有急事吗?”   “太尉!”孙涛拱手行礼,悄悄使了个眼神。   朱苏会意,又打量着旁边那蒙面之人,一双烟波浩渺的杏眼,正忿忿不平的盯着自己。   “陛......”朱苏眼睛一亮,说不出口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他的陛下来找他了。   两人数日没见,朱苏本打算忙完这几日再溜进皇宫里找他的陛下,没想到陛下等不住,先来找他了。   “.....来啦!”他眼角带笑,一眨不眨的盯着拓跋真,贪婪的看着。也许是夜色遮挡,也许是身边都是熟人,他不想掩饰什么,眼神赤裸裸的流露着爱意,流露着温情。   拓跋真在这狂热的注视下,一点点的败下阵,绯色漫延。幸好天黑又蒙着面巾,无人看得清:“怎么朕.....我不能来?”开始气势很凶,话音快结束时,却又绕个弯,好似在撒娇。   “当然不是。”朱苏笑道,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拓跋真的头发:“臣.....我只是太高兴了.....”   拓跋真不记得是怎么进来的。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在朱苏的卧室了。   门关了,窗户也关了,烛火也灭了,其他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黑暗狭小的房间只有他俩。   他的太尉正把他压在衣柜处热切的亲吻着,两具饥渴很久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生吞入腹。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两人都已气喘吁吁。拓跋真更是脸色绯红,眼角带湿,杏眼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皇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朱苏意犹未尽的撩开拓跋真的头发,继续啃咬着他的耳垂,接着又到他的脖颈,留下一个个湿漉漉印迹,嘴里含糊不清的问着。   拓跋真:“......” 第八十三章   他这几日夜夜做恶梦。只要晚上一闭眼,就梦见上辈子临死的事。要么他死了,要么就是朱苏死了,然后就是那疯女人在那不停的叫唤,叫什么赫连勃勃你对得起我吗?   这个疯女人,你对不起的是朕。朕宠你爱你,封你为后,一国之母,居然还下毒害朕?!你有病吧。那个所谓的赫连勃勃身份再高贵,也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是朕踩在脚底之人。   方才他刚小睡了一会,这个恶梦又来了,越发清晰,仿若身在其境。   疯女人狰狞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脸上几根汗毛都看的清。她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跟疯狗一样叫: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快死啊....早死早投胎,赫连才会娶我......”   他被掐的说不出话,拼命挣扎;手不知抓到了哪里,啪一下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到了他身上,终于把他从这个濒死的梦里唤醒。   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心跳得极快,他将头埋在胳膊里,深重的绝望漫延全身。他颤抖着,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一辈子。   “朱苏呢?朱苏在哪里?我要去见朱苏。”拓跋真语无伦次的念叨着,几乎魔怔了,匆匆翻身下床,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就急冲冲出门了。   他必须马上马上见到朱苏,只有朱苏鲜活的站在他面前,才知道自己还活的,没死。   ......   这个问题,拓跋真最终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床。   朱苏会意,搂着他的陛下,跌跌撞撞倒在床上。两人来不及脱衣,就直奔主题了。   黑暗能放大心中欲望,亲吻,抚摸、进入.....这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情;吮吸、舔试、磨擦.....无不让热浪高涨;火热、滚烫、酥麻....撩人的感觉蜂拥而上,刺激的拓跋真全身都是软的,无力的瘫倒在床上,甘愿永远沉溺下去。   朱苏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怎样才能让他舒服。   两人颠鸾倒凤半天,朱苏先收了手,在他脸上蹭了蹭:“陛下,睡吧,明天还要宴请使臣呢。”他怕累到了他的陛下。   可惜拓跋真并不想睡,他只想疯狂证实自己和朱苏还活着,他需要靠情事来提醒自己。   他抬起眼皮,眼神如困兽,阴沉看着朱苏。半响,他扑了过去,用牙齿一点点解开身边人的衣物,用唇在他身上留下湿润的痕迹,身体难耐的摩蹭着。   朱苏哪撑的住心上人这般挑拨,轻而易举的就再次一柱挚天了。拓跋真主动坐了上去......他轻轻的舒了口气,迫不及待的扭动起了腰。   朱苏沉默的望着他,强忍着情欲不动:“真儿是有什么心事吗?”   拓跋真此时被欲望逼的难受不能自己,极度渴望着身体被填满。他红着眼,恶狠狠道:“朱苏你做不做?婆婆妈妈的,你不做我就去找别人。”   朱苏咬牙,双手用力掐着拓跋真的腰,声音低哑:“陛下....天快亮了,休息下吧,臣陪你好好睡一觉。”   拓跋真瞪了他一眼,双目含情带水,继续做他想做的事情,今夜他非要醉生梦死。   这么一来二往,血气方刚的男人哪能控制的住?朱苏当即缴械投降,猛得一个翻身,将他的陛下紧紧压在身下,情欲再度如火如筡漫延开来。   待到情深意浓时,拓跋真突然在朱苏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直至嘴里尝到血惺味才松口,似乎还有湿意滴在上面。   朱苏微微皱眉,再次急促的吻上他的唇,汗涔涔的用力勒紧他,身体如他所愿凶悍的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太凶猛了,导致床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感觉马上就要塌了似的。   拓跋真仰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止不住的呻吟跟猫叫一般,惊若天姿之人染上情欲,如天神坠落凡尘。   朱苏抵挡不住眼前的美色,变本加厉,只想与爱人沉醉在情海里,日日如此,夜夜相伴,生死相依.....   管你什么天不天明,什么宴不宴飨,此刻让他死在拓跋真身上,他都心甘情愿。   朱苏手法刁钻,拓跋真被折腾的眼睛发红。到最后,他昏昏沉沉只剩最后一个念头:太丢人了,他又被操哭了。   如拓跋真所愿,两人激情了一夜未睡。   下床时,他的腿都是软的,差点摔一跤。朱苏赶紧伸手扶住他,拓跋真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打掉他的手,匆匆穿上衣服。   朱苏讪讪的收回手,昨夜真不能怪他啊。是他的陛下太热情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哪里控制的住啊。   昨夜做的确实太过了,拓跋真每走一步就牵扯到某个部位,痛的腿都合不拢。朱苏不放心,把他横抱起来,送到马车上,陪他一同回宫。   回到宫中,离开宴还有一会时间,拓跋真干脆躺床上休息,双眼通红。   朱苏给他下面涂好药,顺便再拿了条热毛巾,小心的敷在他眼皮上,争取好受些。   拓跋真敷着热毛巾,一只手还拉着朱苏的衣服,死活不让他走,连更衣都不要宫女,要他侍候着。   难得见拓跋真这孩子气,朱苏都由着他。   帝王的黑衣红裳,穿在身材修长的拓跋真身上,气宇轩昂、神彩飞扬,真正的天子之姿,格外好看。   朱苏打量一番,忍不住赞赏;拓跋真一反常态,主动上前索吻。   见朱苏穿的是紫色官服,里面配的内衫却是灰色,实在不喜欢,非要他换上一件。   朱苏倒是无所谓,穿衣服只要舒服就可以,里面色调不搭也没关系,只要外衣干净整齐就要可以了。再说原来也是这样配的,也不见拓跋真说什么。   没想到今日拓跋真死活不干,说会倒他大郑形象,难道大郑朝正一品官员衣服都不会配吗?   还非要把自己的白色内衫脱下来,两人互换着衣服穿,说他的内衫更配朱苏的官服。朱苏无奈,只先侍候拓跋真脱掉衣服,然后再换上他的内衫。   他在脱时,拓跋真就在一边打量着,时不时伸手量一下,像是要把尺寸记在心里。   朱苏打趣道:“陛下,这是准备给臣做婚衣?”   拓跋真脸一红,白了他一眼。看的朱苏又心猿意马了,搂着他的皇上又想求欢。   拓跋真忙把他推开,这会可不行了,再拖下去,宴飨都要结束了。   朱苏只得恋恋不舍松开手,继续穿衣服。他肩宽背厚,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好看。   拓跋真跟他个头差不多,就是体型更削瘦些,所以这衣服穿上去稍紧了些,不便活动;而拓跋真穿上他的内衫,又稍微宽松了点。   那有什么关系呢,必竟是心上人穿过的衣服,身上总是有他的味道,闻着都是好。   外面臣子等了许久,才见未央殿大门打开,皇上与太尉同时出来了。   见到有外人,太尉特意落后几步,却又被皇上一把抓住手,拉着他一起走。   朱苏试图松手,拓跋真却抓的紧紧,深怕他消失似的;只得加快步伐,匆匆跟了上去。直到文山宫前,宴飨举办地,拓跋真才松开手,怔怔的看着朱苏,眼神中似有着悲伤。   朱苏并没注意到。   他是武官,每到一处,第一眼就检查防护。尤其是这种宴飨,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不能给别国留下话柄,更不能出现刺杀之事。   等他再次抬头望向他的陛下时,他的陛下已被等在门口的众文臣簇拥了进去。   这种宴飨向来以文官为主,武官不出席也可以,就是出席了一般也是在外围,毕竟文官口若悬河、锦秀添花这一顶远胜于武官,座位排列也次于文官。   现在百废俱兴,大郑的宴飨还无法远到奢侈的地步,只是在殿中设下简单宴请别国使臣,但该有的项目必须有。   后秦派来的是由世子亲自带队的使节团,离干部落由最会打战的次子带队,奔干部落和贺兰部落由族长直接带队,还有零零碎碎的小国家小部落。   当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到了龙城,穿着各地特色服装,倒把龙城装点的与众不同,颇有当年万邦来朝的感觉。   拓跋真坐在宝座上,接受着他们的朝拜。上辈子第一次接见时,还颇为激动,帽子都戴歪了,试想老祖宗形容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这气派这气势,谁不向往?!   现在轮回一辈子,认清事实了。在这表面恭敬辉煌中,有人正在恨死他,筹划怎么让他死。   心不出意外的痛了起来,想必下面叩见他的人,就有上辈子致他死地的仇人。   眼前一片惺红,他大口大口的吐血,疼痛不断涌来,拓跋真费力伸手撑在桌子。怎么回事?朕是死了,还是没死?   皇后穿着大红婚衣在冷笑,美艳不可方物。她到底是谁?谁派她来杀朕的?   朱苏拿匕首刺向他自己,鲜血喷射而出.....   院外跪着黑压压一片,这些人是谁?朱苏的手下吗?   场景一转,画面又变为闹哄哄的大堂,各式各样的人跪着,还有人站着,还有人拼命劝酒。   这些人是干吗的?向朕称臣吗?   你们害死了朕,又害死了朕的朱苏。你们都该死,朕宁可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人。   .....   梦境和现实不停的切换,拓跋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大脑昏昏沉沉.....   “.....陛下!陛下!”耳边传来渐近渐远的声音。   又是谁在喊我?拓跋真茫然的望去,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正担忧望着他。   不对啊,这不是朱苏,朱苏不会这样喊我的,他只会喊真儿。但朕的朱苏呢?朕的朱苏去哪了?朕的朱苏不能死。   他惊慌起来,双眼通红,身体前倾,急切扫视四周。朕还活着,朱苏你不能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望见他的朱苏站在那,如青松般笔直的身姿,几位官员正围着他说话。   似乎查觉到他的眼神,朱苏朝这边望了过来,两人终于目光对上了。这一眼,奇迹的平息了拓跋真心中燃烧的忿火。   拓跋真终于松了口气,朱苏还在,他没死。   怎么安排的这么远?下次要让他们就近安排,就坐在朕旁边。这么远,连手都牵不到。拓跋真皱了皱眉头,涣散的意识终于回归了。   他重重闭了闭眼,等再度睁开时,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又瞧了一眼朱苏,心在隐隐做痛:朱苏.....我这段时间要做一件事,你一定,一定要等我。等这事了结后,我再向你解释。   想到朱苏即将出现的反应,他苦涩的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刚刚大郑皇帝的失态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无人在意。状元郎也以为陛下只是太累了,体贴的说陛下身体不适,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等下也只是歌舞表演。   歌舞表演才是重头戏。   他上辈子的好皇后就是在这里被他看中的。 第八十四章   此次重生,他倒要看看这恶毒的女人,究竟是怎么给他下毒的,再把幕后黑手给找出来,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郑国向来喜爱歌舞,不但喜欢观赏乐舞表演,更爱以舞自娱。不单女人会跳,男人也会跳。当一曲力士舞出场时,裸露半身的健壮男士跳着上场时,带动一波小高潮,他们凸起的肌肉,力量十足,又具舞蹈的美感,引着周围官员使臣纷纷跟着盘旋起舞。   整个场面一片详和。   拓跋真坐在上面,淡笑着,一个个使臣打量着。   坐在右边最前面是贺兰部落的贺庆与贺祥,因为是母族,故安排在陛下旁边,方便叙旧。短短几年不见,贺庆稳重不少,已非当年的愣头青。想必当了族长后,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飞快成长。   见陛下望向他们,贺庆端起酒杯,遥敬郑皇。拓跋真笑着点到为止,贺庆则一口全干了。贺祥则还是那副色狼样,拉着状元郎问大郑特意打造的莺歌艳舞怎么还不上场,他都等急了。   左手边坐的则是后秦世子莫宏。他大概三十岁左右,留着美须,时不时抚须大笑,说话喜欢引经据典。他正跟郑国官员探讨诗词,好一副风雅读书人模样。但拓跋真知道此人并非像外表一样,乃是心狠手辣之主,善计谋。   后秦这个国家,能在战乱中生存,必有过人之处。这次世子亲自过来,肯定是来探虚实的。   当年拒绝将公主嫁过来,据说是他的主意。这次又主动提起这事,表示当年是因为后秦适龄公主身体不好,故婉言拒绝,对此深表遗憾。现在后秦到岁数的公主,还有五个。承蒙大郑皇帝看得上的话,愿意跟大郑和亲。   后秦世子真是能屈能伸。   拓跋真根本不介意这个,后秦公主可娶可不娶,现在更是淡了心思。对后秦的一番好意,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后秦世子倒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的继续跟旁边的人聊天。   他旁边位置坐着的是离干部落族长的二儿子关邵,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虎背雄腰,应该是姑娘喜欢的那种健壮类型。   听说他身手极好,是他们部落最厉害的勇士,打战也英勇无比。大郑还没跟他们交战过,不知道是否与传闻一样。但那个西魏余孽刘勃还在他们那,就是不交出。此次过来,仍在打哈哈。这种不听话的部落,哪天得好好敲打一番。   关邵见郑皇望向他,双手抱拳洒脱一笑,眼神倒是赤诚,不似心眼多的那种。他显然酒喝的不少,满面通红,说话都慢了几拍。旁边的郑国宫员慌忙撑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奔干部落则是族长亲自带队。他岁数比较大了,头发有些花白,算是此次使臣中岁数最大的。正满脸笑容看着歌舞,甚至还跟着跳几下,好一付无所欲无所求的样子。   奔干部落不是小部落,虽然没有离干部落这么大,但也有二十多个小部落。能在乱世中活到现在的大部落头领,都不能小瞧,总有他过人之处。   至于其它零零搭塔的小部落、小国,国力苶弱,基本都是墙上狗尾草,哪家势头盛就往哪家倒的,不用太过于在意。   这时力士舞结束了,终于轮到状元郎嘴里说的倾国倾城美女上场跳舞了,众人无不翘首以盼。   人还未见出来,先来一阵香风,像是在美女怀里。大家屏息,静待美女上场。唯有喝醉的离干部落二王子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噜声很扫兴的响了起来,身边侍从赶紧把他扶了下去。   乐典此时暂停一下,再次响起时,声色清亮,空灵之极。八个美女围着一个带面巾美女,手拿羽扇,浅笑嫣然,三步一回旋,转到了宴席中央。她们头戴花冠,身着黄衫,束着红绣带,足着飞头履,粉面含春,一步一摇,舞姿绰约。   她们跳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火凤舞,众凡鸟簇拥着火凤。   这八位美女确实如状元郎所说,姿色过人,不同凡响,举手投足中自有风流在,就不知中间戴面纱的这位如何了,看身姿确是一等一的好。   等曲过半时,八位美女撤了下去,分别坐到各位使臣旁,只剩戴面巾的女子独舞。她摇曳多姿,身影轻灵,美不胜收。全场一片寂静,无人说话,都在看美人跳舞。   待到曲终时,她扯掉面巾,往空中一丢,整个人向前面的九五至尊盈盈一拜:“小女子清颜叩见吾皇。”   声音如清泉般好听,五官清丽脱俗,果真如状元郎所说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怪不得古时周幽王为了褒姒一笑,烽火戏诸候。面前这个女人好似一朵小白莲,绝色中带着温柔带着怯意,需要人呵护才能生存下来,正是气血旺盛的男人们喜欢的类型。   她轻柔一笑,令在场男人蠢蠢欲动,恨不得把天上月亮摘下来送给她,然后带她回家藏起来,只有自己才能温存一番。   除了拓跋真外。他正死死的盯着这张无辜的脸,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掐死她。   没错,这正是上辈子害死他的好皇后,清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是不折不扣的毒妇。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一见钟情,当夜就跟她滚了床单。没多久就封她为妃,步步高升,然后就是皇后,最后大婚之夜他死在她手上。   那个毒也不是一次下的,是慢慢多次下的,直至无药可救。   多完美的一个计谋。   状元郎说这些舞女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家世清白,他怕也是幕后凶手之一。   想到这,阴沉的眼神扫了一眼状元郎。他正跟别人说话,没注意到;倒是跟他说话的人,被这眼神吓的战战兢兢,差点跪倒在地。   状元郎慌忙扶住他,疑惑的望了过来。   拓跋真早已收回了阴沉的眼神,久久的盯着眼前美女,一动不动。他眼含惊艳,神情恍惚:“.....世间竟有美丽的女人。”   有马屁精自以为摸到了皇上的心思,赶紧上前谄媚道:“陛下既然喜欢,不如收入宫中。”皇上玩个把女人,是看得起对方。   拓跋真神色风流,显然这话深得其心,他点点头:“就住邀芳阁吧....来,清颜姑娘请坐到朕旁边来。”   皇上这还是头一回让美人入驻。   诸位郑国大臣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急色,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皇上不爱美女,是没见到合心意的美女。你看,美人合了眼缘,皇上马上就心动了。   不由妨忌起状元郎,还是他懂皇上心思。   清颜羞红了脸谢恩,拿袖子半掩着,很不好意思坐了过来。她不像其她姑娘,一坐来就直接倚着身边官员使臣,而是静静的坐在那,举手投足中,分明还是冰心玉洁的姑娘。   世间竟有如此单纯美好的姑娘,真是让人羡慕。   今夜晚拓跋真多喝了几杯酒,他本来肤色白皙,此时酒劲上脸,皮肤白里透红,色如春花。   美人与郑皇坐在一起,如同一幅精致之极的画卷,美不胜收。   一时间,大堂上什么心思都有。连心思极重的后秦世子,都露骨的多看了几眼。   拓跋真色迷迷的盯着眼前美女,极其自然的搂上美人的肩,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笑着抚上美人的脸。到后来干脆掐住美人的下颌,直接吻了上去.....好一个急色的皇帝。   顿时又激起一阵叫好声,宴会越加热闹起来。   终于亲完了,拓跋真深情款款的把美人落下的发丝撩回了耳后,含笑着扫视了一圈喧闹周围,在场的人都面带笑容,看着十分正常。包括状元郎,也只是单纯的臣子笑容。   幕后主使要么不在场,要么隐藏的深。   他唯独不敢看朱苏,只感到一道冰封的厉色过来,似乎要把自己看穿。今早两人还抵死缠绵,这么他就挑了美女陪夜。   他心如刀绞:.....哥,对不起。   朱苏冷冷的看着。   身边还有郑国宫员本欲上前圆场,却见太尉全身散发着杀气,不由暗自叫苦。   太尉与皇上的事,大家都猜得出几分。如今皇上看上了美女,太尉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只是杀气是不是太明显,现在还有使臣在啊。   太尉你可千万要冷静,莫当众手刃美人。   拓跋真头都不敢抬,只管继续逗怀中的美人。等他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朱苏已经不在了,甚至贺祥也不在了。   贺祥是去追朱苏了。这些日子他住在龙城,朱苏跟他好表弟的关系,他是看的一清二楚。如今出现这事,他本身还是站在朱苏这边的,知道他肯定心里不好受。   贺祥虽然风流,但对朋友很好。   今夜一见那个女人,他就觉得大事不妙。那个女人太漂亮了,久经风月场的他,都抵抗不住,何况拓跋真。他本身岁数不大,又一直在战场奔波着,没见过多少女人。   据说经常上战场的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白莲花了,美丽柔弱,能激发他们的保护欲。   拓跋真身为打天下的帝王,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能接受朱苏,但骨子里还是喜欢女人的。   男人们自然都喜欢女人的,偶尔跟同类玩玩,终究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不是每个都跟朱苏这般痴情,心里只有他的陛下一人。   贺祥理解拓跋真,也理解朱苏。他追了出去,想尽办法插科打挥,朱苏都不理会他。   事到如今,那有什么办法?就算拓跋真这次没接受美女,肯定还有下次,总有一天,他会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不如现在冷静的接受事实。   贺祥如实的向朱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反正朱苏是一声没吭。   一连几日,皇上都宿在邀月阁,连早朝都没上,也再没派人找过朱苏。   好不容易再次上朝,就见陛下呵欠冲天,眼下乌青,脚步轻浮的走了进来,一看就是几夜未睡,运动过度。   看不出那清颜姑娘如此火辣,上床是淫妇,下床是淑女,真乃人间尤物,难怪能把皇上迷的是七荤八素。   朱苏紧紧的抿着嘴,眼神冰冷。   拓跋真掀起眼皮,草草的扫描了一趟在场的大臣。在朱苏那也停留了一会,波澜不惊,随后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他似乎太累了,匆匆议了点事,就退朝了。   清颜姑娘被圣上眷宠的消息,马上传遍了京城,接着就是传遍全国各地了。   朱苏递折子进去,要求进见,却被连续挡了回来了。皇上说他没空,有事等明儿上朝再议。   值班的侍卫见四下无人,偷偷告他:“皇上现在下朝后都跟清颜姑娘呆在一块。”   朱苏脸色阴沉。晚上睡不着,翻来履去想不明白,他干脆跃到屋顶上,朝宫中望去。他这里视线很好,一眼能望见未央殿,这还是拓跋真特意让人设计的。   就见未央殿宫灯明亮,竹影横斜,窗户后两个年轻的身影正在嘻闹着。不一会,门开了,年轻的帝王含笑望着他的美人,两人牵着手,一道走了出来。微风飘过,隐约还有熟悉的笑声传了过来.....   朱苏脸色惨白,身上的血像似被冻住。冲进去吗?像捉奸的男人冲进去打一顿?再像个街头泼妇问拓跋真为什么要这样?   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岁数、身份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垂下眼眸,轻笑一声,不知笑谁。   贺祥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上来了,有心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那以后,拓跋真和朱苏两人再也没私下见过面,公事公办。   世态炎凉很快就显示出来了,炙手可热的太尉府沦为门庭罗雀。朝中骂朱苏的折子又慢慢的多了起来,不过都被拓跋真压下了。   这点皇上还是清醒,宠幸归宠幸,不会因此折辱臣子,两码事。   这么骂了半年多,朱苏什么事也没有,毕竟皇帝对一起打天下的功臣都是不薄的。   朱苏倒是淡淡的,神色自如,外表看不出有任何不满,日子照常过。但贺祥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冰封起来,整日整夜不见人。   情这一字,真是害人。 第八十五章   小道消息满天飞:说皇上天天宠幸清颜,为了美人一乐,把天下珍宝尽往美人屋里送。把美人打扮的越发精致华贵,直接破格封为贵妃。   这可是大郑朝第一位贵妃,目前也是唯一一位,连诞下皇子的卢兰,到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美人。据说日后还准备封皇后,待以后皇子一出生,就正式封为世子。   卢兰知道这个消息后,居然是舒了口气。她不知用什么法子,见到了皇帝,并求得让太尉做拓跋仪师傅,教习武艺。   第二日旨意就下来。贺祥看到这旨意,顿时哭笑不得,拓跋仪今年才三岁多,能习什么武,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卢兰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朱苏仍是淡淡的,也不说接旨。将圣旨一接就随手一丢,一副拒旨的样子。   传旨的孙涛心惊胆颤,不敢汇报。不过万岁爷也根本不在乎,问都没问,继续围着美人转。冬季赏雪、春来赏花、夏去乘凉....把清颜姑娘当成心尖上的人宠着。   这期间又有人送了美女过来,拓跋真全部收入宫中,今天这个坐坐,明天那个坐坐,宫中热闹不少。   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万岁爷是为了气清颜姑娘,故意这样的,   不过也有人疑惑,清颜姑娘如此受宠,为何这么久肚子还没反应。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是万岁爷想跟清颜姑娘多过几年二人世界,所以万岁爷心中最爱的还是清颜。   转眼一年即将过去,有密报进京,边境诸国在密谋,欲合起攻郑。   战事终究是不可能停的,边境间的摩擦一直都在。起兵借口永远都有,就看是否下了决心。   朱苏身为太尉,是第一个拿到密报的。他在桌边坐了一夜,不知想什么。   第二日他穿起戎装,进朝面圣。他已经很久没穿过这衣服了,这二年的京城平平安安,根本没机会穿。   贺祥已经很久没见过朱苏穿戎装了,但他敢保证朱苏是他见过的最适合穿戎装的人。   眼前之人器宇轩昂,脊梁犹如高山流水般流畅,依旧是当年遇魔杀魔,遇鬼杀鬼的战神。   歌舞升平的繁华京城不属于他,狼烟四起的边疆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但这是京城,太平京城,朱苏穿这个?他很快反应过来,匆忙拉住朱苏的手:“朱苏,你这是....”千万别做傻事啊!   朱苏侧头朝他一笑,笑是云淡风清:“贺少,朱苏打算去边疆,你去吗?”   .....   拓跋真依旧不肯单独召见他,说是要跟贵妃到花园赏花,有事明日早朝再见。但这次换做朱苏不同意,他平静递上折子,请公公转交。   若皇上还不见他,那就说明皇上默认了。从今往后,朱苏驻守在边疆,不会再进京了,他会为大郑江山守到至死那一刻。   折子递过去,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召见,皇上在未央殿见他。   再次走进这熟悉的宫殿,就听见里面呯呯砰砰物品落地砸碎的声音。他的陛下还是这个脾气,心情不好时就想摔东西。   朱苏心中苦涩。   见到他进来,拓跋真喝令旁人退下。隔了大半年,两人终于又单独站在一起了。上次拥抱热吻好似昨日,今日却又疏离的很。   “你就,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拓跋真拿着那份奏折,声音颤抖着。   奏折上写得正是他所想的,自请去边疆,永不进京,护大郑一方太平。他今年三十有余,此生想要的也得到过,人生没有遗憾了。   陛下毕竟不是他一人的陛下,是全天下的陛下,他不可能独占九天之上的皎月,能拥有一段时间已经很好。   朱苏低头没看眼前的皇上,更没注意到他气到通红的眼睛。   “臣心意已决,请陛下同意。边境这几个国家贼心不死,联合抗郑,臣去那里正好把他们都收拾掉。”说的轻松,打仗哪有这么简单,随时都能送命的。   拓跋真气得把奏折撕的粉碎,往后一撒,纷纷散散的落了一地:“我就是不同意,你又有何办法?”   “陛下乃千古一帝,不会这样的。”朱苏抬头平视着拓跋真,眼神带着倦意:“陛下何不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若皇上不同意,则臣请致仕。”他说的很平静。   拓跋真愣了半响,“你,你,你.....”说不下去了,他頽丧的跌坐到椅子上,泪水在眼眶里晃着。   历史还要重演吗?他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他也是跟着朱苏发生同样的争执,然后第二日朱苏就头也不回去了边疆,直到二年后两人相见,也是最后的一面。   为何重生一回,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如出一辙。他难过的想着,这辈子他只想和朱苏好好度过这一生啊。   天晓得他是有多想朱苏。每次夜深人静时,他辗转反侧时,想的都是朱苏的吻,朱苏的拥抱,朱苏的热情。   上次朱苏冷漠的离去,让他心中刺痛,难受得夜不能寐。   每次见到那个女人,他都恨不得掐死去,而不是耐着性子虚与委蛇。说来好笑,外界传这个女人得了盛宠,他其实连碰都没碰过她,他只想要他的朱苏,他的身体也只有朱苏才能碰。   那个女人掩饰的很好,查她家世查她过往,什么问题也没有。   他与她周旋了这么久,一直未查出幕后主使。但他知道,有个可能叫赫连勃勃的人藏在暗处,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入瓮。   为何一直不肯见朱苏,他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前功尽弃。今日一见,已经费了他最大的克制,偏偏朱苏却要走了。   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的打湿了内衫领口,留下湿漉漉的印迹。   这件灰色的内衫还是有点偏大,领口处松松垮垮。皇上身为全民表率,这样的衣服其实是不得体的,属于次品,不适合一国之君穿的。   但架不住皇上喜欢,喜欢曾经某人穿过的味道。   朱苏安静的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粗糙的手指温柔的擦去他的泪水:“不哭.....真儿。我很高兴.....你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我这辈子值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私的留住你。你是天下的帝王,要的是一统江山,致衡左右。”   拓跋真是喜欢女人的,不然也不会有孩子。贺祥那夜的话敲醒了他。   就算没有清颜,迟早还会有其她人。如果是觉得亏欠了他,而舍身陪他,那大可不必,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爱一个人,不是囚禁,不是强迫对方按自己意愿而来;而是对方喜欢什么,他就陪着他去喜欢。   他的真儿想要这个江山,那他就打下这个江山送给他,等到最终胜利时再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   “你不可能为一人停留,也不应该为一人停留。臣走后,希望陛下开枝散叶,再创一个辉煌盛世。另外车骑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能力出众,有他驻守京城,皇上大可放心。”   “臣.....”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像在考虑措词:“.....臣在边疆等着您的好消息。”   “.....你不准走!”拓跋真哭的话都说不清,这手死死攥着朱苏的袖子。   明明他是杀戮果断的君王,在朱苏面前却还像个孩子,动不动就流眼泪。   泪眼婆娑中,就见朱苏摸上他的脸,再次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的吻上他的唇。两人唇舌相交,这是他们唯一一次不带情欲的亲吻。   良久,朱苏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拿起案上的剪刀,干脆利索的剪掉了这截袖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如同他俩的关系,也跟这袖子一样,一刀二断。   “这半截袖子,陛下等下记着丢,不然有言官会说陛下断袖了。”朱苏边朝门口走去,边笑着说。   滚他娘的,老子就要断袖又怎么了。   朱苏在门口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然后渐渐行远,不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拓跋真泪水再次汹涌澎湃的流了出来。   第二日天刚亮,太尉就无声无息带着几名亲兵前往西北边疆。他不知道,也没有回头看,宫中城楼最高处有一个身影,天未明就站在那,牢牢的站在那,遥遥的望着他的离去。   朱苏你再等等,等我收完网就来找你。   太尉这么一走,又有闲言非语出来了,说太尉得罪了皇上,被发配边疆顶罪了。说的是活灵活现,有鼻有眼,甚至连太尉挨打的场景都描绘出来了。   朱苏都走了,贺祥觉得没意思,也向郑皇告辞回去。拓跋真依旧请他进宫吃了一餐饭,然后平静祝他一路顺风。   言语中除了朱苏不能提,其他什么都能聊;其间贵妃也派人过来,说她亲手炖了鸡汤,想请陛下一起品尝,拓跋真淡淡道一句有事,今日不过去了。   贺祥觉得贵妃并非像外界传说那样受宠,朱苏也不见是失宠。可是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中呢? 第八十六章   朱苏去西北边疆不到三个月。边疆突降百年不遇的大雨,泥石流泛滥。太尉在救人时,不慎跌入河中,被奔涌而来的泥水卷走,下落不明,四处搜寻都没找到。   消息传到宫中,天治帝死死盯着眼前的加急奏折,上面只有短短一句:太尉落水,四处未搜寻到,恐有意外.....   大脑昏沉,眼睛通红,脑海不期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身影,笑着向他挥挥手告别,也不说话,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苏,你,你......”年轻的天子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一股腥味涌上心头,实在咽不回去,张口喷射出来,喷洒在桌上到处都是。   “陛下....”周边侍从吓得慌成一团。   拓跋真摆摆手,他再次缓慢的拿起这封奏折,上面的字迹已被鲜血染红了,尤其是太尉二字已被鲜血粘在桌上。奏折拿起来后,那两字空洞洞的,异常刺眼,活像一个深渊将他不停的往下拉扯。   不吉之兆!他大脑刹时空白,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拓跋真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旁边传来了喜极而泣的美女声音:“陛下,你终于醒了,吓死臣妾了。”   拓跋真一滞,缓慢转眼看去。他的好贵妃清颜正双眼红肿的坐在床边,拿手帕擦试着泪水,脸上还有泪痕,楚楚动人,人见犹怜。   见他盯着自己,贵妃脸一红,怯怯道:“皇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唤御医过来吗?。”   旁边太监点头哈腰:“皇上,贵妃娘娘在这守了一夜,一夜没合眼。”   拓跋真面无表情:“......”   朕吐血躺在床上,不积极关心;反而迫不及待的替一个妃子表忠心,你俩的勾搭真是明目张胆啊。   “份内之事!臣妾应该的。”贵妃娘娘娇声道。端起一旁汤药,吹了吹,仪态万千的递到他嘴边:“皇上,这药刚熬好不久,趁热喝吧。御医说您是肝火过盛,操劳过度。这几日莫要看折子了,臣妾陪你四处走走。”   好一朵无辜的白莲花。   拓跋真怒火无处可发,一把夺过汤药,重重朝朝地上一砸,哑着声:“滚,你们都给朕滚。”   床上的东西被他劈头盖脸的丢了一地,甚至还跳下去狠狠踩了几脚。   贵妃娘娘吓了一跳,就见年轻天子脸色苍白,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心中一惊,年轻的皇帝几时这样对待过她?向来都是温和以待。   心里快速反思,这几日说话举止得体,并没有露馅啊,为何拓跋真突然这样待自己。   她不敢再待下去了,朝太监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走之前,还不忘道一句:“陛下,好好休息,晚些臣妾再来看您。”   好一个温柔体贴的贵妃。   拓跋真并未错过她与太监的眼神交流,冷冷一笑。他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可是朱苏......   若大的皇宫静悄悄,只有皇上一人。   他茫然的打开衣橱,里面有两件大红婚衣,一模一样,只是一件稍大些、稍长些,一件稍小些、稍短些......   还有一件灰色内衫。   他把灰色内衫取了下来,往自己脸上一盖,跌躺在床上,什么也看不见了。“呵呵.....”极轻的笑声从下面传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哥,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   婚衣做成送过来时,清颜正好也在,笑问这是为谁准备的?   他笑道:“为大婚准备的。”   他拿起来朝着身上比划着,朱苏肯定会喜欢的。想到梦里朱苏穿上大红婚衣,那模样惊慕了他,原来他的朱苏这么适合红色。   清颜拿扇子捂着脸,以为皇上是跟要自己大婚,笑的是含羞带怯。拓跋真可是没漏过她眼里闪过那丝狠毒,好戏迟迟未结束,她也不耐烦了。   .....   晚上,他不知不觉得又走到了朱苏家里,趁人不注意,翻墙进了朱苏卧室。朱苏卧室窗明几净,一如他走之前的样子。   朱苏走了后,他难受许久。每到夜深人静时,思念如蔓藤般疯狂生长;或是心烦气燥时,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时,他就会去朱苏家里,在他家四处走一走,再到卧室里休息休息,有时还会在这过夜,因为这里有朱苏的味道。   这里能让他失控的情绪得已恢复。与其说这是朱苏家,不如说这是大郑皇帝另一个隐密住所。   但是今天晚上却失效了。拓跋真烦燥不安的坐在朱苏睡过的床上,闭眼就是朱苏跟挥手告别的样子,离他越来越远,没有再回头.....   “朱苏你他妈的....”拓跋真重重的踢了一脚床边的椅子,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将要彻底失去某人的绝望让他胃阵阵痉挛。   刺眼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响亮,朱府管家闻声匆匆的赶来。却被卧室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位宫中带刀侍卫拦住了,眼神冰冷。   随后卧室打开了,郑国皇帝一脸戾气的走了出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管家,头也不抬的离开了。   ......   人力在大自然面前,就是螳螂挡臂自不量力。长孙嵩几乎把那片土地全部重新挖了一遍,四处也派人查过,朱苏还是无影无踪。   宫里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死活都找不到。每隔十日送过去的消息,都是“臣有愧,尚未找到”。   宫中气压极低,皇上连日心情不好,据说连圣眷正浓的贵妃娘娘都受了不少气,宫中好几名太监都因小事被杖毙了。也难怪,太尉为大郑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这么死活不见,与情与理,换谁也心情不好。   老百姓知道了,纷纷感概皇上重情重义,性情中人。   祸不单行!在朱苏失踪大半年后,后秦与离干部落、奔干部落等组成联合军队,一鼓作气向大郑发起攻击,短短数日就一举占据了大郑三座城池。   领兵之人神出鬼没,用兵如神。传闻是后秦三公主附马姚悦亲自领兵,没人见过他的真面貌,一直戴着青面缭牙的面具。   仅仅平静了二年多的天下,狼烟再起。   收到战报的拓跋真,眉头紧皱。负责那片边境的长孙嵩与陈述都是久经沙场的,怎会被敌人打成这样。   这个姚悦究竟是谁?原来没听说那几个破地方有能征善战的将领啊?后秦若早有这等人才,也不致窝窝囊囊呆在那个角落不出山,都可以跟后燕争天下了。   但是那个人就是厉害,横扫千军万马,一路打的长孙嵩与陈述节节败退,兵力受损严重,一时间西北边境岌岌可危。   拓跋真在沙盘上反复推算着对方战术,总觉得有些熟悉。他沉吟一会,在信都城池处插了一面旗。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对方下一步就进攻信都。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插旗时,他手颤抖着,放了几次才插成功,某人一向喜欢剑走偏锋大开大合的进攻方式。   果然信都失守,消息很快被送进宫中。   他的猜测是对的!拓跋真眼前一黑,跌坐在椅上。那幕后指挥就算不是朱苏,至少也知晓朱苏的下落。   朱苏啊朱苏,你真是给我意外。过了许久,他轻笑起来,眼中有悲有喜。你若是喜欢这个江山,那我送给你可好?!   天治四年三月,大郑开国皇帝拓跋真亲率兵北下,御驾亲征,与联军对峙在若尔盖草原,京城由魏丞相暂管政事。   御驾亲征前,众臣纷纷阻止。拓跋真淡淡道,这天下除了朱苏,还有谁比朕更会打仗?一句话堵得大家无言以对。   大郑的江山,是郑皇与大将军一起打下来的。   .....   卢兰带着拓跋俊和拓跋仪两个小娃娃,一起来给郑皇送行。   拓跋俊今年五岁了,不像他父亲拓跋盛这么喜欢说话,反而沉默寡言,老成的很,一直牵着拓跋仪的手。与其说他是拓跋真的义子,还不如说他是拓跋仪的小侍卫,时刻护着拓跋仪。   拓跋仪摔了磕了,他第一时间冲过去哄着;拓跋仪也粘着他,干啥都要拓跋俊陪着。   拓跋仪长的像父亲,一张脸粉嫩可爱,也是个美人胚子。见到父亲要走,哭哭啼啼,闹着要父亲抱。   拓跋真抱起儿子,感概万分;又摸了摸拓跋俊的头。   拓跋俊像个小大人,像模像样向郑皇行礼鞠躬:“儿臣祝父皇凯旋回归。”   拓跋真被逗笑了,弯下腰:“你在家带好弟弟,听娘亲的话.....多吃点饭,看你瘦的。”   拓跋俊认真的点点头,一板一眼:“儿臣遵命!儿臣现在每日练武二个时辰,定会保母亲与弟弟平安。”   接着伸手向拓跋仪:“小仪,父皇要出发了,哥哥带你去楼上玩。”   听到有玩,拓跋仪马上停止哭泣,从拓跋真怀里溜了下来,跟着拓跋俊手牵手的走了。   看着这两小家伙远去的样子,拓跋真仿佛看到他当年跟朱苏,慢慢的笑了起来。   卢兰也过来了,小声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追着两小家伙去了。这几年,她早已收拾起其他心思,只管带人。只要能把孩子平安带大,她的人生就圆满了,她也不想再去奢望什么。   清颜贵纪则哭的眼睛红肿,特意亲手编了一个香囊给郑皇,希望郑皇随身携带,早日归来。这里面放有清凉驱虫的药材,这是做为爱妃她唯一能为郑皇做的了。   拓跋真当着众人的面,跟她来了一场情意绵绵的告别。等一出城门,立马让人把这个香囊丢到远处烧了,他还怕这里面放了毒药呢。   火焰烧了起来,散发着悠悠怪异的绿光,阴森森的如同鬼的眼睛。   望着鬼异的火光,他嘴角一勾,冷笑着。   .....   大郑皇帝亲自带兵上场,双方局面马上改变了,大郑军队居然还打赢了几局。   不是拓跋真比朱苏厉害,是他陪朱苏身边南征北战多年,对他的打法太熟悉了;但敌方也不是吃素的,马上改了战术,大郑又连吃了几个败仗。   最后双方扯成胶合状态,不是联军不厉害,而是郑军近期战役都是逃命般的对抗,就是基本上不做抵抗的打法,联军一来他们就跑,跑得联军生疑,总觉得不对劲,干脆暂时停战,以观后续。   拓跋真知道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朱苏会打仗。先前能赢的那几局,是侥幸;与其白白上前送命,不如逃为上计,可能命还长些。   虽说三个臭皮匠顶的过一个诸葛亮,但关键是对方也不止诸葛亮一人,还有一帮臭皮匠;而他们只有臭皮匠,没有诸葛亮。   联军一时没摸透他们情况,也许是内部矛盾,果然停战,双军诡异的对峙着。   .....   这夜联军军营,灯火通明。 第八十七章   有十几人正围着开会,其中坐在上位的,是一名身材高大者,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除了眼睛和鼻子露了出来,其它地方都遮的严严实实。   他面前放着一封信,正是大郑递过来的议和书,上面还有大郑皇帝的亲笔签名。将领们正为这个吵的天翻地覆   对于郑国近日一系列反常,联军百思不得其解。见过逃跑的,没见过跑成这样的,兵不厌诈吗?简直是明明白白写在城池大门口,我们逃跑了,你快来追我们吧。   观点总是不一致。将领们分成两派,一派说有什么议和的,不管它,长驱直入,捣完黄龙再说;另一派则表示一定要谨慎,打仗的真谛是是要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功,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两边吵闹不休,一心想说服最高统帅听自己的,他们已经吵了半天,还没吵出个结果。   唯有戴面具者没有说话,幽深的眼神盯着门外。这些人时不时看他一眼,试图得到他的支持。   “姚将军,您看呢?”   “姚将军,您说行不行?”   “姚将军,就等你一句话。”   “.....”   等到两边吵得快要打架了,他终于眼皮一掀:“够了!”声音沙哑,听起来像六七十岁人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却有足够的震憾力,顿时全场安静下来,眼神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他拿起信,又扫了一眼,淡淡道:“先休战,三日后让他们来这谈。”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稍倾,一位年轻的将领犹犹豫豫道:“姚将军,是不是跟世子.....先汇报一下.....”   戴面具的男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他一惊,马上改口:“那个要征求一下离干部落和奔干部落的意见吗?”   联军不单是后秦军队,还有离干部落,奔干部落等这几地方的军队。后秦出的兵骑最多,所以最高统帅由他家指定,后秦世子举贤不避亲,把自家妹夫给推荐进来了,让他全权负责。   他这个妹夫叫姚悦,是后秦姚老将军家的远房亲戚。跟后秦三公主莫嵘刚成亲数日,就被派上了战场。   奇怪的是他脸上一直戴着青铜面具,从未见他摘下过。他自己说脸曾经被火烧过,怪吓人的,所以不便以真面目见人。   在场的无一人见过他的长相,更不知道他的年龄。听声音感觉岁数挺大,但看身手,却又矫健的如同青年人。   因为他是以后秦附马身份被后秦世子硬进军中的,然而军中是按资历排行,天降统帅没人服气,但他用漂亮的身手及辉煌战绩啪啪打脸了每个看不起他的人,对他有意见的人说话都客客气气得了。   闻言,他重重哼了一声:“就赫连勃勃那支三万人的离干部落士兵,每逢打仗时,必先躲到后面,等仗打完了,才冲出来耀武扬威。有什么商量的?只知道捡便宜。”   “我们后秦兵骑拼死拼活冲锋在前,他倒好,只顾保存自家实力,哼....”   “还有奔干部落,明明有十万兵力,偏偏只派九千出来。什么意思?连一万都没有。何着他家士兵是人,我们后秦士兵就不是人了?利用我们后秦达到他家目的?”   他冷笑几声,显然对奔干部落和离干部落十分厌恶。   “散会。余烈你去回复一下大郑,议和就定在五日后,听听他家的要求。等下我会给世子写封信,说明大郑议和的事。”姚悦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他的话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于是议和的事就这么定了。   不巧赫连勃勃就在门口,后面说的话全都听到了。见到他出来,赫连冷笑:“好一个联军统帅,把狐假虎威端的还是那么一回事啊。”   他本来以自己会是联军统帅,没想到天降一个姚悦过来,抢了他的位置,比他还会打仗。从此心中有根刺,动不动要拿出来亮一下。   姚悦面不改色,他跟这个赫连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有仇,看到本人第一眼,他就很不喜欢。   其实赫连还是很漂亮的,尤其是那双凤眸眼,风情万种;姚悦偏认为那是狐狸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天天都在算计别人。   两人不知怎么回事,碰到对方就是针尖对麦芒,此时也不例外。   “呵呵.....”姚悦冷笑两声,冷不防上前就是两巴掌扇了过去,赫连躲闪不及,脸顿时肿了起来,十个巴掌印清晰的印在脸上。   “你.....”赫连七窍生烟,一手摸着脸,一手指着姚悦。   “打的就是你。”姚悦厉声道:“平阳一战由你负责。当时战局逆转,你为了保存实力,不顾全局,下令离干部落撤退,结果被大郑乘机,致使后秦军队陷入敌后,造成后秦军队至今为止最为惨重的损失,死了一万多人。”   “我不打你打谁?你身为离干部落最高将领,只顾自己私利,不顾大局。你这样怎能合作?”   赫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姚悦查的如此清楚。   “再这样下去,我觉的我们后秦没必要跟你们离干部落合作了。”姚悦淡淡道。   赫连气得牙痒,现在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把碎牙往肚子吞。他放下手,低头拱手行礼:“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   姚悦高深莫测看了他几眼,转身离去。   赫连目送着他离去,眼神阴鹭。   姚悦你就嚣张吧,看你还能嚣张几天?!等攻占了大郑皇宫,把拓跋真那家伙杀死了,就是你的死期。   ......   姚悦心烦,斥退身边侍卫,一个人纵马奔驰。自从收到了大郑皇帝拓跋真的亲笔信后,他的心绪就没平静过。   其实这个郑皇打仗的小伎俩,他是一眼看穿了,根本不意外。在得知郑皇御驾亲征后,冥冥之中,他就知道下一步肯定会这么进行,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攻打下去,攻入大郑皇宫,生擒郑皇是指日可待。   但是.....   但是为什么不再进攻,而答应休战。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大脑一阵茫然。单单是想到拓跋真这几字,胸口就郁闷苦涩,难以忍耐的心痛涌了上来。   想见拓跋真的心思越来越重,胜过他远在后秦都城的爱妻莫嵘。据说拓跋真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有着雌雄莫辨的艳丽容貌,不少姑娘对他心有所属。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他是后秦附马,而他是敌国皇帝,根本是两条道。   快速奔跑的风吹散不了他心中的苦闷,他勒住马,四处望去,眼前有一条飞奔三千尺的瀑布,还有缓缓流淌的河水,周围渺无人烟,只有洁白的石头、跳跃的鱼儿在炫目。   他长吁一口气,跳下马,脱掉身上的衣物,跃进水里像条鱼般恣意的游了起来。若大的河里,就他一人在游;抛弃所有烦心事,享受一人世界,真是爽呆了。   游泳时,他把面具取下来,拿在手上。这个面具是莫宏一定要他带的,有人时一定要戴上。说他还有仇敌没被抓到。之所以他记不得原来的事情,就是他遭到仇敌暗算导致的。等把仇敌抓到了,就可以不用戴了。   大半年前的事,他什么也想不来了。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是干什么的?一概不记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后秦世子莫宏。莫宏救了他,并给他了最好的治疗。   莫宏告诉他,说他是后秦的将军,一次出征中被人用重物击中了大脑,所以暂时失忆。只要慢慢吃药,就能恢复的。并告诉他,他的妻子是后秦三公主莫嵘,从小订的娃娃亲。   他一开始是很相信莫宏的话。如果不相识,莫宏身为后秦世子,天潢贵胄,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好?!   莫嵘温柔体贴,没有丝毫公主毛病,对他是言听计从,但他心里依旧空荡荡。有时一觉醒来,搂着身边人,觉得如此陌生;茫然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唤:不是她不是她。   不是她那又是谁?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记得如何行军打仗。   莫宏为了保护他,还派了几十个暗卫护着他,听他差遣。他觉得好笑,他身手这么好,还需要别人保护?应该是他保护别人吧。这个念头一冒出,如同狂风暴雨打在身上,一阵阵疼,脸色都扭曲了。   这个别人是谁?他在一直在保护谁?   他这次率领的是几国联军,不仅后秦有份,离干部落、奔干部落也各派人来参战,准备一鼓作气把大郑打垮,瓜分其土地与子民。   私下里,他们说大郑运气不好。最厉害的将领,那名叫朱苏的太尉失踪了;还有人信誓旦旦,说是被大郑狗皇帝杀了。要不然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朱苏又是谁?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朱苏,你不要走,你要陪我一辈子。”   “臣一定会陪主上一辈子.....”   为什么他脑海会有这个朱苏效忠的话语,主上又是谁?大脑偶尔出现模糊印象,马上像烟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留都留不住。   ......   “砰.....”迟迟想不起以前的事,姚悦一腔怒火没地方发,只能撒向河水。他向河水竭尽全力一击,带着磅薄内力,瞬间激起滔天河水,铺天盖地向四处洒去。每颗水滴含着他的内力,落在地面上,纷纷砸出一个小坑,扬起一片散沙碎石。   不远处一个骑马经过的人没能躲过,被这些突乎其来的碎石散沙打中,身体晃了晃,居然摔了下马。   姚悦一惊,正想掠过去一看,刚从水里站起来,突然想到自己没穿衣服,又讪讪的沉入水中,把手中面具重新扣在脸上。   那人后面带着几名待从,见此情况赶紧下马围了过去,把人扶了起来,七嘴八舌问候着。   “陛下,伤到了哪?没事吧?”   “陛下,让臣看看,臣粗通医术。”   “这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乱搞.”   拓跋真捂着头坐在地上,晕头转向。他是几日没休息好,突见眼前一片混乱,才栽下去的,倒不是被砸中。   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没事,”看到附近有条河,他道:“朕去洗把脸。你们在这等我。”   ......   姚悦又游了几个来回,才心满意足的从水里钻了出来。“哗啦”一声,他出水太猛了,水花四溅,一具极有活力的躯体就这么站在拓跋真的面前。   拓跋真正在那洗脸,忍不防被飞来的水花溅满一身,衣服都湿了,湿搭搭的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   他一怒,站起来就要骂人。却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水里,正眼神深遂的看着他。这个人很高,宽肩窄背,蜜色皮肤,如山岳般健壮。 第八十八章   这人有病!游泳还戴面具。   拓跋真瞪着他,大脑飞快的转动。他只知道联军统帅是戴面具的,还有其他人吗?大热天戴着面具不闷吗?   还是说这个就是联军统帅?联军统帅一个人跑这山沟沟里游野泳?   姚悦也在沉默的观察他。   这个岸边的男人有一张惊艳众人的脸,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一付完美的身材,被他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美好的肉体若隐若现....   若能把手放上去,会是怎样的舒服?   他垂眼看着,竟舍不得离开,心怦怦的跳得飞快,沉寂了大半年的欲望突然苏醒,从未有过的渴望涌上心头,这个渴望从来没出现在他的妻子身上。   他却在渴望这个男人!想把他按在身下,狠狠的刺穿他,操控他的情欲让他哭泣,从此眼里只有他.....   姚悦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拓跋真很警惕,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对视着,目光纠缠。   最后还是姚悦退让了,他深深望了一眼拓跋身,转身朝瀑布那头走去。   “等等.....”身后却传来了那个男人惊讶的声音。随后听见一阵急切的趟水声,一只修长细腻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别走。”男人急促道。   姚悦僵硬的站在那里,根本不敢转身。就这么简单的触碰,他下身已经硬成铁,叫嚣着要发泄。   这个男人比他想像的影响还要大。   男人修长的手指小心划在他背上,带来阵阵酥麻颤立,每块肌肤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个陌生人的触碰。   “还痛吗?”男人轻柔的问着,声音似乎还带着水汽。   姚悦强忍着欲望,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都好了,有什么痛的。打仗能不受伤?还有人比我受伤更严重,我至少没缺胳膊缺腿,还捡了条命回来.....”   男人闻言,低低笑了:“一模一样的话,朱苏你还是没变。“   本来沉浸在旖旎中的姚悦,顿时被这一声朱苏浇得一头冷水,这个男人是把他当成别人。身后的男人伸手抱住他,抬起了一条腿,在他腰间慢慢摩擦,轻轻的呼吸声拂过他的脖   颈,在他耳边低低道:“哥......真儿很想你!”   姚悦:“.......”   一股无名怒气升了起来,难道这个人就这么放荡吗?随便都能跟人上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明明他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又关他什么事?!可是心里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个男人藏起来,藏到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他的一颦一笑只能给他看,他的一举一动只能放在他身上。   姚悦毫不留情的拽下身上这双手,冷冷的转过身:“这位兄台,请自重!”   “......”   拓跋真脸色惨白,这句普普通通的话语如同尖刀,狠狠地扎进他心里,把他的心中侥幸践踏的一无是处。   他呆立在姚悦面前,眼睛有雾气在翻滚,他拼命忍着不让它落下。紧紧盯着姚悦的眼睛,期望从里面扒出一点点回忆。   可惜这双眼睛干净清晰,没有一丝对他残存的余念。   姚悦没有再看他,而是越过他,淌水上岸,径顾穿起衣服。他的衣物是秦服,但也不好说,大郑边境也不少人喜欢穿秦服。   这时天上飞来一只雀鸽,盘旋了几圈,本来想冲到拓跋真这的。突然转了一个弯,落到姚悦肩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欢喜极了。   姚悦:“......”   拓跋真:“......”   后面众侍卫:“......”   这雀鸽是朱苏一手训练出来专门送信的,很认人。原来只认朱苏,后来拓跋真跟朱苏在一起,久而久之,身上有朱苏的味道,这傻鸟才开始勉为其难的认拓跋真为主人。   姚悦皱了皱了眉头,不欲理它。但这只傻鸟实在是热情了,一个劲围着他转,还不时展翅抖几下,好似高兴的跳舞。   四周的侍卫呆若木鸡的看着这只破鸟。   姚悦可没心思陪它玩,一把抓住它,用力朝河中甩了过来。   拓跋真本能伸手一挡,傻鸟顿时撞击在他手上,被撞的头冒金星,昏了过去。   姚悦穿好了衣服,翻身上马。临行前又望了一眼拓跋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径直骑马走了。   等他一走,方才惊呆了的侍卫全围了过来。   “陛下,那是太尉吗?”孙涛尤为激动。   拓跋真眼神一暗:“是他....但他好像失忆了,原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一看到他后面被火箭灼烧的背,拓跋真就认出来了,这伤还是那年朱苏去火烧慕容垂时留下的。两人同床共枕多年,朱苏身上哪个细节,他都一清二楚。   本来还有一丝怀疑,看到这只破鸟表现后,他百分百的肯定了。   拓跋真望着远去的男人,咪起了眼:“传令下去,搜查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我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还有,是谁干的好事?让大郑国的太尉失忆,是何居心?   有侍卫领命而去。孙涛抽出鸟腿上系着的密件,递给拓跋真。   拓跋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联军内部不和,联军统帅姚悦扇了离干部落赫连勃勃的耳光。   赫连勃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朕在京城四处搜索你不到,原来你是离干部落的,咱们走着瞧。   他抬起头,带着眷恋,望着远去人的背影:朱苏,你失忆了没关系,大不了咱们重新来过,这次我追你。   ......   姚悦闷闷不乐的回到住地,天色已黑。营帐门口,余烈正等着他。一见他回来,赶紧的迎了上来:“将军!”   “什么事?”他心不在焉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余烈跟在后面进来:“刚刚世子写信过来了,说他已经出发,再过十日会能到这,奉皇帝之命叩赏三军,另外还有一封信是单独给将军的......”   姚悦面无表情,什么反应也没有,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外面。   “将军,将军.....”余烈不知所然,小心的叫着。   半响,才见姚悦把头转了过来:“信给我吧,那个....郑国皇帝长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先前好像听见那几人是喊他陛下。长的这番妖孽,除了以貌美著称的拓跋真还有谁呢?   余烈显然也没见过,他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属下只看过他的画相,没见过真人,据说真人比画相还要好看。属下倒是见过朱苏.....真是可惜啊,那么厉害的人,居然被狗皇帝干掉了......”   “朱苏是什么样的人?”姚悦放在桌下的双手握成拳。   他清晰的听见那个男人亲呢的喊朱苏的名字,甚至还误以为他是朱苏,主动伸手来抱他,显然两人关系不一般。正常的君臣哪会这样,倒像是对情侣。   这个念头一冒出,顿时脸黑了。   一股强烈的妒意疯狂的从心里生根发芽,窜进了他大脑里,控制着他的五脏六肺,差点让他气得吐血。   余烈没有注意到将军的失意,他沉在自己思绪里:“朱苏是个奇才,打仗很厉害,从来没输过。他最出名一战,就是当年夜袭后燕慕容垂。慕容垂可是当代战神啊,什么时候输过。”   “但这个朱苏仅仅以一万人对抗后燕五万人,一把火就把他们烧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慕容垂气死。后燕从此衰退,南郑成为一方霸主。如果朱苏还在,大郑哪有我们进攻的份,只有称臣的份。”   “只可惜.....唉。”余烈对朱苏极为佩服。想到朱苏后来的下场,极为可惜的摇摇头:“功高震主.....南郑如果没有朱苏,那个拓跋真还能称的了帝?呵,只能说他命好,有朱苏给他卖命。”   姚悦想了想刚刚那男人的反应,朱苏绝不可能是被拓跋真杀了,必定另有蹊跷。世人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朱苏人长的是什么样?”   余烈想了想:“那年陛下六十大寿,拓跋真派他来祝寿,属下远远的见了一面,没说过话。身高应该跟您差不多。”   他打量着姚悦,大致比划了一下:“体型也差不多,五官很俊朗,剑眉入鬓。气场很足,一看就是凭战功闯出的将军。”   而不是靠祖荫得来的席位,这一句余烈没敢说出来。   姚悦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撕开信看了起来。   信中说的内容跟余烈刚刚汇报的差不多,只是另外加一句,道莫嵘肚里的宝宝已经八个个月了,一切安好。   奇怪的是莫嵘从来没给他写过一封信,都是这个大舅子时不时写信告知他。他出征七个多月,几乎每一封信都要提到莫嵘怀孕的事,比他老婆还积极,深怕他忘记似的。   姚悦顺手把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他跟莫嵘第一次结合,就没见她落红。他常年领兵在外,这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他的,还要打个问号。   他现在心烦意乱,无法集中精力想其它事情,干脆上床睡觉,面具被他随手丢在床边。   这天气白天热,晚上还是挺凉的。他拿毯子蒙住头,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他试图想记起原来的事,一阵阵尖锐的头痛却窜了出来,整个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痛的难于言表,恨不得当场撞死。   他难受之极的抱着头,死死咬着毯子,忍受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实在忍受不住时,他哆嗦着打开床头一个盒子,拿出一颗黑色药丸,丢进嘴里。   他脑里受过重击,有淤血,导致失忆。一但用脑过度,就会导致头疼。   这药丸是莫宏特请宫中御医配的,可以缓解头痛。   过了一刻钟,刺痛终于消退,姚悦浑身大汗,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不觉中,一个漂亮之极的男人被他压在身下,他一边热切亲吻着,一边肆意撞击着,嘴里喃喃道:“真儿.....真儿.....”   男人如他所愿的回应着,双手搂着他,眼里只有汗涔涔的他。眼角微红,含着湿意,两条修长的腿颤抖的。   两人时不时唇舌交缠,兴奋的不能自己。   一个重重顶身,却顶到了墙,头皮钝痛起来。姚悦喘着气,终于清醒过来,下身湿漉漉的。   “我靠,”他脸抽搐着,他在痛与欲之间,做了一个令人血脉贲张的春梦。   等气息平稳后,他拿出镜子,趁着月色仔细打量自己这张许久没哂过太阳的脸,苍白,没有血色,陌生之极。   他愤恨的把青铜面具往地下狠狠一丢,双唇抿的紧紧,双手撑着头,无声的倚在膝盖上。 第八十九章   五日后很快就到了。   议和的谈判地点就在后秦的驻扎地。大郑这边由征西将军长孙嵩为首,带了二十人过来。长孙嵩是大郑这边难得的文武双全者,西部边境又一直是他负责,由他带队最为合适。   后秦这边以统帅姚悦为首,离干部落和奔干部落各派出一名代表参与,其余将领若干。   大郑这边也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不过他的面具跟姚悦有所不同。姚悦是整张脸全遮住了,他的面具则是遮住了上半部,鼻子以下全露在外面。   这个戴半边面具的男人着一身普通士兵的服装,跟在大郑将领的后面,体型修长,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单看他露出的脸部半截,唇红齿白,下巴线条流淌优美,眼睛神采飞扬;若是面具取下来了,那是怎样的俊美?!   大老粗的军营里,都是几个月没怎么发泄过的糙男人。难得看到这么漂亮的人,眼神露骨,全盯在他身上了,口哨声、调笑声不停,恨不得上前把他的衣服扒光。   估计是太漂亮了,所以要用面具遮脸,省得不必要的麻烦。   此人显然习以为常,很是淡定,继续走他的路。   站在门口迎接的余烈眼睛都直了,赞不绝口:“真是个人间尤物。”   坐在主座的姚悦默不作声,他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反应。   赫连勃勃冷笑道:“漂亮,漂亮有什么用,看他这细胳膊细腿,也只有当人家玩物的份。”   话音未落,全场男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心里肚明。姚悦也转头看了他一眼。   赫连勃勃更来劲了:“不就是兔子爷吗?我看啊,八成就是那长孙嵩的相好,跑来看热闹的。等会我吓吓他,把面具摘了才好。”   说话间,大郑使者已经走到跟前了。   带头的长孙嵩客气的一拱手:“在下长孙嵩。”   “在下余烈,长孙将军有请。”余烈回礼,伸手请进。   一行人按着尊卑顺序坐下,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同其他几名士兵,分别站在大郑官员的后面。   谈判正式开始。   大郑提出,联军将大郑地盘悉数归还。他们愿意每年给联军银两若干,绢万匹,钱一万贯,茶一万斤,开设榷场互市。   至于三家怎么分,他们内部协商。   赫连勃勃跳出来第一个反对,他不仅要钱要绢,还要地。狮子大开口,直接就龙城以界线,龙城以西所有地盘都归联军。   大郑肯定不会同意,正好给了借口,攻占大郑京城,一刀砍死拓跋真。   这话一出口,不要说大郑吓了一跳,联军内部也发生了争执。   “不要。”奔干部落带队者乌旦第一个反对赫连。他们奔干部落虽然参加了联军,但并不想跟太郑关系搞的太僵,只想讹笔钱走人。   大郑提出的方案,他们很满意。   这个赫连勃勃口出狂言,要瓜分龙城以西的地盘,不然就攻打过去。这得花多少金钱兵力,这些都是要算成本的。万一没成功呢?   大郑,后秦互相牵扯,谁也不能倒;万一灭了一个,另一个就会把目标对准他们这些小部落。   与其那样,不如维持现在状况正好,借机敲诈点实惠的东西。   奔干部落不想做大,也不想被灭。所以明明有十万大军,偏偏只出九千人,还美名其约说人手不够,只能出这么多。   虽然是三方联军,各自打着各自的主意。   联军三方吵成一团,唯有姚悦坐在那里,眼睛咪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大家都指望他开口,他偏偏不开口。   吵到太阳落山,还没吵出个结论来。长孙嵩掸了掸身上灰,悄悄看了一眼身后漂亮的男人。   男人朝他使了个眼色。   长孙嵩会意,起身道:“姚将军,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改日再过来。”   “站住,”赫连勃勃拦在门口,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刁了根草,一副痞子样:“走什么走,就在这休息。难道我联军没地方让你们睡觉吗?”   “......”   长孙嵩脸色冷了下来:“赫连将军是打算软禁我们一行人吗?”其他大郑官员也围了上来,面带怒色。   “不不不,”赫连傲慢的向地上吐了口痰:“我只是想跟他较量一番。”他懒洋洋抬起手,指向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打赢我,你们就走。打不赢的话......”   他舔了舔下嘴唇,眼里流出赤裸裸的欲望:“打不赢的话,把面具卸吧,并留下来陪老子睡觉。”   这一句侮辱味十足,彻底激努大郑朝来的使者,联军欺人太甚。一群人紧紧围在戴面具男人旁边,手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兵器上,只等长孙嵩一声下令,他们就准备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胡闹!”长孙嵩强压住怒火,他头转向姚悦:“姚将军,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还没等姚悦开口,赫连笑咪咪的朝外面喊道:“兄弟们,想不想看我和这个戴面具的打一场?”   顿时声音雷动掌声雷鸣,一伙人全在起哄。   “要看,当然要看。”   “赫连,不要客气,一定要把他的面具摘下来。”   “对啊,兄弟迫不及待了。”   “赫连,加油,打败他去......”   对于漂亮的生物,行军打仗的人总有暴虐倾向,想要将他们彻底撕裂,现在也不例外。联军军营希望比斗的声音响彻云宵,看来不打不行了。   长孙嵩反怒而笑,上前一步正要再度开口。漂亮的男人伸手拦住了他,对着赫连点点:“将军不必。既然如此,那我接受。不过有个要求得改一下,如果你输了,你当众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响头。”   顿了顿,他朝外面人群扫了一眼:“我想姚将军手下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他的声音很悦耳,跟他的脸一样,容易让人心动。   赫连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够劲,行,我就是喜欢这种打不赢还想挠几下的小野猫。”   漂亮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打斗就定在外面的练武场。   传信的小兵兴奋的拿个破锣四处敲着:比武即将开始,比武即将开始.....四面八方的人很快就涌了过来,练武场被人山人海层层包围着,苍蝇插翅都难逃。   余烈自封裁判,站在最佳位置。   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人,长孙嵩急的团团转,极小声道:“陛下,要不要换我上场吧。”   拓跋真冷冷道:“不用,朕对付的了他。”他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赫连提出这个要求正合他意。他一眼见到这个该死的家伙,就想冲上去啖肉饮血。   这可是害了他两辈子的仇人。   男人们嘛,都喜欢用拳头说话,拳头能解决的事,要什么阴谋。今天哪怕半死,他都要从赫连身上扒下一层皮。   姚悦皱了皱眉,也跟了出去。他个子高,无须挤进里面也看得清,他远远站在外围,倚在树下,漫不经心的等候着比赛开始。突然间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好像某年某月某日,他也在树下等着某人,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容貌。   那人究竟是谁?心中的烦燥越发旺盛。   ......   拓跋真站在场上,慢慢的活动筋骨,眼里带着杀气十足的目光,紧盯着赫连。   赫连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看到他这张脸,心痒痒的。他嘴贱手也贱,尤其是面对某些漂亮的生物,他更是恨不得夺过来狠狠的操几遍,直到操腻为止,再来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他在部落时里的名声并不太好,凡是被他看中的人,都没好下场,而且杀人如麻。不过他能征善战,能给部落抢来大量财富。   对于离干部落族长来说,他这些缺点是瑕不掩瑜,何况又是故人之子,长的又是一表人才。族长甚至考虑,想把自己小女儿关清嫁与他。   而他二儿子关邵却看这个赫连不顺眼,觉得他太过于心狠手辣,并非良人,极力反对。这桩亲事就此暂搁。   关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不知去了何方。关邵是默认的离干部落下一任继任者,由于他的反对,赫连顿时在部落地位尴尬起来。   此时后秦提议组建联军,共同对抗大郑。赫连干脆主动要求率兵参与联军,避开与关邵的针锋相对。   出来行军打仗几个月,居然还能碰到如此漂亮的玩意,让他贼心蠢蠢欲动。   这么漂亮的玩意,他不介意多留一段时间在身边,说不准还能陪到他打到大郑京城。   此时他眼睛闪闪发亮,牙齿阴森森的露了出来,嘴角歪笑着,如同野兽在询视着他即将到手的猎物。   说起打架,这两人都是好手,从小打到大,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余烈定下规则,约定赤手空拳,不允动用武器;若被打倒在地,一刻钟内未能起身,则判为输。   赫连先动手,企图先下手为强,占据上风。他的拳风霍霍,十分有力;拓跋真也不是吃素的,身体如抽动的陀螺般转的极快。   两人都可以算是高手,打到高潮时,竟看不清他们招式。只看见两个人影转来转去,身上都挂了彩。   赫连一心想把拓跋真脸上的面具弄下来,出手总是朝向他脸;而拓跋真偏不让,他抱着往死揍的报仇想法,下手又快又狠。   打了半天,拓跋真的面具好好的呆在脸上。倒是双方的衣服都被扯的松垮下来,尤其是拓跋真的衣服,胸口被扯开一大片,锁骨明显。   他不像别的经常出征的男人那样,皮肤偏黑。他的皮肤很白,特别是被衣服包裹住的位置,白得如月光,光滑又细腻;头发也凌乱了,有少许飘落在肩上,配上他潮红的脸色,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尤其是他被赫连压在身下时,单侧衣服被扯下,露出浑圆光滑的右肩,及胸前一点红,上身微微抬起,胳膊撑在地上,眼睛盯着赫连,嘴唇微微张开.....整个人带着又欲又媚的美感。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自带媚骨。   在场的老爷们十个有九个瞬间硬了,还有一个是肾不行。   全场顿时安静了,静的能听得见某些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突然间人群中暴出一声:“靠,老子受不了,老子要发泄。”这难受的声音说出大多数人的心声,有些人趁此把手伸进裤子里,直勾勾盯着拓跋真就这么套弄起来。一时间,练武场上浓重的惺味漫延开来。   姚悦也站直了,目光幽深。   大郑官员气得发抖,却又毫无办法,逮着余烈要说法。余烈自己都面红耳赤,差点流鼻血,哪有心思去教育别人,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赫连也被这美色分了神,结果被拓跋真逮到机会,他翻身而起,将赫连掀倒在地,电闪雷鸣间将他双手钳到背后,再狠踹上一脚,赫连不设防被打倒在地。   拓跋真单膝压在他身后,喘着气:“.....你输了,赫连勃勃。”   赫连抿着嘴不吭声,眼神凶狠。   压了足足一刻钟,拓跋真才慢慢站了起来,他环顾着四周,不知在找谁。   余烈嘴角抽搐,虽然他也很想看拓跋真这张脸,但是做为众目睽睽的公正裁判,他只得遗憾宣布:“赫连输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赫连跟疯狗一样窜了起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尖刀,直直朝拓跋真冲了过去。   而此拓跋真正背对着他,要躲已躲不及了,要拦也拦不住。余烈目瞪口呆:“赫连,不要.....”   “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一声惨叫声。   余烈大脑空白,完了,郑国这边不好交差了。虽然现在是手下败将,好妥也是个大国啊。   赫连你真不是个东西!   练武场上再次传来凶狠的打斗声。余烈这次身体比嘴快,第一时间冲上台:“赫连住手,你还打?”   进入眼神的却是拓跋真一个鲤鱼打挺,一脚重重的踩踏在赫连身上,用力摩搓。只听见卡卡几声,赫连数根肋骨当场断了,整个人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手上还拿着那把尖刀。   余烈:“.....”   他茫然的回头看向他们的统帅,却见姚悦转身离去。 第九十章   趁着混乱,拓跋真一行连夜离开了联军军营。回程这段路,出乎意料的畅通无阻,无人阻挡。   两边距离甚远,等到郑国军队驻地时,已经是月在中天,繁星点点。   拓跋真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让人提桶进房间,他要泡澡。   等门关好后,他扫了一眼窗外,月亮和星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遍野漆黑,随着呼啸的山风,令胆小的人毛骨悚然,恨不得藏在床板下不出来。   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干啥坏事都方便。   房内点着烛火,将这小小的房间映的四处通明。拓跋真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好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脱衣服,背对着窗户,踏进了浴桶里。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往自己身上浇水,投手投足中,分外慵懒。   窗外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眼睛紧紧盯着房内。他本不该来的,脚却不听使唤;他本应该走的,脚还是不听使唤。   拓跋真终于洗完了,从浴桶里的迈了出来,白晳的皮肤被热水蒸出一身透红,如涂了一层胭脂,活色生香!   他随意擦了下身体,拿了件单薄的衣衫穿了起来,命人把桶拿走,今夜不得打扰,他要休息,有事明早再说。   等都收拾好后,他将门反锁,这才道:“姚将军,进来吧。”   静了好一会,姚悦才翻窗进来,一席夜行衣,仍旧戴着他的面具。拓跋真打量他一番,淡淡的笑着,上前越过他,带着一股浴后清香,把窗户关了起来,拉起了窗帘。   两人坐在桌旁,相对无语。   烛火中,那张没盖面具的脸,雌雄未辨,美的惊心动魄。姚悦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仓惶的转过头,喉节动了几下,带着几分焦燥。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身为敌方联军统帅,却莫名其妙出现在敌国皇帝住所,如果说是来行刺,恐怕还更像一回事。   他不说话,拓跋真也不开口,只是拿手撑头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神炽热而缠绵。   姚悦顶着他的目光,心烦意乱,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拓跋真轻笑着:“我当然知道是你,我还知道方才是你救了我一命。”还下令让我们离去,不得阻拦,并且一路护着我。   姚悦没吭声,好半天才道:“......你胆子太大了,这个身份竟然敢去....”敢去联军军营,也不怕当场把你扣押。   敌国皇帝被抓,这个议和就不用谈了,除非再选一个新皇帝出来。可惜拓跋真没有兄弟子侄,只有一个才四岁左右的儿子。   “因为你在啊,我想你啊。”拓跋真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绕过桌子,主动坐到了他腿上。他只套了件外衫,里面什么也没穿。身体的热度通过薄薄的衣衫不断的传到姚悦那去,令他坐立不安。   他俩贴得太近了,近得他那傍晚就不听使唤的部位又在蠢蠢欲动。   姚悦的耳尖慢慢开始红了,他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拓跋真却不允许他逃避,抓住他粗糙的手,一根根手指含了过去,眼里满是柔情:“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出事的。”   炽火在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喧嚣。刚刚还被众人做为自渎对象的人,却在逃逗自己,就是圣人也难以逃脱。   姚悦眼神暗沉,身体僵硬。他不敢动,他怕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还残存着刚刚打斗完的兴奋,渴望发泄的念头如影如随,拓跋真试探的把手伸向他的面具。   姚悦一惊,本能的抓住他的手,牢牢的,不欲让他再动。   拓跋真神色受伤,但还是轻声道:“我想亲亲你,可你戴着面具,我亲不到你.....。”   我亲不到你.....   可是我摘开这个面具,万一不是你想见的人,那你还会亲吻我吗?想跟我在一起吗?姚悦怔怔的看着他。   拓跋真似乎理解错了。他抽出腰带,绑在自己眼上,打了一个死结:“我把眼睛遮住了,看不见了.....你可以亲我了吗?”   又软又糯的话语,一个有点卑微的表达,一个有些漫长的等待。   系在眼上的腰带渐渐湿了,轻轻的抽泣声响了起来,扰得人阵阵心疼。   就在拓跋真快绝望之时,右侧衣服被扯下了,浑圆白晳的肩膀露了出来。一只粗糙的大手慢慢抚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在控制自己,又似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随后一个亲吻落在上面,刚开始温柔体贴,接下来凶狠勇猛,反复吮吸啃咬着那块细腻的皮肤,直至有微微的血惺味出来。   刚刚在比武场时,姚悦就想这样做了,狠狠的咬上去,留下自己的印迹,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漂亮的男人是他的。   此时终于如愿以偿。   疼痛带来的是情欲更加高涨,拓跋真没有丝毫的反抗,侧过脖子,一切由着姚悦。   随后一个滚烫之极的身体终于迎了过来,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两具躯体紧密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间。等待已久的亲吻扑天盖地而来,凶狠钻进他的嘴里,四处挑衅,唇舌狠命交缠。   这是属于朱苏的,独特的,熟悉的,等待多时的味道,太久没有感受到了。拓跋真颤抖着抓着对方,如同缺水的鱼儿碰上了甘露,饥渴的不得了,情欲狂风暴雨般席卷全身。   拓跋真拼命追逐着眼前这人不肯放弃,身体难耐的在对方身上乱蹭。   他俩的身体太熟悉对方了,刚一贴合在一起,就知道对方正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所有的想念与渴望此时都被唤醒,所挨之处的每一块战栗都会激起对方更加激烈的反应。   这记忆深入骨髓,死也不会忘记。   姚悦双手急切的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感触着光滑的肌肤,亲吻也随之走向全各处.....每一处都被人很好的照顾着。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床上,衣服丢了一地。姚悦双手撑起自己身体,双眼燥红,极力控制,他不该继续下去。两人是敌对关系,搞成这样怎么收场?   偷偷来看他,已是失策,居然还搞到床上,更是....   拓跋真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摸索着伸手抱住他,在他脸上胡乱亲吻着,热烈的、疯狂的.....   姚悦低吼一声,实在忍不住,他认命的栽了下去,不想再掩饰自己到了极点的炙热。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   情到浓处,床咯吱咯吱的响,难以忍受的呻吟、粗重的喘息飘出了房门,还有浓郁的惺味......   守在门口的孙涛呆若木鸡。   好不容易结束一个缠绵徘徊、不知羞耻的长吻,拓跋真气喘吁吁的指了指床头柜。   姚悦勉强腾出手拉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管膏药。   姚悦:“......”   像是查觉到他的不悦,拓跋真有些难堪,他侧过头,小声道:“两年没做了,有些紧,上点药好些。”   姚悦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声音中都带着妒意:“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朱苏?”   身为君王,却甘愿雌伏于他身下。   拓跋真的大脑被情欲折腾的已经不大清醒,他茫然道:“朱苏不就是你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啊,你是在吃自己的醋?”   “......”姚悦死死的盯着他,心痛难忍!万一他不是朱苏呢?万一朱苏又回来了呢?   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姚悦舔舔下嘴唇,眼神逐渐疯狂起来,右手缓缓卡住了拓跋真的脖颈.....只要再用一点点力,这个大郑皇帝,后秦最大的对手,就会一命呜呼。   作为他姚悦所有的欲,所有的情,从此一了百了,再也不会担心谁会影响他。他会成为铁血将军,时光会铸造属于他的辉煌。   什么朱苏,那只是过去史,永远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哥,你怎么了?”许久没有动静,拓跋真有些惊慌,挣扎着坐了起来,试图抱住他。   姚悦眼里万般情绪翻滚,他舍不得。终于松开右手,将拓跋真重新拥抱在怀里,下巴摩搓在他头顶,重重叹了口气:“真儿.....”声音沙哑,带着无奈。   这一声如同雷击,拓跋真呆坐在那,不可抑制的眼泪流了出来,声音哽咽:“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他疯狂的抱住姚悦,拼命亲吻着他,带着激动带着欣喜:“哥,你以后不要离开真儿了,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原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   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姚悦无言,轻轻拍着他的背。   今天累了一天,情绪又大起大落,拓跋真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这手还紧紧拽着姚悦,深怕他会离开。   姚悦哭笑不得,调整好姿势,将他搂进怀里,两人如同一对亲密爱人互相拥抱着休息。   第二日拓跋真醒来,天色尚黑,昨夜缚在眼睛处的腰带已经摘了下来。姚悦也起床了,依旧戴着面具,正在穿衣服。昨夜撒了一地的衣服,都已拾了起来,放在了床边。   两人视线交缠在一起,谁也不想离开。姚悦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脸:“睡好了?”   拓跋真睡眼惺松,点点头。   “我要回去了。”姚悦低声道,他坐到床边,边系着腰带道:“吵醒你了,要起来吗?”   拓跋真摇摇头,依旧呆呆看着他,眼里有雾气在升腾。   “乖,闭上眼睛。”姚悦极舍不得他这样,不由的又伸手抱住他,哄着他闭上眼睛。摘下自己的面具,动情的吻了过去。   拓跋真乖乖的闭上眼睛,倚在他怀里,拉着他的衣角,温顺着回应。   过了好一会,姚悦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把面具戴好。他摸摸拓跋真的头发,气息不稳:“你不要过去了,什么事交给他们下面人就行了。”   再过去的话,估计就会被一群饿狼啃碎了。后秦士兵还好说,他能管住;离干部落和奔干部落,那两个野蛮之地,本来就没怎么开化,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离干部落的赫连昨天被踩断几根肋骨,更不会罢休,小心使得万年船。   拓跋真乖巧的点点头。   姚悦还想再说什么,看看天色,已隐约有了亮色,不能再拖了。他眼神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拓跋真,直接从窗户那里翻走了。   等他走远了,拓跋真又默了会神,才捡起衣服穿了起来。昨夜他情绪太过于激动,竟然睡着了,白白错过了春宵,真是可惜。   他两辈子的情事,都只有朱苏给他最灭顶的快感。想到朱苏那如山岳般健壮的身体,强壮有力的拥抱,凶猛霸道的进出,不由的脸上一红。   虽然不知道朱苏是为何失忆,但能失忆就肯定能恢复。等他下次再来时,让御医好好看看,争取早日恢复,从此以后不准再离开他了,最好给他做皇后。   不过朱苏肯定不会同意的,想到他那个高大健硕的身体穿起皇后的凤冠霞岥,不伦不类,拓跋真自己都觉得好笑。   议和这事倒不用太担心,后秦之所以与那两个部落联军,攻打大郑,不就是为了捞了好处,又不可能真占领大郑地盘。   确定姚悦就是朱苏后,拓跋真对这次战争走向心中更是有数,日后的仗是打不起来的。现在最大的变数,就是看朱苏什么时候恢复记性。   就冲着后秦那个狗屎脾气,几十年都赖在那个角落不动,这次出征了不起也就是壮个胆,就是想敲诈敲诈大郑。实在不行,大不了多给点钱,先把这道劫过了再说。等朱苏恢复记忆回来后,再收拾他们。   至于离干部落和奔干部落,都是来打酱油的,若是后秦退了兵,他们也起不了哄,昨日已经暴出他们的不和了。   要不是朱苏失忆,又被他们拾到利用,给他们一万个豹子胆也做不成这事。不过这事得想办法遮掩掉去,不然京城那帮家伙又要瞎叫唤指责朱苏了。   拓跋真心不在焉的盘算着,拉开门唤人。   昨夜值班的孙涛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站在那,竟没有反应过来,目光呆滞的看着他家陛下满面春风的站到他面前。   一夜不见,他家陛下精神焕发,一洗前阵子的阴郁,恢复了许久未见的明媚动人。   拓跋真白了他一眼:“叫了半天没反应,想什么呢?去叫御医过来,朕有事。” 第九十一章   姚悦回到营地时,天刚亮,操练正好开始。他匆匆换好衣服就去看士兵操练了,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没人知道他昨日曾经离开过。   余烈打着呵欠,精神不振的走了过来,眼下乌青,今日轮到他值勤。   “没睡好?”姚悦今天心情好,破天荒地问候了一句。   惊得余烈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神经质的扫了一遍周围,确定这方圆五米内只有姚将军一人在,将军居然会主动搭话了。   “呵呵,”余烈傻笑着:“昨日不是月休吗,去逛了趟窑子......”   要怪就怪郑国那美人,这么撩人,谁耐得住啊。   看着四周无人,余烈凑过头来,挤眉弄眼道:“将军,昨日郑国美人那样,你没反应?”眼睛盯到他脖子一处,了解一笑:“将军,昨日也是去放松了吧,姑娘很热情嘛。”   “......”姚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有一个轻微的牙齿印,昨夜两人互相给对方做了标记。想到拓跋真昨夜的热情,藏在面具里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余烈笑的贼兮兮,把手搭上姚悦的肩膀:“将军,昨日不是月休吗?不少兄弟忍不住了,看完美人就匆匆跑去离我们营地最近的青楼,据说一个窑姐一个晚上至少接了二十人的客,兄弟们排队上,都累的腿都合不拢了。做到最后,干脆不起身了,直接躺在床上让兄弟们轮流上,有的还同时几人上。青楼的护院则守在各个门口,按人头收费.....看我们这么多人,还给我们打折了。”   “昨夜我们这么多人过去时,那鸨母吓得还以为是要操家,脸色都白了.....还有兄弟为了抢人,都打了起来.....今天一大早,青楼就挂出牌子,说要休息三日,三日后再开业。哈哈。”   想到昨日那拥挤的场面,一向注意形象的鸨母跟个卖菜的大嫂一样,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余烈乐的是前仰后俯。   “不过昨天那人真是尤物,我看窑子那些姑娘容貌气质都当不上他。”笑完了,余烈感概万分:“难怪自古以来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等也不见得能免俗。就不知道肥水能流哪家了。可惜是个男人,不然献给皇上,也是大功一件。”   姚悦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余烈有时少根筋,他只顾自己乐,又凑了过来:“昨日没看成那美人长相,我的心啊,跟猫挠过一样痒痒的。李副将还说,过几日要带我们兄弟几个去抢亲,把那美人抢回来轮流做老婆。还说准备了药,那美人身手太好,一般人对付不了.....嘿嘿....”   话还没说完,就见姚悦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配上青铜面具的狰狞,顿时一股寒气从心底由内向外散发着,大热天的遍体通凉。   天哪,他居然从姚将军眼中看到了杀气。   沉默横在两人中间,余烈心惊胆颤回想自己刚说的话,没毛病啊。   这种事情在军队里很普遍的。后秦军队有个规定,只抢少女,不抢有家室的女人。抢男人更没人管了,反正不存在传宗接代,多操几遍又死不了。   再说这是李副将的想法,又不是他余烈的想法。就算姚将军你也看中了美人,但不必这样瞪我吧。   精虫上脑的余烈很是委屈。   ......   因为后秦世子马上要到了,所以议和的事就干脆等了几天。   姚悦突然觉得他们这帮将领太闲了,于是每天早上要求轮流跟他过招。他的出手又狠又快,其余将领哪是他的对手,只有被打倒在地的份,让人扶着回去。   今天轮到了余烈,前几日他挨的伤还没好,这次又来,明天怕是爬不起来。   他愁眉苦脸的刚应付了几招,就被姚悦一掌打趴了,差点吐血。他叫苦连天,正想寻个法子说情。   突然看见远处来了一行人,他如获重负,强笑着:“将军,军营来人了。”   来者派头还挺大,有二三十号人簇拥着,其中还有不少是披甲带刀将领,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靠,是哪个爷们在军营里派场还这么大。”余烈惊叹道:“宫里来的?”   姚悦没有理他,从台上跳了下去,径直迎了过去,单膝跪在那人面前:“姚悦恭迎世子。”   余烈这才回过神,赶紧爬了起来,跟了过去。   后秦世子莫宏一席青衣,风度翩翩,手里还拿把扇子晃啊晃,他常以诸葛亮再世自诩,一举一动都以诸葛亮为基准。   “免礼免礼!”莫宏呵呵大笑,亲自上前扶起姚悦:“姚将军辛苦了,诸位辛苦了。”对后面的余烈则慈眉善目的点点头,示意他起来。   眼神在他鼻青眼肿的脸上转了几个圈,笑着打趣了一番,继续向姚悦嘘寒问暖。   姚悦带领联军,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占据了郑国五分之一的地盘,不愧是当年打败后燕慕容垂的顶尖将领。   消息传到各国,对后秦是刮目相看。看不出来,长年偏安一隅的后秦还有这么牛逼的统帅,下次要进攻后秦,得好好惦量惦量了。   消息传到后秦京城,振奋民心,人人喜出望外。   年事已高,只管吃喝玩乐的的后秦王对世子也是大肆奖赏。一时间,世子莫宏的风头无两。为此,他特意过来叩赏三军。   既然是世子大驾光临,姚悦下令整顿三军,演练陈法。   四名旗手分别站在四个角,挥舞着手中旗帜。在场的士兵按照旗帜的朝向,井然有序的变幻方位,步伐整齐统一,气势磅礴,彰显着强大的战斗力,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时不时大喊几声,增添士气增加力量。这股强大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如同奔涌而来的洪水势不可挡;同时士兵们士气高昂,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牢牢的挡在敌人面前,护着大后方的平安。   莫宏虽然看不懂军事,也不懂阵法,纯粹外行看内行。   但他被这个气场所感染。而且这么多人在变幻莫测队列中,竟然没有丝毫零乱,整整齐齐,绝对是执军有方。   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将离干和奔干部落两边的士兵,一起融合进来,还逼得大郑国求和。这个姚悦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帅才,难怪拓跋真把他当个宝,不惜一切代价留他。   只可惜风水轮流转,千算万算,没算到某人会失忆,被他后秦拾到。   莫宏非常高兴,大喝一声:“好!”带头鼓掌。   场下传来雷鸣般的喊声:“誓死为联军效力。”连声音都这么统一,这么整齐。   莫宏心情更好了,含笑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离干部落和奔干部落的将领呢?在吗?”   一名身材高大健壮,留着络腮胡的男子走了出来,向莫宏行礼:“在下奔干部落乌旦,请世子安。”   没等莫宏接话,他又道:“世子,此战再打下去无意义。大郑提出议和,送金送银送绢,并开设边境互市。我方觉得联军出兵的目地已达到,可以停战了。请世子莫听进离干部落的挑拨之话。”   他目光坦荡荡。   莫宏:“......”奔干部落竟如此直接了当。   他轻咳一声:“此事我知道了,回头再议。离干部落的赫连呢?”   “他前几日跟人打架,受伤了,正在休养中。”将领们面面相觑,余烈硬个头皮上前说明。   对于将领来说,技不如人,还被打成重伤,这是很丢脸的事,不过还好是离干部落的事。   莫宏闻言一怔:“这么严重?”   “他自找的。”乌旦用鼻子哼了一声,分明跟赫连有仇:“有色心没实力,被人踩断几根肋骨,爬都爬不起来。”   “你放屁!”被人扶着过来的赫连不巧听到后面几句,当即气得跺脚:“乌旦就你上场,也不见会比我好,说不准都被会扒成皮下来。”   “至少我没你这个色心。”乌旦硬邦邦的了一句。   “你.....”赫连本来就脸色苍白,现在更是气得没有血色,指着乌旦嘴巴哆嗦着,看样子马上就要昏过去似的。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莫传出去让人笑话。”莫宏笑着打着圆场,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不过联军还是要内部团结才好。   赫连狠狠的瞪了一眼乌旦,这才向莫宏行礼:“离干部落赫连见过后秦世子。”   他显然伤的不轻,这么简单的行礼,都让他痛的额头冒汗,痛不欲生,身上一股浓厚的药味。   莫宏隐约知道他受伤的原因,是见色起意。哪晓得碰上一个比他还厉害的角色,真是常在河边走,哪里不湿鞋。   人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见他这样,心中好笑,偏他的身份又不能直接表露出来。于是让他去会客厅候着,他们马上过来。   偏偏乌旦还不放过他,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赫连将军,千万要管过下半身,莫让这个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也不知道今天乌旦是吃什么雄心豹子胆,逮着赫连就是不放过。   赫连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挥开身边扶持的人,袖子一推,两手叉腰,怒目圆睁,很有街头泼妇准备耍泼的样子。   “乌、旦。”他一字一句:“妈的,你不要以为老子受了伤,就打不过你。老子打的你满地找牙。”   “有种你现在来。下半身都管不住的人,还能管好队伍?!”乌旦语气中满是不屑。   “你.....”赫连是彻底怒了,看老子受伤了,你就落井下石是吧,老子整死你去。他发了疯似的冲了上来,揪着乌旦就打。乌旦哪是让人随意欺负的主,当即还手。   虽然赫连伤势未愈,但禁不住他气愤啊,再难受也要挣回这口气。乌旦虽然没受伤,但他武力一直不行,所以两人打的是半斤对八两。   下面士兵在操练,上面将领在打架;上面没喊停,下面不敢停。   其余将领看不过去,一窝峰的上前,强行将两人分开。   莫宏脸色终于阴沉下来,重重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联军将领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掐架,明摆将不和摆在了台面上。若传出去,还搞什么联军?!这两人是猪脑子,还是故意打给他看的?   姚悦淡淡的看了一眼赫连,把两人臭骂了一顿。   两人不怕后秦世子,却顾忌着姚悦,只得垂头丧气听着,各自收起臭脾气。   .....   等到了会客厅,莫宏连喝几杯茶,心绪才平静下来。招暗卫过来,问他这段时间姚悦行踪。   听到数次姚悦不知所踪时,莫宏皱起眉头,手指敲打着桌面。   他最担心就是姚悦会突然恢复记忆,一旦恢复了记忆,那可是他后秦最大的敌人。甭到时一怒之下,反而来攻击后秦,后秦百年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界时,他莫宏何有脸面对下面的列祖列宗。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姚将军现在头还痛吗?”   “有的,隔三天左右就要发作一次,痛起来的时候就见他一遍遍敲头,有时还撞墙。”暗卫如实的回答。   莫宏还要细问,门口传来了声音:“姚将军到。”   “.....进来吧。”莫宏神色一正,暗卫知意,匆匆离去。   门被打开,姚悦背光站在门口,炽热的阳光将他的高大影子照的很长,几乎将莫宏遮住。   莫宏端着茶,身体后靠,若有所思的瞧着他。   御医说只要他大脑里淤血不化,就会一直失忆;但淤血有时也会自行吸收掉,所以他现在究竟想起多少?药物只能拖一时,拖不了一世。   所以还是要见好就收,赫连那个傻子,还闹着要攻到龙城去,真当他后秦是一群白痴,陪着他胡闹不成?!还好乌旦是个明白人。   将莫嵘嫁于他,其实也就是一个牵制。万一事败了,愿他念着莫嵘给他生的娃,还有留后秦一条生路。   其实天下人怕得不是大郑皇帝,而是他曾经的大将军朱苏。   就不知道大郑那个年轻的小皇帝,还能容得下朱苏这个反贼不?看前阵子,大郑皇帝为了找他,大动干戈,倒不像是外界传说的君臣不合。   大郑皇帝跟朱苏到底是什么关系?师生、亲信、男宠、相好的?   姚悦数次失踪,是去找那个郑国皇帝吗?他是想起了什么吗?   莫宏盯着姚悦,脑里转千百条思绪。 第九十二章   姚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从容的跪下:“属下治军不严,请世子惩处。”他戴着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不关你事,”莫宏轻笑着:“起来吧,姚将军,坐。这阵子辛苦了,把大郑议和书拿来看看。”   姚悦呈上手中的东西,他刚特意去取了,所以来晚了。   莫宏徐徐看过,沉默不语。他不说话,姚悦也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坐着。   “药还有吗?”忽然莫宏问道。   “还有三颗。”   “噢,我这次又带了十几粒过来...能撑得过去,就不吃吧。凡药都有三分毒。”莫宏从袖子里拿出药,递给姚悦。   “谢世子,属下会注意的。”姚悦接过药,不冷不热的应答着。   “莫嵘到时快生时,你请几天假回去照看照看吧。”莫宏又道。   “属下会的。”   两人并无太多话说,说完这几句,又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才听见莫宏终于说到了正事:“姚将军,跟大郑议和有必要吗?”   姚悦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世子决定,属下听命。”   莫宏本想盯着他的脸仔细看表情的,但是戴着个青铜面具啥也看不到,整个人淡然的坐那里,若际若离,顿时索然无趣。   他在案桌那思虑半天,招来各位将领开会。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大多数人都反对继续攻打下去,觉得大郑提出的议和方案很好。尤其是奔干部落恨不得今天就签掉去,后秦将领也不愿再打了。   后秦军队过了多年的安稳日子,对行军打仗本来就没啥积极性,巴不得早日退军,回去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奔干部落更是没有积极性,本来也占小便宜的主。   唯有离干部落的赫连勃勃几人,十分反对,一定要打进龙城,得到更多利益。可惜离干部落人少,起不了决定作用。   最终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撤军议和。但是大郑必须向联军每年进贡银两三万,绢二万匹,钱一万贯,茶一万斤,开设榷场互市。   长孙嵩等人知道后,又赶来联军军营,双方扯皮,又沸沸扬扬扯了几天,最终敲定大郑每年向联军进贡银两二万,绢一万二千匹,钱一万贯,茶一万斤,开设榷场互市。   等这些东西都送过来后,联军就马上撤军。   按照以往别国朝贡习惯,这些玩意本来可以分批送过来的,只要是年前送过来就可以了。但这次联军要求是两个月内全部送到,首批一万银两、五千匹绢、钱五千贯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到达,然后联军退军。   其余东西必须在余下二个月内全部送到,若是没送到,铜钱翻倍;若是四个月内没送到,那么不好意思,莫要怪联军不客气。   打仗打成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满意,但只能先这样了。   莫宏不满意。   但大部分将领都同意了,他也不好反对。他也渴望君临天下,但是他家后秦就没出过会打仗的人才。后秦立国百年,早已是文人当家,能守住疆土的将领都寥寥无已,更甭提开拓疆土的将领了。   而且大郑砍价砍的贼猛,当这是菜市场买菜,一下就减了一万银两。   娘的,要不是怕夜长梦多,怕这个姚悦恢复记性,怕一分钱都拿不到了,他才不会这么容易答应。   姚悦这段时间数次失踪,还不知道是不是去见郑国那个狗皇帝?万一突然恢复清醒,两人再设个套,甭到后秦祖本都没了。   有时他还在想,要不干脆把姚悦杀了。但若真杀了他,从郑国敲诈来的的钱,搞不好就没了。   对面的大郑皇帝也说不准会发疯,把他家后秦给灭了。这个拓跋真据说是朱苏一手带大的,打仗的精髓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是战场里尸山血里撕杀出来的,作战水平仅比朱苏差那么一点点。   拓跋真也很不满意。   他一看到这谈判结果,心里老不乐意了。他刚刚统一天下没几年,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要给别国朝贡,他娘的真不是滋味。   他皱皱眉头,只能先这样了。现在最重要是得想办法哄着姚悦跟他回去,不要再呆在那个后秦,记性的事可以慢慢恢复。   他上次跟姚悦讲,想要他一起回大郑,没想到被拒绝了。这讨厌的姚悦却说他妻子马上要生产了,他必须回后秦去。   当时他气得发抖,一句话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如果老子是女人的话,早被你操的生了十个八个,老子肚子里装了多少你操蛋的东西.....”   姚悦闻言,手微微抬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看着他。拓跋真涨红了脸,知道这话说的不合适,恨不得一头撞墙。但就是这样,也没能留住姚悦。   姚悦迟疑了片刻,还是离去了。   拓跋真愤怒的把房间砸了个遍,真当老子是陪客,吃完就跑;人家青楼陪客的,至少还有钱拿;他倒好,出钱求着人家来操自己。   他心烦意乱的下旨意给刘则峰,臭骂了一顿,让他好好准备去。   大郑管钱的刘大尚书收到这命令后,叫苦不迭,大郑也才真正停战两年,并不富裕,一下掏走这么多,真当他是摇钱树,摇一摇就掉出一堆钱。   这些玩意总要有时间凑啊。于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向来注意形象的刘尚书,忙得这些天人都瘦了一层皮。   最气不过的还是离干部落的赫连,他听说后秦跟奔干部落都做了同样的决定,把他的意见当狗屎丢在一旁。气得的旧伤复发,又躺在床上多日。暗骂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没点远见。想着想着,想到大郑皇宫里还安插了一道棋子,心里又好受些。   他前几日给那女人寄了封信,说战争打算告停一段时间,狗皇帝马上就会回京城,让她加快步伐。等这事一结束,就娶她。   先把父亲兄长的仇报了,灭国之恨以后再来。   唯一高兴的就是奔干部落的乌旦,他家部落几乎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笑的是天天合不扰嘴。   ......   这段时间不打仗,军队里的士兵除了历行训练外,基本没啥事。姚悦只要晚上没事,就会遛到郑国军营,跟着拓跋真见面,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远处单纯的看看他都好。   上次因为回后秦的事,拓跋真大发雷霆,姚悦有几日没敢在他面前露脸。   这次实在是忍不住,晚上偷偷过来想要找他解释。结果被外面众多侍卫拦着,说皇上有令不准进。可惜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身手太菜了,姚悦逮了个空子,转身就冲进了皇帝的卧室。   他是皇上的常客,侍卫们心知肚明。此时皇上没有开口,侍卫们谁也不敢冲进卧室抓人,只得在外面干瞪眼。   拓跋真见他进来,心中更是恼火,一群没用的饭桶,连个人都拦不住。他实在不愿搭理这个家伙,气呼呼的把毯子往身上一盖,连头带脚盖的严严实实,滚到墙角。   姚悦上了床,从后面搂着他,小声哄着:“真儿,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从来就不会说甜言蜜语,一句陪礼的话跟和尚念经似的,反反复复,耳朵听都起茧了,也没说出拓跋真想要的那句“我跟你回去”。   拓跋真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掀开毯子,挥个拳头就打了过去。   在你心目中,我倒底是什么?泄欲的工具吗?拓跋真愤愤的想着。   姚悦侧着头,随便他打。   打到最狠时,拓跋真一把抓过姚悦,在他肩膀处狠狠的咬了一口,似乎把所有怒气都撒到了这上面。   姚悦由着他发泄。   等咬完这一下,拓跋真终于平静了。看到那里出血疹人,忍不住又伸出舌头将那一处的出血舔的干干净净,然后頽丧的躺回床上,一动不动,拿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姚悦沉默的侧躺在他身边,伸手拿开他的胳膊。胳膊外面的衣袖早已被泪水打湿。   拓跋真眼泪汪汪,见到他这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心里十分难受,他的朱苏原来哪会这样?他何曾受过这个气?!   他胡乱抹着眼泪,沙哑道:“滚,你滚,你回来干什么。”   “.....对不起!”姚悦低声道。抽出拓跋真的腰带,把他的眼睛捂住,然后把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俯下身温柔的亲吻着,像是在赔礼道歉。   拓跋真一肚子委屈实在不知往哪发泄,堂堂天子竟需要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你眼里不是只有你老婆吗,朕又算什么玩意?”   姚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向来嘴笨。   他总不能说,我怀疑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我要回去看看究竟;何况他毕竟是后秦的将军,怎么能不回后秦?!再说大郑皇帝若回了京城,没有了后顾之忧,还会接受他这个敌国将领吗?他以什么身份回大郑?若他不是朱苏,说不准以后连面都见不到了.....   这些念头如一根根刺,刺得他心神不安,寝食难安,将要失去爱人的痛苦绝望,每时每刻都缠着他。 第九十三章   他恨不得将拓跋真拆骨入腹,这样两人才会永远不分离。   亲吻加重了许多,空气中的燥火越来越旺盛,两人又缠到了一块,难舍难分。   正当姚悦俯身亲吻着拓跋真腰腹时,突然拓跋真取掉了眼前的腰带,姚悦毫无防备,他的脸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暴露在拓跋真面前。   一张极为普通寡淡苍白的脸,陌生之极,丢在人群一眼认不出来的。眉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跟朱苏相似。   姚悦错愕的看着他,那么刺眼。   “.....我是不是看错了....我这段时间眼神不好.....”   拓跋真狠狠的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颤抖的摸上姚悦的脸,“面具呢?你是不是还戴了面具?”   他急切的摸索着,姚悦脸上光滑无比,没有丝毫易了容的痕迹。   拓跋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个男人不是朱苏,他搞错了,他的朱苏没有回来.....   这个错误让拓跋真受不了,他疯狂的推离姚悦,歇斯底里:“你走,你走啊,你不是朱苏,你不是.....你快点走啊。”   “我要去找朱苏,朱苏,你等等我.....”   姚悦心中一沉,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紧紧抱着拓跋真,不让他再挣扎:“不要走,真儿,我陪你。我答应你回京城便是.....朱苏他,他......”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到了姚悦脸上,五个手指印顿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把他彻底打的清醒了。   他就是再努力对拓跋真好,就算议和是他一手促成的,也取代不了朱苏的位置。   拓跋真眼神冰冷,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看着他:“你不配叫他的名字。”毫无留情的踹开他,就要抽身离去。   姚悦却抓着他的脚裸,又把他拉了回来,沉默的重新压到了他身上。拓跋真拼命反抗,连打带踢,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你走,你这个鸠占雀巢的家伙,你连朱苏一根头发都当不上.....”   姚悦被骂得的精神恍惚,顺手拿衣服物塞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双手用腰带捆紧。强迫拓跋真跪在床上,用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疼痛让拓跋真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体被强硬的撕裂为两半,这个该死的姚悦!   心痛麻痹了姚悦的感官,等他终于发泄完毕,这才发现拓跋真已经昏死过去,床上一大滩血。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他搞伤了拓跋真。   御医匆匆赶来,客气的请他出去。   姚悦不肯,执着的守在房内,也没有再戴面具,就这么守着。他想守到拓跋真醒来,再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先前交过手的侍卫愤怒的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当场四分五裂为皇上报仇。唯有那名叫孙涛的统领,看到他这张脸时稍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去长叹一声。   拓跋真昏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滴米未进。   拓跋真这个也不是大伤,就是姚悦被他的那些话气疯了,用力过狠,结果把下面弄伤了。不过最主要还是情绪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昏过去了。   人到第二天就醒来了,整个人焉焉的。一睁眼看姚悦还在这站着,气得差点又昏了过去,拿起枕头就丢了过去:“你滚,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见你了.....”   姚悦极想上前,脚步挪动一下却又硬生生的停下了,几夜没睡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走了,去哪我都陪你。你若看我烦,我就到外面等着,等到你原谅我.....我也能像朱苏一样为你打天下.....”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但拓跋真还是听见了。   “哼!”听到这不要脸的话,拓跋真反而冷静下来。姚悦你他妈的敢来,老子我还不敢用呢,万一又被你在后秦的老婆孩子给诱惑呢?!   他靠在床头,神色寡淡,看着站在那的人:“姚将军,前段时间的事朕就当成被狗咬了,咱们都忘了吧。你堂堂正正的后秦大将军天天守在朕这,不太好吧?”   “你是准备卖主求荣?”   “还是要投敌叛国?”   .....   拓跋真嘴巴刻薄,什么话难听,他就偏要说什么,仿佛这样才能泄出心头之恨。   姚悦垂着头,嘴唇抿的紧紧,一声不吭,这付倔强模样倒是与朱苏一模一样。   突然他抬头掠了拓跋真一眼,拓跋真心中一紧,仓惶把头转开。姚悦却走上前,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哭?你是在贱踏我,还是贱踏自己?”   要命,这语调也是一模一样。   拓跋真:“......”朕眼里进了灰不行吗?   姚悦若有所思的摸着他的脸,头越低越下,钳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狠命的磨擦,过了好一会才离开。   拓跋真瞪着他,狠狠的擦了把嘴。   姚悦低声道:“我在外面站着,你若原谅了我,就唤我一声。若没原谅,我就在外面一直等你.....我不会走了。”   又顿了顿:“以前的事,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松开手,姚悦果真朝门外走了,背影仍就跟朱苏一模一样,连甩头的姿势都一样。   看的拓跋真越发心烦意乱。到底怎么回事?雀鸽都认定他是朱苏,为何偏偏脸蛋完全不是同一人?世上哪有除了脸不一样,身材、味道、声音、甚至连背后伤疤都完全类似的人?   他越想越烦,脑子跟浆糊一样。这时孙涛端着药碗进来了,低声问道:“皇上,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还能怎么处置?拓跋真没好气道:“先把人关起来....不过你们抓得住他吗?”   要是能抓住,昨天晚上就拦住了,何至于现在?这人的身手也跟朱苏一样,一等一的好,招式也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更烦了,从来没听说过朱苏还有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偏偏就是不记得原来的事。   孙涛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属下全力以赴。”   果然是全力以赴。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听起来倒很是声势浩大,不过没几钟就消停了。   没一会孙涛过来汇报:“皇上,姚将军已经被抓了,如何处置?”   “噢,”拓跋真丝毫不意外,“你们怎么说服他自缚的?”   孙涛讪讪的,知道什么都瞒不住火眼金星的皇上。他只好老实交待:“姚将军自己站在那,让我们动手抓的。”   拓跋真哼了一声,就知道这帮人是没用的。不过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置这个冒牌货,先关着吧。   “口风紧点,消息不得外传。”   ......   一万银两、五千匹绢、钱五千贯很快就送到了,不愧是皇上最最相信的刘尚书,办事能力就是强。   他亲自押送过来,一看到久未见到,瘦了一圈的皇上,当即握着皇上的手,哭的是真心实事:“皇上啊,您怎么这么瘦了?早点回京吧,臣们都想你了呢。”   拓跋真不耐烦的把手抽出来,在他肩上拍了拍:“爱卿,辛苦了。朕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也快了。你送完就回去吧。”   开玩笑,他的事情还没办完呢,那个叫姚悦的冒牌货也得带走,不能留给后秦。   按照约定时间,这些东西第二日直接送到了联军军营,长孙嵩亲自带兵押送过去。   当这几箱值钱的玩意,在联军军营闪亮登场时,全场沸腾。   很不满意的莫宏,见到这么多值钱货,心里舒坦了许多了,觉得这趟出兵还是划算,对大郑这边的官员,态度难得和气起来,还邀着一起吃酒。不过他酒量不行,酒过三巡就先撤了。   等他一走,大家都放开了,席间明显热闹许多。长孙嵩是个长袖善舞的家伙,没多久就跟各位称兄道弟起来,轮流拼酒,荤段子满天飞。   长孙嵩每个人都敬了一杯酒,敬到最后时,不经意道:“怎么今日不见姚将军?老子还想敬他一杯酒。”   “呵!”坐在右下方的一名将领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两手叉腰站起来道:“你们还想要姚将军做陪啊,难噢。”他喝的有些醉,站了起来又坐下来,竟然眼花一屁股坐到桌上,差点把酒壶做塌。   旁人眼疾手快,把酒壶抽走,又把他扶下坐好:“余将军,小心。”   “我没醉,知道呢。”余烈说话摆摆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喝酒吃饭....再说他天天戴个面具,也不方便。“   “对啊,他的面具就不能卸吗?这天气还戴,我看着都热。”另一名坐在左侧的将领,往自己嘴里倒了一杯酒,抹嘴道。   “你们知道什么?”余烈斜着眼看他们,“人家出身显赫。”真是喝醉了,说话东搭西勾。   “姚老将军家的远房亲戚,后秦三公主附马,谁都知道。”另一名将领笑的大声。   余烈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对对对,靠祖荫过来的......靠,老子要去小解,先不理你们。”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估计走着走就会睡过去了。   一个小兵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小的扶将军过去。”   长孙嵩则继续陪人喝酒。   那小兵扶着余烈,两人悉悉索索走在一块,越走越偏。   “姚将军这么厉害,怎么原来咱们大王没派他出来打仗啊?”小兵小声问道,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大郑这边的口音,可惜余列喝醉了,听不出来。   “哼哼,”余烈抱着身旁的树直哼哼:“他啊,大概是脑子被雷避过了,原来没这么厉害的。”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伸个手指嘘:“我告你啊,我听说他是世子半年前从河里救上来的。当时他被大脑有淤血,应该是被重物击到头了,所以一直没恢复记性......把原来的事都忘了,不过坏事变好事,他本来打仗不行,这一下居然作战如此厉害了。”   “咱们世子好心,换回这么好东西.....所以说要多做善事,善有善报。瞧....现报吧。哈哈哈”   终于不用打仗了,余烈开心的快飞起来了,恨不得明天就插翅飞回去陪老婆孩子,今日的酒喝的格外多。   所以一张嘴絮絮叨叨没得停,浑然不觉的把姚悦的情况一吐而尽:“不过也留下了后遗症,三天两头见他头痛,有时发作厉害时还撞墙,那声响.....还好戴着面具,不然这张脸要被撞成什么样子。”   扶他的人突然脚一停,差点绊倒他。余烈很不满意:“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快滚,老子自己走,不要你扶。” 第九十四章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闪,一个人影就不见了。余烈差点气死,平时做战时不见你们这帮人听话的往前冲,这会倒是从善如流得跑的快。心中骂骂咧咧,这个欠揍的主,等老子酒醒后,再狠狠教育你一番。   第二日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马圈里,脸都绿了。   大郑官员事情办完,一早就回去,双方商议着今天正式撤军。按理说这种事应由联军最高统帅负责,但是在军营里,怎么都没找到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就这么神出鬼没的不见了。有人说,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后秦世子莫宏浑身发凉,发话不用等姚将军了,下令马上就撤军,越快越好。   ......   孙涛连夜回来,一回到郑军营地,就直奔书房参见皇上,将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正在看奏折的拓跋真听他这么一说,手中的毛笔顿时在奏折上划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他盯着这条黑线不知想什么。外面黑夜如漆染过,偶尔有几道闪电掠过,夏天雷电雨多,等下说不准又有一场雷电交加的大雨。   房间安静的只听见外面虫子叫的声音。皇上没让起来,孙涛不敢起,一直跪在那。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皇上皱着眉道:“把姚悦带上来,朕有些事要问问他。”   他倚在座位想了想,又站了起来:“算了,朕同你一起去。”。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他们没走几步,暴雨就落了下来,夹杂着狂风洗刷,雨点个个大如黄豆,打到身上还有些痛,伸手不见五指。   孙涛以为皇上不会去了,没想到皇上只是看看了天色,继续往前走,而且还走的十分快。   牢房离皇上住所还是有些距离的,需要坐马车过去。孙涛赶紧给皇上撑着伞,提着灯笼,点了六名侍卫,一路护着过去。   阴森森的牢里,向来只点了几根烛火,配着各式各样不知掺了多少人的刑具。这里不能太明亮了,明亮了就不是牢房;牢房得让人害怕,让人渗着慌。   这天气太热了,牢房里更是臭的不可开交。拓跋真一进牢房,就被里面肮脏腐烂浓重的血腥味屎尿味给熏倒了,出来透了半天气,才再进去。   狱吏没见过皇上,但见过禁军的牌子,知道是大人物来了,大气不敢吭。在犯人面前的凶狠霸烈都化成了唯唯诺诺,小心领着他们往前走。一路上鬼哭狼嚎,什么声音都有,吵得耳朵没有一刻安宁。   见到有人进来,马上关押的犯人扑了过来,试图要抓住他们诉几句委屈,有的则继续坐在那挠自己身上的跳蚤,有的坐在那吃猪狗不如的饭菜,在这大骂牢房不是人呆的地方,连饭菜都这么难吃。关久了,人人都被关成了精神病。   狱吏时不时敲打铁杠,让人安静,但没人听他的。   走了十多间,终于到了姚悦关的那屋了。   姚悦穿的是黑色夜行衣,牢里光线又暗。拓跋真咪起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黑影的侧躺在茅草堆上,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孙涛还算有点心眼,吩咐把人单独关押,不准牢头动刑;别的囚犯需要戴手铐脚链,他不需要这么多,顶多给在右手上栓根链子。   按理说,才关了十几日,状态不会太差。   “姚将军,姚将军.....”孙涛喊着,可是里面那人却一直没有转过身,像是没听到,也像是睡着了。   沉重的铁门被踹开的声音够响,甚至还惊动了旁边睡着的人,可是这间牢房的人却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孙涛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连喊边想碰碰人。手刚刚摸到他的身体,就觉得不对劲,手上浓稠惺臭,手下这具身体冰凉寒冷。   心中一沉,赶紧把人翻了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灯咣当一声落地了。   狱吏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大事不妙,冲进来一瞧,当场也傻了眼。   牢房里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浑身都是血,手上腿上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脸上也全是血,血已经凝固了。灰暗的烛火下,根本看不清头上破了几个洞。这些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的,也不知道这血是什么时候干的。   整个人躺在那昏迷不醒,胸口勉强起浮,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快叫太医.....叫他们赶来这里。”   “钥匙呢,快,快打开链子.....”   “把他扶起来,上身垫高些,呼吸更畅。”   牢房一片混乱。   狱吏手忙脚乱,终于找到钥匙,把姚悦缚着右手的铁链打开。右手手腕处,已经铁链磨的烂开了数道口子,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   见过世面的狱吏震惊的张大嘴巴,这犯人自打关进来后,就没用过刑啊,怎么这样?   拓跋真当即眼睛就红了,他暴烈的一把揪住身边狱吏的衣服:“......你他妈的居然对他用刑了?我说了可以用刑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跪下,说实话。”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狠狠的踹了几脚到狱吏身上,将人踹倒在地,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狱吏痛的蜷缩起来:“不,不,大人....我们没用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会这样....”   拓跋真扶着牢门,精神恍惚,眼前画面通通成了血红色,就像那个人身上的血,红的渗人。   周间嘈杂的声音离他远去,唯有一个念头反复在脑海里出现:他也要离开我了吗?   身体不听使唤,跟游魂似的飘了过来,坐在旁边,不由自主的抱起了这个人,轻轻的放在怀里。   短短数日不见,姚悦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了。   难言的痛苦漫延起来,拓跋真心痛如狡。   旁边的牢房被吵醒的犯人,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挠痒,懒懒道:“确实不关狱吏的事,这是他自己弄的。”他大概关了很久,头发胡子都很极长,脸上脏污的很,居然没关傻。   “.....”数道眼神齐刷刷的看向他。   那人摊开手,耸耸肩:“事实啊,大家都看到了。”   “他估计脑袋里有什么病,关来没几天就发作了,疼的满地打滚,还撞墙,还自己抓自己,抓得的满头满身都是血,吓人啊;然后就是拼命咬自己。对了,你们还得看看他有没有把舌头咬掉。看得我都怕。整日整夜发作,不知道发作了多久。昨日才见他消停,躺在那.....”   那人摇摇头,想到那几日情景心有余悸。痛成这样,这个人居然也没喊出口,真是条汉子。   两名太医匆匆赶到牢房。看到皇上不顾血污,亲自抱着这个血肉模糊,勉强能看清容貌的人,心中大惊。   姚悦被拓跋真小心的放到了狱吏值班的床上。   熟悉怀抱的抽离让这个人难受,他焦燥不安,乱动了起来,几个人按住他都没用,又不敢捆他。他身上伤口再次破裂,缕缕鲜血又流了出来。   直到拓跋真重新坐到他旁边,伸手与他十指交叉后,这才奇迹般的平静下来,整个人无意识的靠向某个眷恋的源头。   房内静悄悄,就留有太医和孙涛,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   拓跋真干脆再次抱起他,让他躺在自己腿上,示意太医给他看病。   他的手落在这个人的头上,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梳理着凌乱脏污的头发,眼里含着自己都没查觉到的温情。   太医们不敢乱看,只管专心治病。   一名王太医把脉扎针,处理内伤;一名李太医负责清洗包扎,处理外伤。   李太医是军医,处理伤口的事情做多了,动作娴熟。他小心把这个伤员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好,再处理脸上伤口。   他避开伤口,先拿清水的抹了一遍;然后换水,又洗了一遍;前前后后共洗了三遍。   洗着洗着,他眼睛腾的睁大:“这人易了容。”   拓跋真靠着墙正想着事,突闻此言,低头一看,姚悦脸上明显出现几处肤色不一致的地方。   李太医指着苍白皮肤道:“这一处是没有被血染到的。”   随后又指了另一处深色皮肤:“这一处是被血染过。此人用过易容药物,这种药物不溶解于水,但可以被血溶解,所以现在出现肤色不一致的情况。”   “这种易容在边境很常见,刺探军情的人最喜欢用这种药物遮掩了。”   如同惊雷掠过,拓跋真大脑嗡嗡作响,他听见自己在问:“是不是用鲜血抹擦,可以恢复原样?”   李太医颌首:“是,陛下。不过只能是人血,动物的血没有用.....不不不,陛下您千金之躯....”   拓跋真二话不说,早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一滴滴的从他手指处流了出来,滴到姚悦脸上。   “够了,够了。”李太医吓得是满头大汗:“一点就够了,不需要很多。臣给您包扎起来。”   “你先给他擦,朕要看他是谁。”拓跋真夺过纱布,自己随意包了起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心跳究竟有多快。   脸上的易容药物一点点的被抹掉了,终于露出了拓跋真记性最深刻的那张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俊朗非凡.....正是他日夜所思的朱苏。   “啊,果真是太尉!”屋里的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欣喜若狂。太尉回来就好,大郑国有救了。   再看皇上,拿袖子掩着眉眼,没有吭声。 第九十五章   姚悦再次醒来,是在拓跋真回京的马车上。   他睁开眼,迷茫的望着周围。这一辆马车很大很宽敞,有着低调的奢华,车饰、帘子、杯子等等无不掩饰着昂贵和精致。   他睡着的床铺着厚厚的垫子,身上盖着毯子。现在已经入秋了,天气比较凉爽,微风从车外钻了进来,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外面传来抱怨的声音,说下了几天雨,地上粘粘呼呼,路况太差劲了,走都不好走。但他这辆马车却平稳的很,几乎没有什么起伏,驾车人的水平肯定很高。   昏迷前入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身上受伤的部位也包扎的严严实实,干干净净,闻起来都是清爽的药味,不再是牢房那令人窒息的呕吐感。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睡得身体都不舒服了。于是挣扎的想坐起来,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个人探了头进来,眼睛一下睁大了:“太尉你醒了?”言语中说不出的高兴,随后就是一阵哗啦哗啦的折腾声。   这人他认识,是拓跋真身边的侍卫统帅,叫什么孙涛。   不过他唤自己为太尉?姚悦皱了皱眉,自个坐了起来。没一会,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把抓紧了他的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急切而又颤抖的声音!姚悦怔住了,顺着那人白晳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向上看,掠过下巴,掠到鼻眼,终于在一个位置定住了。   一张明媚动人的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里有着雾气。这一眼,像是隔了数载春秋终于再相见,将原来的痛苦与烦恼通通抛弃。   两人的眼神纠缠在一起,各种情绪在里面翻滚,谁也不想先挪开。   半响,拓跋真缓缓的将他的手贴脸上,跌坐在床沿,嗓子带着小小的哽咽:“.....哥,你终于醒了。”   姚悦:“......”他还不习惯拓跋真这样唤他。   他看了看外面:“这是去哪?”   “回京城,回家!”说到家这个字,拓跋真特意加重了语气。   姚悦迟疑了一下:“回龙城是吗?”   “是的,回咱们的家。”拓跋真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递给他:“哥,你不是姚悦,你就是朱苏。这才是你真正的脸。”   姚悦接过镜子,镜子里的人跟他印象中的长样完全不一样,皮肤偏深,五官俊朗,剑眉入鬓......   “你落水后,被后秦世子莫宏救起,然后他将你的脸易容了,再趁你失忆,告诉了你一些不存在的事实,然后你吃的药丸也有问题,会让你一直失忆.....”   姚悦打断他的话:“这几天一直是你陪着我?”   拓跋真:“......”   姚悦这次昏迷的时间久,足足昏迷了五天,加上牢里一天,总共六天。   从牢里接出来后这几天,拓跋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顾他,喂药擦身,全部他一人包办。谁能想到,贵为天子也会干这种照顾人的小事。   太医跟皇上说了他的情况,一是大脑有淤血,二是跟吃的药有关系。   太医在他住的牢房里找到了一颗黑色药丸,可能是他在牢里第一次头痛发作时落下来的。经过化验,这个药丸虽然有止痛作用,但也有阻碍记忆恢复的成份。   因疼痛去吃药,淤血增加;淤血化不开,导致疼痛发作,再去吃药,结果成了恶性循环,记忆一直无法恢复。   淤血在朱苏大脑停留时间太久,已经过了最佳清除时机,现在只能慢慢调理让他恢复了。也许几个月,也许好几年,也许一辈子.....没人敢保证一定能恢复原来的记忆。   气得拓跋真当场发飚,差点想点兵十万,即刻冲到后秦将其扫荡一空。   姚悦虽然昏迷着,但他模模糊糊感觉到在他最痛不欲生,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那个熟悉又眷恋的身影终于过来了,一直陪伴着他,让他挺过了这一关。   有人牵挂的日子真好。   姚悦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是你吗?”   你原谅我了吗?你愿意将失忆的我留在身边了,是吗?你来照顾我,是因为对我有感情,才这样的吗?   拓跋真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外面,低低的嗯了一声。   如果没有感情,身为君王怎会亲自去照顾别人?不单是愧疚,还有喜欢。   一个熟悉的身体终于再次将他拥入怀中,下巴在他头顶摩搓着:“真儿.....”声音沙哑悱恻,还带着浓浓的情感。   拓跋真脸红了。   马车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水泽声。   回京城是临时决定的。探子送了联军消息过来,说联军已经开始撤军了;另外联军上下找不到姚将军,后秦世子脸色极为难看,命人严锁消息,同时派人四处寻找,一定要活的见人,死了见尸。   拓跋真当机立断收拾行李,马上回京,日夜前行。当走到平阳时,离联军已有千里远,这才松了口气,把太尉回归的消息放了出去。   顿时郑军士气大振,朱苏就是郑国军队的定心丸,人心极旺。而联军那边,据说后秦世子得知后,失手打翻了茶杯。   姚悦也接受了自己就是朱苏的事实,慢慢习惯大家喊他太尉。   上京的路上两个多月,路途遥远,实在无聊。拓跋真一有空就躺在他腿上,聊原来小时候的事情,想早日唤起他的记忆。   拓跋真提起他记忆最为犹新一件事。   是他七岁那一年,有一日趁朱苏不在家,跟邻居的小伙伴偷跑到河里游泳。朱苏下午做工回来得知后,气得折了根树枝就追了过来。   小伙伴赶紧通知拓跋真,吓得正晃悠悠返程的拓跋真撒腿就往山上逃,朱苏在后面拼命追。   山上草从树木多,并不好找。总之跑了一路,朱苏都没追到。   到了很晚拓跋真才遮遮掩掩,偷偷溜回家。本以为朱苏睡了,没想到朱苏还在那等他吃饭,并没有揍他,只是告诉他不要随便去河里,不要被水淹到了。   想要游泳玩水,等他闲暇时会带他去的;也不要随便躲他,追杀的人隐蔽很深,这么一躲如有什么事,他会来不及救。   他说,他不想少主出事.....   说到这里,拓跋真勾了勾朱苏的手指,明亮的眼睛望了过去。朱苏听得很认真,一直垂头听着,长长的头发飘了下来,飘在拓跋真的脸上,痒痒的。   还有一句拓跋真没说,十六岁的朱苏还说了一句:“少主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命。”   那一晚朱苏半跪着,平视着年仅七岁的拓跋真,认认真真说的。   这个场景一直铭刻在拓跋真心里。日后向他效忠的人很多,都不如这个让他记刻在心。   朱苏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又来了一个长绵的吻。   拓跋真说的这些事,有片刻印象,但是闪得很快;再往深处想,疼痛就会随之而来。   每当这时,拓跋真总会搂着他,慢慢的安抚他,不允他伤害自己。恢复记性也不不急于这一时,只要人找回来了就好办。   有人陪着,连头痛都没这么难挨了,然后等到太医过来扎针用药。慢慢的发作时间也隔久了,不像原来一样发作这么频繁了。   在此期间,拓跋真对是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像是要把原来做错的、浪费的时光都补回来,两人如胶似膝,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宝贝他了,生怕他累到磕到。头一个月,什么事都不让做,非要他好好休息。   连葡萄都亲自剥好来,再喂给某人吃,某人不好意思。拓跋真说这是情趣,必须吃,塞到嘴边就是不撤手,某人无可奈何的这才张嘴。   等到第二个月时,太医说太尉身体无防,可以适当运动时,拓跋真迫不急待的当晚就把人压在床上了。   两人日日没羞没躁的腻在一块,过着言官眼里荒淫无诞的昏君日子。   反正现在是回程的路上,没那么多言官,身边全是亲信,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于朱苏提出的玩法,全部顺应。   于是朱太尉活到这把岁数,坏事变好事,原来做梦时才敢宵想的念头全部化成现实,让他通体畅快的到达了京城。   所以啊,人还是要有想法的,万一实现了呢。   一到京城,朱苏还没想好歇哪里,拓跋真就把他拉进了未央殿。   黄梢帐里,拓跋真格外热情,直到半夜才心满意足的停止。睡前还贴心的问道,有没想起什么,我们在这里很多次.....   眼神格外急切!   朱苏哑然,半天说不出来话。拓跋真神色有些黯然,很快又自我安慰,没事,咱们慢慢想,不差这一下。   话虽如此,整个人还是有些难受的赖进朱苏怀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后沉沉睡着了。   朱苏摸着拓跋真光滑的后背,心里无比踏实,也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拓跋真就起床准备早朝。他这一次出去快半年了,幸亏朝中有忠心耿耿的魏丞相等人撑着。   拓跋真边换衣边盘算着,怎么把朱苏失忆的事圆过去。不然那帮天天钻牛角尖的大臣,又要拿这个做文章了。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经不得较真。   这次回来,他舍不得朱苏再受半分委屈了。   天气已入冬,皇帝的朝服层层叠叠繁琐的很,二名宫女小心侍候着,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还有三名太监候在一旁,随时等候着皇上吩咐。   朱苏也起来了,站在一旁打量着,偶尔动手帮个忙。   眼前一幕似曾相识,拓跋真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二年前:那一日别国使臣前来朝见,朱苏也是这样,站在这里帮他整理衣物。   时光好似一个轮回,又回到了那一刻,他俩没有分开过,朱苏也没有失忆,漫长压抑的难熬时光不曾存在。   等拓跋真意识再次回归时,周边的人都已经无声的退了出去。朱苏被他压在案桌上,热切的、强硬的、霸道的....亲吻着。   过了好一会才放开,离开时还在他嘴唇外舔了一下:“你先休息,我下朝后过来陪你。等会让孙涛陪你聊聊,过几日你再上朝。”   拓跋真怕他现在失忆,应付不了这帮人,决定自己先去探探口风。   朱苏失笑,没想到回到皇宫,小皇帝对他反而更热情了。他站在未央殿门口,目送着拓跋真离去。   拓跋真对他的真心不用置疑,不然也不会雌伏于他身下。可他毕竟是皇帝,一国之君,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很多,维护的关系也很多,不可能只将感情系于他一人身上。   两人这种君不君、臣不臣的关系能持续多久?   也不知道没失忆之前,朱苏想过这事没有?反正现在的朱苏是想到就胸闷。 第九十六章   他现在没事,干脆到处走走。孙涛正在殿外候着,见他出来,行礼道:“太尉。”   朱苏现在除了拓跋真,就是对孙涛熟了。他点点头:“辛苦孙统领陪我走一走了。”   孙涛拱手:“属下应该的。”   拓跋真显然对朱苏没有任何限制,皇宫里面由着他逛。所到之处,所有人见到他都行礼,道一声太尉,态度毕恭毕敬;还有人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直愣愣的盯着他,抹着眼泪,喜极而泣。   跟后秦那些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完全不一样。在后秦他就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理他,甚至没人认识他。   而大郑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人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朱苏完全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他确实不是姚悦,他就是朱苏,大郑朝掌管全国军事的太尉,带着南郑士兵打出了大郑江山。   所以士兵们都认识他,发自内心的钦佩他,尊重他。   自从清醒之后,对自己身份的忐忑不安,到此时才彻底消失,他的拓跋真没有骗他,他能明正言顺的陪在拓跋真身边了。   孙涛一路上把宫中情况及刚见过的人都简单介绍了一下。朱苏边走边听,偶尔随口问几句,很快就梳理了一番。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宫门口。门卫森严,外面一片就是皇宫禁军驻扎地,再过去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孙涛道:“太尉,您的家就在这旁边,从这里出去后一直右拐都到了,左拐则是魏丞相的家。”   “去看看。”朱苏朝那边抬抬头,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宫里。   “太尉您的腰牌在皇上那,过几日他会给您的。”孙涛掏出腰牌亮了亮。守门的士兵却震惊的看着朱苏,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今日他不是做梦吧,太尉真的回京了。   他激动的把消息传给在场的士兵,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军营黑压压的探出一片头,激动的欢呼起来:“太尉.....太尉......”   朱苏笑着挥挥手。   孙涛小声道:“太尉,您去边境后,京城及皇宫保卫交由秦震将军负责,他原是您的副手。等您回京的消息正式传开后,他定会来上门拜访,交还军权。”   朱苏点点头,刚刚逛了这么大半天,他已基本了解皇宫的防卫了,紧密严实。秦震办事能力不差,难怪会提点为副手。   他家离确实皇宫很近,出门右拐几百米就到了,应该比魏丞相家还要近。门口两头大狮子耀武扬威的站着。   孙涛说,其它大臣的房子都是自己设计的,唯有太尉的房子是按皇上喜好盖得。   此时太尉府大门关着,只留了一扇小门。   府中管家张铜与守门人,一人一张凳子坐在太尉府门外,边晒太阳,边闲在那里挠痒痒。   太尉去边境迟迟未归,有人说死了,有人说失踪了,说什么的都有。但皇宫那边一直没传来消息,反而吩咐太尉府按步就班,该干嘛就干嘛。   管家估计着太尉绝对是出事了,但皇上的意思是太尉府必须保留,而且必须是完好无损的保留,于是盯着下面人口风务必严实,不准乱说话,不准小偷小摸。   平日就留着一扇小门,方便下人进去;大门从太尉去边境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了。倒是皇上有时会带着几个侍卫过来,偶尔还会在太尉卧室留夜,第二日才走。   皇上的事谁懂呢,管好自己的嘴巴,命才能长点。   张铜此时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喊太尉。他擦了擦流出的口水,无精打彩:“我也好久没见太尉了.....”   模糊中看见两个人向府里走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容貌俊朗。   正午的太阳刺眼,他勉强睁大眼睛,指着这个人,对守门人道:“阿三啊,你看看,这人长的真像太尉,鼻子眼睛都像.....”   人越走越近,真像太尉!   太尉?张铜大脑猛的炸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吓得跳了起来。凳子被他这么一激动,啪得翻了过去,他哆嗦的站着:“太,太尉?真是您?”   旁边的守门人反应更快,嗖的一下窜进了门里,躲在后面探个头,面无血色。   孙涛喝道:“干什么这是,你们两个。张铜你也见过世面的,你家太尉回来了,怎么这付德性。”   “......”   关了许久的太尉府大门,终于吱呀吱呀的再度打开。阳光斜射进去,照到里面的花花草草,尘土飞扬,熟悉又陌生。   朱苏大步走了进去,他的府邸不算小,下人不多,总的来说算是冷冷清清。得知太尉终于回来了,个个喜上眉梢。   孙涛低声道:“太尉您一直没娶亲,所以家中比较冷清,下人也就十几个。平日你主要住军营.....”   还有皇宫。   朱苏沿着太尉府走了一圈,寻思着也不能天天住皇宫,吩咐张铜让人把卧室、书房整好,说不准他今夜就会回来住。   张钢不断的点头哈腰:“太尉您这么久没住了,是不是再添些什么东西?”他边说边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推开了花园附近一间房。   这间房的位置极好,开窗就能看见鸟语花香的花园,仍然是皇上亲自敲定的。皇上对他朱苏,真是事无巨细,样样关心。   房间摆设很简单,一床、一衣柜、一书柜、一个书桌,还有几把兵器放在墙角。   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随着房门的打开,徐徐微风吹了进来,轻飘飘的宣纸飞了起来,它一头被镇石压着,升空了一会又慢慢落了回去,上面写满了字。   朱苏低头一看,最上面那张草草写了几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字迹分明是......   张钢见太尉盯着纸张发呆。赶紧道:“太尉,您去边境后,皇上经常会过这来。这些字是陛下住在这时写的。皇上不让收,就一直放在这了。”   朱苏没有接话,继续往下翻。下面还压了几张,通篇都是“朱苏”二字,布满了整张宣纸。其中有几处的纸张是皱着的,墨迹是散开来的.....   朱苏的手微微颤抖着。   “张钢,你去让人再把书房弄干净下,太尉要在那办公。”孙涛探头看了看外面,突然开口道。   “好勒,小的这就去。”张钢脑子灵光,还贴心的把房门给掩了。   孙涛这才走到书桌旁,小声道:“太尉,当初您走时,皇上伤心了好久。您也知道,大郑才刚成立几年,朝中并不太稳,他得收拢巩固人心,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不是故意要跟您生分的,他跟清颜贵妃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   说到这,他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嗓子压得更低了:“有人要暗杀皇上,清颜贵妃是凶手安排在宫中的棋子。”   “怎么回事?”朱苏口气一沉。   孙涛跟随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一颗心全系在了太尉身上。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真心期望两人能好好的过一辈子,不要因为所谓的误会,弄的两败俱伤。   拓跋真本意是要瞒住朱苏的。但孙涛觉得,再瞒下去的话,双方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心一横,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朱苏盯着窗外一动不动,沉吟许久,敲了敲桌子:“我的那个青铜面具还在吗?”   ......   两人在太尉府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宫中宦官前来找朱苏,说皇上请太尉去未央殿吃晚饭,两人这才分开来。   朱苏心不在焉跟着传话的小宦官,朝着未央殿走去。   等他到时,拓跋真还没回来,于是朱苏干脆到门口候着。   远远的望见拓跋真急匆匆走了过来,他正想迎上去。突然从旁路出来了一位衣着华贵打扮精致的女人,由几名侍女陪着,向皇上行礼。   拓跋真停下脚步,笑容满面,亲热的扶她起来。   女人拢拢头发,娇美端庄,跟皇上站在一块,如同一双璧人,极为养眼。   朱苏眯起了眼睛:“公公,这位是?”   守门的小宦官抬眼望去:“回太尉,这是皇上最宠幸的清颜贵妃。”   朱苏刚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去,原来她就是清颜。   此时的清颜神色温柔,看不出有丝毫的歹毒。她从身边侍女手上端了一碗汤,送到皇上手边:“皇上,您这段时间辛苦了。臣妾也帮不上忙,就亲手熬了点鸡汤。您趁热喝了,补补身体吧。”   拓跋真示意身边太监接过,拉着清颜的手调笑几句。清颜羞红了脸,掩口而笑,说不出的娇媚。   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话,清颜才离开。等她走远了,拓跋真脸色冷了下来,狠狠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梅树,粉红色的花瓣落英缤纷的掉了来,落在他身上,倒是把他本人衬的更加俊美风流。   他在梅树下站着,不知在想什么,表情狠戾。过了许久,才搓了搓脸,长呼了口气,努力的调整嘴角,尽量让自己脸色变的生动鲜活。   他不知道,远处的朱苏早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拓跋真勉强收拾好心情,抬头朝未央殿瞄了一眼,却见朱苏正站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   一如当年,等他回家。   刚刚看到清颜的烦燥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拓跋真迫不及待的小跑过去,一把抓住了朱苏的手,温暖的,有血色的。 第九十七章   太尉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一时间,太尉门庭若市,车来车往。拓跋真怕朱苏露馅,特意把孙涛派过来,让他陪同几日,并告诉他哪些人能见,哪些人不见。   为了防止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拿着太尉失忆一事做文章,拓跋真将朱苏失忆的事禁口不提,只说太尉受了重伤,被人救了,直到现在伤好了些才回来。   最为高兴的就是刘则峰,他第一时间就冲上门。论交情,他与朱苏相识多年;论地位,他可与朱苏平起平坐,只低了一级。老熟人回归,他必须第一个去祝贺。   想到送过去这么多白花花的银两和铜钱,刘则峰就胸闷。这些钱太郑朝自己留着不好吗?至少可以让二万户老百姓吃一年,非得送过去朝贡。   太尉回来的正好,等哪天朱太尉亲自带兵出征,把那帮联军兔崽子狠狠的整一顿,再把朝贡的钱拿回来。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想到被联军讹了这么多钱,他就有火。   述旧的话没说几句,光坐在那痛骂联军,骂了半天,尤其是统帅姚悦。越骂越上火,骂到最后诅咒姚悦生个儿子没屁眼,绝子绝孙。   他骂的痛快,没注意到朱苏表情微妙。   孙涛越听头越大,赶忙把话题扯开,刘则峰这才松了口。   第二个上门的是魏丞相。他跟朱苏互为文、武官之首,惺惺相惜。   朱苏出了事,他也不好受。尤其这次边境侵占、被迫朝贡,他愁的是几日几夜都没睡着。想到如果朱苏还在,肯定不会发生这事,不由的长嘘短叹。好在朱苏又回来了,事情可以再次改变。   魏丞相人称老狐狸,年近六十,一把岁数,头发已经全白;朱苏小他近三十岁,说话依旧客气。   两人唠叨了几句,魏丞相感觉不太对劲。这次回来后,朱太尉记性怎么变差了,很多事情都比较茫然,甚至需要孙统领提点。   难道是这次重伤,伤到是脑子?皇上并未明说伤势如何,只是含糊带过。   魏丞相不动声色的喝了喝手中的茶水,好不容易放下的心思,又重新提了起来,忧心冲冲。   想到前几日跟皇上的汇报,说两个月限期已到,是否该要付联军朝贡尾款?皇上大手一挥,不与理会,直言道太尉都回来了,还付个屁;朕还要他们把拿走的朝贡,再送回来。   身为朝廷丞相,理应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可现在看太尉这样,八成是伤到了脑子,不知还能否带兵打仗?   魏丞相无声的叹了口气:“太尉,你有所不知。联军那边,限定的朝贡期限已至.....”他茶水端了又放,放了又端,欲言又止。   朱苏扫了一眼魏丞相的面色,放下茶水,正色道:“丞相放心。据探子报,联军因分赃不均,正在互相闹事,没空出兵;倘若真出兵,长孙将军和陈述将军完全能应付过来。”   “可是.....”魏丞相目瞪口呆:“他们哪是联军统帅的对手,那个姚悦很厉害.....咱们是不是准备个离间计?”   “不用....”朱苏嘴角突然一晒:“那个姚悦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魏丞相半信半疑:“我听说姚悦是后秦三公主莫嵘的附马,跟王室关系亲密。前些日子有传闻说三公主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是不是回去守夫人生产了,所以....”   怎么可能。朱苏淡淡想,他是莫宏八个多月前救起来,而孩子是要怀胎十月,也就是说莫嵘在跟他好的时候,就已怀上这个宝宝,所以他绝对不是孩子他爹,拓跋真肯定也知道的。   他脸上笑意更浓:“丞相放心,朱苏会安排好的。”   这睥睨一切的神色,倒是有几分当年太尉的风采。   “有太尉这一句,我就放心了。”魏丞相摸着胡子,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相当轻松。   ......   作为嫡系的秦震将军,正好奉旨出京办事。在返程路上听说太尉回府了,大喜。连家都顾不上回,直奔太尉府。   “太尉!”看到久违的太尉,一脸胡子的大老爷们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他满面沧桑,不像是年近三十的人,倒像四五十岁之人。   朱苏虽然还是没想起他,但看他这样子,知道他这两年不好过。感慨万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辛苦了。”   这是真心话,不是客套。   太尉不在,大军压境。虽身处后方,但事关京城安危,压力巨大。秦震代替他坐到这个位子,责任和风险一样厚重。   “不辛苦。”秦震哑着嗓子:“还好有兄弟们的支持。”   武官没有文官这么多心眼,秦震如实将这一年多来的军队情况一一汇报。孙涛已经事先说了一个大概从事,这一年多来,军队并未提拔将领,用的还是原来那帮人,不过其他方面就不如秦震清楚了。   秦震毕竟是统管军队的二把手,知道比孙涛详细多了。   朱苏耐心听着,终于把一些有疑惑的地方圆了回去。   秦震说着说着,又开口痛骂长孙嵩和王猛,骂他们不争气,连个太尉都护不住,甚至还要皇帝亲征。如果是他守那边,肯定不会出现这个情况。   骂完后,又拼命骂自己,为什么说服不了皇上,让他带兵。   秦震几次请命要求去边境,都被皇上驳回了。皇上让他好好守着京城,护着一方百姓,自己却亲自率兵过去。   每当想到这,他就自责不已:身为臣子,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反而要皇上出头。   他是愚忠之人,对皇上极其忠诚。   朱苏又好笑又动容。   听完秦震的话后,朱苏心中有数。京城军队没什么问题,不存在倒戈。赫连勃勃的人,还没有渗透进军队,这就好办多了。   现在的京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双方暗中较劲已经进了白热化了,甚至还有几名大臣也参与了进来。   拓跋真借机处死了好几十名奸细。   赫连勃勃显然发现了,有些着急,连续写了好几封信过来,要清颜他们加快步伐。言语中尖锐许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   这些信并没有直接到清颜手上,都到了拓跋真手上。他看完后,冷笑几声,又放回了原处。   据悉清颜收到信后,大发雷霆。第二日向拓跋真请安时,一脸的憔悴时,看得拓跋真心情极好,猫戏耗子又逗了几句,看着她脸色大变,才放她离去。   清颜也预感到事情在脱离掌控中,脾气暴烈了许多。   正在这时,赫连勃勃趁夜偷袭了离干部落原族长,将族长一家五十多人连夜杀死,族长二儿子关邵是被鞭子活活抽死的的,身上的伤痕令人触目而惊。   赫连勃勃对外宣称是关邵企图造反,将自家老爹及族人杀害,被他发现。   离干部落一时间群龙无首,赫连趁机将所有兵权牢牢掌握。同时改部落为国,始称大夏,他为大夏首任皇帝,明着跟大郑对着干。   他上台后,一改原离干部落的偏安一方局面,大肆出击,将周边小部落洗劫一空。并向奔干部落提出联姻。   奔干部落族长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吓怕了,脑子一热,居然答应了,将长女嫁于他,摆了三天宴席。   在新婚之夜,赫连勃勃趁其不备,将其囚禁杀死,把奔干部落的兵力全部掌控于他一人手中。奔干部落从此正式并入大夏。   短短数月,他的实力就越过后秦,成为大郑西北边境有力的劲敌。他的野心毫不遮挡,公然宣称,要跟大郑一争天下。   旁边的后秦,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劲敌竟在自家门口,不知道是该讨好大夏,还讨好大郑。   消息传到大郑,拓跋真的神色有些冷。   朱苏从后面抱住他,亲了亲他脸:“莫担心,他不是我的对手。”   赫连有几两手段,他还是清楚的,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向来只喜欢耍阴招,整人可以,打仗不行。想跟他朱苏对抗,做梦。   拓跋真倚在朱苏身上,说不出的安心,摸着他强健有力的手臂,回吻过去。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将他二人身影照印在窗帘上,微风袭过,窗帘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什么时候过来的.....对了,你的头怎么样了?”拓跋真逮了一个空隙问道。   “老早就不痛了。”朱苏含笑,又亲了亲他的喉节。   “那你记起......”话没说完,他的腰带就被抽掉了,朱苏半跪在他身前,仰起头,声音沙哑:“今天天气不错,臣想要一点赏赐。”   “......”   拓跋真全身如电流闪过,他勉强靠墙支撑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阳光正好,风清云淡,正适合与爱人一起做些美好的事情。   两人一直折腾到晚上,朱苏这才放开拓跋真,将他搂在怀里:“臣都想起来了.....”舌尖含住耳垂,摄人心魄。   “少主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命!”他说的很慢,几乎一字一句。   “......”   “少主,属下答应你,这辈子不会结婚的,只陪着你!”   “.......”   “少主,朱苏会永远守护你的!”   “......”   “不哭,真儿,都过去了.....”朱苏一点点吻去拓跋真眼角的泪水。   岁月还很长,他们都会好好的。 第九十八章   清颜知晓赫连娶亲之后,神色大变,笑脸都维持不住了。她实在在宫里熬不下去了,指使亲信在拓跋真香炉下毒,自己则换好宫女服装,乔装打扮后准备离去。   刚走到宫殿门口,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她死活不承认,企图抵赖过去。没想到亲信倒打一耙,把私藏的赫连写给她的信,及未销毁的毒物全部招供出来。   人证俱在,拓跋真冷冷的看着她,眼里哪有平日半点对她的沉迷:“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到朕身旁第一天时,朕就知道了。只是想你几时露出马脚?   一向对容貌有自负的清颜这才知道,大郑皇帝是猫陪耗子陪了她二年多,终于没耐心了。   花容失色,眼泪止不住的流个不停,可惜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毒蝎美人,没人心疼。   她拿出最后杀手锏,哆嗦着说她是离干部落的三公主关清,于情于理,要交回离干部落处置,大郑没有理由处置她。   拓跋真听到一个笑话,嘴角勾了起来:“你都来大郑准备毒死朕了,还说我大郑不能处置你?”   清颜:“.....”   最后还是朱苏怜悯的告诉她:“你的父亲兄长及所有的族人,都被赫连杀了。”   “什么?这不可能.....”清颜捂着耳朵尖叫着,“不可能,赫连不是这种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是我们家收留了他,把他养大,对他有恩情,他不可能干这事.....”   “现在已经没有离干部落了,赫连改号为大夏,自封为大夏王。”朱苏淡淡道。   “你们骗我.....”她眼神疯狂,想要冲上来抓拓跋真,被侍卫拦住了:“你们骗我,赫连不会这样的,他说他要娶我......还说我们要生好几个宝宝的.....”   “赫连他会来娶我的,他说只要我毒死了你,就会来娶我.....”   赖以支撑的家没了,许下诺言的爱人也没了,清颜彻底崩溃,又哭又笑,指甲抓花了好几名侍卫。   拓跋真很不耐烦,从侍卫身上拔了把剑丢下去:“你是自已来,还是别人来?”   清颜呆呆望着这把剑,她什么都没有了,自杀与他杀有区别吗?她慢慢地爬过去,抓起剑,泪眼淆淆。   这一刻她想起那个爱笑的男生,经常摘花插在她头上,让她长大后嫁给他,一生一世。   她又想起她的父亲,抱着她哄着她:“我的小公主,你是爹爹的小宝贝。”   还想起她的哥哥,从小照顾她,好吃的好喝的全给她,为她打架,为她抢夺好东西。   还有家里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   原来的事情粒粒在目,却再也见不到相关的人了。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她惨笑着,捏紧手中的剑,用尽全力的刺向眼前之人,她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场的人不知道,堂堂离干部落的三公主也是从小习武长大的,最擅长的就是剑。   可惜,终究一切不如她愿,她快,还有比她更快的。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霎那间狠狠敲到她手腕关节处,如同刀割,痛的入骨,手中的剑在距离拓跋真还有一人远时,咣啷一声,清脆的落在地上。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身体不听使唤的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上几乎同时被插进了四五把剑,血溢了出来.....。   拓跋真上前重重踢了一脚,冷笑着:“见过笨的,没见笨到这程度的。你真当本皇身边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清颜被踢的翻了个身,意识快速流失,她见狗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得意的望向朱苏,笑靥如花!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可惜太晚了。   .....   赫连撕破嘴脸,逼迫后秦重新组成联军,以大郑不朝供为由,再次攻打大郑。他的野心,他的锋芒暴露的一览无余。   并主动公布自己是原西魏二王子刘勃,竖起复仇的旗号,号召原西魏士兵过来效力。   原来赫连勃勃就是刘勃,朱苏知道了自己为何见他一直不顺眼。   ......   太尉主动要求领兵出征,本来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壮大郑国威,一洗前耻。   但拓跋真不同意,他实在是怕了,他怕朱苏这一去,又见不到他,他现在完全承受不起朱苏再来一次的消失。   虽然赫连勃勃这个小贼,打战水平也还行,但也不是百战百胜,至少陈述、王猛等人还能跟他打拉据战。   杀鸡启能用牛刀?!   但朱苏等不及了,他想给拓跋真一个海晏河清,让他不用再为这种事烦恼,只要做他的太平天子就可以了。   何况赫连竟敢暗杀拓跋真,这种人留着干吗,必须早日除掉。。   拓跋真一日不同意,他就天天就去缠着拓跋真同意。   两人好像调了个头,当年拓跋真求着他去带兵,现在轮到他求拓跋真同意他上前线。   最终还是拓跋真没能熬过他,要他发毒誓,这次打完仗后,不准再出征了,必须日日陪在他身边。   朱苏答应了。   出征那一日城门外,旌旗数面迎风招展,为首的“朱”字旗一马当先。身着红黄相间盔甲的太尉,骑着高头俊马,身后立着数千名将士,都是此次出征的太尉亲兵,肃杀气十足。   拓跋真率众臣给他践行。许久没见过这般架式,不少人都眼前一亮,恍若又回到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时光。   临行前君臣须共饮一杯酒。拓跋真端着酒碗,眼睛红肿,声音涩哑,机械的念着:“卿能与朕分忧,实黎民社稷之福。爱卿凯旋之日,朕当率满朝文武迎到十里长亭。干了这杯酒为将军饯行。”   这酒喝完了,就得出发,他又会好久看不见朱苏了。   拓跋真恨不得这一刻来的再晚些。手一抖,差点把酒水打翻。   “陛下!”酒碗被站在面前的朱苏托住了,稳稳的,眼神沉静的的望着他。   “一路小心!”拓跋真眼神飘忽。   朱苏接过酒,一饮而尽。   将酒碗送回去时,拓跋真艰难的接过来,如有千斤重。   众目睽睽下,一个是皇帝,天下表率;一个是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人不能像普通恋人一样拥抱,一样亲吻,言行举止处处得留心,甚至连个爱恋的眼神都要悄悄的表露。   朱苏再次向眼前的皇帝、他的爱人行礼告辞,翻身上马,策马而去,没有再回头。他一走,数千名将士也跟着出发,马蹄声滚滚,辗压着大地。   拓跋真沉默的站在那,遥遥望着,直至远处的身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   半个月后,朱苏到达西北边境;一个月后,两边战局胶合的状态,马上一边倒。   赫连与后秦的联军,就是一个笑话,被打的抱头鼠窜。   后秦觉得自己上当了,明知道朱苏已经清醒了,还跑来当炮灰,天天想撤军。赫连偏不准,他杀红了眼,非要跟朱苏一较高下。   莫宏后悔自己沾惹上一个疯子,转头就打算向大郑告密求情。却被赫连发现,半路将去大郑的特使余烈等人,拦截杀死,身体四分五裂,直接丢到莫宏卧室床上。   谁一早醒来,看到身边有几个死不冥目,还在流血的头颅正盯着他看,都会吓得半死。   莫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与虎谋皮。他本来胆子就不大,现在吓得更是屁滚尿流,总觉得赫连会半夜摸进来,一刀砍掉他的项上人头。从此也不敢谈撤军的事宜,对赫连是百依百顺。   赫连这人心理扭曲变态,不仅好战,更嗜好杀人。杀人跟喝水一样正常,看到哪个不顺眼,或者心情不好时,就一刀过去,有时还会把杀人当游戏,跟人比赛;还喜欢各种杀人手法,看哪种更痛苦。   原来在离干部落时,还会装装样子,现在懒得装了。   在人家的痛苦嚎叫中,他可以得到怪异的快感。但他大方也够大方,该赏赐的地方,决不会小气;对于自己跟随多年的下属,只要不碍他的事,他的赏赐跟雪花一般多。   大郑有朱苏作战,久攻不下,甚至反被大郑制压;他心中有火,干脆把后秦给一锅端了。   后秦世子莫宏觉得天都塌了,他哆嗦着指着赫连痛骂:“你怎么,你.....你连我国都.....”气得说不出话。他家的补给可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来,从来没少过赫连的。   赫连心不在焉的坐在上座,摸着他的鞭子:“怎么不服气,有本事叫那个姚悦出来啊,你们不是有姚悦吗?叫他出来应战啊?”   他抬起头,恶意的盯着莫宏:“怎么你们姚悦不见了?你们就不会打战了?”   莫宏哑口无言,这个赫连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赫连瞄准朝远处捆在木架上的人,拿出小刀随便比划了几下,便飞射过去;三把小刀精准无比的划开此人的脖子、心脏、手腕,鲜血如潮水般喷射出来。   划完这一个,他又换了一个。不一会时间,就有五个人眼睁睁的死在莫宏面前,这些人都本欲反抗的后秦士兵。   莫宏当场呕吐起来,赫连就是这么残忍。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世子,你应该感谢是我大夏收归你家后秦。若是朱苏过来了,你连站着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莫宏忍气吞声:“朱苏还有儿子在我们这边。”   “算了吧,世子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妹那儿子也不用去威胁朱苏了。人家朱苏在你们那才呆了几个月,十个月不到,儿子就足月出生了。掰掰手指,再怎么凑日子也凑不到是他儿子啊。”赫连哧笑着,笑得是前仰后府。 第九十九章 (大结局)   “配合我一下,你上台好好当你的皇帝;若是不配合,我马上就宰了你。”赫连终于露出了他的丑陋嘴脸:“把完整的虎符给我。”   “你们后秦只能依附我大夏了,大郑那边,朱苏是不会帮你们的了,甚至还会杀了你。”   这句话赫连说的对不对,莫宏不知道。他压根就没机会看到,他在那个位置没坐多久,就被赫连杀了。   赫连直接宣称后秦被大夏征服,地盘全部归属于大夏,跟大郑当年的套路一模一样。   此期间,朱苏按兵不动,不知在等什么。   等赫连焦头烂额在后秦处理政事时,突然朱苏突其不意,率兵趁夜偷袭赫连大本营离干部落,将里面的士兵一举歼毙,并在赫连主力回来救援的途中,设下埋伏,俘虏三万多人,五万匹马,牛羊二十多万,成功的将离干部落地盘归属于大郑。   次年二月,赫连摆出架式与朱苏决一死战。朱苏亲自率三万多骑兵横行沙漠,千里杀敌,杀敌四万,俘获七万军士,得马匹十多万,牛羊一百四十多万。   赫连被手下斩杀,尸首送到了朱苏帐前,又连夜送至了京城。   大郑王朝朱苏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   拓跋真看到这个头颅后,折磨他两辈子的心患终于彻底解除了,他终于可以跟朱苏厮守终生了。   这一仗,至少平定了大郑二十年边境安宁,再也没人敢虎上拔毛了。   消息传到京城,天治帝大喜,当朝宣布赐朱苏为“一字并肩王”,可与皇上平起平坐。   魏丞相大惊,荣誉给的太高了,以后怎么办?刚要反对。   户部尚书刘则峰抢先开口:“太尉立下汗马功劳,理应得此荣誉,臣恭祝皇上。”   天治帝赞许的点点头:“刘尚书这段时间辛苦了,即日起,封正一品。”   魏丞相等人:“......”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   事隔大半年,太尉平定边境,终于率兵回归。   ......   天治帝大喜,率领众大臣随他一起去城门迎接。   等待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拓跋真心浮气燥的在那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远方。   随着清跪整齐的马蹄声,那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军队,终于亮相了,铁甲生辉,战旗猎猎。他们背后是旭日东升的天空,光芒四射,这些是大郑国的定国神兵,能保大郑一方平安的将士。   拓跋真刷的一下眼睛亮了,他急切向前方走了几步。   在他们当中,一匹精壮的赤马抢先飞奔而来,上面的紫衣将军在离皇上十米远的地方,跳下马,稳步上前,单膝下跪:“叩见皇上。”   拓跋真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抓住他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开口,半天才嗫嚅道:“太尉,辛苦了.....”   朱苏笑了笑:“不辛苦了,将士们辛苦了。”   拓跋真舍不得离开视线,眼神闪烁,小声道:“哥,我想你!”   朱苏的心被这一声狠狠的刮了一下,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拥在怀里亲吻着。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最多只能握住对方的手,强忍着思念。   站在最前排的魏丞相摸着胡子,感概万分:“我就说太尉定能凯旋而归。”   他旁边的户部尚书刘则峰站没站相,歪在他身上,接过话:“当年我就觉得世嫡皇孙是天命所在,果然老夫还是赌对了。”   魏丞相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他一眼。   刘则峰腿痛的厉害,没精神怂他:“魏丞相,扶我下,我快站不住了。”他原来是武将,打仗时腿受过伤,一到阴雨天,就发作的厉害,倒也不是骗人。而且现在等太尉,一等就站是了半个多时辰,更撑不住。   魏丞相无奈,只得伸手扶住他。两人相识多年,都是从那个岁月过来的,再怎么政见不合,私下关系还好。   有了依靠,舒服多了,刘则峰松了口气。他抬眼望去,就见皇帝的手搭在太尉的腰上,似乎扶着太尉走。   魏尚书眉头紧皱:“成何体统?”   刘则峰十分不耐烦:“哎呀呀,打仗不会受伤?明显是太尉受了伤,又立了汗马功劳,皇上表示关心又有何不妥?这是给天下人做表率,礼贤下士。再说,你这个老头子不也扶着我吗?”   魏尚书:“.....”   庆功宴上,朱苏喝的酩酊大醉,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已躺在未央殿里,天色已黑。   未央殿卧室,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内壁墙上涂了红漆,横顶上悬挂着双喜宫灯,桌上点燃的红烛高亮,还有一个酒壶和二个杯子放在那,整屋的颜色除了帝王专用的黄色就是红色,更像是一间喜房。   他晃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糊涂了。   真儿这是要成亲了吗?跟谁成亲?皇上成亲立后是大事,怎么没有传闻?   朱苏觉得这满屋子的红色,就像红绸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难受的无法呼吸。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说笑声,听起来十分耳熟。没多久,贺祥、贺庆两兄弟推门进来了,笑容满面。   “朱兄!”贺祥手上还抱着一件红衣,两人没像往常一样喊他太尉,反像民间老百姓道一声兄长。   “你们怎么.....”朱苏正待询问,眼神飘到后面进来的拓跋真,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的真儿此时穿着一件大红衣裳,色如桃花,灿若星河,俊美的无与伦比。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火热,拓跋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朱苏,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贺祥笑的嘴巴合不拢,跟献宝一样,把红衣小心的放在床上。   朱苏低头看了看床上这件衣服,上面绣着缠枝纹妆花缎中的莲花纹,分明是件喜服。   朱苏:“......”   拓跋真的脸更红了:“哥,今夜我跟你,拜堂成亲。”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跟蚊蚋一样。   朱苏本来以为自己是濒死之人,却又被这一句话带上了云宵,愣愣看着拓跋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哎呀,朱兄,我这表弟这辈子非你不嫁了,你快点吧,春宵苦短。”贺祥催促着,见朱苏呆若木鸡,还没回过神,干脆自己上手帮他换衣服。   贺庆也在旁边帮忙:“朱兄,我和堂哥是专程过来给你们祝贺的。”   .....   红烛高亮,两名男子各自穿着喜服,朝着天地对拜,朝着高堂对拜,再夫夫互拜。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允许公开,只能这么偷偷摸摸,关起门来。   今夜,没有皇帝、没有太尉,只有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在拓跋真母族家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拜完堂,贺祥端起酒壶,正待倒酒。   “等会。”却见拓跋真拿出一个精致金盒,上面刻着“结发恩深,同穴同衾。天长地久,生死同心”一行字。这是他前阵子特意溜到街上买的,上面的字很合他意。   他拿起桌上的剪刀,将头发剪下一长截,然后默不作声的把剪刀递给了朱苏。   朱苏明白他的意思,也将头发剪下一截,将两束头发相互绾结缠绕起来,放入金盒里。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他们的婚礼虽然小,但流程不能少。   贺祥是个非常识趣的主。等到合卺酒一喝完,他立马边喊边往门边挪步:“步入洞房.....告辞!”拽着贺庆,把门关好,一溜烟就不见了。   将今夜剩下的时光全部交回他们两人。   朱苏满心欢喜,望着眼前的爱人。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彻彻底底的等到了。   烛火中,拓跋真被渡上了层层光晕,如同画卷里走出的谪仙!他抿着嘴,脸上的红色到现在都没退却。   朱苏轻轻一拉,拓跋真顺势倒在他的怀里,炽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在心里激起起了道道波纹。   他抬眼望着朱苏,里面秋水荡漾,轻声道:“哥!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在外面可不能乱来......”   余下的话被堵了回去。朱苏气息不稳,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我的陛下,你也是。   从今以后,他们的人生都有对方陪伴。   朱苏伸手将拓跋真头上的发簪拔了出来,乌黑茂盛的头发滑了下来,落在光滑的肩头上,说不出诱人。   朱苏挑开他的头发,痴迷的眼神一一扫过眼前这具洁白光滑的身体,声音哑得不成样:“陛下,那一年你赐婚时,臣就想.....”   今夜是属于他俩的洞房花烛夜,终于可以把上次没做的事补全了。   明日君王不早朝!   (全文完) 第一百章 番外BE   天治四年,拓跋真任命卢兰为皇后,统管后宫。其实后宫也没啥事,除了喝茶聊天磕瓜子,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甚至连皇上都不需要侍候。除了逢年过节,两人打个照面,共同出席某些必要的场合,其余时间基本不见面。   天治帝的后宫,一直到天治帝三十九岁那年退位时,也没一名妃子进来,卢兰白捡了一个皇后位置做。   她也白白担心了半辈子,并没有因子贵而母死,而是活到了六十岁才过世,享尽了荣华富贵。她名义上的丈夫、年轻秀美的帝国皇帝甘愿守着一个男人过。   天治七年,拓跋真立拓跋仪为太子,请天下名师来教导。   天治二十年,拓跋真三十九岁,宣布退位,将皇位交于太子。   拓跋仪此时已成亲生子,长成一名稳重青年,次年改国号为“大兴。”拓跋俊被封为许昌候,独自开府。   退位当日,拓跋仪就见父皇满心欢喜的解去头上的冠冕,当众执起一人手。已近不惑之年的父皇在那人面前,却还似一名少年。   那人高大魁梧,不苟言笑,头发已有点点白丝,气色不太好。他威望很高,周围岁数比较大的官员,一见到他,慌忙行礼。   这人他知道,是帝国的一字并肩王,叫朱苏。据说原是父皇的侍卫,大郑的天下是他与父皇一起打下来的。在他八岁以前,还指点过他与拓跋俊功夫。   后来江山稳固后,功成身退,成了一名闲云野鹤。   多年的行军打仗影响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因此父皇多次遍寻名医,并大赦天下,期望让他身体恢复。   那人眼光锐利,查觉到他的眼神,正要行礼,却被太上皇拦住了,于是微微点头。   他一怔,除了拓跋俊,没见过哪个敢在天子面前不行礼的。但看到太上皇的行动,他又释然了。做为一字并肩王,有权与皇上平起平坐。   等他的登基仪式举行,正式行天子之事后,太上皇与朱苏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传闻中的一字并肩王朱苏。只知道,太上皇在陪他游山玩水。   确确实实是太上皇陪他,不是他陪太上皇。   朱苏的身体已经很差劲了,骑不了很久的马,走不了很远的路。他知道自己来日不久了,想再看看自己打下的土地。   拓跋真不放心,干脆退位,亲自陪着他。   ......   这日两人来到了牛川,把当年的路重走了一遍,还专程去见了李岳。   李岳一直守在在拓跋盛墓前,守了二十多年,没有远离过。如今也老了,满头白发,皱纹爬满了原来清秀的脸。   他通晓医术,以给人看病为生,远近闻名。   虽然多年不见,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久别重逢,李岳特意停诊一日,专门招待他们。   他独居在山上,盖了三间草房,房子后面就是拓跋盛的墓碑。四周荒无人烟,只有小虫子不间断的杂叫。   三人站在拓跋盛的墓碑前,想起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往事,感慨万分。   拓跋真东张西望半天,实在忍不住:“李岳,你后悔守在这里吗?”整日与荒凉为伴。   李岳出神的望着拓跋盛的墓碑,时光过了二十多年,那英俊伟岸的将军的一言一笑,还清晰的存在脑海里。   半响才道:“有什么后不后悔.....我很想下去找他,但他让我好好活着,那我就好好活着,守着老天爷让我下去找他的那一天。”   李岳将墓前的杂草一一拔起,并洒了一碗酒水,轻声道:“将军,主上和大将军来看你了。”   时间没有带走他对拓跋盛的感情,依然是那个心中只有他的将军的李岳。   他久久的半跪在墓前,认认真真的描绘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眼泪早已哭干,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   这是件很残忍的事,爱人已经走了,自己却孤独的存活在这个世上。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拓跋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朱苏的手,朱苏安抚的拍拍他的手。   也许气氛太过于压抑,拓跋真说他去山顶走走,一会再下来,侍卫跟了过去。   等他走远看不见人影时,李岳才道:“大将军你的身体....”他第一眼看到朱苏,就知道大事不妙,已无回天之力。   朱苏苦笑着:“大限应该快到了。”   他咪起眼看了一会太阳:“我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其实他现在已经看不清太阳了,只能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挂在天上。   “我没想到他能陪我这么久,我这辈子值了。”他伸出手,在眼前晃晃,似乎想要看清什么。可是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暗袭来....   “朱苏.....”最后一眼隐约看见拓跋真惊恐的从山顶向他跑来。   草房里,李岳把住朱苏的脉象,神色凝重:“大将军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拓跋真脸色灰白:“......我知道,宫里的太医也是这么说的。”这短短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量。   眼泪悄无声息流了出来,他慌忙拿袖子拭去,却越拭越多,袖子很快被打湿了,泪如雨下!   天治二十年年底,大郑帝国一字并肩王朱苏在途中病故。   太上皇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带着他的尸体回到宫里,命人将他安葬在他的陵墓内,这分明是夫妻才能享用的。   等他后事办好,太上皇当夜溘然去逝,享年三十九岁。   拓跋仪遵遗命,将他们二人合葬。下葬那日,天上飞来两只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等墓门合拢时,那两只鸟才飞走。   他想,这两只鸟应是太上皇和一字并肩王吧。   他为他打天下,将他的帝位巩固的固若金汤;而他为他不要后宫,只甘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