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Alpha的吸引法则   作者:李抒   文案   他是骗子,依赖和给予的甜蜜都是假的   深藏不露疯批攻VS装天装地绿茶白切黑受   边尔若是S级Alpha,却因为分化晚,被误以为患有腺体故障,在诺德家族受尽屈辱和冷嘲热讽,直到被和他调换身份的真牌少爷回来认祖归宗   外人以为的,尤葵会对他恶语相对、视若仇敌,或者视若空气,连个眼神都吝啬给   实际上的,尤葵就像对喜欢的人一样对他依赖而甜蜜   边尔若靠自我攻略成功掉进温柔乡,却听见尤葵跟别人联姻的消息   不愧是身为诺德家族的后代,将虚情假意演绎到极致,边尔若怒极反笑,怪自己一时看走眼心慈手软   自那之后,他开始在猎物身上逐步留下他的气味,在隐蔽之处,号召强势的领地意识。而肌底之下,不只是交融的血液,更是彼此的羁绊   这不是对尤葵欺骗的处置,而是蛊惑和强制他就范的枷锁   然而,就在终于称心如意之际,边尔若却突然反悔了   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尤葵布下的陷阱   如何让他逐渐放下警惕到最后动心,全都在尤葵的算计之内,只是尤葵算到他会上钩,却没算到自己也会被搭进去。多可笑   看到被甩在地上的证据,尤葵面色一白:“你听我解释。”   边尔若厌恶道:“解释你比诺德家族还令人恶心吗。”   “滚。”   ps 非传统穿书文,攻受均非善类   标签:追夫火葬场 狸猫换太子 HE 强强 狗血 墙纸爱 AO 第1章 求你帮帮我   今天是尤葵穿进ABO彼拉星世界的第二天,也是诺德家族为了给他庆祝认祖归宗,特地举办盛大宴会的第一天。   宏大而令人震撼的城堡,金碧辉煌的宴厅,无一不彰显着奢侈,以及他的地位。   然而身为这场宴会主角的尤葵,此时却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充满阿谀奉承和虚情假意的地方。   如果不是昨晚分化成A级Omega,他又怎么能够赏脸得到这样的待遇。   因为刚分化不久,加上对原身的不适应,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索性就怏怏不快地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这个令他浑身不适的地方,逃到后花园避难。   厅堂内多么热闹,就显得厅堂外有多么清冷孤寂。   来到后花园,尤葵的脚步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怪不得至始至终都没在宴会上看见他,原来在这。   是边尔若,他穿进的这本小说里的唯一主人公,也是他要攻克的对象。   只见边尔若坐在花园中心的摇椅上,服饰比他要简单轻便得多,但掩在黑夜中高大挺拔的身姿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昨晚他脑子混沌地从原身的养父母那里被接回诺德参加家宴,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算不上精心准备,但还算可口的菜肴。   吃完晚餐他快速回到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坐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头疼地消化在他身上所发生的这荒唐的一切——   他是如何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一本复仇小说里,又是如何被诺德家族以高傲的姿态接回来的。   起初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以为是错觉,慢慢的,后颈开始出现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呼吸困难、手脚发麻。   他无暇再顾及什么穿越什么人物剧情发展,巨大的痛苦已经让他无法思考,意识接近模糊。   后来,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下意识寻求谁的帮助,很快,他抓到一个人的衣襟,腿脚发软地让他忍不住靠向对方,第一次失去自我,用卑微无助的语气恳求:“求你帮帮我,好难受……”   当时,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半点要帮助他的意愿,因为他们在原地僵持好了一会儿。   之后也许是看他泪眼婆娑,实在狼狈不堪,也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那个人又突然轻而易举地将他腾空抱起,放到一个房间的床褥上,随后一支冰冷的针无情扎进他的后颈,意识逐渐回笼,面前男人的面孔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   是边尔若——这本书的主角,尤葵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愣怔。   “你分化了。”边尔若用冰冷的声音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葵花味的信息素快速在走廊四周蔓延,甜香而浓烈,是一种能让Alpha为之疯狂的味道。显而易见,能散发出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级别大概率不会低。   这对诺德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喜讯。   边尔若淡淡地垂眸,深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尤葵眼眶湿润、逐渐褪去潮红的脸,白皙脖颈底下富有生命力鲜活跳动着的血管。   纤细,脆弱,美感,且极易激发人的破坏欲。   “谢谢……”尤葵呼吸不稳地道谢。   诺德家族的人嗅到尤葵的信息素后,纷纷带着家族医生从房间赶过来,错乱急促的步伐顺起一阵风,一齐冲进房间。   边尔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几步,看着他们对着自己视若无睹地跑过去,关怀至备地询问尤葵的情况。   除了感知不到信息素的Beta以外,剩下的性别都能通过信息素的浓度猜测出等级,这个态度,应该多少已经知道尤葵是A级Omega。   “宝贝,除了后颈以外,你还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诺德夫人一脸担忧地询问道。   “别害怕,医生就在这,有什么都可以跟医生说。”   一群人围在床边视如珍宝紧张地盯着尤葵,好像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似的,但尤葵却只注意被挤到一旁,悄无声息离开的边尔若。   这倒不算什么区别对待,毕竟边尔若在原身没被认回来之前就不受待见——他患有信息素障碍,没有信息素的他,看上去既不像Alpha和Omega,也不像Beta,而是像一个无性别的人类。   这当然是一向好面虚荣的诺德家族无法接受的事实。   如果尤葵真的只是简单一个被认回来的二少爷,当然喜闻乐见这种局面,但很可惜他并不是,对争夺所谓的虚假亲情也不感兴趣。   于是在所有人炽热的目光中,他摇了摇头,故作天真地回答:“一开始很难受,后面多亏有边尔若的帮忙,已经感觉好多了。”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这个耻辱一般的名字连他们都鲜少提及。   女佣甚至还对尤葵投去怜爱的目光,天真可怜的二少爷,被边尔若占据二十年的诺德身份和地位,感恩戴德那是应该的,二少爷却还能记挂这点好。   这么善良,到时候可别让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才好呀!   医生给尤葵做一番检查,又将他的信息素提取出来去进一步做检测,给他喂了两粒药片,这才让他好好休息。   一觉醒来就到天亮,顾及尤葵身体刚分化不久需要休息,诺德家族并没有叫他进餐,而是特地嘱咐主厨到时候再单独给他准备一份营养丰盛的早餐。   填饱肚子后,尤葵就跟着奴佣去了诺德老爷的书房。   “坐吧,尤葵。”老爷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慰问道:“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除了有点没劲以外,基本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尤葵颔首,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老爷微微点了点头。   经过一阵简单的寒暄,老爷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信息素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自己看一下。”   尤葵接过报告单,最底下标记着A级别Omega,85%浓度的葵花。   抛开别的不说,这些作者的脑洞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设定。   老爷欣慰地说:“诺德虽然是一个在政界颇有名望的家族,但信息素等级却一直是我们祖辈心头上的一根刺,你和你哥也算是替我们家族争了一份光,这点我很欣慰。”   “既然你已经回到家中,我们就必不可能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管家提,至于边尔若……”老爷的气场瞬间变得锐利严肃起来。   尤葵心脏漏掉一拍,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鹅:“边尔若昨天对我有恩,还恳请您将他留在诺德。”   许是没料到尤葵会替边尔若求情,诺德老爷的脸色阴了又暗,腮帮子微微抖动着,一时间不好发作。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去良久,诺德老爷深呼吸一口气:“尤葵当真这样想吗?他霸占你的身份二十余年,现在却因为他及时给你打一管抑制剂,你便选择对这一切既往不咎?”   “是的。”尤葵郑重其事地点头,以表决心。   如果这个时候把边尔若赶走,凭借他对诺德的仇恨,在未来一日,绝对不可能放过与诺德拥有亲缘关系的自己。   所以他必须要赶在边尔若对诺德赶尽杀绝之前,让边尔若爱上他,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保命的万全之策。   “行吧,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那就都依你。”   尤葵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更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一心在乎这些什么所谓的等级,尽管他知道身为拥有主角光环的边尔若在日后不仅会分化成无人匹敌的S级Alpha,身后的背景还会赋予他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   从踏进城堡那一刻起,他便格外注意边尔若的一举一动,随后发现,小说里面的人物确实要比现实中的完美。   哪怕坐在餐厅边上最不起眼的位置,也依然能够不卑不亢,高大挺拔的身形,过分精致宛若上帝精心雕刻的面庞,以及身上滚烫炙热的温度。   尤葵想到昨晚发生的场景,不免感到羞耻,再盯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看下去,不看脸也要变成外貌协会了。   坐在花园的边尔若早已发觉尤葵的存在,他面无表情偏过头,和尤葵对上视线。   “不是在宴厅庆祝,怎么出来了。”   尤葵说:“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他走过去,看着能坐下两个人的摇椅,轻轻地问:“这里我能坐吗?有点累。”   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边尔若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扫他了一眼,起身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一副完全没有要和他进行近距离接触的意思。   尤葵倒也没有在意,他坐下来,才终于得以舒一口气。   “这么累吗。”边尔若说。   “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有点不太适应。”话落,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脸笑得都有些疼了。”   自始至终,尤葵都表现得十分坦荡,仿佛并未将他和边尔若之间那些狗血的狸猫换太子之事放在心上。   宴厅的光线很足,能帮助边尔若将尤葵脸上的表情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说:“为什么要替我求情?听说你原来的养父母只是一对平凡的Beta,靠小本生意维持生计。”   花园的摇椅很高,尤葵晃起纤细的小腿:“我的养父母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并没有让我在吃穿上发过什么愁,他们都对我很好,比起很多人,我已经过得很幸福了。”   “更何况,被调换又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有迁怒于你的道理。”尤葵努力仰起雪白的脸庞,眼睛乌黑清亮:“而且你昨天帮了我,我感激都还来不及。”   “是吗。”边尔若缓缓垂下眼,注视着尤葵真诚到袒露心扉无懈可击的表情。   真难得,没想到诺德家族还有这么天真愚蠢、没有防备的人。   事情开始逐渐变得有趣起来。 第2章 这是Omega吗   诺德家族的动作很利索,宴会结束的第二天,便即刻给尤葵办理了普斯顿学院的入学手续。   按理来说,尤葵是需要进行考核才能正式入学的,但奈何诺德家族的身份地位就摆在那,普斯顿学院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给诺德这么一个面子。   当天用过早饭,边尔若就被下令带领尤葵一同前行普斯顿学院,并且务必照料好他。   然而在这之前,边尔若于诺德家族还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现在多亏尤葵,反倒还多了少许存在感,只是“陪读”和“跟班”的身份,也将令他和尤葵在长久一段时间里,被紧紧系在一起。   好比他们此时身上穿的同样的院服,既是最好的证明也是讽刺。   边尔若透过窗户上的镜像看到尤葵精致漂亮的侧脸,俨然一副Omega的模样,脑海却不禁浮现出那天晚上发生的场景。   实际上他并不意外尤葵会分化,也知道尤葵会分化成Omega。   从那天下午开始,他就感知到尤葵身上微微溢出的信息素。   浅淡,但香甜,是葵花味。   真正意料之外,是向他求助,不过途经走廊,突然就有人从房间冲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他低下头,看见被他占用身份的人,泪眼汪汪,很委屈地抓住他的衣角,喊“难受”,喊“疼”。   可怜和无助,也是在诺德族人中不曾出现过的情绪,令他短暂地将此人和诺德家族分开,产生不必要的恻隐之心。   即便在他的认知中,绝大多数的Omega的确都是很娇弱的物种。   回过神,他发现尤葵的手正紧紧攥着院服上的布料。   “你在紧张什么。”他问。   尤葵闻声猛然回头,睫毛一颤一颤,像一只受惊的蝴蝶。   这么不经吓。   “有、有那么明显吗?”   边尔若就这样看着他,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松开抓着衣服的手,又低头用指甲刮弄车座上的真皮,这使边尔若更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还有格外柔软的唇瓣。   边尔若听见他咕咕哝哝地说:“普斯顿学院这么厉害,为什么诺德家族会让我去呢?我什么都不懂,如果成绩不好给诺德丢了脸面,惹爸爸妈妈不高兴怎么办?”   他一边抠弄着车座上的皮料,一边低垂着眉眼喃喃自语,像只很没自信、垂头丧气的小动物。   边尔若觉得尤葵的担心很多余,诺德看中的不过是一个学位的头衔,压根不会期待他能拿出什么成绩,普斯顿学院对于一个没有经过正常流程录取的学生也不会过多重视。所有人都对尤葵的真实能力心知肚明。   真正在意的不过只有尤葵一个人罢了。   他的眼神分外复杂,相对整个诺德家族而言,面前的Omega几乎单纯得有些不够看。   边尔若从来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人,完全可以给尤葵泼一盆冷水,让其认清现实,但此时却波澜不惊地说:“还没开始就胡思乱想,怎么学得好。”   车子不知不觉停下,尤葵随着边尔若一起下车,他走在边尔若的身后,左看右看,好像一条小尾巴。   这里的学院确实跟他们那个世界的大学不大一样,许多奇形怪状的建筑,当然,最直观的区别还是人类。   Alpha较于其他性别的人相对要多一些,因此他看到不少比男性还要高挑帅气的女Alpha。   搞科研的人总是对一切充满求知欲,他一时间看入迷,竟不知道边尔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转过身,直到撞上一个温热宽大的东西,眼前一片黑暗,他才反应过来。   “看什么这么投入,连跟你说话都听不见。”边尔若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响起。   话落,眼前瞬间恢复光明,原来是边尔若用手垫住了,怪不得没有感觉到疼痛。   “对不起。”尤葵乖乖道歉,接着又说:“可以把话再重复一遍吗,我刚刚走神了没有听见。”   “我问你要去哪个部门,现在带你过去。”   “科学部。”尤葵老实回答。   科学部是两极分化最严重的部门之一,成绩优异的学生很刻苦,反之则颓废自甘堕落,没有强大的耐心和定性,很难坚持下去。   边尔若顿了一下:“这是他们安排的,还是你自愿的?”   “是妈妈亲自问的,也是我答应的。”   边尔若便不再出声。   他们走进一幢高大的教学建筑,坐进悬浮梯,上到三楼,来到一个宽敞的教室面前,门顶的牌子写着“科学部(一)”几个字。   尤葵往里面瞄了一眼,单人单桌,每个桌子上都有一个电子设备,他很满意,可以不用和其他人坐在一起。   “进去上课吧。”边尔若说。   尤葵点了点头,在边尔若即将转过身时,又叫住他,迟疑地说:“中午可以找你一起吃午饭吗?实在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边尔若没有回头:“四楼,军事二。”   尤葵走进教室,没有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挑一个最角落的位置落座,等导师来后,一边听课,一边拿笔记本出来做笔记。   他本就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何况原理都和他原来所了解的相差无几,对于这些知识自然吸收得快速,但碍于原身的人设,他不能让任何人对他起疑,只能装作学得很困难的模样。   所幸导师意料之中地没有在这几节课向他提问任何问题,于是课程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临近午餐时间,只剩尤葵一个人在教室里。   他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去找边尔若吃饭,而是淡然地坐在位置上翻阅电子设备里的资料,直到过去将近40分钟,他才慢慢悠悠地乘坐悬浮梯,上到四楼,走进这层楼的卫生间。   边尔若最后一节是军事演习,进行军事演练总是要出很多汗,他习惯上完课到卫生间洗把脸,习惯总有几个杂碎非要在这个时候废话几句。   内容不外乎是些——没有性别的怪物,简直是学校和诺德家族的耻辱、仗着自己有个强大的政治背景目中无人、仗着有个破成绩就自视清高之类。   明眼人都心照不宣这是明晃晃的嫉妒,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边尔若说话,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正义蹚这趟浑水给自己拉仇恨。   普斯顿学院的学生向来都是以精致利己主义自居。   除了——   “你们在干什么?“尤葵疑惑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   边尔若听见尤葵的声音微微一怔,其他两个将他围在洗手池的男生也随着他的目光,把视线转到尤葵的脸上。   “呦,这不就是那个伟大的诺德家族新认回来的小少爷嘛,怎么,你也想来看笑话吗?”其中一位男Beta恶劣地狞笑道。   “小少爷应该也挺不爽的吧,毕竟被一个冒牌货占了二十年的便宜,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报仇,嗯?这种乐于助人的好事我们两个还是很乐意帮助的。”另外一位男beta痞里痞气地揶揄道。   宴会那天晚上,不仅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来了很多媒体记者,诺德家族成员的合照在一夜之间被大肆宣扬,人尽皆知。   被这些傻逼认出也不奇怪。   尤葵面不改色,别说边尔若懒得计较,换作是他也懒得搭理,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甚至将这两个人视作空气,径直走到边尔若身旁,轻轻扯了扯边尔若的衣角。   “不是说好一起去吃饭吗,我找了你好久,肚子也好饿。”语气间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委屈和依赖。   这句话无疑是给两个男人无形中来了一记耳光,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谁会想到这个小少爷竟然会这么黏边尔若。   边尔若垂眸看着尤葵有些湿润的眼睛:“走吧。”然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衣服,往门口的方向走。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卫生间时,尤葵突然趁边尔若不注意回头,给身后防不胜防的人递以警告的眼神,和前面完全判若两人,霎时阴沉的脸色让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不寒而栗起来。   WC……   这真的是Omega吗……   怎么看起来这么吓人啊! 第3章 怪物   从教学楼出来后,尤葵就一直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边尔若的表情,然后又怕被发现似的迅速低下头,如此反复。   他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可实际上每一次偷看都没逃过边尔若的眼睛。   再有一次,边尔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在看什么?”   “啊。”尤葵满脸被抓包的心虚,嘴上不住否认:“我没看什么呀。”   边尔若睨着他,觉得他头上被风吹得翘起来的发丝就和他的人一样温软而无害。   怎么会有人这么笨,连骗人都不会,但到底是懒得拆穿他,于是说:“不是说饿,还走这么慢。”   到了餐厅,两人选好各自喜欢吃的,找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他们都习惯吃饭时不说话,因此气氛很安静,然而尤葵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精神状态比早上还要蔫吧。   边尔若看着他还剩一半的食物,问他:“怎么不吃了。”   尤葵过了良久才闷闷不乐地说:“他们欺负你。”   边尔若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句话,忽而顿了顿,又平静地说:“只是嘴上几句,他们不敢动手。”   “那也不行。”尤葵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仿佛真的在为边尔若打抱不平,“我们去告诉爸爸好不好,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找诺德家族做主?这是边尔若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边尔若不知道他把那两个废物的废话听去多少,也不知道他还能把这份天真维持多久,只是下意识觉得有趣。   想看到这个一昧活在幻想中的Omega,听见残酷现实时的反应。   他突然不可捉摸地问:“你听见他们叫我怪物吗?”   尤葵愣愣地摇头。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叫吗?”边尔若脸色缓慢地出现十分少见的笑容,但这种笑容又莫名怪异。   尤葵还是摇头,微微发愣的表情和巴掌大的纯白小脸让他看上去有一份纯真和稚气,他越是表现得干净美好,就越是吸引边尔若想要将他摧毁。   “他们都没有告诉你吗?我有一个发育完整的腺体,但是它却散发不出任何信息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边尔若似笑非笑地说:“意味着我是一个没有性别的怪物。”   看到尤葵露出意料之中的错愕,边尔若又顿觉无趣,重新变回那副不近人情的面瘫脸,无情地吐露出那些在他看来尤葵不会知道的事情。   “你的亲生父母在得知我有腺体故障后,一度视我为诺德的不耻,你以为这样的父母又能多在乎亲情,他们不过……”   话未说完,边尔若瞳孔略微放大,止住了声音,眼睁睁看着尤葵抬起另一边干净的手,伸直,随后笨拙地落在他的头上。   掌心软和温热的温度贴着他的一小寸皮肤,热度渐渐蔓延开来,传递别样的温暖。   尤葵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嘴里安慰道:“以前我难过的时候,我的养母也会这样安慰我,现在轮到我安慰你。”   “我替爸爸妈妈向你道歉。”尤葵说:“别难过。”   边尔若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碰过他的头,一霎那间不知作何反应,既觉得额前的触感和温度格外碍事,又觉得眼前这个娇小的Omega不仅愚笨还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侧过头躲开,欲言又止半天却只说出一句:“刚吃完饭又拿手碰别人。”   尤葵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嘴角,收回手,故作委屈地替自己辩解道:“我这只手是干净的。”   普斯顿学院的午休时间非常有限,吃过午餐后,他们便准备回到各自的部门进行学习。   在悬浮梯里,尤葵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有道锐利的目光在暗处盯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悬浮梯上到三楼停下来,他从里面走出去转过身和边尔若打声招呼时,便一眼注意到站在边尔若斜后方的男生。   这位男生身穿院服,身材和原主同样纤瘦娇小,皮肤很白,长相却只能堪堪称得上清秀,如果硬要说他身上有什么引起尤葵注意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充满着敌意的眼神。   是的,敌意。   尤葵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淡定地收回目光,转而自然地和边尔若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看到边尔若点头示意,他才转身离开,听见悬浮梯成功关上门的声音,方才和边尔若打过招呼的笑容才彻底散去。   他不相信自己短短回诺德的这几天能跟谁结仇,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与边尔若有关。   尤葵蓦地冷笑,他大致知道是谁了。   他走后,悬浮梯只剩下边尔若和那位男生。   边尔若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面不改色地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男生闻言身形一僵,立刻低下头:“是,抱歉。”   “没必要对他这么敌视,他暂时对我还造不成什么威胁。”   “是,我明白了。”男生恭敬地低声应到。   “叮——”悬浮梯的门再次打开,边尔若离开,偌大的空间只剩下男生一个人。   反光的门镜倒映出男生分外苍白的脸庞,以及在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中,所掩饰不住的嫉妒。   尤葵没有将这个男生的敌意放在心上,于他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在原来的世界主要还是以研究药物为主,所谓换汤换水不换药,强大的知识体系和框架对他到来这个世界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尽管科学是个非常广泛的学科,也依然不妨碍他从中提取所需要的重要信息。   然而这还是依旧不能使他满意。   不够,远远不够,原有的这些辅助资料压根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他需要借助更多的书籍。   忽然想起来,诺德有个地下图书室,那里说不定会有他需要的东西。   当晚,尤葵便抱着一个大号的笔记本,以下周他们部门需要进行一门课程考核,想要找几本资料作为参考为缘由,请求管家带他去地下图书室。   地下图书室,顾名思义就是藏在地下的图书室,它的机关就藏在一幅巨大的画作背后,只有指甲盖大小,只要按下机关,这幅画就会缓缓升起,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   里面的墙壁上挂着的暗黄色的灯,更为地下图书室增添一丝神秘。   “只要一直往下走,就能看到图书室了吗?“尤葵好奇地问。   “是的,少爷。”管家微笑着回答。   “好神奇的设计,我第一次听说地底下还能建一个看书的地方。”尤葵禁不住感叹。   管家的脸上多了一分自豪:“少爷,这可不是普通的图书室,里面还珍藏了许多诺德成员为国家作出贡献的荣誉证书,包括诺德的族谱以及一些相关的政界机密。”   “老爷将它们储存在地下室的一个保险柜里,还叫人设立了触动机关,只要有人用非法手段开锁,报警器就会启动。”   “等下我会告诉少爷它们在哪,以免少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动机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好的。”尤葵乖顺地答道,内心却忍不住腹诽,怪不得一个图书室都要建在地下层,原来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人报复。   最底下的右侧就是一个木质的门,推开便是图书室,和尤葵一般见到的图书室差别不大,琳琅满目的书籍,扑鼻而来陈旧的书香。   走到图书室的最深处,就是管家口中所说的保险柜。   它像那种被游客在博物馆围观的展示品,被珍藏在一个玻璃容器里边,然后被警告带东西围起来,连近距离观赏的机会都没有。   “管家伯伯,你知道平时都有谁会来图书室吗?”   “只有大少爷以前会来这里看下书,自从他去他州任官以后,这个地下图书室就已经很少有人会过来了。”   尤葵了然地点头。   管家和他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并叮嘱他不要学得太晚,以免累坏身体就离开了。   管家离开后,尤葵开始大量查找那些涉及信息素科学的书籍,并一页页翻开,在笔记本做下注释和标记,最后才开始找寻和药物相关的书籍。   他的学习效率非常高。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学习观念,一学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没完没了,毫无知觉天已经在悄然中变亮。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最后受不住困倦才抱着笔记本趴在地上睡过去,再醒过来,还是边尔若把他叫醒的。   边尔若有早起的习惯,他在客厅坐了将近十分钟,见早餐女佣已经准备好,而尤葵却迟迟不见下来,这才打算上楼他房间叫他,结果发现房间始终敲了不见有人回应,打开一看才知道房间没人。   最后是管家告知他,尤葵可能还在地下图书室,他才把人找到。   “喂。”边尔若蹲下来,看着尤葵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睛紧闭,睡得香甜,他捡起边地上的书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药物学书。   尤葵听见他的声音,搓了搓眼睛,缓缓睁开眼,看到边尔若,他脑袋发懵地眨了眨眼睛,最后看到图书室的摆设,这才意识到他学得睡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尤葵问。   “你说呢。”边尔若波澜不惊地说:“现在几点了知道吗?好学生开学第二天就打算翘课?”   尤葵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急忙抱着笔记本爬起来:“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我现在立马就去洗漱。”   边尔若看着他慌张意乱地往外跑,几次差点摔跤:“……”   勤奋倒是勤奋,但笨也是真的笨。 第4章 差点以为要死了   普斯顿学院今天有个关于经济金融学理论的讲座,像这样的讲座总是数不胜数,也不会强制学生必须参加,然而这次却和往常有些不同,几乎是还没到开讲时间,大堂便座无虚席了。   尤葵是上完课才赶过来的,迟到了五分钟,只能和那些抢不到座位的学生一样站着听。   他随意一瞥,发现边尔若和上次在悬浮梯碰到的男生也在,他们隔得倒是不近不远,视线一并集中在讲座的中心——那位身穿西装、高大俊美,举止随性又风度,正在对着自己的经历侃侃而谈的男人身上。   这是一位百年难遇的S级Alpha,来自神秘又伟大的因蔓家族。   据说因蔓是一个只产S级Alpha和Omega的家族,每一位族人均在不同领域有着功不可没的贡献,社会地位不容小觑。   对于这种有身份有地位还是高等级别的人物,普斯顿学院的学生自然心甘情愿去仰望和追捧。   因蔓家族,尤葵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   “好,今天的讲座内容就到此结束,非常感谢大家愿意参加鄙人的讲座,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去用餐吧,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稍后再来问我。”   他一面说着,视线一面不动声色地从边尔若脸上划过。   显然大家都被这位S级Alpha迷得神魂颠倒,连饥饿都忘却了,拥上前去询问各式各样的问题。   有的人问他为什么脱离因蔓家族,选择独自创业;有的人问他,因蔓家族的后代是否真的全是S级;还有的人问他,身为顶级Alpha,身体构造会不会和别的Alpha不一样。   伊格汀足一从容不迫地解释,面对最后一个问题,他有些耐人寻味地回答:“倒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到24岁才开始分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晚……”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唏嘘,还以为顶级Alpha会比所有性别都要先分化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轻声笑了笑:“虽然分化得确实比较晚,但是我们从很小的年纪便能开始……”感知到别人的信息素。   尤葵还未听完,就被边尔若像拎小鸡一样拎住后领,整个人拎起来:“你还吃不吃饭了。”   他被吓得脖子往后一缩:“我吃的。”   “吃还不赶紧去,瞎凑什么热闹。”   尤葵暗里撇嘴,不想让他听直说不就完了,凶什么凶。   被拥护在人群中央的伊格汀,看着某处的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矮的被高的牵制着,完全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味。   他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也还好吗,哪有这么夸张。   上次在北餐厅吃饭,边尔若发现尤葵吃不惯西餐,这次便带他换到东餐厅吃,里面都是些碳水类食物。   尤葵吃得很香,脸小巧,腮帮子又塞得圆鼓鼓的,像只仓鼠。   边尔若无情地数落:“吃这么急,是怕有人跟你抢吗?”   尤葵摇摇头,口齿不清地说:“没、没有怕,是好久没吃到我爱吃的食物了,家里做的西餐我都不喜欢……”   边尔若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下。   蓦然想起诺德家族确实是习惯吃西餐,主厨总习惯将牛排烤到三分熟,让肉质看起来鲜嫩又可口,令它在人的嘴里化开时能尝到如铁锈一般的腥味。   仿佛嚼的不是牛肉。   他也不喜欢,甚至犯恶心,但已经习惯诺德,习惯这个味道。   看着面前吃得嘴唇红润饱满、神色餍足的人,边尔若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有让自己把他和诺德分割开,误以为是两个完全依附于自身而独立的个体的能力。   还是他以为他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不用为诺德家族犯下的罪行负责。   不。   边尔若看到尤葵因为被汤汁溅到眼睛,笨拙地用手抹掉,结果越抹越把汤汁晕得哪里都是的蠢样,又打消这个念头。   这么愚蠢,还指望他能想清楚多少事情。   不被欺负都不错了。   晚上,尤葵没有再像前一天晚上一样到图书室看书,他洗完澡,换上浴衣,摸了把空无一物的后颈,只摸到一层软嫩的皮肉。   他在上面轻轻摩挲一下,又放在鼻息间嗅,什么味道都没有。   算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房间的门,合上,离开。   半个小时后,边尔若的房间门响了。   面对这种突兀的敲门声,他从潜意识中就感到相当不悦,相比那些普通Alpha,他的领地意识丝毫没有半分逊色,反而更加强烈。   他冷脸打开门,却发现尤葵穿着浴衣,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大堆吃的,眼睛亮得像发现什么宝藏。   “你饿吗,我刚刚去了一趟厨房,发现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他仰着一张惊喜的小脸,特地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告诉边尔若。   为了点吃的,开心成这样。   没骨气。   但不得不承认,边尔若确实有被他的分享欲所取悦到,于是边尔若努力压下嘴角,往旁边走了几步,允许尤葵进入他的房间。   因为洗过澡的缘故,尤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浴露的清香和食物的甜香,起初并不明显,当他从边尔若面前走过,那股味道就像从风身上借助到力量,变得愈发得浓烈而深刻。   紧随着,边尔若从其中分辨出一种若隐若现的花香。   这不是寻常的花香,比起花香它更像某种能令人失控的毒药,边尔若受到这股强大的冲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太阳穴也在一阵阵地发出刺痛。   是信息素。   边尔若对信息素的味道极其敏锐,甚至不输任何一个Alpha。   自边尔若十二岁起,就能感知到别人身上的信息素,但未曾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深受信息素的影响。   不,他早该意识到。   边尔若几乎是一秒沉下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抓住尤葵纤细的手臂,甩上门,把他拽回来,翻过去摁到墙壁上,食物也跟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啊!”尤葵被吓得面容失色。   白皙纤细的脖颈在宽厚的手掌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连根根血管都清晰可见,脆弱得不堪一击,而他此时此刻却只想捏碎它。   “你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边尔若简直难以置信,谁给他的胆量以为身在诺德就绝对安全:“你的抑制贴呢?”   他的力度分外重,掐得尤葵眼泪冒出来,“好疼……我不是故意的,是洗完澡才忘记贴了。”   边尔若见状松开,这才看到漂亮的脖颈上面多了一圈红,他恢复片刻的平静,处变不惊地说:“我能感知到信息素,以后别这样来找我。”   尤葵捂着脖子,忙不迭点头。   边尔若盯着他的头顶:“在这等我,别乱跑。”   尤葵目送他走出房间,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捡起地上的食物,松动一口气地靠在墙上,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后颈,不自禁讥讽地笑一声。   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他手里了。   不愧是信息素最高匹配度,总算是见识到它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   边尔若不一会儿就回了房间,手里多了一盒Onega专属抑制贴,就在他要递给尤葵的时候,却见他下意识地躲了几下。   是身体的条件反射,意味着恐惧。   仔细看,才发觉尤葵的眼眶是红的,眼睫是湿的,模样可怜。   边尔若知道是自己没控制住把人吓到了,却无济于事,他没有任何哄人的经验,也鲜少会主动拉下脸道歉。   只能拾起餐盘上的一块点心,强制塞进尤葵的嘴里,然后没有人情味儿强硬地说:“不许哭。”   结果不到两秒,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尤葵脸上啪塔啪塔掉下来。   边尔若:“……” 第5章 脖子怎么红了   尤葵现在已经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就是奥斯卡金奖得主看见了,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他的嘴里还塞着甜点,仿佛含很多委屈,眼泪顺着脸庞不断往下掉,哭得鼻尖嘴唇通红,好生可怜。   边尔若束手无措,他就像被什么钉住一般,僵硬地站在尤葵面前,无法理解这么小一个人怎么能掉这么多眼泪,也不怕身体缺水。   就在他再一次生硬地重复“别哭了”的时候,尤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食物咽进肚子,眼巴巴地朝他张开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睫毛上挂着泪:“还要。”   边尔若愣了一瞬,下意识重新拾起一块点心,便见他顺从地把脸凑过来,吃掉了自己手里的食物。   除去过生的肉类,尤葵好像都不太挑食,即便是自己手里卖相没有多精细的点心,也能吃得很满足。   一连喂了三块,尤葵已经止住眼泪,甚至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边尔若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又不是动物园的饲养员,却看着仅剩最后一块点心的盘子,麻木地问:“还吃不吃。”   尤葵摇头:“有点吃不下了。你不饿吗?”   边尔若的尊严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他恢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仿佛方才被眼泪弄得不知所措的人不是他,跳过那个问题,冷冰冰下令道:“不吃就回去睡觉。”   尤葵走后,他丢掉最后一块蛋糕,在洗浴间洗了很多遍手。   不是搓不掉手指上的碎屑残渣,而是Omeg宛如棉花一样软和的唇瓣和脸颊无意中蹭过手指的触感,令他倍感怪异。   这是边尔若第一次意识到Omega身体的柔软,但只是不太习惯,并不讨厌。   次日,诺德家族围在餐桌上吃早饭,诺德夫人忽的注意到尤葵脖子上的红痕。   她仔细地看了看,竟猜不出是怎么弄的,总不能是被人掐的,担忧地问:“宝贝,你的脖子怎么这么红?”   每次她叫这个称呼,总能令尤葵不适地起一身鸡皮疙瘩,肉麻得厉害。   边尔若闻言抬起眼,两人默契地在空中对视一眼,下一秒,尤葵便察觉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到自己的脖子上,只一瞬就浅浅略过了。   就好像不是拜他所赐一般。   尤葵暗暗在心里把他骂个十万八千遍,面上却显出些许困惑,像是不经意又有点不自然地碰了碰脖子:“红吗?可能是昨晚睡觉有蚊子,没忍住挠了几下。”   “是吗?”诺德夫人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相信了:“需要妈妈派人给你换个房间吗?边尔若对面的房间挺凉快的,住过去的话也方便他照看你。”   许是出于对尤葵的愧疚,想要给予他一些补偿,所以看在他对边尔若很依赖的份上,诺德夫人对边尔若也顺势少了点偏见。   但这个提议让尤葵还是不免有些犹豫地看向边尔若,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然而在这个家族,边尔若是不可能被给予选择的权利的,因而诺德夫人温和地笑了笑:“既然宝贝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下来吧。”   吃完早饭,司机便送他们去普斯顿学院。   一路上,边尔若都没有表现出对诺德夫人的安排有太多的介怀,始终冷淡。   尤葵看不出边尔若是否能接受这个安排,不过这对他而言又不是件坏事,两个人正好还能近一步培养感情,所幸也就不再去纠结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面应该还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他。   上午十点,一、二年级部门的学生一起聚集在大型活动区。   这是学院例行一个学期一次的体能考核,由于性别和生理上的差异,学院规定四个年级分两次错开举行,其中Alpha和Beta一起安排在同一片区域进行考核,Omega则被单独安排在另一片区域。   彼此互不相干。   边尔若因为腺体障碍,被分在Alpha和Beta所在的共同考核区,然而即便如此,他的体力和身体素质也依然是毋庸置疑的,他是第一个进行考核,同时也是用时最短、分数最高的那一个学员,不比任何一个Alpha逊色。   在考核结束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绕着活动区走动,来到Omega考核区。   选择跆拳道的Omega极少,一眼就能注意到尤葵和洛达西同时选择跆拳道,并且被评判员分配为对手进行博弈。   他几乎是立刻皱起眉头。   尤葵自从穿进这本书之后,为了能在边尔若手里活命,擅自纂改许多剧情,唯独和洛达西博弈这件事,他选择任其发展。   今早上完课,助导便告诉他,参加跆拳道的Omega人数不够,问他愿不愿意去补齐,在他应许后,助导的眼神又瞬间变得复杂。   因为这是洛达西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们之中有什么恩怨,但他各方面的能力成绩优异,还有优越的背景实力加持,助导心中的天秤自然偏袒他,不过这并不代表尤葵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他不愿意,助导员也不会强迫他,若是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助导员见他一副完全状况之外,还有些呆萌的表情,暗自替他自求多福。   毕竟洛达西的跆拳道考核成绩已经连续几个学期名列前茅。   两人各自换上训练服,面对面站着,等待评判员下令。   哨声一响,洛达西就选择主动一方,对尤葵展开猛烈进攻,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尤葵居然能迅速躲开他的每一个回旋踢,甚至还能保守进攻。   薄汗渐出,两人僵持不下,就在他准备要给尤葵致命一击时,他突然看到边尔若站着在不远处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他目光蓦地一滞,一个分心,被抓住漏洞,就看到边尔若的脸发生360度旋转。   “嘭——”的一声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尤葵一个后旋踢踢倒在地上。   评判员再次吹响哨子,宣布考核结束。   这是洛达西第一次在体育考核中输给他人,还是一个看似比他还要弱不禁风的Omega。   愤怒、羞耻感源源不断涌上心头,他看着尤葵居高临下地走过来,苍白的脸蛋被蔓延的血液憋得发红,就在尤葵想向他伸手时,他误以为挑衅,推了尤葵一把。   众人发出惊呼。   尤葵摔坐在地上,无心理会脚踝上的疼痛,困惑地看着边尔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怎么在这?   边尔若走过来,第一句就是:“还起的来吗?”   尤葵没回答,而是问他:“你怎么来了?”   边尔若嘲讽他:“不来怎么看到你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推你,呆头呆脑连躲都不会。”   不,边尔若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原主不会跆拳道,只有被干按在地上摩擦的份,他以为边尔若不会出现,所以想经这一次,挫挫洛达西身上的锐气。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洛达西的实力跟他不相下,如果不是洛达西发呆,他还真不敢断定自己能赢。   想到这,他在心里发笑,看到边尔若就傻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还敢推他,这么沉不住气。   听完边尔若的话,尤葵撇了下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边尔若,朝他张开双臂,一副要抱的模样。   边尔若抿唇,心下认为尤葵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先前是摸他头,之后要他喂甜点,现下讨他抱,之后又要他干什么。   以为自己是帝王吗。   尽管如此,看到尤葵小小一点无助地坐在地上,还是纵容地弯下腰,他抱人的手法很僵硬,托着尤葵的臀部,像抱小孩那样把他托起来,吓得尤葵猝不及防地揽住他的脖子。   “抓稳,摔下去我不负责。”   尤葵一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一边问:“我最近吃好多,会不会好沉。”   他的声音在边尔若耳边绕着圈,呼吸轻浅,隐隐约约一股甜味。   “不然。”边尔若随意地应了句:“再吃下去,衣服都穿不上了。”   尤葵:“……”比他还直男,还好他不是女的,不然非给他当众来一拳。   洛达西在考核区看着他们远走的身影,气得牙险些咬碎。   来到医疗室,边尔若把尤葵放到一个隔间的床上,站在一旁,让医生给尤葵检查脚踝。   医生检查完,说情况不算严重,只是有点红肿,需要冰敷。   他拿了袋冰块递给尤葵,让尤葵在医疗室休息后,便去给其他需要的学生做检查。   医生一走,逼仄的隔间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尤葵冰敷着脚踝,吸了一口气:“好凉。”   “冰块当然凉。”边尔若瞄了一眼他的脚踝,看到白皙中显眼的一片红,没忘记问:“什么时候学的跆拳道?”   尤葵脸不红心不跳:“以前因为太弱了总是被人欺负,养父母担心重蹈覆辙,就把我送去跟一个师父学了防身术。”   回答完,他也问出他的疑惑:“你不是也要去考核吗,怎么会来Omega考核区?”   话语间,他看到边尔若把手伸进衣兜,丢一支褪红消肿的药膏给他:“不是说疼。”   这是他昨晚被掐住后颈的时候说的,七分真心,三分假,当然也可能诺德夫人的问候提醒了边尔若。   但不管怎么样,都说明他的伪装手段奏效了。   他在边尔若看不见的地方挑了下眉,随后软了腔调,顺着话说:“确实是好疼。”   继而用委屈的语气犯欠地说:“但是药膏也没有用啊,我都看不见,怎么抹呀……”   “你能帮帮我吗?”   听到最后那句意料之中的话,边尔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拿捏,只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如此没有性别之分,太阳穴跳了又跳,忍无可忍地叫他全名:“尤葵·诺德,别太得寸进尺。” 第6章 双重标准   兴许是边尔若的语气过重,表情过于严肃,很轻易就把尤葵吓不敢了。   实际上边尔若本意并不是吓唬尤葵,只是想警告他不要太放肆,却忘记Omega本身就是很娇气胆子很小的。   但他依旧没有为这段疏远的关系做出任何改变,保持距离没什么不好,他们本就不应该走得太近。   在体育考核后,洛达西曾私下找过边尔若一次,那时候边尔若和尤葵刚开始“冷战”没多久。   他们站在教学堂的最高处——一个巨大的天台。风很大,吹得建筑周围的植物的树叶产生摩擦的“刷刷”声,使得他们的谈话变得更加隐蔽。   边尔若对洛达西这种擅自做主地找他谈话的行为很不满意,对谈话的内容更是感到不悦。   洛达西先是对尤葵的身份发出质疑,不管他与诺德家族的亲缘关系是否属实,原来的身份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一个普通家庭怎么可能愿意花天价来培养养子学跆拳道?光是两个小时的学费都足够他们一个月的开销。   在普斯顿帝国,这种阶级地位差距很苛刻,贫民就只能躺在他们所谓的舒适区,别妄想触碰上流社会圈,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输掉比赛后,洛达西陷入长达三天无尽的屈辱之中,当理智回笼后,他很快察觉到其中的不合常理之处,在第四天,信誓旦旦地找边尔若献出这个伟大的发现。   接着,他为这个发现愤恨地得出结论:“尤葵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诺德家族的嫡次子,而不过是他们随便从外边找回来威胁您的一个无名之辈!”   说完之后,他以为他会得到边尔若一个赞许的目光,或者是一个轻轻的点头,表示对他想法的肯定,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只迎来了边尔若格外沉默、居高临下地俯视。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边尔若深蓝色的瞳孔所带来的巨大压迫,你以为那是一片干净清澈的海洋,实际上那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海洋深渊。   既尤葵之后,洛达西是第二个让边尔若感到愚蠢的人,相比尤葵,他还更多一种令人厌恶的自以为是。   过去良久,边尔若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说过,别对他抱有太大的恶意么?”   这是指在比赛结束之后,他目睹洛达西将尤葵推到地上那件事。   洛达西的脸在震惊中一点一点失去血色,他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边尔若最不能容忍的行为之一,就是别人忤逆他的意愿和违背他的命令。   洛达西的腿突然有些软,接下来听到边尔若的话,更是呼吸一窒,差点晕过去。   “别再让我发现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否则就别怪普斯顿学院到时候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边尔若平静的眼眸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再犯就滚。   “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洛达西声音哆嗦地回答完这几个字。   他离开后,边尔若在天台独自待了五分钟。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边尔若脑海浮现的是那天尤葵一瘸一拐的与他一起回到诺德城堡的场景。   尤葵没有借助自己的搀扶,在面对诺德家族成员担忧地问候时,也只是笑着说他在进行体育考核时不小心崴到了脚,对洛达西因为输掉比赛而气急败坏推他的事情只字未提。   边尔若第一次发现尤葵是个双重标准的人。   他建议自己将被堵在卫生间冷嘲热讽的事情告知诺德老爷,好让诺德家族替自己做主,而他却连受伤的事实都不愿意告诉他最亲爱的亲生父母。   难不成他认为言语上的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还要更加严重么?   如果边尔若会相信这种说辞,那证明他的脑子一定不够清醒。   而且边尔若认为,洛达西应该庆幸尤葵没有告发他。   诺德家族对有极大利用价值的工具,向来宽容,一定做足表面功夫,如果知道尤葵真的在外面受了委屈,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坐视不管。   真笨。   然而边尔若发自内心觉得很笨的人,在来这个世界一段时间后早已这习惯这边的节奏和生活,他在学校交到了朋友,不再需要和边尔若一起吃饭。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冷战,因为边尔若没有真的生气,尤葵也不是真的被他吓到,只是觉得可能把人逗得太狠了,需要给予一些缓冲时间。   一天周末的清晨,两人的房门在同一时刻被打开,边尔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尤葵揉着眼睛、一脸困倦地往前走,全忘记餐厅在走廊的左边。   尤葵这几天都有些睡不够,早上要去学院,晚上还会在图书室待到很晚才会回房间睡觉,有的时候甚至会像第一次那样在图书室睡过去,第二天再被管家叫起来。   边尔若就这样看着他微眯着眼睛,没头没脑地径直撞向自己的胸膛,最后捂住头痛呼一声,差点因为惯性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边尔若攥着他细白的手臂,毫无温度地问。   尤葵可能是痛醒了,往后退了一步,说:“对不起,我太困了。”   声音都有些沙哑,懒洋洋的,一副很缺觉的模样。   边尔若发觉他的眼睛有些红,想叫他别再揉眼睛,但还是没开口。   这种话说了就意味着低头,低头就意味着再一次给尤葵得寸进尺的机会,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再容许自己做第二次。   边尔若松开尤葵的手臂,看着他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今天是个很平常,但对尤葵而言有些特殊的日子。   因为诺德家族都会在每个月的这一天去拜访另一个亲戚,也就是索伊家族,诺德家族的表亲。   尤葵在进餐的时候才回想起还有这件事,从诺德老爷口中听到这句话后,他快速瞄了边尔若一眼,只见对方表情平平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仿佛没听见一般。   边尔若其实去的次数并不多,他在索伊家族同样不受待见,去过几次就被诺德夫人冷漠地命令不用再去。   但现在不同往常了,他的存在就好比一个寻尤葵开心的工具,所以尤葵在的地方,他自然也必须在。   这是命令,更是规矩。   “尤葵”是无知的,但知道所有事情发展的尤葵不是。   饭后,他们分开乘坐悬浮车去索伊家族。   这个世界的车,尤葵大概不管怎么坐多少次都坐不惯,因为悬浮车的前头只有司机的正驾驶一个座位,乘客只能坐在后驾驶。   不管从外观还是内置来看都很丑。   如果有副驾驶就好了,这样他就不需要和边尔若并排坐,他不想透过窗户看到他被人涂抹过化妆品的脸,更不想让对方看到。   Omega化妆可以理解,但尤葵是个男人,别说上粉底液,就是涂个口红也能让他膈应半天。   好在他很困,只是直视一下前方就睡着了,睡着后倒在边尔若的肩膀上。   边尔若感觉到肩膀上突然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硌了他一下,他侧过脸,看到一个小小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   边尔若:“……”   他记得尤葵化妆了,会在他的衣服蹭上白色的粉,不过看在尤葵很困的份上,他说服自己忍受这样的行为,没有推开。   算了。   他很僵硬地维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悬浮车到达目的地。 第7章 原来是小骗子   诺德城堡离索尼城堡很远,待悬浮车开到时,已经接近中午,边尔若的肩膀麻了大半,尤葵倒是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呆毛立起。   他被边尔若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推醒,一脸茫然。   四人下车后,管家面带微笑地出来迎接他们,诺德夫人庄重地挽着老爷走在前面,尤葵和边尔若则走在他们后方。   距离索尼城堡最前面的大门是自动朝两边开启的,非常壮观,中间是一条宽敞、供人行走的路,两边是一簇簇美得惊心动魄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有种诡异的奢华。   尤葵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心下有了判断。   索尼老爷和索尼夫人在正门恭候,四位长辈相见连忙欣喜若狂地进行握手和亲昵的贴面礼,简单地寒暄后,索尼夫人率先留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尤葵。   “呀,这不是我亲爱的外甥吗?”她边说边走上前去,熟稔地捧起尤葵的脸认真端详,眯着眼睛夸耀道:“上次的宴会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尤葵,现在仔细瞧了瞧,果真是生得白净又漂亮。”   她的手很冰凉,身上还有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让尤葵很有些毛骨悚然。   他努力忍着不躲开她的手,羞怯地笑了笑:“谢谢索尼阿姨,您也很美。”   得到他的夸奖,索尼夫人满意地放开他的脸,眉开眼笑地说:“这孩子嘴真甜。”   她视线一转,来到边尔若脸上,又莫名像换了个人一样,眼中的嫌弃甚至不屑藏着,连语气也变得冷淡:“这不是边尔若吗,今个怎么也一起来了?”   诺德夫人在一旁笑着说:“尤葵初次过来,怕他不自在,就让边尔若跟着一起来了,两个人关系不错,尤葵也能有个伴。”   把边尔若说得就好像只是一个尤葵随身陪同,没有尊严和地位可言。可不是,去哪都要边尔若跟着,连两人的房间都要挨在一起。   索尼夫人摆手:“哎,这有什么,今天莱里也在,让他带尤葵一起玩不就好了!”   听到莱里的名字,边尔若和尤葵的脸色一时间都显出些暗晦不明的变化。   索尼夫人口中的莱里此时就坐在城堡内的大厅正中央,他是索尼夫人的第二个孩子,一个C级Alpha。   他们走进大厅便看见莱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一只全黑的猫顺滑乌亮的毛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是个发育不太良好的Alpha,身上没几两肉,嘴唇没有血色,更显得面色阴郁。   尤葵对这个莱里印象很深刻,不单因为他是原主的表亲那么简单。   还因为这人身上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嗜好。   听见众人的脚步声,莱里转过头,意味不明的视线从尤葵和边尔若身上扫过,精神不济地勾了勾嘴角:“好久不见,亲爱的诺德姨父和诺德姨妈。”   “请问,这位是?”他侧过头,有意无意地忽视边尔若,疑惑地看向尤葵,仿佛真的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似的。   索尼夫人嗔怪道:“这是你表哥——你姨父前阵子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嫡次子,那个宴会你当时不是还去了吗,这才过去多久你就给忘啦?”   哪里是忘了,怕是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尤葵偏了偏脑袋,直视莱里饶有兴味的目光,竟不知谁看上去更可笑。   莱里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当时身体不适,所以没等宴会结束就先离开了,还希望表哥大人有大量,别怪罪弟弟。”   尤葵善解人意地对他笑:“没关系,表弟身体不好,情有可原,我能理解。”   莱里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身体不好,他忍着隐火,牵强地笑着:“那就谢谢表哥的体谅了。”   索尼老爷没发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嘱咐着开口:“等下吃完午餐,莱里你就负责招待他们两人,我和你母亲还有要事和你姨父姨妈相谈。”   莱里低头应许:“好的。”   不多时,佣人就已经准备就绪,将热腾腾的精美菜肴呈上餐桌,依照人数摆好餐具。   他们一共是七个人,餐桌上却只有六副餐具,显然少了谁的份。   尤葵看了一眼神色无常的边尔若,天真无畏地问诺德夫人:“妈妈,是不是少了一副餐具,我们不是有七个人吗?”   他的疑问引来全部人的目光,包括边尔若。   只有无知愚昧的人才能问出这种胆大包天的问题。   边尔若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这个无聊的地方,本无心观赏他们虚情假意的演技,现在难得来了点兴趣。   毕竟除了尤葵,谁都知道在他来的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他倒是不在乎这个问题是否关乎他本人,反而想知道,作为尤葵最亲爱的母亲,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作为尤葵的同伴的身份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之际,当得知他只能和佣人一起吃饭的尤葵,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些问题的答案,光是想一想,就能让人血液沸腾。   在听见诺德夫人的回答后,边尔若眼底嘲讽的意味更是无限加深。   只见她的眼睛在餐桌上转了一圈,惊讶地捂住嘴:“天哪,还真是,妈妈都没发现,果然还是宝贝的眼睛好使。”话落,她紧忙用眼神示意佣人去再添一副餐具。   结束这个如同碎小的石子丢进大海,泛不起什么涟漪的乌龙,七个人平和地坐在餐桌上吃饭。   边尔若坐在尤葵的身侧,莱里的对面,看着主厨精心制作的食物,兴致缺缺,没有半点食欲。   尤葵也没什么胃口,一是不算太饿,二是他不能理解这两家子的人是不是都是严重患有异食癖,非得要吃这些半生不熟的食物,透红的肉质,连上边的血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吃进去也不怕食物中毒。   可惜明面上也不能真的不吃,索性用叉子叉起油炸过的鱼肉放进嘴里,任由面粉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才发现他身边的人也没动过几次餐具。   边尔若喝着鲜红的饮料,衣角突然在餐桌底下被人轻轻拽了几下,他循着方向转过去,听见尤葵小声问他怎么不吃饭,是不是不合胃口。   这是他们冷战的这段时间之内,尤葵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还是出于关心,想起来,能上桌吃饭也是托尤葵的福。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边尔若莫名有些发笑。   坐在对面的莱里早就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似笑非笑地问:“表哥和边尔若的关系这么好吗,还背着大家说起悄悄话来了,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说的,让表弟也听听?”   边尔若察觉衣服被攥得更紧,只见尤葵内敛地笑了笑,说:“我问他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吃完饭就去。”   他注视着尤葵因为笑而微微鼓起来,像面团一样的脸颊,心道,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还挺会忽悠人。   原来是小骗子。   听完尤葵的话,莱里阴郁的脸庞让他的笑容看上去越发变得怪异:“边尔若也没来过几次,问他还不如问我要来得更加靠谱。”   “表弟倒是知道有个有趣好玩的地方。”他隐晦地顿了顿,继而笑着说:“就是可能那里的气味会有点重,不过相信对它感兴趣的人就会爱上这股迷人的味道,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尤葵的手倏地被什么抓住,他却装作没感觉到,同样回莱里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好啊,我想去。” 第8章 我可以来你这里睡吗   吃完午餐,他们三个人坐上悬浮车。   莱里看着天真无辜,丝毫不知等待他的即将是什么的尤葵,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   可怜的家伙,祈祷自己今晚还能睡个安稳觉吧。   尤葵坐在中间,偏过头瞄向坐在旁边,面部紧绷、明显心情不佳的边尔若,趁莱里不注意,迷惘地用手指戳了戳他放在腿上的手。   边尔若感觉到手背上的痒意,并未理会,甚至不动声色地将手转了一个方向,拒绝他的触碰。   尤葵似乎被他的举动有所伤害到,委屈地垂下眼帘。   三人一同坐在后座,却是各怀心思。   车子驶到一座极为隐蔽的地下会所停下,两位站在前面的会所助理即刻过来替他们开门,尤葵记得上车前的莱里还是脸色苍白、一副恹恹的样子,下车后顷刻之间就像变了个人——   面色一下变得红润,连眼神之中都透射出疯狂的光芒。   他一面神色自若、姿态优雅地接过助理递来的面具,一面告诉身后的尤葵和边尔若,会所为了保护每位顾客的隐私,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戴上面具才能进,这是它们这里一成不变的规矩。   戴上面具,他们跟随助理一起进入会所。   莱里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走在最前方,而尤葵则紧跟在边尔若旁边。   这是一条很长的过道,很暗,空气中弥漫着非常浓烈的檀香,就像有人刻意为了掩盖什么而特地喷很多香水。   尽管如此,尤葵还是从中嗅到一丝血腥味。   他有些慌乱地抓住边尔若的衣袖,情不自禁地往旁边凑,两人的距离瞬间从一个拳头变成密不可分,贴合在一起。   “现在知道怕了?”边尔若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倒是没甩开他的手。   尤葵声如蚊蝇,心虚地说:“这里好黑。”   边尔若扯了扯嘴角,好奇心这么重。   自己说话声音不过稍微重一点就被吓成了缩头乌龟,等下要是真看见什么真格的东西不得直接昏厥过去。   蠢得要命,他以为自己胆子多大。   越往里走血腥味愈发浓重,人类的欢呼雀跃声、绝望嚎叫声,以及猛兽的愤怒嘶吼声,由远到近传进他们的耳朵。   就算尤葵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做足心理准备,说不怕也是假的。   他一个21世纪中国好公民,整日泡在研究所,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更何况这他妈还是违法的。   伴随着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方形的大型擂台,裁判站在中间,站在他两边的则是一个戴着拳套,身上只穿了一条裤子的黑皮Beta和两只被人用铁链拴住脖颈的野兽。   它们发出一阵一阵的低吼,咧着嘴露出锐利的獠牙,过度黏稠的唾液顺着舌头滴落到地上,汇成水圈,猩红的眼睛冒着精光,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对面的人类,一副饿狠了又被注射过不明药剂的状态。   助理根据贵宾门票带领他们来到第一排,这里是最便于观赏的位置,然而精彩激烈的搏斗还未开始,尤葵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断冒出冷汗。   远不同于他的汗流浃背,边尔若要淡定许多,莱里更不用说,这里仿佛就是他最终的归属,血腥味和汗味混合的味道对他而言就像一种驱逐疲乏、情绪高亢的兴奋剂。   他的眼睛乍一看比野兽还要红。   随着裁判嘴里的口哨吹响,猛兽获得自由,张着血盆大口疯一样朝Beta冲过去,起初Beta还有力气跟它们抗衡,慢慢的,由于体力的消耗,他开始喘着粗气,在这场博弈中占下风。   尤葵看得胆战心惊,替这位beta捏一把冷汗。   莱里精神亢奋地告诉他,在这里选择和野兽搏斗的人都是签了死亡协议的,赢了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皆大欢喜;输了就只能沦为野兽的猎物,最后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个Beta明显是第二种情况,体力透支的他赫然选择放弃,他的身上已经遍布伤痕,有几个部位源源不断渗出血迹。   尤葵眼睁睁看着他发出绝望的声音,跪倒在地上,两只野兽绕着他转了一圈,见他不再反抗,便露出獠牙,向他扑过去。   就在尤葵屏住呼吸,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之时,眼睛突然被一个温热干燥的手掌捂住,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观众倒吸一口冷气的惊呼声,还有扑鼻而来腥甜的血味。   之后,他感觉有几滴液体飞溅到他的脖子上。   分明是热的液体,却没来由地觉得凉,就像冰一样的手指从脖子无情划过。   是那个人的血。   尤葵胃里一阵排山倒海,他挣脱边尔若的手,捂住嘴,猛地站起来冲去洗手间。   边尔若镇静地对上莱里饶有兴致的目光,半晌,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起身向尤葵离开的方向走去。   尤葵在卫生间把中午吃进去的食物全都吐了一干二净,吐到胃里只剩酸水,眼眶湿润,嘴里一片酸涩。   彻底吐不出来后,他拖着酸胀的沉重的步伐,走到洗手池旁,可能是有很多受不住刺激的人,洗手台边上准备了很多漱口水和牙膏。   他一遍一遍地漱口、洗脸,以及疯狂擦拭脖子上的血迹,确认嘴里没有异味,才脚步虚浮地走出去。   走到门口,发现边尔若背对着他,站在外面。   “边尔若。”尤葵叫了他一声。   边尔若闻声转过来,不等他回过神,就被尤葵钻进了怀里。   “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可怕。”尤葵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哀求地说道。   换作平时,边尔若肯定还会挖苦几句,但这时却没有说话。   等他们再回去,发现莱里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他们独自离开,而新的一轮博弈马上又要开始了,尤葵红着眼眶抓着边尔若的手,央求他带自己离开。   两人走到会所外面,呼吸的空气终于变得干净顺心。   估计是莱里故意而为之,原先送他们过来的车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葵担心地说:“车没有了,我们还回得去吗?”   “为什么不能。”边尔若回答。   这里实在是个很偏僻的地方,看不到一辆来往的车辆,但尤葵在这只认识边尔若一个人,也只能相信他说的话。   好在他并没有说谎,只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真就看见有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   上车后,司机连转头探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乘客是否安全的警惕都没有,目视前方,格外尊敬地问:“先生去哪?”   比起司机,他看上去更像一位恪守称职的保镖。   尤葵听见边尔若报了诺德家族的地址,讶异地眨了眨眼,仿佛在问他们不是还要回索尼城堡吃晚餐吗,怎么先回去了。   边尔若直视前方,连半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怎么。你想继续回那个地方,好让你的表弟再送你过来体验这个所谓的游戏么?”   他很少一次性跟尤葵说这么多字,但不得不说,这张嘴很能阴阳怪气。   尤葵还有点后怕,拨浪鼓似地摇头:“我不想。”   接下来又将是一段不短的路程,没多久,边尔若就看见尤葵的身体跟着车晃来晃去,估计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这次睡得分外熟,连额头磕到玻璃窗都没有知觉。   他再一次没有防备地倒在边尔若的肩上的时候,司机才堪堪在后视镜和边尔若对上视线。   见边尔若不为所动,没有异样,司机又迅速移开视线,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前方。   他们的氛围实在古怪,丝毫不像普通的司机乘客关系。   熟睡之中的尤葵并不知道司机和边尔若的互动。   他睡了一路,不知道梦见什么,醒来后的脸色很是难看,没有为又一次睡在边尔若肩膀而道歉,一声不响,睫毛也颤得厉害,连边尔若看了他好几次都没反应。   一直沉默到悬浮车停在诺德城堡,他才白着脸捂住嘴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随即飞奔下车,在草丛边一边干呕,一边难受地掉眼泪。   他早在会所吐得胃空荡荡,这会儿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就是恶心得厉害。   边尔若皱着眉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背。   “有没有好点。”   尤葵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摇头。   站在门口的侍卫见状连忙去叫人,不一会儿管家和女佣都忧心忡忡地跑出来,忙将尤葵扶进城堡里,根本无人在意边尔若的存在。   边尔若看着他们走远,站在原地,不露声色地对身后还没离开的司机说:“你可以走了。”   谁都没有想到尤葵不过是去索尼城堡一趟,竟会这么煎熬。   上吐下泻,出一身冷汗,无精打采不说,吃完家庭医生的药更是直接发起高烧,惹得管家和女佣急得不知所措,连忙致电到索尼城堡,将事情告知诺德夫人。   也是这个致电,诺德老爷夫人才知道尤葵和边尔若已经提前回到诺德城堡。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尤葵而改变最初的计划,依旧是留在索尼进食了晚餐才回来,回到诺德是深夜十一点,尤葵此时已经在房间睡着了。   诺德夫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他的房间,替他掖了掖被子,又探了探他额头,这才放心地离开。   在她离开后不久,尤葵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镜中的他脸色还是惨白,因为做了很多噩梦,睡眠质量并不好,眼底下的乌青一片。   不过他没有在意,反而在镜中做了一个满意诡异的笑。   边尔若洗完澡,还没上床,就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   他走去开门,看见尤葵可怜兮兮地抱着枕头和单薄的被单,像是出了很多汗,脸很白。   “我可以来你这里睡吗?”   他的声音破碎得像马上要哭出来:“我一个人在房间害怕。” 第9章 一出好戏   边尔若很是压迫地俯视着他小巧秀气、毫无血色的脸,思量自己到底是给了他多少颜色,才让他敢一次又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开染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僵持地站在原地。   顶着头上那道炙热的视线,尤葵第一次生出退却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夜里起了点风,有点冷,他捂住鼻子幅度很小地吸了吸鼻涕。   他记得书中说Omega在整个彼拉星都是弱势群体,为什么到边尔若这里就不一样了?   好冷。就算不想让他进去,直接拒绝不行吗,这样他好歹还能早点回去休息。   然而,就在他觉得再这样待下去可能会再一次发烧,想要找台阶顺势离开时,边尔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往旁边让了让,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能睡沙发。”   尤葵听到他的话,两眼放光地仰头:“好!”   诺德虽然看不起这个儿子,但在吃穿住行上也并未亏待过他,给他的房间总体来看还算舒适,沙发很大,也很柔软,尤葵整个人躺上去都不会觉得拥挤。   沙发离床不算很近,但从边尔若的角度也能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的一点形状。   可能是沙发太宽的缘故,使他看上去很小,很缺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   也有些脆弱。   大概是生了病,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倒是意外地没有引起边尔若的不适。   边尔若无法忍受任何人侵犯他的个人领域,却唯独不反感尤葵的出现,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大抵因为这是一个很无害,很善良,也总是没有防备地依赖一个不该接近的人。   边尔若哪怕不是好人,也没有欺负弱小的癖好。   夜色渐深,所有人都将沉浸在睡梦中,他也倦了,即将要睡,就听见尤葵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边尔若,你睡了吗?”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干什么。”   尤葵翕动一下鼻翼,鼻音微重地说:“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感觉有点冷。”   边尔若毫不留情地数落:“你怎么这么麻烦。”   尤葵也不想,但这回是真的觉得冷,鼻子也不太通气。   “对不起。”他把脸闷在被子里说。   边尔若没再回应,他掀开被子,起身去衣柜那抽出一张厚一点的被子,走过去,丢在尤葵身上。   被子很大,只是随意一丢,就盖住了尤葵大半个身子,暖意渐渐袭来,他终于不再觉得冷。   “谢谢。”尤葵感恩地说。   边尔若阖上眼,沉声:“快点睡。”   这句落地,就是一觉就到天亮。   边尔若有生物钟,睡得晚醒得也早,睁开眼就看见尤葵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条细嫩的胳膊在外面。   他动作利落地洗漱和更衣,将所有事情都完成,他走到沙发旁边叫尤葵起床。   “别睡了,快点起床。”   说完,被子里的人没有半点动静。   “……”他板着脸去扯那张被子。   尤葵昏昏沉沉地被人打断了梦,皱着眉哼一声,翻了个身,用枕头盖住他的头。   边尔若并不温柔地把他的被子掀起来,看见他这副赖床的样,脸绷得更紧,语气很凶。   “几点了,还赖床。”   尤葵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被凶,怏怏不乐地爬起来,难得有点不明显的起床气,一句话都不想说,瘪着嘴就要抱着枕头和被子回自己房间。   边尔若也没拦着他,看着他气鼓鼓地往外走,险些气笑。   睡完一觉就出息了,昨天还感谢他拿被子,今天就朝他发脾气。   平时怎么没发现他气性这么大,挺能耐。   尤葵确实有点难受,但也只是一些普通的感冒症状,不至于上不了课,何况他也不愿意错过一出即将到来的好戏,于是吃过早餐,不管说什么都要跟着边尔若一起去普斯顿学院。   清早的起床气,谁都犯不着放在心上,两人在悬浮梯分道扬镳,边尔若在他走出去之前说:“中午下课等我过来。”   尤葵再气那点鸡皮蒜毛就是小心眼了,乖顺地答道:“嗯。”   事实证明精神状态确实会影响上课效率,最后一节纯科学理论概论,枯燥乏味催眠,尤葵晕乎乎地听完才发觉自己漏掉了一个知识点。   但今天实在不容他拖住导师提问,不舍地看了一眼拿着公文包离开的导师后,来到这层楼的打水室。   平时这个时间通常没什么人,今天却多了两个他认识的人物,一个是洛达西,另外一个是他表弟莱里。   这两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此时却凑在一起,他这个所谓的表弟一脸舔狗样,仿佛没看见洛达西不加掩饰的厌恶神色。   “干吗这么冷漠呢。索尼跟因蔓相比虽然的确实力悬殊,但总归也在普斯顿有那么一席之地,更何况因蔓家大业大,令尊听说年纪也不年轻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亲人考虑呀。”   “万一令尊哪天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因蔓退休了呢?”   洛达西无比嫌恶:“我父亲就算不在因蔓家族手下做事,也比索尼要强。”   莱里仍旧笑得好无懈可击,尤葵却察觉到他的嘴角在片刻后瞬间耷拉下去,流露出一丝寒意。   他不经意一瞥,就瞥见尤葵拿着杯子有些愣怔地站在那。   “咦,这不是表哥吗,怎么愣在这,是我们打扰到你打水了吗?”莱里没有任何尴尬之意,阴郁地笑了笑。   洛达西闻言也看过来,看到尤葵的瞬间,表情顷刻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莱里没有拦着他,看着他有些匆忙急促的身影,转而戏谑地挑着眉看向自己亲爱的表哥。   这两个人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瓜葛?   尤葵边回答他的问题,边走到他旁边用杯子装水:“没,我刚到你就看见我了。”   “是吗?”莱里的语气很平,听不出有没有相信他说的话,也可能对听没听到都无所谓,另起了一个话题。   “昨天表弟因为身体不适先行一步离开,表哥这么大度,应该没有生表弟的气吧?”   他的笑容不仅没有歉意,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幸灾乐祸。   “为什么会生气?”飙演技,谁不会?尤葵眉眼弯弯地说,挑不出毛病。   “没生气就好。”莱里松了口气,显得自己多紧张似的,紧接着,话锋一转,他又笑了笑,眼睛不动声色地滑过尤葵贴着抑制剂的后颈:“听说表哥是A级Onega,不知道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表弟长这么大,貌似还从来没闻过A级Omega的信息素。”说着,他抬手碰了碰尤葵的抑制贴,仿佛真的很好奇。   尤葵对此人的恶劣简直无语到极致。   他一边忍耐地笑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躲,就在那只没有边界的手准备要放上去的时候,边尔若的声音蓦地从后面传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边尔若蹙着眉。   莱里闻声笑眯眯地收回手:“原来表哥有伴了啊,本来还想请表哥一起共进午餐的,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那我就不留在这浪费表哥的时间了,改日再见。”   莱里说完,收起笑容,视若空气地从边尔若身边走过。 第10章 无条件信任   隔水间的空气在莱里走后,一时间静默下来。   边尔若走过去,问:“他不是医学部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尤葵虽与莱里是同级生,但他们的教部却是一个在最东,一个在最西,边尔若不信莱里会无缘无故跑到东部教学堂。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来找你的无脑爱慕者。   尤葵面带微笑地在内心腹诽道。   他佯装一无所知地说:“可能是来找他的朋友吗?我跟他只是恰好在这里碰到。”   边尔若对莱里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感到可疑,对他那些狐朋狗友并不感兴趣,于是便不再问,他垂眸看了眼方才一直被对方盯着的,格外细嫩白皙的后颈,眼神愈发深沉,不可捉摸。   “以后离他远点。”他用不容忤逆的语气说道。   许是尤葵总是很听他的话,无条件地信赖他,才会让他营造出就算他们是表兄弟的血缘关系,尤葵也会乖乖听话地和莱里拉开距离的错觉。   毕竟诺德是一滩散发着恶臭、腐朽的淤泥,而尤葵是从淤泥中破出来的一朵花,干净、纯真,游离在诺德之外。   尤葵再一次选择很柔软地,无条件地信任边尔若说的话:“好。”   他知道,边尔若现在已经在潜意识里擅自做主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不过这才将将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尤葵从进入到这本书的世界就一直在设计如何让主角对他放下防备,这致使他把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一边。   那日夜晚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他的父母,妹妹和在研究所工作的同事。   尤葵的家庭很是和睦。他的父亲和他同样是科研工作者,一个十级工作狂,对待儿女却不失管教,苛刻又严厉;至于他的母亲,对待子女和丈夫极为温柔耐心,平时很喜欢捣鼓一些甜食,在他们家附近开了一家烘焙店,生意不错。   他们性格互补,三观相符,儿女又都很优秀,家庭生活自然美满,尤葵从未见过他的父母何时为什么事情而烦恼过。   在这个梦里,他本该梦见的都是美好的场景,比如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饭桌前,父母无奈地看着他跟妹妹斗嘴,相视而笑。   然而不是,全都不是。   他看见父母因为他的突然失踪整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昔日的工作狂父亲痛心疾首而无心工作;母亲也无心再经营烘焙店,新请的烘焙师因为达不到他母亲的手艺,店里的生意日渐惨淡;妹妹不敢当着父母的面,只敢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哭。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研究所的主心骨,现在他不在,他和同事们坚持了很久的项目也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只能停滞不前。   尤葵未曾做过如此虚妄却又真实的梦,他宛若灵魂出窍,重新回到至亲好友身边,将他们的悲伤和痛苦全都尽入眼底,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论怎么挥手叫喊,他们都看不到听不见,他根本无法去触碰和拥抱他们,更没办法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只不过暂时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醒来后,他浑身被冷汗浸湿,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要回去,回到亲人身边。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穿越,这是一本书,一个全靠作者虚构的世界。   尤葵思前想后,认为边尔若依然是他能回归原来世界的突破。也只有他,才是剧情发展的致命关键。一旦如此,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他不仅要在边尔若手里活下来,还要帮助边尔若达成复仇的目的。   也或许只有这样,剧情才能顺利走到结尾,他才能完好无损地回到那个温馨的家中。   这看上去是一个一帆风顺的计划。此时的他全然忘却了——边尔若既是突破的关键,也是整本书里边最大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掌控性因素。   睡过这一觉,他看到镜中的脸白得像纸一样,使劲揉搓几下,才勉强让脸看起来有一点血色,但效果不大,没一会儿又趋于苍白。   还以为只有他才会在做噩梦的时候上脸,没想到原主也一样,但这动不动就蔫了吧唧的没精神,看上去就像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也太愁人了。   边尔若是餐桌上第一个发现尤葵气色差的人,他见状蹙了蹙眉,看到尤葵低眉顺眼地喝热汤,也就移开了眼。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诺德夫人,她忧心忡忡地问:“宝贝是身体还没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白?”   尤葵放下汤匙,安抚道:“没事妈妈,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您别担心。”   诺德夫人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那妈妈今晚让主厨给你煮点安神汤,你记得喝完再睡。”   尤葵很乖地点头,说:“谢谢妈妈。”   边尔若沉静地看着他的脸,不由想起前天他抱着被褥枕头来找自己,很可怜地说不敢一个人睡,以及之后在自己房间赖床,被叫起来还鼓着脸生闷气的场景。   完全不是今天萎靡不振的状态。   所以是因为没有来自己房间睡,才没睡好么。   边尔若思索着施舍尤葵来他房间睡觉的可行性,他睡觉的警惕性很高,睡眠也浅,但他确实没有在那天晚上有被吵醒的迹象。   尤葵睡觉很安静,抑制贴遮得很好,没有致使信息素外泄,何况睡的是沙发,离他的床也有一段距离。   确实不是不能允许。   尤葵毫不知情他仅是通过一个梦,就得到了在边尔若房间度过夜晚的允许。   当天晚上,主厨熬好安神汤后,诺德夫人一改和尤葵说话的温柔,冷漠且不客气地对边尔若说:“你,去把安神汤端给尤葵,要是让我看到这个汤撒在地上一滴,你就等着负责用舌头把它给我舔干净。”   边尔若早已习惯这种待遇,没有表情、默不作声地接过那碗汤,往楼上走去。   如果不是看在尤葵的份上,他大概率会沉着脸,毫不犹豫地把这碗汤倒进厕所,然后再把这个碗丢到窗外。   盯着那碗乌黑发亮的汤,他的嘴角倏地意味不明地噙起一丝笑意。   如果尤葵·诺德知道他所谓的亲切温柔的母亲,面具之下竟是这样一张尖酸刻薄、令人发指的面孔,将会是什么精彩绝伦的反应。 第11章 视觉上的盛宴   边尔若端着热汤站在尤葵的房门前,用手指叩了下门,好半晌,都不见有人回应。   他顿了顿,伸手过去把门推开,果然,房内一片漆黑,静得仿佛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啪嗒”一声灯亮了,这是他第一次进尤葵的房间,人不在,沙发和床上都是空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了很多书,各个本子堆放在一起。   边尔若只是远远地扫了一眼,并没有走上前翻看这段时间尤葵的劳动成果,他了然地关上门,带上那碗乌漆嘛黑的汤,走向另一个地方。   来到图书室,看到尤葵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翻阅一本什么书,连他走到身后都不知道。   他一时半会儿没出声,把汤放在一旁的空位。   就在尤葵为书本上那块不断变大的黑影困惑地转过身时,边尔若就猝不及防地从他面前抽走桌上的书,“《ABO分化的生理过程》。你们科学部什么时候还学这些内容。”   在几年前,边尔若曾与Omega、Beta一起上过生理课,比起Beta的坦然,Omega显而易见要羞涩得多。   尤其当生理老师提及Omega的发情期,需要如何处理时,他看见不少Omega纷纷害臊地低下头,耳朵发红。   不曾想到尤葵竟偷偷躲在这个地方,聚精会神地看一般的Omega都羞于提及生理方面的书籍。   听见他的话,尤葵呼吸一窒,如同被人戳穿心思一般,连忙伸手去够他手里的书,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狡辩:“快还给我。我无聊翻一下也不行吗?再说了,又没人规定不学就不能看!”   边尔若冷漠地嗤笑:“我当你有多刻苦,原来也是不务正业,跑到这里看闲书。”   听到“闲书”二字,尤葵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下,他偏过脸,将目光落到旁边的汤上,蹩脚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你妈吩咐厨房给你煮的安神汤。”边尔若说。   这就是安神汤?尤葵从没见过这么黑的安神汤,上边还泛着油光。长得跟毒药一样。   他疑惑地端起来,像小狗一样凑近嗅了嗅,立马皱起小脸:“好苦的味道,颜色也好黑。”   “可以不喝吗?”他仰着脸,弱势地问。   他很懂得利用原主的优势,也清楚边尔若最吃哪套,他抬着头,使得光线打在脸上,白净又漂亮,圆润的眼睛也晶亮的,像黑夜中洒满天空的星星。   边尔若稍不留神就被他干净湿润的眼神晃了眼,不露声色地稍挪开视线,驳回:“不能。”   “为什么。”尤葵不乐意了。   边尔若面不改色:“诺德夫人吩咐我一定要看到你喝完。”   真的假的,尤葵探究地盯着他的脸,而后愁眉苦脸地说: “一定要喝完吗?”   边尔若俯瞰着他嫩生生的脸小心翼翼地触碰碗沿,还未碰到,纤长的睫毛就扇动得厉害,只觉得好笑,也不打断,想看他到底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尤葵和手里的汤面面相觑,总觉得只要喝上一口,就能立马吐到边尔若身上。   他终究还是捧着碗,惨兮兮地抬起头:“能倒掉吗?我真的喝不下。”   “求求你啦。”   动不动就撒娇。   边尔若嫌他麻烦:“又说睡不好,又不情愿喝。”   尤葵哀怨地垂下眼帘,没让边尔若看到他藏在眼底的情绪:“我也没有睡不好,是压根就不敢睡。自从看完那个斗兽赛,我现在晚上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总感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怪物朝我冲过来要吃掉我。”   边尔若毫无情绪:“所以在我房间你就敢睡。”   尤葵撇嘴:“还不是因为你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比怪物还要可怕,光是站在那说不定就能用气势镇退它们。”   边尔若没有表情地反问:“是么。”   尤葵淡去笑意,不知怎么就突然变得失落,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虽然诺德家族的人们都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虚幻了,像梦一样。”   “只有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切是真实存在,是安全的。”   至少比那群人面兽心的变态要强得多。   边尔若无言片刻:“……别以为说这些花言巧语,就能去我房间。”   尤葵垂头丧气:“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也不行吗。我保证我会很安静,不会吵到你的。”   “只是今天晚上。”边尔若说。   尤葵故意将陈述曲解成疑问句,眼睛很亮地说:“意思是明天、后天、以后都可以吗?”   边尔若:“别太得寸进尺。”   之后,尤葵洗完澡,抱着加厚的被褥和枕头,再一次来到边尔若房间。   他走到茶几前,突然停下脚步,左右摆头:“咦,那碗汤呢?”   边尔若平静地说:“丢了。”   汤被冲进下水道,而碗则被丢在外面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碎得叫人看不出原型。   当晚,他们再次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尤葵谨记自己说过的话,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在边尔若平稳的呼吸声中闭上眼睛。   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小事上失策。   实际上,像尤葵这类搞科研的学者都不太懂得照顾自己。就比如上次拿来的被子不够厚,这次没注意天气,又带了不适宜的厚被,导致他半夜热得止不住嘤咛,抬脚把被子全都踢到地上。   是很微弱的,像猫咪一样的声音,但还是没能避免地把边尔若吵醒了。   睁眼的第一刻,边尔若以为房间进了野猫,仔细听才清楚是人发出来的。   他走下床,来到沙发旁边,看到掉了一地的被子,尤葵失去被子的庇护,贴合着沙发,摄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倾洒在沙发上。   因为嫌热,尤葵的睡衣都撩起来,露出纤细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肢,睡裤是长到脚踝的,此时也有一边卷到膝盖上,裸露的小腿同样干净纤细,在月光下极具美感。   他虽然瘦弱,但该有肉却一分不少——臀部挺翘饱满,像一个待采的水蜜桃。   这和视觉盛宴有什么差别。   真是应了那句安全。   边尔若开始不由自主地怀疑,尤葵是真心把他当成家人,才敢这么无所顾忌,自由自由;还是觉得他有腺体故障,不配产生生理反应?   太阳穴被激得刺刺地疼,他实在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同时也后悔一时的决定,强忍着拎住尤葵的脖子,把他丢出去的冲动。 第12章 人工呼吸   尤葵被浴室一阵水声吵醒,彼时天已经亮了,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身上的被子貌似不是昨晚拿来的那一张。   看起来像……变薄了?   他隐约记得昨晚睡到一半,很热,迷迷瞪瞪就把被子从身上踢下去了,后来被子怎么重新盖在身上,全无印象。   所以……这床被子是边尔若盖的?   但他不是向来最讨厌麻烦吗?   不等尤葵疑惑,边尔若就打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边尔若在看见他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怎么了……”他刚睡醒,脸颊有点红,说话间带着鼻音,腔调很软。   边尔若听见他的声音,脑海浮现出些许画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又隐隐约约有要涌起的迹象,脸上的表情愈发令人难以捉摸,语气颇重:“醒了不回房间洗漱,坐在这干什么?”   他猝不及防地被凶了一句,不免有些呆愣:“哦,我现在就去。”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后知后觉,边尔若今天火气怎么这么重?   起床气犯了?还是自己睡觉的时候呓语将他吵醒了?   尤葵果断选择第一个,被他吵醒还能耐心地帮他换被子,在醒来后又朝他发脾气,边尔若应该还没这么精分。   吃早餐的时候,他刻意多瞄了几眼。   他们私下接触虽然多,但碍于诺德家族的人在,在餐厅进餐最多也只有眼神交流。   通常是边尔若察觉到他的目光,淡如止水地和他对视又移开,这回也是如此,见边尔若恢复以往的死动静,他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愿意搭理他的,应该没事。   来到这也有段时间了,尤葵没有无时无刻跟着剧情走,偶尔也会想如果不按照剧情走,未来的事态发展是否会脱离他的掌控。   毕竟他灵魂穿进的角色不过只是一个配角,虽也会同他一般,在回归诺德家族后恳请诺德老爷将边尔若留下来,但他们两人的目的却不相同,原主是为了继续羞辱,而他只是最简单不过地想让边尔若对他改观,以便更好接近。   在原文中,边尔若根本不会有任何感情线,他既然要强行把它加进去,剧情发展必定会受到影响。   但很显然这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因为这是不得不这么做的。   上周导师让他们在个人终端上选取自己感兴趣的线下选修课程,尤葵选了基础医疗急救课程,并非他感兴趣,而是这是唯一一个能和边尔若一起上的课程。   一周三节,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接触机会,他当然不可能放弃。   但他没有想到莱里和洛达西居然也在,过后斟酌一番,发现不在才是更反常的,一个为了追求边尔若,一个为了接近洛达西,俩傻逼怎么可能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除了边尔若,其余人都是另有企图。   从尤葵走进教室开始,边尔若的目光就一刻不转地看着他,直到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边尔若:“你怎么也选这门课,我记得它跟你的专业并不相关。”   尤葵:“感觉很实用就选了。其他那些课程我都看过了,作用不是很大。”   边尔若难得夸一句:“你倒是务实。”   跟他们隔了两排座位的洛达西,看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莱里坐在他旁边,早就察觉到他的异常,戏谑的眼神在他和前面那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个圈,微斜着身,靠过去:“你是认识我表哥?还是边尔若?”   话及此,他的语气悠长而轻佻:“又或者,曾经跟他们其中哪个人有过什么过节?”   这两个人,不论是边尔若还是尤葵,洛达西都不愿提起,又不想让莱里看出他的窘迫,因而很冷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莱里无所谓地耸耸肩,哼笑:“只是问一问,别那么凶嘛。”   这种选修课程一向不分年级和部门,选它的学生自然有许多,不一会儿就将位置坐满了。   边尔若不太喜欢人群聚集的地方,他的嗅觉感知能力灵敏,时常闻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心情很难不受影响。   但这次意外地没有闻到太多纷杂的味道,只有尤葵身上干净的葵花香在鼻息间萦绕。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边尔若问。   “葵花味香水,好闻吗?和妈妈逛街的时候买的。”   “一般。”边尔若非常吝啬于赞扬地说。   尤葵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知道他闻不惯人多的气味,自己才懒得喷香水。   看到导师来了以后,课堂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尤葵很眼熟这位导师,他也带他们部门的某个专业课,经常被自己拉着请教问题。   确实是很实用的课程,海姆立克急救法、RICE原则、应急止血、心肺复苏等等全都涵括在其中。   课上到将近四分之三之际,林温导师还在用人形假体给学生做心肺复苏的示范,这时,尤葵发现他好像在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两眼,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   下一秒,他便听见林温导师友好地笑了笑:“现在有请我们的尤葵同学来替我们做下示范,还有……”   他的语气拉得格外长,像是在思考叫谁更合适,紧接着他将目光移到坐在尤葵旁边的边尔若脸上:“那就坐在尤葵旁边的边尔若同学吧。”   霎时间,底下一片哗然。   诺德家族的事情办得那么盛大,普斯顿学院有谁不知道。他们无疑都是一副看好戏、幸灾乐祸的神情——冒牌货和真牌货做心肺复苏示范?有意思。这可是要进行肢体接触的。   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诺德少爷脸上嫌恶的表情了。   不同于众人的热血澎湃,两个当事人都淡定极了,仿佛这只是一件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边尔若听从导师的指示,躺在示范的长桌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上面的大型显示屏中,只要出现一丝异常,就能立刻被众人抓住。   随着他躺下,底下也逐渐安静,屏息凝神地盯着大屏幕,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细节。   尤葵站在边尔若的边上,原本还是很严肃的场面,却见他突然快速地对边尔若狡黠地咧嘴笑。   边尔若:“……”忍住指责,面上保持镇静。   心肺复苏需要每进行30次胸外按压,再给予2次通气。   尤葵的动作和姿势都十分标准,让人挑不出错误。   隔着衣物,他能感觉到尤葵的手有些凉,很小,没骨头似的软,摁在自己的胸上力度倒是很得当,没想象中的那么娇弱。   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尤葵的半张侧脸,小巧而精致秀气,感觉还没有巴掌大。婴儿睫很长,却不密,一颤一颤。   显示屏再清晰,也看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也只有他莫名其妙地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知道尤葵在强装镇定。   胆子是小,装得倒是挺像回事。   由于当事人都表现得太过平常,那些想要看到精彩好戏的人结果看了一个寂寞,都不免失望,觉得没劲。   直到尤葵重复做完30个胸外按压,然后深呼吸一口,在众人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神情中,掰开边尔若的嘴,捏着他的鼻孔,往里面渡气。   “卧槽……”   “他还真敢啊,我以为他只会随便糊弄一下。”   “谁不是!”   “有没有知道他们私下关系到底怎么样啊,连人工呼吸都能做全套,这跟间接性接吻有什么区别!”   从挤压胸腔到人工呼吸,只用了不到三秒,尤葵就让他们重新亢奋起来。   边尔若本人的震惊程度不比那些人要低,尽管他们的嘴唇并没有相碰,两人离得很近的眼睛也是清明一片,但尤葵渡来的气带着一股清甜的葵花香,还有身上的香水味——   就像一汪温暖的春水紧紧包裹着他。   指肚的触感更为明显,软得几乎一塌糊涂。   明明尤葵的手还是跟方才一样凉,但他仍旧如同清早那般,身上再次出现那股不明来意的滚烫。   洛达西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就连莱里都懒得再去观察他的脸色,沉浸在台上使他不可名状的画面中。   一连重复这样的动作三次,尤葵停下来,泰然自若、尊敬地看向林温导师,等待他的示意。   果不然,林温导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尤葵同学表现得不错,进步很大。”   在他看来,不管对方是否与自己有恩怨,都应该学会公私分明、坦荡自如,不被私人恩怨影响,这才是一位强者该做到。尤葵平时表现得不卑不亢,上课认真,私下也不曾松懈半分,他全都看在眼里。   得到林温导师的允许,尤葵和边尔若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彻底结束这场示范。台下从震惊中回过神,不顾导师的在场,肆无忌惮地吹起口哨。   直到林温导师清了清嗓子,他们才终于恢复安静。   尤葵握了握手,才发现他出了很多冷汗。   真要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比起当众出糗,他更怕踩到边尔若的底线,直接把他从台上丢下去。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尤葵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只见边尔若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在忍耐当中。   好吧。   看上去貌似也没有比他想象中的好多少。   作者有话说   由于这是架空背景,人工呼吸是我为了推动剧情才这么写的,大家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学!!!   有姐妹已经提醒我了,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句对不起   >人< 第13章 他才是你哥,我不是   边尔若脸色铁青,胸口郁气难舒。   间接性接吻。   他难以不生出自己被一个Omega非礼冒犯的既视感,又无法抨击,毕竟这一切都是被动的。   所以该说尤葵·诺德老实还是该说他愚笨,导师叫他做什么就叫他做什么,连变通都不懂得。   而令他心情倍加复杂的,是他发觉自己并不厌恶尤葵这个的行为,甚至还在那抹葵花清香中觉出一丝贪恋的意味。   想到这,他的脸色愈发不可言喻。   疯了。   全都疯了。   尤葵事后才意识到窘迫,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寂静得异常。趁林温导师背过去,悄悄地在底下扯了扯边尔若的衣角。   “干什么。”边尔若蹙了蹙眉。   尤葵问:“你是生气了吗?”   边尔若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他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如此让人头疼又郁闷。   “再问废话就闭嘴。”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说。   相当错漏百出的一句话,连尤葵都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他怎么不知道问一句是不是生气也是废话。   “我没有问废话啊。”他很小声地说。   边尔若不再理会。   于是他又戳了戳边尔若的手指,力道很轻,就像羽毛拂过,软乎乎的。   边尔若很难对这种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气,他垂眸,看向两人碰在一起的手,古铜色的皮肤和白雪一般细腻的肤色形成鲜明反差,以及肉眼可见的力量与脆弱的差异。   “又干吗。”   尤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有些憋屈地说:“我想要一张纸。刚刚上去太紧张,手心出了好多汗。   边尔若:“……你怎么这么麻烦。”   尤葵得了逞,不再骚扰他,老老实实上课,直到这门课程结束。   一下课,洛达西便黑着一张脸,置若罔闻地从越过莱里离开,莱里这回倒是没再管他,漠不关心扫了一眼他的身影就收回视线。   分明是两姐弟,差距却是天差地别。   真没劲。   看到尤葵和边尔若要起身,莱里一改冷漠,迅速摆起笑脸跟上前去,在尤葵身后打招呼:“表哥。”   尤葵闻声转过身:“莱里?”   莱里弯着嘴角:“是啊,没想到又在这里跟表哥见面了,真巧。”   如果可以,尤葵宁可他不笑。莱利的脸庞非常瘦削,常年苍白阴冷,一笑便牵动面上的皮挤在一起,看上去怪毛骨悚然的,满肚子坏水。   虽然他的不怀好意,自己早已见识过。   “确实好巧。”尤葵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表哥现在是要去吃饭吗,能不能让表弟也赏个脸,跟着一起?”莱利歪了下头。   尤葵迟疑地察看边尔若的表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笑了笑:“可以啊,为什么不能?”   莱里也跟着瞥了眼站在一侧事不关己的边尔若,眼底的笑意散去不少:“那就谢谢表哥了。”   三人一同前往最近的餐厅,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尤葵和边尔若坐在一侧,莱里则坐在尤葵对面。   光是这样瞧着,莱里就好比他们之间一个发光发亮的灯泡,碍眼得很。   尤葵至今都没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一顿饭,上次在隔水间提到,以为不过是客套,如今吃上了,却也只是互相埋头用餐,缄默不语,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总不能是单纯好奇自己和边尔若私下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那何不满足他的好奇心。   尤葵的食量很小,又顿顿少不了主食和甜点,吃完主食后塞了两块糕点进肚,最后一块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便很轻地把盘子推到边尔若面前。   “我有点吃不下了。”   这是他的常态——总是执意要多拿一块,美其名曰三个糕点放在一起更赏心悦目,吃不完就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边尔若,因为边尔若很讨厌浪费食物的习惯,除非是特殊情况。   他吃相干净,不会留残渣碎屑在盘子上,所以最后一块甜点基本上都会落进边尔若的肚子。   这一回不外乎也是这种情况。   边尔若拧眉,第无数次重复:“明知道自己吃不下,还要拿这么多。   尤葵被训得脸颊微微鼓起,老实巴交地道歉:“对不起嘛。”   然后莱里就看着边尔若冷着脸,吃掉尤葵递来的甜点。   饶是他再能伪装,脸上的肌肉也不免僵硬起来。   没记错的话,尤葵应该才是他真正的表哥吧,一个真少爷对一个假冒的言听计从,究竟是他眼瘸,还是脑子不清醒,出了幻觉。   他们就不怕被自己看去笑话吗?   事实上压根就没有人在乎他的看法。   莱里许是也察觉出处境的窘迫,脸色白了又黑,最后再也忍不下去,说了件尤葵差不多忘记的事情。   “表哥,听说诺德大表哥下周就要回来了,不知道姨妈有没有跟你提过?”   这个问题成功引起他们两人的注意力。   边尔若侧过头,他向来不会从诺德家族的人口中得知这些信息,更没有知情的权利,如果有也只能从尤葵那里知道。   尤葵抬眸,“你是说我哥要回来了吗?”   显然他跟边尔若一样,都不知情。   莱里讶异地挑眉:“是啊,难道表哥还不知道吗?”   尤葵诚实地说:“不知道。”   莱里佯装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话说,当时姨父为表哥庆宴,大表哥似乎也没到场?我记得那天没有在宴会上看见他。”   尤葵:“妈妈说他那段时间没空,所以没有赶回来。”   莱里笑了笑:“大表哥确实忙,表哥可要趁这次机会多和他叙旧叙旧,不然等他再回N洲,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这般熟稔的语气,仿佛在炫耀他和费斯关系的亲密。   但尤葵却记得,莱里跟费斯的关系也没有到密切的程度。   不过最主要还是费斯这个人物,一位身处高位、享尽无数荣誉和聊赞的A级Alpha,几乎是将狂妄自大、薄情冷漠渗透到骨子里,和莱里他哥是一类人。   他赞同地说:“A级Alpha听说都是这样忙,毕竟因为能力出众而受到国家重用。话说回来,索尼表哥也是A级Alpha,是不是也和我哥一样经常不在家?”   如果尤葵和边尔若是洛达西不愿提及的对象,那么莱里他大哥就是莱里最不想谈论的——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导致父母满心满眼只有他而忽视自己的大哥。   莱里的笑容忽地变得牵强:“是啊。”   这个尤葵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直往他心尖上戳。   “那他们关系肯定很好。”尤葵羡慕地说:“希望我跟我哥也能友好相处,你说对吧,表弟。”   莱里脸上隐约有要崩塌的裂痕:“那是自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怎有分裂的道理。”   边尔若看着尤葵满脸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要尖锐。   无知者无畏,说出的话果然管用的。有时保持那份天真,对他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戏看得差不多,边尔若适可而止,站起身:“我先去下洗手间。”   尤葵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边尔若前脚刚走不久,莱里便也说:“我也去。”于是跟着起来,紧其随后。   尤葵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端起桌上冷掉的奶茶喝了一口。   莱里在他这里碰了壁,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估计是到边尔若那找存在感去了。   还以为这人比洛达西段位高些,看来也不过如此,听到几句戳心窝子的话,就破防了。   变态倒是真的。   边尔若来到洗手池洗手,没一会儿,莱里就跟着走进来,同样打开水龙头。   他们鲜少像现在这样,平常地在镜中对视。   没分化前,他看不上边尔若,觉得这是诺德家族的耻辱,根本不配作为他的表哥;分化后,他更是厌恶,连看一眼都认为是对眼睛的亵渎。   此刻他开口就毫不掩饰对边尔若的轻蔑:“你倒是好手段,把尤葵治得服服帖帖。”   边尔若关掉水龙头,用手帕把手擦净,淡然地抬起头。   莱里环抱双臂,嗤之以鼻:“你以为他对你言听计从是把你当作他所谓的家人?别太天真了,他只是把缺少的那段兄长之情暂时地寄托在你身上,等费斯表哥一回来,你很快就会从一个替身变为他丢弃的旗子。”   边尔若依然不搭腔,对这类垃圾,沉默就是攻击他们的最优方式。   莱里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你一个冒牌货哪来的胆子敢无视我,如果不是尤葵替你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留在诺德家族吗!”   边尔若的耳朵被迫听了一堆垃圾,尤其不适,但他仍旧淡定自若,仿佛对付的是一个蛮横娇纵的小孩。   “我记得你只是一个C级Alpha。”   他嘲弄道:“从某种程度上,你以为你在索尼的地位和我在诺德又有什么区别。”   以五十步笑百步,也值得得意?   这才是莱里真正憎恨边尔若的原因。   他本以为他也能像他哥一样,分化成一个A级Alpha,再不济也是个中阶B级Alpha,没想到他最终会分化成超低阶段的C级Alpha,摇身一变,等同于他看不起边尔若那般,成为众人所耻笑的对象。   这种突然从顶端掉落的滋味,是边尔若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的。   以前,他可以嘲笑边尔若,嘲笑那些没分化,乳臭未干的孩童,并认为自己分化成A级Alpha的概率肯定要比他们大得多,事到如今他却沦为了和边尔若一样的垃圾。   一个不入流的C级Alpha。   莱里被踩中雷区,猛然扑过去攥住边尔若的衣领,眼中的怒意若是能投射出来,定能将边尔若活活烧死:“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这种口舌之争的游戏简直无趣,边尔若无意再与他周旋,看着比自己还要低了大半个头的人,扯了扯嘴角,抓住他的手竟是硬生生地从身上剥离。   边尔若的手劲大得惊人,手无力垂下的那刻,莱里很难不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废了。   源源不断的酸麻,和痛意。   “与其在这里争执一个既定事实,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能力。”   边尔若淡淡地丢下这句话,离开洗手间。   莱里回过神,接近癫狂地踹倒洗手间装废纸的垃圾桶:“滚,都给我滚!”   重新回到餐厅,尤葵已经将他们的食物都收拾干净了。   他看见边尔若一个人回来说:“怎么这么久, 莱里呢?”   边尔若说:“他有事,先走了。   尤葵听信了,有些呆:“哦,那我们也走吧,要回去自习了。”   在他们回教堂的路上,尤葵察觉边尔若兴致不高,主动打开话匣子。   “对了,边尔若。你说我哥真的会在下周回来吗?”   边尔若说:“不知道。”   “他一回来,我就有两个哥了。”尤葵兴奋地说完,又带着未知的畏惧放轻声音:“就是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很凶呢。”   边尔若瞥了眼他毛茸茸的头顶,冷若冰霜地纠正:“他才是你哥,我不是。”   以及,“你不是他弟么,怕他做什么。” 第14章 Omega的嘴唇都这么软吗   莱里只是先诺德夫人一步,将费斯·诺德要回来的事情通知尤葵,并不代表诺德夫人觉得尤葵对此事没有知情权。   在那天过去没多久,诺德夫人便主动来尤葵房间找他。   她先是告诉尤葵,他的大哥即将在下周五回来,之后很大手笔地给了他一张余额可观的TO卡,鼓励他给大哥准备一个见面礼。   “大哥喜欢什么呢?”这张分量沉淀的卡从诺德夫人手上来到他的手里后,就仿佛烫手一般让人无所适从。   他越是慌乱,越显得没有见过世面,诺德夫人却很满意他的反应,微笑着:“把心意带到就好,想必不管宝贝送什么,你哥哥都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尤葵不确定地问。   诺德夫人笑了笑:“怎么会不是真的呢,不过到时候爸爸妈妈可能没有时间和宝贝一起去挑礼物,妈妈让边尔若陪宝贝去,好吗?”   尤葵回答:“好。”   这纵然是和原文一模一样的剧情,但原主当时没有同意边尔若的陪同,甚至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个请求,并态度恶劣地告诉诺德夫人,光是和边尔若待在同一个空间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窒息。   也正是他的所作所为,才会让诺德家族在未来愈发陷进水深火热之中,最后落得惨烈的局面。   尤葵绝不会让这种局面发生,纵使有因必有果,他也不能成为这个“因”。   不过他最近和边尔若的确相处得不算愉快。   自从那天在餐厅和莱里分开以后,边尔若对他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   他隐隐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奈何热脸贴几次冷屁股都未果,又忙着林温导师交给他的课题,索性就先由着边尔若去了。   反正又不愁没有机会。   待诺德夫人离开,尤葵很快就得了这个机会去骚扰边尔若。   门被敲响时,边尔若刚从浴室出来,他身上很热,被水汽浸过的眼眸犹如油画一样深沉浓烈,在听到有人来后,这双眼眸变得更暗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打开门,目光很浅地落在尤葵身上:“什么事。”   “我可以先进来再说吗?”尤葵望向他。   看到尤葵很识相地没有再带着他床上那些东西过来,边尔若给他让了一条道,在人进来后关上门。   尤葵不敢耽误,怕再拖一会儿边尔若就想赶他走,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哥下周五要回来了,妈妈让我在他回来之前准备一个见面礼,但是我还不知道要送什么,这个周末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挑礼物吗?”   或许是担心被拒绝,他挨近边尔若,费劲地抬着头,将边尔若腰间系得很紧的系带牵在手里。   边尔若俯视着他像小鹿一样无辜温润的眼睛,没有表情地说:“你都不知道选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是我想跟你去啊。”他拨动着手里的系带,很是苦恼地说:“我们都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三天,算得这么清楚。边尔若沉默片刻:“你到底是想挑礼物,还是想去玩。”   又为何这么执着跟他去,很重要么?   “我当然是都想呀。除了学院,我们还没有一起去过什么别的地方。”考虑到边尔若会顾虑的问题,他补充道:“而且爸爸妈妈他们到时候不会一起去的,你就陪我去吧,边尔若。”   “跟我一起去吧。”他恳求着,不自知撒娇一样地晃动边尔若腰间的系带。   边尔若垂眸看着他分外清澈的眼睛,干净到连他心里想的什么都在这个地方一览无余。   他的语言、动作,还有眼睛,都在向自己发出诚挚的邀请。   边尔若见识过很多垃圾,虚情假意、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都不是没见过,也正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垃圾,在直面尤葵时,才会让他更觉难以应付。   因为没有谁会像尤葵一样,无所顾忌地袒露自己的心思,哪怕是一些无意识的撒娇举动,也因为太过真诚和自然,而令人没有办法去指责他,更没有理由拒绝他。   边尔若从他手里抽回自己束缚在腰间的系带,惜字如金地给了一句评价:“烦人精。”   尤葵听出他松口的意味,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我们就先这样约好啦!”   之后,不用边尔若开口赶人,他便高兴地滚回自己房间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边尔若才意识到尤葵为何如此费尽心思地征求他的同意。   在他们进餐时,诺德夫人拿手帕抚过嘴角,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容违背:“边尔若,后天你陪尤葵一起去帮费斯挑礼物。”   谁是命令,谁是尊重,再分得清楚不过。   大概是尤葵尊重他的意见,也提前询问过了他的意愿,使这个命令听起来没有那么刺耳,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犹豫,波澜不惊地应下来。   即便在表面上,他已经习惯对诺德家族言听计从。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他们要出发这一天。   尤葵不得不承认,跟边尔若待在一起,远比诺德夫人要舒服得多,想起上次被拉去逛街的场景,诺德夫人冰凉的掌心紧紧牵着他的手,去哪都没个自由,还被她挂在脸上的笑搞得浑身都不自在就难受。   虽然边尔若提供不了什么情绪价值,脾气也不怎么样,但最起码人懒得在他面前装表面功夫,这么大一只站在旁边还有安全感。   这个大型A级商区,尤葵已经是第二次来,但震撼仍不低于第一次到来的程度。   边尔若看他东张西望,眼睛扑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样子,不禁想起他第一次去普斯顿学院,也是像现在这样新奇又不安的状态。   “你不是来过一次了吗?”边尔若说。   “上次一直跟在妈妈身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就走了。”尤葵说。   不怪他好奇,这种商区的设计和他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用来烹饪食物的工具,食物,摆在桌上贩卖的小型物件,以及各式各样的服装店鞋店,全都充满奇特。   一旦进入求知状态,尤葵就会沉浸在忘我的世界。   每走到一家商铺,他都会忍不住进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碰到特别有趣的东西,眼睛就会“唰”的变亮,然后兴奋地与边尔若分享他的发现。   全然忘却边尔若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些东西早就看腻了。   边尔若也不止一次萌生自己是不是带了一个儿童出来逛街的念头。   但他什么都没说,尤葵对待新事物时流露出的神色格外生动,是他在诺德所没有见过的,很是有趣。   就在他思量尤葵什么时候会记起他们来商业区的目的时,尤葵的步伐在一家电子游乐城前慢了下来。   边尔若:“……”   确切地说,尤葵的目光是被一家气球店的玩具枪吸引住了,他们的玩具枪其实做得很逼真,外形透明,清晰可见内部零件细小而严谨地密不可分连在一起,冒着阵阵蓝光。   他走过去,问老板这个游戏付一次钱能玩多少次。   “100TO比,十枪。”   尤葵:“好,我先来十枪。”   说完,他把诺德夫人给的卡递给老板,在老板还卡后,重新把卡揣进兜里,最后扣动扳机时,才发现这种玩具枪好像并不能用他们常见的使用方法来操作。   他茫然地在原地捣鼓了几下,准备向老板求助时,边尔若从身后伸手过来,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将他的手放在玩具枪的正确位置,指尖覆盖在他的手上,瞄准气球,食指用力按压,塑胶子弹便从弹孔中飞了出去,以百分百的命中率击破气球。   “中了!”尤葵说完,下意识转过头,柔软温热的唇瓣直接从边尔若的脸上蹭过去。   两人均是一怔,边尔若往后退了一步,尤葵则是惊慌失措地捂住嘴,怕边尔若揍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边尔若微皱着眉,语气听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继续玩你的。”   尽管两人已经分开,脸上却仍残留着唇瓣的触感和余温,边尔若用手背在刚刚那个位置反复擦拭,直到那个感觉彻底消失,他才松开眉。   Omega的嘴唇都这么软吗。   经过这个小插曲,尤葵也无心再玩下去,终于记起给费斯买见面礼一事。   “我们给大哥买完礼物就回去吧。”他极力装作无事发生,淡定地说。   但边尔若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脸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能骗得过谁。   “想好买什么了没。”边尔若平静道。   尤葵点头:“想好了,我们去买手表吧。”因为后劲,他的声音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抖。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尤葵去想,直接跟着原主买就行。   会叫边尔若陪他,单纯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把边尔若哄好,再拉近一下距离。   结果没想到一下子用力过猛了。   尤葵在心里欲哭无泪。   早知道会不小心亲到边尔若的脸,打死他都不会去求边尔若跟他一起出来。   呜。 第15章 不好的预感   边尔若前面还算耐心地陪着到处瞎逛,轮到尤葵该给费斯买礼物的时候,他却说:“我去休息区,你买完再过来找我。”   他愿意过来已经是给足面子,尤葵心还虚着,很识趣地没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去买:“那你要等我,不可以乱跑让我找不到你。”   边尔若:“……”   到底谁才会乱跑。   有地位的上流社会人士都爱表,彰显他们注重时间观念。   费斯也爱名贵的表,却不爱看上去很奢靡、俗气的表,原主那个镶满金边的表送出手即没再见过。   很简单,因为被丢了。   尤葵不蠢,如果送出去意味着会被当作垃圾扔掉,还不如不送,他看了十来分钟,选了一款轻便低调的表让工作人员包起来。   买完表,他转而去了别的地方,最后再去找边尔若已经是一个四五十分钟之后。   “你倒是慎重。”边尔若手边的热咖啡只剩下空荡荡的杯子,见他姗姗来迟,嘲讽道。   尤葵谨慎地确认周围没有人后,颇为哀怨地小声说:“这里的手表都好贵啊,害我挑了好久,都舍不得买。”   他说话时表情很生动,因为不满而微微撅起的嘴唇饱满,红艳而湿润,很轻易就引起了边尔若的关注,同时也让边尔若无由生出的烦变得多余。   “这里是A级商区,怎么可能不贵。”边尔若说。   尤葵慌乱地抓住边尔若的袖子,唯恐再待下去卡就会被刷空一般:“那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嗯。”边尔若低头看向他的脸应了一句。   司机很敬业,就在原来的位置等他们。   回去后,尤葵将礼盒放在抽屉里。   如果边尔若舍得多往里扫一眼,就会发现礼盒的袋子里边不止一件物品。   随着费斯回来的时间愈近,尤葵心中的不安也在逐渐放大,但他始终不能理解这股冥冥之中的不安的来源是什么。   按书里走的剧情来看,费斯的回来应该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影响才对。   但事实却和他所认为的大相径庭。   一晃眼就到费斯回来的这天,尤葵被诺德夫人挽着胳膊,与诺德老爷一起站在外院等候,管家和女佣分别站在他们身后,迎接这位大少爷。   尤葵记得他回来那天还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当时看到他从悬浮车上下来后,站在大门外的侍卫去禀报管家,等了将近两分钟,他才跟随管家,正式踏进这座城堡的大门。   他早就知晓会是这样的结果。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他分化成A级Omega那一刻开始的,比如尊重和依从。   A级Alpha和A级Omega的待遇果然不一般,态度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尤葵在心里冷笑。   大概过去十分钟,悬浮车缓缓地在他们面前停下,费斯面容冷峻地从车上走下来,他先是从容不迫地说:“父亲,母亲。”然后才堪堪把审视的目光落到尤葵身上。   “你就是尤葵?”他问。   尤葵拘谨地点了点头,心道不愧是一家人,说话都甚是懂得如何让劣势者流露出他们的窘态。   费斯沉静地打量面前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亲人,倒是生了一副姣好的皮囊,可惜胆小畏惧,初次见面连个招呼都不会打,没有最基础的礼仪,着实上不了台面。   他回来之前就曾想象过这个不曾谋面的A级omega弟弟,如今一看,的确不出所料。   意识到大儿子对小儿子的表现不满意,诺德夫人面带微笑地在尤葵背后推了推:“大哥是第一次看见宝贝,难免会觉得面生,宝贝快去跟大哥打个招呼,这样大哥就会记住了。”   诺德夫人都这么说了,尤葵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过该怎么打招呼,握手还是鞠躬?好像都不合适吧。   不管了。   身后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推,他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环住费斯的腰,他是虚抱,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也没让自己的脸碰到费斯的衣服:“大哥好。”   不等费斯反应,尤葵就结束了这个拥抱。   诺德老爷赞许地点头:“行了。今天风大,有什么等进去再说。”   话落,诺德夫妇分开,一个和费斯走在最前方议事,一个则和尤葵走在后方轻声细语地说话。   诺德夫人叮嘱尤葵:“今晚吃饭的时候,宝贝记得把送给大哥的礼物拿下来。”   在这个ABO世界,饭桌上送礼最能显示诚意。   尤葵点头应道。   进到城堡后,四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谈话,费斯一回来,尤葵便彻底被诺德夫妇遗忘在一边。   他在那听了一会儿,对他们聊天内容不感兴趣,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到饭点,于是就打着哈欠借机上楼休息去了。   楼梯就在大厅沙发后面,面对费斯坐的位置。   在完全消失在楼道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底下的大厅看了一眼,竟正好和费斯对上视线,他愣了下,向对方露出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笑容,火速逃离。   “费斯,你的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上个月是什么时候?”   经诺德夫人提醒,费斯才记起此事。   级别高的Alpha多少都会伴随信息素紊乱,症状不算严重,只是每次易感期到达的时间都不会太准时。   “18号。”费斯捏了捏鼻尖:“还有三天。”   不知道这次会推迟还是提前。   诺德夫人说:“还有三天也该做好提前准备了,明天母亲就让佣人将营养剂和抑制剂全都备好,送到你房里去。”   尤葵来到房间门口,蓦地感到一丝心悸。   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仿佛在提醒他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似的。   他皱着眉揉了揉胸口,以为是最近熬夜太多,才会导致这样的现象,便没有过多在意。   边尔若的房门紧紧闭着,他扫了一眼,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16章 难受   这一觉,尤葵睡得分外熟,听见门在响,他睡眼迷离地掀开被子,走去开门。   来人是边尔若,他搓了搓眼睛,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   边尔若站在门口,瞥了一眼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去洗脸,吃饭。”   “噢。”尤葵发懵地说。   他洗净脸,带上装有手表的礼袋,跟着边尔若一起去餐厅吃饭。   途中,从拎着到换成两手抓住礼袋,生怕手表发生什么闪失,边尔若睨着他像捧着宝贝一样的动作,沉默寡言地收回视线。   费斯一回来,晚餐也变得额外丰盛,山珍海味摆满餐桌,上乘葡萄酒被以精准的三分之一的分量倒在高脚杯上,颜色鲜艳。   整个餐厅都飘逸着酒香和菜肴的香味,可谓奢靡。   本该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边尔若的脸色却有些怪异。   他的嗅觉异于常人,敏锐嗅到空气中微乎其微的龙涎香。   事实上在易感期或发情期真正来临之前,Alpha和Omega的身体都会出现一些预兆,只是一般人都感知不到罢——只有当信息素达到一定浓度时,才会被人有所察觉。   显而易见,除了他,场上不会有人发觉。   尤葵从一开始的诺德夫人旁边、边尔若的斜对面,换到了费斯旁边,诺德夫人对面,而边尔若则被安排到诺德老爷的对面,一个最偏僻的位置。   这个场景看上去就好像一家四主,外加一个不知从哪突然而至、好生求情才勉强被主人同意留下来吃饭的外人。   在饭桌上,诺德老爷和大儿子谈论一会儿近期发生的国家政事,最后清了清嗓子,突然说:“听说,尤葵还给你大哥准备了一个见面礼物?”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尤葵,才终于让从来到餐厅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回过神,看到诺德夫人拼命对他使眼色。   他反应过来,唯唯诺诺地说:“是的。因为这是我们共同吃的第一顿饭,很值得纪念,所以就事先给大哥准备了礼物。”   费斯不咸不淡地问:“什么礼物?”   风轻云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期待。   “是一个男士手表。”尤葵回答。   说完,他有些迟疑地拆开礼袋,谨慎地取出手表,在费斯的注视中,将手表戴在他的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低头的缘故,尤葵感觉自己的头比方才更晕了。   戴完手表,眩晕的感觉又好像恢复了一些。他腼腆地笑了笑:“大哥看看喜不喜欢。”   费斯面不改色地抬起手腕,黑色腕带,低调沉稳的表盘,的确是他平时会戴的那些款式:“勉强能用。”   只要不会扔掉就行,毕竟挺贵的呢,尤葵说:“那就好。”   边尔若看着他脸上柔软的笑,淡漠地移开视线。   真好糊弄。   进食完晚餐,边尔若就回房了,尤葵也想上去,但诺德夫人说厨房另外准备了一些饭后甜点,看他今晚的胃口不是很好,让他吃了再上去。   他无法推脱,只好等女佣端上来两盘新鲜切好的水果,象征性地吃了几块,最后和他们打过招呼,得到允许后才上楼。   上楼后,腿不自觉发软,走到最后一个阶梯,一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他拧眉,熬夜的后遗症威力这么大吗?   本来应该洗个澡就睡觉,但尤葵忽然想起给边尔若买的东西还没有给他,思量一番,还是决定现在拿过去。   送个东西又占不了什么时间,更何况他们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的宽度。   边尔若现在听见有人敲门,已经不会再过多犹豫。   因为只有尤葵才会来房间找他。   “又干什么。”边尔若毫无情绪地说。   他的房间很干净,可能是经常打扫的缘故,空气很清新。   窗外的风吹进来,其实是带着一些冷意在的,尤葵却莫名觉得很舒服。   全然没有意识到,是他的身体温度在不断升高,才会产生这样的感受。   他把手上的东西递到边尔若面前,“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这是上次去A级商区特地买的,送给你呀。”   边尔若怔了怔,还以为他只给费斯买了礼物,没想到自己也有么。   “里面是什么?”   尤葵说:“你打开看一看就知道了。”   边尔若低头打开,发现是一瓶小巧精致,但外形很简朴的香水。   是雪松香。   尤葵解释:“其实那天店员给我推荐了好几款香水,但那些味道不是太浓烈就是太刺鼻了,只有这款很舒服,而且我觉得很适合你,猜测你可能也会喜欢,就买下来了。”   他不敢肯定边尔若会不会百分百喜欢,但一定不会讨厌,毕竟这是边尔若未来的信息素味道。   “为什么会想到送我礼物?”边尔若把香水塞进盒子里。   房间的风一停下来,尤葵的腿又发了软:“因为我不希望像爸爸妈妈那样区别对待,只对费斯大哥偏心……”   话还没说完,他开始头晕目眩,身体也逐渐滚烫起来,尤其是贴着抑制贴的腺体,没有章法地跳动。   后颈痒痛难耐,某个无法诉说的部位也酸胀得异常。从脚到脑袋整个身体都是麻痹的,有什么像是隐隐约约要冲破抑制贴,获得自由。   “边尔若,我……”眼底泛出的潮意彻底笼罩视线,他再也受不住地呜咽一声,整个人靠在边尔若身前。   在他忍不住向边尔若求助的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见女佣在焦急地喊道:“快来人,大少爷易感期来了!”   A级Alpha的易感期一旦发作起来,没有充足的准备,是极具破坏性的。   一扇简单的门,将屋外屋内两个截然不同的处境完全隔绝起来。   屋外是嘈杂、混乱,众人焦虑、担忧;屋内是安静到只有尤葵的泣声,以及抑制贴被撕掉后,溢满整个房间的清甜葵香。   “呜,帮帮我……”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7章 我们做了什么吗   沉沦在欲望中的尤葵十分可怜,眼尾、鼻尖和嘴唇通红一片,他被边尔若托住臀部抱到沙发上,难受得全身都在痉挛。   “忍一忍。”边尔若任由尤葵扯弄他衣角。   他房间唯一一支抑制剂已经在尤葵分化那次被使用,徒然出去只会让信息素散发出去,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好难受……”尤葵哽咽着,眼尾水汽氤氲,一眨眼泪水就从面颊滑下去,浸湿他的衣服。   第一次发情期来得迅猛又强烈,尤葵没有经验,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缓解,只能被欲望驱使地用鼻尖去蹭边尔若的颈窝,下意识去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什么都没有,边尔若无法用信息素标记他,他的信息素却能分分钟摧毁边尔若的意志力。   他看不到边尔若隐忍、布满阴霾的神情,只觉得面前的人冷酷无情,他得不到满足,竟迷惘而委屈地仰头去探寻。   滚烫绵软的嘴唇蹭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如同着火一般难耐。   尤葵断断续续地寻觅,从颈窝到脖颈,从脖颈再到下巴,一点一点往上,最后移到边尔若的薄唇,剩下分米之间的距离。   他神情恍惚地闭着眼,嘴唇微张着喘气,像饥饿的小动物觅食一样地凑过去,却被边尔若偏过脸躲开,从嘴角擦过。   “尤葵·诺德。”边尔若眸色深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的黑夜,掐住他的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脸颊被掐得生疼,尤葵被迫睁开视线模糊的双眼,带着动情的哭腔:“我不舒服……”   彼时的他忘却所有,像最原始的动物一般求欢,依靠本能再度凑近,奈何边尔若的力道很大,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他在边尔若的手里挣扎着,模样实在狼狈不堪——眼神迷离,脸颊通红,嘴唇晶亮。后颈的腺体已经肿胀起一个小鼓包,衣服被汗液浸湿,裤子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边尔若的状态同样没好多少,身体上明显发生的变化难以忽视,他的眼底如同一汪死寂的潭水,像是妥协又像惩罚一般,松开尤葵的脸,任他靠在自己胸前。   尤葵得到解放,哼哧哼哧地喘息,没发现边尔若的手悄然无息地移动到后方的腺体,还未来得及反应,腺体传来的刺激就如同令人窒息的海水源源不断地袭来,攻击所有的感官。   他颤抖地仰起头失声尖叫,在痛苦和麻痹中感受前所未有的快感。   边尔若下的劲很重,冷眼看着尤葵沉浸于莫大的欢愉,嘴唇被牙齿咬得血色尽失,泪水和唾液失控地往下掉,而他衣衫整齐,只有额头上附着少许薄汗,像位面目严肃的导师下达指令:“别咬嘴唇。”   这对尤葵而言太过于严格,他下意识张开嘴,流入嘴里的空气令他顿感空虚,即便委屈地呜咽出声也没有忘记命令,他埋下头,哀怨地如同小兽泄愤一般叼住边尔若露在外边的颈肉。   实则压根使不出力气,四肢麻木无力,那点力度就像挠痒一样,最后只能看到两个浅浅的牙印,和糊在上边的唾液。   边尔若连眉头都没拧,随他出气。   短暂的快感过去后,尤葵终于没那么难受了,恢复一些意识,松开嘴,可怜地看向边尔若。   “对不起。”他难过地道歉。   边尔若说:“清醒了?”   “清醒了。”尤葵从边尔若身上下来,重新回到沙发上,“怎么办?”他无措地问。   “什么怎么办。”边尔若面无表情:“我们做了什么吗。”   确实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发生。   在意和尴尬的只有尤葵一个人,因为所有一切都因他而起,边尔若不过是个被他贸然拉进来,并出于一时善心愿意施舍他的局外人罢了。   但是真的好丢人。   光是想起自己缠着边尔若,抱着他索吻的样子,脚趾就能抠出几座城堡。   “你房间有没有抑制剂?”边尔若说。   “有。”尤葵说。   “现在回去打。”边尔若顿了顿:“抑制剂应该会用吧。”   尤葵说:“我会的。”   不知道他们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折腾了多久,外面的过道已经恢复平静,尤葵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步伐虚浮地走回自己房间。   打完抑制剂,体内的躁动因子彻底平稳下来,他走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头发还未擦干便脱力地倒在床上。   没想到Omega的发情期竟这么疯狂。   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得眼睛干涩,他用手背遮住,在脑子里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   尤葵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发情期会提前。据原文来看,原主未曾出现过发情期提前的情况,A级Omega也不像A级Alpha普遍存在信息素紊乱的现象。   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不对。   尤葵忽然坐起身。   费斯的易感期不就是在今晚吗?难不成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才诱导自己提前进入发情期。   怪不得他一到餐厅就开始头晕,给费斯戴手表时的那股眩晕感更厉害。   可是一对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怎么会被彼此的信息素所影响?   难不成因为他不是原主,所以才造成了这一场意外吗?   尤葵头疼得要命。   剧情再一次发生偏离,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饶是他再做好准备,也无法避免这些未知的事件发生,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对面的房间,边尔若在浴室里面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略微粗重的喘息声,滚动的喉结,以及猩红的双眼。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的是尤葵通红的脸颊,柔软的嘴唇,闭上眼索吻的姿态,以及在他身上留下牙印时温热的触感。   他近乎冷淡地撑在墙上,却在做着与情绪不相符合的事情。   深夜,尤葵躺在床上,明明身体过度疲劳,大脑却仍然很精神。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明天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边尔若。   太扯淡了。   这一夜两人都注定无眠。 第18章 安全感   同样是诺德家族的后辈,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在特殊时期,待遇却截然不同。   费斯的易感期来势汹汹,房间内的花瓶、陶瓷全都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诺德夫人听着屋内的动静,怕他伤害自己,急得火烧眉毛,偏生没有一个Beta佣人敢进去打扫,于是面目全非地怒斥:“一群没用的东西!”   眼看这样下去行不通,诺德夫人命人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楚楚可怜、不谙世事的男Omega,把人从头到脚清洗干净,带到费斯房间面前,不等人反应就拉开门把人推了进去。   不一会儿,恐惧的惊吓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痛苦的尖叫声便从里面传来。   诺德夫人置若罔闻地吩咐:“你们在这守着,如若大少爷有什么情况立马上报给我。”   佣人一边听着里面不堪入耳的动静,一边哆嗦地回答:“是。”   所有人都只记得易感期发作的大少爷,忘了同时处在发情期的小少爷。   尤葵汗津津地在床上打滚。   他一向爱干净,彼时却无心打理。   单薄的衣服和被单都黏在身上,他发泄一般地啃咬着自己的胳膊,企图将一部分疼痛转移到手上,把破碎的音节全都堵在喉咙里,但还是有一部分声音不可制止地从嘴边溢出。   他的发情期是一阵一阵的,这种感觉并不会随着时间的延续消退半分,反而愈来愈烈。   起初抑制剂对他还能奏效,后来体质起了抗药性,不论他往腺体注射多少支,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诺德家族的人只在最开始得知他发情期来袭的时候,贴心地帮他给部门打电话请假,并给他准备充分的抑制剂和营养液,除此之外,连半句慰问都再没有过。   无人在意他是否能扛得过发情期。   这段时间尤葵请假,诺得家族不愿分配司机,边尔若只能独自乘坐别的交通工具去普斯顿学院。   早上出门前,尤葵的房门是紧闭的,直到他晚上回来,尤葵的门依旧静悄悄地关着,仿佛这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   边尔若这天回来,在过道的对面停下脚步。   方才在餐厅,诺德夫妇没有避讳地提到费斯易感期快要结束的事情,说道他今天恢复一些意志,已经允许佣人进房间打扫,还顺势提了一嘴那个可怜的男Omega被折磨得不省人事,连带腺体也被啃得血肉模糊。   区区一个从贫民区带回来给费斯解决易感期的男Omega都能引起他们的关注,对尤葵鸦雀无声地待在房间这段时间,他们却只字不提。   究竟是忌讳自己在场,还是压根就没想过去探查尤葵的情况?   总不能到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地步。   不容细思,就听见房间里面传出一道清脆、杯子接触地板的声音。   边尔若当机立断扭动把手,意识到房门反锁,他叩响房门,沉声道:“尤葵,开门!”   他的声音穿过门缝,就像清晨的闹铃叫醒睡梦中的人一般,令尤葵如梦初醒地丢掉手中的玻璃。   尤葵的发情期在得到短暂的缓解后,又一次迅猛袭来,使他备受煎熬,他神志不清、磕磕绊绊地来到茶几前,手一挥,上面的杯子便摔在地上。   他捡起玻璃欲转移一些疼痛,又被边尔若短暂地拉回神,紧接着身体又投奔到那股欲望当中。   不行,有人在叫他。   他恍惚地站起来,步伐却像喝醉酒似的,酸胀无力且凌乱,脸色通红、眼神迷离走过去。   门被拉开的顷刻间,无尽的浓郁葵花香从四面八方涌向边尔若,他下意识皱眉,为自己的举动懊恼,更使他懊恼的还在下一刻,尤葵莫名来了力气将他摁在墙上,掰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垫脚,如愿以偿地覆在他的唇上。   他的嘴唇很凉,两人的嘴唇贴合着,像冰与火之间的碰撞。   边尔若身形高大挺拔,每一寸肌肉精壮得恰到好处,尤葵即便闭着眼,也能通过眼皮上的阴影识别出眼前的人很有安全感。他舒服地喟叹,张开嘴想要索取更多。   他自始至终都闭着眼,只有在拉开门时吝啬地眯起一条缝。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连人都没看清。这无疑是挑战边尔若的底线。   边尔若冷着脸抓住他细软的头发,沉声道:“我来找你,不是看你放肆的。”   尤葵委屈得要命,他从来没有跟人接过吻,不懂怎么样才能撬开对方的牙关,脑子乱得像一团团交织的线,如今听见对方说话,他成功钻空子,乘虚而入。   柔软温热的唇舌,扑鼻的葵花香,侵入边尔若的感官。   他的瞳孔顿时放大,很快又被尤葵舌尖上溢开的血腥味稍夺注意力。他垂眼,沉默地盯着尤葵蹙在一起的眉眼,痛苦和欢愉,肉眼可见。   尤葵在发情期间,咬破手掌数不尽多少个口子,舌头自然也没能幸免,全是他咬出来的溃疡。   喝营养液刺喇喇地疼,他如同上瘾君子,硬是从那抹疼痛中觉出一丝爽。   被欲望摧残神志,分不清白天和昼夜。他一个一心搞科研废寝忘食、通宵达旦都只想和自己的事业打交道的人,何时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满脑子混账事,还是和男人。   简直荒唐。   边尔若居高临下地睨着索取没有章法的尤葵,或许是出于残破的舌尖,也或许是无人问津的冷落,难得令他生出一丝鲜少出现的同情和施舍。   尤葵是可怜且无害的。   他没有再拒绝,像根木头似的杵着,任凭尤葵索取。   过去一两分钟,尤葵奇迹般得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睁开酸涩的双眼,抬头和边尔若深黑色的瞳孔对视,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只见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往下掉。   边尔若:……   尤葵被无限的情绪牵制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唇齿不清地说:“我想,我想回家。”   话音一落,尤葵失神地怔了怔,边尔若平静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想回去看养父母,得经过你父母的同意。”   尤葵摇头:“那还是算了吧,爸爸妈妈会不开心的。”   此“回家”非彼“回家”。   长路漫漫,而他已经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越发地迷茫。   不受控制的因素太多了。 第19章 喂饭   不知道是不是和边尔若的吻起到安抚作用,抑制剂又重新开始奏效,令尤葵之后不再那么煎熬。   在费斯的易感期结束后,诺德家族的人才后知后觉还有一个后辈处在特殊时期。   于是,在尤葵即将度过发.情期的最后一天,诺德夫人带着女佣假惺惺地敲响他的房门:“宝贝,你还好吗?”   此时尤葵刚熬过最后一轮发.情,在浴室痛痛快快地洗净身上的糟粕,出来后,除了气色差,整个人瘦了不少以外,终于不是要死不活的状态了。   能叫人看得出是度过该死的发.情期。   听到诺德夫人的声音,他的眼眸闪过一抹讽刺,不紧不慢地解开锁,虚弱地弯了弯嘴角,眼底清明:“妈妈。”   诺德夫人瞧见他这副有气无力,脸色苍白,还软乎乎地叫妈妈的模样,不免有些心虚。   屋内因为一直开窗通风的缘故,信息素的味道散得快尽了。诺德夫人和女佣走进来,只见地上触目惊心掺着血迹的玻璃碴,还有床头上的墙壁残留有血液的痕迹。   是尤葵发泄时锤击留下来的。   诺德夫人和女佣面面相觑。   她们谁没想到A级Omega发.情期也这么严重。   诺德夫人悄悄给女佣使眼色,示意女佣务必将这些全都清理掉,她则上去关切地问候尤葵的情况,仿佛真的很放在心上似的。   尤葵颇为可怜地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手很疼……”说完,他把布满咬痕和撞伤的手展开来。   不管是尤葵还是原主,都不曾干过什么重活,手背光洁手心嫩滑,此时上面却全是伤痕,像遭受虐待一般。   他在无声地对诺德家族的不闻不问发出抗议,也意料到诺德夫人有多会装模作样。   果不其然,诺德夫人讶异地捂着嘴,端起他的手,“天,宝贝,这是怎么弄的?多伦,快去请怀特医生过来。”   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伤口,只是看上去可怖,其痛感连发.情期所要忍耐的疼痛百分之十都不到。   尤葵掩去眼中的情绪,长眼睛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她装作不知道,那他就配合到底:“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不疼的。”   他是很懂得取悦诺德夫人的,没有实话实说,暗示诺德家族亏待他。   怀特医生来了以后,手脚麻利地给他上药和包扎,两只手都裹上满满的绷带,像猪肘。   尤葵突然后悔这么做了。   这让他怎么看书和写字?   诺德夫人看着他被包得鼓胀的手,替自己的疏忽更感到心虚,尤葵生性天真善良,胆子又小,敢做什么呢。   她像同情劣势者般多了一丝心软,遂问:“宝贝,这样去上课多不方便,妈妈再帮你请几天假好吗?   巴不得立马滚去学院上课的尤葵:“……”   餐厅早就备好晚饭,尤葵和诺德夫人因为包扎伤口耽搁一些时间,下去后,除了他们,其他人都在餐厅就位。   他被诺德夫人搀扶着手臂,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缠着绷带的双手。   边尔若依旧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也在看他的手,冷不丁和边尔若对上视线,他毫无防备,稍作局促地移开目光。   那点污秽的想法早就跟随发.情期一扫而空,此时越是清醒,越是对当时意乱情迷地缠着边尔若索吻的自己感到羞耻,甚至恨不得穿到那个时候扇自己一耳光。   他更想不通,边尔若为什么没有拒绝第二次,他不相信边尔若没有力气推开他。   但他也不敢自诩有多大的魅力,认为边尔若这么快就会喜欢上他。   总不能是一时怜悯,觉得他可怜。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尤葵都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推开,否则以后再想靠近只怕会变得更加困难。   边尔若将他不自在的模样收进眼底,嘴角扯出一个冷然的弧度。   来到餐桌,尤葵的脚步迟钝地慢下来,潜意识并不希望和费斯坐在一起,何况他的手指也动不了,该怎么吃?   诺德夫人见他呆滞地愣在那,扶住额头:“瞧我这脑子,忘记宝贝的手受伤用不了餐具了,既然如此……”她忽然笑了下:“不如就让边尔若喂宝贝吃饭吧,正好你们也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头望过来。   她大有人可以使唤,佣人、管家,哪一个不行,为什么偏偏是边尔若?   费斯蹙眉,认为少有不妥,但毕竟是母亲的命令,到底什么都没说。   诺德老爷向来不管这些家庭琐事,一切都由诺德夫人来操办,自然没意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   尤葵头疼欲裂。摸不清诺德夫人在想什么,他就没弄懂过这个人物。   边尔若在诺德家族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和地位,他以什么身份喂自己吃饭,养子还是下等人?不会太暧昧吗?   而且他还没有做好面对边尔若的准备。   站在一旁服侍他们的佣人见状,眼疾手快地将属于尤葵的碗筷放到边尔若旁边,尤葵没有法子,只能被动坐到旁边。   边尔若反而淡定得多,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诺德夫人,垂眸看着那碗白花花的米饭,对尤葵说:“想吃什么告诉我。”   尤葵动了动嘴:“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接下来边尔若没再动过自己的筷子,当作完成任务、没有表情地给尤葵喂饭。   这顿饭吃得尤葵很崩溃。   他严重怀疑边尔若在伺机报复。   不然怎么会比21世纪的传统直男还要直男,舀一大勺米饭生怕他噎不死似的。   尤葵的腮帮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一鼓一鼓的,费劲地咀嚼。   不等他吃完,边尔若又举着一勺菜递到他嘴边。   “慢、慢一点。”尤葵嘴巴酸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边尔若面无表情地把勺子放下来,等他吃完。   尤葵猜测他嫌自己麻烦,抬起绷带手遮住吃相不佳的模样,加快咀嚼的速度。   “可以了。”尤葵把食物全部吞进去,说。   边尔若闻言重新把食物递过去,尤葵很乖很安静地凑近,努力张开嘴把食物和勺子全部含住。   肉嘟嘟的唇瓣,微微袒露的粉色舌尖,和上边显眼的红肿伤口,看得边尔若眸色一暗。   塞这么大一口,嘴不疼么。   边尔若没喂过任何人吃饭,也理应对这种暗中贬低人的身份,承担佣人才应该承担的职务的行为感到厌恶,但尤葵表现得实在太温顺,导致这些所该会出现的想法都没有出现。   太乖了。   费斯把他们之间的互动全都看在眼里,他确实如边尔若说的那般,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亲情,也或许是这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所以不曾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但看到尤葵乖顺地等待喂食的模样,确实没来由地不是滋味。   一个看上去乖巧柔软的Omega弟弟,却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身为亲哥的自己,到底谁才是他哥?   费斯霎时没了和父亲谈话的兴致,面色微沉地喝完面前的补汤,便说他倦了,先上楼休息去。   他的易感期刚结束没多久,诺德夫妇不疑有他,叮嘱他好好休息,还说晚点让厨房给他准备夜宵,给他送到房间去。   费斯淡淡地回:“知道了。”   他从尤葵身后经过时,尤葵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他彻底走上楼,才呼一口气。   边尔若说:“你在发什么呆。”   他的勺子已经在空中停了有一分钟。   “对不起。”尤葵连忙低头把最后一口饭吃掉。   边尔若问:“饱了么?”   尤葵说:“饱了。”又问:“你不吃了吗?感觉你吃的好少呀。”   何止少,可以说几乎就没怎么动过餐具。   边尔若说:“不吃。”   诺德夫人不声不响地瞥一眼边尔若餐盘上的食物,淡漠地收回目光,只当没看见。   夜深人静的时候,尤葵看完书,消耗了大半脑容量,于是下到餐厅,简单地填下肚子。   吃完,他想起边尔若晚上没怎么进食,深知这是他的锅,短暂地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去厨房再取一些点心和熟食,端着餐盘,来到边尔若门前。   彼时还不算太晚,他仍旧不敢确定边尔若睡没睡,在一开始只是轻轻敲了几下门。   平时来找边尔若,不超过两分钟门就会打开,但这次他敲完门,又在门口叫几声边尔若的名字,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他今天睡这么早吗?   尤葵想叩几下门,最后还是忍住了,万一边尔若已经睡下,自己贸然敲门将他吵醒,怕不是连想杀他的心都要有了。   这段时间,边尔若不知因为他积下多少怨气,他是再不敢了。   算了。   尤葵思量一番,还是迟疑地把这些食物放到地上。   如果真的饿,只要出来就能看见有吃的了。   怕边尔若出来看不见,他特地将食物放在前方左侧——一个显眼的位置,放好食物,他打了一个哈欠,回房洗漱睡觉。   他并不知道,边尔若不是睡了,而是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半个多小时前。   边尔若坐在桌前翻阅书籍,听到门外的动静,以为又是尤葵,波澜不惊地起身去开门。   看清来人,他眼神中晦暗阴沉的意味近乎是像被黑雾笼罩一般扩散开来,又以一眨眼的速度消失殆尽。   “跟我过来。”来人刻意压低声音,其中的尖酸刻薄却没有丝毫掩盖。   边尔若无声地关上门,跟在这个人的身后。   他明显比身前的人要高出一个头不止,气势却远不像对方趾高气扬、高高在上。   随着目的地愈近,边尔若的表情越发淡薄。   他已然猜到自己即将会面临什么。   暗房的灯光“啪”的一声,全都启动开关,里面的摆设刹那间在光亮中现出原形。   这是诺德家族专门为教训不服管教的人设置的房间,几乎所有下人都因为做错事而被拉进来“教育”。   在尤葵没来之前,边尔若曾是这里的常客。   “跪下。”   诺德夫人转过身,昔日的温婉和知书达理不复存在,呈现在脸上的是狰狞到丑陋的嘴脸。   边尔若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直视地板。   诺德夫人居高临下地走到他跟前,恶劣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   “你看见尤葵手上的伤了吗?”   边尔若没回应,他总是这样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态度。   当个沉默寡言的出气筒。   这副模样也恰好最容易激起诺德夫人的愤怒,火气卡在她的喉咙不上不下,说到前半段时还算冷静,后来近乎是指控的口吻:“我刻意把你分到他的对面,就是让你给我看好他,为什么在他伤害自己的时候你不去拦住他,你是不是存心的,因为恨透我,所以巴不得让我气死是不是!”   她就像一个失心疯发作的精神病人一般疯狂,说出的话全是破绽和漏洞。   边尔若表现得越平静,越用仿佛寂静的深潭一样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眼睛回看她,就越让她陷进无尽的怨念之中。   “好,很好。”诺德夫人点头,怒极反笑,全身止不住颤抖,她抽出一条长鞭。   “把衣服给我脱掉。”   边尔若宠辱不惊地将身上的衬衣扔在地上,露出精壮、背后遍布伤口的上半身。   诺德夫人发现也不过有段时间没上色,这具皮肉上面的痕迹竟然淡去不少。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她挥起手里的工具,质量和手感极佳的皮鞭在上空形成一个完美狠厉的弧度,伸展、弯曲、旋转,最后一道一道毫不留情地落在边尔若的后背上。   上面的伤痕好不容易褪去些许颜色,现在又故技重施,增添一批鲜红、令人胆战心惊的印记,杂乱无章地覆在原有的伤痕上,就像恐慌边尔若忘记,因而下此毒手,强行加深他的记忆,逼迫他深刻地铭记每一场“教诲”。   重新被允许回房,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诺德夫人气喘吁吁地将鞭子扔到地上,叫他滚。   边尔若后背已是血迹斑斑,看不出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面色无常地穿上衣服,宛若什么都发生似的,在诺德夫人发泄过后疲惫不堪的灼热目光中,离开这个暗室。   他的身体沉重,脚步却沉稳地踩在地上,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方才经历过什么。   在过道,他很远就看见被放在房间前的食物,也猜到是谁放的。   但他没有一刻停留,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不假思索地关上房门。   可怜食物无人珍惜,最后只落得一个被丢弃的下场。 第20章 边尔若发烧了   在这之后,尤葵更加坚定回去的想法。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失去理智,如同低等动物一般被原始欲望驱使,满脑子只剩下如何解决生理需求的想法。   即便诺德夫人说要再另外给他请几天假,他还是很早就起了床,打开门,发现昨天晚上拿给边尔若的食物完好无缺地留在门口。   放了一个晚上,应该是不能吃了。   他弯腰把托盘端起来,幸好绷带在昨晚洗澡就解开了,不然连这个动作都做得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他起早了,边尔若还没从房间出来。   他记得边尔若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因为即使睡过头错过上课时间,也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提醒。   尤葵陷入沉思,昨晚就见他没怎么进食,又睡得早,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起来。睡觉不是很消耗热量吗,按理来说就算再困,这个点也应该会被饥饿唤醒才对。   就在他站在边尔若门前发呆时,边尔若突然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尤葵听到声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我还以为你没醒。”   说完,看到边尔若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以为在看他手里的食物,解释道:“这是我昨晚拿给你的,见你没有开门,我就把它放在门口了。”   “你昨晚都没吃什么东西,不饿吗?”   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边尔若不是在看他手里的吃的,而是在看他布满很多伤痕的手。   “不饿。”边尔若说。   “那好吧。”尤葵说,没想到还挺抗饿的,这大高个看来没有白长。   他们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里,但边尔若没有再像平时走得那么快,步调很明显慢了下来。   尤葵跟在他后面,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竟在空气中闻到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但前方只有边尔若一个人,他笃定这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真正坐在餐桌上,尤葵才发觉边尔若的面色和嘴唇有点不正常的白。   这使他的神色愈发寡淡了。   尤葵不蠢,迅速将走廊上的血腥味和边尔若发白的脸色联系起来。   如果昨晚边尔若不在房间,那他去哪了?   起初尤葵捧着面包啃,还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费斯是继边尔若之后,第一个发现的人。   “你的绷带呢?”费斯面目沉静地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所有人都看过来,尤葵再不在乎这些伤痕,也被看得头皮发麻,以为他的手是一件带有瑕疵的赝品。   “昨晚洗澡不小心弄湿了,就把它解开了。”   “等下让怀特重新给你包扎。”费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尤葵:“可以不包扎吗?我有点怕耽误去学院的时间,而且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一点都不疼。”他说完,甚至还戳了戳上面的伤口。   确实是一点都不疼,只是看着有点惨罢了。   费斯:“不包扎,是打算让大家都把你的手当艺术品都观赏一遍么?”   他无言片刻,从没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的人。   诺德夫人在一旁发话:“妈妈昨晚不是说要帮宝贝再请几天假吗,手受伤了要如何写字?”   尤葵本想说能写的,手心的伤口并不多,看向诺德夫人的那一刻他的话说全噎在喉咙里,被讶异代替。   诺德夫人的面色不比边尔若好多少,颇有一种发泄过后的萎靡。   他没再说话,诺德夫人以为他无话反驳,淡淡道:“这两天司机去办别的事情了,边尔若就跟着尤葵一起休息吧,正好省得早上还得到外边找车,不方便。”   言外之意是她也会给边尔若请假。   尤葵惊恐万分,不让人去上学莫过于最罪恶的事情,况且只是他的手不方便,跟边尔若有什么关系?   他立刻看向边尔若,生怕被记恨在心,却只看见边尔若垂着眼无动于衷地喝汤,感觉到他不知所措的目光,轻淡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又没有表情地垂下去。   不知是没听见诺德夫人的话,还是无所谓。   尤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给他添堵,让他的计划举步艰难。   诺德夫人却很是享受边尔若这份沉默,享受他的言听计从,而她只需要在扇一个耳光之后,再施舍一颗甜枣,就仿佛极大的恩惠。   边尔若应当对他们整个家族都感激涕零。   不能吸取新的知识,对尤葵而言简直是个严重打击,想到边尔若可能会在心里迁怒他,这顿早饭更是没了滋味。   吃过早饭,边尔若照常上楼,尤葵必须在客厅等待怀特医生,因此只能用目光在上空和他冷淡的眉眼交汇一瞬,紧接着就只能看到他的小腿,鞋,然后彻底消失在楼道中。   尤葵的洞察力很敏锐,虽然边尔若本身就是寡言少语、表情匮乏的人,但尤葵还是从方方面面感知到他的心情很糟糕。   果然还是生气了吗?尤葵心情憋屈又郁闷。   怀特医生的效率很高,早餐没结束多久,他就来了。   他先是给尤葵简单地消毒、上药,而后才是缠上绷带。   费斯在一旁,说:“你的手是在发.情期弄伤的么。”   尤葵还是那个回答:“不小心摔伤的。”   这个答案显然不具备说服力。   费斯很清楚Omega在发.情期时会遭受多大的痛苦,在万不得已之下,像狂躁的Alpha一样伤害自己的情况比比皆是。   但只要及时进行有效措施,就不会让生理期发作得太煎熬。   能导致尤葵伤害自己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处在易感期,所以其他人都将尤葵在发.情期一事抛到脑后。   难以想象,尤葵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度过的。   费斯心情复杂,罕见地闪过一抹愧疚,最后还是没有道破他的谎话。   包扎完,尤葵的手又变成了圆滚滚的猪肘,很好笑。   怀特医生的包扎手法很娴熟,而且紧实。他看着自己的手在绷带里面艰难地动了几下,表面看不到一点波动起伏,遂还是决定放弃了。   “大哥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费斯应了一句:“回吧。”   尤葵最后没有回房间,而是在边尔若的房间面前站了一会儿,他脑子很乱,想知道边尔若昨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又不得不预想待会儿怎么向边尔若负荆请罪。   他先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没见边尔若来开门,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试探地扭动门口的把手,可能是边尔若忘记了,门没有上锁,他成功推门而入,又轻悄悄地关上门。   他在这个房间待过,也睡过,因此并没有太陌生,更没有畏惧。   边尔若的房间甚至比他的房间,更让他感到舒适。   从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他再次闻到走廊上陌生又冰冷的血腥味,当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   他来到床边,看到边尔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那股血腥味更明显了,在他的鼻息间流动着。   就是从边尔若身上散发出来的。   尤葵蹙眉,他一边叫着边尔若的名字,一边伸出手,碰到边尔若的手背,烫手的温度贴着他的指肚传递高热,他还没来得及惊呼,边尔若蓦地睁开眼,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翻身把他压制在床上。   边尔若的脸色相当差劲,身上和额头都泛出一些冷汗,眼神危险狠戾,手上的力度倒是半分不减,跨在他身体的两侧,滚烫宽大的手掌掐着他纤细的脖子。   尤葵再一次见证边尔若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巨大沉重的身影困着他,紧紧包裹着他,使他宛如一只无助的猎物动弹不得。   “边尔若。”他恐惧地叫着边尔若的名字。   边尔若的力度并没有因为看清来人减轻半分,也或许因为发着烧的缘故,他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身体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进而发出进攻。   他的手指在不停地收紧,尤葵的呼吸逐渐困难,濒临窒息的感觉令他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冒出来,滴在边尔若的手上。   冰冷湿润的眼泪从边尔若的手指,渐渐滑到他的手背。   边尔若恢复一些意识,猛地松开手。   得到解放的尤葵捂着脖子拼命呼吸,咳嗽不止。   他咳得很厉害,眼前的景物被眼泪糊住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边尔若冷漠地俯瞰尤葵狼狈的模样,那张湿润,哭得惨兮兮的脸,没有作出一点回应。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压在尤葵身上的身体也很沉重,鞭伤粘着衣服,散发着火辣辣的刺痛,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尤葵的脸。   边尔若努力辨别眼前的Omega和他恶毒的母亲的共同之处。   他们是一家人,身上流淌一样的血。   之后是眼睛,鼻子和嘴唇。   Omega的眼睛是圆润的,被泪水冲刷得很干净,鼻头很小,很有钝感,还有嘴唇,饱满。脸盘也是小巧的。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刻薄恶毒的长相。   边尔若眼中的事物一时清晰,一时又不断发散、扩大,模糊不清。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却没有及时制止。   柔弱的Omega缓冲好,没有第一时间责怪他,还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温顺地唤着他的名字,说:“你还好吗?”   这对边尔若而言,是一种无限的包容,容许他内心的野兽发挥本性——兽性。   得到允许的边尔若再度倾下身躯,他的脸庞,充满侵略性的眼睛突然间在尤葵面前放大两倍。   尤葵不可思议地放大瞳孔,他想往后躲,却发现无处可躲,连动都动不了。   边尔若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他知道边尔若烧糊涂了,神志不清,企图用声音把边尔若拉回神。   “别闹了,你发烧了。”   “边尔若!”   他不知道自己一说话,温热香甜的气味便灌进了边尔若的鼻腔中。   但边尔若没有看向他的嘴唇,视线一直往下,最后落到他脆弱不堪的脖颈,这上面还留着一些发红的指痕——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向一只野兽展现自己的弱点,是最万万使不得的。   不仅不会引起野兽的心软,反倒会更加激起对方的摧毁欲。   尤葵的呼吸变得微弱而谨慎,他眼睁睁看着边尔若凑过来,鼻息喷洒在他的脖子上,移动,直至落在隐蔽的颈窝,惩罚地咬下去。   边尔若的牙齿很尖锐,刺痛迅速从颈窝传来,疼得尤葵止不住颤抖。   “好疼!”他痛呼。   脖颈不是腺体,除了密密麻麻的疼还是疼,边尔若挑了一个好地方,尤葵疼得咬破嘴唇都抑制不住哭腔。   很快,鲜红的血液从颈窝上冒出来,染红边尔若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有尤葵的衣服,边尔若的枕头。   边尔若眼眸深沉地盯着散发着葵花香的液体,伸出舌头将它舔干净。   不到一会儿,白皙的颈窝只剩下两个暗红的牙印。   尤葵喘着粗气,手心和额间都是胆战心惊的冷汗。   他第一次后怕地认识到,边尔若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   但这个世界存在后悔药吗? 第21章 上药   边尔若压在尤葵身上昏沉疲倦地睡着了。   睡着的他很安静,一点不像方才那样疯狂、嗜血,如同从牢笼爬出来的猛兽的样子。   他的身体沉重,宛若巨石一般让尤葵喘过不气,皮肤灼热,呼吸就像热浪一样地喷涌在尤葵的颈窝处。   察觉边尔若不动后,尤葵闭了闭眼,手脚并用轻悄悄地从他身上下去,没把人弄醒。   下了床,他碰了碰隐隐作痛的咬痕,又看向睡得不省人事的边尔若,到底还是没有选择一走了之。   他没有忘记萦绕在鼻腔附近的血腥味,以及边尔若高热得不正常的身体和覆盖在额间的薄汗,也明白边尔若的发烧是身上的伤引起的。   边尔若是他回家的关键,现在还不能死。   他咬牙,用牙齿咬开绷带,掀老虎被子似的把边尔若的衣服从身上剥下来,血腥味愈发浓烈,映入眼帘的是染着血迹的纱布,看得出伤得很重。   他呼吸一窒,起身四处寻找,最后找出一个药箱,里面药物齐全,还有一把剪刀。   取出剪刀剪开纱布,皮开肉绽的后背血肉模糊,上面的伤口化了脓黏着纱布一同被揭下来,他脸一白,险些跑去洗手间将胃里的食物吐个精光。   是鞭打的痕迹,且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只是粗糙地缠了纱布止血。   尤葵忍着作呕的意味,拿棉花沾酒精清洗他的伤痕,不到一会儿,雪白的棉花就成了红色。   他的脑海中没有关于这段的记忆,也深刻知道书中没有相关剧情描述。但想要猜出是谁打的,并不难。   整个家族,只有诺德夫人会这么痛下狠手,她惯用对待佣人的手段来对付边尔若,凡是做错一件事,哪怕无伤大雅,边尔若都不免要遭受一顿毒打。   尤葵相当清楚平日的温柔都是她伪装的假象,但他依然看不懂这个人物。   屡次在他面前提起边尔若,饱含病态的情绪操控边尔若的自由,甚至达到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境地。   既然是弃若敝屣,视如耻辱,不是更应该耻于提及才对吗?这般作态,反而更像在边尔若面前刷存在感。   毕竟边尔若在这个家的地位太低下了,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他,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家族,出现情绪上的波动起伏。   尤葵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手法不熟练,又在思考事情,力度难免控制不好,听到边尔若在睡意中一句闷哼,他连忙放轻力度。   原本想报复性上药,作为边尔若咬他的惩罚,但看到边尔若的伤之后他火速抛开这个念头。   没把他咬死,边尔若就已经足够心慈手软了。   他帮边尔若细致地上完药,再拿着绷带从边尔若精壮的腰下绕过到后面打结。   不知怎的,尤葵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他归结于边尔若的身材很好,背部线条优美流畅,肌肉劲瘦有力健硕得恰到好处,腰很细,还有漂亮的腰窝,典型的宽肩窄腰。   放在现代也能吸引同异性仰慕。   以前的尤葵整日泡在研究院,身材高挑纤瘦,肚皮都是软的,穿越过来后更甚,连高挑都没了,还越发弱不禁风。   想到这,尤葵鼓了鼓嘴,又羡慕嫉妒地在边尔若的手臂上泄愤地捏了几下。   给边尔若包扎完伤,尤葵又用酒精给他擦了额头,颈窝这些部位降温,收拾这些东西,给他虚虚地盖上被子,这才离开。   听到门响的声音,边尔若闭着眼,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吃午餐的时候,由费斯来地下图书室找尤葵。   他在奋笔疾书,丝毫没察觉有人走到身旁。   费斯也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只是对他这副勤奋的模样感到好奇。   父亲和他说过,普斯顿学院看在他们诺德家族的份上,破格录取这个半路回到家的弟弟,他起初对这个做法并不满意,一个没有实力,没有能力的人就算进了这个学院,也于事无补。   更何况他不相信这个所谓的亲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庸俗,愿意做出改变努力上进。不管如何,到头来也是浪费资源、占取别人的名额。   费斯是一个不遗余力恶意揣测他人的人,当听到管家说尤葵可能会在图书室学习时,也只是不以为意地认为不过是装个样子,在图书室里偷懒罢了。   尤葵发现他的存在时,还是刚看完一本书,正准备打算再去找别的资料。   当一个人足够专注时,看到身边冷不丁有个人,是足以被吓个半死的,尤葵刚站起来,就被吓得跌坐在凳子上。   “大、大哥?”他忍不住抽气地说。   “我吓到你了?”费斯皱了下眉。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尤葵内心腹诽,摇头:“没有,是我刚才脚滑,才会不小心跌到凳子上。”   “您有什么事吗?”他问。   费斯瞥了眼被书摆得快没位置的桌,又转到尤葵仰起的脸上,圆而清亮的眼睛不掺杂质,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和那个Omega很像,都有一双无辜湿润的眼睛,但这两双眼睛又不同的是,一个还保持着干净,另外一个已经被他毁了。   这个偏见来得不合时宜,费斯没问他在看什么书,也没像当初的边尔若一样挖苦他,而是平静地说:“来叫你吃饭。”   尤葵这次意识到已经到饭点了:“对不起,我没有注意看时间。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就去,马上。”   “收拾什么,吃完饭就不学了?”   “……还是要学的。”   “那就现在去,别让父亲和母亲等太久。”   “好。”   说起压迫感,尤葵一时分不出费斯和边尔若哪个更厉害,费斯久居高位,难免高高在上,至于边尔若,潜在的疯子,一旦发起疯,取走他的狗命不费吹灰之力。   仗着费斯在前面,他撇了撇嘴。   总之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到餐厅,边尔若意料之中的不在场。   尤葵瞄了一眼诺德夫人,看上去似乎又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一直到动餐都没有人询问边尔若的去向。   他不在,诺德夫人代替他给尤葵喂饭,她记得尤葵的手上有伤,却没有注意到尤葵右手的绷带解开了。   没有绷带,尤葵吃饭不成问题。   由于想要知道诺德夫人何时会发现这个问题所在,他一直都没有出声提醒,结果是一直到用餐时间结束,都没有被发现。   只有到诺德老爷和费斯用完餐离开餐厅,尤葵也上了楼,即将离开楼梯时,隐约听到诺德夫人发话:“安娜,去送份餐给边尔若。”   “是,夫人。” 第22章 原来是和别的Alpha吃饭   女佣按照诺德夫人的吩咐,用餐盘装了份餐给边尔若,思量着敲门还是放在门口时,尤葵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   “放在门口吧,等下他会出来拿的。”他说。   “好的。”女佣服从地将食物放在地上。   待她彻底离开,尤葵走上前,拾起地上的餐盘,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还是自作主张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以为边尔若还在睡,觉得把食物放在他的床头柜上更方便一点,没想到进来就看到边尔若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深蓝色的眼眸凝视他。   叫人看不出情绪。   尤葵愣了愣,停下脚步,“你醒啦。”   认为他可能在为自己擅自进入他房间的行为不满,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所以才会把饭端进来。”   边尔若发过高热的头还有些疼痛,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   但他对伤口被处理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有个Omega不经允许擅自进入他的房间,然后就被意识模糊不清的他强制压在床上。   之后再无记忆。   尤葵见他没有说话,只好先把食物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低下身的那一刻,衣领微微下坠,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锁骨。   还有显眼暗红的咬痕。   可想而知留下这枚咬痕的主人犬齿有多锋利,又下多狠的口。   边尔若眸光深沉,大片的记忆一时间如潮水袭来,比如自己是如何把他摁在床上,欺负,无视他无助的眼泪,对他忍耐着疼痛的关心充耳不闻,掐住他脆弱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啃咬他的颈窝。   尤葵确实是无辜的,但边尔若不是圣人,做不到心无杂念,在诺德家族犯下的所有罪行面前还能把他摘得一干二净。   那点残余不多的愧意,在知道尤葵给他上药,又看到给他送饭之后,瞬间消失殆尽。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向诺德家族的人告状,寻求帮助?为什么在被伤害后还要来帮助自己?   还是他天真以为只要一味地宽恕,变相地纵容别人对他的惩罚和报复,就能使对方心存感激、改过自新了?   得到宽恕的边尔若的眼神愈发隐晦不明,在尤葵近乎童真困惑的眼睛中抬起手,在他的杰作上,摩挲几下。   像在欣赏,又像是疑惑这个伤口怎么来的。   尽管烧退了,他的手依旧很滚烫,尤葵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处在他的触碰下,一阵一阵的辣。   “边尔若?”他瑟缩着,可怜又很迷茫地望着边尔若,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只在森林迷路的鹿。   一副快哭了,引人欺负和冒犯他的模样。   边尔若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下手更重了,指尖无情地挤压那两处伤口,和皮肉下能够加剧痛感的筋,一言不发地折磨尤葵,欣赏他的痛苦。   内心却阴暗地希望尤葵愤怒地扇他耳光,或者以牙还牙,咬他、挠他、捶打他,而不是对他这么好。   这下尤葵真的哭了,有受惊和压抑的加持,不需要借助捏大腿,眼泪就畅通无阻地展露出来,他没让边尔若如愿以偿,虚虚地握住边尔若的手腕,身子一抽一噎,难过地道出边尔若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的字眼: “对不起……”   明明是边尔若让他哭,他却反过来向边尔若道歉。   边尔若一怔,松了手。   尤葵没了桎梏,腿软地倒在地上,他捂住脖子,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因为我受到他们的惩罚,对不起……是不是好疼呀。”   尤葵哭得伤心又难过,一遍又一遍替诺德家族向边尔若道歉,哭得边尔若无所适从。   边尔若再次深切地意识到尤葵是无辜的,心思干净,以德报怨,不应该因为诺德家族,被迁怒和针对。   他难以言喻地说:“别哭了。”   看着尤葵坐在冰凉的地上擦眼泪,他俯下身,在尤葵惊吓的表情中,两只手穿过尤葵手臂底下,把他从地上托到床上,甚至贴心地抽几张纸巾递过去。   “把眼泪擦掉。”   尤葵很懂得顺着台阶下,听话地擦掉眼泪,鼻音很重地说:“你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边尔若没有食欲,但还是把他拿进来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看到盘子空了,尤葵终于愿意笑了。   明明刚才哭得这么惨,眼睛和鼻尖又那么红。   真笨。   回到房间后,尤葵的表情恢复平静,除了眼睛有些肿,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哭过的模样。   在城堡待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三天,见尤葵的伤痕淡了不少,诺德夫人才同意给他们去普斯顿学院上课。   这次的假他们发生了太多事情,分不出谁的错更多一些,也可能谁都没错,但他们的关系还是发生了变化。   尤葵在边尔若面前更加小心翼翼了,仿佛在赎罪似的。   这天,尤葵背着宽大的书包,在悬浮梯没到教室的楼层之前,轻轻拉了拉边尔若的袖子,在他的眼神递过来时,迅速松开,商量着说:“明天中午我们再一起吃饭好吗?今天我有一点事情要忙,可能会有点不方便。”   边尔若想问哪里不方便,但最终还是冷淡地说:“随你。”   “嗯嗯。”尤葵讨好地说:“我明天中午一下课就来找你。”   明天的事情其实放到明天再说也不迟,他现在就给出承诺,好像和边尔若一起吃饭是很重要的事。   边尔若听出尤葵在哄他,因此很快给了回应:“嗯。”   好生奇怪的地位,却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妥。   尤葵说的有事要忙,实际上是请同班同学艾利吃饭。   艾利是在他转到科学部后,第一个朝他走近的Beta,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他的成绩不算特别好,顶多中上水平,但人相当热情,还有点戏精,很是有趣。   因为不是参与剧情的人物,他对艾利放松了一些警惕和防备,两人相处得很好。   请假这两天,也一直是艾利帮他整理上课用的笔记,弄成电子文档发送给他,请吃一顿饭是应该的。   没有向边尔若说明,主要还是认为边尔若对此不感兴趣知道,不想惹人嫌。   一下课,艾利就奔到尤葵的位置,在他前面的空座位坐下,两眼泪汪汪地捧着他的手:“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好友。你快让我担心死了。”   虽然是Beta,但艾利的身量更接近Alpha,两只手轻轻松松地把他的手包裹住。   尤葵哭笑不得:“我不是在信件上告诉你,我只是发.情期到了吗?”   艾利说:“我知道啊,但一想到他们说过很多Omega在经历发.情期的时候会非常痛苦,有些人甚至还会自残,我就忍不住为你捏一把汗。”   “还好你来了。”艾利作势擦眼泪。   尤葵笑了笑:“我不仅来了,还要请你吃午饭。我们中午吃什么,全交给你来定。”   艾利:“呜呜,真的吗,我太感动了。”   “是我应该感动才对,没有你的笔记,我不知道会落下多少内容。”   艾利说:“其实那天晚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林温导师知道你有事来不了,特意嘱咐我把上课笔记发给你。我能感觉到,他挺器重你这个学生的。”   上课铃一响,打断两人的谈话,艾利连忙闭麦,滚回自己的座位上。   尤葵倒不认为有什么,说器重未免太夸张了。只要是勤奋努力的学生,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   中午,他们去了离教学建筑最近的餐厅,也是尤葵和边尔若最常去的那一个。   尤葵没来由一阵心虚,他以为艾利会选一个他们没去过的餐厅,没想到最后因为艾利太饿,还是来了这。   转念一想,这个餐厅不小,又有三个楼层,偶遇边尔若的几率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大。   再说了,他跟艾利只是朋友,就算被边尔若看见,又能怎么样呢?   边尔若又不喜欢他。   无论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给自己洗脑总是很轻易。   他们拿着餐盘并排走在一起,看中什么美食,艾利就给尤葵夹一块,再给自己放两块,然后尤葵来刷卡。   艾利比尤葵要高一些,虽然没有手挽手,但手臂亲昵贴在一起,两人的表情又自然,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情侣。   越担心什么,越容易来什么。   边尔若在用餐之际,正好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艾利微低下头在尤葵耳边说什么,见尤葵点头,他便把食物放到尤葵手里的盘子上。   这是边尔若和尤葵都不曾做过的事情。   他们通常都是在各自取完餐后,再会合。   原来说的有事,就是和别的Alpha吃饭。   边尔若的表情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难看。   上午洛达西一脸担忧地询问完他的近况后,意料之中地邀请他吃午饭,又再一次被他拒绝。   他们的身份特殊,过多接触会令人生疑,何况他并非不知道洛达西的心意,拒绝也能避免给洛达西太多不必要的希望,再正常不过。   边尔若从不后悔拒绝洛达西的邀请,唯独这一次。   而原因只是因为看到尤葵·诺德和他以外的人共进午餐。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边尔若也意识不到,一种类似于埋怨的情绪在心间产生。   尤葵和艾利正要找位置落座,不经意一瞥,就看见边尔若面无表情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边尔若的目光有些阴沉。   像抓.奸一样。   边尔若和他对视一眼,不等他回过神,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进餐。   说实话,边尔若什么表情都没有,尤葵还是没能避免地咯噔了一下。   心想,完了,完了。   艾利看见尤葵在发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用手肘碰了下他,问:“你在看什么呢?”   尤葵收回目光,摇头:“没事。”   艾利指了指和边尔若相反的放学,说:“那边有位置,我们过去坐吧。”   尤葵心不在焉地回答:“好。”   心里却在想晚上回去要怎么和边尔若解释。   解释他只是请一个班上跟他关系不错,给他发课程笔记的同学吃顿饭,仅此而已吗?   但平白无故做这样的解释,会不会太奇怪,搞不好反倒更坐实边尔若心里的想法。   毕竟边尔若现在还不喜欢他,那些亲密所谓之举也是在迫于无奈之下发生的。   尤葵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心虚,最后他归咎于边尔若看他们的眼神,并决定还是解释清楚。   总比被误会好。   上完下午的课,尤葵去火速收拾东西,去边尔若的教室找他,和他一起回去。   不料边尔若没有等他就先一个人走了,尤葵欲哭无泪,果然是被误会了。   进了悬浮车,边尔若坐在后座,一个眼神都没丢过来,尤葵一边观察他的侧脸,一边悄无声息凑过去,牵住他的衣角。   小心谨慎,像哄人一样地扯了扯。 第23章 最有可能的伴侣   边尔若的唇角持得很平,面上看不出情绪,在尤葵湿漉漉的视线中,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回来。   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尤葵愣怔一瞬,继而望向边尔若直视前方、面瘫似的脸。   依旧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周身都是疏远冷淡的气息。   尤葵心下了却,怪不得没有等他一起,原来是生气了。   在看不见的角度,他轻轻勾起嘴角。   哪怕不是喜欢,能激发边尔若对朋友的占有欲又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即使这还远远不够。   尤葵没有半途而废,他再次试探地将手挪过去,停在边尔若的袖子面前,像一只抱有戒备心和侥幸心理的猫咪,小爪子探过去一点,又因为害怕而缩回来一点。   明明指尖距边尔若的袖子只有几毫米,他都不敢轻易动作。   一副既害怕惹边尔若生气,又很想把他哄好的样子。   这个行为是相当愚蠢的,同时又显得他有一点可怜,他是诺德家族的小少爷,完全不需要在一个抢走他身份的人面前这么卑微。   边尔若面上无动于衷,余光一直留意他小心翼翼的举动,想看他那点破胆量能进步到哪个程度。   然而最终尤葵还是放弃了,边尔若一个快到让人捉不住的蹙眉,就把他成功劝退,识时务地收回手。   算了。   悬浮车内有后视镜,后座的动静也会传进司机的耳朵里,不管是被看见,还是被听见什么,都不好做解释。   只能等回到城堡之后再说。   悬浮车驶回城堡的速度很快,边尔若下车后便没再回头,步伐没有停顿,尤葵小碎步跟上去,他个头偏娇小,腿又不够长,必须一次性迈两步才能跟上边尔若的速度。   “你走的好快。”他有些委屈。   边尔若睨了他一眼,只能看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和圆润的鼻尖。   以往撒娇扮下可怜,边尔若的态度就会软化,这回格外难哄,步调不仅没有慢下来,浑身无事勿近的气场。   尤葵:“……”   城堡内的餐厅里,平时和颜悦色的几位家主此时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静默,这样的情况几乎可以称之为罕见,显然是为了某件事产生了分歧。   女佣们站在他们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偌大的餐厅,只有一个陌生的佣人在准备餐具和食物。   他们进到餐厅时,没有任何人发觉。   尤葵和边尔若率先注意到这位默默无闻地摆放餐具的佣人——脖颈处缠着绷带,脸色苍白,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双本该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层浓雾,郁郁寡欢。   诺德家族的佣人不算少,多出一位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诺德家族平素只招Beta,现在却破格收入一个不知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才至于缠上厚厚的绷带,看上去比尤葵还需要照顾的Omega。   如此特殊的人物,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来历。   诺德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尤其当Omega将碗筷放在她面前时,眼神猝然刻薄,但她素来擅长隐藏情绪,在看到尤葵回来后,立刻用笑容相迎:“宝贝回来啦。”   原本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的餐厅,因为这句话,气氛骤然改变。   正打算转过身的Omega,没有一丝防备,被这道声音吓得耸起肩膀,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尤葵刚好从他身边走过,及时将他扶住,关怀地问:“你还好吗?”   贝勒一面摇头,一面局促地挣开他的手,说:“没事,谢谢。”瞥见他漂亮娇嫩的脸后,又露出稍纵即逝的愣怔。   方才意识到诺德夫人喊的那声宝贝,原来就是在喊面前这位穿着院服的年轻Omega。   一眼便知此人从小衣食无忧,享受最优越的待遇,进行最高等的教育,与他的命运迥然不同。   坐在一旁的费斯皱眉,不知是嫌他麻烦,还是含有别的复杂情绪,令人琢磨不透。   等到尤葵,他们正式开始用餐。   今晚是海鲜宴,有佣人专门负责替他们用剪子剪开螃蟹,取出鲜美的蟹肉和蟹膏。   尤葵谢过佣人递来的蟹棒,顺势抬起眼眸,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低头直盯着地板看的贝勒。   坐在他旁边的大哥,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   食物再美味,遇上糟糕的心情,也变得食之无味。   尤葵故作对一切都不知情,吃得很有滋味。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够派上用场的角色,他当然开心。   他曾思考过如果原文中的边尔若存在感情线,最合适的伴侣人选,大概就非面前这位Omega莫属了。   虽然地位不对等,胜在目的相同,可谓一条线上的蚂蚱。   万事皆有可能,但只要他在,就绝不会容许这个猜测在未来发生。   放眼整个餐厅,只有尤葵是肉眼可见地在享用美食。   边尔若身为若有若无的局外人,眼神闪过一抹暗色,对他这副天真无邪的姿态早已司空见惯,天真到极致,缺乏察言观色的能力,又何尝不算一种冷漠。   饱餐过后,尤葵餍足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   感知到贝勒的视线偷偷在他和边尔若身上徘徊,他弯起眉眼,对贝勒友好地笑了笑。   贝勒慌乱收回视线,在诺德夫人的命令下,收拾起碗筷。   尽管他吃得很饱,还是在水果上来时,往嘴里塞了块橘子去腥。   看到边尔若上楼,他连忙和诺德家人打声招呼,紧跟在其后,不到一会儿,两人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边尔若无视身后的脚步声,在回房间时,房门被尤葵拉住,他终于舍得停下来,转过身。   “干什么?”语气很平,听不出是否缺乏耐心。   尤葵稍离开一些距离,说:“今天中午在餐厅的事情,我可以做出解释的。”   “不过我刚吃过饭,现在身上的味道很重。你在房间等一等,我洗完澡就过来找你,好不好?”他的口吻带着恳求和商量,令人难以拒绝。   边尔若没说好还是不好。   尤葵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一刻不停地说:“你不要再生气了,我动作很快的!”说完,一溜烟就跑回房间去了。   边尔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静地关上门。   尤葵冲进浴室,马不停蹄地洗澡、洗头,换好衣服后,又刷了三遍牙,确保身上只留有浴液的香味,才去找边尔若。   仿佛他去边尔若的房间,不是为了解释,而是要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听到声音,边尔若来开门,一股冷冽的清香扑向他的脸庞。   在他说完后,边尔若也去洗了澡。   这个认知,令尤葵不禁,有些窃喜,仰视边尔若的眼睛透亮干净,寻求夸奖道:“你看,我说过我会很快的,没有骗你对不对。”   “嗯。”边尔若俯视他还在滴水的发丝,和格外湿润的眼睛,总算给了句回应。   尤葵从他身侧走进房间,打算解释想好的措辞,不料一转过身,一条干净的毛巾从天而降遮挡他的视线。   “把你的头发擦干,别让滴下来的水弄湿我的地板。”   “好的。”尤葵寻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龟毛,顺从地用毛巾在头上一顿乱搓,只求效率不求美观,柔顺的毛发在他手里霎时成了鸡窝。   边尔若注视他乱糟糟的头发,一时间沉默下来。   有必要急于求成么,就这么不希望他误会。   “不滴水了。”尤葵在头上抓了两把,确定地说道。   他在边尔若脸上停顿了片刻,确认边尔若没有任何问题后,松了口气,开始解释——   “今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的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在我请假的那几天给我整理了上课用的笔记,我为了感激他,所以才请他吃饭。”   “而且他是Beta,只喜欢女性Omega……”   边尔若打断他:“他是谁又喜欢谁,和我有关系么。”   尤葵呼之欲出的话瞬间被堵回嘴里,不感兴趣知道,那跟他闹个屁的别扭。   放学不等他,说话不理他,下了车脚下就跟多了两个风火轮,走那么快。   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坚持哄:“但是我喜欢跟你倾诉啊,除了你以外,我在这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了。”   边尔若没相信他的说辞:“是吗,早上怎么不说,非要等到现在?”   尤葵有些郁闷:“我担心说太多你会嫌我烦。你总是嫌我麻烦,还说我笨。”   边尔若反被倒打一耙:“……”   误会被解开,瞧见边尔若的脸色有所缓和,尤葵继续说道:“明天我就告诉他我的钱全都花光了,先欠他一个人情,以后需要帮忙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再不跟他一起吃饭了,你别生气。”   对不住了,兄弟。   “不过是记个笔记,他还想白嫖多少顿饭。”边尔若说。   普斯顿学院是贵族学院,一顿餐食的费用就能顶贫民区一个星期的薪资。   尤葵:“没关系的。”   从边尔若房间出来,他才发觉肩上还披着边尔若给的毛巾,湿嗒嗒的。   他把毛巾从肩上拿下来,在即将打开房门之际,突然听见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快速转过头,只见周围空荡荡的,唯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漏出一小块白色布料。   是再眼熟不过的佣人服。   尤葵收回目光,继续转动门把锁,回房,关门。   任由躲在墙壁后面的人胆战心惊地捂住胸口。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朋友们,久等了。最近有些忙,所以更新得比较晚,望大家原谅。前天经朋友提醒,才想到要填上章节名,不知道改章节名也会提示更新>人<没有想到一个无意之举竟造成了更新诈.骗,实在对不起大家 第24章 谁来找边尔若   请假遗漏的课程,每一个知识点都要在大脑填空补缺,得以回学院后,尤葵又开始忙碌起来。   艾利时常不能理解他这么拼命的理由是什么,生在名望贵族,父亲、兄长皆在州内担任重要职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受人尊敬,光是国家每年颁发的奖金都足以让他们全族人高枕无忧。   何况他只是一个Omega,家族对他又能有多高的期望呢?无非是嫁进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相辅相成,助诺德家族一臂之力。   这些名望贵族,不都是通过联姻来壮大家族的势力,再寻常不过。   艾利是万万不可能跟尤葵说这些的,只敢在脑子里想。   尤葵并非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不止一次将自己代入到尤葵身上,旁侧推敲地对尤葵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趁发.情.期,休养个够再来。”   可惜他是Beta,既没有这些特殊的生理期,还要努力学习,找份像样的职务赡养自己的父母。   往往听到这些话,尤葵都是一笑而过。   艾利不会懂的。   普斯顿学院有专门为学生提供的实验室,需要学生提交申请并由导师签字才能进入。   最近一段时间,尤葵和边尔若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太久,用餐总是仓促,吃完就说要回教室学习。   这天在餐厅,他破天荒没有在取完餐后即刻进食,而是微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向边尔若的头顶。   边尔若放下手中的刀叉,“怎么?”   只见尤葵站起来,弯下腰朝他凑过去,紧接着头皮传来短促的刺痛。   一根金色的发丝被尤葵揪下来,他捏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缩着脖子,心虚地说:“对不起……我好像看错了,我以为是一根白头发。”   边尔若无言,半晌:“有空去医院查下眼睛。”   知道他没生气,尤葵又道了一遍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边尔若没有气量狭小到去跟他计较一根头发,对他常挂在嘴边的“对不起”无由烦闷,冷声道:“别说话,吃你的饭。”   接下来,他们没有再进行交流,沉默地解决完自己的食物,从餐厅返回教学建筑,乘坐悬浮梯时,尤葵对边尔若说:“我走啦,晚上要记得等我一起回去。”   自从上次边尔若没有等他便直接离开,他总要在两人分别前,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   一脸紧张,害怕被抛弃,执意听到边尔若的回答才肯离去的神态。   面对边尔若,他是坦诚直率的,毫无保留地用每一个举动表达他对边尔若的在意。   这份需要和唯一,对边尔若而言是不曾拥有过的。   他低头直视尤葵闪烁着恳切光芒的眼睛,说:“知道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尤葵的表情从紧张到喜悦,眉眼都变得神采奕奕:“好。”   和边尔若道完别,尤葵从悬浮梯走出来,盯着显示屏,看到它抵达第四层,箭头开始向下滑动之际,重新按动按钮,悬浮梯再次在三楼停下,他走进去,按下第六层。   林温导师在他的申请书签署了名字,他现在就可以去实验室。   科学部的学生去实验室是常态,但他还是选择避开边尔若,在重中之重的事情没办好之前,他绝不容许自己掉以轻心。   今天很幸运,实验室只有他一个人。   记忆中的实验室也是这样的摆设,熟悉的药水味。   他怀念地呼吸一口气,缓缓从裤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巾,里面包裹着从边尔若头上拔下来的发丝。   据书中记载,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是由于基因突变产生的,与DNA息息相关,这也是导致他们分化时间不一致的关键,而诸多数据表明,信息素高度匹配的双方可以通过自己的信息素逐渐唤醒对方的潜在基因,从而加速诱导对方分化。   边尔若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相当敏锐,在第一次以失误为由故意泄露信息素的时候,边尔若就向他强调过自己能感知到信息素,类似的失误如果再出现第二次,保不齐会失去边尔若对他的信任,引起对他身份的疑心。   这个方法实在太冒险,效率也不高。   不过没关系,尤葵从来不担心事情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他用镊子将头发取出。   事情能否出现关键性突破,就看这根头发了。   尤葵脱掉院服外套,专业地换上实验服和手套,开始他最熟练的工作。   做实验的时间永远都是不够的,在倒计时八分钟,尤葵将实验半成品放进口袋,脱掉实验服,往身上喷了少许酒精,将院服套在身上。   最后踩点走进选修课教室。   他朝站在讲台的林温导师微微颔首,脸色因为过度运动有些发白,喘着粗气,在边尔若旁边坐下。   “去哪了。”边尔若问。   尤葵回答:“一个导师让我帮他去实验室取落下的教辅资料,一不小心就来迟了。”   边尔若的确在他身上闻到一股独属于实验室的气味,便没有再言语。   尤葵稍微松了口气,庆幸这次注意时间,提早回教室把半成品塞进书包,及时赶来。   最富有安全感的时刻莫过于现在,零星一点信息素的味道被酒精完全掩盖,而他忙活一个中午的劳动成果就放在背后的书包中。   谁都抢不走。   讲台上,林温导师吐字清晰,缓慢温和的嗓音从话筒透过来。   尤葵第一次认为林温导师的课是乏味枯燥的,全都是理论知识,加上没有午休和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致使课程上才到一半,他的精神就开始不自觉变得涣散。   周围的学生似乎也有些扛不住,纷纷捂嘴打起哈欠。   只有边尔若不受影响,专注地直视前方,他不甘愿服输,在抽屉底下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钻心的疼立马涌上来,困意瞬间被驱散。   “你在做什么?”边尔若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尤葵惊恐万分地转过头,他不是一直盯着前面吗,怎么还能知道自己的小动作。   “我……我在掐大腿,太困了。”   “为什么会困。”边尔若像是不理解地蹙眉。   尤葵静止了一会儿:“可能是昨晚在图书室待太晚了,没睡够。   “那就今晚早点睡。”   说得倒是轻巧,尤葵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的。”   嘴上说知道,晚上照样还是在图书室待到夜深人静才回去。   费斯这次回普斯顿只打算待一个月,距离他回来的时间即将过去一半,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半个月,他就要离开了。   贝勒的去留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半个月之前,费斯和诺德夫人就为贝勒留下来这件事闹过一次不愉快,半个月之后,也就是今天,尤葵和边尔若从普斯顿学院回来,再次目睹这个充斥着硝烟战火的压抑场景。   贝勒是费斯易感期发作时被带回来的Omega,经历特殊时期的A级Alpha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看见娇弱可怜的Omega,宛若饥饿的猛兽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一般冲过去,将对方的腺体咬得血肉模糊。   后来将人送去私立医院,才得知贝勒是劣性Omega,身体状况只能允许被进行一次标记。即便费斯出于身体本能只做了临时标记,也和永久标记没有任何差别,足以将贝勒的人生毁掉。   对于母亲激进极端的行为,他感到万分头痛。   费斯虽没有同理心,道德底线却很高,他清楚清除标记对Omega生理和心理上的危害有多大,尤其是劣性Omega,便没有答应母亲的提议,反而在贝勒恳求一份工作养家活口后,同意他留下来当佣人。   目前,正是贝勒需要费斯的信息素的时候。   “我不明白,难道你准备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吗,这和带一个拖油瓶有什么区别,传出去又叫别人如何看你?”   “费斯,听你母亲的。”诺德老爷终于开口。   费斯的表情很是难看。   贝勒垂着头,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脸色苍白,几近绝望的他在看到和尤葵一同走进餐厅的边尔若后,竟投射出少许希冀。   这才过去多久。   尤葵装作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光芒,有些茫然地问:“妈妈,大哥,你们怎么了?”   诺德夫人被他的出声猛的拉回神,摇身变回慈母的模样:“妈妈和大哥什么事都没有,上了一天的课,宝贝饿不饿?”   “有一点。”尤葵回答。   “那就赶紧坐下来吃饭吧,趁现在饭菜还是热的。”   尤葵很乖地点头:“好。”   诺德夫人说:“宝贝今天就在妈妈身边吃饭,大哥那个位置不方便。”   话落,贝勒利落地替尤葵拉出座椅。   尤葵礼貌地对他说一声谢谢,诺德夫人在旁边说这都是佣人的分内事,不需要向他们道谢。   此话一出,尤葵看到贝勒的头更低了,垂下的眼眉极力遮掩他隐忍的情绪和濒临崩塌的自尊。   凭什么,难道他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这顿晚餐,吃得谁心里都不舒坦。   边尔若一如既往地对这些食物不感兴趣,尤葵则是被迫吃了许多诺德夫人夹过来不合胃口的菜。   吃完饭,向来爱吃甜食的尤葵都变得没有食欲,礼貌打过招呼,便带上书包上楼去了。   诺德夫人无奈地说:“这孩子。”   眼睛不经意扫到唯唯诺诺的贝勒,面色一变,板起脸:“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碗筷。”   贝勒一言不发地走去清理桌上的残渣碎屑,攥紧陶瓷碗的手指恨不得直接刺进去,将陶瓷抠出一个窟窿。   尤葵背着书包,和边尔若回了各自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第一时间,他首先将包里的玻璃管拿出来,放进只装有一个笔记本的床头柜里,上锁,确保从外面拉不开。   过了半个小时,尤葵穿着浴衣从房间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定时器。   照常去自习室,在定时器上定好四个小时后响铃,他开始坐下翻阅看到一半的书籍,一边看,一边在上面做标注。   四个小时,看起来多,实际上短。尤葵解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听见定时器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他摁灭闹铃,带上定时器回房间。   与此同时,一个脚步轻盈的人一声不响地来到边尔若房间前,做了几轮深呼吸和吸气,一鼓作气地在门上叩动几下。   没等超过两秒,房间内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第25章 听说他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   贝勒焦灼地站在紧闭的门前,像阴沟里的老鼠藏在暗处,确认那位疑似和他同病相怜的Beta的房间就在这。   手指不受控制地搅和在一起,手心冒着冷汗,一面忧心Beta不来开门怎么办,毕竟他总是一个人默默无闻地坐在角落里,从不见他和谁说过话,一面顾虑住在Beta对面的少爷若是突然从房间出来,他又该如何应对。   再三思量,最终还是敲响了门,听到里面的动静,悬起的心终于得以落下。   门锁“咯吱”一声被打开,高大俊美的Beta出现在眼前,贝勒猝不及防被对方的容貌晃了眼,薄红爬上耳尖,触及对方骤然冷却的目光,又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发生了失误。   “什么事?”边尔若垂眸,不冷不热地看着面前抬起头,楚楚可怜的Omega佣人。   近距离的打量,令边尔若的脑海不自觉浮现尤葵的面庞。   同样是Omega,一个脸色苍白,下巴瘦尖,望向人的眼神都带着寻求共鸣的怯弱,和惹人同情的水光;一个经过调理面色红润娇嫩,会直白地表达开心、不满和委屈,表情生动且真挚,同时也会用言语和举动表达边尔若对他的重要。   眼前的Omega很懂得引起别人的共鸣,仰着头,热切地望着边尔若的眼睛。   “我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也看了很久……虽然我们不一样,但直觉告诉我,你跟我都是可怜的人,因为没有讨到他们的喜欢,才会一个人坐在冷落的角落吃饭,对吗?”   起初,他还说得磕磕绊绊,越往下说越自信地认为是在道出事实,于是底气越足。   令人失望的是,和他预想的结果大不相同,边尔若异常冷静,仿佛贝勒口中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呢?”他冷然地问。   贝勒感觉自己的行为就像一个小丑,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被烧着的烫,头皮也被边尔若盯得发麻。   他承受不住边尔若洞察人心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抓住边尔若胸前的衣襟,挤出几滴眼泪,乞求得到对方的怜悯和协助:“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说不定可以……”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来,就被一个柔软慵懒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吗?”   尤葵没有表情地站在墙壁后面,听了他们全程的对话,在贝勒企图说服边尔若成为自己的盟友时,从墙壁背后走出来。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睫毛上挂着泪,看上去很困。   贝勒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反射性松开边尔若的衣服,往后退一步,恐慌地看着他。   边尔若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定时器,镇定自若地说:“没什么。”   尤葵什么都没说,偏过头,困惑地问贝勒:“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睡觉,不会困吗?”   他什么都没问,贝勒无法猜测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便顺着他牵强笑了笑,回答:“听您一说,我突然发觉我有些困了,就先回去休息了,祝少爷们今晚好梦。   贝勒说完,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   外人一走,两人进了房间。 尤葵再也忍不住,语气又气又急,眼眶是兜不住的委屈。   “我都看见了。我已经乖乖听你的话早一点回来了,为什么你还要让他碰你的衣服。”   他说着,精神和糟糕的心情杂糅在一起,情绪再也崩不住,变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话里话外都在强词夺理,是他执意去图书室,又困顿地待到这个点才回来,跟边尔若有什么关系。   边尔若擦掉他的眼泪:“我不知道他会突然抓我的衣服。”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解释,愣是听出了哄人的意味。   尤葵稍微止住一些哭泣,眼睛红肿酸涩,仰起头:“真的吗?”   “不然。”边尔若平静地反问。   尤葵鼻翼翕动,睫毛轻颤,口吻中带着少许不易察觉的霸道:“那你答应我,再不要找他了。”   怕边尔若不情愿,他跳过当事人的意愿,意气用事地宣布:“他已经和大哥在一起了。”   尤葵第一次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边尔若并不生厌,只觉得他红肿的双眼有些碍眼。   “嗯。”他应了一句 ,“眼睛痛么?”   尤葵下意识伸手揉搓,被边尔若截住手腕,便闷闷地说:“有一点酸酸的。你的手好凉。”   边尔若松开他的手腕,“在这里等我。”   尤葵:“好。”   不多时,边尔若拿回一袋冰块,让他敷在眼睛上消肿。   尤敷着冰,在边尔若房间环顾一周,小心翼翼地问:“边尔若,我给你送的香水,还在这里吗?”   “我好像都没有见你用过。”   边尔若从抽屉拿出他送的香水,说:“不在这在哪?”   他连礼盒都没扔,小巧的礼盒被他握在手里,说不出的迷你可爱。   尤葵的眼皮又冰又舒服,嘴里禁不住抽气,哑着声说:“之前感觉适合就买下来送给你了,好像都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   他的嗓子就跟他的人一样娇气,一哭就容易哑,听着难过又可怜。   不知为何,边尔若今晚格外拿他没办法,说:“没有不喜欢。”   尤葵顺着杆子往上爬,像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无赖:“那你用一下给我看吧边尔若,我想看你用我给你买的香水。”   边尔若:“……”   绷着脸把香水从礼盒取出来,随意往身上喷了两下。   雪松的味道逐渐在房间里扩散,窜进每一处角落,被人吸进呼吸道中。   边尔若没有喷香水的爱好和习惯,但的确如尤葵所说,他不反感这股味道,甚至能称得上喜欢。   有种血液被疏通的顺畅。   尤葵目的得逞,放下冰袋,踮起脚尖,极力凑到边尔若的颈边,轻轻嗅了嗅,感慨:“果然是香香的,很好闻。”   他说话间的呼吸全都喷在边尔若的颈窝处,两人的衣物贴在一起,传递彼此的体温和相同的温度。   颈窝一阵痒意,不等边尔若将他推开,他便狡黠地离开,笑得像只小狐狸。   “很晚啦,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再见。”   说话时,眼睛还挂着冰融化留下的水珠,睫毛一簇一簇,像向日葵的花瓣。   边尔若说:“回吧。”   “晚安。”   尤葵回到房间,换下沾染雪松味的浴衣,之后思量一番,摘下抑制贴,释放零星信息素,把抑制贴重新贴回去,将同时沾有雪松和葵花味的浴衣拿起来嗅了嗅。   原来是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就是不知道真正结合起来的味道怎么样。   尤葵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真让边尔若用起了这一支香水。   虽然在ABO世界,也会有不少人试图用香水来掩盖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但对于一个从来不用香水的人来说,身上莫名多出香味很容易引发别人的误会。   有人以为边尔若分化了,但更多的人还是像洛达西一样,怀疑他是不是和别的Omega在一起了。   说不定还是冰清玉洁,高岭之花一般的Omega。   找到边尔若之后,洛达西的脸色苍白起来。   他们班上都在对边尔若身上的味道窃窃私语,他一开始还不相信,咬定他们都在造谣,现在闻到边尔若身上的味道,他的心情彻底跌进谷底。   洛达西张了张嘴,艰难又委婉地说道:“先生,您身上有……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   边尔若淡淡道:“我知道,是我今天喷的香水。”   听到真实的回答,洛达西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说:“原来是香水吗,怪不得会平白无故多出香味。   边尔若回答完就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但很快,解决完这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又冒出头来,连琢磨问题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先生对气味这么敏感,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喷香水?   既然洛达西都能知道这件事,那么三番五次来他们这找洛达西的莱里自然也听到一些风声。   他一把拉住尤葵的手臂,将他堵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听说边尔若身上有别的Omega的信息素,你知不知道此事?”   尤葵听到的第一时间只感到离谱。   “不是信息素,是我送他的香水。”他老实说。   “真的假的?”莱里一脸质疑:“你没事送他香水干吗?”   尤葵不想说那么多,随口搪塞:“妈妈给我买了很多,我用不完,就送了一瓶给边尔若。出了什么事吗?”   诺德夫人确实喜欢香水,莱里说:“没事,就随便问问。”   他还以为边尔若多大能耐,攀上哪个家族的高枝。   原来不过就是一瓶破香水。   没趣。   尤葵只觉得他们闲得慌。   只是闻到个香水,还没做什么,就先破防了。   要是知道边尔若在未来会分化成S级Alpha,怕不是要直接晕过去。   不过真到那个时候,大概也没就他什么事了。   傍晚,他们回到城堡,只剩贝勒一个人在餐桌上忙碌,其他人都不在。   见他们回来,贝勒向他们解释:“诺德夫人和诺德老爷还有大少爷,临时有事出去了,让你们先吃饭,不用等他们。”   过去差不多一天,贝勒已经平复心情,仿佛那件事不再发生过。   尤葵却有些警惕地挡在边尔若面前。   仿佛很怕自己在乎的人被抢走。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26章 甜羹   边尔若俯瞰比他矮将近一个头,笨拙地站在胸前,一面试图遮挡他和贝勒相对的视线,一面故作毫不在意地点头表示知道,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只能挡住一点空气的尤葵。   从贝勒的视角,只能看到尤葵蛮横无理争在边尔若前面,即使在微笑,也掩盖不住和诺德夫人如出一辙的趾高气扬。   其他佣人都得到诺德夫人休息半天的允许,唯有他被命令留下来伺候尤葵用餐,用意可想而知。   不过施舍一些甜头,就自视甚高、骄傲不可一世,好一个名望贵族,还以为多么高尚,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在早已腐败不堪,只剩糜烂发臭的血肉!   他紧了紧满是手茧的掌心,垂下头,卑贱地让到一旁。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和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尤葵如同往常一样坐在专属座位上,眼见边尔若要走向角落的位置,他及时开口:“边尔若,我们一起坐吧,爸爸妈妈不在,他们不会知道的。”   他皱着鼻子:“本来今晚菜就不多,你还要坐那么远,都要夹不到了。”   实际上贝勒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已经尽量将餐食分散一些放,可毕竟诺德家族的小少爷还在,他不能在明面上做得太显眼。   谁料,小少爷竟会直接让边尔若坐到他身旁去,还是用这般亲昵的口吻,贝勒不由有些错愕和吃惊。   他们私下关系这样好吗?   但看边尔若一脸淡然,仿佛更像是小少爷的一厢情愿,又有些疑惑。   只见刚拉出的座椅又被放回去,边尔若绕着餐桌,径直坐到尤葵身边。   他一来,贝勒就省去了伺候尤葵的职务。   按照规定,贝勒本该是摆好餐具和食物,等到两人回来,站在尤葵后方服侍他用餐。   但事实证明,尤葵压根用不上他,想吃什么会自己动手,夹不到也只会让边尔若帮忙。   似乎忘记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贝勒局促地站在他们身后,心想边尔若可能不情不愿,被同病相怜的情绪牵连,不自觉替边尔若解围:“小少爷,我来帮……”   “您”字还未吐出,边尔若便将尤葵想吃的夹到他碗里,相比不情愿,反而更像无声地纵容。   尤葵笑了笑:“谢谢。”   随后转过头,邀请贝勒:“刚刚以为忘记问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对上尤葵湿润干净的眼睛,他不可置信又慌乱,磕磕绊绊道:“您、您们吃吧,主厨有给我们准备专门的餐食。”   “好吧。”尤葵没有勉强,说完继续转过身享用食物。   这一邀请,没有意料之中的受宠若惊,反倒加重贝勒内心的不安,越发忧虑前一晚上抓住边尔若先生衣襟的一幕,究竟有没有被小少爷瞧见,又看见了多少。   怎么会有佣人上桌和主人一起吃饭的道理?这是不是在隐晦地暗示什么,还是一种另类地使绊——假若他真的答应,就会立马被踢出诺德家族。   本是凉快的天气,贝勒彼时却出了一身汗。   在餐厅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疑虑。   诺德夫妇和费斯不在,边尔若虽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也能让人察觉到他的紧绷感少了几分。   他面上不显,不代表尤葵的一举一动全都逃过他的眼睛。   从看见这个Omega开始,尤葵就变得格外主动。   他很少会在超过两个人以外的公共场合,表现出这份热情,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边尔若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尤葵是一个气量如此狭隘的人。   或许更贴切地说,尤葵比他认为的,还要更加在意。   不过是碰个衣服,也值得这么耿耿于怀吗。   气量小并不是褒义词,但边尔若没有产生过多负面情绪也是真的。   他看着碗里腾然多出的鱼类,尤葵佯装无事发生,偏生演技拙劣,藏不住眼中的亮光,一眼就知这片鱼肉出自他手的模样,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   幼稚。   夜晚,贝勒端着两碗甜羹,破天荒没有先去敲边尔若的门,而是来到尤葵的房间前。   他确实生了张不谙世事的面容,但生在贫民区,又能有多少个心思简单的。   思来想去,贝勒都不相信尤葵真的会如他表面上所表现得那么热情和天真。他越是琢磨,越觉得猜不透尤葵的心思。   于是端了两碗甜羹,过来一探究竟。   尤葵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更不可能给他钻了空。   打开门,看见这几天过多出现在面前、被迫眼熟的面孔,以及对方手里两碗热乎乎的甜羹,挑了下眉,惊喜地弯起眼睛:“这是今晚的夜宵吗?”   贝勒被他灿烂得无懈可击的笑容险些闪瞎眼,愣了一瞬,才点头道:“是的。”   尤葵接过一整个餐盘,笑着说:“谢谢,辛苦你多跑这一趟,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甜食了。”   贝勒这时看着他将两碗甜羹都拿走,欲言又止。   尤葵注意到他犹豫不决的神情,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贝勒连忙抬起头。   尤葵点头,善解人意地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空碗我到时再叫人拿下去。”   贝勒只能说:“好的,今晚您好梦。”   心中止不住疑惑不解,不是说像这样的贵族少爷都会刻意控制饮食吗,怎么换到小少爷这,反倒能一次性吃两碗。   尤其是他为了照顾到边尔若,特意多盛了一些,完全是两个Beta的量。   真的能吃完吗?   而实际表明,吃不吃得完,都轮不到他去操心。   贝勒一离开,尤葵就带着两碗热乎乎的甜品,乐呵呵地跑去对面邀功。   边尔若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他手里冒着热气,散发着甜腻香味的浓稠液体,问:“这是什么?”   尤葵一边走进去,一边说:“这是贝勒刚刚给我端过来的甜羹。他给我盛了好多啊,我一看吃不完,就想着拿过来跟你一起吃了。   对于他的胃口而言,一碗都够呛,更别提两碗。   分明是不希望看到那个Omega跟他接触,顺手给人截了胡。   边尔若好整以暇地说:“是么。”   被这么一问,尤葵眼神飘忽:“我们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心虚地转移话题。   边尔若不喜欢甜食,迟疑地试了一口,这种甜腻的东西果然不适合他的口味,拧眉:“这里面放了多少糖,这么甜。”   尤葵摇头,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下过厨,估不出放了多少糖,但这个甜度对他而言不算甜。   不过最后还是有接近一碗多出三分之一的量,进了边尔若的胃。   尤葵喝了三分之二,从碗中抬起头,“喝不下了。”   边尔若声音像冰一样冷:“不能浪费。”   尤葵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苦着脸说:“真的喝不下了,再喝就要从嘴里跑出来了。”   边尔若的喉咙滚了滚,如同喝白开水一般,把这碗甜羹喝个干净,紧随着,顺其自然地顺走尤葵手里的碗,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一干而敬。   哪怕不是对着同一个位置,也足够尤葵目瞪口呆一段时间了。   “你都喝完啦。”   “不是说不能浪费了么。”边尔若说。   那也不能……直接拿他的喝吧。   尤葵作为直男,从未和自己的兄弟朋友共吃过一样东西,喝过同一瓶水。   他的洁癖很有点病态的严重。   被人碰过的物品,放在以前不管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丢掉,如今,他却没有头皮发麻、难耐的感觉。   除了惊讶,再无其他。   同时也惊讶边尔若居然能接受他喝过的东西。   难道在原文中,边尔若的极端洁癖也能有好转吗?还是说洁癖也分很多场合,有许多不确定性,令人无法琢磨?   那他怎么没见自己也有的情况。   边尔若面色不变地放下瓷碗,说:“不是已经吃饱了,还不回去睡觉。”   尤葵压下心中那点无论如何又离目标更近一步的欢悦,微皱着脸说:“吃太饱,走不动了……”   这个伎俩要是能骗得过边尔若就难怪,边尔若面无表情地叫他名字:“尤葵·诺德。”   尤葵一骨碌爬起来,“我现在就回去睡觉。”说完,顺便把拿进来的东西一同收拾干净带走。   他走后,房间里的空气顷刻之间冷凝下来。   在不由分说,拿起尤葵手中的碗的那一刻,其实边尔若什么都没想,只是对尤葵皱在一起的脸,柔软、难受的腔调,生出平白无故的烦躁。   诸如此类的、不必要的情绪,产生的频率愈发高,生理性的变化和心理上的反应,都无法将人欺骗。   边尔若沉下脸。   边尔若·因曼,你是不是疯了。   务必及时止损。 第27章 在犯低血糖的时候去找边尔若   边尔若想要实行一个决定,决意疏远和冷淡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以前不曾做过的事情,对他而言也绝不会是难事。   只需要做回从前的沉默寡言就足够。   奈何他总是和尤葵出乎意料地有默契,正对着房门,同时出现在门口,一高一矮,互相对视。   尤葵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弯了弯眉眼:“早。”   他的笑容是无害且柔软的,眼睛也有些微红,令人很难狠下心从他面前视若无睹地离开。   过度冷淡,是突兀、不符合逻辑的,正常地打招呼,是基本的礼貌。   边尔若应了一句。   尤葵跟着他一起走,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边尔若漫不经心地回答:“和平时一样。”   其实睡的并不好。   尤葵郁闷地叹一口气:“昨晚吃得太多了,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肚子很胀,一直睡不着。”   话音一落,他已经做好边尔若会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挖苦他,或者呛一句的准备,不料只得到一个吝啬的回应。   是从鼻腔中发出的音,连说话都懒得敷衍。   很符合边尔若的风格,但在他面前不正常。   尤葵:“……”   一大早的,起床气犯了?   从前不止一次领教过亲妹起床气,闻言,他果断选择噤声,不往枪口上撞。   他不主动说话,边尔若更沉默,氛围再度沉寂。   边尔若不动声色暼了他一眼,只见一个溜圆的发旋,乌黑的发丝软塌塌地耷拉下来。   他不是很喜欢说话么,怎么又安静了?   尤葵来到餐厅,不经意间抬起头,发觉边尔若的脸愈发冰冷了,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跟吞了枪药似的。   他顿时困惑了。   难道是他早上说错什么了吗?   他仔细回顾从房间出来说过的话,并不认为有什么是说错的。   按照以往,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边,但今天想到还有事情等着他要做,便没有过多的耐心去哄人。   起床气都是可以自己消化的,让他自己缓一缓就好。   于是两人一直僵持着不出声,直到他从悬浮梯走出去,轻声地说:“我走啦,再见。”   边尔若这才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不过他说完就离开了,并没有看见。   普斯顿学院有规定的时间表,科学部上午需要上三节大课,也就是六节小课,最后一节大课他们需要在实验室度过。   下了课,科学部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实验室离开,一晃眼,实验室就只剩尤葵和艾伦。   艾伦问:“你今天中午不打算吃饭了吗?”   尤葵说:“我早上提交了实验室申请,你先去吧,我再留一个小时,把实验做完再走。”   艾伦瞪大眼睛:“林温导师报告不是下周再交吗?难不成我听错了?”   尤葵说:“你没听错,是下周再交。只是我想在今天弄完,才决定留下来。”   艾伦无言:“你还真是敬业。”   尤葵说:“对了,可以麻烦你等会回教室的时候,要是看到边尔若,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今天中午要留在实验室做功课,让他先去吃饭吗?”   艾伦欲言又止。   尤葵知道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他们之前见过一次面,艾伦对边尔若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看人的时候会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跟看蝼蚁似的。   在那之后,艾伦小声和尤葵吐槽,尤葵只好无奈地跟他表达歉意。   “你帮我这个忙,下次我请你去最贵的餐厅吃饭。”   “成交!”   虽是这么说,尤葵却不认为边尔若会来找他。   想让边尔若主动,需要好声好气地说很多话,才能勉强得到边尔若的同意。   他今天没有和边尔若说太多话,还惹边尔若生气,应当是没有资格让边尔若主动的。   然而,这件事却是他想错了。   边尔若不仅来找他,还在科学部的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   他知道尤葵今天要在实验室上课,偶尔也会在科学部的教室门口等待。   但尤葵从未让他像今天这样等这么久。   边尔若拿出最多耐心,最后只把尤葵那个所谓的“好同学”等来。   艾伦一看到他,头皮就不自觉发麻。   其实他除去上次和边尔若见面,曾在之前也对边尔若有所耳闻。   这个没有信息素,和Bete应该是同一物种的人,身量却高大得更像Alpha,光是看外表,就有十足的气场。   艾伦硬着头皮走上去。   “你好,我们上次见过面,我是尤葵的同学。”   边尔若直截了当地问:“他去哪了?”   艾伦牙关有些抖:“他还在实验室,做导师布置的功课,让我转告你,他今天中午有事,让你先去吃饭。”   刚说完,就被边尔若阴沉的脸吓得汗毛竖起。   “他真是这样跟你说的么。”   艾伦汗流浃背地说:“是、是啊。”   边尔若不再说话,扔下一句“知道了”,便离开了。   艾伦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   真吓人啊。   他暗暗替尤葵捏了一把冷汗,让他自求多福。回过神来,又发现一些不对的地方。   他担心尤葵干吗。   说好听点,边尔若只是诺德家族的养子,说难听点,不过就是诺德家族的一个弃子罢了,料他也不敢对尤葵做什么。   边尔若确实不会对尤葵做什么。   在没做出昨晚的决定以前,他或许会上实验室看一眼,但如今,他毅然去了食堂。   尤葵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意的举动,就让边尔若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本意只是不想惹边尔若烦,并认为边尔若或许也不想看到他,加上在他没来之前,边尔若都是独自一人去餐厅吃饭,只是这一次没有一起,应该对边尔若来说无关紧要。   但边尔若却不是这么以为。   他昨晚鬼使神差喝了尤葵喝过的东西,也碰到了那个碗,保不齐就是这个原因令尤葵厌恶。   只是尤葵向来很温顺,不会表达他的生气,也不会让人陷入窘境。   边尔若光是这么一想,便觉得难以忍耐。   口口声声说的在意都是假的。   尤葵诺德就是骗子。   比起边尔若的愤怒,尤葵此时要开心得多。   普斯顿学院的实验室虽然摆设和他在研究院的实验室很像,气味也格外相同,但设备远比他的研究院要齐全得多。   许多他需要的原料,实验室里都有,有些没有的,也只需要他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就能做出来。   他近乎忘我地沉浸在实验当中,忘了自己彼时还空着肚子。   两个小时过去,他才从实验中回过神来。   拥有独特气味的香料彻底制作完成,就在一个只有拇指大的玻璃瓶中。   透明的颜色,在阳光下投射出耀眼的色泽。   尤葵提取一些,滴在手背上。   甜而不腻的香气瞬间灌入鼻腔中,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畅从大脑皮层逐渐蔓开。   他清理好工具和设备,将玻璃瓶放入包里最隐蔽的隔层,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实验室离开。   尤葵在课上到差不多四分之三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饭。   他怀疑可能是低血糖犯了,才导致大脑出现片刻的晕眩。   倒数第二节 小课结束,他走去问艾伦有没有吃的。   艾伦说:“你问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我今天上午刚好把我带的干粮吃完。怎么了,你饿了吗,是不是中午没吃饭?”   尤葵老实点头:“嗯,我忘了。”   艾伦说:“那怎么办,我没有吃的,要不然我帮你去问问其他人身上有没有带。”   尤葵摇头:“算了,还是别问了。太麻烦了,反正也快下课了。”   除了艾伦,他跟其他人都不熟,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话,别人有什么理由帮助他。   艾伦一脸不确定地望着他苍白的嘴唇:“真的吗?你确定你能撑着那个时候吗?”   尤葵说:“应该可以。”   艾伦只好顺着他:“好吧。”   尤葵以为在诺德家族,已经把原主虚弱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只是少吃一餐,又瞬间被打回了原型。   上完课,导师宣布下课,科学部的学生和导师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尤葵收拾好东西,刚站起来,眼前顿时一黑,身子摇晃起来,好在艾伦及时接住他,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我去,你没事吧,还行吗?”艾伦今天被边尔若吓了一跳,现在又被他吓一跳,神经都快衰弱了。   尤葵脸色发白地在他的帮助下重新站直,说一句:“没事。”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找边尔若,跟他一起走。”   艾伦将上午发生的不愉快一扫而空,不放心地问:“你真的能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上去找他?”   尤葵摇头,坚持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第28章 你怎么才来呀   低血糖导致的晕眩是短促的,时有时无的,悬浮梯的存在,令尤葵不那么难受,暂且还能再撑一会儿。   论边尔若对他心软的程度,纵使再生气,应该还是会愿意在他晕倒的前一秒接住他。   尤葵头晕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悬浮梯已经成功抵达四楼,随着“嘀——”的声音他走出去,看见一抹不算陌生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是一个安全步行楼道,上通天台,下至地下层,除非悬浮梯塞不下,或者出现安全隐患,才会有人选择走这里。   洛达西明显要往楼上走,而再往楼上三层,就是天台。   不用猜也知道,只有和谁见面才会需要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尤葵毅然决然地转变方向,重新回到空无一人的悬浮梯中。   他从前不屑、没体会过的追人滋味,在边尔若身上算是体会了个淋漓尽致。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追人会这么难,不仅要想方设法让对方爱上自己,还要防那些所谓的“情敌”。   天知道为什么边尔若的烂桃花这么多。   没事不努力完成复仇大业,勾引那么多人做什么。   尤葵愈想火气愈大,脸面充血,连头都不晕了。   准备到天台,他没再继续往门外走,站在由一堵墙隔着,发现不着,只能听到一些被风刮进来的交谈声的位置。   模模糊糊、嗡嗡闷闷的。   他听不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甚至连谁跟谁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反倒是背后的动静格外清晰,抢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一切都是突发状况,低血糖是意外,撞见洛达西也是意外,偷偷跟着他们来天台更是意外意外。   天台也不是什么禁地,谁都能来。   范围一下就宽泛了。   尤葵绞尽脑汁都猜不出还有谁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清楚洛达西的身份不是秘密,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他私下和边尔若交谈,怕是会造成事端。   他咬牙,只能选择先制止后面的人接近天台。   但今天的突发状况尤其多,转过身,眩晕感再度袭来,他的身体不自觉晃了晃,被身后的人及时抓住双臂,才没有倒下。   “谢谢。”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手摁在对方的胸膛上,掌心底下是柔顺的长丝,仔细感受,发现小半个手掌触到了一个有弧度的突起。   是软的手感。   他倒吸一口气,连忙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人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不止。   的确是女性面孔,身披长发,皮肤白皙,大气温润的长相,唯独颇为深邃的眉眼,与其格格不入。   好高的女生。   尤葵讶异,与此同时也在这一张脸上感受到一份不该出现的熟悉。   但他很确信,他没见过这个女性Alpha。   “没关系。”女Alpha松开他的肩膀,声音如人,温和而沉稳:“你的脸色看上去有点白,需要糖吗?”   尤葵不想接受来自任何陌生人的帮助,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和不必要的人发生牵扯,便笑了笑,说:“谢谢,不过不用啦,我刚刚只是感觉有点闷,现在已经好多了。   女Alpha了然地点头,不再多说,决定越过尤葵往前走,尤葵拉住她的胳膊,做了一个“不要”的手势。   “天台那里好像有人在说话,还是不要过去了。”   尤葵小声说,“我来天台本来也是要吹一吹风的,但是听到天台上有人说话,就只好先站在这等一等了。”   女Alpha没有回答他自己是否来这里吹风,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这个距离保持得很有分寸,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但辨别不出声音,更听不出对话内容。   她在安静地听时,尤葵则在端详她的表情。   这位女Alpha果真因为他的话,没有再往前一步,而他方才拒绝了对方的询问,不再有理由待下去,确保对方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不会偷听和偷看后,准备先行离开。   “你不是觉得闷,想要吹风吗?”女Alpha突然开口。   尤葵说:“通风口也很凉快,我现在已经舒服多了,而且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吃饭,我得先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   一句话半真半假,忽悠人很是有一套。   凯瑟琳彻底消除对他站在天台门口的疑心,他走后,凯瑟琳径直走进天台。   洛达西和边尔若听到脚步声,一并回头,前者脸色骤变。   “姐?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攥着手指。   凯瑟琳和边尔若交往甚少,向他简单颔首,转过去,向洛达西解释:“今天课程结束比较早,就想着找你一起回去,没想到刚好看见你和因曼先生上楼。”   她是A级Alpha,气质却很温和,不逼人,但洛达西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噢……那姐,你上来后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洛达西无非是想转移话题,凯瑟琳却顿了下。   她的脑海浮现出方才Omega不小心把手摁在她胸前的场景——对方惊慌失措地道歉的脸庞,以及小心翼翼地拦住并叮嘱她天台有人在说话的表情。   同样是Omega,为什么相差这么多。   洛达西有多么愚蠢和莽撞,她再了解不过。   她沉默七八秒,说:“没有。”   洛达西心有疑惑,再怎么着也不敢质疑他姐,只好说:“那就好。”   最后,他们打完招呼,分道扬镳。   边尔若回到军事部,一眼就看见尤葵趴在他座位上睡觉。   他走过去,发现尤葵的脸白得不正常,额角沁着汗,睫毛颤抖,似乎难受到极致。   听见他的声音,尤葵睁开眼,忽略早上的不快,像以前一样对他伸出讨要拥抱的手:“你怎么才来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I`*) 第29章 扮可怜   尤葵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扮可怜和如何叫人心软,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边尔若再清楚不过。   到底是所有的Omega都善用这套,还是他吃定自己会心软?   “临时有事。”边尔若避重就轻,触及他满是冷汗又苍白的脸,声音一沉:“你今天做什么去了,虚成这样。”   话语间也只是站着,居高临下地审视脸色苍白的尤葵,没如愿地抱他。   尤葵耷拉着脑袋,害怕被训,声音格外小:“中午太忙,一不小心就忘记吃饭了,下午上课犯低血糖,到现在还是很不舒服……”   边尔若听完,脸色丝毫没有缓和,反而更冷:“你的岁数都长哪去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不是说跟他关系好,怎么没见他给你带饭。”   尤葵被他生硬的语气刺得脑袋嗡嗡的,浑然不觉其中哪里不对劲:“你说的人是谁呀,艾利吗?我跟他只是同学,不好意思总是一直麻烦他的。”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边尔若,面色明显没方才那么黑,尤葵没有注意,生理上的不适,加上在门口站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最后实在难受才忍不住到教室坐着,只越发觉得委屈。   他纵容这样的情绪如同杂草一般生长,甚至添油加醋。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你不要再凶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边尔若问他:“现在还起得来吗,司机还在等。”   原来他也知道司机在等,尤葵在心里腹诽。   进而抬头望着边尔若,可怜地说:“起不来……头昏昏沉沉的,还有点想吐。”   边尔若默言,像是在心里做建设,半晌过去,不带表情地走过去,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   尤葵瞪大眼睛,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撞在他梆硬的胸膛上,胃里翻江倒海,趴在他身上,慌张地捂住嘴。   边尔若无情道:“吐到我身上就立马下去。”   尤葵摇头:“是干呕,吐不出来的,胃里没有东西。”   说完,他在边尔若怀里别扭地动了动。   “动什么。”   他迟疑地说:“在学校可以这样抱吗,被别人看到会不会不太好。”   “你怕被谁看到。”   “……”他当真觉得边尔若今天不太正常,闭上眼睛,装死地埋在边尔若怀里,不再替自己辩解。   但他确实多虑了。   他和边尔若的身高差、体型差都差得不少,抱他就宛若在抱个大型玩偶,何况他们身上没有一丝信息素的味道。   是同学,情侣,还是亲人,不会有人在意,也懒得管。   尤葵起初是埋在边尔若肩上装睡,后来是真的累得睡着了,呼吸绵长,热乎乎地喷在边尔若的皮肤上。   边尔若毫不费力地抱着他,步伐稳当,气也不喘,刚走出院门,就见司机“刷”地一下从车上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一副以为出了事的模样。   “他低血糖犯了。”边尔若压低声音。   司机抹了把冷汗,“没出什么大事就好,车上有糖,可以喂小少爷吃一点。”   边尔若先把尤葵抱上去,后面才上车,尤葵离开温柔的怀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边尔若坐上车,迷迷糊糊地贴过去。   “冷。”他不满地嘟囔,说着靠在边尔若肩上,缓缓闭上眼睛。   边尔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睡了,起来吃糖。”   尤葵半阖着眼,凑过去张开嘴,尝试着伸出一点嫩软的舌头,没有尝到任何味道。   “不是甜的。”他困顿地说。   糖还是完好无损的,反倒是边尔若的手濡湿了一部分。   他板着脸把糖塞进尤葵嘴里,极力忽视手上那抹柔软湿润的触感:“你舔的是我的手,甜才怪。”   尤葵含着糖,含糊地道歉完,两眼一闭,又要睡过去,被边尔若喝了一句:“还睡,想被糖噎死吗。”   尤葵睁开眼,嘴一瘪,“你又凶我。”眼睛立刻冒了两滴泪花。   司机在主驾驶听见他的控诉,悄无声息地擦了擦额头。   真是个不怕死的,连小少爷都敢惹,万一被告状,怕是连皮都要被诺德夫人扒下来。   边尔若不知司机在暗中观察,眉头一皱,他最烦躁的就是尤葵的眼泪,没有征兆,说掉就掉,令人心烦意乱。   好在尤葵懂事,只是娇气,并不蛮横,自顾自地擦掉眼泪,默不作声地把糖咬碎,吞进肚子,便躺到了他的腿上。   边尔若再度欲要说话,看见尤葵张开嘴向他展示,说:“我已经吃完了。”   嘴小,口腔也小,牙齿整齐洁白,还有一眼就看清楚的喉咙。   怪不得这么小一颗糖,就能让他的脸鼓起来。   边尔若只扫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而后抬起头,在车窗透出的影子中,对上了自己幽暗深沉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30章 妈妈找边尔若是有什么事吗   回到城堡,诺德老爷和费斯已经用过餐离开餐厅,只剩诺德夫人和贝勒还留在餐厅。   寂静的氛围像是笼罩一层浓重的雾,食物被主厨拿去热过一回,虚无缥缈的烟向上飘,掩去诺德夫人的神色,贝勒站在她身后,惴惴不安。   他们在用餐前照常坐在餐厅等待尤葵和边尔若回来,在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诺德夫人命管家致电悬浮车上的通讯设备,询问两人的情况,得知两人还没从普斯顿学院出来后,不知怎么,倏然又说不用等了先用餐。   费斯听到母亲的命令,出神的目光从她的脸转到餐盘精心准备的食物上,没有明白一向紧张尤葵的母亲为何突然转变心意。   这个时候不应该担心尤葵诺德的安危吗?   但见父母不急不慢地进餐,他便不再过多去想。   很快,餐具轻触瓷器的声音从桌上传来。   大家沉默地进食,贝勒注意到,诺德夫人是三个主人之中最心不在焉的,看似和平时无异,实际上每一份食物她都只咬了一口。   哪怕司机后面传讯,告知他们尤葵和边尔若已经上车,只是尤葵有些低血糖,状态不太好,上车后便睡了,诺德夫人的脸色依然没有转好。   直到看见尤葵和边尔若进到餐厅,诺德夫人担忧地迎上去:“宝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妈妈好担心。”   贝勒一愣,司机不是传达过消息了吗?   尤葵和诺德夫人直直对上视线,但很奇怪的,他并不觉得她的关注点落在他身上,反倒是看向他身后,问的这句话。   心中有一块石头莫名被提起来,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他尽力维持淡然,将书包递给贝勒帮他放好,温顺地道歉,“对不起妈妈,中午忙着完成功课,忘记吃饭,才导致中途犯了低血糖到现在才回来,让您们担心了。”   诺德夫人嗔道:“怎么这么马虎。那快坐下来吃饭吧,饭菜妈妈都让厨房热过了。”   尤葵点头,和边尔若坐下吃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煎熬。   诺德夫人坐在旁边笑脸盈盈看着他们吃,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仿佛是特地测量过的恰到好处,她笑得越是温和,就越是看上去瘆人。   “你们脑容量消耗大,要多吃点。”   说完,分别给两人夹了块牛肉。   她给尤葵夹菜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给边尔若却是破天荒第一次。   尤葵头皮开始发麻,这让他想到在古时候,犯人在面临死亡前的饱餐一顿。   悲哀又残忍。   他竭力不去看边尔若的表情。眼前挂着汤汁可口又美味的肉,明知道没有毒,还是很艰难地夹起来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   诺德夫人不知有没有看出他的不自在,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没人知道,她此时正在享受着舌尖被咬破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的滋味,手指冰冷一片,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抑制着不去兴奋地颤抖。   结束这一顿饭,尤葵背后几乎全是冷汗。   回到房间前,他咬了咬牙,明明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犹豫地叫边尔若的名字。   边尔若已经打开门,准备要走进去,听到他的声音,脚步停下来,转过头,“怎么?”   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究竟是什么都不知情,没放在心上,还是压根就无所谓。   诺德夫人的态度明显到这个份上,尤葵不信他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没事……就是叫一下你。”尤葵差点咬到舌头。   边尔若目光平和地扫过他不自然的表情,在收回的那一刻,幽深悄然爬上眼底,又迅速恢复原样。   一时间,他们缄默地站在门口。   尤葵硬着头皮说:“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晚安。”   他撇开脸,没看到边尔若复杂的目光,听到门被毫不犹豫关上的声音,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草。   以前的尤葵认为没有人能阻挡他前进,现在为了边尔若的安全,他连自习室都不去了,火速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搬个椅子,提心吊胆地坐在自己的房门后。   如同窃听者一般偷听外面的情况。   他不知道诺德夫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边尔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洗澡、坐在书桌前翻阅书籍。   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抱之不屑、不胜在意。   夜晚十点,书房还亮着灯。   诺德夫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羹,仔细看,可以发现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在门口轻轻叩了几下,得到里面的允许,她立刻重返柔和的神情,轻轻走进去。   “安德鲁,你不是说最近睡得不好吗,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一碗安神汤。”   诺德老爷闻言笑了笑,“夫人有心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诺德夫人娇嗔道:“还不是你最近总是在书房待到三更半夜才回房,晚上老是因为失眠翻来覆去,害得我也没办法睡。”   “是我的错。”诺德老爷虚心承认错误。   诺德夫人哼道:“今晚说什么你都要跟我回去早睡,否则我就锁门,让你睡在书房。”   诺德老爷无奈地说:“好好好,我承诺你今晚早睡。”   “快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吧,喝完好睡个好觉。”   诺德老爷没瞧见夫人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仰头将安神汤一干为敬。   喝完这碗安神汤,诺德夫人执拗地挽着他回房,弄得他好一阵哭笑不得。   诺德老爷是出了名的事业狂,为数不多的上心除了大儿子,就是他的妻子。   也是尽到身为丈夫的职责。   两人躺到床上,房间一片漆黑,过了少许,丈夫绵长的呼吸从身旁传来。   光是安神汤,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效果的。   诺德夫人平躺,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轻唤诺德老爷的名字:“安德鲁。”   回应她的只有呼吸声。   诺德夫人势在必得地从床上坐起来。   彼时,尤葵坐在门后,手上还捧着书,他没办法一心二用,一边注意门外的动静,一边专注看书。   后果就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他转过身去看挂在床前的时钟,表情愈发不可捉摸。   已经快十一点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他皱起眉,就在打算放弃,准备要关上灯休息时,门外终于响起一阵熟悉的敲门声。   呼吸骤然急促,心脏加速跳跃。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边尔若开门的前一刻,打开了门。   诺德夫人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身,表情险些掩盖不住出现的崩塌。   “宝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她牵强地微笑着,维持面上的镇定。   话刚说完,边尔若也把门打开了,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诺德夫人,眼神中并没有意外,而后,看向故作淡定的尤葵。   “晚上可能没有吃饱,我现在有点饿,打算去厨房拿一些夜宵。”   “妈妈找边尔若是有什么事吗?” 第31章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在问这句话时,尤葵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直在怦怦直跳,仿佛要冲破嗓子眼一般,他默默咽下嘴里莫名的铁锈味,睁着他那双迷惘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诺德夫人。   昔日纯净的目光,透着不曾被世俗污染的纯真,在此时诺德夫人的眼里,却变得无比碍眼。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指甲缝好一阵奇痒难忍,好似要长出尖锐的利爪。   她有些神经质地搓动手指,松开,攥紧,来回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   面部神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一颦一笑都十分牵强和僵硬。   “嗯…妈妈其实并不是来找边尔若……而是想来找宝贝的,但是妈妈记性不好,好像把宝贝的房间记错了。”她扯动皮下的肉,笑得虚伪而可怖,像戴上一副小丑面具。   但是怎么会有做得如此逼真的面具呢,连额上暴起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尤葵没有错过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狰狞,手心,手背不知不觉布满冷汗,他张了张嘴,时间定格一般,怎么都不敢像方才那样再问她找自己有何事。   “是、是吗。”他困难地弯了弯嘴角。   实际上大脑已经空白了,手脚发软,没有办法再思考语言艺术。满脑子都是如果诺德夫人要把教育的对象换成他,他是否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毕竟他只是一个连少吃一顿饭都会晕在地上的弱鸡Omega。   诺德夫人忽地轻松地笑了,像是受到某种激励和刺激,笑容在尤葵颤抖的睫毛下一点一点放大:“那是当然了。妈妈最爱宝贝了,不是吗?”   既然他这么想要坏她的好事。   尤葵是何等惜命,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怯怯地说:“妈妈……”   “宝贝怎么了?”诺德夫人语气柔软冰冷,令他不寒而栗,觉得有毒蛇在他看不见的部位蠕动,每经过一寸皮肤,都会留下恶心的黏液。   边尔若沉默地观看完两人的互动,深蓝色的眼眸满是叫人读不懂的情绪,幽深阴沉,宛若暴风雨前宁静,瞥见尤葵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终于没再坐视不管。   “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时间很晚了,想必诺德夫人应该也不希望把他们吵醒。”   这话不假,费斯的房间离他们只隔一条过道,再往后挪几个房间就是,至于诺德夫妇的房间,就在他们正上方。   这是边尔若第一次违背诺德夫人的意愿,还是踩在她的软肋和致命点上。   不可告人的秘密,佣人不敢声张,边尔若只会缄默地承受,才放纵她的癖好延展到现在不受控制的境界。   首次遭人忤逆,诺德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瞳孔,一口气堵在喉咙,仿佛要她毙命。   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路过尤葵时带起一阵风,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头晕眼花。   他以为他脱离危险,不料边尔若也是个隐患,诺德夫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内后,他正要缓一口气,转眼间,就被巨大的力度拽进对面的房间。   门被甩上,他被堵在坚硬的门板上,冰窟一样冷的指尖发狠地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向上看。   边尔若目光沉得仿佛一块巨石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   尤葵虚虚抓着边尔若的手腕,痛苦地仰着头:“边尔若,我疼……”   边尔若不为所动,“不疼怎么记得住教训。”他并不比尤葵好受多少,浓重的情绪充斥整个胸腔,找不到一个发泄点。   他几近偏执地俯视尤葵拧在一起的眉目,固执道:“别试图转移话题,回答我。”   他没有半点控制力道,尤葵止不住流生理性眼泪:“我没有想当救世主。”   “我只是,我猜到妈妈可能就是上次伤害你的人……不希望你再因为,呜,透不过气了。”察觉到颈部上的手松了少许力气,他继续道:“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家人受到伤害。”   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这样的想法,边尔若听过后却不像从前那样动容,反而好笑地看着他。   语气堪比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既然你这么不希望我受到伤害,那不如就干脆换你来代替我承受这一切。”   “这个提议你认为如何。”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32章 你可以抱抱我吗   尤葵在边尔若的眼皮底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煞白。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健健康康地回到至亲身边,眼看他的计划连三分之一都没走到,就要将命断送在诺德夫人的手中,怎能叫他甘心,又怎么叫他不胆寒于此。   他猜不透边尔若只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发自内心,他望进边尔若的眼睛里,唇齿微颤地问:“那我会死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边尔若怒极反笑,自己努力把他和诺德家族撇清关系,他倒好,硬是往上凑。   真救世主当上瘾了,他以为自己是谁,谁又需要他做到这个份上。   光是问,脸都能白成这样。当真以为自己很有胆量吗?   边尔若压着灭顶的盛怒,胸腔宛若剧烈运动后的急促抽痛,轻嘲地笑道:“你觉得呢。”   明面上分明是轻到像羽毛一样的语气,手指却浑然不觉地落到他的脸上,不过稍作一些力,便在他白面一样的脸颊留下泛红的指印。   面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疼和麻,尤葵幅度很小地皱了下鼻子,迷惘地抬起眼。   “痛吗。”边尔若盯着那抹刺眼醒目的红,深不可测地问。   尤葵眨了眨眼,发现边尔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下腰,凑得很近,凝视属于他的杰作,眼神逐渐幽暗,不可捉摸。   这是极其危险的征兆,尤葵不是觉察不出来。   他迟疑一会儿,很小声地说:“有一点。”   这个时候,他意识不到自己是无法再让边尔若心软了的。   越是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越是勾得边尔若想要发作。   边尔若像是在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样看着他,视线迟缓地往下移动,似是寻找合适的“落脚点”,不过几瞬,便停在纤细的脖颈处,没等他反应,拨动那根能使人酸疼不止的筋,发狠地留下更清晰的印记。   疼得尤葵咬住舌尖抑住叫声,发抖地埋在他怀里。   “只是这样。”边尔若讥讽地说着:“也敢有勇气去思考这个问题。”   “该怎么夸你才好?”   尤葵滚烫的眼泪尽砸在他的衣服上,热热的眼皮搭着他的颈窝,一抽一噎地喘着气。   哭得无声,惹人怜。   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尤葵也觉得丢面,怀疑原主是泪湿禁体质,不然怎么这么容易哭。   可是他也矛盾,一边多亏这眼泪让演技加深了说服力,让人深信不疑,一边怪罪这眼泪激发边尔若潜在的疯子特质。   边尔若任凭尤葵软塌塌地趴在他身上哭,无动于衷。   尤葵缓过气,抬起头,哑着声音说:“可是你也会疼。”   边尔若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回答,表情停顿了片刻,微偏过脸,下巴出其不意地贴着他的额头,很暖的温度在两人的皮肤间亲密地传开,他们可能都愣住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没有躲开。   “所以呢。即便真的会死,你也愿意么。”   边尔若像陷进死一条胡同里,明知道走不出去,却还是固执一路走到底,只为了看那条路长什么样。   然而在一开始,他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劝退尤葵,别再多管闲事。   现在他却想知道尤葵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同时又无法理解,难道自己之前是救过他的命么,不然怎么值得他做到这个地步。   尤葵当然是怕死的,比任何人都要怕。但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说不愿意的,当然,也不能直接说愿意。   只见他失落地垂下眼睑,闷闷不乐地说:“你跟妈妈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如果你们真的都这么希望……”   苦笑:“那我又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   他伤心到了极点,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于是落寞地说:“我很爱你们的。”   他说得很轻,脸色黯然,也很让人不忍心伤害他。   边尔若不知是听到哪句话,还是哪个字,怔了怔,很快回过神,蹙眉:“没有希望。”   尤葵得到答案,心下暗暗松口气,不然今晚真要无眠了。   边尔若听到他闷闷地应了一句,始终不愿意抬头,意识到他又哭了。   很是伤心欲绝的。   也是这才回想起,尤葵最看重的就是亲情,纵使先前提醒过,尤葵依然无条件地在乎他的家人。   边尔若有些懊悔,实际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为数不多的后悔,都是面对尤葵时生出的,他同样没有意识到。   念头里只剩下该怎么哄,尤葵才能不哭。   却见尤葵吸了下鼻子,抬起通红的眼,主动求和一般,可怜巴巴地说:“边尔若,你可以抱抱我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来晚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33章 他已经是大哥的人了   边尔若身形顿了顿,迟疑少间,还是僵硬地展开手臂。   拥抱不算什么为难的要求,但足够亲昵,何况边尔若不曾主动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这些肢体接触在以前的他来看都是极其令人恶寒的,光是纯粹看一眼,都能心生反感之意。   只是将这个人换成尤葵,才使这一切接受得不是那么困难。再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   尤葵没有过多犹豫,在边尔若不适应地张开手臂后,主动贴过去,环住他的腰。   有台阶下就该知足了,要得太多只会显得贪心,而贪心通常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边尔若全身都紧绷着,他们贴合的皮肤一直在不停升温,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闷热和燥。   所有的感官也仿佛都集中在胸前。   他垂下眸凝着尤葵乌黑柔顺的发丝,依旧没有选择回抱,不是因为排斥。   是疑惑和诧愕,这具身体真的有骨头么。   不然怎么会这么软。   后面又了然,难怪这么能哭,不是怕疼,而是因为真的疼。   边尔若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更沉了。   尤葵没有和他计较,从他怀里抬起头,孩子一样满足地咧嘴笑了:“满血复活啦。”   眼周还是红肿的,一副傻里傻气的样。   边尔若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他冷静地说:“那是不是能回去睡觉了?”   尤葵以为他困,便没再敢继续在这待着,回房去了。   深夜一点,边尔若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房间没有光,幽暗静谧,感官也在这份黑暗中更加敏锐。   他确实听到一些声音,不是从别处传来的,是他的胸膛发出的动静。今夜的心脏格外活跃,始终不见消停。   脑子里依然浮现的是尤葵说“爱”的画面。   边尔若蹙着眉,什么是爱?   尤葵又为什么要对他说爱。   他虽没有体会过爱的滋味,却也知道爱是在爱人之中才会提及的字眼。   他和尤葵之间可以有很多层关系,唯独不可能是爱人。   是伺机表白,还是故意说出来扰乱他的心扉。若是后者,又能有何目的?   先前面对尤葵,他已经出现很多不该出现的情绪,难道尤葵也是如此么。   总是将“在意”挂在口中的人,心思真的纯洁么,是不是还表达了别的含义。   深夜最容易任凭思绪发散。   边尔若的手背搭在额上,大脑分外清醒。   这是同样无眠的一个夜晚,尤葵也睡不着。   他失眠的原因复杂又琐碎,受惊是一方面,明天如何面对诺德夫人是一方面,计划的实行也是一方面。   算下来,费斯也快到离开的时间了,贝勒的去留还是问题。在原著中,贝勒会继续留下来当佣人,但现在连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按照剧情发展,变动实在太多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清楚认知到自己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里的人全他妈都是疯子,再不走,哪天命丧黄泉都不知道去哪找魂魄。   他蓦地翻起身,找出钥匙打开床头柜,看到小玻璃瓶原封不动地待在那,情绪稳下来。   还好,还在。   他重新锁好,放好钥匙,躺回床上,半个小时过去,安然睡着。   一夜无梦。   翌日,一家族的人坐在餐桌上平和地用餐。   尤葵胃口不多,吃得有些潦草。用餐时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诺德夫人唤他,手一抖,面包险些掉在盘子上,他及时稳住,有点心虚地问:“怎么了,妈妈?”   昨晚哭得狠了些,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今早问了边尔若,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更是拿不准。   谁知道让这个婆娘看出来,会不会再次激发她令人发指的破坏欲。   在他心里,诺德夫人的危险指数已经成为全场最高,边尔若最起码还会心软,就是牙痒了点,喜欢咬人。   只要没把他咬死,尚且都还可以忍耐。   老太婆发疯,他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接下来发生的,尤葵是真的心凉了一截。   诺德夫人没说话,反倒费斯先出了声。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少许不快。   费斯和边尔若不太一样,他深以为掉眼泪是最体现人懦弱的表现,只有弱者才会哭,即便这个人是Omega。   况且,哭又是出于什么缘由,难道接他回来让他受委屈了?   尤葵心一紧,掐住大腿,痛感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他茫然地问:“是很红吗?”伸手轻轻抚了抚眼皮:“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把护肤液揉进眼睛里弄的,因为又刺又痛,我忍不住一直用手去碰它,后面用水冲了好几遍才好。”   费斯听到这个原因,脸色缓和一些:“以后小心点,这么大一个人,毛毛糙糙像什么样。”   尤葵点头:“我知道的。”继而看向诺德夫人:“妈妈,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诺德夫人意味深长地沉思着,被他的声音唤回神,告知他一件事:“宝贝,你大哥可能明天就要继续回去别洲出差了。”   边尔若听闻,瞥了眼尤葵。   尤葵遗憾地“啊”了一声,有些失落地说:“真的吗?”   费斯挑眉,没猜到他是这个反应:“怎么?”   尤葵说:“感觉也没有回来很久,怎么就要走了。”   诺德老爷平时不算关心尤葵,以为他对兄长有了感情,于是清了清嗓子:“你大哥重务在身,以后也都是这样的情况,在城堡待不长久,你要学会习惯。”   尤葵低头,颤了颤眉:“好吧。”   诺德老爷难得开怀地笑:“看不出尤葵原来还是一个长情之人,对你大哥感情这么深重。”   感情,这两个字眼向来是不会出现在诺德家族当中,他们更像被利益驱使,迫不得已结合在一起。   至少在尤葵看来是如此,他掩去眼底的情绪,不知道诺德老爷在讽刺,还是真心地笑。   整个餐厅围绕着诺德老爷的笑声,其余人神色各异。   边尔若只是看尤葵一眼便收了回去。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差错,他记得尤葵只和费斯接触过几次,哪来的感情?   到底是长情,还是滥情,对谁都能产生感情。   边尔若就像去了趟冰窖,血液迅速降温。   尤葵也有些魂不守舍,不过还是多少有些庆幸在的,熬过这个早上,剩下来的时间,诺德夫人大概是没有时间管他的。   她还要解决贝勒和费斯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边尔若的情绪不太高,但仔细一想,又怀疑是自己多疑——边尔若只有在把他堵在墙上,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时候才是情绪高涨的。   何止高涨,简直是亢奋,恨不得将他咬死。   想到这,尤葵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被边尔若掐住脖颈的时候,伤处隐隐作痛。   下午放学,他下楼找边尔若,和边尔若一起回悬浮车。   上午估摸是边尔若的起床气还没过,他没怎么敢跟边尔若搭话,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敞开怀了的。   他走在边尔若身旁,仰起头,“边尔若,我们可不可以走慢一点?”   “为什么。”边尔若瞄了他一眼,“上节课程是体育测试?”   尤葵:“不是呀。我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多一点时间说话,不然我怕等到回去又不能说了。”   他说得含蓄,边尔若还是听懂了。   他对诺德夫人到底还是产生了畏惧。胆子这么破,有什么是不怕的?   “想说什么?”边尔若漫不经心地问。   “大哥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贝勒会不会跟着他一起呢?”他有些紧张地说。   贝勒?   边尔若顿了顿,他说的大概是那个Omega佣人。   这个人,边尔若印象并不深,他很少去记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因而也不理解尤葵为什么会对这个人耿耿于怀。   过去少时,他想起这位佣人在半夜敲过他的门,尤葵从那时起就格外警惕。   “你觉得呢。”边尔若到了嘴边的“不知道”,莫名转了个弯,面无表情地反问他。   尤葵摇头:“我不知道,你呢,你想知道吗?”   “什么知不知道。”边尔若问。   尤葵有些气急了:“哎呀,就是你想不想知道他走不走呀!”   边尔若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内心越发不解,同时又有少许复杂。   他急什么?那个佣人走还是不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边尔若反问:“那你想不想知道。”   尤葵思路一下子就被他带跑了,眼神飘忽:“我怎么会想知道,跟我又没有关系……”   边尔若淡然:“是么,那你问这些干什么。”   尤葵撇开脸,死鸭子嘴硬:“我只是好奇一下。好奇又没有错。”   边尔若平静道:“确实值得好奇。我也想知道。”   果不其然,尤葵脸色霎时就变了,惊恐地抬起头:“你怎么能好奇呢,他已经是大哥的人了。” 第34章 装醉   事实上,直到上悬浮车,边尔若都没有回答尤葵的问题,不仅如此,仿佛他们的对话没有发生过,叫人很难摸准他在想些什么。   而他的目的也顺理成章达成。   尤葵自上车后,便赌气地撇过头,面颊两旁的肉气得一鼓一鼓,像颗充了气的苹果。   在边尔若看来,贝勒走还是留,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因此也不会在意,反倒是尤葵很偶尔的时候表现出的占有欲和在意,令他恶劣地想要试探更多。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其实是相当幼稚的。   边尔若以为尤葵是个单纯、心思放在脸上一目便可了然,不需要别人猜忌,很蠢也很娇气的人,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对方想让他看见的其中一面。   尤葵的确决定堤防贝勒这个Omega,但也深谙,边尔若不是一个会那样轻易对人动心的人。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   边尔若貌似、好像,对他有了那么一点喜欢的迹象。   这是不是表明他可以尝试更近一步。   悬浮车从哪里出发,便返回到哪里。   路依旧还是原来的路,城堡却不是刚出发时的模样。   从外观上看,与平时差别不太大。   除了城堡内的人,只有尤葵才知晓里面是乱套了的。   贝勒在诺德城堡的第二次发.情期来得没有征兆,一发不可收拾,浓重的信息素导致对他进行终身标记的费斯进入易感期。   客厅顿时散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和原文的剧情如出一辙,刚打算踏进家门,就被门卫出手拦下。   尤葵抢先一步,谨慎地挡在边尔若面前。   他比边尔若要低将近一个头,乍一看,很像孩童时期玩的老鹰抓小鸡,尤葵是母鸡,边尔若则是小鸡。   不过应该没有身躯这么庞大,还要妈妈保护的小鸡。   边尔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只看到他一小截拧在一起的眉毛,和翘而长的睫毛。   罕见的严肃。   门卫毕恭毕敬地颔首:“麻烦请少爷先在门口等一等,刚刚城堡内发生了一些突发情况。”   “什么突发情况?”尤葵好奇心发作,故意又凑近一步。   没等门卫回答,他就嗅到了那股格外浓郁的Omega信息素,是甜到发腻的樱桃酒味。   如果说Alpha的信息素会诱导Omega提前进入发.情期,那么Omega对彼此之间的信息素会生出一些排斥反应,程度的大小取决于浓度,以及个人的体质。   而尤葵刚好对酒精的味道很敏感。   边尔若没料到他什么都想知道,刚要阻止,就看见他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往里看,没过一会儿,便连忙捂住口鼻,瞪大眼睛,慌张意乱地往后退,退到边尔若身上,后背具无缝隙地撞上边尔若的胸膛。   “是甜的。”他抬起脸,边尔若才发觉他的脸已经通红一遍,明显有了醉意。   “……”边尔若、侍卫。   这是被同类的酒味信息素醺醉了吗。   没有诺德夫人的命令,侍卫不敢贸然下行动,只好去禀报诺德夫人,少时,诺德夫人走过来,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惊吓不小,在看见腿部发软的尤葵靠在边尔若身上,脸色更加难看:“边尔若,我现在命令你,把他带回房间。”   她没再喊尤葵“宝贝”。   并且“命令”两字被她咬得分外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地位,要把“听从命令”强行刻进边尔若的DNA里。   让他无条件地顺从自己。   尤葵“醉”得不算太不省人事,尚且还能走动,没有使边尔若花费太多力气就把他带回了房间。   “醉鬼”跌到床上,快速滚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喊饿。   边尔若看着他在床上像个滚筒一样将自己卷成蚕虫,“在这等我。”   他刚转身,又听见尤葵说不要不要。   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他说:“你到底吃不吃。”   尤葵说:“要。”   边尔若沉声说:“那就在这里等我,别瞎跑。”   尤葵又开始说不行,说那个不好吃。   边尔若不知道对一个醉鬼哪来的耐心,说:“那你要吃什么。”   回应他的声音没了,只见缠着被子的醉鬼从床上蠕起,朝他磕磕绊绊地跳过来,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表情都忘记怎么摆,动作十分僵硬地接住裹成一团的尤葵。   尤葵“扑通”地撞在他身上,鼻子凑到他的脖子上,目光炯炯的模样像是在望着什么人间美味,“我想吃这个……”   被叼住脖子的他脸色一僵,怀疑尤葵在伺机报复自己之前的罪行。   但尤葵只是叼在嘴里,轻轻地咬、舔、嘬,像猫崽嘬母猫的奶。   没有疼痛感,只有密密麻麻的痒意从脖子处涌上大脑,他绷着脸,把尤葵的脸从他身上推开,“你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低哑。   尤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狡黠地弯了下嘴角,竭力将心口不一展现得淋漓尽致,嘴一瘪,“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边尔若脸瞬间黑了。他真以为自己在喝奶么。   尤葵却可怜兮兮地说:“没有了,我喜欢的香水没有了……”   他意在控诉边尔若没用他送的香水。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 第35章 闯祸   边尔若闻言愣了下。   尤葵送的香水,他本就不曾打算使用,之前也只是看在尤葵被欺负得太惨的份上,才勉强用过一两次,应付了事。   他们每天走相同的路线,乘坐同一辆悬浮车和悬浮梯,有没有用香水,尤葵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后来不见他再问过,还以为是已经忘了,原来只是没说,一直记着。   所以当下是做什么,借着醉意抒发情绪?   边尔若低下头直直看进尤葵很湿的眼睛里,打量他精致漂亮的面颊。   “我没用,怎么可能会有。”   话音刚落,察觉语气似乎太过生硬,尤葵可能又会哭,因而皱了下眉,命令道:“不准哭。”   尤葵借酒壮了胆,脸上的五官很是生动:“谁要哭。”接着像内心的积怨到达临界点,不知是生气,还是酒意上头,脸变得通红一片:“我现在非常生气。你明明说过你喜欢的,可是从头到尾我只见你用过一次,而且那一次还是我叫你用的。”   “你是骗子。”他瞪圆了眼,有理有据地控诉。   边尔若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何况两人挨得那么近,鼻尖几乎互相抵上。   第一次被Omega劈头一顿指控,还是理亏一方,边尔若难得找不到理由反驳,连脸色都不好变化。   “……没骗你。”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信,尤葵却像被瞬间安抚住一般,歪了歪头:“真的吗?”   “嗯。”   尤葵眼睛顿时一亮:“我还有一瓶很好闻的香水,你肯定也会喜欢的。我现在就去拿!”   醉鬼确实好忽悠,但脑回路也是清奇。   说完,他像只兔子一样从边尔若怀里跌跌撞撞地窜走,只留下一张被褥。   边尔若:“……”   下次绝对不能再让他碰酒。   尤葵回到房间,面色立刻回归正常,完全看不出是被贝勒的信息素刺激出排斥反应的模样。   他确实对酒精敏感,但只是容易上脸,不容易上头,加上贝勒是B级Omega,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并不大,脑子很清醒。   尤葵从抽屉拿出他亲手制作的香水,攥在手里。   藏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拿出来了。   希望边尔若待会能对他手下留情。   尤葵将眼睛揉得通红,营造出意识不清醒的模样,随后带着小样玻璃瓶,去边尔若的房间。   边尔若发觉他不过是回去一趟,脸就红得更不像样。   他摇摇晃晃地说:“我找了好久才在抽屉找到。好奇怪呀,我只是弯了下腰,头就突然好晕好晕。”   在这里生活这么长一段时间,演技果然见长。   边尔若见他路都走不直,眉头拧起,下意识想走过去扶他一把,也确实这么做了。   尤葵看见边尔若朝他走来,心脏悬起来。   他装作没注意脚下,身子骤然一歪,整个人连同玻璃瓶一起摔在地上,“啊——”   小小一个玻璃瓶,瞬间四分五裂。   葵花混合雪松的气味——浓烈的甜和清冽的香,在空气的辅助下,逐渐向四周弥漫,直至笼罩整个房间。   这是一种特质香水,香味持久。   尤葵摔得手肘和膝盖都红了,还有淤青在上边,被边尔若从地上扶起来后,才像意志回笼,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对不起。”   边尔若看不出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问他:“你真不是故意的么。”   尤葵的脸又白了一分,声音有些发颤:“我没有,是地毯绊了我一脚……”   越说声音越小。   诺德家族的地毯是全体化覆盖,看上去美观,但也会有很多缺点,一是不好清理,二是很容易被曲起的地方绊住。   “你专挑地毯不平的地方走,怎么可能不摔。”边尔若抓住他的手,捏起来看,没跟他计较香水被打翻的事情。   “痛不痛。”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问。   尤葵没预想到他会这样问,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按照边尔若的个性,会又像之前一样,掐他的脖子泄愤。   “不痛。”尤葵摇头,低落地说:“怎么办,香水被摔碎了。”   边尔若一边嗅着香水的气味,一边回答他:“能怎么办,把玻璃渣清理干净。”   尤葵忙不迭点头,抬脚就要走,被边尔若抓住胳膊,“在这里坐好。”   “我去。”   看着他从自己的视野离开,尤葵站起来,走向地毯被浸湿的地方,用手指在不沾玻璃的上边触了触,放到鼻子底下。   果然威力不容小觑。   刚刚玻璃瓶被打碎的那一刻,他都不禁为这分香味感到腿软,身体也有些许发热。   边尔若的反应应该比他还要激烈。   他在里面加了一些额外的原料,对于没有分化的Alpha和Omego,成效不会即刻出现。它的习性就像某种,长时间服用才会致命的慢性毒药。   分化必须是循序渐进的,反之只会令人可疑。   不一会儿,边尔若就回到房间,手里多了扫帚和扫铲。   尤葵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他打扫,脸依然还有点白。   扫完,经过尤葵,又听见一句很仓皇的对不起。   “你讨厌这个味道吗?”他捏着裤子,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只要边尔若说不喜欢,他就会马上碎掉。   边尔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实话:“不讨厌。”   整个房间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他不觉窒息,反而感官上比上一瓶带给他的还要更舒缓。   他到底从哪里弄的这些香水。   还是有预知能力,能预感到自己会接受这样的礼物。   香水这种物件,如果不是尤葵,边尔若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   听到他说不讨厌,尤葵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的状态还是很蔫吧,一直在赔不是。   重复自己不是故意的,希望边尔若不要讨厌他。   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揪住他脸颊上的软肉,掐了一把。   尤葵闯了祸,乖乖让他掐,只有嘴里小心翼翼地在喊疼。   “知道疼就闭嘴。”他听见边尔若说。   不过多久,佣人站门口叫他们下楼用餐。   尤葵有些惊恐,生怕佣人会在门口叫到他从房间出来为止,他在边尔若房间,是绝不能出去的。   他拉了拉边尔若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请求帮助。   边尔若不紧不慢,看到自己方才在他右脸上掐的印子没消,着实有些犯强迫症,于是伸手在他另一边脸上又掐下一个相同的印子。   手感极好,光滑柔软。   尤葵吃痛地捂住脸,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像只鹌鹑。   边尔若泄完愤,才打开门,走去告诉佣人:“我来叫尤葵,你先下去吧。”   佣人应下,走了。   尤葵站在门后,听到佣人离去的动静,拍了拍胸口。   “终于走了。”   边尔若转头对他说:“把衣服换了再去吃饭。”   他点头。   换好衣服,两人下去餐厅,意料之中的,只看到诺德夫妇坐在餐桌上,费斯和贝勒都不在。   诺德夫人笑了笑:“宝贝来吃饭啦,身体还难不难受?”   尤葵回答她:“已经好多了。”   她说:“那就快坐下来吃饭吧。”   尤葵看得出她笑得牵强,兴致不高。   也对,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佣人的信息素诱导易感,换谁都不会开心。尤其是诺德夫人这样爱慕虚荣、自视清高的人,只会觉得丢了脸面,失了尊严。   但尤葵偏偏要问她:“妈妈,贝勒和大哥呢?”   诺德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你大哥身体不舒服,贝勒去照顾他了。”   尤葵讷讷地点头。   诺德夫人不容他再问下去,催促道:“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接下来的用餐,鸦雀无声。   尤葵有些心不在焉。   诺德夫人是固然不可能允许费斯把一个佣人带走的,诺德老爷大概也不会同意。他和费斯都是政界中心有名的人物,被人知道费斯和佣人在一起,难免要被嚼舌根。   但尽管如此,尤葵仍旧不敢抱有侥幸心理,贝勒是必须要留下来的角色。他不敢打马虎眼。   夜晚,整个城堡都埋进了黑暗之中,只有寥寥两个房间还开着灯——一个是尤葵的房间,一个书房。   边尔若关完灯便上了床。   尤葵在他房间打碎的香水,香味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半点散去的意味。   他深呼吸一口气,任由这些气味在他鼻尖萦绕、活动,不知是不是多亏这股香,以往的他即便上床,也要躺下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入睡,今天晚上,他几乎是一闭眼便没了意识。   半夜。   一股闷热的躁意从体内窜出。   边尔若睁开眼,掀开了被褥,坐起身。   发丝被汗液浸湿,耷拉在额前,而衣服也都湿透,黏在身上。   粗重的呼吸从鼻腔吐出,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脸不耐地将放在床头上的冷水喝了干净,喝完进浴室洗澡。   这种躁意和平时的都不同,不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血液滚烫、呼吸急促,渐热又渐冷,两种极端的气头在体内乱窜。   他撩起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任凭温热的浴水从头上淋落,镜中的他,嘴唇艳红,皮肤苍白,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按在后颈处。   那个位置就像被赋予生命,鲜活地跳动着。   原来如此。   紧接着,他看到镜中的人轻轻扬起嘴角,眼神却格外深邃幽明,仿佛蓄谋已久的计划即将得到实施。   冲完澡,身体发出饥饿信号,边尔若随意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打开房门。   他的脚步在看到对面的房间后顿下。   房门是对外打开的,里面是漆黑的,很明显地表明了没有人在里面。   这么晚不睡觉,跑去哪了。   是好奇心驱使,还是直觉告诉他尤葵或许根本就不在图书室,平时的他本不会像今天这样,执着地想要知道尤葵在哪。   潦草地食用一些干粮后,他往地下图书室走去。   人果然不在。   边尔若没有走进去,看到地下图书室里面连灯都没开,便了却了。   他的表情也随着在获取到这个信息后,愈发危险,深沉。   不在餐厅厨房,不在房间,也不在图书室。   那他还能去哪。   倏然,脑海中快速涌现一个念头,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边尔若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尤葵是在边尔若沉睡后才开始离开房间的,他一心记挂着诺德夫妇这个点还没睡,人应该在书房,遗忘了没有关上的门。   这不能怪他。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先是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谈话声并不大,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费斯”“Omega”和“出差”几个词。   根本听不出什么。   他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正式和诺德夫妇进行过面谈,虽然他们是原主的父母,但因感情不深,对他相敬如宾。   既然要聊正事,必然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抬手叩了叩门。   “是谁在外面?”他听见里面传来诺德夫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警惕和气势。   他回答:“妈妈,是我。尤葵。”   诺德夫人打开门,惊讶地问:“这么晚了,宝贝怎么还没睡?”   “找爸爸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尤葵点了点头:“有件事想跟您们说。”   他看到诺德夫人朝诺德老爷看了一眼,两人交流过眼神,诺德老爷点了下头,诺德夫人这才让他进书房。   这两个人还挺警惕,对自己的儿子都有防备心。   尤葵跟着诺德夫人走向办公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书房的门没有关紧,还留下一条细小的缝。   只要有一只眼睛出现在门后,就可以随时窥探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白皙的手被诺德夫人牵着。   他张了张嘴,似是鼓起勇气地说:“妈妈,昨天晚上我感知到的那个信息素其实是从贝勒身上散发出来的对吗?您说大哥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因为他被贝勒的信息素诱导,提前进入了易感期……”   听到他的问题,诺德夫妇脸色微变,面面相觑。   半晌,诺德老爷清了清嗓子,“尤葵,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让听听。”   尤葵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开始借昨天受到信息素影响的遭遇添油加醋,告诉他们连他一个Omega都会因为贝勒的信息素受到严重的排斥反应,更何况大哥。   最后他得出结论,贝勒比起待在大哥身边,更适合待在城堡内。   此时,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身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出现,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这章很长 第36章 脱离掌控   尤葵总感觉这些天边尔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目光始终落不到实处,仿佛在透过他看别的人,若有若无的审视中带着一点令人看不透的意味。   可是边尔若本身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脸上也很少会出现过多的情绪。   可能是他太心虚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一定是这样。   尤葵安慰自己,但错乱的心跳声还是没能掩盖住他的焦躁不安。   事实上距离那天晚上,已然过去些时日,看似是相安无事地度过,实则在他与诺德夫妇的谈话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知费斯针对贝勒的事情和诺德夫妇聊了什么,最后没再坚定自己的立场,加之工作需求无法久待,易感期结束后便离开了普斯顿,在离开前神色尤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贝勒,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虽然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但贝勒的去处他是清楚的,也知道不能跟费斯一起离开对贝勒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贝勒即将面临洗清标记和终身不能生育的痛苦和悲哀。   在普斯顿帝国,没办法生育的劣质Omega就等同于一个废人。   而他正是整件事情的作俑者之一,费斯肯定是从诺德夫妇那里了解了的,不然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一想到这些破事,尤葵就头痛。   说不愧疚是假的,但要说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毕竟这也是原剧情的一部分。他也只能这么做。   一连好几天过去,他没再昧着良心当作无事发生,忍不住向诺德夫人问起贝勒的下落。   观察到边尔若上了楼,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他放下筷子:“妈妈。”   诺德夫人闻声抬头,笑脸盈盈:“怎么了,宝贝?”   尤葵想询问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觉得她的笑容没来由让人胆寒,做了亏心事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笑?私底下得背着人做了多少坏事,才会这么麻木不仁。   顶着那道火辣的视线,他还是硬下头皮,故作天真地问:“贝勒不是还要在我们家当佣人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着他人呢?”   诺德夫人没猜到他会问贝勒的事情,怔了怔,想到他并不清楚贝勒是劣性Omega的事情,镇静地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他有些受寒,现在还在私人医院休养。”   好一个受寒。尤葵不厌其烦地问:“受寒也需要休养吗,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呢?”   他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诺德夫人耐心失尽,想起第一次为了外人对他们摆起脸色的大儿子,想起在病房内要死不活,因为她下令不准医生打麻药,被尖锐的刀片直直刺进脆弱的腺体,像只垂死挣扎的乌鸦一样嘶哑地叫唤的贝勒。   诺德夫人稍挪开眼,随口搪塞道:“大概还有几天吧。”   内心盘算着日子,尤葵点头,不再烦她。   楼道上,尤葵不知道边尔若并没有选择像平时一样离开,而是一字不差地将他们全程的对话收入耳畔。   听到他和诺德夫人说要上楼,边尔若才不紧不慢地抬脚离去。   夜渐入深,他从地下图书室离开,径直去了厨房拿些吃的。   心里挂着太多事,这段时间不仅睡眠质量差,连学习效率也在降低。   尽管从目前来看,事情都在按照预期进行着,他却仍然没有得到实在的安全感。   反而越发忧虑。   他知道,不管怎么做,总有事情是会脱离掌控的。   他带着热腾腾的夜宵,敲了边尔若房间的门。   没等一会儿,边尔若就把门打开了。   明明是准备要睡觉的时间,边尔若的脸、脖子都冒着红,可能也是真的热,所以刚冲完冷水澡出来,头发滴着水,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压得重,处处透着很危险,尤其是看到他后。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干什么。”尤葵听见他低哑地说。   尤葵很乖地回答:“我有一点饿,想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夜宵了,就多带了些过来。”   “我们一起吃好吗?”尤葵真挚地邀请着,灯光衬得他眼睛明亮又干净。   看起来就像真的。   他还没有作出回应,就见尤葵担忧地伸出手,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想要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是发烧了吗?”   他没给尤葵碰他,侧过头,让尤葵摸了空。   尤葵大概没想到边尔若会躲,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发愣地说:“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眼。   他说话一定要这样放低姿态吗。   谁又说是他的错了?   边尔若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不必要的事情生气。   但心烦意乱也是真的,于是不算耐心地解释:“我刚洗完澡。”   尤葵还在提心吊胆着,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听到他的回应,才勉强松了口气,解释说:“我不脏的,怕你觉得不干净洗了手才来的。”   边尔若想让他把东西拿走的话只在嘴边转了一圈,就熄了火,没了运动迹象。   为什么要怕他觉得不干净。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一起。   他不是很爱他那位所谓的“妈妈”么,来找自己做什么。   他的话有哪句真,又有哪句假。   思绪越理越乱,边尔若散下去的火气又隐隐约约有要被点燃的趋势。   最后,他冷着脸说:“吃完就回去,我还要休息。”   尤葵如愿以偿进了他房间,闻到空气中一如往常的气味。   甜的,冷的,混在一起。   想到边尔若泛着不正常的红的脸,心下了然。   尤葵不是单纯来送夜宵,只是想知道香水对边尔若有没有起到效果。   现在他知道了。   难怪火气这么重。尤葵自以为道破真相地思索着。   又过去好些天,终于迎来贝勒回来的时日。   他比一开始尤葵见到的要更加瘦,全身只剩下皮包骨,整个脖子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眼神没了光彩,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诺德夫人没有半点做错事的心虚,看见他仿佛就像在看洪水猛兽,只一眼,便刻薄唾弃地叫他滚回房,别脏了她的眼。   尤葵和边尔若就是在贝勒准备转身离开时回来的。   但他们都没有听到诺德夫人视如敝履的话,只看到贝勒消瘦许多的身子,同样的,也没注意到贝勒在扫过尤葵饱满漂亮的脸庞时,一闪而过的怨恨。   这天晚上,尤葵再一次失眠了。   上一次不好的预感,还是费斯易感期来临,信息素刺激得他也提前进入发.情期的时候,这次又会是因为什么。   他早该预料到的。   按照原剧情,贝勒会在回来的那天夜晚,趁所有人都进入睡梦中,去找边尔若。   但现在天快亮了,都没有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也没有开门和闭门的动静。   诺德夫人的手段他很清楚,几乎到惨无人寰的程度。   在原文中也提到“意料之中的洗清标记并未来临,而是腺体硬生生从后颈处被人剥离,没有麻药,惨叫声不断,到最后竟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这个画面尤葵甚至没有勇气去想象。   贝勒是绝不可能一点报复的心思都没有的。   难道是知道自己和边尔若私底下关系很好,猜到边尔若不会和他同病相怜,所以才没找边尔若吗。   睁眼到天亮,尤葵精神有些涣散。   边尔若瞥见他眼底浓重的青黑,说:“昨晚没睡好?”   尤葵说“嗯”,打一个哈欠。   边尔若又暼了眼他满脸困倦的模样,却没再说话。   尤葵在边尔若给他提供的舒适区待得太久,又满脑子都是贝勒接下来会怎么报复诺德家族,完全没有意识到边尔若最近对他的冷淡。   或许是发觉到半分,又很轻易地就用言语将自己说服了——   S级Alpha在即将分化期间,脾气都不太好,也没什么耐心。不宜招惹。   真真正正意识到边尔若的态度上的变化,是在进食完早餐,他们一同走向停在城堡外的悬浮车后。   贝勒不知等待多久,在看他们的身影后,手里攥着一把闪着精光的刀,朝他们直直冲过来。   准确来说,是奔着他来的。   尤葵因为睡眠不足,大脑一时间空白,全然没有应对的方法。   司机和侍卫在目睹此景后,一边喊叫着“住手”,一边朝他们的方向冲刺过来,连佣人也在尖叫。   他们吵得尤葵头很痛,更没有办法思考。   不知为何,尤葵突然将目光转向边尔若,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脸上是他已经良久没有见到过的冷漠与薄情。   那一刻,尤葵的心脏寒凉一片,连呼吸都仿佛止住了。 第37章 犯蠢   是因为人的死期到了,所以周遭的事物才仿佛被刻意放慢倍速吗。   尤葵感觉阳光比往日更耀眼夺目,有一个通往天堂的梯子冥冥之中在向他招手,而贝勒手里握着的刀,不断闪着要刺伤他的眼睛的精光,也好像在预示什么。   眼看着贝勒朝他越来越近,他的脚却沉得像铅一样抬不起来。   算了。死就死吧。   反正这破地方他也待不下去了。   尤葵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没意识到冰冷的液体从他脸上滑过。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和死神见面时,一股巨大的外力蛮横地将他拽到一旁,疼得他怀疑手臂要当场废掉,他睁开眼,才发现贝勒已经被冲来的侍卫和司机降伏在地。   那么是谁救的他呢。   他呆滞地转过头,浑浑噩噩地察觉边尔若在他眼睛里是模糊不清的,嘴唇颤了又颤,没等音节从喉咙跑出来,意志就再也支撑不住。   倒下的那一刻,他还在庆幸地想着,原来摔在地上也不过如此。   边尔若看着尤葵脸上惨白地倒在他怀里,眼尾还挂着泪珠,像一个可怜的布娃娃。   他眼神暗了暗,本能对抗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伸手将尤葵脸上的泪水擦净。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就在他皱着眉思索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以及为什么尤葵一天三餐按时进行外加晚上的一顿夜宵,脸还是不及他手大的时候,诺德夫人站在门口惊恐地尖叫着跑过来“我的宝贝!”,从他手里夺走尤葵。   随着怀里一空,困扰也被一并带走一般,他站在一旁波澜不惊地观看诺德夫人演绎亲情剧场——悲伤地流着眼泪,企图通过拍打尤葵的脸庞和晃动尤葵的身体,来将尤葵唤醒。   很显然这样行不通。   尤葵因为受到巨大的惊吓,已经彻底昏厥过去。   看到尤葵娇嫩的脸蛋被拍红,边尔若再次很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与其做这些徒劳,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   见尤葵没醒,诺德夫人红着眼睛,接近失控地朝贝勒甩了一巴掌:“给我的大儿子下迷魂药还不够,现在又来伤害我的宝贝,你到底居心何在!要把我们一家人毁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她完全没有顾及贝勒刚从医院出来,疯狂而扭曲地甩动她的巴掌,很快,鲜红的血液从贝勒的鼻腔和嘴角淌下来,后颈也撕裂,大片的血液浸红纱布。   看得佣人连忙撇开眼,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就连一旁的司机和侍卫也有些不忍直视。   直到诺德老爷镇定从容地发落“好了”,诺德夫人才停下手,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把他带走。”   边尔若看着脸上布满鲜血的贝勒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没有错过贝勒闪过无数恨意的双眼,还有经过他时,自认为宁死不屈地望向他的目光,唇语里吐露的“懦夫”两个字眼。   诺德夫人命令佣人把尤葵抬进屋里,“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别让我看到他身上出现淤青,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佣人纷纷低下头,像捧着珍宝一样,谁都不敢怠慢。   整个过程没有人在意边尔若的存在,只有诺德老爷在即将进入大厅时停下来,对他说:“折腾半天,想必你也伤神了,等下我会让管家替你请假,今天你就在城堡休息吧。”   说得多么善解人意。   边尔若冷笑,好一个“伤神”和“休息”,不过是怕他走漏风声罢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尤葵被抬回房间,怀特医生给他检查完身体,确认他只是受惊需要好好休息。   在怀特医生给他检查身体这个过程之间,只有佣人进出过他的房间,诺德夫人和诺德老爷吩咐完佣人和管家,便没了踪影。   怀特医生一离开,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尤葵一个人。   空落落的。   好像担心他的人只是给出这么一个错觉。   即使是昏厥,睡梦中的尤葵状态也很差,不停地做着噩梦,在梦中呓语。   一会儿是贝勒举着刀一副大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意味,一会儿是边尔若面无表情看着他倒在血泊中,好像他们从前的那些亲密都是假的,不知道到底是谁一直在演戏,一会儿是他死了之后,老天爷可能是怜悯他,让他的灵魂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父母身边。   荒诞的梦境,让他在梦里痛苦地流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门发生了一些很小的动静,很轻的脚步声在孤单的房间里飘荡。   尤葵在梦里若有若无碰到一个温热的触感,他紧闭着双眼,潜意识追逐这个能带给他浅淡的安全感的物体。   抬起脸,轻轻在上边蹭了蹭,然后很无助地哭,睫毛不停打颤。   像受了惊吓的蝴蝶。   这个触碰他的物体顿了下,从他脸上离开,继而他感觉到身上被他踢开的被子,被什么东西往上掖了掖。   随后,他感觉整个身体都投奔到无尽的温暖之中,纵容地包裹着他,给予安全。   是妈妈给他盖被子吗。他恍惚地想象着。   于是舒服地喟叹一声,不再在梦里哭泣。   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尤葵睡得乱七八糟,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也没有血色,腿也是软趴趴的。   但他只是坐在床上呆愣地坐了两分钟,等到早上的所有事情全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无暇再顾及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冲出房间。   不好!   他刻不容缓地去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房间,在门前却罕见地犹豫了两秒。   直到他听见里面传来鞭打的声音,他才硬着头皮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在外面!”他听见诺德夫人十分尖锐的,其中还夹杂着没从振奋中回过神微微颤抖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刹那间他又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他知道诺德夫人在里面做什么,这个他从没来过的地方,却曾无数次是边尔若和佣人犯错的归宿。   听见诺德夫人又在里面喊了一声,他这才强装镇定地回应:“妈妈,是我!尤葵。”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蓦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里面迅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他看见诺德夫人额间布满汗水,头发有些凌乱地走出来。   “宝贝,你怎么突然来这个地方?”   饶是面对他,诺德夫人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连慰问他身体情况的心思都没有,俨然一副很不满意尤葵来着找她的模样。   尤葵在她意料不到和震惊的目光中,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妈妈。”他依赖地唤着这两个字。   到底是无数个时刻在尤葵面前装到连自己都骗过了,这个拥抱令她很快就回想起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抱尤葵。   “怎、怎么了?”   尤葵整个人都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混着刺鼻浓烈的香水和汗水的气味,忍着胃里翻腾的不适,带着撒娇和可怜的语气说:“我醒来一直没有见您,找了好久。”   他依赖的模样让诺德夫人更加无从所适,也让此时此刻狼狈的她看起来更加丑陋不堪:“怎么想起要找妈妈,做噩梦了吗?”   仔细听她的声音还在抖,眼中的戾气散去不少。   “没有做噩梦,就是想您了。”尤葵从她颈窝抬起头,用下巴轻轻蹭着,视线却落到她身后,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贝勒的身上。   只是这一眼,便让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鞭打的痕迹就连脸布也没能幸免。   旁边还有一桶装得满满当当的辣椒水,应该是他来得及时,所以诺德夫人还没来得及往贝勒身上泼。   无尽的恐惧从脚底源源不断冲上头皮。   心理再扭曲的人,碰到无害的,很爱自己的人也会顷刻间恢复正常。   诺德夫人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在进行的惩罚,忘记了她被汗水浸湿而黏在身上的衣服,对尤葵笑了笑,并且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怎么这么大了,还喜欢黏着妈妈。”   尤葵不敢再看贝勒的惨状,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很是骄纵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管,妈妈是我最亲近的人。”   诺德夫人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呵呵笑了笑。   尤葵见时机到了,立刻说:“妈妈我们一起去吃点心好不好,我好饿,今天中午一直在睡觉,都没有来得及进食。”   说完,怕诺德夫人不同意,连忙像小狗一样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蹭了蹭。   诺德夫人被他缠得不行,应道:“好好好,妈妈答应你。”   尤葵违心地对她撒着娇,瞥见房间里的贝勒动了动手指,随之,眼睛缓慢地睁开,和他对上视线。   他撇开目光,低头对诺德夫人笑了笑:“那我们走吧,妈妈。”   在离开前一刻,他再次看了贝勒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警告,留你一条命,别再想着犯蠢。 第38章 想和你说话   他们看似是平和地挽着走,实际上彼此互相搀扶着,分辨不出谁更狼狈一些,不清楚的还以为这对患难母子方才被解救出来。   路走到一半,诺德夫人猛地停下脚步,尤葵比她先走一步,险些被拽倒。   气息不稳地站住脚,回首,见她恍然地僵在原地,心一紧,连忙出声提醒道:“妈妈?”   “怎么突然就不走了?”迷惘的表情下是发凉的手心和急剧跳动的心脏。   前面去那个房间的时候,贝勒就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要是原路返回,只怕贝勒的命更加保不住。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贝勒就这么死了。   但诺德夫人显明不再像刚才那样好忽悠,保持原来的姿势,微拧着眉像是在迟疑自己的决定,紧迫之下,他只能再次重复地叫道:“妈妈。”   “再不走,我就要饿得没有力气走路了。”他说完,低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诺德夫人被他烦得实在无法,又想到那个堪称禁地和噩梦一样的房间,大概率也不会人好奇心害死猫地凑过去,何况那些佣人都被她吩咐到上下楼打扫卫生去了,索性就由着他:“饿就快去吃饭吧。”   听到她的回答,尤葵顿时舒展开眉,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面对新鲜出炉、香味扑鼻的糕点,他发现自己不仅提不起丝毫食欲,甚至还有点腻得慌。   彼时诺德夫人已经重新盘好发,整理好衣装,亲切地笑:“宝贝不是饿吗,快坐下来吃呀。”   尤葵无端觉得她笑得不安好心,心里又很明白是他一直喊饿,所以只好随便捻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甜腻的奶油香冲上鼻腔,令他几近干呕,虽然忍住了,但还是让诺德夫人瞧出了异样。   诺德夫人担忧地问:“怎么脸反倒越吃越白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尤葵摇头否认身体不舒服。   诺德夫人却自顾自地抓住他的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眉头蹙成怜悯的八字状,神经质地说:“其实都是贝勒害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他,宝贝就不会晕倒,更不会吃不下东西。”   “不如妈妈让他永远消失在宝贝面前好不好,这样宝贝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尤葵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因为她的这番话一点一点散尽。   然而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的大脑偏偏宕机,连一个反驳的词汇量都搜寻不出,动了动嘴唇:“妈妈,贝勒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才会做错事。”   “他肯定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诺德夫人怜爱地叹息,轻柔地抚了抚他的眼睛、鼻子和脸颊:“是从小生活在养父母家的缘故吗,明明五官都和爸爸妈妈生得这么像,却常常善良单纯得让妈妈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不管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这句话都在尤葵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宛如所有血液从身上抽离,被灌满无尽的冷气。   “妈妈,您是不要我了吗。”咬唇,眼眶通红,“打算和爸爸重新把我送给养父母吗?”   诺德夫人笑着用手帕擦掉他的眼泪:“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怎么会舍得不要呢。妈妈只是觉得宝贝性格太软了,很容易被人欺负。”   尤葵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松一口气,心里始终都悬着一块石头,不上不下。   常年生活在别的家庭里,性格不像诺德族人很合常理,是其中不知哪几个字眼戳中他,令他不由想起边尔若这几天反常的举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即便边尔若最后出手救了他,他也丝毫不怀疑,有那么一刻,边尔若是绝对会纵许贝勒杀了他的。   可若真是这样,救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思极此,尤葵愈发没有食欲,好在诺德夫人没有再为难他,叫厨房热了一碗汤,让他喝完便让他上楼继续休息。   尤葵本想再去看贝勒一眼,由于忌惮诺德夫人,最后还是断掉这个念头,回到房间,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尝试扭动对门的门把锁。   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结果真没能扭动,门直接从里面反锁了。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和他作对,尤葵头痛欲裂,一个两个的就不能让他顺心一点吗!   虽然尤葵并不能无时无刻自然应对每一场突发情况,却很擅长把对他不利的武器占为己有,为他所用。   睡醒一觉,佣人上来叫他们下去用餐,边尔若和尤葵正好在房门相遇。   边尔若注意到他眼中没有看见自己的惊讶,很淡的一句:“醒了。”   尤葵点头,欲要张嘴说些什么,就见边尔若往前走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留。   越是这个态度,他就越恐慌。   难道边尔若真的知道了什么吗,他又能知道什么,总不能是听到自己和诺德夫妇的对话。   这是尤葵最不愿意深思的问题。一旦被察觉,就意味着他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功亏一篑。   不多思考,尤葵就一票否决。除去上学,边尔若大部分时间基本上都在房间里,里面也有浴室,边尔若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怎么可能会在三更半夜从房里出来,还是去书房。   不要太离谱。   进餐时,尤葵时不时就往边尔若那瞅一眼,然而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回视过。   不是他眼神不够炙热,是边尔若压根就没想给予理会。   忽冷忽热折磨别人,没有谁比边尔若更有一套,尤葵在心里沮丧地叹一口气。   用完餐,见边尔若上楼,尤葵也连忙跟了上去,边尔若知道他在身后,也不曾回过头。   直到门即将关上,尤葵冲过来抵住,边尔若撒开手,低头看着他:“干吗。”   尤葵不是没看出他兴致低下,硬着头皮示弱,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我现在还是很害怕,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眼睛依旧清澈干净得像一汪清泉,边尔若却垂着眸,越发认为自己看不懂他。 第39章 四分五裂   他们站在门外僵持着,尤葵仰着头,一直没能得到边尔若的回应。   脖子渐渐发酸,边尔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也让他浑身不自在,难道是他脸上有字吗,还是想要从他脸上的表情捕捉到什么讯息,他不明白。   同时也感到不舒服。   边尔若站在他身前宛若庞大的捕猎者,捉摸不定的眼神,从天而降的压迫感,令他的小腿肚子近乎使不上力。   他攥着自己的袖子,格外小心地问:“可以吗?”   就在他思忖要是边尔若拒绝,不如就干脆收手算了的时候,不料想边尔若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进到房间,连空气都变得沉静下来,边尔若关上门:“想说什么。”   尤葵下意识往喉咙咽了咽,从边尔若的视角能看到他微微低垂的眼帘:“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大概可能已经死了。”   边尔若平静道:“你来找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么。”   尤葵摇摇头,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派上用场,只见他面带犹豫着开口:“你今天没能去学院……又是因为我,对吗?”   说到最后半句,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似乎在懊恼自己又给边尔若惹了麻烦。   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能逃过边尔若的眼睛,真情流露的,仿佛比边尔若本人还要关心他自己的学业。   也是边尔若的记忆中唯一一个真正会关注和在意他情绪的人。   于他而言,少上一天课还是多上一天,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无需生气,更不值得,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因为尤葵的难过生出任何心软的迹象,冰冷的语气脱口而出。   “所以呢。你又想道歉是吗?”   尤葵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呆愣地望着他轮廓深邃的脸庞,觉得他的口吻就和他的下颌线一样强势冷硬,不讲人情。   欲言又止,怔怔地说:“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怪不得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这些蛊惑人心的招式他究竟从哪里学来的。   “不开心?”边尔若:“难道你一句道歉就能让这些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当做从来没发生过吗。”   他拧着眉,每一个字都精准敲在尤葵的自尊上,令对方恨不得想要即刻落荒而逃。   尤葵也是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到,看似自己是掌控全局的一方,实际上都是因为边尔若在像上位者向下兼容一般,一直在迁就他,一旦边尔若停止配合他的表演,他就将毫无对策。   意识到这一点,尤葵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困难,边尔若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真的还能回去吗?   “可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道歉了。”尤葵睁大眼睛,里面闪着光线投射下的稀碎的光,眼眶沁着一丝水汽,显得他看上去更加无助:“那要怎么样,你才不会那么生气呢?”   边尔若以为看到尤葵伤心,自己会出现意料之中的兴奋,然而并没有。   他的情绪已经达到一个无法自控的临界点,尤其是看到尤葵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之后,可怜的,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甚至控制不住想要上去扶住尤葵的手臂。   然后不断陷入情绪躁动的死循环。   而在他看来,内耗无疑是最愚蠢的事情。   他的视线从尤葵的脸颊滑落到眼睛处,凝视着,决定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不希望我生气是吗。”   尤葵乖顺地点头。   边尔若平和地说:“那你告诉我,今天下午你不在房间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他仿佛把所有气力都用在前面,真正问出这句话时便释然一样地脱了力,好像真的只是这么随口一问,但对尤葵而言却仿佛一颗雷砸在身上。   边尔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突然这么问,仔细一想,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过于严重,毕竟边尔若问的只是今天下午,而不是他去找诺德夫妇的那天晚上。   但是今天下午也未必就做了一件可以让边尔若知道的事情。   思来想去,尤葵说:“今天下午……指的是我醒来的那段时间吗,我肚子太饿,就去厨房找吃的了,但是他们今天做的奶油蛋糕好腻,我吃一口就吃不下了。”   他回答时,是回忆的神态,微蹙着眉,好像奶油蛋糕对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边尔若看着他,始终面不改色,听完也只是当作听了件掀不起什么波澜的鸡毛蒜皮,“是吗,可能厨师奶油放多了吧。”   尤葵在旁边悄无声息地观察他的脸色,没瞧出有什么异样,方才松一口气,顺应地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该道谢的谢完,该道歉的也做了形式,该问的也问完了,除了中间的一些小插曲,都在尤葵的预测之内。   可以说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但他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总觉得隐隐之中有一层起了雾的玻璃将他和边尔若隔了起来,明明就站在眼前,却看不清对方的脸,更无法触碰到彼此。   这是一种连尤葵自己都难以形容的感觉,虽然他的确自始至终都在给边尔若营造自己很在乎他的感觉,可这与事实又能相差多少。   边尔若身为一个拥有主角光环的人,身边又怎么可能缺少需要和喜欢他的人。   而他作为一个贸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闯入者,却不得不围着边尔若转,也只有边尔若的脸庞,性格,体温,他是真切感知到的。   从边尔若那离开后,尤葵的胸口一直堵得慌。   最初唯恐事情的发展将功亏一篑,在目前来看,这些担心暂且还不会发生,可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如果边尔若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疏远他。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边尔若从抽屉拿出一开始他送的那瓶香水,在手里端详好一会儿。   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到垃圾桶旁,松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瓶香水从手中坠落。   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垃圾桶里,在他的视角里,摔得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这么长,如有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另外,虽然知道大家都是看过文案才点进来的,但我还是想再强调一遍,这不是典型的穿书文哦。 第40章 拿尤葵没有对策   尤葵大概无论如何想不到,受到惊吓晕倒后的他总共经过多少个人的手。   边尔若、诺德夫人、佣人,以及到房间帮他检查身体的怀特医生,但真正去看望他的只有边尔若一个人。   因为这场突发情况,边尔若被禁止去学院,回到房间后,他明明有很多事情可做,却无法真正做到静下心去投入其中。   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眼前摆放着摊开的书,整齐排列的黑体字,耳旁是翻动页面的声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面白如纸的尤葵。   体型娇小,轻盈,像羽毛。呼吸微弱,很是脆弱地,安静地倒在他怀里。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贝勒举着刀冲向尤葵时,站在一旁的他倏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在书房门口听到的所有。   他觉得尤葵有事情在瞒着他,也可能欺骗了他。   不然为什么要恳求诺德夫人将那个Omega佣人留在城堡,为了他那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所谓的亲哥着想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边尔若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他不想了解尤葵是不是为了他哥才这么做,也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尤葵不是因为在乎他,所以才对那个Omega心存忌惮、处处防备,生怕自己与对方交好么。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最重要、在乎的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实际行动证明他所说的和心里想的所相悖的结果。   他厌恶尤葵对他有所隐瞒、欺骗他的行为,自然也不可能让尤葵好过。   因此他刻意在尤葵看向他的时候,故作事不关己的姿态。   看到血液在尤葵脸上逐步褪尽,他的确感受到报复的快感,却仅有那么一瞬间。   钢笔在纸张上留下没有停顿的嚓嚓声,远不及外面传来的打开又闭合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待时针从数字“12”走到数字“1”,他放下笔,起身,走去推开留有一丝缝隙的门,谨慎确保周围没人经过,这才克制地扭动对面的门把锁。   尤葵彼时早已进入梦乡之中,被褥上只有很小的一点起伏。   他走过去,听见从尤葵嘴里发出的咕咕哝哝的嘤咛,许是做噩梦的缘故,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额头和眼尾都是湿的。   不断有眼泪从眼尾冒出来,着实碍眼。   睡着都能哭。   他抿着嘴唇,指尖刮过尤葵热乎乎的眼皮,拂掉仿佛能灼烧手心的眼泪,不等将手收回,尤葵便潜意识地仰起脸在他宽大的手掌蹭了蹭,像猫一样,哼着舒服的呼呼声。   软滑温暖的触感。   他猝不及防地愣了下,撤回手,看了眼睡得昏昏沉沉的尤葵,给他掖了掖被子,只待了不到十分钟便离开了。   下午一点半,管家来敲门,公事公办地告知他,除去二楼,诺德夫人吩咐他们所有人务必将其他楼层的房间都打扫干净。   而这些人里面,边尔若也包括在内。   边尔若没有太多反应:“知道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诺德夫人欲盖弥彰的手段罢了。   三点整,厨房做好点心,刚端出来,香味就飘到餐厅各个角落,此时边尔若刚好瘫着脸完成他的分内工作,路过盛放在餐桌上的散发着奶油香的蛋糕,他一向讨厌这些甜到发腻的食物,此时却抬眸扫了一眼。   尤葵总是很喜欢吃这些甜到掉牙的食物,且已经有几个小时没进过食。   如果要补偿,不是不能做这些事情。   放好工具,上楼,走再熟悉不过的路线,面对敞开的房门,而里面空无一人时,他的脸蓦然沉了下去。   他记得上次看到尤葵不在房间,还是在尤葵三更半夜去书房找诺德夫妇的时候。   那么这次呢。   这次又是去了哪里。   尤葵自从察觉到边尔若对他的冷淡后,对边尔若更加热情了。   不清楚情况的人还以为边尔若是诺德家族的真少爷,而他才是那个不值钱的养子。   他就像边尔若的小跟班,以前还是双方主动的关系,现在变成了他单向付出,甚至达到一种执拗的程度。   只要一有闲暇时间,他都会来找边尔若,一开始边尔若看见他站在教室外面,还会走出来冷静地问他有什么事,后来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理由,便懒得再管了。   只要尤葵别妨碍到他处理自己的事情。   之后即便看到尤葵过来,他也只会低下头继续忙碌,偶尔抬头会看见尤葵捕捉到他的目光,对他咧嘴笑一笑,有时候不知想起什么,转头往走廊上看,发现尤葵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类似这样的时刻总是很多。   但是不管尤葵怎么做,他对尤葵的态度始终没有回到以前,总是不冷不热的,很难不令尤葵产生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某日中午,他因为急需完成导师布置的课题任务,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期间,他几番抬头望向外面的走廊。   如果尤葵来找他,没必要让尤葵一直等。   但不管往外面看多少回,始终没有看到尤葵的身影,很快,边尔若的脸就以自己想象不到的速度冷下来。   这就受不了了。才过去多久?   就像他口中一直强调的“在乎”和“重要”,到头来也不过只有三分钟的热度是么。   就在边尔若花费将近四十五分钟的时候把任务完成,收拾东西离开军事部时,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门口,头埋在手臂中,像睡着了。   他怔了怔,走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他的声音,尤葵埋在手臂上的脑袋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眼睛半眯着:“一下课就来了呀,看见你在忙就没有叫你。”   一边说,一边作势着要起身,结果眼前一阵黑,眼看着又要倒下去,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怎么回事。”边尔若皱着眉。   尤葵感觉整个天都在眼里打转,他难受地靠在边尔若怀里:“好像是低血糖犯了,肚子好饿……”   边尔若没推开他,“肚子饿不知道说?是我拦着不让你去吃么。”   尤葵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就听见他在头顶冷声命令:“张嘴。”   顺从地张开嘴,一颗白色糖塞了进来,很甜。   有了糖,尤葵终于脸上恢复一些血色:“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饭,但是又不想打扰你,就干脆坐在这等了。”   “而且只是低血糖,没有关系的,蹲一下就好了。”   边尔若:“没关系?要是我不接住你,你是不是预备要摔成脑震荡。”   尤葵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道歉,又想到边尔若不喜欢他道歉,只好把话全都憋回肚子,闷葫芦一样地跟在边尔若身边,埋头走路。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热脸贴冷屁股,怎么能讨好边尔若怎么来,换作是在原来的世界,他是万万不可能做这些掉价、失去自我的事情,但这些跟他想要确认的事情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边尔若见尤葵一直低着头走路,脸绷得更紧。   最近找他不是挺勤快的么,话不是挺多的么,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成了缩头乌龟。   这么怕打扰他,天天来军事部找他做什么,下课又何必执意要和他一起去吃饭,不觉得多此一举么。   要是自己没看到他蹲在教室门口,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谁能预想,出了事谁又来负责。   娇气,麻烦,老鼠胆,还动不动就哭。   尤葵不知道边尔若在心里把他抨击个遍,满脑子都在想他等下该如何将那些话说出口。   边尔若听到,会不会觉得他很蠢,毕竟他经常去找边尔若。   可是除去那个原因,他想不到边尔若冷落他的理由。   到了餐厅,两人各自去取餐,尤葵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没什么胃口,拿得不多。   边尔若放好餐食,暼了一眼他盘里的食物,打算再次离开餐座的时候,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边尔若,问:“你要去哪?”   “拿喝的。”边尔若停下脚步,不咸不淡地说完,抬腿走了。   尤葵松了口气。   不仅剧情乱了套,连他都像热锅上被打乱步伐的蚂蚁。   为什么会这样。   他嚼着冷却的生硬的米饭,不一会儿,就见边尔若端了两杯果汁回来,分别端放在两人的餐盘边上。   “谢谢。”尤葵说。   边尔若不应声,坐下来,两人沉默地进餐。   吃了几分饱,边尔若看见尤葵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他镇静地直视尤葵的脸。   尤葵回望他的目光,斟酌地问:“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边尔若:“……”   看到边尔若的表情,尤葵很迅速地意识到他问错话了。   “我——”他企图辩解。   结果听到边尔若用陈述的语气说:“所以你每天频繁地到军事部找我,就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尤葵摇头:“不全是……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从前那样?从前那样是哪样。”   “必须围着你转,承担因为你造成的后果,照顾你的情绪。”边尔若平静地讲述事实。   尤葵呆呆地眨了下眼睛,“所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只是他一个可能性极小的猜测,因为在原书中,边尔若是不具备任何感情线的,但事实却是在他身边已经发生了许多和原剧情不相符合的事件。   万物皆有可能,他不敢抱侥幸心理。   这段时间观察得很仔细,并未觉察有谁和边尔若靠得太近。   至于那位叫洛达西的Omega,大概率早就被莱里缠得不行。   所以究竟是谁成了那条漏网之鱼?   边尔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你又是否真的在乎。   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可信吗。   听着他直截了当、不假思索的话语,尤葵动了动嘴唇,垂下头,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低落:“即使是我,也没有资格知道,对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好失败。”尤葵的睫毛轻轻颤着。   Omega此时微微曲着腰,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碎,像在大雨中漫步,被淋得湿哒哒的小动物,浑身笼罩着水汽,惨兮兮的。   不过只一刹那间,他又重新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眼睛弯弯的,好像很轻易就把自己哄好了,“不过这样也不错,前段时间我还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害你生气。”   “不过现在知道不是,我就不用再担心了。”说完,看到边尔若递了手帕过来。   “哭什么。”他听见边尔若说。   尤葵这才知道自己哭了,怪不得眼前都是雾蒙蒙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为可能再也回不了至亲身边而难过,还是为贝勒对他露出嗜血狰狞的表情感到后怕,或者是因为边尔若莫名其妙的疏远,又或者太多太多浓重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达到失控的点就无法再收回。   边尔若目光幽深复杂地看着他,这只不过是一句反问,连结果都没有透露,为什么会难过成这样。   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脑补、碎碎念,一边哭,一边笑,看似说给别人听,实际上更像安慰自己。   边尔若第一次发现,他拿眼眶通红的尤葵没有丝毫对策。 第41章 吃醋了?   话题随着边尔若递出手帕的那一刻中断,尤葵擦完脸,眼睛、鼻尖,和嘴唇都是红的,无措地看着他。   每次做错事都是这种表情。   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能把他吃了还是怎么样。   边尔若问:“看什么。吃饱了没?”   尤葵快速地说:“吃饱了”,随即连忙起身,以为他是想走了,结果却见他还是坐着,眼睛盯着桌面。   心中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杯他拿给自己,一口都没动过的橙汁。   “把它喝完再走。”尤葵听见他说。   猜测他是不想浪费,尤葵乖乖坐下来,把橙汁拿到嘴边就着吸管了一大口。   “好甜!”尤葵惊呼,脸皱在一起,糖还没化开,全在他嘴里了。   橙子甜,白砂糖也甜,齁到家了。   见边尔若盯着他没说话,他只好硬生生咽进肚里,不停往嘴里送,好在剩下的没有那么甜,尚且还能忍受。   不到两分钟,一杯橙汁就见了底,只剩下一部分没化开的白糖贴着杯底。   尤葵想不通榨个橙汁放那么糖干什么,但又不敢有怨言,只好憋屈地跟边尔若报备:“我喝完了。”   “走吧。”边尔若说。   他们走出餐厅,缄默不语地往教学楼走。   边尔若暼了尤葵一眼,跟他不停偷瞄的眼睛撞上视线。   从餐厅出来开始,就看见他别扭地凑过来,又怕被发现似的,悄无声息地挪开一点距离,趁人不注意又偷偷凑过来,走个路戏都那么多。   尤葵不料偷瞄被边尔若抓个正着,眼睛瞪圆,全身的汗毛无形中竖起来。   边尔若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尤葵支支吾吾:“你有喜欢的人,我们就不能走那么近了……”   边尔若似笑非笑地说:“保持距离就是像你这样走路的么?”   知道的以为是保持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醉了。   尤葵被他说的一愣,不知哪根筋断了,突然说:“可是我们就住在一起呀,我们的房间还是面对面的。”   边尔若懒得搭理他,快步往前走,他厚脸皮跟上去。   “你们在一起来了吗,我可以见见他吗?”   边尔若薄情地撒下一句话:“不能。”   “他也是普斯顿学院的学生吗,是Beta,还是Omega呀?”   见边尔若还是不理他,他倒吸一口气:“不会是Alpha吧?”   边尔若终于停下脚步,隐忍地说:“尤葵·诺德,你能不能消停点,嘴闭不上是不是。”   尤葵也不知道哪来的胆,跟他顶嘴:“你又不肯告诉我,我就只能猜了。”   边尔若转身看他:“你想知道我就必须要告诉你吗,凭什么。”   尤葵闻言,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胆量,又瞬间像被戳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个干净,蔫吧了。   “对不起,我再不问了,你不要生气。”   边尔若闭了闭眼,只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进了悬浮梯,他们各站在一边,尤葵脑袋垂得很低。   看得边尔若莫名心生烦躁。   不开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才对么,他又难过什么。   算了。这些把戏也确实无聊。   悬浮梯一开,边尔若从尤葵身边走过说了几个字,尤葵没听清:“什么?”   再回过神的时候,边尔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影了,眼看悬浮梯准备要关上,他急忙摁开电梯,等他再跑出去,边尔若早已走远了。   他正打算追上去,不曾想撞到一个刚好从旁边走来的人。   他没站稳,踉跄一下,被对方稳稳当当地扶住,“对不起,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没关系。”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到一张女性Alpha的脸,英气却不凌厉,对方看见他,显然也是一愣,“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天台见过?”   尤葵也觉得她熟悉,点头。   凯瑟琳却将视线停留在他略微红肿的眼睛和泛红的鼻尖上,蹙了下眉:“你……”没事吧。   那句话还未问出去,就听见洛达西在不远处叫她。   “姐——”   她闻声看过去,再回过头,男性Omega已经不知道何时走了。   洛达西问她:“姐,怎么了?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呀?”   凯瑟琳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的一个人。”   尤葵此时捂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在悬浮梯里喘息,眼中的震惊经久不散。   难怪,原来她就是洛达西的姐姐。   莱里接近洛达西的真正目的。   也是原身未来的联姻对象。   没想到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见过了,这个走向还真是令人出其不意。   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物打断思绪,回到教室,他才恍然想起边尔若在悬浮梯说的内容。   虽然在看到边尔若怪异的表情时就有所察觉,但还是远比不上边尔若亲口承认要来得安心。   没关系,只要边尔若没喜欢上别人,他就还有机会。   边尔若不知道尤葵从悬浮梯冲出来追他之后,经历了一个怎样惊魂未定的时刻。   他在悬浮梯决定把实话告诉尤葵时,发现尤葵压根没有注意听他的话,脸顿时冷了下来。   于是他对尤葵的问题无动于衷,假装没有听见,即便留意尤葵可能会追上来的动静,也刻意没有回头。   当他进入军事部教室,才发现尤葵实际上并没有追上来。   不止,一整个下午,尤葵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   本打算在下课以后再抨击尤葵是不是过了兴致,看到尤葵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后,问:“你在发什么呆。”   尤葵隐约听到他叫自己,偏过头:“嗯?”   边尔若说:“我问你在想什么。”   “还是下午发生了什么?”   听到下午,尤葵全身凉了一片,仿佛洛达西和凯瑟琳站在他附近似的,“没想什么呀。”他听见自己说。   “可能是没有午睡的缘故吧,有点犯困。”   见边尔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作势半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好困。”   边尔若预备问他下午做什么去了,却见他忽地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整张脸灿烂得不行,直接打断边尔若即将要问出的问题:“对了,今天我在悬浮梯听到你说的话啦。”   “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边尔若无言以对。   谁要跟他玩,又不是过家家。   看尤葵笑得那么开心,边尔若最终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最好祈祷别再被他发现还有第二件事情瞒着他。   回到城堡,诺德夫妇早已坐在餐厅等待他们吃饭。   尤葵悄悄环顾一周,没有看到贝勒的身影。   伤没好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诺德夫人有没有将他的恳求听进去,把人继续留在诺德。   饭吃到一半,诺德老爷放下筷子,力度不重不轻,正好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尤葵。”   尤葵:“爸爸,我在。”   诺德老爷一向严肃的脸,彼时带上一些笑意,显得他不再那么有威慑力:“还记得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尤葵回答他:“记得,在下个月十二号。”   他不仅记得,还知道会发生什么。   诺德老爷点头:“爸爸到时候想给你举办一场生日宴会,你大部分时间待在学校,放学回城堡又喜欢去图书室看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没必要过得这么沉闷,何况看再多的书对Omega的用处也大不到哪去。”   许是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他说:“爸爸和你妈妈打算帮你融入一些贵族圈,你多跟那些贵族少爷和小姐打交道,了解他们平日在城堡,都需要做些什么,顺便交一些朋友,对你以后也有帮助。”   真是好一个思想封建的家长。   算盘的珠子都嘣到他脸上了。   尤葵抬眸,觉察边尔若也在看他,他稍稍撤开眼,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今天真是奇葩,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上撞。   吃完饭,又听诺德夫人的嘱咐吃了几片水果,尤葵才上楼。   走到门前,才看见边尔若倚在门上,差点把他吓一跳。   “怎、怎么了。”尤葵气息不稳地问。   “你很想交朋友吗。”边尔若问。   尤葵说:“没有很想,爸爸那样问,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不然他会觉得我没有礼貌。”   边尔若没说什么,把门关上了。   尤葵:“……”   这是干吗,吃醋了?   但他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今天发生了很多和原著相似的情节,他需要用笔把它记录下来,以免忘记。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未来会发生的事件也足一记在本子里。   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去,他的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写完,他扭了扭酸痛的手腕。   好久没有写过手稿了,一点都不习惯。   看了眼时间,他伸了个懒腰,拿上浴衣,进入浴室。   半个小时,他从浴室出来,在药箱找出一些退烧药、消炎药和止痛药,揣进兜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房间。   如他意料之中,贝勒不在刑房,但是贝勒的房间他并不知道哪。   本意只是想先去溜一圈,探探情况。   没想到运气那么好,随意经过一间房时,竟恰好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粗重的咳嗽声。   不是受重病,咳不成这样。   视察四周无人,他扭动门把锁,走进去。   佣人房就没有他们的房间这么大了,窄小的正方形,连风格都要阴暗。   贝勒躺在床上,艰难地扭过头:“怎、怎么是你?”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宛如乌鸦在喊叫。   尤葵说:“我给你带了一些药过来。”   贝勒现在的状况说一句话都格外费力,“什么……药。”   尤葵从兜里掏出来,细数:“基础药我都带来了。”   “退烧药、止痛药和消炎药。”   他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翻开贝勒旁边的抽屉,“这些药,我都帮你放进去床头柜。”   贝勒闭上眼睛,喘着气:“我、我要杀你,为什么你要救我?”   尤葵:“先好好养病,有什么等病好再说。”   接着,他说:“你只需要知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尤葵离开后,贝勒缓缓睁开眼。   这个家,原来没一个好人。 第42章 磨牙棒   边尔若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的频率越来越高。   连续几个晚上,他都是泡在冷水里睡觉。   因为身体源源不断升起的躁热,令他几近想要把浴室里的玻璃打碎,但他不能做,因为声音会把人引过来。   尤其是尤葵。   胆子这么小,说不准又被吓到脸色苍白,还会做噩梦。   他触碰着后颈,那处仿佛多了一个心脏,激烈的、急剧地跳动。   只要能把伤痛转移,即将分化的痛苦就不会那么剧烈。   他打碎杯子,像尤葵之前发.情期那般,在手臂上划下一道一道痕。   滚烫的血液顺着手臂上滑下来,染红他的眼,也染红地板上的瓷砖。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躺在冰冷的浴水里,伤口也随着他的身体,一同浸在水中。   但如此显然不是办法。   身体到底不是铁做的,一连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边尔若烧得眼睛通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身形挺拔高挑,体能极佳的人,哪怕生病,也显示不出脆弱,反而给更添了一份阴郁可怖的气场。   尤葵一出门,就被他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你是生病了吗?”   尤葵说着就要伸出手,但这个时候边尔若最厌恶别人碰他,他抿着唇,攥住尤葵的手臂,差点没把尤葵的手臂掐断。   “好痛。”听见尤葵痛呼的声音,他堪堪才松开。   尤葵没有在意被他欺负:“你的手也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心下却暗暗有了答案。   边尔若此时意志已经完全不能算清醒,他垂头看着尤葵饱满、雪白的脸颊,像一颗圆润清甜的荔枝肉。   想咬一口。   他舔了舔刚长出来不久、极为尖锐的虎牙。   尤葵轻声哄着:“你生病了,回房睡觉好不好,我去让管家给你请假。”   他说了多久,边尔若就看了多久,眼神像能吞噬万物的黑洞,暗藏危险,深不可测。   尤葵觉得他的视线很是灼热,只是一味地看着自己,人比以往都要迟钝、木讷,没什么反应。   典型地像烧坏脑了。   一想到他脑子要烧坏了,尤葵连忙推他回房,“快点回房间,不然脑子就要坏掉了。”   他的手心很凉,边尔若本能想要抓住。   尤葵几次跟他耗,忧虑他的身体,偏偏叫了没反应,稍微伸一下手又会被抓住,耐心几乎要耗尽,再又一次被他抓住,尤葵实在忍无可忍。   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边尔若宽厚的背上。   “进去!不然我就要生气了。”他怒视着,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边尔若发脾气。   饶是打,他也打不疼边尔若,但这副模样足够威慑住边尔若。   只见边尔若微微怔了怔,瞳孔罕见地放大,在尤葵的督促下,他走进房间,然后按照尤葵的指示,脱鞋,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尤葵如愿碰到他的额头,手覆盖在上面,烫得连忙要收回来,结果又被他抓住手臂。   尤葵仗着他脑子不清醒,板着脸:“干吗,又想挨揍对不对。”   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解气。   他也有这天。   边尔若持得很平的嘴角,隐隐往下耷拉,听到尤葵的话,缓缓放开他。   “乖乖在这躺着。”尤葵说。   说完,他离开边尔若房间,想了想,重新走回自己房间,带上药箱,返回去。   取了两片退烧药,他把药递到边尔若嘴边,说:“先把药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打蒙了,边尔若这次分外听话地张开嘴,他把药片塞进边尔若嘴里。   “直接咽,不要咀嚼。”   边尔若嘴巴动了动,将药片吞进去。   尤葵见他吃了药,这才放心去找管家。   听到边尔若发烧,诺德夫人比尤葵看上去还要激动。   “他发烧了?怎么回事。”她紧锁着眉。   尤葵说:“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冷,他着凉了。妈妈,您让管家帮我们请假吧。”   “你也要请吗?”诺德夫人问。   尤葵有些不解:“我们不是一向都一起请假吗?我以为这次您也会让我们一起。”   诺德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请吧,那你们就一起请吧。”   得到她的回答,尤葵说:“谢谢妈妈。”   按道理尤葵的确不应该请假,但是怀特医生并不会帮边尔若看病,尤葵也不会提,因为他很清楚边尔若不是普通发烧,而是分化前兆,且不是短时间之内。   在那之前,他都不希望有任何人进入边尔若的房间。   尤葵填饱肚子,将边尔若那份也一起带了上去。   诺德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餐厅。   “夫人在想什么?”诺德老爷问她。   诺德夫人愣了愣,收回视线:“没事,我就是觉得尤葵太善良了。”   诺德老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诺德夫人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尤葵把食物端回边尔若房间,彼时他已经睡着了,眼睛紧闭,虽五官还是凌厉、冷峻,但依然要比平时看上去顺眼得多。   没那么凶了。   其实应该让边尔若先吃点东西,再吃药的。   但没办法,情况太紧急。   应该没事吧,毕竟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出事,边尔若就不可能是主角了。   尤葵小心翼翼地掀开边尔若身上的被子,让边尔若的手臂露出来,他再轻轻把衣袖卷上去。   刀伤已经隐隐有发脓的预兆,血迹干涸,衣袖边缘的血液已经彻底渗透进去。   他就这么舍不得给自己清理一下伤口吗,这么喜欢硬抗。   给边尔若清理完伤口,手法生疏地缠上绷带,又拿毛巾把边尔若脸上的汗擦干净,放了一张湿毛巾铺在上边,一切总算才结束。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让边尔若这么睡着,没有出声把人叫醒。   随后关上门,回房去了。   回到房间,他把笔记本打开,在上面做了边尔若的分化征兆时间记录,记录完,他将笔记本锁进床头柜。   之后,他带上所有学习用具和资料,去边尔若房间学习。   在佣人没上来叫他们吃饭之前,他中途给边尔若换了几次湿毛巾,擦拭汗水,反复确认他是否降温。   直到差不多快到饭点,边尔若的体温才恢复正常,但人依然还在睡。   尤葵将东西都拿回自己房间,然后等佣人上来叫他们吃饭。   过了十分钟,门响了,他走出去。   “少爷,可以下楼用餐了。”   尤葵说:“好的。”   佣人前脚刚走没多久,边尔若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脸和唇依旧苍白,但看上去不再像脑袋烧坏的蠢样。   不愧是主角,恢复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就是……   “你醒啦,可以吃午餐了。”尤葵想到自己今天早上给他一巴掌,朝他心虚地笑了笑。   边尔若倒也没让他失望,极其冷静地说:“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冲我来了一巴掌。”   尤葵:“……对不起。”   边尔若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绕过他:“去吃饭。”   午饭过后,他们度过了一个相当平和的白天。   因为边尔若状态不好,他们依旧没有去学校,他也很大度地,没有计较尤葵打他的事情。   就在尤葵以为一切都恢复正常时,等待他的才正式来临。   夜晚,他被隔壁的声响所惊醒。   是瓶瓶罐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其实声音不大,但是他睡眠浅,很轻易就醒了过来。   他掀开被子,准备过去看一眼,谁知,过了不到两分钟,门把锁就出现扭动的声音。   十分短、急的声音,可想而知对方的情况很糟糕,不然怎么转了两次都没打开。   他屏息凝神地走过去,刚走到门旁,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抹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压在门后。   他瞪大眼睛,被对方捂住嘴。   “别出声,是我。”他听见边尔若格外沙哑的声音。   尤葵猛地点头。   在黑夜中,他不知为何,竟看清了边尔若深蓝色的眼眸,里面仿佛有海浪在翻滚,要将他席卷进海洋。   边尔若得到他的回应,揽住他的腰,将他垂直抱起。   尤葵无声惊呼,很是害怕。在黑暗中不断拍打边尔若的肩膀,攥着他的衣服,又担心摔下去,搂紧他的脖子。   力气就像挠痒一样,起不到任何作用。   边尔若置之不理。   很快,他被边尔若抱到床上,然后趴在他身上,像抱只玩偶一样抱着他,埋在怀里。   他使劲推搡边尔若的肩膀,被边尔若反手抓住手臂,动弹不得,紧接着,他感觉到后颈的抑制贴被人揭开了。   “别乱动。我只需要一点信息素。”   说完,边尔若就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他颤抖着,根据边尔若说的,释放信息素。   他不敢释放太多,怕其他人会察觉,只有浅淡的葵花香在两人的鼻尖缠绕。   边尔若闭着眼,滚烫的手绕到他的后颈,在上边轻轻按压了一下:“不够。”   他敏感得不行,一被触碰到腺体,整个人都在抖。   本身就被吓得不行,边尔若还给他来这套。   他咬牙,慢慢释放出更多信息素。   慢慢的,信息素不止是围绕在他们鼻尖,而是将他们全身都包裹起来。   边尔若压着他,头发不注意在他颈窝上蹭了蹭。   “痒……”尤葵用气音说,轻得像猫儿在哼。   边尔若的眼神暗了暗,他低下头,高热的嘴唇碰着尤葵的脆弱的皮肤,缓慢地张开嘴,惩罚似的叼起尤葵颈窝上细嫩的肉。   他这样,尤葵更受不了,抬手去推他的脸。   力气不小,颇有点打人脸的气势。   边若侧过头,“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   还不是他太放肆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最容易将人类的欲.望放大。   尤葵瑟缩着,闭着眼,任由边尔若在他颈窝处掠夺信息素。   不过边尔若真的说到做到,只是闻信息素,什么都不做。   就是喜欢用牙齿轻轻啃咬他的皮肤,叼起又松开。   他怀疑边尔若是不是被夺舍了,把自己当磨牙棒。   就在尤葵准备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边尔若说:“太瘦了。”   尤葵困倦地说:“你是狗狗吗,为什么要一直咬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再也没有意识,也不知道边尔若到最后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睡梦中,他恍惚地张开眼,想起来Alpha在分化时都会长出新的很尖锐的牙齿。   还真把他当磨牙棒了……   尤葵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又继续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分化是私设,根据剧情需要制定的,随便看看就好 第43章 十指相扣   往后的日子,边尔若总会像这天一般,在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夜晚来找尤葵摄取信息素。   尤葵也从一开始的提防到彻底失去防备、接受并且习惯,因为他只需要释放信息素,和时不时被温热的舌尖舔舐脖颈,除了有些痒以外,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对他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但他不清楚,边尔若却认为这是他对他们之间一种亲密的默许。   又是一天晚上,依稀起了风,房间里有一些凉意。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上有什么压下来,条件性反射地释放信息素,又感到冷,下意识往热源靠近。   好暖。他在心里无限喟叹,整个人都贴在那个温度更高,体型比他要大很多的生物,然后像很依赖的,心满意足地抱住对方。   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举动,对边尔若而言,却是始料未及的。   这是尤葵这么多个晚上第一次主动抱他,而非他强迫。   皮肤隔着单薄的布料紧贴着,接连不断地传递彼此的体温。强有力的心跳、鼻息,以及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皮肤,全都有了不一般的体会。   他嗅着令人上瘾的葵花香,暗着眸,在黑夜中掐住尤葵的脸:“你在做什么?”   尤葵被掐疼了,也困得睁不开眼,扒拉开他的手,睡意绵绵又有些无奈地说:“不要闹了,我真的好困……”   昨天晚上边尔若不清楚梦见什么,把他抱得很紧,腰都感觉要被勒断了,他疼醒后直到天亮才勉强入睡,睡眠不足的后果是上课一直犯困,连林温导师都在课下问他是不是没睡好。   他悻悻然地回答有一点,心里把边尔若骂了个遍,郁闷至极。   扯开边尔若的手以后,生怕边尔若又掐他的脸,于是一直握在手里,等再次睡着的时候,才没有意识地松开。   紧接着,五个指缝被强行覆盖,重新扣紧。   尤葵闭着眼,浑浑噩噩地挣脱两下,不仅没甩开,反而被抓得更紧,索性便放弃地睡了。   醒来时,边尔若已然不在,只有旁边微微塌陷的位置,显示着他昨天是在尤葵房间过夜的。   而尤葵早已见惯不怪,他从未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见过边尔若的身影,好像他们同床共枕只是一个假象。   像在偷.情。   想到什么,他忽地抬起掌心,努力展开,仔细端详了几秒。   余温仿佛还在。   而边尔若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尤葵刻意观察,他的神情始终很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前一天晚上反抓住自己的手十指相扣的人不是他。   怎么会有心思这么难琢磨的人。   很偶尔的时候,尤葵会察觉到他对边尔若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因为不过多久,边尔若就会让他认清现实。   上午的课程进展到一半,尤葵不经意一瞥,竟破天荒看到边尔若来找他,眼睛倏然一亮。   “你怎么来啦!”他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明朗的笑容在边尔若的眼睛里晃了晃。   边尔若在原处垂眸地看了他一会儿,无情地告知他:“今天中午我有事,不用等我。”   然后看着他眼里的光亮逐渐黯淡,脸上的雀跃消失得一干二净:“啊。不能一起去吃饭了吗?”   到底是演技高超,还是发自内心的不开心。   不然怎么连眼底的难过都一览无余,真切地袒露,叫人识别不出异样。   边尔若用沉默回应他的问题,他灵机一动,主动提问:“那需要我给你带饭吗?”怕边尔若嫌弃,他补充:“我会吃很快的。”   他的脸很小巧,精致,每一个五官都出挑得过分,此时只能令人注意到那双格外晶亮的,很圆润的眼睛。   身后好像有一条尾巴在摇。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热情、忠诚的小狗。   但边尔若并不用他带饭,也不需要他吃得很急,因此拒绝:“没必要,你吃你的。”   “好吧。”见边尔若一再坚持,他只能作罢。   话题结束,边尔若看着他沮丧地离开,眼神幽暗。   事后尤葵回忆,顿然领悟有些事情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否则怎么会一切都发生在巧合之中。   正是边尔若不需要自己找他吃饭,艾伦恰好有事,自己放开了地学习,推迟一个小时去干饭,才会促成他和凯瑟琳的第三次见面。   还是凯瑟琳主动找来的。   那时他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朝他走近,津津有味地享受美食。   然后一道声音出乎意料地响在头顶。   “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尤葵抬起头,刚喝一口汤,险些因为这张俊得过分的脸被呛得喷出来,他奋力咽下去,摇了摇头,和凯瑟琳说没有。   凯瑟琳客气而礼貌地笑了笑:“那介意我在这坐吗?”   尤葵想说,他不介意,他的表弟倒是很介意。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迫切希望莱里出场的一天。   一想到自己未来会和面前的人联姻,尤葵就想找个缝钻进去。   “不介意。”他违心地说。   内心却在疑惑,凯瑟琳不是从见到原主的第一面就心生厌恶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主动接近了?   更何况他们只有短暂的几面之缘。   不对。   凯瑟琳不喜欢的是原主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的性格,跟他本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误打误撞,装成了她的理想型吗?   事实与他所想的几乎没有出入,自从凯瑟琳坐下后,便时不时朝他递去若有若无的视线。   眉眼弯弯,脸上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看起来十分舒服的笑。   也是尤葵放在以前,会乐意亲近的女性。   但在这,可能是Alpha对Omega天生具有压迫感的缘故,尤葵只觉头皮发麻,加上心中的猜测,他满脑子都是赶紧把饭吃完,好快点离开。   不希望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尤其是他们必然会在未来的生日宴会见面。   他完全不敢想象,到那个时候,如果边尔若知道他认识别的Alpha,而这个人还是他的联姻对象,心里会作何感想。 第44章 计谋   “你是有别的急事吗?”凯瑟琳问他。   尤葵一心只想离开,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茫然地看过去。   腮帮子还塞得很满,圆嘟嘟的,像储存了很多食物着急过冬的小仓鼠。   是那种很乖巧,很讨人喜欢的Omega长相。   许是怕惊动到他,凯瑟琳放轻声音,温声说:“看你吃得比较急,所以问一问。”   “把你吓到了吗?”   尤葵从没有对凯瑟琳这个角色产生过半分恶意,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和原主一样可怜。   都是被利用的工具,不然怎么会沦为联姻的局面。   如此一想,尤葵连善意的谎言都有些难以启齿,他点头:“我下午还有测试,需要快点回去复习。”   “这样吗,还以为是我在这让你不自在。”凯瑟琳了然道,接着,她笑了笑,问:“能容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吗?”   态度客气又礼貌,尤葵很难回绝。   想问他什么,姓名,身世,还是年级或专业?   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凯瑟琳会问他:“上一次怎么哭了?”   他愣了下,“什么?”   凯瑟琳说:“我们在悬浮梯撞见那一次,你的眼睛很红。”问完,可能觉得冒昧,顿了顿:“是哭了吗?”   尤葵不自觉回想起那天他和边尔若在餐厅讨论,七分真三分假,说着说着情绪上头,眼泪便冒了出来。   的确是真哭,只是没有想到被凯瑟琳记到现在。   他摇了摇头:“没有哭,是眼睛过敏,不小心搓红的。”   他不清楚,原主哭起来,不仅眼睛会红,鼻尖和嘴唇也会。   骗不了任何人。   心知他不想说实话,凯瑟琳也没有拆穿他:“原来是眼睛过敏吗,那记得下次不要揉,会越来越严重。”   她沉思道:“可以随身携带一瓶眼药水。”   尤葵说:“好,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她笑了笑,起身:“那你继续吃吧,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尤葵扫了一眼她还剩一半食物的餐盘,跟她说:“好的,拜拜。”   心中不禁感叹她的敏锐和识时务。   同时感到可惜,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无法想象处起来会有多舒服。   但他们大概率永远都不会是朋友。   在这个虚构的世界,是绝不可能容许他保持原来的性取向的,即便这个人是女Alpha,他的步伐只能为边尔若一个人停留。   下午放学,他和边尔若一起坐悬浮车回城堡。   在路上,边尔若神色淡淡地问他中午吃了什么。   在边尔若眼里,他就像那种很好满足的人,只要给一点甜头,心情就会快速变好。   他有些受宠若惊,细细地数:“吃了大米、青菜、排骨,还有一条差不多和巴掌一样大的鱼。”   “胃口挺好。”边尔若面不改色。   尤葵隐隐约约听出他语气中的别扭,只敢在心里笑,面上气哼哼地说:“一点都不好。你不在,它们都变得不好吃了。”   边尔若停下脚步,转过来,冰冷的指尖扯了扯他脸上细嫩的皮肤:“这么油嘴滑舌,谁教你的。”   他被边尔若的温度冰得半眯起眼睛,“没有油嘴滑舌,都是实话。”   适应后,重新睁开亮晶晶的大眼睛,真挚地看着,和边尔若大眼瞪小眼。   过了少时,边尔若扯了下嘴角,松开他,继续往前走,嘴里吐了一句:“骗子。”   他跟上去,一边为自己狡辩:“可它就是不好吃呀,平时都不会这样,肯定是因为你不在。”一边牵起边尔若的手,努力把边尔若的手都握在手里,然而边尔若的手太大了,他只能尽可能暖一部分,说:“你的手好凉。”   边尔若没撒开他的手,嘴上却说:“那你松开。”   他说:“为什么,我手温度高,给你暖一暖,这样就不会冷了。”   边尔若没再吭声,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快走出大门。   最后一刻,他感觉边尔若似乎拢了下手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没等他反应,触感就消失了。   他们也只能在这个时刻松开手。   让这份秘密的亲密,就像晚上边尔若来他房间那样,只存留在两人之间。   回到城堡,还未进门,他就看见贝勒在客厅的身影。   从侧面看,薄得像一张纸,仔细看还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   大概只恢复了六七成,就被诺德夫人叫来干活儿了。   真是把“人渣”两个字贯彻到底。   尤葵在心里腹诽。   殊不知这只是小菜一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叫他大跌眼镜的成分。   边尔若同样注意到贝勒,他的眼神不起眼地在尤葵和贝勒身上打量。   上菜时,全部人全都就位,边尔若发现尤葵面对贝勒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当作没有看见,反倒是贝勒,在尤葵前面放餐具时,目光有少许不自然地闪躲。   这两个人是被调换了角色么。   边尔若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理智告知他务必弄清楚,本能却告诫他不要胡思乱想。   他花费一段时间去审视尤葵这个人,除了贝勒,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会在他生病时,不厌其烦地照顾;忍受他不由分说地潜入房间,哪怕被吵醒,也只是依赖地抱住他;即便料到会犯低血糖,也依旧执着地等他吃饭。   以及不遗余力地用干净的眼神看他,像对待一个重要、在意的人。   如果只因为一个意外,就怀疑尤葵的真诚,未免太过苛刻。   这个方法对待别人可以,用在尤葵身上只会显得恶意揣测。   尤葵不过是一个很娇气,容易哭的人。   他应该接受尤葵有自己的秘密,毕竟他对尤葵也有很多不曾透露的事情。   从坐下吃饭开始,尤葵就冥冥之中感到一种不安,愈发强烈。   尤其是当诺德老爷看过来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只感到浑身不适。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即将宣布吗?   果不其然,当用餐完毕,所有碗筷和桌面被佣人收拾干净,开始呈上新鲜果盘时,诺德老爷又一次开口了。   “吃完先别急着走,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尤葵屏息凝视,心脏像要冲破胸腔一样跳。   他们都顺从地没从座位上离开。   “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一致认为贝勒如今身体虚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决定派他服侍边尔若,想问尤葵意下如何?”   这个爆炸性信息一出,在场相关的三个人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变了变。   尤葵简直无法理解。既然是为边尔若决定,为什么要询问他的意见?   况且字面意思听上去是为了边尔若考虑,背地里谁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洗清标记的劣质Omega贝勒,此时就和一个Beta毫无区别,现在却突然让他服侍同样身为Beta,又是整个诺德家族里地位几乎与佣人齐平的边尔若,到底是想羞辱边尔若,还是想羞辱贝勒?   尤葵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和边尔若对上视线,不过一瞬,边尔若便挪开视线,再一转,他看到诺德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下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他总觉得她的眼神古怪,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意思。   好一个计谋。   他咬破舌尖,使劲牵动皮下的神经,不让面上的笑看上去太牵强:“这是爸爸妈妈的意思,我没有异议的。”   诺德夫人笑了笑,柔声说:“那就好。妈妈以为你和边尔若关系好,会不开心。”   闻言,尤葵又与边尔若对上视线,边尔若将他眼里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边尔若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又忧心边尔若听到他的回答,会胡思乱想,因此头痛不已。   但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不会呀。我挺为他感到高兴的。”   听到这句话,边尔若觉得有些好笑。   顶着一副快哭的表情说高兴。   想骗谁。   “那就好。”诺德夫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接着,她轻慢地说:“既然宝贝认为没有问题,那贝勒就尽早把房间搬到边尔若隔壁住吧。”   “休息也有段时日了,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吧?”她瞄了一眼贝勒。   贝勒脸色比墙壁还白,怎么看都不像好得差不多的模样,尤葵都怕他随时晕倒,但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问题。   若是一开始,尤葵或许还会存有一丝困惑,这番话落下,算是实锤他心里的念头。   他们的房间周围都是主人房,贝勒原先住的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佣人房,现今却同意让他住主人房。   答案可想而知。   与其说照顾边尔若,倒不如说派贝勒监视他和边尔若。   妈的。尤葵在心里暗骂一句。   按照诺德夫人的意思,贝勒必须先服侍好边尔若的衣食住行,等边尔若睡了后,他再搬到隔壁住。   潦草地吃几块苹果,实在是没有胃口,尤葵便与边尔若先上了楼,不过多久,诺德夫人便也让贝勒一起跟着上去。   尤葵被诺德夫人这些神奇操作弄得近乎大脑空白,走到房门,迟迟没有进去,边尔若就在他对面站着。   见他发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走过去揉了几把他的脸蛋。   硬生生把他搓回神,眼泪都被挤出来。   “又哭。”边尔若说。   尤葵擦掉眼泪,“爸爸妈妈他们想干吗。”   边尔若盯着他毛茸茸的头顶,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不知道。”   或许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清楚怎么说。   听到由远到近的脚步声,尤葵慌张地说:“贝勒来了,我们不能再说话了。”   “你不能因为他就不要我了。”用气音说出来的话,其实都很不清晰,太轻了。   但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听见了边尔若的回应。   对于尤葵而言,这天的晚上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熬。   因为他不清楚诺德夫人究竟私下吩咐贝勒尽到哪些佣人本分,视奸是必然的,他更担心的是,边尔若每天晚上都需要他的信息素,万一被贝勒发现该怎么办。   就算贝勒欠他一个人情,这种事情也不能让贝勒知道。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乱如麻,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满脑子都是在担忧边尔若分化的事情被发现,而边尔若是否会喜欢上贝勒,又或者贝勒是否会喜欢上边尔若,他反倒一点都不害怕。   就好像边尔若已经成为他的人。   另一边,贝勒站在走廊,轻轻敲了敲他对面的房间门。   不出一会儿,边尔若来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对贝勒又何曾不是一种羞辱。   上次他还骂边尔若是懦夫,现在却成为边尔若的佣人,并且要照顾边尔若的衣食住行。   面对边尔若没有表情地审视,他只觉面上无光,但依然挺直身板,保持他的骨气。   “诺德夫人让我服侍你。”   “知道。”边尔若波澜不惊地说,他松开门,让贝勒走进去。   随后关上门,继续使用他的电子设备,当贝勒不存在。   他没理会,贝勒倒也没有多在意,只是站在房间内,打量这里面的布景。   虽是地位低下,房间比佣人房宽敞明亮许多。   他偏过头,脑子里滑过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边尔若的处境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   边尔若背对着他,他的胆量逐渐放开,悄无声息地在房间里走动,观察。   这时,边尔若蓦地出声:“别乱看,别翻我的东西,也别坐我的床。”   谁稀罕他的东西:“我知道,没必要刻意提醒我。”   说完这句话,边尔若继续忙手下的事情,没再管他。   不知怎么,贝勒再一次想起尤葵那天拿药给他的场景。   他望着边尔若的背影,没来由觉得边尔若目中无人,心中一股无名火,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说:“尤葵·诺德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紧接着,键盘声停止,一片寂静,随即而来是骤然冷却的气氛。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因为这周是六千的任务,两千一章我觉得有点少,就干脆两章合在一起写了,让大家久等了 第45章 个人所有物   城堡内装有暖气措施,能完整落实到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理应不该觉得冷,但贝勒还是没有避免地生出许多鸡皮疙瘩。   为了不显示怯懦,他挺直腰,给自己壮胆。   而后他看着视角中的边尔若缓慢转过身,格外寒冷的声音像冰锥一样砸在他身上,“你忘记你的命是谁救的么。”   他在震惊中瞪大瞳孔。   边尔若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尤葵诺德告诉他的吗?   贝勒迅速否决这个观点。   不,不可能。   自己之所以被救,是因为对尤葵诺德还有利用价值,至于边尔若,尤葵诺德在他前面装得就像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他。   贝勒望着边尔若冷若冰霜的面孔,一个念头忽地从脑海中闪过,他顿然领悟什么,某种坚定涌上心头,他扬起抓住把柄的笑:“原来如此,你喜欢他。”   肯定的陈述语气。   见边尔若的目光沉下来,他继续道:“他知道这件事吗?”   “据我所知,虽然你们没有血缘,但姓氏总归是一样的吧。”   “这种违背道德伦理的爱情,诺德家族的人知道会怎么样?”   “他们会接受吗。”   “尤葵诺德呢?”他笑得仿佛战胜而归,“他对你大概只有简单的兄弟情谊吧。”   “毕竟费斯诺德对他缺乏兄长的爱护,而你……”   贝勒越说越自信,深以为道破边尔若的心思,不料话音刚落,就被边尔若徒手卡在墙上无法动弹。   边尔若这段时间正处于一个经历分化的阶段,体内的躁动因子异常亢奋,情绪极其容易波动,破.坏.欲几乎达到顶端,没有尤葵的信息素安抚,他就像一只脱离牢笼的猛兽。   他黑着脸,手指不断收紧,仿佛捏断贝勒的脖子不过就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不是说得很起劲吗。”   笑得不寒而栗:“怎么不继续了。”   贝勒脸色渐渐失去血色,完全防不胜防,他以为边尔若在诺德家族一向逆来顺受惯了,不敢对他如何。   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对他动手。   比起扼住他命运的手,边尔若身上的气场更让他胆战心惊,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濒临窒息的感觉令他愈发渴望活着。   他梗着脖子,青筋暴起,语气不畅地说:“他刚救……完我,你就要杀、杀了我吗?”   气息不稳地说完,脖子突然没了桎梏,他脱力地,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心脏怦怦直跳,后怕地喘气。   边尔若蹲下来,手指没入他的发缝,头皮一痛,他被迫仰起头。   四目相对,那种将死的感觉再次从天而降。   “别自作聪明,也别妄图插足别人之间的事情。”   “我不是他,不会那么容易手下留情。”   “听明白了么。”   贝勒忙不迭点头,衣料触碰到墙壁,才恍然惊出一身冷汗,后颈的伤口撕裂,阵阵刺痛。   边尔若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只经不起波澜的蝼蚁。   “出去。”   贝勒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捂着脖子,逃也似的站起来,预备离开,却不知一打开门,就发现诺德夫人站在门口。   “去哪?”她面目平静地问,目光从边尔若的脸上不带情绪地落到贝勒的脖子处。   前后都是疯子,贝勒一个也不想得罪,于是说:“刚刚帮边……帮少爷整理房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叫我回去包扎再来。”   很久没有人把边尔若称为少爷,诺德夫人听到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视线淡淡暼向边尔若,只说:“是么。”   “那你处理完伤口,就顺便把衣物和用品搬到这层楼,省得再走一趟。”   贝勒答道:“是。”   诺德夫人下令道:“去忙吧。”   贝勒一走,门被带上,房间只剩边尔若和诺德夫人两个人。   空气一时间静谧下来。   诺德夫人朝边尔若走过去,“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边尔若没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脸色这么难看。”诺德夫人作势要伸手触碰他的脸,被他不着痕迹地躲避。   诺德夫人脸一僵,感受到莫大的冒犯,毫不犹豫地扬起巴掌,挥到他脸上。   “啪!”   边尔若被打偏脸,面容沉静。   诺德夫人喘着气,目光狠厉,冷哼:“太久没罚你,脾气倒是见长。”   “别以为有尤葵帮衬,你在诺德就是个人物了。”   “想都别想!”   诺德夫人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门“扑通”一声被甩上,边尔若眸色一沉。   夜色没有声息地来到中后半段。   边尔若果然没来。   当然,他也不希望边尔若过来,一旦发生什么,被发现就完蛋了。   尤葵早有预料,一直没敢入睡,困急眼了也没有闭上眼睛。   贝勒搬到他们隔壁,虽然有隔音,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得怎么谨慎怎么来,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尤葵迷迷糊糊地摸黑下床,满脑子都是要去对面找边尔若。   这个时候,他应该很需要自己的信息素。   他踮着脚尖,半眯着眼睛,轻悄悄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合上,然后走到对面,缓慢且迟钝地扭动把锁,拉开,再关上。   每一步都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边尔若的房间很黑,他只能凭借直觉,循着边尔若略微粗重的声音,走过去。   过程中还不忘闻了闻房间里的空气。   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磕磕绊绊地来到床边,还没仔细脱下鞋子,就被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拽到床上。   鞋子乱飞,他的人也从地上来到床上,滚烫的躯体密不可分地压着他,像一块巨石,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为什么过来。”边尔若在黑暗中低哑地说。   知道自己为什么需要他的信息素吗,就这么眼巴巴地过来。   不知道原因也不问,这么没有防备。   就对自己这么信任吗。   又是为什么,是如他所想那般么。   尤葵一碰到床,精神就瞬间松懈下来,思绪发散。   他困顿地释放信息素,昏昏沉沉地耷拉着眼皮:“我想到你可能会需要我的信息素……我就来了。”   “一直撑着没有睡。”   被压得有点难受,他推了推边尔若的肩膀:“你好沉……”   边尔若无动于衷,今夜的他比以往发作都要来得迅猛,情绪浮躁,想到那个Omega佣人信誓旦旦的话语,他就有隐约要失控的前奏。   尤其是当尤葵来了之后,心内宛若被无数条线缠绕,堵塞,透不过气,烦闷,焦躁。   迫切想要寻找突破口,一个能让他解开耿耿于怀的问题的答案。   那番话究竟有没有戳中心思,只有边尔若才知晓。   他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阴郁地盯着尤葵的脸庞。   近乎压抑、执拗,没有逻辑地开口:“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值得信任吗?”   是发自真心地询问。   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紧盯着尤葵的脸,在黑暗中勾勒尤葵的面部线条。   似是轻松,实则情绪紧绷着,如果尤葵有半句否认,他毫不怀疑自己会马上把尤葵咬死。   但好在尤葵发出一声轻哼:“嗯。”   其实意识已经支撑不住他去倾听边尔若的问题,只能听到边尔若的声音。   边尔若怔了怔,埋在他的颈窝,微侧过脸,抑制地嗅着他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睁开泛着眸光的眼睛。   “真的么?”   尤葵许是嫌他吵,皱了皱:“嗯……别再说话了。”   他伸手捂住边尔若的嘴巴,手心软乎乎的,有一股沐浴香。   边尔若没再出声。   吝啬、宽恕地念想——姑且信你。   他掀开尤葵的手掌,握在手里,没松开,也没有用力,然后稍稍支起身,端详尤葵很小巧、温顺的脸庞。   最后目光落在尤葵的唇角。   眼眸渐渐深邃,他抿了抿唇,轻轻在此处留下他的痕迹。   像是对待个人所有物一般。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文案的剧情快到了:-) 第46章 防   尤葵认为自己大概是做了一个边尔若意料之外的举动,并有所感化边尔若,以至于往后的日子边尔若鲜少再朝他冷嘲热讽,对他纵容许多,两人也相处得更为融洽。   一切都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却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比起之前,现如今的边尔若更像是一种客气的疏远,晚上既不再来索要信息素的安抚,也不再允许自己去找他,连房门都锁上了。   也不知道是想防谁。   一开始他还能自我安慰,说不定是碍于贝勒在隔壁,刻意避嫌,后来从边尔若的一系列反应来看,怎么看都更像是用来防他的。   毕竟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的肢体接触就在边尔若的疏离中逐渐减少,不仅如此,边尔若看他的眼神也让人倍感奇怪。   总是隐晦不明、似有似无地扫向他的脸部下方,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令人误以为都是错觉。   然而这只是尤葵烦恼的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则是与凯瑟琳有关——他们最近碰面的频率有点高过头了。   如果不是看到凯瑟琳也同样惊讶,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她在私底下调查自己的个人信息,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但很显然,所有事实都证明,剧情的确就是在有意撮合他和凯瑟琳。   这天,尤葵算下了日子,发现他的发.情.期快到了。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在后颈贴了两张抑制贴,又往书包里塞了三支抑制剂,才真正放下心来。   下午有一节专业课需要在室外进行,科学部的学生们需要按照规定采摘植物,再送回实验室提取其中的精华,最后撰写数据报告分析,由尤葵收齐,递交给林温导师。   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尤葵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   全身乏力,伴随少许眩晕,和低血糖有些相似,症状稍微轻一些,在尚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忠爱科学研究的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算敏锐,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即便多少影响到效率,还是咬牙坚持把它完成,并收集完毕拿去导师事务处。   路途中,他察觉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身上汗淋淋,就像失足掉进河里,被人重新捞起来一般。   以及,某个部位的酸胀、疼痛,随之而来。   他开始意识到可能不是低血糖,而是发.情.期来临。   抑制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粘性,掉在地上,浓郁的信息素从腺体倾泻出来,流落四方,他一手抱着厚厚的分析报告,一手试图遮掩腺体,坐在楼梯上口干舌燥地喘气。   要命,早知道把抑制剂和抑制贴装在口袋里了。   好巧不巧,普斯顿学院为了给导师图安静,把导师事务处安置与教学楼相隔一条过道且更高的位置,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导师或者学生有事从中经过,他将在这活活痛晕过去。   至少在晕倒前的那一刻,他是这样认为的,但好在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一阵颇为凌乱的脚步声。   终于来人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整具身体彻底倒在地上。   再醒过来,他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大概是打过抑制剂,难受的感觉减轻不少,也完整地贴上抑制贴。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医生从外面走进来。   “醒了?”   尤葵涣散地点头。   “已经给你打过抑制剂,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尤葵说:“好多了。”声音一出,格外沙哑。   医生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他喝了一口,捧在手里,“可以问下是谁送我过来的吗?”   医生顿了顿,“是一位女性Alpha。”说着,她的神情别有深意:“因为送你来医务室,她被强行诱发易.感.期,情况严重,已经被送去医院救治了。”   听到“女性Alpha”,尤葵潜意识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嘴。   不会是……   医生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很高,不然她的症状不至于比一般Alpha发作要严重那么多。”   尤葵几乎是想立马确认这个人:“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   “她说她叫凯瑟琳。”   高匹配的信息素,在这个世界上无疑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存在,这也即将表明,没有谁比他们更适合成为彼此的伴侣。   匹配度越高,对Omega的生.育胚胎也更有保障。   “随手救一个人,结果发现对方的信息素和自己高度匹配”,像这样的事迹,既戏剧,又千年难遇,加上尤葵还是晕在导师事务处,消息一旦传到导师耳朵里,也就等同于全校的师生将会都知晓这件事情。   边尔若一向极少关注外界,当这样的传闻被送到耳边时,在纸上行云流水的笔尖还是停了下来。   并非因为“高匹配”,而是“发.情.期”。   尤葵的发.情.期貌似就在这段时间。   边尔若见识过尤葵发.情.期时的威力,脆弱、会哭,颤抖,声音哑,委屈又可怜,还有一鼓作气地向不该喜欢的人索吻。   这是他第一次非正当理由旷课。   边尔若去尤葵教室,看到座位上空着,赶去医务室。   到了医务室,人就坐在沙发上,喝着医生倒的茶水,好不容易养回一点血色的脸又被折磨得惨白一片。   神情恹恹,没有生气。   “你怎么来啦?”尤葵看见他有些惊讶,稍稍打起精神来,“不是还要上课吗?”   边尔若没回答他的问题,问:“听说的。现在还难不难受。”   尤葵摇头。   得到答案,边尔若的语气再次从不冷不热,回到尤葵熟悉的“毒”,“你是年纪还小吗,为什么连最起码的发.情.期日期都不记,抑制剂和抑制贴呢,这种应该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没有么。”   尤葵努力为自己辩解:“我记了,也带了,但是我没想到会在拿资料给导师的路上发作,东西都在包里……”   边尔若睨了他一眼,半晌过去,他说一句:“知道是谁把你送去医务室吗。”   尤葵心被提起来,猛地摇头:“不知道,我晕倒再醒过来,就发现人已经在医务室了。”   半真半假的话总是很有可信度,边尔若没再问什么,此时分针来到钟面的“12”,发出“下课”的铃声。   “好像可以回去了。”尤葵仰起脸,很呆地说。   他的眼睛很大,脸白得和墙壁的颜色一样,脖子纤细修长,贴着抑制贴的后颈,看不到一丝腺体的痕迹,连同信息素,一起遮掩得严严实实。   但边尔若在一刹那间还是闻到了微乎其微的信息素。   犬齿又开始犯痒。   尤葵不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想什么,伸手欲要引起他的注意力,不料边尔若想歪,以为自己要碰他,直接拧着眉往旁边躲。   手掌落空,尤葵怔了怔。   明明之前还和他十指相扣,为什么现在却拒绝他的触碰?   难道去边尔若房间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令他更疑惑的是,见他走路腿软,边尔若最后还是别扭地把他背回到悬浮车上。   回到城堡,得知他在学校发.情.期发作,诺德夫人一改前非,让怀特医生帮他检查身体,并给他准备许多必需品,甚至还叮嘱他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她提要求。   令他一度以为自己和费斯调换了身份。   但实际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其中的缘由。   处在发.情.期中的Omega,身体十分虚弱,而不久后马上就要举办生日宴会,到那时,他必然要以最佳状态出现在大众眼中。   为了不让尤葵的发.情.期耽误到生日宴会,诺德家族不仅贴心地为他准备最高效的抑制药,还替他请了假在城堡休息,每天给他补充各种各样的营养。   一眨眼间,生日宴会这天如期到来。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下一章明天更,会很长 第47章 生日宴会(结尾有修改)   这个所谓的生日宴会远比尤葵想象中气派,甚至与他被带回认祖归宗那场宴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上午开始,尤葵就被佣人唤起来洗漱更衣,一夜无眠的疲倦在脸上一览无余,下到餐厅时,诺德夫人脸上有少许不悦。   “宝贝昨晚很累吗,怎么现在才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尤葵摆上脸色,可想而知,她对这个宴会有多重视。   尤葵:“对不起妈妈,昨晚一直在看您给我拿的宾客资料,所以有点没睡好。”   实际上是心里装着太多事,导致失眠。   闻言,诺德夫人微敛眉眼,“宝贝倒也不必那么紧张,爸爸妈妈都在,按照平常来就好。”   夫妇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见诺德老爷说笑了笑:“准备得怎么样了,宾客都记住了吗?   好一个轻松的语气,好一句令人为难的话语。   尤葵点头:“记住了。”   眼熟、有印象的人基本都在宾客名单中,他翻了个遍,在最后一页的列表中看到凯瑟琳的个人信息。   A级Alpha,百分之八十五浓度的乌龙茶信息素,父母在同时垄断普斯顿经济市场与政治,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因曼家族手下共事。   不难看出,凯瑟琳最初并不在名单之中,是那场发.情.期,促成了这场见面。   这在原文中,并无记录,对边尔若这个主角而言,凯瑟琳和原主都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罢。   看来,只有原主和凯瑟琳是联姻对象是确切存在的事实,不然按照原主的性格,他和凯瑟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这场发.情.期相遇的,毕竟原主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炮灰。   过不了多久,尤葵就会发现他的担忧疑虑全都是正确的。凯瑟琳只是其中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小插曲,后面还有更多突发状况等着他。   而这场生日宴会也将成为他和边尔若关系上不可预料的转折点,以至于未来,每每想到这场生日宴会,他都会陷入一种阴影之中无法自拔。   生日宴会举办在下午三点,用过午饭,诺德夫人允许他午休半个小时,一点半以后开始盛装打扮,浓重的粉底液勉强遮掩他的疲倦,面容精致可人。   尤葵非常不喜欢别人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不过诺德夫人倒是对他的妆容很满意。   什么庆祝生日,分明是给自己的孩子物色一个好下家。   宴会即将开始,尤葵与诺德夫妇一起站在门口,恭候宾客前往宴会。   过了大概十分钟,宾客纷至沓来,诺德夫妇不厌其烦地向他介绍这些人的身份,他在一旁,负责倾听和点头,表示他已经记下有这么一号人,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看似自然,实则脸已经快僵住了。   对于这种场面,尤葵应付自如,只是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他醒来后,就没有再看到边尔若。   边尔若去哪了?   不等他四处张望,寻找边尔若的身影,一个不速之客便来到他跟前。   “表哥好久不见。”   不管他看多少遍,莱里的笑容都无法让他产生好感,只觉浑身发毛。   “好久不见。”尤葵天衣无缝地笑着。   莱里递来一个昂贵首饰的礼品盒,“这是表弟的一点心意,还祝表哥宴会快乐。”   听到“宴会快乐”,尤葵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脸上没有异样地接过礼物,递给一旁的佣人,暗里反击:“心领了,谢谢表弟的祝福,也祝你宴会快乐。”   这是一句相当没有逻辑的话。   在场的诺德夫妇、索尼夫妇以及莱里都没听出其中的含义。   当然,他们也不见得能听懂。   简单寒暄过几句,索尼家族的人一起进入宴会。   凯瑟琳和洛达西他们一家族的人就像商量好一般,只比边尔若先行一步到场,也就是在凯瑟琳和尤葵攀谈时,边尔若恰好出现在他们身后,而尤葵并未注意到他。   “今天生日快乐。”凯瑟琳面带微笑地说。   尤葵说:“谢谢”,紧接着,微张了张嘴,出于礼貌,还是犹豫地问出口:“你上次还好吗,听医生说你因为我的缘故被强行诱发易感期。”   “已经没什么大碍。你看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地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吗?”凯瑟琳温声道。   尤葵的确没有看出她的身体有任何异常,于是说:“那就好。”   “谢谢你的帮忙。”   凯瑟琳说:“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说完,看着尤葵毛茸茸的脑袋,被光线衬得透亮的双眼,忍了片刻,觉得很大概率不会被拒绝,还是选择抬手碰了碰尤葵的头顶。   不带缱绻地抚摸,就像现代的姐姐对待邻家弟弟。   在某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这场谈话是舒服且和谐的,他们的长辈看着这一幕,全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们知道尤葵是凯瑟琳最合适的人选,结婚的同时也能给双方带来不可预估的利益。   只有诺德夫人将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后,不知在观察什么。   轻轻勾了勾嘴角。   凯瑟琳不傻,不是看不出洛达西的不自在。   聊过几句,他们一同进入大厅,凯瑟琳这才表情淡淡地问:“你和他之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洛达西一言难尽地回道:“他就是那个和边尔若先生调换身份的诺德真少爷。”   听到边尔若的名字,凯瑟琳愣了一瞬。   她知道洛达西对边尔若的爱慕之意,却没有想到边尔若和尤葵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洛达西回答时,语气酸溜溜的,似乎没有必要再问他们关系如何。   但她还是问:“他们关系怎么样?”   尤葵有猜测过边尔若可能不在城堡,但真正看到他从外面走进来,心脏还是不免漏了一拍。   不知道边尔若有没有看到凯瑟琳碰他的头顶。   边尔若走近时,他问:“你今天去哪了?”   其实还想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忘记今天他的生日了吗。   但这种亲密不合时宜,也不宜暴露,因而他只能来一句很单调的询问。   边尔若的手在口袋里将一个东西捏成乱七八糟的形状,颇为冷淡地说:“没去哪里。”   说话间,并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一眼。   放在平时,尤葵或许还会欠兮兮地问要礼物,但现在这句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不敢问,不想问。   尽管比起担心边尔若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更介意边尔若为什么不是生日宴会中第一个到场的。   难道他演戏演上头了吗?   他无法将这份介意表现出来,只能说:“好,那你先进去吧,外面很冷。”   边尔若直视前方,应了一声,走进去。   随着人员一个一个到来,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被划掉,到最后清数完毕,全部人到齐,尤葵才跟着诺德夫妇正式进入宴会。   宴会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一位都是盛装出席,看在诺德夫妇的份上,给足了尤葵面子。   没有人知道,如此华丽的生日盛宴,连空气都仿佛有人精心打理过,空中飘散着淡雅的香,令人心旷神怡,却没有一处地方能为尤葵的生日蛋糕停留。   原因很简单,没有人给他准备生日蛋糕。   他被诺德夫妇领着,周璇在人群中,一刻不停地陪笑,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稿子,一遍又一遍向这些傲慢、矜持又贵气的贵族少爷小姐介绍自己,连嘴角抽搐都没有知觉。   比犯低血糖,强撑着上课还要煎熬。   真正能够喘口气,还是在门卫突然跑进来,在诺德老爷耳旁说了什么之际。   只见诺德老爷突然变了脸色,眼神震惊,又多了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让尤葵先和这些少爷小姐聊天,他和诺德夫人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会儿。   尤葵内心存疑,点了点头。   诺德夫妇一走,尤葵也不想再和这些人有过多的交流,他实在是适应不了这样的场合,于是礼貌地问:“你们想吃甜品吗,我现在感觉有些饿。”   听到“甜品”,这些常年坚持身材管理的Omega,脸上即刻露出遇见洪水猛兽的表情,然后打量尤葵精致漂亮的脸蛋,对他纤细苗条的身材,心生嫉妒。   违心地说:“你去吃吧,我们现在还不大饿。”   尤葵说:“好的。”   庆幸他们不饿。   说完,他便抬腿离开,一边看哪里有吃的,一边寻找边尔若的身影。   他很快就想起来,边尔若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很大概率不在宴会中,不如把心思留去找吃的,填饱肚子再去找边尔若。   然后一定要问出边尔若今天去了哪里。   走着走着,尤葵忽然在前往糕点区的方向中转换了一个角度。   他看见了边尔若,彼时边尔若也正好在和嫣然笑语的洛达西的谈话中抬起眼眸。   他们的目光在人群中碰撞、交合,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不出一秒,边尔若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这比疏远还要狠。   他几乎是望而却步,迟疑着还能不能走过去,很快有人替他打消了念头——凯瑟琳朝他走了过来。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亲弟和边尔若,眼眸中只有尤葵的影子。   很是独一无二的。   尤葵不是没在看出她褐色的眼睛中看见自己,只是很不解,这种像看见心系之人的眼神。   是对他一见钟情,还是有信息素的驱使?   “你准备想去哪?”凯瑟琳问。   尤葵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想吃蛋糕,肚子有点饿了。”   凯瑟琳便温和地笑了笑:“正好,我给你推荐哪些更好吃。刚刚太无聊,把所有甜品都尝了个遍。   尤葵听闻,肚子越发饿了,他偷偷往边尔若的方向瞄了一眼,见对方安静地倾听旁边Omega说话,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罕见地生起一丝类似于气馁、埋怨的情绪,不再纠结:“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边尔若靠在墙上,似是在耐心地聆听洛达西在旁边分享他的所闻趣事和兴趣爱好,实则了无兴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并时不时若有若无地抬起眼帘,随心所欲地暼一眼,好像只是想看一下周围的人在做些什么。   实际上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的斜前方——尤葵和凯瑟琳身上。   一种类似于不悦的情绪在心中产生,扩散。   他能察觉到尤葵一面与凯瑟琳聊天,一面偷偷观察他的脸色。   他冷淡地挪开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到话题索然无味的洛达西身上。   表现出在认真倾听对方讲话的神色。   看到尤葵有些灰心地低下头,他的不悦顿时消散不少,但没过多久,他的脸就彻底沉了下来。   他看到尤葵对凯瑟琳很是可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听凯瑟琳说了什么,绽开笑容,眉眼弯起一个弧度,眼睛亮得像遇见喜欢的甜点一般,顺从地跟着凯瑟琳的步伐走。   这是尤葵平时只有在面对他,才会做的举动。   “这里有点闷。”边尔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是他今天晚上为数不多对洛达西会说的话,洛达西很是惊喜,又有些困惑。   “啊?是人太多,空气不流通吗?”   边尔若冷静道:“不知道,换个地方。”   洛达西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点头,然后见他抬腿,迅速跟上去。   他们来到一个充斥着甜品独特的甜腻香气的区域,对面就是甜品区。   “这里真的……不会更闷吗?”洛达西问。   好在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是边尔若,哪怕换了一个更透不过气的地方,他也不会有半句反驳。   没见边尔若说话,他又开始对着边尔若自言自语起来,丝毫不考虑边尔若是否对他的话题感兴趣。   凯瑟琳贴心地用夹子给尤葵夹了一个慕斯蛋糕,“试试这个,我感觉味道很不错。”   尤葵用勺子轻轻挖了一点,塞进嘴里,忍不住感叹:“好吃!”   被甜品一安抚,他的眼睛都亮了不少,笑得眼睛都差点看不见了。   准备低下头吃第二口的时候,不经意一瞥,看到边尔若微侧着头听洛达西在耳边说话,嘴唇抿得很紧,从他的角度看,只觉边尔若认真到几乎是有些严肃的程度。   嘴里的甜点瞬间就不甜了。   可能是错觉。   尤葵低头,猛然把甜品全部送进嘴里,连奶油蹭到鼻尖都不知道。   “怎么突然吃这么急?”   他鼓着腮帮子,愣愣地抬头,只见一张面纸伸过来,在他鼻尖上轻轻抹了抹。   “很饿的话还是吃一些主食比较垫肚子。”凯瑟琳抹掉他鼻子上的奶油,摊开给他看,上面有一抹棕色,“连吃到鼻子上都不知道。”   虽然是Alpha,但可能是女性的缘故,她说话不会像边尔若,处处带着强迫和威慑力,反而是很温润的,很轻易就能让别人沉溺在她的耐心和温柔中。   但尤葵还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法有些出格。   “谢谢。”说着,他伸手在鼻子上抹了几下。   这么一来,连吃甜品的激动都没了,不觉有些垂头丧气,下意识往边尔若那看去,只见边尔若完全侧过身,洛达西不知道在说什么,很是激动地把手搭在边尔若的肩膀上。   而边尔若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纵容洛达西所有行为。   他记得很清楚,边尔若非常抗拒别人触碰他,至少一开始是,连自己都是费尽许多心思,才能勉强靠近他少许。   他们今晚在他面前多少次亲密无间?   许是甜品中的糖分即使补充了身体的能量,这一刻他的脑子格外清醒,以及一股反常的、无法自控的冲动。   是啊。   边尔若怎么可能会随便允许别人碰他呢。   尤葵无端自发一种负面心绪。   一种满足边尔若,与边尔若对抗的心理。   一种期待看到边尔若被同等报复之后的恶劣。   他极力忽视内心那抹不爽,仿佛如此就只是边尔若单方面的,而他不过单纯认为这样的行为很可笑。   突然间,他看向凯瑟琳,踮起脚尖,示意她弯下腰,然后故意凑到凯瑟琳耳畔:“我们的信息素是高匹配度,对吗?”   甜而不腻的奶油香充斥在他们的鼻息间,似乎在为这一场亲昵制造甜蜜的气氛。 第48章 为什么骗他   Omega的嘴唇绵软,有意无意、若即若离触着凯瑟琳耳廓上的肌肤,如同蜻蜓点水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似的传递到全身。   凯瑟琳鲜少与一位Omega靠得这样近,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耳朵,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脸庞、耳垂,一不留意便忽略掉了尤葵说的话语。   依稀记得和信息素有关。   “什么?”她稍稍回过神,转过头,对上尤葵含着狡黠笑意,波光潋滟的眼眸。   在这样一张纯真白净的面孔上看到类似于攻击性的表情,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她恍了恍神,只见红艳的嘴唇再次张开,不料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们在聊什么?”   看清来人,凯瑟琳拧了拧眉,莱里的手臂绕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肩膀,指尖争夺存在感似的按着她的上臂,力度不轻不重,几乎称得上疼痛。   “聊什么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他偏过头看着凯瑟琳,笑意不达眼底地将话又重复一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与凯瑟琳对话的对象是空气。   凯瑟琳不为所动:“你不是去找我弟,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莱里哀叹一口长气,仿佛真的已经拿洛达西没有任何法子:“我也想啊。可是看他和边尔若聊得那么开心,我怎么好意思过去打扰他们?”   说完,他抬起手,指向某处,生怕凯瑟琳不信道:“你看,刚刚我还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那,现在又不知道跑去哪了。”   尤葵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边尔若果然已经不见踪影,洛达西也不在原地,大抵是随着边尔若一起离开了。   诺德老爷接过佣人递来的酒,还未抬起抿一口,便看见门卫走过来,他把酒杯重新放回佣人举的盘子里,“什么事。”   门卫弯下腰,用手掩在他的耳侧,低声禀报:“外面来了一位没有带生日请帖的Alpha,身边有两个护卫,声称自己是伊格汀·因蔓。”   “此事当真?”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诺德老爷脸色一变,得到门卫肯定的答案后,连忙带着诺德夫人跟门卫离开。   内心却疑惑不解,什么风把这等大人物吹来了。   见到来人,一向在家族德高望重的诺德老爷也不由在手心捏一把冷汗,S级Alpha即便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心生畏惧。   “请问阁下到此是有何事?”诺德老爷杵着拐杖,脸上的胡茬微微抖动。   伊格汀笑了笑:“听说今天是诺德少爷的生日,特地带了一些礼物前来拜访,不知诺德伯爵可否方便?”   城堡正门大厅里面都是宾客,他们将伊格汀请到安静的阁楼,命人取来上好的茶酒和点心,不久后,维斯塔夫妇也来到阁楼。   “伊格汀先生?您怎么来了?”维斯塔大人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并不相信,真正看到伊格汀后仍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因曼家族的人对这些贵族素来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一种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厌恶和唾弃,更别说屈尊与他们打交道。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伊格汀宛若没看到维斯塔大人眼中的震惊,弯着眉眼,用熟稔、轻松的语气道:“阿道夫你也真是,凯瑟琳和诺德少爷这么高的信息素匹配度,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维斯塔夫妇和诺德夫妇相视一眼,维斯塔大人开口:“并非不告诉先生们,而是事发太突然,我们也是临时起意……”   “那现在商讨得如何,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诺德夫妇提着一口气,这伊格汀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联姻是他们两家族的事,何时也轮得到他来插上一脚。   但他们此时依然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联姻的事因为伊格汀一句话就黄了。   维斯塔大人不比他们轻松,“还在考虑当中,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伊格汀深蓝色的眼眸仿佛在泛着海水深不可测的光芒:“自然是再好不过。”   莱里一来,尤葵记着离开的边尔若,也没有心思再待下去,趁莱里在凯瑟琳面前刷存在感,偷偷开溜。   奈何城堡很大,人也不少,他找得十分不顺利,不是被莫名其妙的人拉住说一些废话,就是挡住去路。   他严重由怀疑边尔若故意躲着他,不然怎么会哪里都去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人。   正在他即将往花园走的时候,被佣人告知,诺德老爷和诺德夫人在阁楼等他,叫他务必过去一趟。   他想起宴会上门卫在诺德老爷耳朵说起什么,然后两人慌慌张张地跟着门卫离去的场景,询问道:“阁楼只有爸爸妈妈两个人吗?”   佣人摇了摇头,他心知问不出结果,便不再继续问,沉默地跟在佣人后面。   这是他第一次去阁楼,佣人替他推开门,他才发现凯瑟琳的父母也在,还有一位即使坐在沙发上也难掩从容不迫气场的男性。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位男性身上,总觉得在哪见过,倏然间,他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您是伊格汀教授?”   伊格汀有些讶异地挑眉:“你还记得我?”   尤葵说:“我在普斯顿学院有幸听过您的讲座,相当有趣,实用性也很强。”   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有什么目的。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还是……   光是这么一想,尤葵就被惊出一些冷汗。   伊格汀谦逊地笑了笑:“能让诺德少爷喜欢是鄙人的荣幸。”   这番谈话有些缓解了阁楼内颇为紧张的氛围,诺德老爷朝尤葵招了招手,“尤葵,你过来。”   尤葵顺从地走过去。   “伊格汀先生听说你和凯瑟琳是高匹配信息素,特地想为你们牵这条红线,你意下如何?”   “我……”尤葵微动了动嘴。   诺德老爷明白他是重情义之人,信以为真地打感情牌:“据说发.情.期那天,就是凯瑟琳送你去的医务室,也是因为送你去医务室,才导致她易感期发作。”   尤葵抬眸看了诺德老爷一眼,又转头在和边尔若有同款眸色的伊格汀脸上停顿三四秒,最后带有报复性地、斩钉截铁地笑:“我愿意。”   以为边尔若和伊格汀是同一个人。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尤葵会答应这门联姻,更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当下都有些暗喜,不好显露于表。   能与维斯塔这样的家族联姻,是诺德家族八辈子都不见得能修来的福气,也算是攀上高枝。   尤葵在阁楼待了几分钟就被诺德老爷唤回宴会,没有多久,伊格汀也起了身,预备回去。   在离开前,他忽然意味不明地对诺德老爷说:“听说诺德家族还有一位少爷在普斯顿学院念书。”   话音一落,诺德夫妇脸色皆是突变,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边尔若——这个他们在外避之不及、讳莫如深的人。   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难堪,认为面前这位S级Alpha要对边尔若进行一番嘲讽,正准备在其面前自嘲,不料却听到伊格汀说——   “院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边尔若少爷,他对边尔若少爷的评价很高,认为这位年轻人前途无量,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一会儿对他们的家事指手画脚,一会儿又在他们面前提到边尔若,这个人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诺德夫妇的脸面红了又白,白了更白,看在因蔓家族的份上,不敢怒不敢言,只敢一口气憋在心里。   把伊格汀彻底送出门外,目送他上车,驶去,才真正松一口气。   “我们现在回宴会宣布凯瑟琳和尤葵的联姻情况。”诺德老爷沉声道。   “这么急吗?”诺德夫人问。   诺德老爷不言语。   他不知何来预感,怕再不宣布就晚了。   尤葵今天诸事不顺,眉头几次能把苍蝇夹死。从阁楼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花园,没有在那里发现边尔若的身影,无奈之下原路返回,恰好撞见诺德老爷在宴会宣布他将和凯瑟琳联姻的消息。   “今天感谢大家愿意来参加尤葵的生日宴会,此外,经问过尤葵和凯瑟琳两人的意愿,我们诺德家族计划将在未来与维斯塔家族结为亲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这么快就宣布了?   明明按照原文的描述,起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时宴会上的灯光分外应景地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原本就白得不像话的脸色,更是能与墙壁对比。   尤葵发愣地抬起头,身体霎时发生失重感,他晃了两下站直,眼睛里仿佛都是虚像,他恍惚中看到了凯瑟琳意外的神情,看到了莱里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和狠厉,看到了边尔若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就像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在亮眼混乱的灯光中和他对上视线。   深蓝色的眼睛无疑是深情且克制的,他却只从中感受到无尽的冰冷,以及愤怒,宛若这一刻置身在冰火两重天中。   是他玩得太过火了吗。   不,边尔若是一个心很软,也很好哄的人。   哪怕很生气,也会在他的哀求下原谅他。   不管如何,边尔若都不会舍得对他做什么。   尤葵企图用心理暗示自己。   可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产生这样的预感。   他们只短暂地对视一眼,边尔若便移开视线,抬腿走了。   他下意识想追过去,结果被诺德夫人拉住手腕,“去哪?”   “快过来和凯瑟琳一起庆祝生日呀,别让大家等太久。”   一边是死死拽着他不放的诺德夫人,一边是早就不知走去哪的边尔若,他咬了咬牙,算了,明天再说。   让边尔若先冷静一下也好。   于是,选择前者的后果便是被各形各色的人灌酒,一开始凯瑟琳还帮他挡下好几杯,后来实在过意不去,他自觉灌了几杯。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眼神逐渐湿润迷离,脸红得像颗饱满的苹果。   虽然看上去醉得厉害,但大脑还算清醒,也清楚意识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惜无法脱身,愣是撑到后半夜,全部人都走光,佣人开始清场,他才能得以回房。   看他脚步虚浮,诺德夫人扶了他一把,“需不需要让贝勒送你上去?”   被酒精入侵大脑的尤葵,有些抗拒她的触碰,只是身体发软,令他的排斥没有那么明显,他昏昏沉沉地说:“不用了妈妈,我自己上去就好,不然大厅就要清洁一个晚上了。”   诺德夫人说:“好吧,那你先上去,走路小心些。”   “知道了妈妈,祝您和爸爸今晚好梦。”说完他就强撑着困意和醉意,一步一步走上楼。   虽然晕,但步伐至少还算稳,不会摔。   来到走廊,发现他们房间附近那一片区域全身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灯坏了?   尤葵在走廊摸黑、按照肌肉记忆走回房,他的手放在门把锁,还没来得及转动,门自动被打开,紧接着一个黑影现在眼前,将他拽进房间。   “啊!”   门被用力甩上,他被抵在墙上,被迫扬起头。   空气中全是他身上浓烈、甜蜜的酒香,他喘着粗气,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掐着他的脖颈,另一只强制性扯下他繁琐的服装,白皙的脖颈,圆润的肩头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紧接着,他瞪大眼睛,看着黑影向他靠近,最后埋在他的肩上,尖锐的利齿毫不留情地刺进他肩膀上脆弱的皮肤。   酒精加大他的感官,痛感几乎侵袭他全身。   他下意识仰起头要尖叫,却被宽大有力的手掌捂住嘴。   无助之下的他眼泪、唾液顺着脸颊流到Alpha的手心,没有引来丝毫怜悯,只有埋怨、憎恨,和耻辱。   利齿像一把刀一样剐着他的皮肉,几近陷进骨头里,势必要让他感受刺进骨头的疼痛。   边尔若今晚是真的彻底被激怒到了,看到尤葵和别的Alpha谈笑风生,看到别的Alpha亲手替他擦拭脸上的奶油,看到他踮起脚尖,亲密地与对方说话。   边尔若收起沾满鲜血的口齿,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滴下来,他隐忍地撕掉尤葵的抑制贴,在腺体附近嗅着随便一抹轻微的风就能吹散的信息素。   然后凑过去,伸出鲜红的舌尖,像一头蓄谋已久的饿兽,在上面单薄的皮肉轻轻舔舐。   腺体是如此脆弱、富有鲜活生命力的器官,尤葵又这么怕痛,所以他一直忍耐,没有标记,哪怕中途有过无数次的猜疑,也选择了信任,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   如海洋一般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着极具侵.略性、摧.毁.性的眸光。   为什么要骗他。 第49章 半标记   腺体,尤葵平时洗澡都不敢碰,洗完澡规规矩矩贴上抑制贴,现在却被边尔若滚热的舌头一寸一寸地侵袭。   痒、麻,浑身战栗、抽搐。   大半张脸埋在边尔若的手里,微弱、短促地喘气,眼泪糊了满手。   腺体难受,脖子酸,腿也软,找不到一丝力气去抵抗边尔若,软趴趴的手推搡边尔若的肩膀,反而带上更多欲拒还迎的意味。   “不要……”他摇头,呼吸中带着绝望的哭腔。   嫩滑的脸颊像猫儿一样蹭过,力度之轻,看上去更像妥协和撒娇。   边尔若松开他的脸,唇齿似惩罚似挑衅地在他敏感的腺体上施力,面容黑沉地说:“不要什么。”   他的眼睛红肿,被醉意和快意熏红了脸,艳丽的嘴唇在黑暗中本能地求助,丝毫意识不到危险即将来临。   “不要咬……”   “不、不要标记……”   尾音还没收回,强有力的手指没入他的发丝,仿佛要同他的头皮一起连根拔起,猛然刺痛,他被力度驱使仰起头,尖叫一声,脸色煞白,表情扭曲。   边尔若听着他痛苦不堪的声音,语气森冷,暗藏无数危险,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你的脑子在想着谁。”   “你的结婚对象是么。”   尤葵眉头锁在一起,额尖全是冷汗,由于过度恐惧,声带像是被什么卡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张着嘴呼吸,眼泪从眼尾滴下来。   “说。”边尔若眼睛猩红,脖子上的青筋呈现狰狞暴起的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捕猎者:“尤葵·诺德,我到底是谁。”   一种隐约濒临失控的迹象,一向克制的他,此时却企图通过蛮力逼迫尤葵就范。   通过痛让尤葵清醒,唤起尤葵的记忆。   而尤葵只要胆敢说“不知道”和“凯瑟琳”,他保证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已经给过尤葵太多机会。   尤葵几近疼得说不出话,一度感觉自己快死了,眼泪也快哭干,唇色全无,合不住牙关,颤着声说:“你是……边尔若。”   终于,他的头皮一轻,身子支撑不住地往前倒在边尔若身上,嘴里喘着粗气,仅剩的那点酒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现在只觉得精神紧张、浑身乏力。   紧随着,边尔若将他腾空抱起,扣在柔软的被褥上,腺体没了抑制贴,暴露在视野中,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察觉到不妙的他试图迅速翻过身,不料被边尔若摁倒,动弹不得,“别动。”   “你、你要做什么!”几番挣扎无果,他大惊失色。   无措、惊恐万分的声音,迎来的却是无情、冰冷的獠牙,刺进他脆弱的腺体。   痛,无法想象中的痛如同翻涌的海浪一股一股袭来,他失声尖叫,几度晕过去,又在腺体传来的剧痛、酸胀、麻痹感醒来。   还有源源不断的寒凉,从伤处进入到血液之中,宛若要和血液融为一体,令他倍感不适。然而他早已被这些痛苦折磨得将近迷失心智,区区一些冷,跟这些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最后终于受不住之际,他听见边尔若在他耳边说:“恨我吗。”   没有等他的回答,就算准答案,冷笑:“恨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那些所谓的最亲爱的家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尤葵算是彻底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失策了。   得到边尔若的喜欢,只会让他陷进更深的泥沼。   因为边尔若就是个疯子,并不会因为喜欢,就产生任何怜悯和同情。   只会因为得不到就毁掉。   是他太高估自己。他早该知道,不应该去招惹边尔若,更不应该让边尔若认清感情。   尤葵在混乱思绪中沉沉睡去。   暴风雨过后,重新回归平静。   受了惊吓后,尤葵成功发烧,躺了三天,除了第一天意识模糊以外,他很清楚在这期间只有诺德夫人、诺特医生来看过他,边尔若意料之中地没有来。   “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发烧呢?”诺德夫人一边担忧地问,一边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细汗,“烧得连血色都没有了。”   尤葵虚弱地说:“可能是喝了酒,晚上没有盖被子就睡了……”   对边尔若的罪行闭口不提。   他的确恨,也惧怕边尔若再对他做相同的事情,但如果要在这个世界找出一个会无条件包庇边尔若的人,那必然还会是他。   或许这就是代价。他想要依仗边尔若回到原来的世界,而边尔若则要从他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   只是谁付出的代价更高,就不得而知了。   尤葵攥紧手心里的湿汗。   恢复一些力气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身上的黏腻感,拿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澡。   来到浴室,他像往常一样揭下后颈的抑制贴,盯着这玩意看了几秒,愣了愣,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   奇怪,抑制贴在那天晚上不是已经被边尔若撕掉了吗?   他往腺体细细拂去,牙印依然还在,凹陷的两个窝,但腺体不论怎么碰,都不再有明显的痛觉。   这是为什么?   抑制贴应该是边尔若贴上的,毋庸置疑,为了遮去腺体上的咬痕。但是,那天晚上明明害他几近要痛晕过去,短短两天时间,怎么会一点痛感都没了。   他的治愈能力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令他疑惑的事情不止这么一件。   不过是发个烧,就感觉天都变了。   第二天,还不能算完全退烧,额头只是少许低热,尤葵没有再继续躺尸,午饭和诺德夫妇一起在餐厅用餐。   经过边尔若的房间时,门是开着的,他以为边尔若刻意没有喊他,到了楼下才知道边尔若是真的不在城堡。   以往他请假,边尔若不是都会留下来跟他一起吗?   他仍旧不相信地在餐厅寻找边尔若的身影,“边尔若呢?”   诺德夫人面色异常地告诉他,边尔若去学院上课了。   “为什么?之前他都不是都和我一起请假吗?”   诺德夫人不知为何,望着他的目光有些闪躲,索性用刀叉切桌上的面包:“他不是快毕业了吗,学业繁重,就让他去了。”   他讷讷点头   撒谎。   这么拙劣的演技,以为别人真的看不出吗?   分明是有事情瞒着他。   作者有话说   原著大纲(隐藏)设定:   S级Alpha可以通过反复标记,令心爱之人进行二次分化,不论哪个等级,都可跨越成为S级Omega,只是疼痛程度远超普通标记,其次,不管是半标记(跨越等级阶段),还是完全标记(彻底分化阶段),都意味着Omega无法再离开他的Alpha,身心皆是。   关于这个设定,在简介上也有提到,可以参考。今天还有一章 第50章 危险   尤葵因病在诺德躺了三天,痊愈得七七八八,诺德夫妇才同意让他去上课。   第四天,他比平时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控制时间尽量不和边尔若打照面,洗漱、穿衣,带上课本,打开门,贼似的轻手轻脚逃离走廊。   来到餐厅时,佣人还在为他们准备餐食。   他是最早到的,坐在餐桌上深思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边尔若。   一想到边尔若,腺体就隐隐作痛,仿若被边尔若标记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情。   他想得投入,竟连诺德夫妇来到餐厅都不知道。   “宝贝,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诺德夫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愣了下,下意识在边尔若的位置上扫一眼,人还没来,他在心里舒一口气,乖顺地回答诺德夫人的问题:“前几天休息得很好,所以今天很早就醒了。”   诺德夫人坐在位置上端详他的脸色,颇为满意地说:“的确是休息得不错,气色终于没有发烧那天这么白了。”   忽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边尔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尤葵冷不丁和他对上视线,大片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上演。   被摁在墙上的他,被扼住脖颈的他,被扣压在床上的他,被咬住后颈的他。   全都历历在目。   他极力保持镇定,却不见边尔若再去以前的偏僻角落,而是神情自若地来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反应了几秒,震惊地瞪大瞳孔。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边尔若会坐主桌。   在他生病的这个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诺德夫妇似乎懒得为这件事做解释,也或许是认为他不会介意,一个字都没吐露。   吃到一半,诺德夫人才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宝贝?”   尤葵闻声抬头,“嗯?怎么了妈妈?”   诺德夫人忧心忡忡地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面色突然又差劲这么多。”   说完,她看向尤葵的餐盘。   “餐具也几乎没怎么动过,是又不舒服了吗?”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他的脸上,令他如蓟在喉。   尤其是身旁的边尔若,存在感强大到不能忽视,他用余光能感知到灼热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得知这是怎样一种表情。   审视?打量?亦或是看戏的心态。   尤葵强行牵动脸上的肌肉,“可能是刚生完病,精神还没有恢复。”他补充道:“没关系,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过会儿就好了。”   诺德夫人不放心地问:“真的吗?”   尤葵点头,“真的。”   有他肯定的答复,诺德夫人不再追问下去,餐厅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耳旁轻微、几乎不可捉摸的一声嗤笑。   似是对他不自量力的行为在做出嗤之以鼻的评价。   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样,他强装冷静,端起温热的果汁喝了一口。   吃过早餐,就该到他们一起坐悬浮车去普斯顿学院的时间。   尤葵在内心盘算着。   悬浮车司机偶尔会用后视镜在主驾驶看他们几眼,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开车,他只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和平时别无两样就够了。   不出声,基本上都不会引起司机的注意。   只是这个过程对他而言会有些煎熬。   尤葵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却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诺德家族会吩咐两辆悬浮车送他们去学院。   这远比和边尔若同坐一辆悬浮车带给他的冲击力要更大得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以来经历太多的事情,连他都不知道剧情的发展走向,对未知的恐惧日渐加深,致使他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后座也仍然坐立难安。   想要知道原因的方法不是没有,他完全可以直接去问边尔若。   但现在,他连面对边尔若的勇气都没有。   生怕边尔若会像那天晚上对他在做相同的事情,也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腿软倒在边尔若面前。   边尔若乘坐的那辆悬浮车比他们快些,也许是看出他的回避,边尔若果然像平时一样没有等他,连影都见不着。   有了这个认知,尤葵放宽心,径直走去教学堂乘坐悬浮梯,来到科学部,往常埋头做事的同学此时都抬头看过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在脸上。   看到他来学校,艾伦似乎比他还要激动,像只兔子“唰——”的一声蹿来他的座位。   “吓死我了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课,我都快要以为你出事了。”艾伦一脸哭唧唧地说。   他听得一头雾水,“我发烧了,妈妈不让我来学院。”   随后,敏锐地把刚才那些人见到他的反应和艾伦的问候联系起来:“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我出事?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艾伦对他的不知情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你不知道吗,我跟你说——”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两人谈话,他告诉艾伦:“先去上课吧,有什么等下课再说。”   艾伦有些扫兴,没能及时把事情告知他,“好吧。”只好先回到座位。   被艾伦这么一搅和,饶是专业课,他也无心再上下去。   聪明如他,立马猜到这件事和诺德夫妇对边尔若态度上的转变也有关系。   下课后,艾伦告诉他:“边尔若没有跟你说吗,他提前修够学分,又因综合能力出众,成功被普斯顿学院提拔到国家的军事基地训练,不仅如此,由伊格汀·因曼教授和院长共同商量,赋予他军事部副教的职位。”   话永远都是说出来的那一刻轻松,只有听到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意义不是用两句话就能简单带过的。   这表明,边尔若日后必受国家重用,为保卫国家的领土和荣誉,为国家战斗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从一个再普通不过,因为没有信息素受人唾弃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为受人倾佩、仰慕的对象。   如何不令人胆战心惊,唯恐边尔若记恨往事,伺机报仇。   尤葵从容不迫地听完,问:“所以你认为我会出事,是因为觉得边尔若会报复我吗?”   艾伦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也不是报复你,我知道你们私下关系不错,但是你们家族的其他族人就……”   “算了,知道你没事就行,我们不说这些了。”   尤葵点头。   他倒是没有太意外,毕竟这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比原文要早一些发生罢了。   难怪诺德夫妇变脸这么快。   怪可笑的。   一眨眼,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艾伦提议一起去北餐厅吃最近新出的甜品,尤葵一口应下,说没问题。   艾伦脑子迟钝,没发觉有任何问题,直到两人快来到北餐厅,他才顿时醒悟:“你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平时不是都会和边尔若一起吃饭吗?”   尤葵不想提及太多,简单敷衍了事:“他忙。”   这话乍一听没有问题,艾伦没察觉异常:“也是!”   北餐厅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冲着新出的甜品来的,艾伦不甘落后,拽着尤葵率先跑去甜品区,排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排到心心念念的蛋糕。   量小,但精致。   艾伦一口就解决掉了,岔岔道:“这也太少了,都没吃过瘾。”   尤葵没什么胃口,开口道:“你先在这吃会儿主食,我去帮你再拿些过来。”   艾伦感动道热泪盈眶:“谢谢!”   尤葵起身去给甜品区排队,这次人没那么多,他站在一个长发女性后面,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前面的女Alpha点完餐,往旁边让一步,留出供他走上前的空位。   他走上去,转过头,看到凯瑟琳帅气明艳的脸。   “好久不见。”凯瑟琳对他展颜。   尤葵点头,朝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凯瑟琳贴心地问:“听诺德夫人说你发烧了,现在好点了吗?”   尤葵说:“已经好多了。其实昨天就差不多痊愈了,只是妈妈仍然不同意我来上课,非让我再多休息一天。”   经过生日宴会,他们熟悉许多。   不论如何,凯瑟琳都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在正常范围内,他很乐意和对方多交流几句。   凯瑟琳表示理解:“刚退烧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多休息一天是对的。”   尤葵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甜品,说“谢谢”,然后跟着凯瑟琳一起走。   凯瑟琳不知道想些什么,蓦然对他说:“我知道你会对北餐厅的甜品感兴趣,所以这段时间都来这里碰运气,想着等你来学院我们说不定遇见。”   尤葵微张了张嘴,不明白应该说些什么。   他之所以答应联姻,并不只是因为单纯为了要让边尔若认清自己对他的感情,而是不管根据原文走向,还是现实,他和凯瑟琳都不可能顺利结婚。   边尔若不会同意,莱里也不可能会坐视不管。   这场联姻注定以失败结尾。   想到这,不免生出愧疚的情绪。   如果早在一开始,他知道凯瑟琳会对他一见钟情,或许凯瑟琳就不会受到这些伤害……   他端着甜品和凯瑟琳并排走,突然间,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他们看到边尔若就站在前方,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些和他搭话的人,显然是得知他的身份后,对他献殷勤。   琳的情况倒是还好,尤葵的呼吸则开始不自觉变得急促,手心濡湿,精神紧绷。   尤葵小腿肚子发软,凭借本能下意识向凯瑟琳靠近,在边尔若眼里,却是对他的挑衅。   不多时,边尔若收回视线,与其他人结伴离去。   凯瑟琳看着边尔若离开,而后察觉尤葵的不对劲,问他:“你怎么了?”   尤葵摇头:“我没事。”   心里却为边尔若的离开呼了一口气。   是他对边尔若产生了阴影吗,为什么一看到边尔若他就腿软,总觉得边尔若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却像是时刻要吞掉他一般。   凯瑟琳看到他的位置还有同学,没有选择留下来和他一起用餐,礼貌地笑了笑:“祝你们用餐愉快。”   尤葵强颜欢笑,“你也是。”   凯瑟琳离开后,艾伦问他:“你怎么回事,去拿个甜点回来脸色都白了,好难看。”   “是因为这个女性Alpha吗?”   尤葵说:“不是,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回科学部学习,我这几天落下好多课,再不补就要掉排名了。”   艾伦无语:“好吧好吧。”   于是低下头迅速吃起来,吃完和尤葵回科学部。   整个白天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对于尤葵而言,白天就像为了拯救他而存在,一旦到夜晚,就意味所有危险都要迎面而来。 第51章 终于不装了是吗   傍晚,两辆悬浮车一前一后在宽敞的道路上行驶。   尤葵趴在车窗上频频出神。   作为一个处处充满科技感的ABO世界,能看到清爽舒适的绿色环境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然而,都说植物能让人内心平静,现在正是心情烦乱的时候,他却始终安宁不下。   前方的悬浮车速度逐渐缓慢,以至停止,紧接着,有人从车上脚步平稳地走下来。   尤葵坐的悬浮车也跟着停下,司机转过头,提醒他:“少爷,到了。”   没有反应,依旧看向窗外,眼神不聚焦,只能叫人看到他的半张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和抿得很紧的嘴唇。   一连叫了几声都是同样的结果,司机无奈之下只好下车,边尔若走过来,对他说:“我来叫他,你去忙吧。”   今时不同往日,一丝一毫的变化司机都看在眼里,现下便微低下头,恭敬地说:“是。”   待司机彻底走远,边尔若沉下脸,拉开尤葵那边的门:“连下车都要让人请是吗。”   这是从尤葵发烧到恢复上课以来,边尔若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冷硬的声音突如其来,他防不胜防,被吓得身子往后缩。   嘴里还吸着冷气,眼睛睁得很大,湿漉漉的,蝶翼似的睫毛乱颤。   回过神,下意识张了张嘴,道歉:“对不起。”   边尔若已经不会再吃这套,面上仿佛乌云密布,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警告:“别露出这种像受害者一样的表情。”然后再次重复:“下车。”   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要怪就怪自己咎由自取。   说完,边尔若走了,留他一个人在最后面。   他看着边尔若远去、无情的身影,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不明情绪。   尤葵用了五分钟才来到餐厅,一眼便注意到站在边尔若身后的贝勒,前者没向他递来任何一个眼神,反而是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蓦地想起什么,身形一震,局促地低下头去。   这个反应不正常。   尤葵攥了攥手心,单薄的手心留下四个指甲印,久久不能恢复原状。   诺德夫人看见他,笑眯眯地招手:“宝贝快过来吃饭呀,佣人已经备好碗筷了。”   不知道是问过边尔若,还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对自己的晚到只字未提。   他点点头,走过去,贝勒见状连忙让路,他从贝勒身前经过,在边尔若旁边坐下。   今天的晚餐尤为丰盛,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摆满长桌。   就四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咋舌地问,如同没见过世面一般:“好多好吃的。”   诺德夫人笑着卖关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不过大概不需要她说,尤葵就已经猜到与谁有关。   诺德夫人的话音一落,他隐晦地扫了边尔若一眼,可如果真让他窥探出什么,那还是边尔若吗。   随着尤葵落座,所有人开始用餐,佣人们套上手套,将鲜甜的蟹肉从螃蟹中取出,放在餐盘上再给每位主人送去。   除了贝勒,作为边尔若的贴身佣人,他站在边尔若身边,理出每一只螃蟹放蟹肉,将它们放到边尔若的餐盘上。   但边尔若不知是不需要这些服务,还是不习惯有个人每时每刻围着他,吃过几筷子,便对贝勒说:“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贝勒闻言,抬头看了看诺德夫妇,见诺德老爷挥了挥手,无言地摘下手套,退到边尔若身后。   在那之后,尤葵有心注意到,不止那盘贝勒辛辛苦苦剥的螃蟹肉,包括没动过的螃蟹,全都没有再被碰过。   是不好吃吗?他倒是觉得挺鲜的。   吃到大家接近饱腹的时候,诺德老爷放下碗筷,用佣人递来的干净的手帕擦净嘴,“你们都吃饱了吗?”   尤葵说:“吃饱了”。边尔若则是沉默地看过去。   诺德老爷满意地点头,“既然吃饱了,那我在这里说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边尔若在普斯顿学院的光荣事迹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你患有信息素障碍,却没有因此堕落和气馁,精神可贵,我感到非常的欣慰。”   “之所以借这顿饭表明对此事的态度,也是想在这里询问边尔若有什么需求和要求,全都可以提,只要能在我和夫人能力范围内,我们都会尽可能满足。”   一番话下来,听得尤葵只想笑。   说得多么豁达大度,实则话里话外都透着虚伪二字,现在才知道补偿,早干吗去了?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边尔若会怎么回答,毕竟在他看来,边尔若什么都不缺。   诺德家族目前拥有的权利和财富,边尔若也更不可能看得上。   边尔若意料之中地没有多加思考,但他的回答却是尤葵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只见他淡淡地说道:“我不需要贴身佣人。”   “不习惯。”   当初给他派发贴身佣人是诺德夫人的意思,自然并非是为了所谓的照顾,但在尤葵没来之前,费斯以及诺德夫妇,都曾有过贴身女佣。   简简单单的一句“不习惯”,令诺德夫妇的面色都变得格外复杂,而在尤葵那里,又表达了另外一层含义。   只是单纯不习惯,还是因为被对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那现在的房间,你住得还习惯吗,需不需要给你换到三楼去住?”   三楼是平时用来待客的,虽是客房,也是最宽敞明亮的房间,其舒适程度和诺德夫妇的卧室不相上下。   说起来,连尤葵都没怎么去过三楼。   边尔若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旁边:“不需要。我只想图个清静。”   诺德老爷重新确认一遍:“只有这一个要求,别的确定都不需要吗?”   边尔若说:“确定。”   诺德老爷明白道:“贝勒等下上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搬回原来的佣人房。”   贝勒的肩膀少许松懈下来,回道:“是。”   由于这个要求过于容易满足,晚餐结束贝勒即刻卷铺盖走人,诺德夫人特地来监督他,这几个人尤葵都不想面对,也不想令人怀疑丝毫蛛丝马迹,于是和诺德夫人“禀报”过,便去了地下图书室。   对于现在的尤葵而言,除了房间以外,其他供人走动的场所都是安全的。   在地下图书室他待到半夜才回房,这个时候贝勒已然搬走,右侧的整条走廊,再次只剩下他和边尔若的房间是有人居住的。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后知后觉贝勒在他们隔壁,对他反倒是件好事。   至于贝勒被边尔若调走的原因,他不敢再往下深思。   平日的走廊在今天却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一般,暖黄的灯光依然让他没来由觉得阴冷,寂静得只听到他“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来到房间门口,喉咙下意识咽了咽,里面漆黑一片,他走进去,指尖冰凉地开了灯,看到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提上喉咙的气终于得以呼出来。   还好。   他转身想关上门,再锁上,忽然半只手露在门缝外面,他一惊,着急忙慌想把门抵上。   但他的力气怎么敌得过边尔若,不仅没关上门,甚至还因为门往里推搡的力道,险些摔在地上,所幸边尔若及时拽住他的手臂。   “怪不得。”边尔若冷笑地说。   “原来你在躲。”   不躲,难道等着又被他那样吗。   尤葵此时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汗毛竖起,眼中警惕,怒目而视,仿佛只要边尔若敢靠近一步,他就敢用爪子把他的脸抓破。   但弱小的猫又怎么比得过高大威猛的人类,连发怒在边尔若眼里都是极其可笑的。   外强中干。   着实有趣。边尔若扯了扯嘴角,恶劣地想把灯关掉,看尤葵被惊吓到发抖的模样。   却不料尤葵远比他想象中大胆得多,等他伸出手,还未触上灯的开关,尤葵就白着脸,挥起巴掌。   清脆的耳光在光线中落下。   他猝不及防地被打得偏过脸,半边侧脸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灯和巴掌几乎同时进行,巴掌落下的那一刻,房间也随之暗了下来。   漆黑中是他们扑通扑通的心跳,以及错乱的呼吸声。   尤葵的力度不小,边尔若的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他怒极反笑,眼神中投射出寒意:“终于不装了是么。” 第52章 喜欢上那个Omega   尤葵的脸顿时血色全无,煞白得让人怀疑随时会晕过去。   为什么边尔若会突然说自己“装”。   什么叫“终于”,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咬破舌尖,血腥冲上天灵盖,逼迫自己淡定。   尤葵抬起头,不甘愿就此露出马脚。他不可置信地瞠目,声音颤抖:“可我们是家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家人?好一句家人。   边尔若分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谁会主动爬上家人的床,用信息素安抚对方?谁会介怀家人是否与别人走近,接触,哪怕只是碰到衣服都不允许,谁又会时刻向家人展示在乎和重要,无法接受与对方分离。   难道这就是他眼中所谓的家人?   因为他一句家人,自己就活该被欺骗,承担被欺骗的后果!   “啪”的一声,房间的黑暗被点亮,尤葵不堪这份明亮,不适地眯起眼睛,泪水盈在眼眶里,只一眨眼便挂在眼睫毛上。   边尔若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这副模样的欺骗性。   他自上而下地俯瞰这张惨白的脸,掐起尤葵的下巴,逼迫尤葵和他对视,他们的鼻尖、嘴唇近乎要抵上,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暧昧。   周身只有危险的气息在不断蔓延。   边尔若的眼神在尤葵怒视的眼泪中愈发阴冷,他张唇:“既然如此痛恨,为什么不告诉你的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不让他们替你做主。”   是他没有给过机会吗。   冰冷的手指从尤葵的脸庞,移至纤细到不堪一击的脖颈。   他原本可以更早担任普斯顿学院的职务,去国家的军事基地进行深造,哪怕二哥再三向他确认,他的回答也依旧是“再等等”。   因为他知道,一旦消息宣布就意味着尤葵即便向诺德夫妇求助,也于事无补。   他已经给过尤葵报复他的机会。   所以为什么,明明有机会却不好好利用。   边尔若的眼神掠过一丝困惑,但一想到尤葵的所作所为,立刻被冷意代替。   不过微微收紧,尤葵就蹙起眉头,咬住嘴唇,抑制痛吟。   “回答我。”边尔若嘴唇擦过他柔软的脸颊,凑到他耳旁,执拗地索要答案。   这要怎么回答?   从他进入到这个世界起,就代表不管边尔若对他做什么,他都只有被迫承受的份。   又怎么可能会做对边尔若不利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如果让边尔若知道,只会让边尔若更加恨他。   锁喉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仰起头,如同一条离开水源的鱼般痛苦地喘息。   “我不、不能这么做。”   边尔若的表情顷刻间愣住,随即泛起压抑的盛怒神色。   事到如今还在骗。   还想做这些令人误解的事情是吗。   尤葵感到脖颈的手彻底松开,下一秒,他便被边尔若不苟言笑地单手拎住后颈的衣服,半拽半拉地推到柔软的床垫上。   他从床上翻起来,惊慌地看着边尔若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你又想要做什么?”   边尔若的脸阴郁得宛若被乌云笼罩,俯下身,手撑在尤葵身体两侧,两人的脸庞只有分米不到的距离。   “这次没关灯。”   “我会让你看清楚我想做什么。”   后半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密不透风的海水将尤葵溺得无法呼吸。   ……   几天后,边尔若被他二哥伊格汀约在普斯顿学院一个极为隐蔽的办公所。   里面只有凉透的茶水,简单的沙发和茶几。   伊格汀一改以往的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脸面难隐怒火,唇角竭力往下压。   “你和诺德家族那位Omega到底怎么回事。”   边尔若抿着嘴唇,面容孤冷。   伊格汀深呼吸一口气,被他气得不轻。   “我现在不问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做想。”   “我已经从维斯塔那得知,尤葵·诺德将在未来不久后与他的女儿联姻。”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停顿,词严义正,仿佛尤葵的婚事没有他的手笔。   边尔若听闻,脸瞬间沉下来,“他们结不成。”   伊格汀的脸色更加难看,“你喜欢上那个弱不禁风的Omega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点短,但感觉还是停在这更合适。这周还有的。大家看出来墙纸爱虐的是谁了吗(*′I`*) 第53章 他只能是我的   边尔若闻言垂眸,嘴唇抿紧,脸色忽暗忽明,即便不开口,也足以将他的态度表达明确。   伊格汀早已料到,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答案,胸腔内的心脏奋力跳动,仿佛剧烈运动后吸入冷气般刺痛。   他极力克制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冰凉的茶杯竟在攥紧的手心里破碎。   “边尔若·因蔓,我实在无法理解,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你在诺德家族待这么多年,这个腐朽贵族你应该比我更要清楚。这些人品低劣,道德低下的货色,在权利和势力面前一副低贱姿态,为了利益连后代都可以出卖,现在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与他们流着同样血液的Omega!”   “你忘记你是如何被他们欺压和摒弃,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吗?!”   他压抑内心的愤怒,还是没能忍住动手,尖锐的玻璃划过边尔若的颧骨,渗出丝丝血迹。   目光触及边尔若脸上的血迹,他逐渐冷静下来:“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们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听说那个Omega亲口答应婚约,一切不过只是你一厢情愿。”   前面任凭伊格汀说得再面红耳赤,边尔若始终缄默不语,直到“一厢情愿”这四个字出现,他的眼神骤然暗下。   “我说过,他们结不成。”   “他也只能是我的。”   伊格汀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你……”   哪怕他们之中有外人,也无法深究这个字的背后深意,这是仅存在他们之间的秘密,其中的震撼,只有他们S级的Alpha才知晓。   “是。”边尔若波澜不惊地说。   “我看你是疯了。”伊格汀认为他简直不可理喻,疾言厉色地扔下这句话,起身离开办公所。   “砰——”的一声,木制的门大力作响。   边尔若仿若未闻,只能瞧见残破不堪的茶杯下发白的指尖。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谁刻意改变生活作息和时间,尤葵和边尔若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见过面。   又是一个只有尤葵独自乘坐家族悬浮车回来的傍晚。   诺德夫人偏过头叫他洗净手再吃饭。   他随意应了一句,走去洗手。   餐厅的人越来越少,哪怕只是少了一个平时没有存在感的边尔若,也不可避免地使得氛围更加孤寂。   为了营造气氛,诺德夫妇吩咐佣人准备蜡烛,令四周都是暖黄的色泽,制造温暖的错觉。   “尤葵,最近在学院和凯瑟琳相处得怎么样了?你们私下有没有约过见一面?”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泛血丝的牛排,冷不丁被发问。   “没有。”咽下喉头的腥,老实回答。   “她说她最近很忙,需要忙完再来找我。”   当时的凯瑟琳面色焦急,和尤葵说了两句话便被人匆忙叫走,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忙。   尤葵一字不落地重复凯瑟琳的原话,却没有说他是如何回答对方的。   他告诉凯瑟琳学业更紧要,实在忙可以不用来找他,这些都是可以谅解的,没关系。   然后把剩下的话都吞进肚里——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不然被边尔若看到,他说不定又该遭殃了。   诺德老爷对他的回答半信半疑:“是吗,她在忙什么?”   尤葵摇头:“她没说,每次被叫走脸色都不太好看,可能是真的有要紧事要忙吧。”   其实他也觉得怪异,明明前些时日还好好的,突然课业就变得繁重起来。   连吃饭都要争分夺秒。   不过能减少见面的频率总归是好的,不需要他每次绞尽脑汁找理由借口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诺德老爷不疑有他,叮嘱他平时也要主动一点,不要等着凯瑟琳来找他。   “找个时间让厨房教你做些甜食,给凯瑟琳送过去。”   尤葵:“……好的。”   诺德老爷得到他的回答,满意地晃了晃高脚杯,呈在里边的血红液体如同他算计的眼眸一般闪着精光。   这杯红酒是经过昂贵的原料,通过复杂且精练的工序酿造而成,花费的人力、时间和钱财无法用具体数字来衡量。   是多少人都用钱都买不来的,就连他也是耗费不少心思才命人弄到一瓶。   而在今后,只要能与因蔓手下的维斯塔家族顺利联姻,区区一瓶红酒又算什么。   他全然沉浸在幻想中,丝毫没有发觉诺德夫人紧绷的面庞。   “宝贝,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边尔若?”   几天没听到边尔若的名字,尤葵下意识顿了顿,脑海不由浮现出与边尔若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刹那间,他的脸仿佛失去了暖黄烛光的庇护。   冰冷,苍白无比。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一章会长 第54章 亲吻   边尔若说到做到。   私密的空间,在眼球下闪烁的吊灯,贴合皮肤的灼热,急促、粗重的呼吸。   刺疼的眼泪不断从发红的眼尾滚落,汗液弄湿了被褥,尤葵张着唇不能自已地呼吸,看着纯白的灯光在眼中变得奇形怪状。   他的颈窝处布满密密麻麻的齿痕,大的、小的,颜色深的、浅的。   刚好能被衣物遮掩。   边尔若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直视他糊满泪水的眼眶,抬起手掌,他下意识眨眼,眼泪再度湿了脸庞,感受到有东西在眼尾拂过,他茫然地睁开眼,看清了边尔若格外平静的眼神,嘴角处的红。   是他的血。   他一怔,原来呼吸声都是他的,边尔若自始至终表现得像局外人。   尤葵清楚这不过只是晚宴前的小菜,而边尔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做这一步,他无从得知。   脑子乱得像浆糊,没办法思考。   忽地,眼前一黑,他被翻了过去,再反应过来脸已经埋在枕头上。   下一秒,猛兽的獠牙直逼后颈上的腺体,冲破脆弱的皮肉,他疼得眼前发白,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痛,真的好痛。   痛得浑身止不住颤抖,嘴唇合不拢,狼狈的唾液浸湿枕巾。   大脑晕晕沉沉,吸入鼻腔的氧气逐渐减少,哪哪都重得抬不起。   被利齿侵入的部位散发着剧痛,麻痹,血液滚烫,一种在体内炸开的灼烧感,流经每一寸肌肤,明明感觉要被烫坏了,却因为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酥麻,引诱他汲取更多。   怎么会这么矛盾。   尤葵此时的意识模糊不清,迷惘地窃喜终于不再那么痛。   好困。   他缓慢地闭上眼,下一秒被边尔若黑着脸从枕头上捞起来。   “你是蠢吗。”   “想死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尤葵得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脸色重新恢复血色,甚至还浮上令人怪异的粉。   他奇怪地嗅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雪松的味道,边尔若今天喷香水了吗?   睁开湿润的眼,映入眼帘的是边尔若极其难看的脸色。   视线往下,是唇色很淡,很薄的嘴唇。   不知是什么使然,他竟产生不合常理的冲动,扬起被啃咬得乱七八糟的脖颈,主动凑过去亲边尔若的唇角。   暖热的嘴唇即将要碰到,边尔若却偏过脸,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头顶罩下来,几乎覆盖住他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比起柔软的嘴唇,边尔若的手心要更烫,烫得他皱眉想挣脱。   过了一会儿,边尔若收回手,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丢了几张抑制贴在他床上。   他愣了片刻,捡起来看。   是偏大号的抑制贴,能贴住更大面积的咬痕,随后,一道“砰”的响声传进耳朵。   边尔若离开了。   在那之后,他用镜子小心翼翼地看过伤口,的确比起上一次要严重,恢复的时长也要更久。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边尔若没再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但他十分清楚,不是边尔若消失了,而是边尔若故意错开时间,执意不与他碰面。   想到这,尤葵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宝贝?”   诺德夫人一连唤了他几声,直到耐心快要失尽,他才回过神。   “妈妈。”他连忙回复道。   “你怎么了,是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吗?”诺德夫人蹙着眉头。   他点头,“可能是,学习压力有点大。”   “那今天晚上早点睡。”诺德夫人不假思索地扔下这句话,全然没有意识到睡不好和睡觉时间无关,很是不满地说道:“刚才的问题,宝贝还没有回答妈妈。”   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随即想起是问他最近有没有和边尔若见过面,于是回答:“没有,他最近很忙,每天都起得比我早,中午也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饭。”   他说得利落果断,表情自然,不像假的。   然则事实也确实如此,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对面的房间已经没人,至于中午……给十个胆他也不敢去找边尔若。   尤葵也很无措,尽管现下的状态是他满意的,但他很难实在不去思考边尔若回避他的理由。   忙不忙有待考究,但见面,边尔若大概是真的不想见他。   想起那个不受控制的吻,尤葵的脸红了又白。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想亲边尔若。   明明已经痛得快要死了,他怎么可以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看到诺德夫人因为听到尤葵的回答脸色苍白,自以为了解她的顾虑何在,诺德老爷拍了拍她的肩:“他刚担任职务,繁忙是正常的。”   “别多想。”声音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边尔若于诺德家族而言,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哪怕如今多了些名头,也只是晋升成一条守门狗。   顶着诺德的姓氏想策反?怎么可能。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夫人,顾虑的压根就不是边尔若的策反心理。   ——   饶是凯瑟琳本人,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理应还有一年才毕业,现在却忙得像那些将近要毕业的四级生。   军事部的导师们就像刻意串通好一般,铺天盖地的任务从天而降,忙得她脱不开身,每每想邀请尤葵去餐厅安安静静吃顿午餐,时间总是不允许。   不是提前派发好课务,就是临时将她叫走。   这天,她抱着厚重的文件来到导师的办公室,只见对方说:“凯瑟琳,最近辛苦你了。”   她心中固然有不满,也不能显露于表,便笑了笑:“没事,能帮上导师的忙是我的荣幸。”   话音一落,她看到导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导师,您还有其他事吗?”直觉和最近的任务有关,她问。   导师闻言摇了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   凯瑟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导师的眼睛,颔首:“好的。”   说完,她离开办公室,导师目送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文件,悄然叹一口气。   这并非他们本意,希望凯瑟琳不要心生怨恨。   尤葵此时正拿着精致的小礼盒在军事部(三)的教室门口,随机问了一位凯瑟琳的同学,对方告诉他凯瑟琳有事去找导师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让他再等一等。   他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现在是午休,军事部(三)和军事部(二)并不在同一栋楼,他完全可以放下心,不用担心会见到边尔若。   尽管有这样的认知,他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就像在暗示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他往外吐了吐气,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小礼盒上,拿起来看了几眼。   这是诺德老爷吩咐主厨教他做的甜点,他妈妈是开烘焙店的,平时有空就会帮忙打下手,做这些甜品对他而言无疑像喝水一样简单。   只是没想到诺德老爷会这么急着卖儿子。   如果凯瑟琳不喜欢他,这么做大概只会显得掉价。   毕竟贵族少爷小姐哪个不是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情。   他嘲讽地弯了下嘴角。   不知道分神多久,有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抬起头,对上凯瑟琳惊喜又有些温柔的笑。   她解释道:“抱歉,我刚刚去了一趟导员办公室,让你久等了。”然后眉眼弯弯地明知故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尤葵说:“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很久。”把小巧的甜品盒递到她面前。   凯瑟琳没想到他会送自己礼物,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是送给我的吗?”   “里面是两个小蛋糕,你可以把它当下午茶。”尤葵说。   凯瑟琳接过来,像看着很珍惜的物品,仔细端详一会儿,说:“谢谢,我很喜欢。”   之后看着他,迟疑地问:“这是你做的吗?”   他歉意地回答:“不是,这是厨房做的,妈妈很少会让我进厨房。”至于为什么会送过来,他没有再多言。   这样就够了。   凯瑟琳料到这个答案,没有太多意外和失落,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你愿意送给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拆开礼盒,拿起蛋糕杯尝了一口,说很好吃。   他们站在走廊口其乐融融,丝毫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诺德老爷实在很会拿捏这些年轻人的心理,凯瑟琳难得向尤葵吐槽她最近的忙碌,两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尤葵面上笑着附和她,心里却在斟酌怎么离开比较合适。   直到他察觉凯瑟琳的动作停下来,眼神一直朝着某个方向看,表情有些凝重,心下困惑。   “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跟随凯瑟琳的视线看,紧接着,他看到了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的边尔若,没有表情地站在走廊连接电梯口的位置。   那一刻,尤葵瞳孔睁大,下意识屏住呼吸。   心脏怦怦直跳,杂乱无章。   他的反应比凯瑟琳想象中还要大,皱了下眉:“你……”   她刚想问你还好吗,就听见尤葵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你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我们改天见。”   说完,尤葵便朝他挥了挥手,面带抱歉地离开。   再抬起眼,边尔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随后她看到,尤葵离开的方向也正是边尔若方才站的位置。 第55章 别跟过来   悬浮梯的显示板上显示第一层楼,边尔若瞥了一眼,直接进入右侧的安全通道。   尤葵追到安全通道时,他刚好走到楼下一层,直逼一米九的身高,迈一步就相当于尤葵的两步,丝毫没有要慢下来的意味。   “边尔若!”   “你等等我。”   尤葵不敢深想被误会的后果,一心顾着追上去,忘记这种安全通道是相当危险的,稍不留心就会面临摔下楼梯的危险。   边尔若置若罔闻地走了一会儿,听着身后节奏错乱的脚步声,说了句:“别跟过来。”   语气冰冷,强硬得就像立即要与尤葵划清界限一般。   然而在不久前,他还把对方压制在床上,一遍一遍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即使知道,他也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这样会对尤葵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恐慌占据大脑,这几个字左耳进右耳出,瞬间就被抛向脑后。   眼看离他越来越近,尤葵同时迈出腿和伸出手,结果手将要碰到边尔若的衣服,左腿就不听使唤绊住右腿,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前扑。   他登时被惊到叫一声,嘴里还不忘提醒边尔若“小心”,本想把边尔若推开,不料边尔若躲都没躲,还转过了身。   “扑通——”他的鼻子径直撞在边尔若的胸膛上,牙齿也嗑到嘴唇,两眼顿冒金星,整个人顺势往后仰。   意料之中的四脚朝天没有迎来,肩膀被一双大手牢牢扣住,回归原位,他连忙摸了把鼻子,再把手拿下来观察。   还好,没出血。   一口气松到一半,边尔若隐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吗。”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水么?”   久违的骂声让尤葵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但鼻子还是很痛,他愣神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他站在比边尔若高一阶的台阶上,两人高度恰好持平,一抬起头,边尔若就看见他唇上被磕破的伤口,小小一块血红,和周围的唇色格格不入。   碍眼得很。   是不想他误会,还是怕他误会以后再对他做什么?   见边尔若盯着自己不出声,以为他是在自己等解释,刚要开口,就被生生拽住衣领,像是要拉到什么地方干仗一样,尤葵倒吸一口冷气,严重怀疑边尔若脑子又要不干净,这可是在学校。   于是手脚一齐用力,势必要挣脱束缚。   “我……”   话音未落,就看到边尔若把他拎到安全楼道外的走廊上,松开他的衣领,按了下悬浮梯,好整以暇地看着。   “你什么?”边尔若目无表情地睨着他。   尤葵这才意识到是他自己想多了,“没什么……”说完,为了掩饰尴尬,抬起手想要整理被拉拽得皱巴巴的衣领。   “表哥?”   “你们怎么在这?”   他顿了顿,停下动作,循着声音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电梯里出现的洛达西和莱里,也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尤其是洛达西。   洛达西今天特地过来,目的是想找他姐的,结果不巧在这里碰到了一直对他死缠烂打的莱里,现在又遇到边尔若先生和尤葵。   边尔若先生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倒是面前身形单薄的Omega,衣衫不整,嘴唇还破了一个口。   就像是刚经历过少儿不宜的事情一样。   这个认知刚冒出头,洛达西的脸色顿时比尤葵还寡淡。   尤葵看着莱里,过了一瞬,实话实说:“我来找凯瑟琳,有事。”   他一说完,只见莱里的脸一时不好变化:“哦?那边尔若呢?”   这回尤葵没替边尔若找借口,他也想知道边尔若为什么出现在这,尽管对边尔若的乐意回答并不报希望。   然而边尔若没有义务回答莱里的问题,却还是回答了三个字:“军事部。”   闻言,尤葵愣了愣,一些他最近想不通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解释。   莱里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难看,边尔若的事情传得很快,他一早就听说了,但真正从边尔若嘴里得知这个信息,冲击力依然不小。   不过无所谓。   他看了眼尤葵嘴唇上的伤口,很是阴郁地弯了下嘴角。   洛达西这种快乐成长的人发现不出这几个人的暗潮汹涌,一心惦记尤葵嘴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他搓了搓衣角,说:“你……”   始料不及被莱里打断,“表哥,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办事的,还有一些没处理完。”他说完,摁动里面的悬浮梯开关,以为就是洛达西和尤葵的恩怨,说:“就先上去了。”   “不打扰你们。”   悬浮梯的门随着他的声音缓缓合上,直到完全看不见。   这个走廊安静下来,再次只剩尤葵和边尔若。   尤葵终于可以哄人,变出一个和送给凯瑟琳一模一样的小礼盒,递到边尔若面前,说:“给你。”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点短,今天还有的,接下来一直到周三都是日更,这周任务是一万五 第56章 迷失心智   尤葵的手不大,五指纤细、修长,精致小巧的礼品盒遮住大半只手心。   边尔若垂眸盯着他手上捧着的玩意,没有动:“这是什么。”   “这是慕斯蛋糕,我没有放很多糖,不会很甜的。”他道。   边尔若问:“你做的?”   尤葵说:“是爸爸让主厨师傅教我做的,不过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动手。”   “他让我做一些点心带给凯瑟琳,我就顺便也给你带了一份。”   边尔若的目光逐步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吃甜食。”   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质问,你不知道吗。   尤葵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感觉边尔若幽深的眼神落到他的脸上,仿佛洞悉一切,再多的谎言都不能逃过边尔若的眼睛。   他们平和地对视彼此的瞳孔,没有争吵,更没有冷战,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看着边尔若眼中倒映出的自己,讷讷地解释道:“它不甜的。”   边尔若没再跟他纠结这个所谓的甜食甜不甜,压抑的鼻息从鼻腔呼出,说了一句和话题无关的话:“你就这么怕吗?”   因为害怕被标记,小心谨慎,每一件事都做得面面俱到,为每一件事的结果都想好退路。   是这样吗。   最近这段时间,边尔若其实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忙,也不是没有在教室上过课,尤葵有没有来军事部找过他,即便他不在,安排的人也会告知他,而事实也真真切切摆在面前,他再清楚不过。   一个避自己如蛇蝎,恨不得远离的人,会突然想到给自己送蛋糕?   边尔若在心里冷笑,真是辛苦他把这个蛋糕揣进兜里,要多小心,才能使礼盒完好无损,不出现一点褶皱?   突如其来的一句疑问,把尤葵问得身形一顿,明明是不合时宜、不着逻辑的话,他却听懂了。   他虽然不清楚边尔若分化到什么程度,也明白被Alpha的犬齿咬住腺体,对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何况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满是羞辱的,更荒谬的是他竟然会在深夜想起这些画面,身体发出渴望的信号。   他怎么能不怕?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身体反应骗不了边尔若,尤葵启唇:“我——”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边尔若打断,他显然对尤葵的回答不感兴趣,又或许是早已猜到答案,认为没有意义,暼了眼尤葵一直维持的拿着礼盒的姿势,语气平平。   “我不吃,你拿回去。”   说完,他摁动悬浮梯的按钮,在尤葵的注视中走进去,过了一会儿,见尤葵呆呆愣在那,问尤葵:“你走不走。”   “我走的。”尤葵一边应他,一边走进来。   悬浮梯里面很宽敞,尤葵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在乘坐悬浮梯时偷偷牵住边尔若的衣角,他们像不曾谋面过的生人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楼层即将抵达到一层时,尤葵不知为什么,鼓足勇气向边尔若解释:“我没有告诉凯瑟琳,甜点是我做的。”   话音一落,他眼睁睁看着悬浮梯打开,边尔若走出去,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他背对着边尔若,看不到边尔若面上微讽的表情。   所以呢,不喜欢凯瑟琳,却亲口同意和对方联姻。   三日过后,伊格汀再次和边尔若在私底下见了一面。   S级的Alpha对低于S等级的Omgea的标记,是存在一定潜伏期的,且需要每隔几日就进行一次。   伊格汀自然再熟悉不过,也明白不能再放任边尔若这样荒唐下去。   那天和边尔若不欢而散后,他竟破天荒打听了一下尤葵·诺德在普斯顿学院的情况,勤奋、刻苦,不卑不亢,稀奇得不像是一个腐朽贵族的少爷,他对诺德老爷的第一印象相当糟糕,深以为诺德老爷的Omega儿子也一样如此。   尽管态度上有些改观,因蔓都不可能同意他们在一起。   边尔若的Alpha大姐曾经是联盟地区最出色的指挥官,哪怕如今退位,她在联盟的地位和身份也依然不容小觑,提早让边尔若到国家军事基地进修也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   但重点不在国家军事基地是否愿意安排,而在于边尔若的意愿。   伊格汀皱着眉:“长达两周的时间……边尔若是一个相当有主见和想法的人,不见得会照办。”   如果他铁了心要标记那个Omega,恐怕不会同意。   卡米拉早从二弟那听说边尔若的事情,闻言沉下脸,茶杯磕碰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被一个Omega迷失心智,成何体统!”   “容不得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务必要给我去训练基地进修。”   卡米拉是因曼家族甚有权威的人,饶是伊格汀有话想说,也不敢忤逆他的大姐,便只能微垂下头应许:“是。”   听从大姐的命令,他们约在上次那个办公所见面。   伊格汀将卡米拉的意思传递给边尔若,并做好如果边尔若不答应,就进行施加威胁的准备,却没有意料到在听完安排后,边尔若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   他明显愣了下:“最快后天。”   边尔若没有过多犹豫地说:“知道了。”   伊格汀:“你确保考虑清楚了吗。两周的时间,一旦确认,军事基地将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边尔若说:“我不会拿这些事情当儿戏。”   *   尤葵鲜少会在乎边尔若的背影,那天他冲着边尔若头也不回的背影定在了原地,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主动追上去。   他不可自发地对边尔若产生恐惧,这是事实没有错。   但目送的边尔若,他却只有“他们大概率永远都回不到从前”的直觉。   如果只是凭借一个背影,就太过于夸张了。   后来的几天晚上睡觉,他意料之中失眠,脑子不自觉回忆起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生活到现在的种种,然后后知后觉,这个直觉或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既然会在当初给费斯准备见面礼的时候,额外给边尔若买一瓶香水,那么在给凯瑟琳送点心的时候,额外给边尔若送一份蛋糕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回不同的是边尔若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他头痛不已,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简直糟糕透了。   就在尤葵以为未来将又会有一大段时间见不到边尔若的时候,不料没过几天,边尔若就回了诺德城堡。   他先比尤葵快一步回来,尤葵回来时,他已经在餐厅等候,几个佣人真正摆碗筷。   看到他,尤葵有些讶异,竟连书包都忘记取下来给贝勒放好,经贝勒提醒才回过神。   他洗了手,走过去,坐到边尔若旁边,这两个位置挨得有些近,边尔若把座椅往旁边挪了挪。   尤葵以为他觉得拥挤,也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一下子就隔开了。   今晚的餐食格外符合尤葵的胃口,都是冒着热气的熟食,连一向半生不熟的牛排也被切成块状,翻炒全熟。   不管是边尔若突然回来,还是今天的晚餐,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难不成是为了庆祝边尔若回城堡吗?   如此大费周章,连饮食都改成边尔若喜欢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就在尤葵疑惑之际,诺德老爷倏然间开口:“这次要去多久?”   问得没头没尾的,尤葵一头雾水。   只听见旁边的边尔若说:“两周。”   尤葵的刀叉一顿,什么去哪要两周。   诺德夫人接在诺德老爷后面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边尔若淡然地回答。   “这么快。”诺德夫人吃惊地说。   尤葵放下餐具,看了眼诺德夫妇,又转头看了看边尔若,问:“去哪里呀?”   边尔若没出声,是诺德夫人回答的:“去国家的军事基地进修。”   军事基地。   尤葵默念这四个字,下意识蹙眉,他和凯瑟琳的联姻时间提前就算了,为什么边尔若去军事基地的时间也会提前。   这时他蓦然想起,今天艾伦跟他提到过这件事,当时因为在忙别的事情,导致没有注意听,漏掉了重点。   如果连艾伦都知道这件事,那就表明事情传开了。   看来是真的。   他彼时在走神,连边尔若用完餐起身都没有察觉,等到边尔若回房间,他才发现边尔若走了。   胃口全无,只吃了半饱就停下来,后面听着诺德夫人的叮嘱,喝了半碗甜水才上楼。   来到二楼走廊,边尔若的房间是开着的,他迟钝地站在门口,看见边尔若在里面整理行李。   两周时间,仔细想想,他和边尔若好像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大脑闪过“分开”两个字,心脏不自觉有些闷得慌。   他抚了下胸口,那个感觉又似乎消失了,再抬起头,竟看到边尔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跟前。   “你站在这干什么。”边尔若盯着他毛茸茸的头顶。   尤葵扫了一眼他身后放在床上的衣服,张了张嘴:“你是要走了吗?”   边尔若垂眸,看着他漆黑明亮,只有自己身影的眼眸,扯了下嘴角,反问:“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第57章 我们是家人   这是他想看到的吗?   尤葵恍神,在心里重复念叨自己也困惑不解的问题,他看着边尔若,质疑自己的眼睛坏了,不然怎么会从边尔若的脸上分辨出一丝类似于难过的情绪。   爽文里的男主角也会为情所困吗?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   被所谓的欲望支配,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的喜欢,他也要不起。   许是被标记的痛苦死死刻进DNA里,不想激怒边尔若,思考的时间不超过一秒,身体便付诸行动,否认:“不是。”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反倒更缺乏信服力。   空气冷凝下来。   边尔若居高临下地审视他,海水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睛望进他心灵深处,仿佛要将他的伪装撕成碎片。   “是吗。”   不带温度的反问,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深刻领会到边尔若教训的他,头皮,心中警报器响起,谨慎地往后退。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强劲有力的手臂没有征兆地袭来,力度大到近乎捏碎他的骨头,下一刻,他就从走廊被拽到了房间内。   后背撞上墙壁,他的脸也随之白了一个度,两只手抵在边尔若的胸前,眼睛怒瞠着,声音伴有明显的颤抖:“我不要!”   身体随着不受控制的呼吸一起一伏,就像遇到危险时弓背,放大瞳孔的猫。   他这副提防的状态,在边尔若眼里就像一个无比可笑的笑话。   “不是说不是?”边尔若冷笑,“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说过我们是家人,你不能这样对我。”血色一点一点从脸上褪尽,尤葵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就像被猛烈的风攻击鼓膜,在脑袋里“嗡嗡嗡”地响。   边尔若的衣服在手里越来越湿,他不甘愿再受屈辱,握紧拳头,怒火中烧,全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边尔若何时跟他在这种时候废话过?   “不能这样对你又是哪样。”边尔若皮笑肉不笑,暗晦不明夹杂着危险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流连尤葵的颈窝,那是一片嫩白的肌肤,属于他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了。   这个眼神尤葵再熟悉不过,又怎么知道自己实打实掉进对方的陷阱。   下一秒,他果断利落地屈起膝盖直击边尔若的腹部,不料边尔若的反应速度更快,连动作都没看清,便牵制住他的膝盖,将他整个人翻过去,一只手掐着他的后颈摁在墙上,另一只手强行反扣住他的两条胳膊。   尤葵惊觉他的力量和速度,暗骂一声。   感受到边尔若炙热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腺体处,背后一阵发凉:“放开我。”   原以为边尔若又要揭下他的抑制贴,做那些令人耻辱的事情,没有想到边尔若弯下腰,靠近他的耳侧,似笑非笑:“你的演技实在是拙劣。”   仿佛在这之前被耍得团团转的人不是他一般。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像一把剑猛扎进尤葵的肉里,他瞪大双眼,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边尔若也不想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波澜不惊地放开他。   下驱逐令:“出去。”   看着尤葵断然离去的背影,边尔若敛去脸上多余的神色,重新返回去整理衣物。   他的行李不多,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整理好了,有人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刚整理好,门便响了,他面不改色地走去开门。   是诺德夫人,他没有意外。   诺德夫人背着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经质地用指甲抠弄手腕上的皮肤,丝丝血迹卡在指甲缝里,透着腥甜的气味。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边尔若说:“收拾好了。”   气氛迎来沉默。   诺德夫人手指不安地搅动在一起,强颜欢笑道:“你确定吗,这次可是要离开城堡两周,说不定有什么行李会被遗忘……”   “不然我帮你再检查——”   “诺德夫人,请你自重。”边尔若冷不丁打断,他的耐心在面对完尤葵之后就已经所剩无几,无心再与其他人周旋。   诺德夫人此时的精神状态只能做到接收信息,却无法处理,她的表情一时亢奋,一时神志不清,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在心里记恨我。”   “可是整整两周的时间,你让我如何忍受?我怎能忍受!”她压抑且疯狂地说着,再抬起头,徒然发觉眼前只剩下一个紧闭的房门。   第二天,天空渐露鱼肚白,尤葵和诺德夫妇站在大门前,目送边尔若坐上国家基地派来的悬浮窗离开。   离开前,尤葵和坐在车里的边尔若,视线短暂地交汇在一起,又同时移开。   过了一分钟,车子缓缓发动,尤葵目不转睛地看着,直至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对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仍然历历在目,此时又遇上和边尔若分别,心里很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不是讨厌边尔若吗,为什么会有……不舍的感觉。   *   国家训练基地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能进的,里面聚集了从各个洲而来的优秀人才,自然不乏级别高、气性傲的Alpha。   这些Alpha多半都有些孤芳自赏,尤其是像边尔若这样不明不白插进来的学生,他们向来最不服,也看不惯。   边尔若从一开始到来这个地方便清楚,他话一向不多,无所谓建立一些没必要的友谊,起初这些Alpha对他都还有点好奇,过来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你是Alpha吧,看你身量不像Beta。”   “我不是Beta。”   “那你应该还是学生?第几年级,哪个学校?”   “第二,普斯顿学院。”   话音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才二年级,就能来国家基地进修了,还不是一个Alpha,说出来忽悠谁呢。   但他们内里都相信边尔若说的是事实,这个Beta既没有Alpha身上特有的气场和压迫感,连说话语气都是冷淡疏离的,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那你怎么进来的。”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边尔若说:“成绩好。”   话题戛然而止,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边尔若始终不语,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质疑的声音。   翌日,他和这些alpha一起进行体能训练,明显察觉到他们的排挤,这对他而言,这些流程再熟悉不过。   没有人主动跟他交谈,稀稀拉拉的活能丢的都丢给他,进行体能训练时偶尔还会故意撞一下他的肩膀,看见他递来的眼神,颇为恶劣地耸一下肩,以及在他的饭菜中放石子,在床上放各种生物。   国家基地的体能训练相当苛刻,常人难以忍受,单杠练习、双杠练习、双拳俯卧撑练习、四百米障碍、越野三公里跑等,其主要目的是锻炼人的体能和意志,将人的承受能力体现到最大化。   边尔若认为这些行为比尤葵故意靠近他,自以为没有被人发现还要幼稚可笑。   看来还是训练不够,这么闲。   第五天下午,卡米拉破天荒来了一趟国家基地,看这些学员的训练进程和表现。   彼时他们正好有一个体能决斗,要求学员巧用武力,将对方学员成功压制,身体倒地就算成功。   教练讲清楚规则,问:“谁自告奋勇先来起个头?”   边尔若说:“报告,我先来。”   教练问:“好,有谁想要挑战他?”   在场超过一半的人举手。   边尔若牵了下嘴角,没事,那就一个一个来。   他在队内的表现一直很优异,纵使知道他背后有卡米拉撑腰,导师和教练也依然发自内心对他赞不绝口,招人眼红是正常现象。   边尔若不喜欢使用蛮力,下手快准狠,专挑人的致命点下手。开场五分钟,边尔若就以致命一击,轮番将三个A级Alpha击倒在地,他的动作迅猛以至于Alpha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倒在地上。   直到教练宣布结束。   气氛逐渐火热,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挑战他,但挑战人数有限,每人只能最多挑战五名选手,于是不少人纷纷举荐在他们看来最能与之匹敌的选手。   第五名是平时给边尔若下套最多,也是他们当中最喜欢冷嘲热讽的A级Alpha。   哨声吹响,两人各自握拳,在原地绕一圈,见时机来到,Alpha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右腿、左腿、上勾拳、右勾拳,不料边尔若就像提前预料他的动作,不仅成功闪躲和防守,还绕到他的身后,趁他没有防备,接住他的手臂,毫不犹豫当场一个过肩摔。   教练以及在场所有人,被他的反应能力所折服,在他们愣神之际,一秒、两秒,边尔若毫无表情地伺机在对方肩上补上一脚,成功踹倒企图站起的Alpha。   “啊!”Alpha倒在地上惨叫。   “嘶……”全场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重的力度,肩膀的骨头怕是要碎了吧。   边尔若全程无动于衷,不知道的还以为罪魁祸首不是他,场上一片寂静,直到一个掌声从周围响起,他们转头看去。   卡米拉不知观看了多久,脸上扬起罕见的笑:“不错。”   能得到前指挥官的赞许是多大的荣幸,他们一时间都有些羡煞地看向边尔若。   卡米拉的目光在转向在地上打滚的Alpha,笑意瞬间淡去不少,“来两个人带他下去。”   她的确很少来国家基地,但不代表对边尔若在这里的生活不知情,有人定期向她汇报边尔若的情况,这些人平时是怎么对待边尔若的,她一清二楚。   她当然不希望别人霸凌自己的弟弟,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也只是想知道边尔若究竟会带着在诺德家族受的窝囊气,忍耐多长时间。   看来不是不发飙,而是一直在等这一天吗。   *   诺德夫人最近精神萎靡,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诺德老爷心疼不已,问她怎么了。   她笑了笑,只说是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尤葵却知道原因不止这么简单。   算了下时间,明天就是边尔若去训练基地的第七天,他看着诺德老爷对诺德夫人嘘寒问暖,微垂下眼眸,遮掩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去学院,尤葵熬了个夜,在地下自习室待到凌晨十二点才回房间。   他以为他是最晚睡的,没有想到他在他洗完漱,即将上床的时候,诺德夫人会来找他。   “妈妈?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他颤了下睫毛,房间的灯很凉,将诺德夫人眼里的亢奋照得清晰明了。   尤葵听见她激动到语序逻辑不通地说:“明、明天,是国家训练基地,家属可以探望的时间,你跟妈妈去一趟好不好?”   他顿了顿,他明明记得国家训练基地规定家属平均五个月才能探望一次,边尔若只去了七天,就赶上了探望的时间。   这么巧吗?   他抬起眼,直截了当地问:“妈妈是想去探望边尔若吗?”   他看清诺德夫人眼中闪过的黯淡,许久,才听到她无奈又气馁的一声:“是。”   可是他并不想去。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来晚了。 第58章 不是医务室   尤葵只不过犹豫了片刻,就被诺德夫人的眼睛捕捉了去。   她今天的精神状态着实堪忧,分不出神来琢磨他和边尔若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有尤葵,边尔若极大概率不会想要见她。   头疼得像被电钻钻过,脑袋也是阵阵眩晕,于是语无伦次,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宝贝是不想去吗,不、不想去的话……妈妈就叫贝勒一起去吧。”   如果她是清醒的,一定会为这句话懊恼,却不知歪打正着,说到尤葵的心坎上。   尤葵是一个尤为自私的人,既不希望边尔若对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同时也不希望边尔若有半点喜欢上其他Omega的机会。   何况经历了那一天的事,他更不应该回避,否则就是坐实边尔若的想法。   理清头绪,他对诺德夫人自然无比地笑了笑:“没有的,妈妈,我不小心忘记明天是周末了。”   “明天我就跟您一起去找边尔若。”   听到他的回答,诺德夫人紧绷的神经和肌肉才得以松懈下来,全身被抽离力气一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说好了,宝贝到时可千万不能反悔。”   “我知道的,妈妈。”尤葵点头应道。   见他应允下来,诺德夫人才放心从他房间离去,门被轻柔地关上,他把自己摔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用手背遮挡刺眼的光,不知不觉地,呼吸渐渐在这份明亮变得急促,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腺体又麻又辣,仿佛有无数只毒蚂蚁在上面啃咬,他咬住绵软的枕头,被折磨得在床上打滚。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边尔若去训练基地,这个现象就愈演愈烈。   他很清楚这不是发.情期,除了该死的腺体渴望Alpha去标记和啃咬以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然而即便只是这样,也够他承受的了。   尤葵喘着气,伸手去碰后颈,学着边尔若去摁压那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皮肤。   莫大的欢愉刺激着他的大脑,迫使自己像原始物种一样沉沦在一股一股的快意中。   在意志快消散时,他恍恍惚惚地闭上眼。   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饶是腺体的疼痛减轻许多,尤葵睡得也并不安稳,第二天醒来,眼下明显两处青黑,唇色苍白,看起来像鬼一样。   他洗了澡,又用热水使劲揉搓脸,直至脸颊发红才肯作罢。   洗完出来听见有人在敲门,刚好就走去开了,打开一看,诺德夫人穿戴整齐站在门口,昨晚的疲惫一扫而光,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一夜之间,情绪大起大落,也未必是件好事。   “宝贝,你醒了。妈妈还以为你没睡醒,特地过来叫你。”   在他的印象中,这应该是诺德夫人第一次亲自叫人起床……这种事情托付佣人来办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麻烦多走一趟。   尤葵应了一声。   诺德夫人看着他潮湿的头发,和红得不正常的脸,问:“宝贝早上原来还有洗澡的习惯吗?”   他蜷了下发麻的脚趾,说:“没有,是昨晚睡觉出了一些汗,所以今天早上才洗。”   诺德夫人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出汗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那妈妈先下去等你,等吃完早餐,我们再一起出发。”   难得好积极,尤葵点点头。   诺德夫人一走,他整个人抵在门上,舒了一口气,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的腿还是有点存留后劲的软。   边尔若的标记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明明会有很清晰的感觉,强烈的反应,但是腺体处的伤口总是留不久。   不超过十天就会消,不像寻常的标记。   吃过早饭,诺德夫人命人用精致的盒子装了一份丰富的餐食,和尤葵一起坐上了悬浮车。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国家基地大得令人叹为观止,处处透着正义凛然的气息。   一进去,他们就做了登记,被安排进了一个等候室,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到时显示屏和播报上出现家属和学员的名字,这位叫边尔若的学员看到通知一定会立刻赶来的。   尤葵不明白这个工作人员为什么如此笃定,他认为边尔若看到他的名字,大抵避开都来不及。   等候室相当空旷,给每一位家属都留了一定的私密空间,他们是最早到的,比他们后到的家属纷纷把学员等来,而他们还没有看到边尔若的半个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空旷没有人烟的等候室越来越嘈杂,却没有一分热闹是属于他们的。   眼看诺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劲,尤葵怕她迁怒自己,当场发作,于是借口去洗手间,实则是到等候室外面察看。   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探望时间是有限的,与其坐着等一个等不到的人,不如观察一下这个训练基地。   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刚逛到了十分钟,就真的在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之中看到了边尔若。   边尔若站在中间,面色疏远冷淡,几个人Alpha围着他说话,他也只是偶尔才会应一声,兴致并不高。   这些人在听到卡米拉对他的赞许后,一改蔑视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摆出友好的笑,处处献殷勤,无趣极了。   然而其中一个Alpha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引起他的注意,“诶边尔若,那边那个Omega你认识吗,他好像一直在盯着你看啊,脸也红红的,长得还怪漂亮的哩!”   几人闻声同时看过去,边尔若也抬起眼眸,看到尤葵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是太阳太烈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脸颊红扑扑的。   “认识。”边尔若丢下两个字,朝尤葵走过去。   另一个Alpha二号说:“这个不会是他的Omega吧。”   Alpha三号高深莫测地说:“看着不像,如果真是他的Omega,早就过来找边尔若了,何必一直站在那呆呆地看呢。”   边尔若不是没有看到家属名单,只是不觉得尤葵·诺德会来基地,认为名字是诺德夫人另外添上去的,便没有理会。   “你来这里干什么。”边尔若面不改色。   “来看你。”一开口,尤葵才发觉自己有点没力气,声音也有点哑。   一个星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他还是感觉边尔若变了。皮肤的颜色变深了,眼神更加锐利,气场和压迫感也变得更足。   不然为什么察觉到边尔若的眼睛扫过来,他的腿就不自觉软,连脸蛋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升高。   难道边尔若的眼神会下药吗?   边尔若看着他红润的脸,用叙述事实的语气:“你妈妈要求你来的。”   然而接下来回应他的并不是尤葵的声音,而是柔软的身体倏地砸下,他波澜不惊地揽住尤葵纤细的腰,才防止人没摔到地上。   尤葵此刻还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个荒唐的理由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就被他迅速否决。   他埋在边尔若怀里,挣扎起身,重心不稳又重新摔倒在边尔若怀里,意识到自己使不出力后,木讷地说:“对不起,我好像……中暑了。”   边尔若脸上依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单手托住他的屁股,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尤葵意料之中的抵触没有出现,也可能是确保边尔若不至于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做什么。   边尔若身形很高,因为怕摔他下意识抱住边尔若的脖子,然后在边尔若身上嗅到一股很好的味道。   他眯了眯眼睛,分辨出这不是信息素。   是一种不可诉说,令他感觉到安心的味道。   意志逐渐发散,他浑浑噩噩地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医务室吗?”   边尔若说:“你想去哪。”   尤葵不说话了,怕边尔若多想,他只是这样问一问而已,没有想去哪,结果真正到了地方,他才后知后觉——边尔若没有带他去医务室。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59章 不希望边尔若离开   洁白的天花板,单调简洁的布置,只有桌子、沙发、床和独立卫生间。   很有边尔若的风格。   尤葵有些愣住:“这是哪?”   边尔若说:“我宿舍。”   他原先住的是六人间宿舍,知道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卡米拉嫌人多嘴杂,私下给他安排一间独立宿舍,其他人只知道他换了宿舍,并不知道他换去了哪。   宿舍的隐蔽性足够,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要回等候室,妈妈还在那里等你。”带有边尔若气息的陌生的环境让尤葵清醒了几分,眼神顷刻间警惕起来,殊不知他的脸红得像要滴血,发着潮意的眼睛看向边尔若时多了欲拒还迎的意味。   边尔若的床单被他抓出褶皱,思考边尔若等下要是敢乱来,他是一脚踢过去,还是用枕头捂住边尔若的脸更合适。   然而边尔若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很是随和地说:“那你走吧。”   尤葵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立刻爬起来,脚刚碰到地,腿一软又瞬间跌了回去,他迷惘地看着自己的腿。   “不是要走吗,怎么停下来了。”边尔若面无表情,很苛刻地问。   他不甘示弱,执拗地咬了咬牙,重新站起,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走了几步,腿再次抖了几下,整具身体往前摔,他连忙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睁开眼,原来是边尔若接住了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逞能。”边尔若看着他颤抖的睫毛。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见边尔若皱过一下眉头,仿佛看到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全部都在预料之中。   所以为什么没有带他去医务室,因为知道他的症状和中暑无关,是吗。   回想起自己每晚因为腺体不适,在床上打滚,顿然领悟其中的不对劲。   重新被放回床上,他怒视边尔若,质问道:“你是不是对我的腺体做了什么?”   迎面而来的是他整个人被翻过去,背对边尔若,抑制贴被撕下来,痒的,露出肿胀不已的腺体,感受到后劲的凉意,他一惊,作势要逃,又被宽大冰凉的手掌摁了回去。   “别乱动。”边尔若眼神晦暗地盯着他袒露的皮肉,低沉地说。   尤葵知晓自己的力气敌不过他,就用语言攻击:“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吗。”   边尔若一顿,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他抚上尤葵敏感的腺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现在可能还没搞清楚情况。”   “不是我想这么做,是你需要我。”   手指无情地发力,冷眼旁观尤葵在眼皮底下失控地颤抖,耳垂,和袒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尤葵现在还处于从A级过渡到S级的阶段,没有Alpha的血和抚慰,会格外难熬,这么怕痛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边尔若扯了扯嘴角,戒断反应受不住,还要刻意说难听的话伤人。   什么都想要,这么贪。   就应该让他痛不欲生。   结果真正的实际行为和心里所想互相矛盾,边尔若俯下身,眸光暗了暗:“不想太痛和浪费时间就忍着别动。”   说着,犬齿没有犹豫地刺进去,尤葵这下抖得更厉害了,他掩住尤葵的大半张脸,即使唾液和眼泪大片地弄湿他的手。   边尔若是个很讲诚信的人,这场半标记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牙关松开温热柔软的皮肤,他抬起眼,将嘴角鲜红的血液舔干净。   尤葵趴在被褥上,哼哧哼哧地喘气。   把抑制贴重新贴回去,他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被折磨得有些可怜的尤葵,不紧不慢地说:“去洗把脸,回等候室找你妈。”   听到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尤葵就来气,艰难坐起来,咒骂一句:“畜牲!”   边尔若只觉得好笑,尤葵平时在诺德家族低眉顺眼,何时见他这样释放自我,不开心敞开怀了骂。   也不知道他以前装得累不累。   掩去心中的情绪,边尔若不为所动地抬起眼:“还想再来一次?”   尤葵果断闭上嘴,老实去洗手间洗脸。   镜中的脸比早上起来红润许多,嘴唇也是艳红的颜色,方才受不住痛自己咬的。   洗完脸,他整理了下稍稍凌乱的衣领,扑了点水让嘴唇降温,确认看不出异样,才走出去。   宿舍的门已经被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很是凉快。   他看见边尔若站在门口外面,问:“你要和我一起去等候室吗?”   “不然。你想一个人过去找她么?”   尤葵回答:“不想。”   离开这么久,诺德夫人一定会起疑心,也会不高兴,最近她的情绪有多不对劲,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他并不想为此激怒她。   边尔若冷静地说:“等下她问起,就说你来找我了。”   尤葵仰起头和他对视,心脏一跳,良久过去,轻声说:“知道了。”   *   嘈杂混乱的声音灌入耳中,诺德夫人面上再难以抑制焦躁,一边抠弄着座椅上不锈钢的圆孔,一边控制不住地搔头发,全然不知整齐的盘发被她抓得有些蓬松。   呼吸紊乱,胸口烦闷,堵着一口气。   哪还有诺德家族夫人的姿态。   她抬起手臂,看手表上的时间,再过三分钟,尤葵就离开快半个小时了。   上洗手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环顾四周,看到别人其乐融融,心里的焦虑无限放大,认为这里再也待不下去,决定去找尤葵。   刚从座椅上站起来,就看见尤葵和边尔若向她走来。   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既气恨尤葵消失这么久,又知不该生气,看到边尔若肯来,感觉到惊喜,下意识想笑,又发觉面部肌肉过于僵硬,于是也笑不出。   整理情绪对她来说很困难,仓促地瞄了一眼边尔若,要笑又不笑、很是虚假地问尤葵:“宝贝,你刚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实则更想问为什么会和边尔若一起过来,偶尔碰见的,还是特意去找寻。   尤葵接下来也说出了她不想听到的答案:“我怕妈妈等太久,上完洗手间就去找边尔若了。”   看来果真是不想看见她。   “是吗。”她喃喃自语地说着废话:“那干吗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呢。”   尤葵方才没看仔细,走近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球也有红血丝。   是情绪隐约有要发作的前奏。   他屏住呼吸,生怕激怒她,放轻声音,重复前面说过的话:“我怕妈妈等太久……”   边尔若这时出声:“放在桌子旁边的盒子装的是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轻松勾起诺德夫人的兴奋。   “这是我特意让主厨给你做的。”她说着,动作不稳地将盒子打开。   尤葵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从她口中听到邀功的意思。   盖子一掀,甜腻的味道瞬间被吸入鼻腔。   不出尤葵所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糕点——边尔若不喜欢吃的。   诺德夫人眼里闪着亢奋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边尔若,问:“你现在要吃吗?”   尤葵怀疑她已经忘记自己在场,不然怎么会用如此失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养子,同时在心里替边尔若捏了把汗。   如果边尔若拒绝她,会出事吧。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边尔若再一次做出他意料不到的举动。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边尔若应了一声:“嗯。”随后接过诺德夫人递来的餐具,叉起里面随意一块甜点放进嘴里,表情不变地说:“好吃。”   看到诺德夫人满意地笑,尤葵心情复杂地握了握拳。   在他看来,边尔若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诺德夫人就算当场发作,丢脸的人也不会是他,顶多自己会吃些苦头罢了。   想到这,忽然有些愣怔。   边尔若之所以这么做,难道是为了他吗。   只见边尔若在诺德夫人的督促下,吃了三块放了很多奶油的点心,对她说:“在公共场合吃东西恐怕不太符合礼仪。”   他表情很淡:“剩下的带回去享用比较妥当,诺德夫人认为呢。”   诺德夫人见他一口气吃了不少,也就作罢地点头:“行吧,剩下的你拿回去吃。”   “不能浪费浪费,一定要全部吃完,听见了吗?”   边尔若说:“知道。”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尤葵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个面没有见太久,因为不到五分钟,等候室的工作人员就告知他们见面时间到了,诺德夫人小声抱怨了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边尔若忽略她的抱怨,面色平平地说:“我先走了。”   “回去吧。”诺德夫人说。   临走之前,边尔若漫不经心地暼了一眼一直在盯着诺德夫人,神色奇怪的尤葵。   片刻后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诺德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回到悬浮车,她的状态又再一次变回到等待尤葵和边尔若的时候。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尤葵明显听出她呼吸里的不顺畅。   “宝贝是在哪里找到边尔若的?”   尤葵说:“在路上碰到的,他和几个Alpha在聊天。”   诺德夫人听闻,问道:“你们在见面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今天是家属见面日吗?”   尤葵背后发凉:“我也不清楚……我一找到他,就告知他您已经在等候室等了他很久,他得知后便立刻叫我带他来找您。”   “我们都很着急,在赶来的路上也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直顾着来见您。”   “真的吗?”诺德夫人不确定地问。   尤葵说:“是真的,妈妈。”   诺德夫人闻言,像心间的石头落下,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还以为他不想见我。”   最后一句话,又轻又细,尤葵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诺德夫人尽管容颜未老,风光却不复存在的模样。   仅仅只是因为和边尔若见了一面,就如此失态。   他此时此刻终于确认了,诺德夫人对边尔若,的确有不为人知的。   今日的见闻要素太多,回到城堡后,他将这些足以记在了笔记本里,放到抽屉中牢牢锁住,之后简单洗了澡,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   边尔若明明知道自己恨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人,真的值得吗?   以及,他好像离不开边尔若了,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上,又或者都存在一些成分。   不然为什么在边尔若的犬牙从腺体抽离时,他满脑子都是不希望边尔若离开。 第60章 中枪   能够提前进入国家基地进修,的确证明边尔若已经拥有这个资格,但他毕竟还没毕业,进修时间十分有限,眼看时间日渐减少,教练和导师应上级要求,对他们队的训练强度大大增加。   除去平时最基本的体能训练,还额外增加技能训练、战术操演以及GORUCK训练,即便循序渐进,对于这群其他身经百战的军人相比也不过是小白的学员而言,不亚于揠苗助长。   三天下来,不少人哀嚎连天,纷纷声称他们不行了。   教练沉下脸,训斥道:“你们作为肩负守卫国家使命、顶天立地的Alpha,连这点意志都没有,上战场是不是预备要临阵脱逃!我看Omega都比你们强,不如干脆让他们替你们上战场算了!”   第一次见教练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吱声。   唯独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指出:“教练您别生这么大火气,不是我们意志力不够,这才过去多久,就突然给我们升这么高的难度,换做谁都没办法适应不是吗?”   此话一出,几乎全部人都憋红了脸,可见也是道出他们的心声,积怨已久。   教练听完后简直雷霆怒火:“少给我找这些借口!同样是一起训练的,你们看看边尔若,再看看你们自己!凭什么别人能够坚持,不仅连半句累都没喊过,每次训练都是满绩,难道你们是人,他就不是吗?!”   被点到名字的边尔若仿佛没听见一般,面对众人投递而来的目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动。   他越是表现出事不关己、置之度外的模样,这个Alpha就越是心生怨念。   先是他哥因为和边尔若决斗,惨遭骨头断裂被人带走,以至现在都不知所踪,又又轮到他因为边尔若被教练当众破口大骂,颜面无存,这叫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拳头紧握,掌心和指尖过度用力而泛白,脸庞僵硬到难以动弹,硬是被他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额头青筋近乎暴起,“教练所言极是,怪我意志力不够。”   在内心却咬牙切齿地说,边尔若,你真是好样的。   脑海忽地闪过什么,他的脸色突变,被扭曲和阴暗紧紧包裹着,露出阴谋诡计的笑。   我们等着瞧。   *   算下日子,莱里好一段时间没和凯瑟琳见面了,趁今天有闲暇时间,特地去军事部看一看,不曾想到在路上碰见了洛达西。   只见对方一副怒气冲冲,显然要去找谁干仗的模样,着实引起他的好奇心,短暂抛去寻找凯瑟琳的念头。   换上一张毫无血色的笑脸,凑过去:“咦?刚想说是谁这么眼熟,原来是洛达西弟弟,好巧。”   洛达西一看见莱里,立马就翻了个白眼:“少乱认亲戚,谁跟你巧。”   他忙着要干正事,脚步火急火燎,完全没有迁就莱里的意思。   莱里厚颜无耻地跟着他,笑眯眯地“嗯哼”一声,问:“洛达西弟弟这是要去哪?”   “关你屁事,别跟着我!”洛达西瞪着眼说道。   见他如此浮躁地驱赶,莱里果真没再跟上来,他以为莱里被他喝住,便掉以轻心,加快了脚步,朝目的地走去,殊不知对方在后面一直跟着他。   莱里起初还在好奇,直到一路跟着他来到了科学部,这不是他那个尤葵表哥的教室吗?   洛达西是凯瑟琳的亲弟,认识尤葵倒也不奇怪,只是两人私下还有什么个人恩怨么?   看着洛达西站在科学部门口,向别人询问尤葵的去向,他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久违地想到他没有之前过多在意的一件事。   问到尤葵可能去了供水间,洛达西连最基本的感谢都没说,抬起腿就走了过去。   彼时尤葵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刚合上盖,准备往外面走,就看见洛达西从外面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推了他一把。   他没有防备,重心不稳,径直撞上了供水的机器,钻心的痛快速从腰间传过来,他蹙了下眉,不明所以,不及思考骂人的话脱口而出:“你发什么神经。”   洛达西早已气红了眼,指着他的鼻子:“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你,边尔若也不会提前去国家基地进修,更不会——”   说完,他哽咽一声,方才只是单纯眼红,这下是真的红了眼,眼眶潮湿,泪水从里面冒出来。   莱里站在外面供水间的墙壁上,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他没预想到洛达西会如此莽撞,一上来不闻不问就推了尤葵一把,更没想到他来找尤葵,竟是因为边尔若。   边尔若去国家基地训练,这件事几乎在每个导师口中都可以知晓,但是洛达西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想起某日他来这栋教学楼办事,无意碰见洛达西,当时还在疑惑洛达西怎么会大老远跑到这里,且没来得及纠缠多久,尤葵表哥就来了。   他清楚记得两人见到彼此的反应……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见到陌生人。   难不成他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了?   莱里的脸蓦地染上绯红,事情逐渐变得离奇起来,他就喜欢这种捉摸不透,脱离掌控的感觉。   这洛达西和他表哥,还有边尔若,这三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紧接着,里面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见洛达西在面前哭,尤葵再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心脏快得要跳出嗓子,“边尔若?你说边尔若怎么了?”   “他,他中枪了!”洛达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去那个鬼地方!”   话音一落,空气顿时凝结下来,仿佛在冰天雪地之中,呼吸和说话都变得困难。   尤葵一时间不知是自己没睡好,才会导致出现错觉,还是他耳朵出了毛病,总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他中枪了?”   怎么可能?   呼吸连同血液顿时停止一般,脑子还停留在洛达西的那句话中。他再讨厌边尔若,也不曾希望……   在外面听闻这个消息的莱里,血色全部褪尽,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远比他刚才所猜测的,所认知到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震惊百倍。   什么意思,边尔若死了?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这么没了? 第61章 你来这里干什么   边尔若的确中枪没错,但没有洛达西描述得那么夸张。   事件发生在两天前下午的射击演练,边尔若与几位学员一同站在靶子前方,举起手枪,在教练下令后,其中一位学员不知为何突然手抖起来,只见他神色慌张,努力瞄准靶子,结果枪支还是一歪,子弹不偏不倚射中边尔若的肩膀。   本就低调的黑色衣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液染得更深,就像中毒一般。   这是射击演练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教练一看边尔若中弹,急得冷汗都挂在睫毛上,脸色铁青地质问那个开枪的学员:“你怎么回事,连一把枪都握不住吗!”   队内更是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这位学员是不是故意而为,毕竟上次公然顶撞教练的也是他,听说那个一直看边尔若不顺眼,企图公报私仇反被踹裂肩骨的人还是他哥,一个妈生出来的。   如此一想,再看到边尔若肩膀上的枪伤,更是笃定他们的想法。   整个射击场,只有边尔若最淡定,他冷静地看着开枪的Alpha辩解。   Alpha愧疚万分,不知所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是枪支突然失控了,听到指令我就下意识开枪了,我,我知道它会射偏,但是没有想到弹口会偏向尔若,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神态和语气都不像假的,话也说得有理有据,连队员和教练都要相信他的说辞。   边尔若扯了下嘴角,把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看得一清二楚,这点演技连尤葵·诺德都比不过,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是吗。”边尔若淡淡开口,示意地抬了下脸:“帮我把他的枪拿过来。”   教练走过去,把Alpha放在桌子的手枪拿过来,递给边尔若。   接过枪,边尔若连看都没看就举起来,瞄向那个Alpha的脸,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嘴角轻启,失血过多的脸庞让他的笑更多了毛骨悚然的意味。   Alpha看见枪对准自己,脸色顿时煞白,腿脚不听使唤地颤,然而边尔若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毫无停顿地扣动扳机,子弹立即喷射出去,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条血痕,直逼身后的墙壁。   “嗞”的一声,子弹周围的墙壁全都崩裂开来,遍布的裂缝看上去胆战心惊。   全场寂静。   Alpha脱力地跪倒在地上,冷汗浸湿全身,仿佛刚从水里解脱出来似的。   边尔若垂眸,像看一只起不到威胁作用的蝼蚁:“如果枪有问题,现在被爆的就是你的头。”   Alpha完全被吓得说不出话,仔细看,一种不知名液体顺着他的裤子滴到地上。   不知为何,即使边尔若没对他开枪,他也预感到,自己这次算是彻底玩完了。   边尔若的精力和忍耐力彰显出惊人的天赋,直到进入基地里的医院,他都没有倒下。   如果不是苍白的脸庞,和身上的血迹,几乎没有人会发觉他中了枪。   “别打麻药。”   子弹嵌得很深,主治医生花了好些时间才取出来,镊子在肉里搅动,光是看着都痛,偏偏他一声都没出。   取出子弹,医生麻利地缝针、上药,在绑绷带时,看见眼前的场景,手蓦地顿了顿,注意到他幽深的视线瞥过来,连忙低下头,继续动作。   做完手术,被推出救护室,进到病房,卡米拉和伊格汀已经到了。   见他没什么大碍,两人脸色本该有所缓和,不料想一个比一个难看。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因为肩膀中枪,边尔若上半身只绑了一个绷带,上面斑驳的陈旧的伤痕一览无余,触目惊心。   “诺德家族的夫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边尔若平静地回答。   伊格汀见过诺德夫人,拧起眉:“没想到看着柔弱的人,私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不可见人的癖好。”   卡米拉简直无法理解:“你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父母亲从没有要求你必须分化才能回归因蔓。”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无数次,边尔若默了片刻,只问:“我受伤的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和你二哥,只有教练和你们的队员知道。”   边尔若应了一声,面容沉静:“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别让消息传出去。”   伊格汀似笑非笑:“怎么,怕诺德家族那个Omega心疼?”   边尔若面无表情:“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心疼。   恐怕盼着他死都来不及。   他只不过是认为,被迫接受诺德夫人命令的探望,很没必要罢了。   *   尤葵震惊几秒后,便快速镇定下来。   边尔若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何况要是真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洛达西不会还有心情跑来这里大吵大闹。   “他哪里中枪?”   洛达西红着眼睛说:“肩膀。”   尤葵松了口气,那还好,不严重。   洛达西看到他的反应,难得头脑清醒一回,冷下脸问:“你什么意思,盼着他死吗。”   尤葵一愣,否认:“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希望边尔若死?即使有人希望,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他。   “你还想狡辩,刚刚我分明看到你松了口气,你不这么认为,怎么可能会松一口气!”洛达西的火气再次涌上来,强词夺理。   “我就知道,你们诺德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眼看洛达西的状况越发不对劲,又要动手,莱里从外面冲进来拦住他。   “这里是学院,别冲动。”   听见他的声音,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少不该说的,洛达西神色变了又变,格外扭曲:“你怎么在这,我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我吗。”   尤葵看到莱里,心情也很是复杂,难以言喻。   洛达西那一番冲昏头脑的话,被谁听见都好过被莱里听见。   “这不是担心你吗,看你情绪这么激动。”莱里对他讨好般地笑了笑。   洛达西被他的话腻得不行,一把将他推开,“少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后知后觉自己可能闯祸了,毕竟他也是偶然经过父亲的书房,在门口听到的,于是厌恶地看了眼这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避如蛇蝎似的离开了。   尤葵猜到洛达西是出于心虚,烂摊子都甩给自己。   看着莱里,他说:“你能别把你听到的事情说出去吗。”   莱里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要求,佯装困惑地歪了下头:“为什么不能说,诺德姨父姨妈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开心,表哥不知道吗?”   开心?   他觉得莱里看上去更好笑,以边尔若现在的身份地位,在诺德夫妇看来就是一个后盾,不管是哪种心情,都绝不可能是开心。   他只不过是不希望看到诺德夫人得知此事,去找边尔若的麻烦罢了。   尤其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人,只怕处理起来更棘手。   念及此,他握了握拳头:“你真的要说吗。”   莱里:“嗯哼,这么有价值的事情当然要说了。”第一次看到尤葵露出类似于严肃的表情,他笑了笑:“难不成表哥你还能威胁我吗?”   他是肆无忌惮惯了,看到软弱无能的人露出要反抗的模样,就感到兴奋,虽然不觉得尤葵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尤葵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表弟想说就说吧。”   莱里挑了下眉,就在他以为尤葵将要妥协的时候,却看到尤葵无害地笑了笑:“只是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告诉凯瑟琳,你因为她而故意接近她弟弟这件事。”   “你说凯瑟琳听到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还是你掂量掂量,凯瑟琳会信我,还是信你的狡辩之词。”   “同性恋,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会接受?”尤葵困惑不解地说。   莱里听闻,瞬间沉下脸:“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又能有谁告诉尤葵,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半分。   尤葵微笑,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表弟与其质问是谁告诉我的,还不如思量思量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后果。”   莱里这才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这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绵羊,分明是一只暗里藏刀的笑面虎。   表面笑嘻嘻,实际上心肠不知道有多黑。   他面色阴沉地说:“知道,我答应你,你也别背着我告诉凯瑟琳。”   尤葵说:“成交。”   莱里走后,尤葵的眉头舒展开。   果然,恶心一个人就应该用同样恶心的方式恶心回去。   *   边尔若的伤好得很快,正常情况别人需要两个星期才能拆线,而他的伤口通过换药发现,大概再过不到一个星期就能恢复正常。   要知道,这才第三天。   这样的痊愈能力,饶是医生也不免感到意外。   卡米拉听到医生说的话,眉头又是紧锁,又是松开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他现在能走动了吗?”   医生说:“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动作慢一点还是可以的。”   卡米拉点了下头。   医生走后,她对边尔若说:“你跟我去一趟天台。”   来到天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卡米拉问他:“你平时释放过信息素吗?”   边尔若说:“没有。”   “那就现在试一试。”她不容置喙地命令。   说完,她开始释放信息素,S级Alpha的信息素非常具有攻击性,所以她才会带边尔若来天台。   当时知道边尔若的体力、精力异于常人时就有所觉察,在听到医生的话后更是确信自己的想法。   只有S级的Alpha才具备这样的能力。   “用你的信息素攻击我。”卡米拉一边说,鼻腔中的木质香越来越浓烈。   边尔若感应到她的信息素,浓得令人感到不适,他蹙了下眉,一种来自心底的不悦油然而生。   所在的领地被人占据,以及被驱赶的不爽。   只有用信息素战胜成功,这个地方才可能属于他。   他心知这种Alpha之间隐藏规则。   渐渐地,腺体鲜活地跳动,他闻到一丝雪松的味道,这个味道极其熟悉。   他怔了怔,随即而来的,是浓度更高的信息素从腺体发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雪松味信息素冲向木质香,用十足的攻击性驱逐对方,与对方对抗,势必要将木质香彻底踩在脚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卡米拉感受到她的呼吸越发局促,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明明身体已经明显感觉到疼痛,她的神情却看上去有些亢奋。   边尔若停止释放信息素,听见她说:“不错,你的分化程度比我们想象中要快。”   “虽然这个情况很少见,也没有明确的原因,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家族会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   她以为边尔若不说话是在为这个结果感到震惊,殊不知边尔若脑子里在想,尤葵最初送的香水,原来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   难怪他没有产生排斥心理,甚至还有一丝上瘾。   尤葵来到国家基地的医院才凌晨四点,天还未亮。   尽管听到洛达西说边尔若只是肩膀中了枪,但他仍然还是不放心,想来确认一下。   看一眼就走。   他赶时间,必须在诺德夫妇起来吃饭前赶回去,悬浮车到以后,他付了现金,下车了连忙拍了下布满灰尘的裤子。   妈的,城堡后面那个洞也太小了,差一点就卡在那出不来了。   国家基地的医院就在旁边,同样有人看守,看见他,问:“来看家属吗?”   “是的。”尤葵说。   “叫什么名字,我做个登记。”   “边尔若。”   对方做完登记,说了个病房号就让他进去了,比他想象中的要方便许多。   进到医院,里面走动的人很少,还有一些军人,他面色有些僵硬地等待悬浮梯,上到边尔若所在楼层后,他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保安说的那个病房。   透过门中间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没有灯。   这个点太早,估计还没有睡醒。   他屏着呼吸,轻轻扭动门把手,走进去之后,又悄悄合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呼吸平稳。   他脚步放慢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料刚走到床边,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拽到床上。   “谁。”边尔若眯着眼睛,危险地说。   身体沉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是我。”尤葵艰难地说。   边尔若的指尖一停,没想到是他,松开他的脖颈,整个人俯身下来,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你来这里干什么。”   温热的呼吸洒在尤葵的脸上,他颤了颤眼睫毛,莫名察觉到了边尔若情绪上的躁动。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剧情会多点,下章走感情 第62章 就没有想问的么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尤葵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咙,说道。   边尔若去了一趟训练基地,肌肉似乎更虬结了。因为上半身没穿衣服,坚毅、温热的胸膛,强劲结实的大腿,全都密不可分、扎扎实实地覆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巨大、沉重的暖炉裹着他。   这个姿势危机感实在太强烈,边尔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入侵他的感官。   仿佛抢夺不了他的注意力就誓不罢休。   尤葵险些要透不过气来,潜意识伸出手推开边尔若,指尖触到手感粗糙的纱布,才回想起边尔若身上还有伤。   他一激灵,像触到电流般地想把手收回去,结果被边尔若一把抓住,强制性地摁在原先碰到的更上方的位置——肩膀上的伤口。   “不……”尤葵瞳孔地震,他奋力抽回手,但边尔若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连动都动不了。   边尔面对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无动于衷,语气平得像在阐述一个事实:“来看我。”   “看我是不是还剩最后一口气。”   “我没这么想过!”他焦急地反驳,简直要被他逼疯,这可是枪伤,伤口裂开是会大出血的,“你放开手行吗,算我求你了。”   天气回暖,意味着彼时的凌晨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边尔若全都清晰明了地捕捉在眼中。   自从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雪松,边尔若压抑已久的情绪便就此达到巅峰。   在普斯顿极为闻名,连经常在里面游荡的人都极有可能经历迷路风险的A级商区,他却在短时间内,找到了与自己最相符合的香水。   适合。   认为他会喜欢。   是对他的了解到了极致的程度,还是机缘巧合,纯粹懂得如何挑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间漫出,他罕见地茫然一刻,直视尤葵的眼睛,却只从对方的眼睛深处识别出不加掩饰的震惊和忧虑。   于是更为不解,复杂。   边尔若终于舍得挪开尤葵摁在他肩膀上的手,尤葵迅速朝纱布看过去,还好,没有出血,然而,不过心中悬起的石头得以掉落的时间,两只手腕都被死死攥住。   他垂下头,滚烫的鼻息洒在尤葵的脖颈上,薄而干燥的嘴唇在上边蹭了蹭,尤葵动弹不得,只能撇开脸躲避,说:“不要。”   明晃晃地拒绝。   他停下动作,抬起眼帘,不咸不淡地说:“你来找我,难道不应该克服这个心理么。”   “就这么听你妈的话。”   封口的时间晚,会传出去不足为奇,看见尤葵,便也就下意识认为又是诺德夫人的要求。   但尤葵却说:“不是妈妈叫我来的,她和爸爸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意思。”霎时间,边尔若的脸再次布上阴霾,抑制自己的呼吸,手指冰冷地覆盖在他的脖子上,“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他不明白边尔若怎么情绪就莫名失控了,以防自己被掐死,他抓住边尔若的手臂,伺机告状:“是凯瑟琳的Omega弟弟说的,前几天我在供水间打水,他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红着眼睛跟我说你中枪了。”   “他的态度和语气都很不好,不仅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受伤是我害的,还推我,害我撞在供水的机器上。”   “腰都撞出淤青了,好疼。”   他良久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边尔若说话,微微蹙着额,越说越委屈,带着一点很不好察觉的依赖。   边尔若面色缓和不少,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揉搓他白面一样的脸:“又要哭了。”   “这么疼吗。”   尤葵忍着推开他的手的冲动,说:“没有要哭,当时很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见尤葵龇牙咧嘴地任他揉搓,他停下手,破天荒解释:“不是你害的,没必要听他乱说。”   “跟你没关系。”   如果是洛达西说的,倒也不奇怪,只不过,这种屡次擅自主张的行为的确需要找个人好好帮他改正改正。   既然连最起码地控制自己的行为都做不到。   “诺德夫妇不知情,又没有司机备车,那你是怎么来的。”边尔若皱着眉问。   在诺德家族,所有出行都需要经过允许,包括去上课。在这其中,除去诺德夫妇和费斯,其他人均等同于笼中的鸟,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只有习惯和妥协。   尤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被他的话有所惊吓到:“糟糕!我还要去学校,得先走了。”   他清楚学业对尤葵的重要性,坐起身,彻底放开尤葵,尤葵也不想再耽搁下去,匆匆忙忙说了一句再见,便离开了。   边尔若缄默地目送他的背影,庆幸自己没有问出那句话——你对我和洛达西之间,就没有一点想问的么。   罢了,想必他也未必在乎这些琐碎的事。   如同此刻这般,恨不得逃离才是真正的他。   尤葵并不是不想回答边尔若的问题,是他确实拖太长时间了,本来只是确认边尔若有没有事,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突发情况。   他在路上匆忙叫一辆悬浮车,吩咐司机会距离城堡两百米的位置停下,趁侍卫不注意,溜到城堡后院,重新钻进那个只能堪堪容下一个Omega的洞口。   然后在诺德夫妇醒来前,成功回到房间。   照着洗手间的镜子,他仰了仰脖子,上面干净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   难怪当时没觉得疼,原来边尔若没有用力。   莱里和尤葵信守承诺,谁都没有将对方想要保密的事情告发出去,至于洛达西,就无人知晓了。   大概知道自己闯祸,嘴巴同样捂得很严实,除了国家基地的人以外,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对诺德夫人而言则有些漫长,越是临近边尔若回来的时间,她越是焦灼、局促。   直到最后一天,她才正式向尤葵展露出她的焦虑:“宝贝,妈妈今天看了一眼日期,突然注意到边尔若明天就回来了。”   尤葵心不在焉地敷衍:“嗯嗯。”   尽管没人走漏风声,他还是担忧,也不知道边尔若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万一不能按时回来怎么办。   这个婆娘疯了谁能摁得住她。   好在他的顾虑是多余的,第三天早上从房间出去,恰好看到边尔若从对面走出来,看样子是前一天晚上就回来了,已经过了一夜。   估计是他睡得熟了,以至于没有醒来。   下意识看了一眼边尔若的肩膀,那里被院服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注意到他的目光,边尔若说:“看什么,已经好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大脑不清醒的缘故,呆滞地说了一句:“噢,还挺快的。” 第63章 疑点   边尔若停下脚步,眸色暗沉地看着他,他这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急忙着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这么快恢复挺好的,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容易被误会。   边尔若深蓝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叫人看不出情绪,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就绕过他走了。   尤葵:“……”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边尔若从国家基地回来后变得更敏感了?   这一趟训练,边尔若确实变了不少——不止是情绪。肤色深了,身上的气场更沉稳,蓄势待发,眼神也更锐利,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如今随便一个眼神投射下来,就能让尤葵对自己说的话产生自我怀疑。   仿若经历一场人生剧变,脱胎换骨一般。   诺德夫人看见他后,明显顿了顿,两只颜色颇深、瞳孔扩大的眼球隐晦地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刻薄地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良久过去,才自觉失态,于是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厨房多备些吃的。”   她对边尔若的态度转变得很是古怪,只是今时的边尔若的确不同往日,才硬生生没让人瞧出异样。   虚伪的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在尤葵看来,不过是虚伪的人暴露出本性罢了。   至少他很确定,从边尔若出现在餐厅起,他这个所谓的母亲就没看过自己一眼。   边尔若惜字如金:“今天凌晨。”而后扫了一眼餐桌的食物,说:“够吃了,没必要。”   诺德家族向来把浪费宣扬到底,即便再多两个他,也不过是少浪费一些食物。   三分钟后,他们开始用餐。   尤葵依旧是坐在边尔若和诺德夫人的中间,一道企图穿过他,若有若无的视线令他倍感不适。   他被整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于是加快进食速度,被一粒米呛到,猛地剧烈咳嗽。   骤然响起的咳嗽声将诺德夫人成功拉回神,她拍了拍他的背部,忧心忡忡地问:“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是吃太急了吗?”   尤葵点头,捂着嘴咳得脸都红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诺德夫人吩咐:“贝勒,去倒一杯水过来。”   接过贝勒双手递来的水,他们顺势对视了一眼,尤葵发觉他的脸有些白。   闪躲的目光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就像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似的。   尤葵收回视线,佯装没有看到,一口气将手里的温开水喝了干净。   一杯水下去,肚子也差不多饱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边尔若,发现边尔若也吃饱了,互相对视,同时站起身。   诺德夫人看着他们,问:“这就吃饱了吗,感觉也没吃多少呀。”   边尔若站在一旁没应声,尤葵说:“已经吃很多了,妈妈。”   诺德夫人说:“那你们去上课吧,今晚妈妈叫主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尤葵点头。   简单打过招呼,他们一起离开餐厅,见周围没有人,他对边尔若说:“你以后可以套个外套再下来去餐厅吃饭吗?”   “理由。”边尔若扫了他一眼。   尤葵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要直接说你的手臂线条和肌肉太夺人眼球了,我妈一直总是朝你的方向看,害得我夹在中间很不自在吗。   灵机一动,他反问边尔若:“你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会呛到吗?”   边尔若说:“谁知道你的脑子成天在想什么。”   “……没有。”尤葵冲他笑了笑:“是你的肌肉太养眼了,我总是忍不住去看,才这么容易被呛到。”   谁说变的只有边尔若一个人。如果是以前,边尔若或许会信他说的话,但那时候的尤葵会小心翼翼、真诚地寻求他的意见,不会像现在这样说得如此露骨,一副虚假的模样。   “不想笑就别笑。”边尔若说。   殊不知尤葵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已然失去边尔若的信任,与其担心边尔若不愿意接受他的请求,不如说得虚情假意一些,说不定边尔若被他恶寒到就会照做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不管他用什么样的口吻和方式提出来,边尔若都不会拒绝。   *   车子在普斯顿门口停下,下了车,两人便默契地分道扬镳,像一对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最后,他们还是一齐进入同一个悬浮梯中,楼层到达后,梯门开启,直到走出去,梯门彻底关闭,边尔若都没有听见尤葵的一句“再见”。   自然如此,饭更是没必要再一起吃。   边尔若现在的“随从”很多,都是军事部想和他打好关系的人,但他今天的兴致着实低几个人同时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说得不亦乐乎。   他鲜少像现在这样打断他们:“能安静点吗。”   不耐的语气就像一块巨大的冰砸在头上。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寂静下来。   他们对边尔若很有误解,总是认为边尔若有了头衔和地位,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窝囊惯了的人是无法改变本性的。   不料想一朝摸到老虎屁股,威慑力十足,他们纷纷夹起尾巴,不敢再出声打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的午饭边尔若一个人吃,他没去常去的餐厅,换了个地方,省得碰到尤葵或者是那些死缠烂打的同班同学。   他是故意而为,自是没有碰到这些不想碰面的人,却不想还是碰到了一位。   “边尔若?”   一个十分吃惊的口吻。   边尔若顺着声音循过去,看见莱里睁大双眼,眼睛和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边尔若对他没有兴趣打招呼,刚转过身,就被莱里拽住衣服。   他有些不悦地重新回过身,“怎么。”   莱里还在思考洛达西说的话的准确性,不是说中枪了吗,就算是肩膀,一个星期也不至于恢复这么快吧。   “你不是中枪了吗?”莱里说完,还瞄了一眼边尔若的肩膀。   边尔若蹙起眉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尤葵只说是洛达西告诉他的,没告诉他莱里也知道,那么问题来了,是洛达西告诉他的,还是尤葵,既然这个人会知道,没有理由诺德夫人这些人还会被蒙在鼓里。   被这么一问,莱里回想起和尤葵的约定,不免慌神,又反应过来这是边尔若本人,知道也无妨。   但他仍旧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不打算过多周旋,便胡诌瞎扯:“还能有谁告诉我,知道的人告诉我的呗。”   说完还扯出一个笑,仿佛对边尔若有多不屑。   深知尤葵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边尔若拧着眉:“你认识洛达西?”   莱里被他犀利的问题问得冷汗尽出,手心险些要端不住餐盘,“洛达西是谁,谁又认识他,我还要去吃饭,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废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开,背影仓促,边尔若没有再跟上去。   这个慌乱的语气,着急离开的姿态,完全不需要多问,便暴露出来。   比起他为什么会认识洛达西,边尔若更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透露出去,如此急切离开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   处处充满疑点。   边尔若本就没有太多食欲,现下更是没了胃口。   尤葵或许知道缘由,但不见得会说实话,自己早就看透他的内心。   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   凯瑟琳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每一分一秒都十分珍贵,而她现在全部拿出来,就为了见尤葵一面。   午休时间,他们约在普斯顿学院的花园,面前是一个大型花坛。凉风透着泥土的芬芳,花的香味,是个很好的观赏地方。   但约在这里见面也意味着别的意思,尤葵坐在花圃中央的休息椅上,没有一点心思荡秋千。   凯瑟琳坐在他旁边,进行开场白:“最近还好吗?”   尤葵脑子里一直在不停地运转,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挺好的,你呢。”   凯瑟琳因为忙,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有时挤出时间想要约他出来说说话,也被他以各种理由委婉回绝。   今天凯瑟琳来科学部找他,轻声询问他有没有时间,姿态实在有些卑微,他一个心软就答应下来了。   如果事先知道会在这里见面,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这个地方不适合他们。   凯瑟琳笑了笑:“现状你知道的,很忙,需要抽时间才能跟你见面。”   尤葵不知道说什么,应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凯瑟琳有些奇怪地问:“听说边尔若只需要去国家基地训练两周,他回来了吗,这么久了,两周的时间也应该过去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边尔若,尤葵回答:“回来了,他今天已经来上课了。”   “嗯……确实是可以回来上课了。”凯瑟琳垂下眼眸,从鼻腔发出一个长音。   “怎么了?”尤葵疑惑地问。   凯瑟琳看着他圆润的眼睛,微微笑道:“没事。”   若真是像她所说那般没事就好了,从参加尤葵的生日宴会,知道他和边尔若的关系起,总是忍不住去在意。   她从来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也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Omega当着她的面,去追别的Alpha。   尤其是在得知,她这段时间忙碌的所有事务都出自边尔若的手笔后,更加难以控制不去多想。   她唯一能有个心理安慰的地方,就是这门婚事是尤葵凭借自己的意愿,亲口答应下来的。   想到这,她倏然多了一些底气,问道:“尤葵,你对我们的联姻有什么看法吗?”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让大家久等了 第64章 邀请函   凯瑟琳的每一个问题都很出乎尤葵的意料,既莫名其妙,又在情理之中。   “你说的看法指的是什么呢。”他的双腿合并,两只掌心搭在大腿上,微微仰起头,眼睛带着一点潮意很认真,也很天真地看着凯瑟琳。   是那种很乖巧,也很听话的姿态,很难不令凯瑟琳产生自己是否太操之过急的念头。   毕竟尤葵还在上学,且还是一年级。   但边尔若的存在让凯瑟琳太有危机感,实在做不到忽视,她看了尤葵一会儿,很轻地呼吸一口气,起身,他的目光中,单膝蹲在他的跟前,无需他一直抬着头。   “距离上次诺德老爷宣布联姻到现在也过去好些时日了,却一直没有见诺德家族有什么表示,我知道这样太过于着急,也许会让你很为难,但我可能……”凯瑟琳苦笑地说:“有些等不下去了,能否给我一个具体的答复呢。”   “方便我提前做一个心理准备。”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神色专注地看着尤葵,不会使他感到冒犯和压力。   尤葵拒绝边尔若的方式很简单,挣扎,直白地表达不要,甚至可以是动手,对待凯瑟琳,他明知必须拒绝,却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何德何能让这么优秀、美好的人喜欢。   半晌,他讷讷地说:“可是我还要上好久的学……”   凯瑟琳见他一副有些呆愣的模样,心知是自己把人吓到了,又认为对方着实可爱,郁闷忽地一扫而空,“我知道,是我的问题。”   “回去问下爸爸妈妈的意见,好吗?”凯瑟琳用近乎轻柔的语气,引//诱他答应。   这算是给台阶下了吗,没有逼迫他答应,还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好。”尤葵回答,凯瑟琳给他面子,他没有理由不能再拒绝。   “你起来吧,不要再蹲着了,腿不会麻吗?”   凯瑟琳闻言挑了下眉,开玩笑:“尤葵是在心疼我吗?”   见他无措地睁大双眼,眼睛干净又清亮,像一汪清澈的泉,凯瑟琳在里面看到完整的自己,有些失神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双漂亮的眼睛。   他的表情更呆了,好像没有预想到凯瑟琳会触碰自己,反应都没来得及。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猝不及防从旁边传过来,凯瑟琳反射性收回手,朝声源看去。   莱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学院吧,你们两个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想做什么?”   一副尖酸刻薄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抓//奸。   凯瑟琳方才面对尤葵的温和和耐心荡然无存,面色冷静道:“你怎么在这?”   “怎么呢,只能允许你们在这,别人不能?”莱里说。   凯瑟琳被他充满攻击性的语气刺得眉头皱了皱,她转头换副面孔,温声对尤葵说:“你先回教室吧。”   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喙,尤葵点了点头,乖乖离开。   走了一段路,他隐隐约约听到凯瑟琳对莱里说:“你闹什么”。   再然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他转头看去,莱里不知什么时候把凯瑟琳摁在墙上,红着脸踮起脚尖去啃咬凯瑟琳的嘴唇,凯瑟琳则是镇定看着莱里动.情,像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无动于衷。   震惊到嘴巴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不知不觉他们就进展到这个程度了吗?   意识到自己撞破别人的秘密,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转过头回避。   莱里,胆子还挺大的。   如果不是凯瑟琳没有释放信息素,他这小身板,恐怕能当场晕厥过去。   许是这两人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以致下午结束课程,边尔若和他上了同一辆悬浮车都没有发现。   上车后,他便趴在窗上发呆,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呆毛像他的思绪一样,飘来飘去。   边尔若坐在旁侧,以为尤葵是故意回避,兀自生闷气,脸部绷得很紧。   不想看见他,刚刚上车怎么不说?   生活常识也极度缺乏,不知道趴在窗上很危险么,要是司机突然来个急刹车,他是不是预备磕破脑袋。   尤葵不知道边尔若的心理活动,更不知道边尔若的想法会骤然灵验。   前方一辆车从他们面前快速冲过,司机沉下脸,猛地踩刹车,尤葵防不胜防,整个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撞去。   这一撞能把他的头撞出星星,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碰撞没有发生,低头一看,一条手臂拦住他的腰,再一看,手臂发力把他重新捞回到座位上。   他愣怔地盯着这条多出来的手臂,后座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扭头看到边尔若,蓦地瞪大眼睛。   边尔若黑着脸地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倾身过来,动作麻利地给他扣上安全带。   “你是第一次上车么,连这种最基础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司机听闻,看向后视镜,问:“少爷没事吧?”   尤葵说:“没事。”   被冷不丁吓一跳,他没头没脑地问边尔若:“你什么时候上的车?”   边尔若脸更黑了。   他被安全带固定在一片小小的区域里,有点压抑,觉得还是窗外的风吹得更舒服,视野也更广阔,于是想解开安全带。   “你干什么。”边尔若注意到他的动作,说。   “我想看窗外面。”   “然后又打算像刚才那样把头撞傻是么。”   尤葵正准备说话,司机在前面开口说:“刚刚是意外,有辆车突然从前面冲过来,我才迫不得已踩急刹。现在快到城堡,没什么车辆了,我向您们保证,这种意外不会再发生。”   有司机的解释,边尔若没再说话。   尤葵瞄了边尔若一眼,觉得还是小命要紧,碰了下安全带,就放弃了。   安慰自己,没事,天空也挺好看的。   到了城堡,边尔若拉开车门,自顾自下车,甩上车门,震得尤葵耳朵痛。   他不知道边尔若为什么脾气这么大,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便没有追上去,而且边尔若也不见得会信他说的话,讨好说不准只会让边尔若更生气。   慢慢悠悠地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还要思考待会儿怎么和诺德老爷提联姻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   如果莱里是Omega就好了,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当着诺德夫妇的面撮合他和凯瑟琳。   早知道边尔若是疯子,他当初就不应该为了所谓的报复,答应和凯瑟琳的婚姻。   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跳进了坑里,好在有莱里,不然他就要辜负凯瑟琳的真心了。   边尔若在餐厅坐了将近十分钟,尤葵才慢慢吞吞进入餐厅。   他蹙着眉头,看着尤葵一副蔫儿吧唧的模样,越发不快。   带个安全带,就让他这么不情不愿是吗。   诺德夫人也瞧出他的不对劲,招呼他:“宝贝快去洗手呀,今晚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   尤葵乖乖地说:“好。”   今天的确有些丰盛过了头,就像为了庆祝什么事情特地举办的。   他魂不守舍地看着贝勒将精心准备的食物放到他面前,还在想等下怎么跟他们开口,边尔若不在还好,在了反而难以启齿,生怕边尔若一个不开心,今晚又找他算账。   然而这一场晚宴,的确不是专门为边尔若准备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就在尤葵吃了半饱,即将要向诺德夫妇开口的时候,听见诺德老爷说:“尤葵,你对你和凯瑟琳的联姻时间有没有想法?”   话音一落,尤葵和边尔若同时抬起头。   尤葵看着诺德老爷,边尔若则没有情绪地盯着他。   也许询问他的意见只是一个过场,诺德老爷没有等他回答,便说:“我跟你妈妈今天已经和维斯塔夫妇商量过了,我们预计在下个月给你们举行联姻仪式,你认为怎么样?”   尤葵动了动嘴唇,“我……”   诺德老爷笑了笑:“爸爸清楚你的顾虑,联姻以后,你依然能和平时一样去普斯顿学院上课,不会耽搁你的学业。”   “毕竟你和凯瑟琳现在都还是学生,我们能够理解。”   尤葵心道,你们的理解就是害我。   他问:“那……就按照爸爸妈妈说的办吧,我没有意见。”   这句话说完,他埋头一阵苦吃,什么都往嘴里塞,不敢去看边尔若的表情。   怕自己被他的眼神杀死。   结果话题并未因此结束,诺德老爷又接着叫了边尔若的名字。   边尔若抬起眼眸,“您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在普斯顿学院的职位是伊格汀先生和院长共同的意思,他对你的评价也很高,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他的铺垫冗长,不知道边尔若有没有不理解他想表达的含义,反正尤葵是听懂了。   这才多久啊,就开始想借助边尔若攀势了吗。   尤葵在心里冷笑。   这么着急从后代身上获取利益,怕是也就只有他们能想出来了。   边尔若没有说话,平静地听诺德老爷说。   “所以我想,到时候准备一份邀请函,你替我拿给伊格汀先生,如何?”   边尔若的反应很平淡:“只邀请伊格汀吗,院长呢。”   诺德老爷被他问住,顿了顿:“院长事务繁忙,大概没有空参加。”   边尔若内心禁不住发笑,面上平平地:“我知道了。”   尤葵闻言讶异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他低下来的,没有变化的侧脸。   这是坦然接受他和凯瑟琳的联姻了吗?   还是忍着不发作?   饭后,尤葵跟在边尔若后面一起上了楼。   来到房外的走廊,他叫住边尔若。   “那份邀请函不用……”   话没有说完,他就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拉进一个密闭空间内。   原来真的在忍耐。   作者有话说   1.联姻不会发生。2.配角的存在都是为了推动情节发展。 第65章 疯子   边尔若此时的情绪相当糟糕。   为一瓶所谓的香水动容、撤掉诺德夫妇顺从意愿给他安排的悬浮车,选择与尤葵·诺德乘坐同一辆,结果过去大半段路程,对方连他的存在都没有察觉、明知道尤葵·诺德在悬浮车上不管受伤与否,都与他无关,却仍然感到万分不悦。   而尤葵·诺德接下去的行为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心知联姻的时机不合适,仍旧当着他的面答应自己的父母,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轻易断送自己的大半个人生。   他气极反笑,这种做法又是想暗示什么,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么。   也是,这门联姻本来也是尤葵·诺德亲口答应的,再同意一次又有什么奇怪的。   边尔若掰过面前这一张脸——满是惊惶失措的神色,眼神干净清透,以及不加掩饰的害怕,饱满红润的嘴唇。   因为一瓶香水,就对尤葵·诺德仁慈,绝对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边尔若掐住尤葵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把你刚刚想说的话说清楚。”   下巴被扣得生疼,他半蹙起眉:“我想说……不用把邀请函给伊格汀教授。”   这句话一落地,边尔若果然松开了手,他下意识想碰一碰下巴,边尔若森冷的语气就像一台电钻钻入他的太阳穴,伴随着一股无名的冷风窜进他的大脑。   “你以为只要给了邀请函,伊格汀就会接受邀请了吗。”   “我也是不能理解,你们究竟何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   这完全是诺德夫妇的意思,决定权不在他身上,而边尔若的话太毒了,他既无辜又无地自容,张嘴解释:“不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没有资格,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诺德家族……”   又是这种换汤不换药的说辞。   边尔若眼神沉下来,手按在他微张开的唇瓣上,阻断他接下来的话语。   指尖下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和泛着凉意的手指比起来,几乎温暖到无法比拟的程度。   尤葵瞪圆双眼,看着边尔若的眼色逐渐暗沉,感受着指尖从他的嘴唇、下巴一点一点移到后颈处——那个脆弱的腺体。   他对这个行为已经形成了反射弧,也清楚边尔若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他攥了攥衣角,随时做好攻击和反抗的准备,然而意料之中的行径迟迟没有发生,只有边尔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知道什么是二次进化吗?”   “什么。”尤葵愣了愣,明明不是生僻的字眼,组合在一起他却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且隐约有一种这不是什么好词的预感。   边尔若的音调很低,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冷笑:“一种能通过你的腺体,让你的思想、行为以及肉体,受到约束和掌控的手段。”   尤葵终于听懂了。   难怪,难怪明明不是发.情期,那么多个日夜,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梦见边尔若,并产生想要去寻找他、靠近他的念头。   “你果然对我的腺体做了什么!”他怒视边尔若,眼睛里仿佛冒着火光:“通过这种肮脏的手段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字一顿地说:“你、真、卑、鄙。”   他是彻底被激怒了,全然忘记自己刚才企图还想要和边尔若解释,不需要送邀请函出去的理由。   意识不到自己的转变多么明显。   边尔若对于尤葵的控诉感到无比可笑,这一切就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吗。   三番五次,半推半就在自己面临分化的时候释放信息素,从来不过问原因,哪怕进行到那一步。   难道他就没有半点生疑,面对被对方的犬齿进入腺体,连Beta都无法做到这一步,何况一个怪物。   以前边尔若能理解为是出于愚蠢和再简单不过的信任,现在多了那一瓶巧合得过分的香水,他难以不怀疑尤葵·诺德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尽管这个概率微乎其微,尽管自己命人调查过他的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你知不知道你被激怒的模样有多真实。”边尔若垂下眼帘,平和地和他对视。   尤葵此时内心实在不算稳定,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装了,于是反问道:“难道我没有生气和拒绝的资格吗?”   心思都放在怎么和边尔若对峙,忘却边尔若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腺体处,忽地,腺体被外力隔着抑制贴粗暴地挤压,他防不胜防,腿一软,直接摔进了边尔若怀里。   边尔若是出了名的做得多,话少,在尤葵面前更是如此。   他没有回答尤葵的问题,镇定自若地看尤葵沦陷在腺体被刺激的愉悦和痛苦当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有他的参与。   草,疯子。   尤葵奋力咬住手背,不让声音从喉咙发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Omega,身体构造已经和在地球生活时大相径庭,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抵挡,最终只能向边尔若低下头颅。   他浑身颤抖地踮起脚尖抱住边尔若的脖子,整个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上蹭来蹭去,甚至像动物一样,没有意识地去舔舐上边的皮肤。   可惜的是,那里没有独属于边尔若的味道,只有一点轻到不可捕捉的洗衣液气味。   尤葵的舌尖和嘴唇格外的烫和嫩,碰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一般。   边尔若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场由他制造的情动,任尤葵胡作非为片刻,他的手从腺体上挪开,而后推开靠在身上的脑袋,无情地指控:“你越界了。”   没了来自腺体上的刺激,又失去支撑,尤葵压根站不稳,两手撑在边尔若的胸膛前,艰难地喘气。   他的眼睛和脸都烧得通红,眼尾和嘴角湿漉漉的,一看便知做了让人什么不可奉告的事情。   所幸边尔若没有推开他,不然他非倒在地上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得缓过一口气,恍惚中,听见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边尔若走了,他愣怔地抬起头,看清周围的摆设,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看来边尔若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就计划好要羞辱他。   第二天一早,边尔若是第一个来到餐厅的,彼时餐食主厨已经准备好,贝勒负责将这些食物端放在餐桌上,端放好后开始摆放餐具。   距离他被清洗标记已然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但他的身形依然消瘦,面色很差,眼下两片明显青乌,嘴唇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极了积怨已久、郁郁寡欢。   餐厅只有他和边尔若两个人,气氛安静到只有餐具接触餐盘的清亮声。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边尔若,收回视线,将热气腾腾的面包缓缓切开,分别放在各个盘子中。   眼睛盯着餐桌,一边麻利地进行手上的工作,一边不急不慢地问:“你现在要吃吗。”   说话没有用敬语。   边尔若翻着手里的书,说:“不是一般要等他们下来吃。”   闻言,贝勒没有出声,气氛再次恢复寂静,过了一会儿,他垂着眸,自顾自地说:“不是都坐主桌了,还有必要等主人下来吃吗。”   “你不就是主人么。”   边尔若翻阅的手停下,终于舍得抬起眼帘,缄默不语地朝他看去。   像对着一团空气说话,贝勒也不恼,忙完手里的活,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手。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表情,硬是把氛围的温度降到冰点。   “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贝勒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不仅在普斯顿学院上学,担任个什么职位,最后还被学院提拔到国家基地训练。”   “虽然不可否认你的能力的确不错,但如果不是多亏诺德家族,今天的你也不过是过去的我一样,在贫民窟过得过且过的生活罢了。”   他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一些这里的事情,知道边尔若和诺德家族只有养育之恩,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后半部分都是出自他的臆想,但与事实肯定相差无几。   至于他,却被剥夺生育的能力,失去追求爱的资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整日整夜被使唤干各种粗重的活,苟延残喘地活着!   边尔若对于这种嫉妒心理和心理不平衡已经见惯不怪,他无趣地重新翻开书,好半晌,才淡淡回复道:“是吗。”   然而越是这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越是容易引发别人的不满。   贝勒挂在脸上的笑险些撕裂,发白的脸染上一些红,蓦地,他的脸色伴随着遮掩不住的扭曲,说:“我什么都看见了。”   边尔若说:“看见什么。”   贝勒说:“你和诺德夫人。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真是奇怪,诺德夫人这么刻薄的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紧张你一个养子。”   “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本以为边尔若听到他这一番话,会恼羞成怒,或者是露出被道破心思的气急败坏,谁知什么都没有。   边尔若仍旧面不改色:“是啊,我也想知道。”   “你要是真的闲,不如去诺德夫人那里帮我探探口风,找点事情做。”   贝勒的指甲狠狠陷进肉里,“你以为我真不敢吗。”   边尔若波澜不惊地说:“随你自便。” 第66章 暗示   尤葵并非没有像贝勒那般,发现诺德夫人和边尔若关系之间的诡异之处,只是相比贝勒而言,他没有那么放在心上罢了。   毕竟在他看来,边尔若并未因为诺德夫人的态度发生任何改变,始终如同平常一般稳如老狗。   据他观察,诺德夫人暂时对边尔若造不成什么威胁,便更加不放在心上。   至于边尔若,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们两人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不过和之前又少许不同的是,边尔若不会故意回避他,没有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连吃饭都见不到人。   只是没有再乘坐同一辆悬浮车上、放学。   这天,尤葵因为没睡好,起晚十几分钟,来到餐厅时,正好听到边尔若和他们说自己的安排。   “我需要单独一辆悬浮车。”   诺德老爷一口应下,诺德夫人则是看着他,问:“是因为尤葵打扰到你了吗?”   尤葵听到边尔若说:“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他没关系。”   诺德夫人再想说什么,被诺德老爷打断:“只是一辆悬浮车而已,既然边尔若想要,就安排给他吧。”   好大一手笔,之前怎么不见他对边尔若这么大方?   尤葵扯了扯嘴角,轻笑。   就在他还想在餐厅偷听一会儿时,边尔若不经意一瞥,和他对上视线。   笑即刻在脸上消失,尤葵走过去和诺德夫妇打招呼。   “爸爸妈妈,早上好。”   诺德夫人问他:“宝贝怎么这个点才起来?”   尤葵说:“昨天晚上有点没睡好。”   其实又何止是昨天,最近他的睡眠质量都很差,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缘故,他总是会在半夜三更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雪松味,刺激他的嗅觉,每每想要仔细闻,那股味道就又会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腺体传来的阵痛。   不算特别痛,但对他而言,是一种不算小的折磨。   他刚回答完诺德夫人的问题,就感觉有一道视线飘到他的脸上,当他再看过去,边尔若就已经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   “怎么还站着,坐下来吃饭呀。”诺德夫人督促他。   他“嗯”一声,坐下来。   失眠质量差极其影响食欲,看着眼前丰盛的早餐,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担心诺德夫人再问,只好牵强地吃了一些。   从边尔若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微微抖动的眼睫毛,和一张一合、淡色的唇。   他吃得很困难,到最后去普斯顿学院上课,餐盘上的食物几乎没什么动过。   见边尔若起身,他便也跟着一起起来,见此,诺德老爷问:“你们都吃饱了吗。”   诺德夫人拉了一下尤葵的衣服:“宝贝你吃饱了吗?妈妈好像都没有看见你吃多少东西。”   尤葵:“……妈妈,我吃了。”   余光瞥见边尔若闻声转过身,心内忍不住冒火,不知道一切都是因谁而起吗,看什么。   边尔若说:“来不及了,带在车上吃吧。”   他们这才叫佣人装几个糕点,让尤葵带在路上吃。   出了餐厅,两人就分道扬镳,乘坐各自的悬浮车离开。   尤葵一上车就把这些吃的塞进书包里,躺在后驾驶上补觉,闭上眼睛前,在心里把边尔若骂了一百遍。   自从撞破凯瑟琳和莱里秘密后,尤葵以为在联姻之前,他们都不会再见面,没有想到这两个人都主动找他,且默契地错开时间。   上完第二节 课程,尤葵有些犯低血糖,连忙拿出带来的糕点咬了两口,眩晕这才散去一部分。   但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这时,他听见有人说:“尤葵·诺德,外面有人找你。”   “知道了。”他边说,边偏过头,看到凯瑟琳站在科学部门口,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近无法和那个面无表情与莱里接吻的人联系到一起。   反而这个做派倒是和边尔若有点像。   他放下东西,走出去,“怎么了?凯瑟琳。”   凯瑟琳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险些被吓一跳,担忧地问:“怎么脸这么白。”   尤葵胡乱搓了搓脸:“昨晚有点没睡好。”   凯瑟琳听闻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微笑地问道:“你刚刚是在吃东西吗?”   “嗯,妈妈今天让我带来学院吃的。”尤葵说完,问她:“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凯瑟琳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才刚得知,这个学期我之所以会这么忙,是因为边尔若。”   “……你的意思是这些事务都是他的手笔吗?”尤葵被她的话给说愣了,眨了眨眼睛。   凯瑟琳难以言喻地应了一声:“嗯,你不知道吗?”   尤葵说:“我不知道呀,我为什么会知道。”   凯瑟琳笑了笑:“那就好,我以为你们关系好,所以下意识就认为你会知道。”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尤葵的确不知道,但听到她这么说,倒是不觉得意外。   这像是边尔若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凯瑟琳失笑,说:“当然不需要,你觉得自己可以做什么吗?”   尤葵说:“不能。”   凯瑟琳说:“我没有想要你做什么,边尔若这个人不简单,能提防就提防一些,知道了吗?”   尤葵点头:“好。”   两人分别后,他回到教室,一直在想,这些话的逻辑听上去很正常,但他愣是怎么样都感觉不对劲。   凯瑟琳背后是一整个维斯塔家族,而维斯塔家族又在因蔓家族底下工作,而书中记录过,凯瑟琳和边尔若就算不认识,也多少听说过彼此,怎么会现在才认为边尔若不简单。   因蔓作为世代都是S级Alpha、Omega的神秘家族,怎么可能生出简单的人物。   起初,尤葵还有些云里雾里,捉摸不透凯瑟琳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话,直到在餐厅碰到莱里,他才明白凯瑟琳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今天中午照常是尤葵和艾伦一起去距离科学部这栋教学建筑最近的餐厅。   两人取好餐,挑了一个靠窗位置,艾伦美滋滋地享用食物,尤葵则因为上午吃完那些糕点,现在不太饿。   最后是艾伦将他剩的那部分吃干净,然后帮他将这些餐盘一起拿去清理掉,他负责坐在原位上等艾伦。   莱里就是在艾伦离开的这个时间段来的。   “他是谁?”   “我们班一个同学。你打算见谁都要问一遍吗?”   莱里莫名好笑:“你是不是想多了,谁有时间管你和谁吃饭。”   尤葵:“那你来找我,就为了特地问这一句话?”   莱里的笑瞬间淡下去,“上一次,你都看见了吧。”   “凯瑟琳也知道我看见了吗。”尤葵问。   “不然呢。”莱里扯了扯嘴角,说:“既然都看到了,还打算和凯瑟琳联姻?”   尤葵说:“这个你跟我说没有用,决定权在诺德家族,他们同意取消,我才会取消联姻。”   “这些家族联姻,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吗?”他反问。   莱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艾伦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尤葵:“这个人是谁,脸色好可怕啊,你们吵架了吗?”   尤葵说:“这是我表弟。”   他笑了笑:“没吵架,就是为某件事产生了一些分歧而已。”   莱里这么希望他解除联姻,凯瑟琳知道吗。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两人倒是还挺互补的。   一个欲盖弥彰,一个恨不得让别人知情。   *   一天下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加上严重睡眠不足,潦草吃了晚饭,洗过澡,尤葵就睡觉了。   他满以为只要一碰到床就会昏沉睡着,结果仍旧越睡越难受。   尤其是夜晚,他的腺体高高凸起,一副要冲破抑制贴的气势,疼痒难耐,折磨他的意志。   他咬住床褥忍了一会儿,最终发现仍旧没有半点儿作用,他疼得浑身是汗,牙关稍微松开一点被褥,声音就止不住溢出喉咙。   只用不到一会儿,他的人和衣服就像被从水里打捞起来一般狼狈不堪。   不行,太煎熬了。   疼痛反复磋磨他的神经,他艰难地爬起来,到浴室泡冷水澡。   他怀疑边尔若给他下毒了,不然为什么用凉水冲腺体都无计可施,只想要边尔若的利齿毫不留情刺进去。   就像吸血鬼渴望猎物的血液那般。   尤葵泡过澡以后,身上的水珠更多了。   呈现出一个自相矛盾的体温,泡过水的部位是凉的,腺体、脖子、脸颊和嘴唇都是滚烫的,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   理智告诉他不能去找边尔若,情感和身体却在暗示——他需要边尔若。 第67章 利用完就跑?   尤葵今天的状态有多不寻常,边尔若一眼就洞察出他的异样。   在尤葵看来,他的痛苦全都是拜边尔若所赐,因此痛恨无比,然而在边尔若看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既是惩罚,也是枷锁。   当听见有人来敲门时,边尔若正低着头在看书,欣赏手掌拍打的声音从有节奏地停顿,到逐步急促。   即便如此,制造声音的主人也强撑着没有发出一点求救信号,把倔强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急不缓地放下书,走去开门,被神志不清的尤葵扑个满怀,眼里也没有任何意外。   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边尔若甩上门,方才看向双手搭在他胸前,湿淋淋、很是狼狈的尤葵,他们身高、体型都差得很多,尤葵竭力踮起脚尖,仰起脑袋也碰不到他想要触碰的部位。   喘气的声音越发急促,他半眯着眼,伸手去够边尔若的衣领,想把边尔若拽到和他同样的高度,但他的力量实在微弱,没有边尔若的配合,哪怕脖子过分扭曲,他也达不到想要的目的。   “你什么意思……”高热烧得他眼睛通红,愤怒让他短暂地恢复意志:“别忘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管,你必须帮我。”   他因为大量出汗,干涩的嘴唇一说话就裂开,渗出血迹,格外碍眼。   这么怕痛的人,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可想而知腺体给他带来的折磨有多强烈。   “帮你。”   边尔若睨着尤葵潮红的面颊,轻轻启唇重复这两个字眼,语气深长,尤葵以为边尔若会帮助自己,谁知边尔若停顿了一会儿后,直接推开他的肩膀,没有表情地说:“你弄湿我的衣服了。”   尤葵定睛一看,边尔若的衣服果然湿了大片,是被他身上的水渍弄湿的。   “我帮你洗。”尤葵呼吸不稳地说。   边尔若定定看了他十秒钟,说:“没必要。”眼看他又开始焦虑不安起来,边尔若补充道说:“帮你可以,我需要先去洗澡。”   尤葵急切地回答:“我等你。”   很久没有再看见他这么积极的一面。边尔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那你就等吧。”   尤葵这一等,等得十分煎熬。如果不是脑袋不清醒,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边尔若是在故意惩罚他,但他此时只知道傻傻地等。   先是坐立不安在沙发上坐着,过了十分钟,不见边尔若出来,他又来到浴室门前苦等,愣是没有催促一句,站着等了十分钟,头晕,腿也软,站都站不直,又磕磕绊绊回到沙发上躺着。   真真正正等到边尔若走出浴室,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尤葵彼时已经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只剩下略微急促的呼吸。   整个人都惨兮兮的,看着十分可怜。   边尔若走过去,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膝盖,把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身体一碰到床,他生怕边尔若走掉,一只手抱住边尔若的脖子,另一只手主动揭下后颈的抑制贴。   “咬我。”   腺体肿出一个鼓包,鲜活地、一突一突地跳跃,轻轻一碰,尤葵就抖得不行,痛还是有,但更多的补足感,就好像这个位置天生就是属于边尔若的牙齿。   他扬起脖子,蜷得更紧,按着边尔若的后脑勺,令犬齿刺得更深。   结束后,尤葵更加湿透了,衣服都黏在身上,仿佛把这辈子的汗都流尽了,但他明显恢复过来,眼神清明,腺体的麻痹感和酸胀感消失,安全感和理智重新回归。   推开边尔若,对上边尔若沉静的眼神,他移开视线,脚步虚浮地走下床。   边尔若没有动,看着他一颤一颤,步调缓慢,面无表情地说:“利用完就跑?”   尤葵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语气平静:“各求所需,有什么不对吗。”   许是没有想到他也会说出这无情的话,边尔若勾了下唇,笑意不达眼底。   “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我索取的吗?”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尤葵拔高了少许声调。   门“砰”地被关上,边尔若的笑更寒冷,眼底像布了一层冰。   还以为变聪明了多少,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尤葵不知道的是,关于腺体的所有问题,不但全都因边尔若而起,而且全都由边尔若来操控。   时间、频率、力度,陷进皮肉的深度,以及他的血液是否渡进,和尤葵的血液融为一体,每一步都间接会影响尤葵的疼痛度和二次进化。   那一番话在边尔若看来,无疑等同于自找苦吃。   他们原先所表现出来的熟稔,所有诺德家族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彻底撕破脸皮,谁都没有维持表面关系的意愿,对彼此的疏远更是直截了当,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随着边尔若外界地位的提高,诺德夫妇对他的重视程度近乎不亚于大儿子费斯,某一日甚至还在闲暇之际向边尔若虚伪地表达悔恨之意。   “当今社会越来越关注个人的能力水平,信息素等级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你不必再因为腺体故障耿耿于怀,我和你的母亲也为以前的盲目和行为举止向你道歉,在今后会尽可能弥补过往的遗憾,还希望你不要埋怨在心。”   说得好听,实则也不过是怕边尔若的日后地位、权利,对他们造成威胁,反咬一口罢了。   边尔若随口应了一句,叫人看不出来有没有听进去。   诺德老爷为他的回应,抱以侥幸心理,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   除了尤葵,诺德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对边尔若的态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嘘寒问暖,不知道还以为边尔若是才是诺德之主。   贝勒看着面前的景象,暗自咬牙切齿,心中的不平衡感瞬间达到顶端。   凭什么。   一个懦夫也配得到这样的瞩目。   晚上,尤葵从地下自习室回到房间,打算洗澡,刚把换洗衣物准备好,门就被敲响了。   汗毛猛地立起,他提起警惕,走到门旁,问了句:“谁?”   佣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少爷。”   知道不是边尔若,尤葵微微舒展开眉,打开门:“什么事?”   佣人毕恭毕敬地说:“老爷让我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尤葵愣了下,问:“现在吗?”   佣人答道:“是的。”   尤葵心道,找他能有什么事,对佣人说:“好的,我现在过去。”   来到书房门口,他轻轻叩了几下,得到允许后,他打开门,走进去,说:“爸爸,您找我。”   诺德老爷说:“对。”随后抬手示意他先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坐到沙发上,他两只手端放在膝盖上,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诺德老爷说:“爸爸想知道你最近和边尔若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一起去学校,也不见你们最近怎么说过话,是闹矛盾了吗?”   明明是作为长辈询问家中晚辈是否吵架的问题,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尤葵却莫名觉得他话中有话,眼神也怪异,仿佛企图从他的面目表情中探究出他和边尔若是简单地闹矛盾,还是另有其他。   被盯得心里发毛,他挠了挠头:“爸爸,您看出来了吗?我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诺德老爷微微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孩童一般闹矛盾,是什么原因?”   尤葵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大矛盾,前几天我们因为两个谈论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物角色,产生了一些分歧,所以就没好意思再说话了。”   诺德老爷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小事,何必为它闹这么久的矛盾?”   尤葵乖顺地说:“我知道的,爸爸,我会找时间和边尔若说清楚的。”   诺德老爷对他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诺德家族的后辈,切记要友好相处,不要过分计较,知道吗?”   怎么越听越觉得意有所指,尤其还是提到“后辈”二字的时候。   “我知道了,爸爸。”   从书房出来,尤葵的肩膀都明显松懈下来。   变脸果然快,现在就开始告诉他要有意识地和边尔若打好关系了。   而最后一句话……   担心他跟边尔若搞在一起吗。   尤葵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个老头思想还挺前卫。   *   诺德老爷素来在乎诺德家族,和他个人的声誉。   在尤葵看来,用“老油条”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先是缓和边尔若的关系,接着一连串的道歉,嘘寒问暖,献殷勤,挽回边尔若心中的形象,再借着边尔若,壮大自己的名誉。   人心都被他玩明白了。   近期,城堡内都很寂静,他和边尔若被拉着参加各种虚情假意的宴会,对一群不曾谋面的人进行赔笑。   诺德老爷对边尔若的个人介绍,他听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甚至说不准还能倒背如流。   四处是浓重的香薰,尤葵抽空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着不远处的边尔若被诺德夫妇带着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不免有些失笑。   有什么好介绍的,边尔若随便往里面一站,气场和气质就明显和这些货色不一样。   想到这,尤葵笑了笑,冷不丁和边尔若对上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撇开目光。   腺体又隐约开始发热起来,他不自禁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   和边尔若摊牌后的那几天,他们都默许了这些行为。   实际上除了格外痛苦以外,他们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   边尔若好像又对他释放了信息素。   尽管很浅,只有一抹淡淡的雪松味,但他还是嗅到了,产生的生理反应远比嗅觉要强烈得多。   这具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力几乎为零,但这次竟然还好,只是被欲望击溃他的大脑,坐在沙发上,几番失控地缠着边尔若,纤细的四肢挂在边尔若身上,强行要咬一口边尔若的后颈。   这比牵手和接吻还要可怕。   边尔若当然不可能答应,Alpha的腺体岂是能说碰就碰的,和暗示性相差无几。宽大的掌心摁着他的头,致使他动弹不得,最后不知是不是边尔若松了力度,他挣扎出边尔若的控制,一个偏头,不小心就碰到了边尔若的嘴唇。   比他的要凉,也要更薄,甚至还有降温效果。   想到这,尤葵下意识想逃出边尔若的视野,又想到边尔若闲着没事看他做什么,便作罢了。   彼时,偌大的城堡,阴暗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凡是这些晚宴,只要主人不在家,这些佣人就能被允许回家一趟,除了贝勒。   如果说侍卫是看门犬,那么贝勒待在家里,就是一只孤僻的看家犬。   但他的运气没有侍卫这么好,可以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只能拿着一只光线暗淡的手电筒,在走廊上游走。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城堡,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些人的房间全都上了锁,唯有书房的门是开着的。   可是,这不是诺德老爷的领地吗,谁会这么蠢,把东西藏在这。   他举着灯,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这里面有一股十分浓重的书香。   贝勒缩了缩鼻子,第一眼就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信封。   红色的封面,外观精致、大气。   贝勒放好手电筒,不知怎么,手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好半天才打开这个信封。   半晌过后,他瞳孔地震。   原来这不是什么所谓的信,而是一封联姻申请。   *   今天气温适宜,阳光普照大地,没有什么风。   午后,边尔若和伊格汀各站在天台一边,表情严肃,空气中都是他们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浓度极高,此时若是突然冒出一个Omega,能当场发、情到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地打颤。   随着空气逐渐稀薄,呼吸逐渐困难,额角冒汗,伊格汀才意识到边尔若对信息素的控制有多大的进步。   他咬着牙关,“停。”   边尔若停止释放信息素,看着伊格汀粗重地喘息,而他除了有些发汗以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一周一次的信息素抗压,被他改为三天一次,已然不是苦练这么简单。   “进步不小,最近对信息素的执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   边尔若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伊格汀笑了笑:“当初提出要给你训练信息素掌控的是大姐。老实告诉我,你是想通过控制信息素来加快分化,还是为了那个Omega。”   边尔若说:“这个重要吗,结果不是都一样。”   伊格汀收起笑:“别让大姐听到,我不能保证听到她听到这样的说辞,不会再次生起把你继续安排去国家基地体验的念头。”   “这不算坏事,我没有意见。”边尔若说。   具有一定强度的训练,能帮助S级Alpha加快分化进程,不论如何,边尔若都不可能拒绝。   除此之外,越浓烈的信息素的浓度,对信息素的控制要求就越高,而浓度低的信息素在某种程度上有缓解疼痛的功效。 第68章 这又是何必呢   极少注意日历的人,往往生活都过得很充实,尤葵就很少翻看日历,艾伦这天无意问起今天是几号并说出来,他反而将日历反复看了几遍,数不清将年月日确认多少遍。   大概算下日子,费斯应该快回来了。   经历了那么多次事变,尤葵已经摸清楚其中的规律,只要不是有意改变剧情方向,事情发生的时间就会和原文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诺德夫人在今天晚上就提到此事。   每次提到费斯,她的面庞都会分外柔和,“宝贝,再过几天你大哥就会回来了,他因为工作上的调任,在这之后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普斯顿。”   “到时候又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宝贝了。”   尤葵忙不迭点头,余光却放在贝勒身上。   按道理来说,贝勒应该会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他却只从贝勒的眼神中感知到消极。   难道他知道那件事了吗。   默了片刻,诺德夫人昂起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等大少爷回来,贝勒就继续像之前一样服侍他吧。”   贝勒低下头,指甲陷进肉里:“是。”   尤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愈发不解。   由于原文绝大部分都是以边尔若的视觉进行展开,他依稀记得,在当时边尔若的角度中,贝勒的确是开心的,为何轮到如今,却又不一样了,难道这之中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贝勒是不论什么时候,尤葵都认为的一个执行能力很强的角色。   报复心极其旺盛,只要他想做什么,凡是没有一件是不会做的。   饭后,尤葵仍然在想,如果贝勒提前知道费斯会和其他Omega联姻,将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他思考得出神,径直往走廊前面走,连边尔若倚靠在墙壁上看着他都没有发觉。   直到他转身,看到一个大号活人站在眼前,吓得瞪大眼睛,像只鹌鹑一般缩起肩膀,连忙往后退一步。   “你站在这做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   边尔若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回房间了。   尤葵:“……”   到了晚上,他才知道边尔若看他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前些天,边尔若已经帮他解决过,认为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出现特殊情况,索性就在自习室学习,待到半夜才回房间。   他没有给房间留灯的习惯,回到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是开灯,结果手还没有触碰到按钮,一只手就朝他袭了过来。   尤葵登时闭上眼睛,意识到只有谁才会潜伏在他房间后,又睁开眼睛。   “啪”灯被边尔若拍亮,他们在这片光亮中对视。   “你来我房间干吗。”尤葵问。   见边尔若仍旧不语,他垂下眼眸:“你回去吧,我今天不需要你。”   说罢,他想打开门请客,被一只手强行伸过来摁在门上,再接下来,就是他被摁在门上。   边尔若看着他,蓦地冷笑:“需要还是不需要,是由你来决定的么。”   想让他走,他就得走;想让他留,他就得留。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他是什么?一个玩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是如此品行恶劣的人。”   尤葵感受到边尔若的手滑落到他的脖子,然后扼住。   “我今天不想。”他慌张地抓住边尔若的手腕,却不知这个举动更像欲拒还迎。   “各求所需,不是你说的吗?”边尔若问他。   尤葵顿了两秒,转过头:“也是你说我不配的。”   边尔若忽地笑了,果然面对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吃一些苦头。   随便一个人就能引起他的注意,唯独自己不行,是这样吗。   这一回,边尔若咬得格外重,让尤葵真正见识到,原来平时那些都算轻了,利齿如同刀一般,剥开一层一层肌肤,直逼骨头,疼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而且他没有从中感到任何快意,除了痛还是痛,就像是有意要惩罚他,让他痛不欲生。   他难耐地扣住边尔若的手腕,指甲死死抠进边尔若的肉里,摆着头挣扎。   “别动。”   “越挣扎越痛。”   尤葵煎熬地说:“那你倒是放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边尔若终于放开他的脖颈,他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边尔若一松开手,他就不受控制地倒下来,需要边尔若牵制地抓住他的肩膀,给他支撑的力量才不会往下滑。   他摇摇晃晃地倒在边尔若身上,随后身体一轻,被边尔若公主抱起,一沾到床,困意就立马来袭,在进入梦乡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边尔若的声音,“今天中午你在想什么。”   思绪渐渐发散,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几个字问的是什么意思,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亮,而他身上没有半点黏腻感,应该是边尔若用毛巾给他清理过,后颈也上了药,一股中草药的清香。   他检查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又是何必呢。   作者有话说   重新检查发现有一些错别字,影响大家了阅读体验,在这里说一句抱歉。现在已经改正,如果还有没有修改到的错别字,欢迎大家捉虫~ 第69章 你的牙齿是不是更尖了   诺德老爷有意宣扬边尔若获得国家训练基地资格的消息,大大小小的宴会,都有他带领边尔若出席的身影,不过多久,他和边尔若在出席重要晚宴的合照便出现社交媒体报道的报纸上。   两人身穿礼服,面向镜头,边尔若面容冷静,不苟言笑,站在他身旁的诺德老爷,比他低了半个头,手和蔼地搭在他肩上,面上挂着自豪、得体的微笑。   有谁又能想到,在这之前,边尔若只能坐在餐桌的角落进餐,作为诺德家族少爷的陪同,照料诺德少爷,干佣人干的粗活,被贵族夫人当作排解怨愤的出气筒,即便一个不起眼的错误,也会令他遭到非人的虐待。   看似诺德家族对他的待遇有了巨大的飞跃,实则不过是从不愿提及的耻辱变成了可供利用的工具。   媒体报道一出,所有人都在惊叹诺德家族的好运,贵族血统,世辈从政,新认回来的亲生少爷即将与因蔓手下的维斯塔家族联姻,如今养子又将在未来进入军队,军政一旦联体,诺德家族日后在社会乃至整个普斯顿的地位和权威将无法估量。   短短几天,就有不少名门贵族纷纷向边尔若抛出橄榄枝,声称愿意包容他的“病情”,将自己的Omega许配给他。   一份份邀请面谈的邀请函被诺德老爷摆在书房的桌子上,虚荣心被无限满足,于是满意地端详,诺德夫人在旁边轻声问:“安德鲁,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诺德老爷在众多邀请函中抬起头,笑容稍纵即逝,仿佛桌上的邀请函倏忽间变成了一张张废纸,说:“边尔若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为一名军人,势头就已经这么足,压抑时间长久,难保以后不会做出对诺德不利的事情。”   他再次看向桌上的信封:“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他家族联姻,这和拿石头搬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   诺德夫人笑了笑:“老爷所言极是,现下最恰当的做法的确是控制边尔若。”   控制、利用最大化,和诺德家族融合为一体,成为一辈子辅佐诺德家族的犬类。   这就是边尔若的作用。   “不错。”诺德老爷点了点头:“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贵族的地位已经在走下滑的趋势,不过无妨,只要稳住边尔若,他在日后定会给诺德带来不容忽视的利益。”   “何况不是还有尤葵和费斯,夫人还有其他顾虑?”他微笑。   诺德夫人说道:“老爷说得很有道理,我已经安心下来,眼下应该把重心放在尤葵与凯瑟琳的联姻一事上。”   听闻“联姻”二字,诺德老爷敛去笑意:“最近尤葵和边尔若的相处如何?”   诺德夫人也变得有些严肃,更确切地说,是紧绷:“暂且除去没有乘坐同一辆悬浮车去普斯顿学院以外,没有其他异常。”   诺德老爷道:“也好,虽然都是诺德家族的人,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避嫌未必是件坏事。”说罢,他碰了碰胡茬,像是期望,又像是安慰自己:“希望别出现什么意外。”   “是啊。”诺尔夫人同样感叹。   他们并不知道,远不同于他们的期待,有很多很多人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忌讳这一段联姻,尤其是因蔓家族,因为压根没有人猜得到边尔若会做出什么。   报纸传到卡米拉手上,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边尔若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他看不出诺德家族在利用他吗?!”   伊格汀神情复杂,与其说看不出,倒不如说是心甘情愿,他想为边尔若辩解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道出苍白干涩的几个字:“大姐,你先别生气。”   卡米拉冷嗤:“不怪这些贵族风评败坏,不想着怎么做出些实际的贡献,一心就知道从别人身上获取甜头,早晚要被淘汰。”   伊格汀也想不通,边尔若应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诺德家族的腐败:“难道边尔若要因为那个Omega,原谅诺德家族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卡米拉简直火冒三丈高。   “我不允许!这件事情绝对容不得他这样乱来!”   伊格汀问:“大姐,你有其他办法?”   卡米拉说:“距离凯瑟琳联姻还有多少个时日?”   伊格汀回答她:“大概还有十五日。”   *   尤葵知道,焦灼的同样还有莱里。   就像是有意监视凯瑟琳,每一次都能精准打断他们本就为数不多的见面。   这是第三次,却是尤葵第一次看到凯瑟琳脸上出现不耐的情绪,她平复内心的情绪,对他说:“你可以稍等我一会儿吗?”   尤葵点头,说:“不急。”   同时认为这一走,她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莱里被凯瑟琳抓住手臂,连同衣服一齐被拽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莱里的精神明显可见得萎靡、虚弱,他的面色本就苍白,人也瘦,现在的状态恐怕连贝勒都比不过。   刚刚被拽紧的力道,尤葵看着都觉得痛,他却一味魔怔地盯着凯瑟琳看,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怪悲哀的,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尤葵心道,摇了摇头,不经意想到书中提到的莱里在联姻宴会上的所作所为,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术不正是他活该,痴狂地喜欢上一个正义但无情的人,是作者对他的惩治。   没什么好替他可惜的。   尤葵象征性地等了凯瑟琳五分钟,预料之内没有等到对方回来,见状他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重新回了教室。   晚上,他第无数次和边尔若进行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行为,是谁主动来谁的房间,他已经忘记了。   只记得边尔若高热的手心覆盖在他脖颈上的触感,沉重的呼吸,放在腰上没办法忽视的力度。   也没有人再去管,这个途中,谁的嘴唇不小心擦过谁的皮肤、鼻尖和嘴唇。   这对他们而言不重要了,“需要”成为两人触碰的目的。   腺体肿得一塌糊涂,头发和衣服也湿得一塌糊涂,雪松和葵花浅淡地交织在一起,冲进两人的鼻腔。   尤葵神志不清地说:“是你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几乎让人识别不出他这句话是肯定句还是问句。   但边尔若抽出一些牙齿,还是回答他的问题:“是。”   然后继续,刺得更深。   尤葵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许是太用力了,光是注意到了痛,蹙起眉说:“你的牙是不是更尖了。”   边尔若没有说话。   他今晚的情况不多见,没有多余的话,上来就对着尤葵的脖子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易感期发作了。   尤葵很清楚,边尔若没有易感期,只是心情不好。   而他不想过多询问原因。   第二天,他迷迷瞪瞪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张开手臂一摸,是一个很小、很凉的东西。   他拿过来,睁开眼一看。   是一个通讯录,方便打电话和发信息用的。   诺德家族从来不会同意给他使用这种工具,只能是边尔若留下的。 第70章 这次应该不会再消了   尤葵打开通讯录,里面存了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名字,想也知道是谁。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这种东西?   他们每天一出来,彼此的房间就在对面,即便有事情无法在城堡内道出,也能去到普斯顿学院再说,他们的教室之间不过就隔了一个楼层。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通讯录,最后还是拾起来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推开门看到对面是空的,尤葵也没有过多在意,以为边尔若只是率先一步去了餐厅,直到真正坐在餐厅,他才知道边尔若好像是真的不在了。   看见他有些迷茫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位置上,诺德夫人告诉他:“边尔若很早就走了,宝贝不知道吗?”   他带着刚睡醒的懵懂,说:“不知道。”   昨天晚上边尔若来他房间,一句话都没说,下手和下嘴都格外不知轻重,明显能感觉到情绪不佳,难道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诺德夫人仔细端视他的脸,说:“他去国家基地了。听说这次比较仓促,需要天一亮就离开。”   国家基地。   尤葵默念这四个字,上次的体验期连一个月都没到,边尔若又还没有毕业,怎么会又要去第二次。   他想不通,提前录取本就容易招来仇恨,能在毕业之前去训练已经算是极限,像现在的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自然现象。   不知为什么,尤葵莫名想到生日宴会那天,伊格汀介入他和凯瑟琳联姻的情景。   凭借诺德家族的实力,怎么可能请得起这么大的人物,维塔斯老爷心知因蔓何其厌恶这些所谓的贵族,更不可能将联姻的事情告知。   只能是与边尔若有关。   究竟是再也看不下诺德家族犯下的罪恶,想要警告一番,还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另有所图。   压下心底的滔天大浪,他咽下嘴里的面包,很是随意地问:“他有没有跟您说这次去多久呀?”   “两个星期吧。”诺德夫人姿态优雅地端起热牛奶,吹了吹。   诺德老爷一直在听他们交谈,闻言,抬眸看了自己夫人一眼。   昨日夜晚,边尔若破天荒来了一趟书房,深以为是有什么诉求,匆忙从座椅上起身,伸手示意边尔若坐到沙发上,结果意料之中的诉求没有听到,反而从边尔若听到一则关于第二天要去国家基地训练的消息。   “什么时候?”   “凌晨四点,时间紧。”   “这也太早了。”他皱了下眉,又问:“这次要去多久。”   边尔若停了停,回答他:“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他们都明白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国家基地的命令是万万不可违背的,不管是什么身份。   尤葵也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两个星期,不只是边尔若回来的时间,也是他和凯瑟琳结为伴侣的那一天,他还知道边尔若有位亲姐,曾在国家基地担任高级长官。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信息条件是不够明了的吗?   话题由诺德夫人解完他的疑惑结束,气氛再度陷进沉寂之中,各怀心思。   *   尤葵在午休时间才打开边尔若留下的通讯录,这玩意儿没比智能手机高级多少,他花了两分钟时间就把里面的应用摸清了,给唯一一个联系电话编辑了短信,发送。   内容:为什么要送我通讯录?   过去大约十分钟,口袋里的通讯录震了几下,他拿出来看。   回复:有事发信息。   内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等到你回来再说的吗?   他发完信息,塞回兜里,等了半个小时,那边都没有音信,他想了想,又拿出来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没有问边尔若去了哪里,所以边尔若猜到自己已经在诺德夫人那里了解了大概信息,没有再回复这个明知故问的短信,不过多久,这两条发出去的信息便石沉大海。   至少尤葵是这样认为的。   可他毕竟不是边尔若,在剧情的发展脱离掌控之后,他无法再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既不知道边尔若标记他的事情已经被因蔓家族的两位后辈获悉,也不知道对方在猜测边尔若可能打算放过诺德家族以后,决定引开边尔若,好对诺德家族下手。   边尔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才不得不出此决策。   猜到边尔若可能不会再回信息之后,尤葵没有再打开通讯录,专心学习。   到了深夜,他洗完澡,闭上眼睛在床上躺了两分钟,没有睡着,侧过身拿起通讯录看,这才看到一个小时前有消息提醒,是边尔若发的。   回复:你在乎吗。   明明是一个问题,边尔若却在结尾用了句号,而这不是第一次了。尤葵后知后觉,边尔若总是用肯定的语气向他提出问题,这是不是变相表明,在提出问题前,边尔若其实就早已知晓答案是什么。   心情突然变得复杂。   他应该毅然决然地回答“不”,这是最好的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手蓦地抽了几下,把内容改成了“我想知道”,点击了发送。   看到信息成功发送,他开始懊恼,因为不管发送哪一条,边尔若大概率都不会回复,就算回复,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比如“你想知道,我就必须告诉你吗”之类的。   但是他没想到,这条信息刚发出去,那边就给了回应,快到他连通讯录都没有放下。   出乎意料的,不是难听的话,而是一个具体到月份和日期的时间,刚好就是尤葵的“大喜之日”。   内容: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是一句真废话,尤葵发完就睡了,再醒过来果然没有看到边尔若的信息。   由于边尔若留了通讯录,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事会发生的模样,尤葵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几天,无事发生。   安然无恙到连小石子丢进池塘泛起的涟漪都没有的程度。   自从那天凯瑟琳把莱里拉走后,他和凯瑟琳就没有再见过面,凯瑟琳不出现,莱里自然也不可能再来找他。或许只有那天真正到来他们才会见面了。少了这些无用的交际,尤葵过得很是舒心,然而越是安全,就证明潜藏的危险越大。   联姻的倒数第三天,他收到了边尔若的来信。   内容是:明天来找我。   尤葵看到信息,整个人顿了顿,拧起眉头,每按动一个键,都出奇得用力。   回复: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我这几天状态很好,对这方面没有需求。   对方答非所问,路线记住了么,别昏头昏脑地忘记了。   回复:我不记得,也没空过来!   他怒气冲冲地发完这句话,瞪着眼睛,等待边尔若发来的下一条信息。   一分、二分、三分钟过去,他都没有等到,电话那头的人就像消失一般,没了回应。   他却再清楚不过,边尔若只是不想回而已。   尤葵怎么也不会想到,边尔若发的这条信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有预料。   这条信息是早上发的,晚上他就产生了身体上的冲动。   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场刺激,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地肖想和需要边尔若的抚慰。   这种程度远大于发.情期所带来的疼痛和折磨,刚洗过澡,就又弄脏了,最里面的衣物湿了大片,需要重新换一件。   尤葵顾不上思考,毫不犹豫往脖颈处打了一支抑制剂,热潮褪去,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进了浴室。   泡了三十分钟的冷水澡,勉强算缓过劲来,但仍然能感觉到体内的因子在躁动。   他咬了下嘴唇,深呼吸几口气,强忍着给边尔若打电话,对其破口大骂的冲动,用剩余不多的力气,给他发信息。   内容:我现在过来。   发完这几个字,他把通讯录揣在兜里,想法子从城堡离开。   坐上悬浮车,是二十五分钟之后,有二十分钟都在观望,所幸侍卫都在打瞌睡,没有发现自己从他们身后走过,不然耗费的时间将更长。   司机在后视镜观察这个脸过分苍白,又分外漂亮的顾客:“先生是要去医院吗?看您脸色有些差。”   尤葵有些虚弱地说:“不是,去国家基地。”   司机听闻,语气羡慕:“您的Alpha是军人吗?”   尤葵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国家训练基地不是高级Alpha的聚集地吗,何况,可能是车内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我在您身上嗅到了少量信息素的味道。”   下了悬浮车,尤葵才想起来看通讯录,果不其然,边尔若给他回了短信。   内容:我在门口。   他顿了顿,抬起头,边尔若就在不远处等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掩在黑夜中,极具有安全感。   晚上按道理来说应该看不清什么,但他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边尔若的变化。   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变化。   “你怎么直接来了?”他问。   话刚说完,一件外套就落在他的头上,结结实实地将他大半个上身遮住,路都要看不清了。   边尔若说:“不是说忘记路。”   尤葵心说,一句气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好在时间足够晚,大部分人因为有严格的规定,都进入了梦乡,只剩他们两个人在外面走,边尔若的宿舍有些远,步行需要花费大约二十分钟。   尤葵在路上消耗了不少力气,走了一半,腿越来越软,气也开始喘,受不住地抓了边尔若的手腕一把。   “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顺道把手抽回来,被边尔若牵住。   微凉的掌心贴着他温度很高的皮肤,很舒服,尤葵在心里抗争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视。   避免摔死还是抓着吧,反正只是牵个手,不会少一块肉。   回到宿舍,边尔若松开他的手,他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单人沙发上。   边尔若朝他走来,以为边尔若要咬他的脖子,乖乖地仰起脖子,结果对方从他身前绕了过去。   “我去洗澡,你在这等我。”   他都准备好了,尤葵脸瞬间红起来,咬着牙说:“你有病吗?”   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有气无力地拉住边尔若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不许去。”   这种力气,随便一挣就能甩开,他做好边尔若推开他的准备,不料边尔若单手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直接坐在边尔若的手臂上。   他整个人都蒙了,呆滞地看着边尔若把他放到床//上,再翻过来,后背对着胸膛。   一靠过来,他就闻到了边尔若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所以刚刚是在逗他吗。   不等他再分神,后颈就人用手碰了碰,他抿住嘴唇睫毛颤了颤,呼吸开始急促。   紧接着,便清晰地感知到边尔若尖锐的牙齿停留在他的腺体上,下一秒,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肤。   温热的血液从腺体涌出。   眼泪流个不止,他背过手,盲目地想要抓住什么物体,碰到了边尔若的手,很快,对方将他的手严严实实地握住,不留出一丝缝隙。   彼此的汗液融合,在湿答答的手心滚来滚去,又黏又腻,却没有人舍得放开。   也可能是尤葵的大脑没有办法思考了,浑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动,尤其是腺体,酸胀、发麻、滚烫,边尔若的舌头也很烫,仿佛要将他的腺体狠狠咬碎,吃进肚里,害他痛不欲生。   他抽搐着,瞳孔迷离、失焦,一面渴求更多,一面又希望边尔若快点离开,这种矛盾感简直要将他折磨致死,意识模糊地挥动另一只手,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巴掌落在边尔若的肩上,腰腹上,手臂上。   边尔若随他打,下嘴越发狠毒。   像是要把他狠狠刻在床//上,这样他就能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哪都去不了,连婚都没办法结。   “你,你放过……我吧。”他哑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乞求。   因为一直埋在枕头里,淡色的套件映出尤葵完整的哭相,有鼻子有眼的,格外丢人。   但他此时没有心思注意一些,满脑子都是痛得想死,和边尔若能不能放过他。   他不知道边尔若的眼睛变得猩红,脆弱的腺体在边尔若看来就如同无比鲜美的食物。   求饶不过是让边尔若变本加厉罢了。   不知道这一场施虐持续多久,最后的最后,尤葵狼狈不堪地倒在枕头上,意志几近全无。   他困乏地睁着眼,在即将昏睡的那一刻,他似乎又闻到了雪松味的信息素。   这股味道温暖地环绕着他,像一个保护层,将他紧紧包裹,宛若要把他身上的苦楚全都驱散和净化。   慢慢地,疼痛减轻,他彻底晕了过去。   边尔若俯身,眼神暗沉地看着他腺体上的咬痕,指尖在附近完好无损的肌肤上蹭过,留下淡粉色的痕迹。   这次应该不会再消了。   作者有话说   蹲对应的是踢吗,踢踢。今天还有一章,晚上更 第71章 我标记了他   床只有一米二宽,边尔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尤葵整个人蜷在被子里,鼓起一些不明显的弧度。鼻尖和眼尾的红还没有消去,嘴唇也有点肿,为了不发出声音,自虐咬的。他睡着的模样很乖巧,只是看上去有些惨,眉头一直蹙着,能叫人看出睡得并不安稳。   边尔若看了几分钟,伸手抚平他的眉,下了床,到沙发上躺下。   单人宿舍没有多余的被褥,他抬起一只手臂当作枕头,缓缓闭上眼。   一夜无眠。   第二天,尤葵是被边尔若叫醒的,天还没有亮,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边尔若一张放大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想被人发现昨天晚上是在外面过夜的么。”   经边尔若提醒,他才想起来还要赶在诺德家族的人醒来回城堡,不等边尔若重复第二遍,他就爬了起来,动作幅度很大,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腺体上的伤口。   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去摸腺体上,还没碰到就被边尔若喊住。   “别碰。”   “为什么这次这么痛,你携带私人恩怨吗。”   之前只有边尔若咬他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痛,到第二天,痛感基本上都会消除一半,这次却连骨头都在叫嚣着痛,他甚至不敢轻易扭动脖子,怕上面的伤口撕裂。   也不知道边尔若的分化到什么程度了,他隐约记得有两次闻到了边尔若的信息素。   许是这次痛得太异常,能清晰感知到身体在发热,尤葵陷入沉思中。   按道理来说,在Alpha没有分化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办法对Omega进行标记的才对,而在原文的描述中,边尔若一旦分化成功,就意味着会对诺德家族进行报复。   这个情形……应该是还没有才对,他困惑不解地想,如果边尔若成功达成目的,他也就能回家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感到很高兴?   边尔若看着他一时欲言又止,一时愁眉不展的样子,没有问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督促他快点去洗漱。   深呼吸一口气,他忽略心中奇怪的情绪,走进浴室。   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具,应该是边尔若准备的。   洗漱完,尤葵又往脸上扑了一些凉水,勉强把温度降下来。   走出去,边尔若淡淡地对他说:“把早餐吃了,我带你出去。”   尤葵看着桌上的食物,蛋糕、面包、鸡蛋和牛奶,微张了张嘴:“还是不了,回城堡还要吃一顿,吃不下妈妈会怀疑的。”   边尔若把鸡蛋塞进他手里,“走吧,我等下还要训练。”   这个点没什么人,两人并排在路上走。   差不多走到大门,尤葵说:“我昨晚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边尔若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所以呢。闻到信息素你就会取消婚姻么?”   这句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尤葵嘴唇动了动,说:“这个我没有办法说了算。”   他只是顺其发展,也知道本就是没有结果的,只是仍然感到没来由的烦闷,而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边尔若说:“但联姻也是你亲口答应的。行了,上车吧。”   悬浮车停在国家基地的门口,尤葵上了车,通过后视镜目送边尔若离去。   回到诺德城堡刚好是凌晨四点半,尤葵悄无声息地溜进大厅,瞥见贴在墙壁上的一个人影,吓得心脏险些骤停。   是贝勒,满脸倦容地靠在墙上,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有睡着。   贝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在这里待了多久?   又为什么不回房睡觉。   尤葵的目光粗略地从贝勒脸上掠过,踮起脚往前走,比起贝勒,他才是更应该心虚的对象。   准备踏上楼梯时,贝勒睁开眼,问:“你去哪了。”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尤葵的步伐硬生生地停下来,直视前方能看清模样的楼梯,不慌不忙地反问:“这个点你为什么站在这,在等谁。”   贝勒脸一沉:“跟你有什么关系。”   尤葵轻声笑了笑:“你真的会觉得我妈妈会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吗?”   话音一落,脚步声很轻慢地从楼梯处传过来,贝勒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当然知道不可能……”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   攥紧拳头,再往楼梯看去,尤葵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然而事情却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费斯是中午回来的,尤葵看到他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同时抓着彼此把柄的人,贝勒放松一口气,他却不能。   从边尔若的宿舍回来,一直到现在,他腺体的咬痕还没有一点要消除的痕迹,这和Omega被标记的症状很相似,令他很难放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所有人员的出行都会被守卫一一记录下来,边尔若没有刻意避开守卫,是变相默许他将名单交由上级。   意料之内的,卡米拉满腔怒意地找到他。   “那个Omega昨天晚上又来找你了,是吗?”   边尔若平静地直面她的愤怒:“我叫他来的。”   卡米拉怒火攻心,想都没想抬手就扇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你真是荒唐至极!”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一个有婚约的Omega,你明白吗!你究竟图他什么,图他空有其表,靠诺德家族的头衔进入普斯顿学院学习吗?!”   边尔若说:“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接受的教育,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卡米拉气得胸膛一上一下,“你认为这是关键所在吗。他喜欢你吗,边尔若?如果他真心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凯瑟琳的联姻?”   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对边尔若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我标记了他。”   气压瞬间降到冰点,氛围寂静到能听见卡米拉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几秒过后,她怒极反笑:“我算是知道了,难怪你答应得这么轻松,原来就是怕我们伤害那个Omega,好让我们暂时放松警惕,转移注意力,再故意让守卫上传出行名单,把我引过来告知此事,以便彻底放过你心心念念的尤葵·诺德是么。”   “我们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边尔若镇定自若地说:“不是。”   卡米拉要是相信他的话,才真是被蒙蔽头脑,一下一下地点头,血压飙升:“还真是好一出计谋。S级Alpha一辈子就只能拥有一个Omega,本该万分谨慎的事情你却选择吊死在这一棵树,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们接受他,我们还能用什么办法去阻止你。”   努力平复心情,她说:“后天他就要结婚了,你打算怎么办,公开因蔓家族的身份,去劫婚吗。”   边尔若说:“不,我有其他办法。”   卡米拉一怔,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你还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看来我们因蔓家族还得给你颁发一个用情至深的奖章。”   *   临近婚期的倒数第一天,诺德夫妇开始命人布置现场,整个城堡呈现出喜庆的气氛。   因为是室外,尤葵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玻璃窗,就能把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白色的花瓣在风中飘落到地上,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后颈,那里依旧贴着抑制贴,痛楚从伤口上源源不断地漫过来,甚至还在他的触碰中兴奋地跳了跳。   婚期当天,尤葵穿着西装,脸上涂着胭脂和淡色口红,他的五官精致,脸部线条流畅,上一些淡妆就能很惊艳。   在诺德夫妇的带领下,他久违地见到了凯瑟琳。   看到他,凯瑟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好久不见,你今天看起来很完美。”   他看着凯瑟琳有些连粉底也掩饰不住憔悴的面庞,回复道:“好久不见,你也是。”   紧接着,他就看到凯瑟琳脸上浮起一些愧疚又迟疑的神色,说:“上次……”   尤葵猜到她想说什么,无疑是为和莱里的离开表示歉意,他笑了笑,及时打断:“没事。”   随后,他们两人并排站,和各自的父母站在门口恭候贵宾。   尤葵长时间维持笑意,面部不免有些僵硬,得了空,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以为可以蓝天白云,没想到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当下确定,今天大概不适合结婚。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索尼夫人挽着索尼老爷高贵地走来,站在他们身旁的莱里则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是没有睡好觉似的,脸色苍白,黑眼圈也很重。   他浑身看上去都极其不自在,僵硬地看了凯瑟琳一眼后,许是怕别人发现异样,很快便撇开视线,随后又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脸上,里面有憎恨,不服还有很复杂的情绪。   尤葵笑了这么长时间,不介意再笑一会儿,便大方与他对上视线,对他弯了弯眉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莱里今天到场,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只是莱里很可能要失望了,边尔若今天不见得一定会回来。   都是熟人,无须客套太多,索尼夫妇和诺德夫妇寒暄几句后,碰了碰莱里的手臂。   “快祝表哥新婚快乐。”   莱里努力扬起微笑:“很荣幸今天能参加表哥的婚礼,祝二位婚姻快乐。”   他笑得牵强,尤葵用余光注意到凯瑟琳无言地注视着莱里的面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凯瑟琳没有来找他过,估计是一直和莱里待在一起,毕竟莱里缠人的程度,他是见识到过的。   两人之中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尤葵天衣无缝地笑着道谢,“谢谢表弟。”   凯瑟琳也神态自若道:“感谢祝福。”   听到凯瑟琳的回答,尤葵看到莱里的笑脸险些坚持不住,裂出一条痕。   婚礼需要全部贵客到齐才能开始,尤葵心不在焉地等待。   也不知道边尔若会不会来……   他昨天晚上特地给边尔若发了信息,问他今天什么回来,没用多久就得到了回复,内容却是——我来不来很重要吗。   他顿了顿,在手机上按下一条短信。   回复:你不是说明天会回来吗,所以我才想发信息问一问。   等了两分钟,他才等到信息。   内容是:不知道。   冷冰冰的几个字。 第72章 下药   尤葵从“不知道”这句话中品出了否定的意味,但仍然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边尔若会出现。   至于为什么希望边尔若出席,他也琢磨不透自己是什么心理。   明明不来是最好的选择才对。   周遭是寒暄客套的声音,他出神地望着诺德夫妇,双方皆在得体从容地与宾客交流,似乎没有一个人在意边尔若是否到场。   为什么,是真的不在意,还是知道边尔若不会出席?   尤葵的目光定格在诺德夫人身上,想去问一问究竟,看到对方的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还是忍住了询问的冲动。   身旁很安静,他稍稍偏过头,发现凯瑟琳也有些魂不守舍。   好像从莱里到场以后,她的兴致就一直都不太高。   尤葵又发了一会儿呆,再回过神,是听到了诺德夫妇和维斯塔夫妇激动的惊呼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缓慢地向前看去,看到了被围在几个人中间的伊格汀,身边带着一个保镖,手里貌似还夹着一个类似文件袋的东西。   大脑登时空了几秒钟,他怎么会来。   边尔若不是说他不会接受邀请吗。   不等尤葵震惊多久,诺德老爷就将他和凯瑟琳叫过去,语气夹杂着少许对他们杵在原地的不满:“你们快过来向伊格汀先生问好。”   凯瑟琳也有点吃惊,误以为是为父亲来的,顷刻间恢复冷静,颔首道:“伊格汀教授。”   尤葵跟在她后面喊了一句:“伊格汀教授。”然后就看着伊格汀朝她轻轻点了下头,慢慢地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用一种打量的,不明的,给一件价不配位低的物品估值的眼神。   令他深刻地感到不自在。   好在这个眼神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诺德夫妇哪敢让伊格汀大人陪他们在外面站这么久,恨不得当场卑躬屈膝,将自己视作人形地毯把对方请进去坐。   这副谄媚的模样无疑是让伊格汀轻蔑的,尤葵甚至不好意思去看伊格汀脸上的表情。   伊格汀进入宴会,诺德老爷为边尔若服从感到满意地说道:“没想到边尔若真的把邀请函给了伊格汀,这几十年果然没白养。”   诺德夫人也在笑,为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宠物而笑,只有尤葵笑不出来。   以伊格汀对诺德家族的厌恶,单凭手下完全是不可能来参加这种没必要的婚宴的,除非边尔若亲自开口。   所以,边尔若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凯瑟琳从诺德老爷口中听到边尔若的名字后,很快地扫了他一眼,而他因为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半分察觉。   最后边尔若还是没有到场,他和凯瑟琳的婚礼却准备要开始了。   在正式进到宴会的前一刻,他下意识往天空看了一眼,好像快要下雨了。   果然,不过一瞬的时间,天上就开始下起了暴雨,这是一个顺利的消息,因为原计划的婚礼需要在室外进行相应的致辞、交换戒指后,再进入宴会进行进餐。   现下流程被打乱,只能先让宾客用餐。   不过这对于诺德夫妇来说,客人能到齐,就意味着婚宴进展了大半,又或者,只要能和维斯塔夫妇达成共识那么就算一种成功了。   但尤葵还是最终还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庆幸什么。   同时也在想那个问题,边尔若来不来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诺德夫妇考虑得很周到,事先就让主厨和厨师把客人要吃的食物准备好,当然也有很不周到的地方,比如天气,如果提前查看过天气预警,就不会发生流程被打乱的情况。   就像是急于得到联姻的结果,过程是什么没有人重视。   外面暴风骤雨,雷光一闪一闪,热腾腾的食物混着空气中的潮湿被佣人们纷纷乘上餐桌。   婚礼司仪给凯瑟琳和尤葵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在这之后他们需要一桌一桌地给贵客敬酒,可以先吃些东西垫下肚子,尤葵闻言点头,坐下来乖顺地进食,凯瑟琳则在吃了不到十分钟后,对他说:“我去洗手间一趟,等下就回来。”   “好,你去吧。”   很不巧,他们的餐桌对面就是一条对接卫生间的走廊,只要尤葵稍微多留意一下,就能看到来往卫生间的人,他也确实多加留意,然后就看到在凯瑟琳进到这条走廊后不久,莱里也跟着走了进去。   好一对……狗男女。   他微微一笑,之所以没有骂那么狠,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边尔若算不上多清白。   尤葵眼睁睁看着时间过去四分钟,他们才从里边出来。   没有想到,莱里居然会比凯瑟琳要先离开卫生间,他早有预知,在莱里眼眶通红,给自己一记眼刀子之前低下头,没让人发觉异样。   不用再看凯瑟琳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他们在卫生间闹得非常不愉快,内容不用猜,尤葵也能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怎么可能还会取消婚礼。   卡点回到餐桌,凯瑟琳对他说:“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影响的,我吃得很开心。”他笑了笑,又问:“你要不要再吃一点东西,刚刚看你好像没有吃多少。”   凯瑟琳说:“没关系,我不是很饿。”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对司仪说:“我们准备好了,开始敬酒仪式吧。”   他们的敬酒仪式是从贵客开始敬起,没有人记得尤葵对酒过敏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到时候装醉离场也会方便许多,便顺从地接过佣人递来的酒。   在敬酒前,他观察过一番,伊格汀没有选择和维斯塔夫妇坐一桌,反而是和一群普斯顿学院的学生坐在一起,里面有凯瑟琳的同学朋友,也有艾伦。   这一桌是最热闹的,大家都在和伊格汀搭话,只有和艾伦坐在伊格汀身旁,大气不敢出,和艾伦对视一眼,他轻轻笑了笑,对方则是趁伊格汀不注意,对他做了一个哭脸。   不知不觉就敬了大半圈酒,尤葵喝酒容易上脸,早已红扑扑的,凯瑟琳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绅士地问他:“需要我帮你挡酒吗?”   尤葵摇头说:“没事,我酒量没有那么差。”   听到他这么说,凯瑟琳也不再坚持,说:“好的。”   尤葵喝得脸红,看起来上头,其实脑子很清醒,也清晰地感知到凯瑟琳态度上的变化,以及看他的眼神,除了礼貌,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了。   莱里默不作声地吃了半个多小时,突然对母亲说看到他同学了,想去找对方说说话。   索尼夫人奇怪地看着他:“你等下不和我们一起敬酒吗。”   他笑了笑:“我同学就在后面两桌,到时候在那给表哥敬酒不也是一样的吗?”   在这种场合上,索尼夫人再有异议也不好表达什么,说:“你想去,就去吧。”   在得到她的允许后,莱里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并没有立即走去找口中的朋友,而是在佣人的餐盘上随便取了一杯酒,然后找一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人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宴会,而伊格汀和维斯塔老爷早已不在现场,不知去向。   没有多久,尤葵和凯瑟琳就来到了艾伦这一桌,看到他旁边的位置上是空的以后,尤葵蹙了蹙眉,既然选择来出席联姻,在敬酒的时候离开是不是不合时宜。   也不符合常理。   司仪吩咐负责给两位新人倒酒的佣人满上酒,在两人准备接过佣人手中的酒的时候,莱里举着两杯酒,越过佣人的手,递到两人的手上,再从佣人的手上接过两杯酒。   “我先给两位新人敬酒吧,表哥给表弟赏个脸吗?”他弯起眉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说完,将拿来的酒一饮而尽。   手心的那杯酒蓦地就变得烫手起来,猩红色的红酒,就如同血液一般,其毒性仿佛比白雪公主手里的红苹果还要可怕。   尤葵连笑都勉强,在心里直骂一句,果然够卑鄙。   凯瑟琳对莱里贸然的举动很是不快,但她想象不到对方的真实面目是何其的恶劣,以为只是单纯想让她和尤葵不痛快,于是快速地拧了下眉,就抬头把杯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尤葵:“……”凯瑟琳不喝还好,一喝他再怎么抗拒,也不能不干。   就在他正准备假意抿一口,再以不胜酒力的借口逃脱之际,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和他手里的酒做了交换,然后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也敬新人一杯。”   是边尔若的声音。   尤葵愣怔地抬头,只见边尔若仰起头,那杯被莱里下药的酒就这么全被他喝完了。   莱里起初也点没反应过来,半晌后,得逞一样地扬起嘴角,这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吗。   本来还想拖住凯瑟琳,防止她和尤葵近身,边尔若一来,甚至还把带着强烈情...欲的药吃了,一切事情就变得好解决得多。   谁都没有想到轮到敬这一桌酒,会出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好戏,宾客们都不约而同带着一些看戏的成分,更多的是在好奇这几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怎么看都不简单。   诺德夫妇彼时的脸色很是差劲,先是未来亲家维斯塔老爷不知所踪,后是莱里和边尔若不知道在捣什么乱。   简直是乱了套!荒唐!   尤葵迟迟望着边尔若没有出声,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问他:“你不给我敬酒吗?”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很久没有亲了。(一周稳定三更,所以明天和周三各有一更)   我可以乞求一些海星吗(*′I`*) 第73章 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边尔若眼神发沉,嘴唇挂着血红色的酒渍,仿佛刚吸食完Omega的血液,从对方的脖颈处抬起头。   是尤葵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他瞳孔微颤地安静回视边尔若,两秒后,仰头把酒全部饮尽。   闹剧随着空杯结束,司仪出声维持现场秩序,边尔若情绪很淡地在伊格汀的座位坐下,对艾伦低声告诉他的“这是伊格汀教授的位置”充耳不闻,任凭尤葵从身旁经过的风轻轻拂过他的侧脸。   凯瑟琳神情复杂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想起什么再转过头,作俑使者早已离开,消失不见。   作俑使者回到原先的位置,索尼夫人责备地对他说:“这是你表哥的新婚,你怎么能跑去捣乱,这让诺德姨父姨妈怎么看你。”   听着母亲责怪,莱里只笑而不语。   怎么看又如何,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确信莱里会下药的前提下,尤葵想象过很多种可能,边尔若出席又或者不出席的情况,他全都考虑了一遍,唯独没有想到边尔若会替他挡下那一杯酒。   莱里的为人边尔若不知道吗,万一酒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怎么可以说喝就喝。   脑子乱得就像无数根麻绳交织在一起,缠成死结,一面担心边尔若体内的药效会在什么时候发作,一面想边尔若为什么要帮他喝。   边尔若不可能是这么冲动,不考虑后果的人。   尤葵越想,头越痛,眉头也拧成死结,看上去很困扰,然而等他再想起来找边尔若的时候,才发现艾伦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边尔若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一点都没有发觉。   敬酒还没有结束,不能及时抽出身,他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转了一周,不容易轮到主桌,尤葵却再次皱起眉头。   维斯塔老爷人去哪了。   因为维斯塔老爷的离场,两个家族的人面色始终不太好看,维斯塔夫人更是感到难堪,对未来亲家甚是愧疚,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伊格汀大人的保镖会突然把老爷叫走。   诺德老爷和维斯塔夫人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明显缺了哪位长辈,这不是应该出现的情况,司仪内心疑惑,顾及还要撑场面,不失礼貌地笑着问:“请问维斯塔老爷是有事需要暂时离席吗?”   维斯塔夫人一刻不停地回答:“是的,他去处理一点急事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诺德老爷的笑意愈发减少,如果不是知道阿道夫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他都要听信这句话。   但是敬酒哪有不敬家族长辈的道理,司仪思考,带着商量的口吻:“既然维斯塔老爷只是暂时离开,正巧现在天气也不适宜,无法举行婚礼仪式,不如我们就等老爷回席再进行敬酒仪式,各位意下如何?”   这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法,没有人会有异议,纷纷沉默地点头。   洛达西瞪着眼,说:“不行,我不同意。”   看到边尔若给尤葵敬酒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强烈的危机感,现在又要拖延婚礼的时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叫他怎么能不在意。   霎时间,气氛沉寂下来,所有人转头看向他,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维斯塔夫人险些挂不住面,暗暗用胳膊肘顶了他几下,压着声音训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而后对在场的人赔笑,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这孩子闹着玩的,就按照司仪先生说办吧,我们没有任何异议。”   尤葵没有心思理会洛达西伴随恶意的目光,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边尔若,伊格汀和维斯塔老爷都不在场。   这三个人是不是私底下去见面了。   那见面又能说些什么,难道要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边尔若的真实身世吗?   不管是什么,都是他没有办法猜测出来的,而他只想快点找到边尔若,如果伊格汀真的想公开边尔若的身份,不可能会选在私底下和维斯塔老爷说明,但是边尔若体内的药效一旦发作,就可能真的什么都隐瞒不住了。   敬酒仪式被迫停止,许多宾客出于好奇,接二连三地上前询问维斯塔老爷离开的原因,还有人问婚礼是不是没有办法再举行下去了。   场内一度混乱,司仪连忙出声解释,才让场面重新恢复平静。   即便如此,也没有消除宾客心中的质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他们越发笃定心中的想法。   最后,维斯塔老爷是顶着嘈杂声回来的,面如土色,简直比诺德夫妇的脸色还要难看。   维斯塔夫人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敬酒仪式都延迟了。”   维斯塔老爷心情混乱,那个惊人的消息还没有被他彻底消化,听到夫人的说,更是气不打不出一处来:“还敬什么酒,我看婚礼都要办不成了!”   继而严肃地对诺德老爷说:“安德鲁,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你交谈,还烦请你让人把你的表亲索尼家族也一同叫来。”   说完,罕见地瞪了凯瑟琳一眼:“还有你,你也跟我过来。”   凯瑟琳和几位长辈一起离开,餐桌瞬间就空了下来,只剩下尤葵、费斯两个人,而洛达西早已趁乱逃离。   费斯是诺德夫人吩咐他看好尤葵留下来的,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时候是去寻找边尔若的最佳时间。   尤其还是在洛达西不在的情况下。   如此想着就要起身,费斯说:“去哪。”   尤葵说:“我想去卫生间,刚刚喝太多酒了。”   费斯盯着他看了几秒,似是在思索他话里的准确性,半晌后,看在他的脸过分红的份上,说:“早去早回。”   *   维斯塔老爷很早便知道边尔若和因蔓家族之间的关系,也清楚因蔓有多痛恨诺德这样的无用贵族,因此从未想过,被诺德家族打压了十多年的边尔若先生居然会喜欢上诺德家族那位Omega少爷。   这和喜欢上仇人的后代有什么区别!   令他更震惊的是,他的Alpha女儿竟然还和对方的表亲莱里·索尼搞在一起。   两个Alpha这样乱搞,说出去成何体统!何况凯瑟琳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又怎么对得起尤葵·诺德。   当维斯塔老爷被伊格汀的保镖在他耳边说的话时,内心一阵忐忑,以为伊格汀大人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想到同在阁楼内的,还有许久没见过面的边尔若先生。   “边尔若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他惊讶地说。   不是去国家基地了吗?   特地因为诺德家族举办婚礼回来的吗?   边尔若没有过多言语,伸手示意他坐下,随后伊格汀将带来的文件袋放到他的跟前。   这是什么意思。   维斯塔老爷蹙了下眉,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后,缓缓把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   他一张一张翻阅,手越来越抖——全是凯瑟琳和莱里的照片。对视的,拥抱,接吻的,彼此的眼神和神情,全被摄像机清晰地抓拍下来。   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比翻书还要快,看完后,就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照片全都从手里掉落出来,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请问您们的意思是?”   边尔若:“阁下的Alpha女儿和莱里·索尼举止亲密,可想而知私下的关系不一般,我认为应该取消婚礼。”   维斯塔老爷听闻看了一眼伊格汀,见对方不语,强撑着面上的镇定:“我心知您痛恨诺德家族,但尤葵·诺德与凯瑟琳的信息素毕竟高度匹配,千年难遇,日后我会尽可能让他们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绝对不会有半分妨碍到您的计划。”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犯到边尔若,他的神情顿时冷了下去:“想必维斯塔老爷弄错了。”   “我喜欢尤葵·诺德,无法接受任何一个对婚姻不忠的人与他结为伴侣,仅此而已。”   维斯塔老爷这下是真的听明白了,对方明摆着就是来破坏联姻的,而伊格汀像一座雕塑般没有表情地坐在一旁,表明默许此事的态度。   “是,鄙人明白了。”维斯塔老爷叹了一口气:“同时也为凯瑟琳做的蠢事向两位大人道歉,以后一定多加管教。”   边尔若说:“维斯塔老爷没有义务向我们道歉,我们也不是您应该道歉的对象。”   维斯塔老爷擦了擦汗:“鄙人清楚了,谢大人提醒。”   话落,维斯塔鞠躬,带着这些照片离开,边尔若也随着关门声音响起而起身。   “去哪。”伊格汀:“找那个Omega吗。”   边尔若无情地说:“你可以带着你的保镖一起离开了。”   伊格汀扯了下嘴角,道:“别忘记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   边尔若说:“知道。”   说完,边尔若开门出去,合上门走几步路,一滴汗从发梢流了下来,如果伊格汀刚才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异样。   明明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却红得像被血液浸泡过一般。   洛达西的运气很好,只漫不经心地一扫就瞥到了他走上楼道的身影,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路跟着边尔若上了楼道。   药效比想象中要快,边尔若不由加快脚步,但心脏越发剧烈,浑身都如同着火了似的,仿佛要将来烧成灰烬。   体内的气体肆意乱撞,仿佛要冲破肉身,有什么隐约要迸发而出的预感。   沉重、剧烈的呼吸在耳边响起,还没有走几步,边尔若就不适地停下脚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衣物上的水渍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浑然不知,扯开衣领,眼眶被烧得发红。   “边尔若先生,您没事吧!”洛达西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抓住他的胳膊忧心忡忡地问,不碰还好,一碰才察觉他身体烫得厉害。   以为他发烧,说着就要踮起脚尖去触边尔若的额头,不料还没碰到,就被边尔若用手牢牢扣住,半眯着眼睛说:“你是谁。”   “我是洛达西啊,您这是烧糊涂了吗?”闻言,洛达西更担心了。   不是尤葵·诺德。   难怪这么吵。   不等他再度伸出手,边尔若便不耐地把他推开:“别碰我。”   “滚开。”   洛达西实在担心得紧,悻悻然地收回手,不知所措地说:“那您在等我,我这去找人。”   等他回到一楼,才发现他们这一桌一个人都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最后他迫不得已,才找了一个佣人跟他一起上去,然而等到他返回原处的时候,边尔若也消失了,不管他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多少次,都始终没有回应。   “奇怪,去哪了。”洛达西茫然地说。   他不知道,在隔着一堵墙的地方,边尔若把尤葵堵在墙壁上,高热的手臂紧紧扣着尤葵的腰,逼着尤葵向自己贴近。   私密的空间是浓烈的信息素在肆意地活动,从四面八方侵袭尤葵的感官,这次尤葵第一次直面边尔若的易感期。   迅猛、强势、令人猝不及防。   有一半是那包春药的功劳。   边尔若的力气很大,他丝毫没有办法挣脱,也没有力气挣脱,身体变得很奇怪,需要边尔若的感觉重新回归,严重怀疑他可能也被强行诱导,进入了属于Omega的特殊时期,不然脑子怎么会变得不清醒。   半迷糊半懵懂地感知到边尔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说:“告诉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金钱,地位,权利……还是利用。”   边尔若的声音很哑:“我全都可以给你。”   “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最后一句说得很轻,轻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边尔若怎么可能会说这么卑微的话,他晕晕沉沉地琢磨,下巴被没有防备地被抬了起来。   紧接着,独属于边尔若的气息和信息素铺天盖地而来。   下巴被扼住,逼迫他张开嘴,滚烫的唇舌覆盖下来,柔软而有力地撬开他的齿关,势必要席卷他口腔里的所有空气一般,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边尔若闭着眼睛,亲得不知轻重,杂乱无章,尖锐的牙齿不小心磕碰到尤葵的嘴唇,疼得尤葵闷哼一声,他半眯起眼睛,稍稍挪开嘴,见尤葵的嘴唇只是红了一点,重新覆上去。   尤葵被亲得神志不清,眼尾湿润,腿软得站不住,只能被迫仰起头,软乎乎地抱住边尔若的脖子,任由对方进行更深层次地掠夺。   作者有话说   ( p′︵‵。)对不起,我又迟到了。盲猜会被锁。 第74章 我不能在这么   雨停了,太阳重返,天气晴朗,不像刚下过暴雨的模样。   按照计划,两位新人是时候该进行婚礼仪式了,可是此刻两个家族的人就像骤然消失一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场下议论纷纷,饶是有过再多工作经验的司仪,也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不停用手帕擦去额角的汗,牵强地笑着说:“诺德老爷和维塔斯老爷他们临时有事去忙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麻烦大家再耐心等一等。”   这句安抚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适得其反。   “有事,有事,到底什么事能比婚礼更重要?”   “维斯塔老爷先是在敬酒的时候缺席,现在又把全部人叫走,该不会是真的准备坐实我们的猜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深呼吸一口气,气氛安静了两分钟后,场面渐渐变得混乱起来。   司仪说不是,不说也不是,后背全是汗,强颜欢笑地打掩护。   何必为难他呢。   他不过是一个拿薪水办事的人,哪有资格知道主子的私事。   为了保密性,维斯塔老爷和诺德家族选在会议室进行,本就不算大的空间,因为一时间装下太多人,而显得压抑而凝重。   看到凯瑟琳也在会议室,莱利和她对视一眼,默契地移开视线,彼此心底渐渐有了答案。   维斯塔老爷看了一眼周围,问诺德老爷:“尤葵没有来吗?”   诺德老爷胸腔堵着一口气,说:“您不是没有叫他吗?”   维斯塔老爷叹了口气,点头:“也好,也好。”   诺德老爷越发猜不出他在卖什么关子,脸憋到红:“您找我们过来究竟想要说什么,这和我夫人的亲缘又有什么关系,需要您把他们一同叫来。”   维斯塔老爷看了一眼分别站在两边,装作和对方不熟的凯瑟琳和莱里,清了清嗓子,面色铁青地说:“首先,我跟你说一声抱歉,是我管教无方,才会导致凯瑟琳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其次——”他把文件袋里的照片甩在桌上,“你们自己看吧。”   前半句听得诺德夫妇一头雾水,闻言看了看凯瑟琳,想不出她还能犯什么错,值得维斯塔老爷把这么多人叫过来,直到桌上的照片一张一张被他们拾起来,脸色骤变,比维斯塔老爷看起来还要糟糕。   “这……”   他们抬起头,难以言喻地看向照片里的主角,诺德夫人张了张嘴,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Alpha……”   “什么意思?”索尼夫妇愣了愣,抢过他们手里的照片,脸上渐渐失去血色,索尼夫人更是差点气晕过去。   “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索尼老爷一边扶住索尼夫人,一边把他们拥吻的照片放到他们眼前,说着络腮胡抖了两下。   莱里看到照片,阴郁地说:“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索尼夫人看到他还有心思关心照片,肺都要气炸了:“这些照片的来意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背着你表哥搞在一起的!”   莱里瞄了一眼凯瑟琳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的侧脸,主动说:“跟凯瑟琳无关,是我主动勾引她,强迫她和我发生亲密接触。”   “你、你还有脸说。”索尼夫人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表哥吗!我是怎么教你做人的!”   莱里却轻声笑了笑:“凭什么?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是我先认识的凯瑟琳,他尤葵·诺德才是介入我和凯瑟琳关系之间的第三者。”   “我凭什么要让给他。”   凯瑟琳皱了下眉,警告:“莱里·索尼。”   索尼老爷走过来,不等在场的人反应,亲手甩了莱里一巴掌,清脆响亮的耳光在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你是怎么说话的。”   “不管你表哥有没有和凯瑟琳有没有联姻,我都绝不可能允许你们在一起。”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两个Alpha在一起算怎么回事,这是同性恋你知不知道!传出去让我们家族的脸往哪搁,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索尼老爷教训儿子一点都没心软,不超过半分钟,莱里的脸就高高肿起,嘴角微微渗出血丝,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虚弱了。   诺德夫妇和维斯塔夫妇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出声阻止道:“索尼老爷,别太冲动。”   凯瑟琳看着莱里微垂下头,稍长的发丝遮去眼里的情绪,嘴唇发白,明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却还是没忍住生出去扶他的冲动。   不过是被打一巴掌,怎么就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听到众人的劝阻,索尼老爷慢慢沉静下心,说:“我在这里向你们大家说一声抱歉,没有想到莱里会做出这么有失道德的事情,日后一定会多加管教,既然是他主动靠近凯瑟琳,还希望没有影响到凯瑟琳和尤葵之间的感情。”   他的一番话也是在补救,只要凯瑟琳没有喜欢莱里,那么联姻一样能够继续。   何况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联姻素来以两个家族的利益为主,情感又有几分值钱。   但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不能少,诺德夫妇朝凯瑟琳期待地看去,似乎想从她口中听到对尤葵的忠诚。   凯瑟琳毫无知觉自己第一时间会看向莱里,然而到嘴边的话,还未完全吐出,就听到她的父亲沙哑地说:“这不能完全怪索尼少爷,我们凯瑟琳也有错,是她意志力不够坚定……”   “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尤葵,不是我们想得到原谅就能够原谅的。”   “依我看,这次联姻就算了吧,后续我会对诺德家族进行相应的赔偿,实在抱歉。”   *   尤葵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轩然大波,他全然溺毙在边尔若的信息素当中,瞳孔几度失去焦距。   出于药物发作,边尔若的信息素出现紊乱,浓度前所未有的高,连带尤葵也痛苦不已。   墙壁又冷又硬,边尔若靠着最后保留的意志力,连拖带抱地把尤葵放到被褥上。   彼时尤葵的状况已经达到一种惨烈的程度。   衣物被推到肩膀上,露出柔软的肚皮,在白皙的皮肤下,上面大大小小的指印和吻痕清晰可见,更可怜的还是他的腺体,被咬得不堪入目,淌出来的血都被边尔若舔净。   他微张着嘴喘着气,迷离地看着边尔若把手放他的腹部,一点一点移动。   忽的,他急促地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发出怎样羞耻的声音,他仓促地咬住嘴唇,又被边尔若灼热的指尖制止,唇瓣在外力的作用下一点一点脱离牙关,袒露出粉色的舌尖和干净整齐的牙齿,边尔若暗着眼眸,中指和食指刮过他的嘴唇,停留在口腔内。   “痛就咬我的手指。”   尤葵刚想摇头,就被一阵刺痛刺激到神经,蹙着眉,对着边尔若的手指咬了下去。   ……   这是尤葵事后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晚上。   明明痛到极致,也疲惫到极度,却还是没有忍住在欲\\望中浮浮沉沉,最后的时刻,嘴里倏忽间变空,他听见边尔若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个黑影覆下来,他微仰起脖子,看到边尔若登时放大的脸庞,感受到唇上滚烫的触感。   最后是如何昏睡过去的,尤葵自己也忘了。   再醒过来,身上已经被清理过,很是干爽,衣服也换了干净的。   只是眼睛睁开的时候,能感觉到明显肿了,伴随着干涩的痛,是哭的频率太高的缘故,嗓子也很疼。   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度过了多么疯狂的一晚,他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想走下床,就被一双猛地伸过来的手抓住胳膊。   “去哪。”   忽然出现的分外低沉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才发觉边尔若竟然睡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还在这?”他一说话,嘶哑难听的声音好比一只乌鸦。   边尔若停了停,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在这么。” 第75章 (结尾有改)你的嘴真是无坚不摧   边尔若的手掌很大,很轻松就把尤葵胳膊圈住,热度很高,存在感难以忽视,让他想起昨晚强势地掐住他的腰,指腹摁在肚皮上的触感,脸一热,他匆匆转过头:“你不是一向都会回房间吗?”   说着,挣开了边尔若的手,脚刚一落地,作势要起来,不料动作牵动到伤处,腿也使不上力,瞬间跌回床上。   “……”   “想去哪。”边尔若下了床,像抱娃娃一般把他腾空抱起,“卫生间?”   “不要你,快放我下来,我要自己去。”尤葵嗓子干到冒烟,还要强行说很多字,手也没有力气,推不动边尔若的肩膀,就去推他的脸,掌心的肉都是软乎乎的,没有威胁。   边尔若没有躲开他的手,无动于衷地说:“你的嘴还真是无坚不摧。”   “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   “你就知道强迫我。”尤葵撇开脸。   边尔若停下脚步,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半晌过去,继续接着走。   放完水,洗净手,尤葵被放回床被上,脸红得要滴血,骨碌一下就用被子团住自己,露出两双红通通的眼睛。   “饿不饿。”边尔若问他。   尤葵刚想说不饿,肚子就发出了抗议声,“……”   边尔若看着他埋在被子的动作,说:“在这等我。”   他把边尔若叫住:“现在吃了,等下爸爸妈妈那边怎么办?”   边尔若说:“我去跟他们说。”   具体怎么说,他没有解释,尤葵目视他离开房间,而后把门关上。   尤葵很喜欢吃甜食和点心。   边尔若拿了两块蛋糕和一杯牛奶上楼,回到房间后,看到尤葵趴在床上睡着了,把东西放在床头柜,随手帮他掖了掖被子。   昨天他们很早就回了房间,中途除了洛达西,没有人寻找过他们,可想而知底下有多混乱,才会连尤葵都顾不上。   所有事情都在边尔若的预料之内。   方才他下到餐厅,果不其然没有看到诺德夫妇的身影。   管家告诉他昨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夫人和维斯塔老爷夫人从会议室出来后,面色不佳地向众人宣布婚期延期,但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婚礼不会再进行下去了,有些宾客本就眼红这场联姻,这下直接在老爷夫人阴阳怪气面前好一会儿才离开。   送走宾客后,老爷夫人清点礼品,打算如数退回,不料老爷突发心病,被送去了医院。   边尔若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管家回答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仍然不好,夫人少爷和贝勒都在医院守着老爷。”   “夫人今早吩咐主厨准备好餐食给您和尤葵少爷,我预备等会儿就让佣人上去提醒您们,没想到您先下来了。”   边尔若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是今晚。”   边尔若沉默片刻,“如果他们今晚回来,麻烦你替我转告老爷和夫人,今天下午我回国家基地。”   管家愣了愣,“那么这次大概去多久呢,我好跟老爷夫人汇报。”   边尔若顿了顿,“几个月吧。”   这是他和卡米拉交换的条件。   早在得知尤葵和凯瑟琳联姻的时候,边尔若就一直派人在暗中观察两人的情况,视奸是他从前最看不上眼的手段,如今用到尤葵身上,他没有半分悔过之意,也万万没有想到凯瑟琳会和莱里有染。   这本该置之不理,别人之间的感情如何,跟他有何关系,凯瑟琳的联姻对象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尤葵。   他不能接受,他命人把莱里和凯瑟琳交往的照片拍下来,作为证据。   卡米拉向他允诺伊格汀会带着证据照片去找维斯塔老爷取消婚礼,但前提是他必须答应她正式进入国家基地,毕业手续会叫人准备好,不需要他操心。   “这次是多久。”边尔若说。   “五个月。”卡米拉面不改色地回答,看到边尔若微微蹙起眉头,说:“怎么,舍不得尤葵·诺德吗。”   “不管你有多喜欢那个Omega,你都必须要清楚,国家的事情任何时候都应该放在首位,别为了那些所谓的感情耽误正事。”   边尔若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她的问题,默了默说:“我知道。”   他答应卡米拉的交换条件。   尤葵睡得很熟,边尔若坐在床边,没有立刻叫醒他。   昨天晚上他意志不算清醒,却也清楚自己把尤葵折磨得多狠。   赶到诺德城堡之后,他看到莱里在那杯酒里下了药,猜到是性\\欲旺盛的春药,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替尤葵喝下那杯酒。   看到尤葵在睡梦中皱了下眉,他用指尖碰了碰尤葵的眉,慢慢释放少量信息素。   以便尤葵睡得更安稳。   尤葵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回笼觉睡了多久,醒来后,看到时间才发现居然已经是傍晚。   床头柜放在边尔若给他拿上来的早餐,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很凉嗓子。   边尔若应该给他上了药,再一次下床远没有早上这么疼了。   来到房间外面的走廊,到处都很暗,边尔若的房间也是对外开放,里面没有灯。   一楼也没有诺德夫妇的身影,只有一两个准备晚餐的佣人。   心中很有些不安,他清了下嗓子,问:“他们都去哪了?”   没有直接问诺德夫妇的去向,而是问的他们。   佣人说:“老爷心脏病发作,夫人少爷都在医院陪他。”   尤葵问:“那边尔若呢,也去了医院吗?”   佣人看了他一眼,摇头:“听管家说他回国家基地了,这次去的时间好像还挺久的。”   尤葵愣了下,“挺久是多久?”   佣人说:“貌似是几个月起步。”   回到房间,尤葵打开通讯录,跟边尔若发的信息还停留在两天前,他屏着呼吸,打了一串消息。   内容:为什么这次才回来一天就又要去国家基地了?   语气是他良久没再出现过的委屈。   他们都做那个了。   作者有话说   目前的剧情安排是为了后续追夫用的 第76章 来找我   边尔若的信息鲜少会让尤葵等很久。   他在楼下独自吃了没什么滋味的一顿饭,回到房间学习,结果一个字都没有学进去,屁股也不舒服,怎么坐都不舒坦。   过去半个小时,他打开通讯录,信息仍旧停留在傍晚发出去的那一条,咕嘟咕嘟蒸气一样冒着泡的心情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肚子一起一伏,他板着脸,在通讯录里质问——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这句话是最不应该提的。昨天晚上的边尔若被下了药,意识不能完全算清醒,可能忘记自己说过这句话,也或许还记得,但一定不希望从他口中听到。   卑微到一种什么样的境界,才会说出甘愿被利用的话?   尤葵后知后觉自己发错了信息,他尝试撤回,才发现这该死的通讯录没有撤回的功能。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内心好一阵忐忑,握着冰冷的通讯录,手心发汗,不过没用多久,他就稳了下来。   吃亏的是他不是吗?   尤葵碰了碰腺体,钻心的痛瞬间袭来,眼前黑了黑,他闭上眼睛,试图缓过那股劲儿。   腺体上的伤口一次比一次清晰,到现在彻底变成烙印。   边尔若标记了他,只有分化才能对Omega进行标记;边尔若喜欢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活下来,可以回家了。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意料之中的喜悦却没有到达,尤葵晃了晃神,还没有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听见通讯录震了两下,他迅速拿起来。   边尔若:所以呢。我喜欢你,你就愿意放弃联姻么。   联姻不是已经取消了吗。尤葵看着这一串字,剧烈的心跳声在鼓膜间回旋,比知道自己被边尔若标记还要可怕。   作为婚礼主角,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找他,他以为婚礼取消了,难道还没有吗,怎么会没有呢。   他的呼吸急促,浑然不知自己点开输入法,对方会显示他一直在输入中。   通讯录震了震,夺回他的思绪。   边尔若:怎么,犹豫了?   边尔若:不管你愿不愿意,婚礼都取消了。   边尔若:想知道为什么,就来找我。   尤葵没有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说了“好”。   *   医院内,诺德夫人察觉到诺德老爷的手指动了动,赶忙按到警报器,不一会儿,医生们闻声赶来。   检查一番后,主治医生出来对他们说:“诺德先生醒了,情况也有好转,不过还是尽量安抚他的情绪,别让他太激动。”   费斯点头:“我们知道了。”   医生走后,费斯和诺德夫人重新回病房,贝勒也迟疑跟上去,被费斯叫住:“你在外面等。”   贝勒退了一步,低着头:“我知道了。”   费斯看了他一眼,把门合上,对诺德夫人说:“您为什么要把他叫过来?”   早在昨天,他就不能理解母亲这个行为,碍于父亲生命危急,才没有多言。   诺德夫人嗔了他一眼:“这不是方便照顾你和你父亲吗,我一个人哪顾得上这么多?”   费斯闻言皱了下眉,他没有生病需要什么照顾,听见父亲咳嗽,反驳的话咽回喉头。   诺德夫人见状连忙走过去,一面说:“老爷,你终于醒了。”一面用棉签沾蘸了点水给他润了润嘴唇。   诺德老爷嘶哑地问:“我睡了多久。”   诺德夫人告诉他:“快一天了。”   听到时间,诺德老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诺德夫人给他顺气:“安德鲁,你先别激动,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诺德老爷在她的拍背下调整呼吸,问:“夫人有什么见解?”   诺德夫人笑了笑,抚慰道:“虽然联姻失败了,但问题并不在我们身上不是吗,到时候尤葵还是一样能嫁个好人家,何况现在费斯和史密斯小姐不是关系密切吗?”   “母亲。”费斯及时出声。   诺德夫人瞪了他一眼,继续跟诺德老爷说:“上个月史密斯先生让人发来了一封联姻邀请吗,我看了,里面夹着一封信,内容是史密斯少爷对费斯很满意,希望可以与我们诺德家族结为亲家。”   “老爷,你怎么看?”   诺德老爷说:“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费斯呢?”   病房的门没有关,贝勒贴着墙壁,垂下的脑袋在脖子留下一片阴影,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   史密斯少爷,关系密切,联姻。   每一个字都很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是没有人情、冰冷,让人感到陌生。   诺德夫人这个老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贝勒如同窒息一般攥住锁骨前的衣领,指尖过度用力而发白,面色惨白如纸。   慢慢地,费斯低沉的声音从病房传出来。   “我没意见。”   诺德老爷醒了,就说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在医院静养几天就能回城堡,诺德夫人舒一口气,“既然老爷没事,那我也能放心了。”   “贝勒呢,叫他进来。”   费斯走出病房,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回过头说:“他不在。”   “不在?”诺德夫人黑着脸:“那他去哪了。”   费斯说:“我去找他。”   贝勒突然从门后走出来,“夫人是在找我吗……我刚刚去洗手间了,对不起。”   他的脸还没有擦干,湿答答的,发丝黏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费斯看着他,脸色不太好看。   诺德夫人嫌恶地暼了他一眼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说:“我和费斯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等下回城堡我们就不过来了,你负责帮老爷带餐饭过来,晚上在照顾他,不能有半分闪失,听明白了吗?”   贝勒还能说什么,“听明白了。”   回到城堡,贝勒服侍他们用餐,吃到一半,诺德夫人想起来还没有去叫尤葵和边尔若吃饭,又吩咐了一句。   贝勒上了楼,管家才想起来边尔若嘱咐过的话,一字不差地传给她听,听完后,她脸色变了变,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佣人也温声提醒道:“尤葵少爷在一个半小时前已经吃过了。”   诺德夫人笑了笑:“那让贝勒白走这一趟了,不过互动互动筋骨也好,省得一直在病房待着。”   贝勒不知道边尔若去国家基地的事情,他看到了边尔若空荡荡的房间,尤葵的房门倒是紧闭着,但不论怎么敲,始终都没有反应。   他尝试轻轻推开,房门没有反锁。   果然。   这里面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一周三更,所以今晚还有一章。以后作者一定尽量稳定更新(﹏) 第77章 负责   贝勒看到尤葵没在房间,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他面不改色地把门关上,再次回到餐厅,诺德夫人一边喝主厨准备的甜羹,吹了几口气,一边说:“尤葵说他吃过了?”   贝勒点头:“是的。”   他虽然痛恨诺德家族,但不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尤葵·诺德说欠一个人情,他并非忘记,只是一直未找到时机回报。   而尤葵·诺德上一次被他撞见凌晨从外面回到城堡,且还是在边尔若去国家基地的时候,这次又和边尔若一同消失不见,可想而知两人背后藏着多大的私情。   如此想着,贝勒咬了咬舌尖。   还完这次人情,今后就别再怪他不留情面。   奇怪的是,贝勒已经替边尔若找好理由,诺德夫人却只字未问,他便没有主动提起,自行退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诺德夫人自顾自地说:“边尔若应该不在房间吧,他去国家基地了,听说这次要很久才回来。”   贝勒点着头,嘴角弯了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难怪。   原来又是去找边尔若了吗。   好一个滥情之人,前脚取消婚礼,后脚就跑去找旧情人。   见费斯沉默不语,他朝诺德夫人看去,也不知道诺德家族到知道这两个人背着他们厮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尤葵也同样觉得刺激。   他坐在边尔若给他安排的悬浮车上,心里的石头也在高处悬着,不敢落下。   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冲动地答应边尔若。   明明知道诺德夫人他们会在晚上回来,万一回来之后有事情找他,发现他不在城堡怎么办?   他的手里还定定握着通讯录,屏幕闪了两下,是边尔若发给他的——到目的地给我回信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又来顾虑他的死活?   尤葵冷笑一声,把通讯录关了。   现在边尔若最好祈祷他的主角光环足够强大,不然大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不对。边尔若又怎么会出事,会有事情的不过是他罢了。   他想了想,又发一条短信过去。   内容:我可以吃后悔药吗。   那边没有任何回复。   悬浮车一路驶向国家基地,尤葵下了车,打开通讯录,才看到边尔若给他的——到了给我发信息。   他哼了一声,发信息叫边尔若来接他。   过了不到三分钟,边尔若就来到了门口,比他预想的还要自觉。   这是什么意思,把他上了之后的福利吗?   边尔若看见他,语气很平地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客气了。”   尤葵站住脚,反问他:“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边尔若平静地说:“原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还以为你会一如既往地不放在心上。”   这回尤葵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边尔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的确,他从来没有过问过任何关于为什么边尔若要咬他的脖子,为什么他会需要边尔若,边尔若身上为什么会有信息素的味道,以及边尔若是否一直在对他进行标记的问题。   但是这不是边尔若应该希望的吗,让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知道这些事情,不怕被暴露出去吗。   尤葵不出声,边尔若也不说话,两人默契地沉默,直到回到边尔若的独立宿舍。   关上门,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问:“就这么想知道为什么婚礼被取消吗?”   许是事先猜到尤葵不会回答他想要听到的答案,所以在尤葵没有出声之前,他便率先做出了回答,“凯瑟琳和你的表弟莱里·索尼私下有不同寻常的感情。”而后很是苛刻地看着尤葵的反应。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尤葵微微睁大眼睛,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取消的婚礼吗,可是不应该只有他才知道么。   心下了然,难怪维斯塔老爷会突然离席,看来是有人从中向他传递了情报。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问。   边尔若眯了下眼睛,“为什么你不求证这件事情的真伪,反而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一早就知道他们两人的私事么。”   尤葵心一咯噔,撇开脸:“看见过几次。”   边尔若的语气愈发严肃,简直到一种动怒的程度:“那为什么不取消联姻,你不清楚莱里·索尼是什么为人吗。”   “如果我不替你喝下那杯酒,被下药的人就会是你,你知不知道!”   尤葵抬起脸,瞳孔不断放大,语气也有一些不容易发觉的颤抖:“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杯酒被莱里下了药。”   “又为什么要帮我喝下那杯酒……”   边尔若的脸此时此刻几乎可以用面瘫形容:“你说为什么。”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尤葵,手指陷进尤葵的发丝中,手上的青筋暴起,迫使尤葵因为疼痛而抬起头。   “是多深重的感情,才值得你不顾一切要和凯瑟琳在一起,即使对方对你没有感情。”   “是我不够了解你,还是你至深的感情本就令人刮目相看。”   说完,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不达眼底,“也对,我什么时候了解过你。”   话语间,落在头发上的手力度越来越大,很难不让尤葵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把自己的头皮连着头发一起拔起。   腺体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一抬头,被包扎过的腺体又重新崩裂开来,剧烈的疼痛让尤葵的大脑一阵眩晕,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落。   他压抑着哭腔说:“边尔若,我疼……”   边尔若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泪眼模糊的脸,直至从以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到尤葵后颈的衣服被血迹染红,他的瞳孔一震,顿了顿,瞬间松开手。   尤葵承受不住地摔坐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就像砸在边尔若心上。   随即一个天旋地转,他便被抱了起来。 第78章 标记的威力   尤葵的伤口裂得不算严重,奈何血流得多,脸又白得像一张纸,看上去很是瘆人。   边尔若的宿舍有医药箱,里面的药物很齐全,各种止血用到的医疗用品都有。   尤葵被这些满满当当的药整得眼花,没精打采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药。”   边尔若语气很冷淡:“平时会用到。”   国家基地旁边就有军用医院,边尔若不喜欢那里的气味,同时认为没必要为了轻伤浪费医院的资源,索性平时都是自己处理,他熟练地用棉花蘸取酒精,将尤葵腺体周围的酒精擦拭干净,再用外敷的止血剂止血。   尤葵忍得很厉害,眼睛很潮,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实则边尔若手里的药粉每喷上去一点,他的脖子就会不自知地往旁边缩一下,每缩一下,药粉喷洒的位置就会失误一次。   “别动。”边尔若扣住他的颈部,宽大深色的手和脆弱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看着他在手里战栗,边尔若的眼神不由暗了暗,“怎么这么怕痛。”   尤葵再也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一边把我弄伤,一边又给我上药,不会觉得这样很矛盾吗。”   “还是你想借此来减轻你的罪恶感。”   这真是他的喜欢吗。因为喜欢,所以才更要伤害对方?   止血剂的药瓶忽的陷进去一部分。   边尔若静了几秒,放下止血剂,情绪很平地说:“的确很矛盾。”   他错就错在对尤葵·诺德一次又一次的心慈手软,就应该漠视他的痛苦,看着他狼狈不堪地流泪,连声音都发不出。   这么自私的人,压根不值得别人替他考虑。   至于罪恶感。   边尔若在心里冷笑,没有自己的标记,他以为他能拿什么活下来?   一颗自私自利的心脏,还是愚昧的思想?   两人相继沉默下来,边尔若替他上完药,刚拿出绷带,却被尤葵躲开。   他皱着眉说:“这个太明显了,会被发现。”   边尔若的声音倏忽间冷了几分:“你知道你和凯瑟琳的婚礼被取消了么。”   就这么在意凯瑟琳的看法。   尤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更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你想被爸爸妈妈看见,然后怀疑到你身上吗?”   “他们不会同意的。”   以边尔若现在的身价,他们确实不敢做什么,但是他,对他们而言已经失去了一定的利用价值,保不齐到时候会沦为和贝勒一样的下场。   S级Alpha的标记,不知道洗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边尔若不知道他那些圈圈绕绕的心思,只是徒然被他的话有所取悦到,缓和了面色,说:“怎么可能给你用绷带,有专门给Omega用的标记贴。”   “你不知道吗。”   他乖乖被边尔若用标记贴盖住腺体,好半会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你的宿舍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然而,这个问题直到边尔若把他送到门口,都没有得到答案,只有在上车前一刻,他们站在车门旁边,边尔若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地说:“有事给我发信息。”   虽然尤葵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他依旧觉得边尔若的心情变好了,于是他也大着胆子问和边尔若有关的事情。   “你这次要去很久吗?”   边尔若垂着眸,看向他很亮很润的眼睛,顿了顿,说:“大概五个月。”   五个月,差不多快半年,尤葵的Omega生理常识再缺乏,也知道被标记的Omega发情期离不开Alpha的信息素。   即使早有预料,他还是没有避免地有些震惊,张了张唇,问:“这么久,以后我需要你的信息素怎么办。”   边尔若说:“我不是说,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吗?”   尤葵听到了的,只是心中没来由的闷,令他倍感怪异。难道这就是被标记的威力吗。因为标记,所以他才会生出不希望边尔若离开的念头。   一定是这样。   何况每次背着诺德家族的人,兀自跑来陌生的地方见边尔若,都会使他生出一种偷//情的错觉。   见他不说话,边尔若抿了下唇,最后说了一句话。   尤葵有些发愣,怀疑自己似乎听岔了,又似乎没有,边尔若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说:“上车吧,该回去了。”   事实上,边尔若认为他完全可以留一晚再走,但他实在担忧被人发现自己不在城堡,执意要回去。   “愣着干什么。”边尔若催促。   尤葵迷迷糊糊上了车,后知后觉回想起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以后离凯瑟琳远一点。”   以及关于Omega的标记贴——那一次次如同猛兽一般撕咬他的脖子,绝对不是单纯的泄愤,而是早有预谋。   *   天彻底躲进黑暗中,城堡内,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某个主人房传出。   过去将近半个小时,贝勒跌跌撞撞地从房间走出来,脚步虚浮,勉强靠着墙壁走。   以往费斯都会看在他虚弱的份上,顾及他的感受,这次却像是把他当作一个泄愤的工具一般,任凭他怎么求//饶和哭喊,都始终不见心软。   方才,他去了一趟浴室,镜中的脸和嘴唇都很红,碰了额头,也是滚烫的温度,以为只是纯粹的发热。   从费斯的房间出来,才感知头昏脑涨,烧到连方向感都辨别不清。   昏昏沉沉地走了一层楼梯,摸索着一个一个门把手,然后便看见眼前闪过一个黑影,他眯了眯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化成清晰的实像,方才清楚这个人是尤葵。   这么早就回来了?   贝勒的大脑清醒一瞬,尤葵仿佛感知到他的目光回过头,他火速躲到角落里。   一秒、两秒、三秒。   尤葵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贝勒舒了一口气。   他本打算走过去告诉尤葵·诺德,今天自己是如何还了人情,且以后都不再亏欠他的,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欣赏尤葵·诺德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神情,才是真正的乐趣。   尤葵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只不过认为是精神衰弱由此产生的错觉,便没有多加思考就走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通讯录恰好震了一下。   尤葵拿起来看,内容——打开你的衣柜看一眼。   他不明所以地放下通讯录,走到衣柜前,两手一拉,一股雪松味的信息素顷刻间扑鼻而来。   浓度高到尤葵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看清衣柜内塞得不留缝隙的衣物后,不禁张开嘴巴。   边尔若是把他衣柜里面的衣服全都搬进来了吗……   好多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章应该会长一点,不然就是从三更变成四更。 第79章 咬锁骨   尤葵往喉咙咽了咽,这也太夸张了,问边尔若——你放的衣服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他连换洗衣服都要没地方放了。   对此,边尔若没有给予正面回复,发来一条简短的提醒。   内容:记得随身携带通讯录。   尤葵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分钟,吐了一口气,罕见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很冰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之后,通讯录那头便再没有回应,他关闭屏幕放在枕头旁边,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诺德老爷住院,边尔若去了训练基地,餐厅里只有三个人用餐,气氛格外冷清。   刀口频频摩擦餐盘作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尤葵侧目,只见费斯下颌线紧绷,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   从联姻那天晚上到现在,仍旧没有人告诉他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他们就打算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吗。   说实话,尤葵丝毫不认为费斯会为他的事情费神,只能是发生了别的事情,才会导致费斯心情如此糟糕。   方才他还在为贝勒的不在场松一口气,可如果只是单纯留在医院照顾诺德老爷,费斯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费斯对贝勒是什么感情,他并非完全不清楚。   难道又是因为那件事吗。   想到这,尤葵瞄了一眼诺德夫人,对方脸色也不算好看,甚至一直在出神。   可能是察觉他的目光,诺德夫人抬起头来,对他扯出一个笑。   他眨了眨天真迷茫的眼睛,迟疑而求真地叫了一声:“妈妈。”   于是诺德夫人很快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到底是没长大,才会连最起码的心事都藏不住,她笑了笑:“宝贝怎么了,是担心爸爸吗?”   既然她都这么问,尤葵便顺从地应道:“嗯……”   诺德夫人闻言扫了一眼费斯,简洁地解释道:“爸爸没事,过几天就会回来。”   她明摆着不想多言,尤葵不可能再问下去,对她笑了笑:“爸爸没事就好。”   费斯看着他一脸纯真地被母亲糊弄过去,没有多余情绪地收回视线。   一顿早餐吃得乱七八糟,吃在嘴里的食物不仅没有味道,比蜡还要难以下咽。   用完餐,诺德夫人用手帕轻轻在嘴上拭了几下,骤然起身,看向尤葵有些不自然地说:“宝贝吃完了吗,妈妈现在送你上车。”   尤葵心里莫名地看着她,在这里生活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想亲自送他上车。   这是突然抽什么风,犯病了?   “好。”他淡淡地咧了下嘴角。   这是头一回,尤葵觉得从门口到车之间的距离这么漫长,诺德夫人的手指紧抓着他,冰凉的触感径直穿过他的手臂直至窜进大脑,大片大片鸡皮疙瘩冒出来,令他很是想立马挣开了,只能干巴巴地忍着,祈祷快点走到车上。   然而诺德夫人却故意在拖延时间似的,硬是慢悠悠地散着步消食,不容易走到车前,尤葵准备上车了,忽然听到很轻声的一句:“今天晚上到书房找妈妈。”   尤葵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她对自己温和地微笑着,仿佛那句话是脑海中凭空闪现的。   不等回答,诺德夫人就主动帮他拉上车门,站在车窗前,弯着眼睛说:“宝贝不跟妈妈说再见吗?”   “妈妈再见。”尤葵才反应过来地说。   看着城堡渐渐消失不见,他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莫名其妙。   殊不知接下来还有更莫名其妙的事情等着他——建议他随身携带通讯录绝不是边尔若随口一说。   来到科学部,埋头学习、与旁人说笑、吃干粮的同学全都停下来,纷纷朝他投来炙热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展现着饶有兴味的表情,就连艾伦也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有着莫大的兴趣。   在尤葵的意料之中,一到下课时间,艾伦就直接来到他前方的空位,在他的注视下与他面对面坐下。   他们沉默地对视一会儿,艾伦倏然有些凝重地说:“你没事吧?”   没有料到艾伦第一句话是关心,不是八卦,尤葵真情实意地笑了笑:“我为什么会有事。”   不过是和边尔若滚到床上去罢了。   早在生日宴会那天晚上他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做足心理准备,真到这一天来临也不算那么难以接受。   听到他这么说,艾伦拍了拍胸膛,“你没事就好。”说完,他的表情变得分外严肃,张了张嘴,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尤葵好笑地问他怎么了,他警惕环顾左右,两边座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骂他是不是有病,他忽地泄气,“还是算了,这里不方便,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被他的举动和话弄得一头雾水的尤葵:“……好的。”   一旦对艾伦口中的事情产生好奇和期待,周围时不时递来探究的目光都变得没有那么困扰。   诺德家族在政界还是一个颇有名望的贵族,平时风光惯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自然有人想要探个究竟。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意的是,艾伦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煎熬地度过漫长的上午,两人收拾好书,一起去餐厅吃饭,刚进到餐厅,尤葵的眼皮就开始狂跳,无奈只能用手控住,用力搓了几下。   艾伦侧过头,问他怎么了。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我们先去拿各自喜欢吃的吧,回头再集合。”   艾伦再三确认地看了他几下,确定没有事之后方才点头。   不清楚是不是和他想要说的事情有关,尤葵感觉艾伦今天也有点奇怪,像是生怕自己口中的没事不过是在安慰他一般。   尤葵一面思考,一面拿起工作人员准备的餐具,走到一个甜品区,便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力道拉进极其隐蔽的死角,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会经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后背扑通一声撞在墙壁上,冷不丁撞上一个死角,疼得他眼前一黑,没等他缓过劲,两只手就伸过来掐住他的脖子,窒息感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他半眯着眼睛,两只手扯着,抠弄着对方的手腕,艰难地呼吸。   “莱里,你、你在做什么。”   “是不是你,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偷拍的!”莱里彻底在愤怒迷失自我,眼里的怒意喷发恨不得要将他活活烧成灰烬,如果不是他,现在自己怎么可能被人时刻监视,要找时机才能逃脱别人的视线,被杜绝和凯瑟琳往来!   说好的为对方保守秘密,结果转身就把自己出卖,这样不守信用的人不配活在世上,就算是表哥又如何,没有凯瑟琳,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今天一定要尝到尤葵·诺德体会到他所经受的痛苦不可!   “不,不是我拍的……”尤葵的脸渐渐变紫,他困难地辩解,可惜莱里的大脑已经被怒火侵蚀,完全不可能相信他说的话。   就在莱里瞪大眼睛,亢奋地看着尤葵即将毁灭在自己手里之际,一个膝盖麻利狠厉地顶在他的腹部上,痛得他当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尤葵得到解放,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而后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语气中少许不易察觉的喘,每一个字都冷得像冰似的砸在莱里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第一时间反省自己吗,为什么会被人抓住把柄。”   “难道不是因为你像狗、皮、膏、药一样对凯瑟琳死缠烂打,明知道对方对你不感兴趣,还硬生生往上凑,在校园这种神圣之地,做这些不齿的行为吗。你以为这些行为代表深情,实则不过是些自我感动的手段罢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莱里心上,滚烫的眼泪从眼尾滚落,莱里几近崩溃地说:“够了,不要再说了!”   尤葵冷眼旁观莱里的窘态,忽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尤葵……你在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只见凯瑟琳走过来,脸色难言地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即便看到那些照片,我也从未怀疑过是你做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尤葵忍不住想笑。   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做的,凭什么要扣到他头上。   看到凯瑟琳把莱里扶起来,他突然失去解释的力气。   凯瑟琳拂去莱里的眼泪,偏了下头,说:“你走吧,今天对莱里做的一切我就当作没有看见,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第二次,他毕竟还是你的表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情。”   尤葵:“……”   听上去怎么那么可笑。   哪个表弟会对自己的表哥起杀心?   这个地方,尤葵也不想再待下去,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回到与艾伦聚集的地方,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在那之前,他还去了一趟洗手间,被莱里掐出来的红印还没褪去,太明显,只能用冷水敷一敷。   等到没那么红,尤葵才拿些吃的,来到艾伦面前。   “你去哪了,怎么……”艾伦边说着,边移动视线,看到他湿漉漉的脖子,被吓了一跳:“你的脖子怎么弄的!”   “我记得前面明明还好好的呢!”   尤葵摇头说:“可能是过敏了,这是我自己挠的。”   艾伦犹豫地说:“但是它看上去很像被人掐的。”   尤葵轻声笑了笑:“怎么可能,谁会掐我?”   艾伦见他一脸轻松,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便点头:“说得也是。”   尤葵舀了一勺米饭进嘴里,边嚼边问:“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事情?”   艾伦瞬间冷静下来,有些高深莫测地说:“你还记得……”说着,他顿了一下,“就是你办婚礼那一天,我不是当时和伊格汀教授坐在一起吗?”   尤葵记得这件事,问他:“怎么了?”   “他只坐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场了,过后我就看见他的随从保镖在维斯塔老爷耳边说了什么,没过多久,维斯塔老爷就跟着他的保镖一起离开了。”   尤葵心下慢慢显现出答案,看来那些照片是伊格汀给维斯塔老爷提供的,那么照片又会是怎么来的……   他和艾伦对上视线,艾伦继续说:“之后,边尔若就赶来了,他帮你挡完酒,就顺势坐在了伊格汀教授的位置,我提醒他这是伊格汀教授的位置,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他坐的时间比伊格汀教授还要短,几乎还没有坐热位置,他就走了。”   “然后……”艾伦看着尤葵湿润的眼睛,“我就看到他离开的方向和伊格汀教授、维斯塔老爷一模一样。”   尤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婚礼取消很可能和边尔若还有伊格汀教授有关吗?”   艾伦一边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一边回答:“是的,虽然不是百分百,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   的确。   边尔若一定是除去莱里以外,最不希望他和凯瑟琳联姻的人,会想办法破坏联姻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那些照片他是怎么弄来的。   如果那些照片真的是他提供的,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差点在莱里手中窒息而亡,完全是拜他所赐。   想到这些,他越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了。   尤葵这一天过得尤为糟糕,先是吃了个乱七八糟的早饭,来到科学部被迫忍受别人异样八卦的目光,中午在餐厅被莱里偷袭、掐脖,被凯瑟琳误解,之后又在艾伦那里得知自己极有可能一直在被边尔若暗中监视,包括差点窒息而亡也很有可能是败边尔若所赐的信息。   需要承受的信息量之大,令尤葵一时间有些无措,尤其是回到城堡之后,他可能还要接受诺德夫人的质问,如此一想,脑子便更加疼痛了。   都怪边尔若。   晚上回到城堡,尤葵才知道诺德夫人和费斯在医院陪诺德老爷用餐,可能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独自用完餐,又回房间洗了澡,他才信守承诺地带上两本书和学习工具来到诺德老爷书房。   这是他第三次来书房,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书房的洁净,他没忍住多瞄了几眼,然后就看到一个信封卡在桌子的缝隙中央。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他打开了这一封信。   原来是邀请函……   潦草地扫过一遍,听到书房外面的脚步,他连忙把邀请函放回信封,塞进原来的位置,然后故作无事发生地浏览自己带来的书,看到诺德夫人走进来,他镇定地说:“妈妈,你来了。”   诺德夫人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句,又瞥了眼他手里的书,问:“宝贝在看什么?”   尤葵说:“妈妈,我在看我的功课书。”   诺德夫人漫不经心地点头,“过来沙发上坐,妈妈有话有问你。”   尤葵心道,果然,他就知道。   诺德夫人的脸就像有机关操控似的,这个机关或许就是沙发,只要人一坐下来,脸色就会阴暗下来。   尤葵无邪地问:“妈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诺德夫人安静地盯着他看了几分钟,缓缓问道:“办婚礼那一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她努力辨别他的表情,想要从中探寻出一丝破绽。   然而尤葵表现得没有任何破绽,一字一句地解释:“那天晚上敬酒,我因为实在太兴奋导致忘记自己对酒精过敏,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上完洗手间之后突然觉得头很晕,意识也很涣散,一时间忘记自己在结婚,迷迷糊糊就回了房间睡觉。”   他诚恳认错:“对不起。是因为我耽误了时间,所以才害婚礼没有举办成功吗?爸爸也因此住了院。”   诺德夫人这才恍然记起他对酒精过敏,可惜当时没有一个人记起来,自知理亏,她说:“你都在佣人那里听说了吗。”继而,她摆了摆手:“这不怪你,不过因为情况相对复杂,所以我和你爸爸都决定不告诉你。”   “你看只需要知道不是你的问题就好。我的宝贝这么漂亮,又优秀,以后一定会有更优秀的人选。”   这些客套话越说越急促,就像急于结束,想要开启别的什么话题。接着,话音终于掉落,她就像蓦然想起什么,攥紧柔软合身的布料,猛地看向尤葵,很认真地问:“对了宝贝,那天边尔若给你敬完酒之后去哪了,你知道吗?”   与其说认真,倒不如说带着一种固执和神经质,执拗且刻薄看着尤葵,她的瞳孔是漩涡一样的深黑色,灼热、古怪的视线仿佛要将他原地洞穿。   尤葵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几秒钟,又受到刺激似的剧烈地跳动起来,咕咚咕咚,仿佛要冲出他的喉咙。   “妈妈,您是不舒服吗?”他忍着喉头的腥味,担忧地问:“我刚刚和您说过的,我在房间睡着了,怎么会知道边尔若在哪里呢?”   诺德夫人听言,被他充满说服力的话晃了心神,不免怔了怔,“真的吗。”   尤葵声音更轻了:“是真的呀。”   *   边尔若今天的训练任务很是繁重,教练一天比一天严格,休息时间几乎只够喝一口水。   午休时间,边尔若回到宿舍,在通讯里看到一条匿名短信,里面的内容是尤葵在餐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尤葵少爷被莱里·索尼掐红了脖子。   他沉下脸,给匿名发信人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他沉静地说:“他会跆拳道,身手不差,没有还手是因为在给莱里·索尼机会。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及时把情报汇报给我,还有,把他看好了,别让他再出现类似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他受伤的消息。”   “听明白了吗。”   对方恭敬地说:“明白。”   午休结束后,通讯录被边尔若放进口袋,带到训练场上,他开启震动模式,只要有信息,通讯里就能够立马发出震动。   然而从中午直到晚上,通讯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意味着尤葵没有再出现什么事情,同时也意味着尤葵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他。   这个认知让边尔若的心情变得很差劲,训练多久,他黑到极致的面庞就维持了多长时间,一起训练的队友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以防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将人激怒。   他们这里,可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边尔若,同时也在想,是谁胆量那么大,能把阎王爷惹得脸色难看一整天。   晚上训练结束,边尔若独自走回宿舍,通讯录很空,最新一条短信不知道停留在猴年马月,回到宿舍的前一刻,他的面部仍然绷得很紧,看到蹲在门前的一个人影。   “谁在那。”边尔若冷声道。   尤葵站起来,月光打在他的眼睛里,清透又干净,微微湿润。   边尔若猝不及防,皱眉:“怎么直接过来了,不是说过来之前要发信息吗。”   安全意识怎么这么低。   尤葵看着他,半晌没有出声。   开了门,边尔若想要打开灯,意外之外地被尤葵扑了满怀,高大颀长的身躯被尤葵抵在门上,他低下头,看着尤葵踮起脚尖,怨气深重地咬在身高可以够到的锁骨处。   “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因为欠了比较久,所以这章内容有点多。今天还有一章 第80章 对不起   Omega没有Alpha的犬齿,平整的牙齿在结实的肌底下发力,对边尔若如同挠痒一般。   他难得没有反驳,任由尤葵闭着眼睛在他身上发泄。   锁骨、手臂、肩膀,能咬的地方尤葵一个地方都没有放过,他攥着边尔若胸前的衣服,精准锁定目标,张开嘴唇,对着一层完好无损的皮肤奋力咬下去,咕咕哝哝地往外扯。   如果不是边尔若,他怎么可能会遇到这么多意外,被误会,被锁喉,被盘问,甚至作为当事人,他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不配拥有,所幸他会跆拳道,不然现在可能已经死在莱里手里了。   濒临窒息的感觉明明已经消失了,尤葵却仍然感到后怕。   边尔若垂眸,不为所动地看着尤葵在他身上留下一排一排整齐的牙印,察觉到他的目光,尤葵抬起头瞪红双眼,逐字逐句地说:“我恨你。”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欠缺考虑在先,中午看到安排在尤葵身边的人发来的情况汇报,便多少猜到一些原因,当下他平和地与尤葵对视,态度沉稳地说:“对不起。”   尤葵愣怔地看着他,堆积已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表达欲望达到顶端,眼眶蓦地红了,鼻腔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砸下来,肩膀微微耸动,他抿住嘴唇,抬起手不停抹眼泪。   奈何眼泪就像被打开闸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完,袖子都湿了一片。   边尔若沉默地抽了几张纸给他,见他笨拙地连纸都拿不稳,弯下腰仔细帮他把眼睛擦掉,连鼻涕也顺带一起擤了。   尤葵心情还是很低落,肿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问他:“这次怎么没有让我不要哭了。”   边尔若:“……”   他时常能从部队的那些Alpha口中听到关于Omega话题,听说在Omega心情不好的时候,Alpha越是安慰Omega别哭,往往Omega都会哭得更厉害。   他很少对他们口中的聊天感兴趣,唯独这一个认知,他深有感悟。   于是他再次回答:“嗯,这次是我的错。”   尤葵现在是他的Omega,没必要对他太苛刻和强硬,适当放低姿态,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尤葵此时却突然变得警惕起来,谨慎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难怪边尔若会回心转意地向他道歉,原来是今天本来就不太正常。   边尔若黑起脸,问他:“我应该有什么事吗。”   看见他回到平时的样子,尤葵暗暗松一口气,心下也认为自己的想法过于离谱,于是撇过脸,答非所问地说:“不要觉得你道歉,我就会原谅你。”   话音落下,他默了片刻,又很认真地看着边尔若,说:“莱里今天在东餐厅突然趁我不注意把我拉去没有人的角落,掐我的脖子,很痛。”   他这句话的本意并不是想让边尔若为他做什么。果不其然,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边尔若没有露出太惊讶的神情,只是眼神明显冷了下来,甚至主动向他承认:“我知道。”   尤葵冷静从容地说:“所以,你一直在找人监视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边尔若没有打算再隐瞒下去,说:“你生日那天。”   尤葵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边尔若说:“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尤葵顺着他说下去,“然后再顺便提防我和凯瑟琳,生怕我们两个人有过密接触。”   这当然也是边尔若派人在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原因,边尔若没有出声否认,尤葵差不多明白了。   “你把安排的人撤了吧,现在不是有通讯录吗,有什么事情我会发信息告诉你,别再派人监视我了,我一想到会有人在默默观察我的言行举止,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边尔若立刻否决,“不行。”   尤葵没有想到他的态度这么果断,脸色顷刻间难看下来:“为什么。这些关乎隐私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得到本人的允许吗。”   边尔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面色严肃:“如果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又没有办法还手怎么办,你打算准备怎么处理。”   “莱里·索尼是C级Alpha,体质和身体都比一般Alpha要差,换作是其他的Alpha,你能保证有办法回击吗。”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或许是他们今天的谈话都过于平静,让尤葵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胆子就不由得变得大起来,硬气地反驳边尔若:“难道不是因为你,他才会对我动手吗。”   边尔若当然清楚是因为他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他已经向尤葵承认自己的错误,没有必要一直揪着不放,便很快沉下脸。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气氛即刻凝成冰点。   尤葵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边尔若能够道歉已经说明相当不容易,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有办法就收回,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边尔若,想要说点什么,被边尔若的声音打断。   “除了这件事,其他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好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城堡。”   “边……”   尤葵刚说出一个字,就看见边尔若走到门边,关上灯,宿舍瞬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尤葵只好安静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然后看着边尔若打开衣柜,拿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洗澡。   听着卫生间的水声响起,再到关闭,尤葵睁开眼睛。   边尔若从卫生间走出来,没有丝毫水汽冒出来,他的动作很轻,把衣物洗了,晾干,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尤葵就听见他来到床边的声音,便很快闭上眼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没有听见边尔若掀开被子的声音,尤葵重新睁开眼,才发现边尔若已经走了。   他没有选择和自己一起睡,而是像上次那样,躺到沙发上。   尤葵不理解沙发有什么好睡的,又小又硬,连腿都伸不直。   这么喜欢睡沙发,那就睡吧。   如此心想,他憋着一肚子火进入梦乡,丝毫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按道理来说,边尔若睡沙发,对他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第二天,尤葵比边尔若醒得要早,他揉着眼睛下了床,来到沙发旁边。   边尔若睡得似乎很不舒服,眉头皱得很紧。   为什么睡觉也要皱眉?   他刚伸出手,边尔若就睁开眼睛,面色阴沉地把他压在沙发上。 第81章 后悔   尤葵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边尔若偷袭,大半个手臂横在胸前,压得他透不过气。   怎么会有人睡着的防备心也这么强。   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响在两人的耳畔,隔着布料,在边尔若的掌心下,富有生命力鲜活地跳动。   他格外冷静地目视尤葵的眼睛,海蓝色的瞳孔深邃得仿佛能将尤葵的灵魂吸进去,叫人看不清他是清醒的,还是沉浸在梦境中。   这样的眼神难免带有压迫性,尤葵深呼吸一口气:“你到底要维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肉嘟嘟的嘴唇一张一合,带着淡淡的葵花香,很甜,他稳定地移开目光,说:“你刚刚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尤葵问住了,自己刚刚想做什么?   醒来的第一时间走到沙发面前,不过只是大脑下意识反应的一个举动,连原因都没有考虑就这么做了,看到边尔若睡梦中皱在一起的眉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碍眼。   他定了定神,违心地说:“当然是想叫你起床,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边尔若无言地看了他少时,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提醒道:“下次叫我别用手,我睡得不深,说话能听见。”   什么意思。   难道叫他起来也有错吗?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任谁都不会好受,尤葵的情绪蓦地冷却下来,对他说:“没有下次了。”   原本两人见面机会就越来越少,每一回都是匆忙过来,没睡几个小时就要赶回去,还总是有大部分的时间在闹不愉快。尤葵严重怀疑自己和边尔若生性犯冲,不然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和边尔若生气。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来由的力气将边尔若推开,他走进卫生间。   今天醒得早,时间很充分,他在里面待的时间也比平时都要漫长,除去最开始的洗漱声,不再有多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边尔若的情绪也不是很好,莫名其妙被通知以后没有下次以及被推开,全都不在他能够理解的范畴内,视线在钟面上几番停留,眼看时间将近过去半个小时,终于蹙起眉,去敲卫生间的门。   叩了两下,尤葵开了门,语气不是很好地说:“干吗。”   边尔若唇角很平地看着他:“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因为在卫生间拖的时间越长,和边尔若共处的时间就越短。   不想看见他。   尤葵无意识微微鼓动腮帮子,很凉地看着他:“时间到了吗,没到为什么要催我。”   他不知道尤葵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同时认为很没有必要,只能自我劝诫要对自己的Omega有耐心,耐心地解释:“早餐让人送过来了,再不吃就凉了。”   瞥见他身后冒着热气的早餐,尤葵微微变去少许脸色,但又不想和他说话,胡乱地撇开脸“哦”一声。   尤葵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间隙,边尔若在卫生间洗漱。   窸窸窣窣的水声强行钻进大脑,像电流一般扰乱尤葵的心绪,连一向很喜欢的糕点也变得食不知味。   他很久没有犯低血糖了,边尔若却好像一直都记得,必须要看到他吃了东西才允许他上车。   一面想,一面用叉子戳了戳糕点上面的气孔,他哪有那么脆弱,反正回到城堡不过多久就会有佣人提醒他下去用餐。   金黄色的糕体切得很薄,散发着鸡蛋的香味,他吃得很慢。   边尔若对今早送来的早餐很熟悉,出来时他刚好放下刀叉,边尔若扫了一眼桌面,发现只少了一片黄金糕,牛奶也没有动过,缄默半晌,问:“吃饱了吗。”   尤葵说得很快:“吃饱了。”   “那就走吧。”边尔若没再多说什么,拿上门卡,尤葵见状跟在他身后。   走之前,尤葵略带局促地瞄了一眼桌上还很丰盛的食物——都是他爱吃的,心情莫名一阵说不出的复杂。   走出宿舍后,边尔若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而尤葵还在为自己刚才吃的早餐感到惋惜,他想说下次可以不用准备这么多早餐,吃不完会很浪费,但转念一想,他不久前才对边尔若赌气地说过没有下次,突然改口着实很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还是选择把话憋了回去。   彼此默不作声的氛围很古怪,直到他上车,边尔若站在他身后用手轻轻扶了他一把,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车门自动合上,他只能透过车窗和边尔若对视。   边尔若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下透着明亮的色泽,很有质感,他却觉得边尔若的投射过来的目光比阴天还要雾蒙蒙的,很直观地让他感觉到心情不好了。   “再见。”   尤葵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然而彼时悬浮车已经开走了,边尔若也在车子开出视野后走进了基地。   该听到的人没有听见,就仿佛在和空气道别一般。   尤葵忽然为自己说出的那些话感到后悔。   偷偷摸摸回到城堡,溜进房间,他马不停蹄地摸出通讯录,告诉边尔若,司机已经将送他回城堡。   边尔若是在五分钟之后回复的,只有一个字——嗯。   短信一旦超过四分钟回复,收件人和发件人发出的消息框就会被一条时间提示分割开。   这就造成尤葵很热络,而边尔若对他的信息表现得很冷漠的视觉效果。   尤葵吐了一口气,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说出什么很热情的话,他也说不出,但错的人毕竟在他,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也打下“嗯”这个字,点击发送。   看起来蠢就蠢吧。   训练的号召声响起,边尔若盯着尤葵这两个字看了几秒钟,就把通讯录放在一旁,决绝地转身。   尤葵·诺德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在他的预期内,甚至携带攻击性。   他无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作者有话说   被老婆的话伤到了。 第82章 我喜欢边尔若吗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往后的几天,尤葵开始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规律地打开通讯录,犹豫地给边尔若发一句“早”,并分别在出门之前、午休时间和晚觉之前看一眼回信,边尔若的回复常常不及时,通常只用一个字表示他知道,有时甚至连没有回应都没有。   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尤葵却开始学会等待他的信息,但时常等不到。   一连坚持几天,尤葵也发现了他的冷淡,独自生起闷气。   他承认自己是有错在先,但是他也主动示好了不是吗,何必要一直揪着不放?   一点S级Alpha的气概都没有。   他决定不再给边尔若发任何信息,即使边尔若主动询问,他也不会再给出相应的回应。   第二天信息在预料之中没有发出,但不知是这段时间形成的习惯,还是其他缘故,他依旧反射性地在三个时间段打开通讯录看一眼。   不曾想到这个行为直接导致他和边尔若冷战的开端,他不主动发信息,边尔若那边也没有任何音信。   看到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尤葵冷下脸,彻底不再理会那个只有巴掌大的通讯录。   艾伦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他心情不佳的人。   自从边尔若去国家训练基地以后,尤葵上选修课的同桌就从他变成了艾伦。   林温导师温和而坚韧的声音从讲台上缓缓传来,他目视前方,眼神不觉有些涣散,似乎在发呆,又像是陷进某段记忆当中。   他记得很清楚,和边尔若第一次接吻的地点,就是在这个教室里。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像一个被逼迫长大的孩子,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纯粹,只是单纯想要更多地引起边尔若的注意力,同时认为和一个男性接吻没什么大不了的,轻轻碰一碰就好。   想象不过是两片多了弧度和纹路的肉,他没有过多迟疑,便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当时的他,一定不会想到,处心积虑、试图让边尔若边尔若的计谋,到头来竟会把他自己搭进去,更令人窒息的是,明明见识过边尔若的疯狂和偏执,却还是不能自已地在越陷越深,仿佛自己身在万丈深渊。   到底是为什么。   尤葵的心脏第数次抽痛,情绪也不受控制地低落,从进到这个教室开始。   难道又是信息素在作祟吗,可是发情期不是才刚过去一个星期……   在持续与边尔若冷战的一个多月后,尤葵的情绪终于在没有预兆的发.情期间爆发。   腺体高高凸起,充血,血管暴起,每一条都清晰可见,渴望Alpha的犬齿。   浓烈的葵花信息素一股一股不断从腺体处散出,快速遍布整个房间,而后一点一点从门缝、窗户底下的缝隙,排风系统溢出,从发作到信息素发散到门外,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这个情况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浓度之高简直要将人熏得头晕眼花,Beta悄悄捂住口鼻,费斯也不得已打开排风系统,兀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隔离起来。   发觉异样诺德夫妇带着家族医生赶来,还有少许佣人围在他房间门口,隔着一扇门,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尤葵直头疼。   没有人敢贸然闯入一个正在面临发.情期的A级Omega的房间,尤其是尤葵还将门反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艰难地对着门外的诺德夫人说“没事”以后,他跌跌撞撞地奔向充满边尔若为他事先准备的信息素小屋,衣柜满是他和边尔若的味道,足足不够,他迷乱且惘然地将自己的衣服全都挑出去,钻进只剩边尔若衣服的衣柜中,那一瞬间,身心都得到巨大无比的安全感。   他被边尔若的衣服团团围住,头上盖着一件边尔若的外套,手里还攥着一件质地极佳的衬衫,如同一只刚出生的饥饿小狗嗅着味道找奶源,大半张脸都埋在衬衫中,尽力地去嗅雪松味的信息素。   好香,好温暖。   就好像边尔若在抱他。   尤葵缓慢地睁开眼,意识短暂地清醒过来,边尔若好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他慢吞吞地闭上眼睛,在漫天卷地的雪松味信息素中沉睡过去。   嘀嗒,是一滴眼泪掉落在手背上的声音。   有边尔若帮他准备的巢,发.情期没有那么难熬,除了按时接收佣人放在门口的抑制剂和营养液,每天24小时当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衣柜中度过,他并不知道当生理需求被满足之后,心理上对Alpha的渴求就会无限倍增。   第三天,尤葵稍稍恢复一些意志,打开关上机的通讯录,方才看见边尔若在两天前发来的信息——发.情期是不是到了。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边尔若主动发的第一条信息。   尤葵的泪腺忽地失控,眼泪止不住地掉,将边尔若浅色衬衫弄得颜色黯淡下去,东一块西一块,他的肩膀一抖一抖,差点连通讯录都拿不稳。   内容: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派人监视我是不是。   文字理智又冷静,与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毫大相径庭。   许是在午休,边尔若的信息回得很异常快。   内容:难不难受,他们有没有帮你准备抑制剂和营养液。   尤葵终于没有再继续嘴硬,他使劲抿紧嘴唇,簌簌流下的眼泪掉在屏幕上,他擦了又擦,责怪边尔若——难受死了,都怪你。   边尔若全盘接受这句埋怨,回了一个“嗯”字。   尤葵用手里的衬衫抹去脸上和眼睛的水渍,视线终于清晰下来,他认真地注视边尔若发来的这几条信息看了好久,像是要把画面全都记在脑海里,过了半晌,他鼓起勇气向边尔若发送一条信息。   “我想见你。”   四个字,每一个字能说出来都不容易。   边尔若那边却沉默下来,尤葵睁大眼睛看着屏幕,最顶部一串正在输入中的字消失又出现,良久,他便看见边尔若对他说:“我这边走不开。”   尤葵不依不饶,“我来找你不行吗。”   边尔若果断对他的建议进行否决,“别来,不安全。”   难得主动一次,反遭到对方的拒绝,尤葵沉着脸把通讯录再次关机,直至今日,他都没有再把通讯录打开。   只是对边尔若的思念每一天都在徒增,像无数只蚂蚁在心尖上密密麻麻地爬,难忍难耐,全靠意志力支撑。   “你最近怎么了?”艾伦观察他的面色,关心地问道。   一句话让尤葵的思绪回归现实,他愣怔几瞬,说:“我没事。”   艾伦摇了摇头,认为他在骗人:“你这段时间一直魂不守舍的,吃饭也总是在游神……”他停了停,定下结论:“是因为边尔若吗?”   自己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最是清楚:“你这个状态貌似就是从边尔若去训练之后开始的,虽然你们本来都是诺德家族的姓氏,思念也不奇怪,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艾伦越是继续往下说,想法就越发笃定,声音也渐渐慢下来,像是怕把尤葵惊动到:“其实你喜欢他对吗?”不对,答案不够准确,他纠正道:“你们之间是互相喜欢的,对吗?”   尤葵脸色登时煞白,唇色全无地看着他,眼里满是震惊的神色。   见他不说话,艾伦以为他被自己吓住,连忙安慰:“没关系,你别怕,我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而且我看了近期的报纸,诺德老爷对边尔若好像也挺满意的,不见得一定会反对你们的感情。”   然而他却朝艾伦摇了摇头,面部一点一点充血,心脏怦怦直跳给耳朵里的鼓膜带来冲击,生理反应仿佛都在为艾伦道破真相而喝彩。   他喜欢边尔若,吗?   尤葵在感情方面一直很迟钝,他不一定能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但一定很清楚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自己都很渴望和边尔若相见。   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相比起尤葵,诺德家族的人似乎都把边尔若这个人遗忘。   没能与维斯塔家族联姻,等同于诺德家族失去了一个优越的合作者,这个结果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好在诺德家族不是只有尤葵一个后代,他们把新的希望放在费斯身上。   先有安排费斯和史密斯家的小少爷见面,促进两人感情,后有让史密斯少爷受邀,作为费斯的朋友来家里做客。   不只是费斯,连尤葵都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即便他熟知诺德夫妇的为人。   这天晚上,诺德家族进行了一个烛光晚宴,餐具的配置和食物都交,由贝勒来操作,与此同时,诺德夫人还要求他站在史密斯少爷的旁边服侍。   “罢了。”诺德夫人突然改口,她说:“贝勒还是来服侍尤葵吧,史密斯少爷旁边有费斯,费斯会帮他的。”   真是杀人诛心。   尤葵对贝勒没有多少好感,也忍不住对其产生怜悯之心,标记被洗清,失去了腺体,被诺德家族视作玩物,安排他看着心喜之人和其他Omega互动,无疑是让人在满目疮痍的心间上剐下一刀。   烛光之下的史密斯少爷很是漂亮,眼眸晶莹剔透,皮肤白里透红,眼神羞涩,声音轻盈动听,俨然一副在温室中精心养育的花朵,十分惹人讨喜,和贝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难怪嚣张跋扈的原主也会对这位史密斯少爷心生好感,他看了都觉得喜欢。   贝勒从史密斯少爷旁边,来到他身后,替他在烤干的面包片上抹上黄油,面包片的声音很脆,过程理应是治愈的,他的注意力却全都在贝勒的手背上,骨肉连着筋,单薄又可怖,指尖过度用力而发白,面包上面的气孔都被他捏得变形。   “少爷,请享用。”贝勒垂着眸说。   尤葵低头看着餐盘上回弹,恢复原状的面包,禁不住汗颜地说一声:“谢谢。”   想到两人手上互相抓有对方的把柄,贝勒也就只敢对他,发泄一下怨气,如此一想,便不打算过多计较。   他在面包片上加几片火腿,又加了些自己喜欢的蔬果,一齐放进嘴里干巴巴地咀嚼。   又干又噎,着实不如中餐吃得尽兴。   不料这一幕在史密斯少爷看来,就成了他在专心致志地享用美食,不免也对火腿蔬果面包感兴趣,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子,音量很小地和费斯说:“可以帮我拿几片火腿吗,它放得有点远。”   费斯闻言抬眸看了眼放在尤葵面前的火腿,只觉贝勒默无声息投来的目光,他收回视线,对史密斯少爷说:“可以。”   说完,他稍稍起身,用夹子替史密斯少爷夹了两片火腿放在面包片上。   史密斯少爷眼睛亮了亮,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诺德夫人对此满意地点了下头,笑着说:“史密斯少爷不用那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和费斯提就是,我们是准家人,怎有家人和家人道谢的道理。”   话音一落,史密斯少爷悄然红了脸,点头如捣蒜,像极一朵含羞待放的花朵。   尤葵心想,怪不得才认识没多久,就让费斯把对方请进来做客,原来是连婚约都订了。   这个速度,火箭怕是都比不上。   吃剩最后一片菜叶,贝勒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帮他准备第三片面包,并抹上黄油,依照他前面的方式,规律地放上火腿和蔬果。   尤葵:“……”   他已经吃不下了。   贝勒完全沉浸在方才诺德夫人的话中,自顾自地在放完菜品后,还十分贴心地帮尤葵分倒上沙拉酱和番茄酱。   黏黏糊糊的酱料,看上去更腻了。   眼看酱料满得蔬菜都要看不见了,尤葵终于忍不住放声提醒:“谢谢,不用再放了。”   贝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手指颤抖地放平酱料瓶,低下头说一句:“抱歉少爷,我没有注意。”   这一举动,引得在场的人全都看过来,尤葵不喜欢被人注目的感觉,深感无奈地说:“没事。”   不过这个汉堡他也不想吃了。   客人在场,诺德夫人不好责怪,挂着担忧的笑,亲切地慰问道:“贝勒今晚是怎么一回事,是没有休息好吗,需不需要单独给你请假休息一天?”   尤葵被她的笑整得头皮发麻,也就欺负单纯的人听不懂罢了,话里话外都是在阴阳怪气。   贝勒不寒而栗,他局促不安地低下头,说:“我没事,谢谢夫人的关心。”   诺德老爷颇为威严地说:“没事就打起精神来。这个食物看样子是不能吃了,帮尤葵处理掉,再换个新的餐盘上来。”   贝勒点头应道:“是,我现在就去。”   心知自己闯祸,他的动作利落许多,不到两分钟,一个干净的盘子就呈上来,端放到尤葵面前。   费斯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被他即刻垂下眼睑,躲避视线。   晚餐结束,四人去客厅上聊天,尤葵和他们打过招呼,不急不慢地上了楼。   不知为何,一阵没来由想给边尔若发信息的冲动。   想和他分享这件事情。   打开通信录,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边尔若让自己别去找他,他装作不甚在意,地另开起一个话题——大哥好像要联姻了,今天邀请了一位的Omega来城堡吃晚餐。   这个时间边尔若不一定在,他思忖,莫名其妙发这么一条信息,会不会有点古怪,没头没尾的,于是又补发一条短信。   内容:还挺快的。   这句话暗讽意味很重,发完信息他关闭通讯录,这段时间上课效率很低,缺了一些知识点,得抓紧时间把它们补回。   通讯录被放到一旁,他预备洗个澡再拿些书到图书室学习,一心拿取换洗衣物,丝毫没有注意躺在床上的通讯录震了一下。   边尔若回复了他。   内容:。   内容:这也值得你不开心么。   作者有话说   84和85章重新调整了一些用词和句子,为了方便阅读,宝们可以清一下缓存再看。 第83章 希望他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尤葵洗完澡,挑了几本书抱在怀里,带上一盏灯,离开房间之前扫了一眼通讯录,忖量边尔若应该不会那么快回信,便直接关上门离开。   有段时间没去地下图书室,险些连路线都忘记怎么走。   这个位置离大门很近,尤葵隐隐约约听到诺德夫人嘱咐费斯送史密斯少爷回去的字眼,他低下头冷笑,暗骂一句诺德家族没有人性。   这哪里是亲生父母,分明是两只吸血虫,非要把人榨干不可。   地下图书室的灯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使用的缘故,很暗,尤葵直接将它关了,挑着自己带来的灯,过了将近十分钟,才找到他需要的书籍,在一个隔音效果比较良好的位置坐下。   没有时钟,尤葵看不到时间,一味地沉浸在书海中,连天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都没有知觉。   真正注意到时间的时候,还是因为肩颈部发出抗议,才迫不得已活动一下筋骨,不经意仰起头,原来周围早已漆黑一片。   该走了。   他把借出来的书放回去,最后抱上自己带来的书和一盏小灯,准备回去。   忽然,地下室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阵轻慢的脚步声落在地上,不大不小的声音窜进尤葵的耳朵。   抱着书的步伐登时停下,他挑了下眉,关上灯,把书放到一旁,根据脚步的声音转向,跟着对方走动。   底下图书室一旦没有灯光,陡然进入黑暗,只能靠触觉来寻找方向。   对方显然对这个地方不熟,也不敢轻易开灯,一路摸黑,时不时磕到书架和脑袋。   尤葵大概猜到是谁才会如此鬼鬼祟祟闯入这个地方了,而目的也多半是为了藏在图书室最深处的保险柜。   没想到对方动作会这么快,不愧是他认知下的执行能力最强选手。   尤葵来过这里不少次,书架分别被摆放在什么位置,他都略知一二,不会像对方这么愚蠢,到处乱撞,磕得自己一身淤青。   对方在明,他在暗,跟随着对方,他越走越深,直到两人都看到散发着蓝光,被藏在玻璃容器里的保险柜,脚步得以停下。   终于找到了。   贝勒面上浮现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那天他被管家和两个佣人强行拉到地下图书室打扫卫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如此精妙的物件。   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管家淡淡地说:“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还有,你们也都看见了,这周围设置了很多机关,你们打扫归打扫,别随便乱碰,否则一旦报警器响起,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和另外的佣人老实应下:“明白了。”   心里却在想,是什么东西才会藏这么深,还设立机关和报警器,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管家比他高,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料他胆子再大,估计也不敢触碰诺德家族的隐私,便真正放下心。   “听明白就去干活吧。”   贝勒抓着扫帚,口头上答应着,心下慢慢有了答案。   他原本不打算做得太绝情,一再忍耐,没想到诺德夫人那个老巫婆今天竟然直接叫费斯先生邀请别的Omega过来吃饭,她就是见不得自己有半分舒坦,想尽办法侮辱他,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贝勒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脚,决定绕过那些警戒线走过去。   这个笨蛋。   他以为警戒线只要绕过去就没事了么。   尤葵想都没想,直接亮起手里的灯,突如其来的光线把贝勒吓得下意识止住呼吸,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转过头,斥声道:“谁在那!”   他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个亮光,惊悚地半眯着眼睛,脚步不断往后退。   尤葵忍无可忍,径直走过去,在他碰到警戒线之前,把他拽了过来。   “你是不是蠢。”   贝勒看清是来人,腾然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他也是诺德家族的人,而自己正要盗取诺德家族的机密,瞬间警惕起来,用质问的语气:“你怎么在这。”   尤葵一心觉得这个问题荒谬到可笑,“与其问我怎么在这里,不如回答一下我,你来这里地下图书室做什么。”   贝勒撇开脸,说:“我来这里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尤葵像听到一个愚蠢至极的答案,似笑非笑地说:“你说你要打扫卫生,可以,那你的清洁工具在哪里?”   “顺便告诉我,什么打扫连灯都不用开,还是你的眼睛具备什么异于常人的透视能力?”   他的话逻辑性一句比一句强,说得贝勒哑口无言,仿佛熄了火的汽车。   “你管我。”贝勒半天憋出一句话,“这里又不是禁地,我凭什么不能进来。”   尤葵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去,懒得再与他周旋:“那你知道这个地方遍布机关么,如果不是我刚刚拉你一把,现在报警器已经响了,还是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自寻死路?”   贝勒脸色白了又白,“我以为警戒线就是触动机关,只要跨过去就没事了。”   他一面回答,一面仔细观察尤葵的脸色,确认对方的确没有想害自己,心口上悬的石头落地,他缓过神,问:“按照你这么说,你应该也知道这里藏着你们诺德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你就不怕我盗取你们的家族机密,对你们造成威胁,加害于你们吗?”   算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尤葵这么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尤葵听完后,不免失笑,肩膀轻轻耸了几下:“就凭你也想造成威胁吗。”   贝勒咬住嘴唇,脸不自觉憋了几分。   尤葵不再跟他开玩笑,说:“想要知道怎么盗取保险柜里的东西吗,我教你……”说完,他朝贝勒做了个手势。   贝勒半信半疑地走到他身边,他侧过身在贝勒耳边低声说起来,本以为他在开玩笑,逐字逐句听下去,贝勒瞳孔地震,尤葵·诺德是真心要帮助自己把诺德家族毁了。   可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他无法理解。   尤葵退回来,问:“你听懂了吗?”   贝勒回答他:“我听懂了。但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帮我一个外人,然后把自己的家族拉下地狱,对你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他偏过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想把诺德家族拉下地狱的不是你吗?”   “还是你要就此知难而退?”他继续加料:“不出意外,再过一两个月,我大哥就会和史密斯少爷联姻。”   贝勒沉静下来,抬头问:“就算我成功把保险箱拿到手,又怎么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你应该清楚,保险箱是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吧。”   尤葵说:“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到时候只需要照我的话做就好。”   贝勒默了默:“知道了。”   尤葵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回去睡觉了,”   贝勒站在原地看了他片刻,说:“你是为了边尔若才这么做吗。”   他回看贝勒,轻轻吐了两个字:“不是。”   真正是不是,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   过后,贝勒回到房间,洗完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思。   如果尤葵·诺德真的知道怎么弄到保险箱的密码,又发自内心地痛恨诺德家族,除掉诺德家族不应该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对吗,何必等到自己出手。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天花板上,他望着那处亮光,眼神逐渐发散,将将要闭上眼睛。   这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大脑顷刻间清醒过来,他身形猛然一震。   尤葵·诺德恐怕不是在等他出手,而是一直就在等他出手,利用他对诺德家族的仇恨,借他的手毁掉诺德家族。   难怪一次又一次将他救下,原来早有计谋。   这个认知几乎是一出现,就占据贝勒的整个大脑,他后知后觉,原来诺德家族最可怕的人不是诺德夫妇,是尤葵·诺德。   多么心狠的人才会连自己的家人都要痛下杀手?   尤葵回到房间后,还没开灯,就丢下书本和灯,脱力地倒在床上。   终于,快要等到这一天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心脏,可是好奇怪,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开心。   难道真的如艾伦所说,他对边尔若动心了。   尤葵想到边尔若,快速爬起来打开通讯录,点进去才知道边尔若在他发出去没多久,就回了信息。   这也值得你不开心么。   不开心?这里面哪个字透露出他不开心?   他不解地皱了下眉,难得耐心回复边尔若。   内容:我只是因为你不在,所以才想要把近期城堡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内容:你不觉得爸爸妈妈动作很快吗,我刚取消联姻不久,就轮到大哥联姻了。   通讯录震了一下。   边尔若回复: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尤葵反问:你不是也没睡。   接着,他继续发:快升学了,今晚一直在地下图书室学习,刚刚才回到房间。   此时,边尔若的宿舍很暗,只有通讯录在闪着亮光,他的视线锁定在短小的屏幕上,用手在上边轻轻蹭了蹭,绷了一个晚上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他不允许他的Omega惦记任何一个Alpha,即使这个人是尤葵的大哥,他也绝不能容忍。   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敲下几个字,内容:那就现在睡,晚安。   对面那头几乎秒回,和他同样道了晚安。   发完信息,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   尤葵毫不知情,他的两句简短到不能的解释,竟让边尔若加大了训练程度,训练时间并非不能谈判,只不过对于Alpha而言是个艰辛的考验,除了边尔若,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能够忍受魔鬼训练。   部队里的人纷纷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叫边尔若做到这个程度。   是他的Omega吗?   他们不知道边尔若是S级Alpha,更不清楚顶级Alpha的意志力和毅力有异于常人,只知道在他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下,边尔若竟然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只是这也意味着,边尔若能和尤葵取得联系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日周末的午后,尤葵坐在书桌上,久违地打开了之前为记录时间线和事件的笔记本。   看着上面整齐记录的字体,他迷茫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   这一次,他记录得更加详细,包括原文中边尔若对诺德家族进行报复的时间线。   只不过这次应该不需要亲自边尔若动手,摧毁诺德家族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名誉。   希望他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84和85章调整了一些用词和句子,为了方便阅读,宝们可以清一下缓存再看。(ps:老公还是要追一下的) 第84章 带那个Omega回因蔓   一个风格简约、大气的书房内,伊格汀稀奇地与卡米拉因为意见不合僵持不下,气氛略显凝重。   办公桌上是近一个月以来关于边尔若的考核报告,看着上面堪比完美的数据,卡米拉面色严肃。   针对她方才的决定,伊格汀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大姐,边尔若进入国家基地训练的时间总共三个月的时间不到,你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他去参加法斯塔南部最激烈的战争,是不是对他太过于激进和苛刻了?”   卡米拉冷沉地说:“我相信他具备这个能力。”   “你认为这只是能力的问题吗?”伊格汀眉头紧锁:“他缺乏战争经验,训练时长也不及其他队员,何况我们因蔓家族本就愧对于他,要是他在战争中出现任何闪失……”   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未说出最后一句话,卡米拉便反应格外剧烈,双眼通红地驳回:“这是他的选择,既然做了决定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和后退:“他本该不需要上战场,是你在企图逼迫他。”   “这个做法太极端了,父母亲不会同意,我们的族人也不会同意。”   他如此说着,却心知肚明父母亲早已老去,尽管德高望重声名在外,也没有精力再掌控因蔓家族底下的经济产业和权力命脉,如今一切全都掌握在自己这位Alpha大姐手中,即便他们心中再有异议,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卡米拉听闻后,没有丝毫情绪地说:“不必再拿这些话压我,我心意已决。”   至此,伊格汀只能暗自替边尔若捏一把汗。   三弟自求多福。   事实上在半个多月之前,卡米拉只希望边尔若能够顺利度过五个月训练期,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结果第一个星期才刚过不久,边尔若的训练官便告诉她,边尔若要求加大训练强度,缩短训练时长。   对于军人预备员而言,现在的训练强度已经足够严苛,再强行增大强度,将不是一般Alpha所能够承受的。   即使边尔若不是寻常等级的Alpha。   卡米拉比起对他能否承受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做法究竟出于什么动机。   当天晚上,她便沉着脸在边尔若结束训练后来到他的宿舍。   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问:“听说你主动向训练官申请加大训练强度。”   边尔若没有意外,也没有多余的反应,说:“是。”   卡米拉冷笑一声:“又是为了那个Omega?”   边尔若用沉默代替回答。   卡米拉嗤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有那么情真意切,连区区五个月都按捺不住?”   “要是所有军人都像你这样被感情冲昏头脑,普斯顿帝国干脆连战都不用打,直接将领土拱手让人算了!”   边尔若被她夸大其词的话刺得皱了下眉,冷静地说:“如果我真的打算临阵脱逃,不会向训练官申请加大训练强度,我的意志力和毅力也足以支撑我度过这段时期。”   “至于原因为何,我有自己的想法。”   卡米拉眼睛发红地朝他低吼:“想法,你什么时候没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我允诺你的特权太多,才导致你一次又一次特立独行,以为自己有多么特殊!”   边尔若面不改色:“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卡米拉深呼吸一口气,不断点头:“好一句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既然你执意一意孤行,我也不打算再劝告你。明天我会安排训练官给你增大训练强度,前提是你答应我将在一个月后协助普斯顿帝国军官参加法斯塔的战争。”   “只要能成功战胜敌方,你带那个Omega回因蔓家族我都没有意见。”   边尔若忽而在心里笑了笑。   尤葵·诺德这么爱他的家人,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他的家族。   只不过加快见面的进程,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答应。”   把五个月的训练缩短到三个月,其中最后一个月还要上战场,相当于训练时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这对边尔若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卡米拉把信息封锁得很严密,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人数享有这件事的知情权。   包括尤葵在内,他也不知道边尔若为了他,答应卡米拉去打战,只看到了一条流于表面的短信。   边尔若发送:最近事情很多,没有办法及时回复信息。   尤葵其实也很忙,忙着和贝勒思量在何时盗取地下图书室的保险柜更合适,对边尔若的话没有起疑心,只是发信息回复——我也有期末的课业要忙,既然都没有时间,最近就先别发信息了。   果然,边尔若那边没有再发来信息,尤葵也将通讯录放进了书包内隐蔽的角落,各自向对方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   距离费斯和史密斯少爷的婚礼越来越近,有了尤葵联姻失败的前车之鉴,诺德和史密斯两个家族的交往逐渐变得密切,这对贝勒和尤葵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把盗取机密的时间定在了联姻的前两天——这一天大家都在忙于布置婚礼场景和发送邀请函,身心都很疲惫,在所有人沉睡之际,最适合贝勒和尤葵动手。   诺德城堡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它们的电路都是串联,只要找到管理电路的系统并将它关闭,地下图书室的机关也将不再奏效,虽然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现在正值夏季,电路系统一旦关闭,城堡内的调温系统也将出现停滞现象,极其容易让人察觉不对劲。   对此,两人只能分工合作,一个负责关闭电路系统,一个则负责窃取保险柜内的机密。   贝勒想起一件什么事情,谨慎地确认:“保险柜的密码锁你找到方法打开了吗?”   尤葵看了他一会儿,把实情告诉他:“我一直都知道密码。”   贝勒不免有些诧异,看向尤葵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这么隐私的密码他都知晓,可想而知诺德家族的人将他视作信任的人,而他转身就将家人出卖,可见心思阴暗,对自己也不见得是单纯地利用。   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在尤葵看不见的地方,贝勒暗暗握拳。   计划如期进行,在诺德城堡陷入熟睡后,两人约在一个窄小的杂物间见面。   尤葵精准计算时间,把一个小型闹钟交给贝勒,告诉他:“凌晨两点十五分,你开始关闭电路系统,八分钟之后再重新启动。”   “之前我教你的方法还记得么?”   贝勒说:“记得。”   尤葵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分头行动吧。”   电路系统安装在城堡内的最高楼层,在不能惊醒所有人的情况下,贝勒上下楼都必须乘坐悬浮梯。   但在他们看来,最危险的并不是他们这个时间段的行动,而是对方是否能够信任。   尤其是尤葵。   他快速到达地下图书室,并来到了靠近警戒线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额角的汗顺着鼻尖和面颊滴在地上,凌晨02:14:59分,分针绕着时间轴又转了一格,随着电流发出“嗞——”,眼前的蓝光顷刻间熄灭。   他深呼吸一口气,如愿进入这个禁区一般的地方,来到这个神秘的保险箱之前,小心翼翼地转动密码锁。   密码锁比想象中要难打开得多,用了五分钟,尤葵才研究出这个保险箱如何开启。   汗液越来越多,“叮”的一声,保险箱的门倏忽间弹出去,他伸手拉开,终于看见了藏在里面的机密。   除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真金白银,旁边还有一个十分沉重的盒子。   他绕过那些真金白银,笨重地取走了木质材料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折叠起来的纸质材料,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然而时间也不允许他多看,关上保险箱的门,他一刻不留地离开这个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   刚走出来,身后便再度亮起闪亮的蓝光,尤葵抱着盒子,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乱跳的声音。   他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物件。   能不能摧毁诺德家族,就靠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小情侣见面。 第85章 清场   婚礼前一天,城堡上下大大小小的人员全都被动用起来,奢靡豪华的婚礼殿堂、城堡外的高级防雨设施、撒满地面的鲜花、一个巨型的高科技显示屏,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都是为费斯精心准备的。   Alpha和Omega的待遇总是在各个时候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尤葵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被拆解玫瑰花,一片片掉落的纯白花瓣似是在彰显圣洁的婚礼,而手指被花径上的刺划破砸在花瓣上的血液,就像在玷污这场婚礼。   手指固然很痛,花也脏了,他却没有心思再顾及这些事情。   算了时间,他和边尔若已经失联一个月了。   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主动联系过边尔若,只是通讯录那一头始终没有回应,询问边尔若能否在费斯结婚这一天赶到现场的信息,就像石头沉入大海,了无音信。   今天早上他再一次试图联系边尔若,按照作息习惯,应该是边尔若的起床时间,完全有机会捞起通讯录看一眼,但他仍旧没有收到边尔若的任何一条回信。   是有多忙,才会连通讯录都来不及看?   别人不清楚边尔若在训练基地的情况,尤葵还能不清楚吗,边尔若早已拥有其他训练员所没有的特权,甚至是自由。   凡是他愿意的事情,因蔓家族的掌权Alpha又怎么可能会阻止。   比起忙碌,尤葵更担心边尔若是不是出了别的事情。   忽地,一道声音在面前响起,他抬起头,看到贝勒漫不经心地拾起花篮里的花,跟着他一起掰起花瓣。   “看你魂不守舍的,怎么,后悔了?”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弯起,令人感觉他身上的病气更重了。   “没有后悔。”尤葵平静地说。   “没有后悔就好。”贝勒轻轻笑了笑:“不过就算你后悔,没有我的帮助,你也没办法一个人再把那些证据放回去。”   “我说得没错吧?”他脸上的笑意散去,放下手中只剩花径的话,宁静地看着尤葵,眼眸幽暗得像一潭死水。   没有威胁,甚是威胁。   尤葵告诉他:“你放心,我既然决定这么做,就从来没有想过反悔。”   “最好是这样。”话语间,他没有再笑,转身离开。   尤葵垂下眼眸,注意到贝勒走路时微微打颤的双腿,合都合不拢。   他皱了下眉,不知怎么,贝勒今天带给他的感觉比边尔若不回信息还要糟糕。   晚上疲惫地躺到床上,尤葵再次打开通讯录,依然空荡荡的没有反应,他不再和边尔若较劲谁主动的频率的更高以及一直沉默地等待下去,而是焦虑涌上心头,忍不住要问边尔若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结果是一样的。   尤葵略显不安地将通讯录放在一旁,合上眼的那一刻,眼前浮现的却是贝勒今天看他的眼神。   今夜彻底无眠。   第二天,尤葵顶着两个青乌色的黑眼圈,被诺德夫人不满地问候了几句。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不争气,自己的大哥结婚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怎么能够失眠。   许是一次失败的联姻带来的冲击太大,诺德夫人面上的晦气神情险些掩盖不住,尤葵心情复杂了一个晚上,这个时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紧张费斯的联姻紧张到连一个黑眼圈都要戒备的地步,边尔若离开这么多天,连个联系都没有,怎么不见她问候一句。   平时见她对边尔若的事情那么上心,还以为边尔若在她心里有多重要,现在看来恐怕早就把边尔若抛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到底还是利益和亲生儿子重要。   之后尤葵便在诺德夫人的吩咐下,被佣人带去化妆房,往脸上打上一层厚厚的粉底。   联姻是在家族人员到齐,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开始的,温情美妙的奏乐响起,双方守在门前恭候宾客,身边也有媒体到达现场进行录像。   尤葵无事可做,站在不远处欣赏他们在人前虚情假意的傲人姿态。   客人还是他之前联姻那一批,只是两位新人从他和凯瑟琳变成了费斯和史密斯少爷,且不会再出现维斯塔家族和伊格汀教授的身影。   他弯了弯眉眼,少了伊格汀教授这个隐患,诺德夫妇还真放松警惕把媒体一并请了过来,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费斯的婚礼还会以更惨烈的方式结束吧。   真可惜,边尔若看不到这一幕。   *   凌晨六点,法斯塔南部展开最激烈的战争,销烟四起、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唯恐天上不时一个炮弹下来,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边尔若面容镇定地操控飞行军舰,紧跟前方的敌军领头,两人乘胜追击,一边躲避连天的炮火,一边向对方发射经过改良的炮弹。   双方实力不相上下,燃料逐渐耗尽,对方似乎也遇到这个问题,开始采取激进的手段。   只剩下最后一枚炮弹。   边尔若眼神沉着,修长的手指在闪烁的按键上操作,目标锁定,即将发射,不料对方一记炮弹击中了军舰的后尾,他的发射也击中了敌方的军舰,两人的军舰失控,双双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朝边尔若袭来,他沉稳地握住方向盘,眼看着自己的军舰离地面越来越近……   卡米拉面色阴沉地看着基地中的信息员通过JIS查看边尔若的军舰位置信息,而偌大的屏幕不断出现红色显眼的感叹号,显示搜索不到军舰的有关信息。   信息员额角积满汗水,面色发白地上报卡米拉:“报告指挥官,我们和边尔若军官失联了。”   卡米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继续给我找!不许停!联系不到他,就给我联系其他军舰,我不信一个军舰的JIS都搜不到!”   “是!”   经过信息员的坚持不懈,四个小时后,和边尔若的一个战友取得军舰上联系。   对方告诉他们,边尔若和敌军首领的军舰在对抗中双双被炮弹击中、坠机,至今下落不明,他们已经发动所有人去寻找。   卡米拉沉声道:“我命令你们务必给我把人找到,就算是尸体,你们也要把他给我带回来!”   这是卡米拉指挥官第一次动怒,饶是见识过她的严肃和冷酷,对方的声音也止不住颤抖地说:“是,我们绝对听从命令!”   边尔若在军舰危机之际,果断撤离军舰,利用降落伞空降地面,这里是一片大面积的树林,非常适合做掩护。   然而他没有即刻选择这么做,随着敌方首领同样通过降落伞空降到树林中,两人便迅速展开猛烈地决斗。   对方显然也是一位Alpha,等级并不低,碰见边尔若这样的对手,情绪逐渐亢奋起来。   上勾拳,下勾拳,回旋踢。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在对方首领用拳头进攻边尔若的头部时,被他迅速地躲开,同时以右小臂向内防守,并用左手臂压住对方的右肘,随后向右转体俯身前探,左臂努力下压其肘,抽出右手砍砸敌方首领的后脑。   不曾想对方身上竟然有手枪,掏出后迅速对他开枪,即使躲了一下,他还是没能避免地被击中肩膀,滚烫的血液瞬间流下来。   边尔若的眼睛登时煞红,立刻掰断对方的手臂,抢夺手枪踢到别处,用膝盖来回撞击对方的腰腹。   惨叫声不断发出,他奋力将一个一米八多个头的Alpha摔到一边,在对方躺在地上挣扎时,他捡起手枪,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砰——”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溅到他身上。   随着枪声发出,纷纷有人向声援前行。   十五分钟后,信息员抹了一把汗,“报告指挥官,他们说边尔若军官找到了,不过他似乎中了枪,衣服都被血迹染红了……”   尤葵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摸了摸心脏,抬起头。   此时费斯挽着史密斯少爷身穿西装,缓慢地走在铺满花瓣的地毯上,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庄重地坐在座位上,佣人在楼上撒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每个人头上,既浪漫又美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羡慕的表情,观看新人一步一步走到司仪身旁。   忽然,一个女士尖叫出声,“天!你们快看屏幕!”   所有人随即向大型显示屏看去,媒体的镜头也果断转过去,只见屏幕上显示一份一份诺德家族这么多年以来的交易记录,里面有行贿的、贩卖人口和儿童、非法进出口商品以及幼儿早夭,诺德夫人精神分裂症和虐待症的病历等等,白纸黑字,署名和日期一清二楚,被刻意放大在屏幕上。   其中还有两个孩子从幼儿阶段到儿童阶段的照片,其中一个可以透过眉眼看出是边尔若,另外一个不知是谁,通过照片来看,可以看出这个孩子儿童阶段的那张照片是特殊技术生成,其长相和边尔若有些神似。   这些报告无疑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媒体屏住呼吸不断对屏幕进行拍摄,还有周围的景象,简直可以用乱成一锅粥来形容,到场的宾客议论纷纷,对着诺德家族指指点点,话语中满是嫌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贵族私底下竟然如此腐朽不堪。   还有人在讨论边尔若和这个孩子的关系,如果这个孩子为诺德夫妇至亲骨肉,边尔若很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的替代品。   那么尤葵·诺德呢,他们不是同龄人吗?   感受到客人们异样的目光,尤葵轻声笑了笑。   原主不过是一个因为接受不了和那个早夭的孩子长得不够相像,从而被遗弃的可怜虫罢了。   诺德老爷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在这场婚礼上毁于一旦,经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史密斯夫妇无颜再待下去,趁乱带着史密斯少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诺德夫人更是精神濒临崩溃,面目全非挥着手,脸色苍白地大喊:“别看了!求你们别看了!别拍了!”   “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她发疯地大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糊得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凌乱,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婆子,佣人和保安想要控制场面,奈何人手不够,无措地遮挡客人的视线,费斯难堪地走过去,扬起一张椅子,狠狠摔向屏幕。   屏幕的亮光顿时熄灭,宾客们惊呼一声,仍然唯恐天下不乱地指控诺德家族的人。   他们早就看诺德夫妇不爽快。   “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诺德夫人神经质地颤抖,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   站在一旁的贝勒突然出声:“是我干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场上的人都能听见,所有人看过去。   诺德夫人眯着眼睛,“你说什么?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尤葵拧起眉,不明白他的意图是什么,这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不,难道他……   贝勒不甚在意地承认说:“对,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哦,不对。”他停下来,突然扫了尤葵一眼,笑了笑:“准确来说,我只是帮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的宝贝omega儿子——尤葵·诺德。”   诺德夫人错愕一瞬,狠厉地看向尤葵,“什么意思,你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们诺德家族待他不够好吗。”   此时她已经被恨意冲昏头脑,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体验到背叛的尤葵,冷下脸庞,出声提醒:“贝勒,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贝勒苍白着脸,转过头,“人情?”他蓦地轻笑:“这个人情,早在你偷偷摸摸跑出去和边尔若私会的时候我就还了,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够天衣无缝地瞒过所有人?”   尤葵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原来贝勒在算计他。   贝勒满意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过头,对诺德夫人说:“其实不止你不明白尤葵·诺德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明白。”   “我一个对诺德城堡一知半解的佣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如何打开地下图书室的那个保险箱,是你亲爱的尤·诺德把解除那个满是臭味的地下图书室的机关方法一点一点教与我,我才得以关闭你们的电路系统,协助尤葵·诺德解除警戒线下安装的机关。”   “没有他,我根本不会成功。”   “尤葵·诺德才是那个真正想要置你们家族于死地的凶手。”   “您能明白吗?”   诺德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尤葵和贝勒,癫狂地指着他们的鼻子:“够了,你们都是害我们这个家族的罪魁祸首,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宾客们听到贝勒说的话,不约而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Omega——你们贵圈还是乱透了。   费斯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   贝勒闻言,凉薄地说:“我既然敢承认,就没想过要逃。”   说完,他掏出藏在怀里的刀,二话不说便仰头举起,直直刺进自己的心脏。   “啊!”   周围的妇人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喊破的嗓子几乎要震碎尤葵的耳膜。   直到这一刻,尤葵才终于明白一天以前贝勒看他的眼神。   原来是放弃,是视死如归。   眼泪不自觉从眼眶滑出,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遮住他的眼睛,将他摁进怀里。   他迷茫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愣着干什么,清场。”   是边尔若的声音。   鼻息间还有很浓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 p′︵‵。)没想到会写这么久 第86章 好像回不去了(清一下缓存再看)   护卫疏散人群的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诺德城堡只剩下几个面熟的人。   贝勒倒在地上,刀片插在胸口处,大片血迹染红胸前的衣襟,没了呼吸。   边尔若简略地扫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场景,目光在被砸出裂缝的巨型显示屏上停留片刻,最后重新回到怀里的人身上,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诺德家族的人。   尤葵双眼紧闭,湿漉漉的睫毛被润得一簇一簇的,呼吸微弱,睡着了。   他矮了下身,毫不费力地把尤葵抱起来。   护卫见状,迟疑地提醒:“因蔓军官……”   他们的长官给普斯顿帝国立了大功,身上还有伤,刚取出子弹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Omega虽然小巧轻盈,但到底是有些分量的,搞不好伤口就会撕裂。   听到他们对边尔若的称呼,诺德夫人短暂地回过神,瞳孔顿时放大:“边尔若,他、他们叫你什么?”   明知故问,因蔓二字犹如斧头劈向他们的天灵盖,为之震撼。   再联想到之前对待边尔若的种种恶行,诺德夫人扶着额头,身子摇摇欲坠,差点要晕过去。   难怪伊格汀·因蔓几番介入他们家族的私事,难怪边尔若会被提拔到国家基地训练,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她这是叫人带了一个什么大人物回诺德家族,真是造孽!   费斯始料不及,在这个时候依然抱有侥幸心理,“因曼家族不是向来都是S级的Alpha和Omega吗,边尔若作为腺体障碍患者,怎么可能?”   事到如今,再讲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边尔若沉默抱着尤葵往门外走,另外三名护卫在身后跟着他。   费斯心一紧,挡在他们面前,阴沉地说:“你们要带我弟去哪?”   无论如何尤葵都不能被他们带走,否则接下来诺德家族会遭受什么样因果报应,将不可想象。   但是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阻挡得过四个人,佣人和侍卫不知所踪,辉煌的诺德家族现在被扒去了华丽的衣裳,糜烂的皮肉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与其担忧尤葵·诺德的安危,不如去关心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三个人。”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说。   话音一落,两个护卫分别束缚住费斯,将他擒在地上,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边尔若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   尤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花板白得反光,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的手背上有两个针眼,针已经被拔了,身上也穿着病号服。   走下床,上了一个卫生间,简单洗漱后他走出病房,被守在门口的一个身穿军服的Beta军人吓了一跳。   “您醒了。”军人毕恭毕敬地说。   尤葵缩了下肩膀,问:“边尔若呢?”   军人回答他:“因蔓军官在另外一个病房,他昨天中了敌军的子弹,又因为伤口撕裂,被卡米拉指挥官强行扣压病床上。”   昨天,中弹,伤口撕裂。   恍惚间,记起边尔若身上浓烈的血气。,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尤葵脸色突变,“他在哪,麻烦你现在带我过去。”   子弹虽然没打中要害,但是陷得很深,不过缝了两针,边尔若便执意去诺德城堡,后又抱着尤葵回医院,不允许任何人触碰,重新回到治疗室,医生用剪刀剪开他胸前的衣服,线早就绷开,伤口也撕裂一个伤口,白色背心上面的血液触目惊心。   卡米拉气得指着他的鼻子,硬是一句话说不出,好半晌才下令命人看住他,禁止他在伤口没恢复的情况下去找Omega。   但S级Alpha的自我恢复能力毕竟优于常人,到第二天体力就恢复到正常水平,他正要起来,就听见监视他的士兵说:“不好意思,军官,卡米拉指挥官希望您暂时不要离开病床。”   边尔若波澜不惊地躺回去,只叫士兵替他打开PW,他要看近期的媒体报道。   士兵见他没有为难自己,连忙用遥控器替他开启PW显示屏。   诺德家族作为名望贵族,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家自然第一时间引起重视,各个频道都在重播媒体拍摄的那条录像。   画面上的巨型显示屏播放着诺德家族犯下的条条罪行,诺德老爷气急攻心,晕在地上,诺德夫人发丝凌乱,瞠目结舌地与贝勒对峙。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在边尔若耳边环绕。   贝勒自称他只是帮凶,尤葵·诺德才是主谋。   多亏了尤葵·诺德的援助,他才能得以窃取藏在地下图书室的保险箱里面的文件。   尤葵·诺德才是那个真正想要毁掉诺德家族,把诺德家族拉下地狱的人。   边尔若没有情绪地看完整个全过程,包括尤葵没有否认,用人情来威胁贝勒不要多舌的画面。   最后这段录像结束,他带着护卫进入诺德城堡的场景没有被媒体放出,大抵是卡米拉叫人压下去了。   最后国家亲自出动,声称要严格审查诺德家族,若事情千真万确,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边尔若在诺德生活二十多年,自然清楚那些文件都是真的,也真的凭借贝勒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获取保险箱里的文件。   那么,尤葵又是怎么知道密码的。   边尔若并不认为诺德夫妇会把如此私密的事情告知尤葵。   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急促脚步声,他微抬起手,士兵见此十分有眼力见地把显示屏关掉。   气氛安静下来,尤葵站在门外,Beta军人告诉他这里就是边尔若的病房。   他轻声问:“边尔若醒了吗?”   军人告诉他,边尔若在三个小时之前就醒了。   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叩了下门,听到里面的一句“请进”,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边尔若彼时坐在病床上,光着上半身,白色的绷带绕过手臂下方紧紧环住,打上结,令伤口面积看上去很大。   尤葵的情绪很明显地让人感知到低落下来,他一步一步走到病床旁边,问:“你伤到哪了?”   士兵和军人离开病房,边尔若回答他:“肩膀。”   “严重吗?”他皱着鼻子:“我听那位军人说,你的伤口撕裂又重新拆线,缝了一次针。”   接着犹豫不决地问:“是因为抱我吗?”   边尔若反问他:“你很重吗?”   尤葵不满地说:“我怎么样也是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一点分量都没有。”   边尔若这才说:“不是因为抱你,医生缝的针线不够牢固。”   尤葵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但是边尔若的语气平静,看上去很有信服力,于是他没有再过多询问,停了几秒,主动开启另外一个话题。   “昨天你回诺德家族……都看见了吗?”他问。   边尔若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看见什么?”   尤葵从他的表情猜不出他看见了什么,又看见多少,便很缓慢地向他解释:“昨天是大哥和史密斯少爷联姻的日子,因为爸爸妈妈私下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暴露出来,加上还请了媒体来报道,最后的结果闹得很难看。”   “爸爸晕了,妈妈精神失常疯掉了,贝勒也自尽了,场面一度混乱,我也很害怕。”   边尔若镇定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贝勒会自尽?”   尤葵的拳头紧了紧,睁着一双潮湿的眼睛,说:“因为他选择了自首,不仅承认自己是帮凶,还指控我是主谋。”   “地下图书室有保险箱的事情,早在最开始去里面看书的时候,管家伯伯就告诉过我,你在诺德家族生活这么长时间,应该也知道才对。但是也就只有那一次,过后就没再有人向我提起过这个保险箱,我也清楚这对诺德家族而言有多隐秘,从未询问过任何人关于这个保险箱的事情。”   他苦笑地说:“至于爸爸妈妈有没有告诉过我,他们应该也是知道的才对,我怎么可能会清楚保险箱的密码。”   的确,在了解他心性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将密码告知。   边尔若沉思着,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虽然我知道妈妈是出于情绪过于激动,大脑没办法思考才会相信贝勒说的话,那么生气地看着我,质问我。”   语气中隐藏不住的失望。   “但我还是很难过,好像回不去了。”   边尔若意识到,尤葵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向他示弱。   他也吃这一套。 第87章 主动提要求   与尤葵安心地在医院休息相比,诺德家族当前的处境完全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诺德家族因为那几张白纸遭受重创,城堡被查封,未经检查无碍将不能够进行入住,诺德老爷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诺德夫人精神失常,和诺德老爷一起进了医院,费斯也因此被撤掉在普斯顿的职位。   诺德家族出这么大的事故,所有人都惧怕被牵连,拒绝与他们往来,一个庞大的“名望贵族”,最后只留下费斯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自己的父母亲。   这是何其讽刺。   诺德夫人几度恍惚又清醒,意识恢复的那几次,都病床上猛地弹起身,过度紧张地问道——   “尤葵·诺德人呢?”   “被边尔若带走了。”   而边尔若的名字在此时比尤葵更像一个不能提及的存在。   只见诺德夫人微张着嘴,瞪着眼,神色癫狂地说:“必须把他给我带回来!”   带去哪里?他们已经没家了。一夜之间,诺德家族从神坛跌入地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索尼家族拒之门外后,费斯不得已和那些臭鱼烂虾住在贫民窟中。   身上仿佛也腌入垃圾的味道,他掩去眼底的暗藏汹涌,说:“我知道。”   *   这几天晚上,尤葵都是和边尔若一起睡的,Alpha的信息素能帮助他更好地入眠。   病床很大,完全能容纳两个人,为了避免碰到边尔若的伤口,他还是选择缩在角落,在感觉到边尔若掀开被子后,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然后到第二天醒来,总会发现自己躺在边尔若怀里。   他以为是边尔若趁他睡着,将他抱过去的,殊不知是他梦魇缠身,半夜呓语流泪,主动钻进边尔若怀中。   边尔若被抱了满怀,睁开眼,便感觉到尤葵使劲埋在他的颈窝处,黑夜中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他低下眼眸,掌下轻轻一抚,满手湿润。   “爸爸,妈妈……”尤葵双眼紧闭,梦里是他站在忽暗忽明的地方,父母亲和妹妹明明就在他的面前,却仿佛中间有一层隔阂,无论他怎么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边亲切温和地朝他挥手,一面对他说“爸爸妈妈和你妹妹现在过得很好,你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字眼。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哭得浑身抽搐,声音都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边尔若吁一口气,伸手把人抱住,有节奏地拍打着尤葵的后背,过去不知多久,怀里的人才终得平静下来,呼吸绵长。   把尤葵哄睡着后,他没有再入睡。   垂下头,眼前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抬起手却很轻易地就碰到了尤葵很湿很软的睫毛。   他在等尤葵主动向他提要求。   纵使再痛恨诺德家族,看在尤葵·诺德的份上,他又怎么会狠得下心拒绝。   何况他早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第二天,尤葵显然还沉浸在那个梦境的后劲中,早饭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边尔若见此,也停下来,“怎么不吃了。”   尤葵神色蔫蔫地说:“没什么胃口。”   前半夜一直在做噩梦,后半夜虽然好了许多,但依然还是围绕他的至亲展开,令他实在无法忽视。   他们为什么突然要对他说那些,难道是叫他安心留在这里的意思吗?   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散尽。   他抬眸看向边尔若,思绪不断发散。   见识过信息素和发.情期威力的他,即便回到原来的世界,不管是身体状况还是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渴望,都预示着他没有办法再离开边尔若。   扪心自问,尤葵在心里呼了一口气,他也……舍不得。   边尔若见他出神得厉害,愣头愣脑地盯着自己看,问:“在想什么,想回去吗。”   尤葵眨了下眼睛,很慢地回答:“我想回去,边尔若。”   边尔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明知故问:“想回去哪里,把话说清楚。”   他在引导尤葵主动把需求告诉他,可对方却迟疑了。   尤葵不明白边尔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自己重复一遍。   如果真的不想答应他的请求,直接拒绝不行吗,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恐吓他。   奈何边尔若作为他的Alpha,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从各方面侵袭他的感官,令他不自觉望而生畏,腿和身体都有些发软。   “我想回诺德家族拿一点东西。”   他咬牙,硬着头皮说:“你能帮我吗?”   这个问题在意料之外,比想象中还要简单,没有多余的思考,边尔若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   但作为交换条件,他需要和边尔若一起回因蔓家族。   没有疑问,没有停顿,尤葵同样答应:“好。”   他没有发现,这个举动让边尔若悄然间皱了下眉头。   履行诺言,出院后的当天,边尔若带着尤葵回到诺德城堡——这个最初尤葵到来时金碧辉煌,如今透露出死气沉沉的地方。   大门被粘上严密的封条,护卫和随从根据边尔若的眼神示意,撕开封条推开大门,尤葵方才看见里面的景象。   里门外面仍然保持那天的布局,显示屏的屏幕落了灰和蜘蛛网,桌子凌乱,桌布明显有踩踏的脚印,椅子翻倒在地上,洒落在地上的花瓣早已枯竭,被风吹散,萧萧瑟瑟,呈现出一股衰败灰暗的气息。   尤葵心虚了片刻,最后在心里暗示自己都是诺德家族罪有应得。   走到最里面,他停下来,对边尔若说:“你别进去,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便推开门,自顾自地走进去。   明明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星期,这座城堡就到处充斥着潮湿难闻的味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边尔若和护卫果真没有跟进来,他快速回到房间把会用到的东西都装进书包,还有边尔若送他的通讯录,也一并放进了书包一起带走,从头到尾总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重新回到边尔若面前。   “都拿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边尔若有些不悦地看着他被书包压塌的肩膀,随手取下来。   尤葵说:“都是平时上课会用到的书,我全都拿走了。”   他有些警惕地看着边尔若,生怕边尔若翻开他的书包,但好在边尔若取下来之后只是拎在手里,什么都没做,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两章,会长。(ps:不出意外接下来都是感情线了) 第88章 我很喜欢   尤葵在脑子里一共记录了今天的三件要事,陪边尔若出院,回诺德城堡拿东西以及和边尔若一起回因蔓家族。   现在仅剩最后一件事,也是他最在意和担忧的。   书包的系带被他一下一下顺着往下摸,他抿着嘴唇,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傻,从边尔若接二连三被要求去基地训练开始,便大概察觉到因蔓家族是对他有意见,并因此迁怒边尔若,以致最后得知边尔若在战争中受了伤,他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明眼人都清楚边尔若现在的资历还不足以支撑他去参加战争,所以因蔓家族是对自己有多大的不满,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尤葵不敢想。   自己的Omega突如其来低迷的情绪,边尔若坐在旁边不会感知不到。   他看着尤葵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书包带子,淡定自若地问:“在担心见到我的家人吗?”   尤葵的动作顿了顿,实话实说:“有一点。”   “没必要顾虑这些事情。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和你一起回因蔓,有一部分也是他们的意思。”   卡米拉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亲口答应的事情不会言而无信。   至于其他,不在边尔若考虑的范围内。   他的语气很有镇定的成分,尤葵听完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很有些讶异地说:“真的吗?”   尤葵的眉毛有些微微上挑,眼睛圆润、清亮,鼻头很钝,像一只略带稚气的猫,他安静了几秒,波澜不惊地转开视线,面容冷静地说:“真的。”   悬浮车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尤葵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看清眼前的场景,他的瞌睡虫瞬间消了大半。   只见不远处已有因蔓家族的人在等候,且队伍整齐,护卫和佣人站成两排,站在最前面是一对夫妇,和两个身形高大的Alpha。   他认出其中一个Alpha是伊格汀教授。   这是召集所有人出来等候吗,当初费斯回诺德家族都未必有这么大的排面。   悬浮车缓缓停下,车门自动升起,他和边尔若一下车,护卫和佣人便毕恭毕敬地鞠躬,“欢迎先生们回来。”   饶是出席过不少宴会的尤葵,也不免被他们整齐而洪亮的声音震撼到。   边尔若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父母。”   “父母亲,这是尤葵,我的Omega。”说到最后半句,边尔若只停顿不到半秒。   尤葵闻言也愣了愣,这是第一次他听到边尔若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他的Omega,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因蔓夫人便和蔼可亲走过来和他轻轻贴了贴脸,温和地说:“你好,尤葵,欢迎你和边尔若回来。”   因蔓先生也对他点了几下头,他也连忙用点头回敬,“谢谢……因蔓先生和夫人。”   他清楚因蔓家族对贵族的厌恶,刻意没用贵族规定的守旧称呼,尊敬地称呼对方为先生和夫人,令因蔓夫妇满意地点了下头。   “可以改口了。”因蔓夫人微笑地提醒。   尤葵手心都是汗,“爸爸妈妈。”   边尔若面上不显喜色,细节地用手指蹭掉他手心上的汗,继续向他介绍他的Alpha大姐和二哥。   “这是卡米拉,我的大姐。”   卡米拉和他简单握了下手,礼貌而客气地说:“你好。”   “你好。”他猜测,边尔若之所以会提前进入国家基地训练,都是面前这位女Alpha的意思,两人对视,尤葵没有从卡米拉眼睛里找到任何负面情绪,格外平静。   和边尔若很像。   都是隐藏的疯子。   伊格汀没有等边尔若亲自介绍,便对尤葵笑了笑,“我们之前见过几次,应该就不用边尔若介绍了,对吧,尤葵同学。”   他的笑容很随和,面露八颗洁白的牙齿,让尤葵感到很放松,“是的,伊格汀教授。”   伊格汀闻言,挑了下眉,“叫我什么?”   “……二哥。”   “这才对吗。”   尤葵不禁汗颜。   因蔓先生开口:“好了,都进去吧,一大家子人杵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生分。”   短短几句介绍,便让尤葵有了很大改观,他不得不承认,因蔓家族的人虽然位高权重,相处起来却没什么架子,远比诺德家族的人要真实、亲切,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   事实也千真万确。   因蔓家族既然承认他的身份,就真的把他当成家人来看待,考虑到他们两个第一次回来,又看在边尔若刚立了功不久还受了工伤的份上,卡米拉大方地边尔若两个星期的假期,但是在那之后,边尔若必须回到部队,重新进行训练。   也就意味着,在两个星期之后,他们就要再次经历分别。   这个认知让尤葵隐隐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绪。   因蔓夫人吩咐佣人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宽敞舒适的卧室,里面放着一张双人床,空气中飘散着清爽的清新剂的味道。   两人看到这间卧室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良久,边尔若侧过脸,问他:“要不要分开。”   尤葵摇头,“没关系,就这样吧。”   他答应边尔若回因蔓家族,就意味着已经同意这一段关系,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早晚都要习惯的。   夜晚,尤葵照例复习完功课才回到床上躺着,他给边尔若留了一盏灯,暗黄色的灯光给房间添上了些许暖意,十分适合睡觉,只是心里藏着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想等边尔若回来。   好在边尔若没用太长时间就回了房间,他的声音很轻,进了浴室后,窸窸窣窣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过了少顷,水声停了,边尔若从里面走出来,尤葵换了一个姿势,更清楚地看着他。   “还没睡。”边尔若一边说,一边把灯关了,随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你刚刚去哪了?”尤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   边尔若说:“去了一趟大姐的书房。”   尤葵没有再说话。   边尔若问:“怎么了。”   尤葵迟疑地问:“两个星期后,你还会继续上战场吗。”   边尔若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暂时不会。怎么突然这么问。”   距离一近,他就闻到了边尔若身上的雪松味信息素,不算浓,但是格外好闻。   脸颊不自觉涌上热意,他微偏过脸说:“没,就随便问问。”   在寂静温暖的环境中,他突然听到边尔若的一句轻笑。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越发明显了,他翻了身,掩饰他的局促。   不管是尤葵没有拒绝和同他一个房间,还是方才的一句话,都毫无疑问地取悦了边尔若,他在黑暗中微微扬了扬嘴角,倾过身,宽大的胸膛距离尤葵的后背,只有不到厘米之间的距离。   “我很喜欢。”   低沉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丢进池子里,在尤葵的心尖上泛起阵阵涟漪。   这一次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喜欢”。   他错愕地翻过身去,不曾想柔软的嘴唇擦过边尔若的下巴,两个人同时怔了怔。   边尔若的瞳孔微微瞪大,深蓝色的眼眸在漆黑中泛着异样的光,然后愈发幽深。   黑影在面前渐渐放大,温热的呼吸离尤葵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随后,一个温柔克制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   尤葵在因蔓家族的生活过得很是安逸。   早上起来去学校上课,放学司机送他回因蔓,之后便是规律地吃饭、学习和睡觉,和诺德家族不同的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边尔若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他们也从“邻居”变成了“情侣”,不仅每天都睡在一起,还会接吻和拥抱。   更亲密的事情,他现在慢慢也能接受了,甚至还会生出一些渴望。   没有算计,不需要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说错话和做错事,惹得别人不开心,安然无恙度过一段时间,尤葵也开始慢慢放松警惕。   然而,终究还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明天和意外哪个最先来临。   尤葵也是慢慢才后知后觉,诺德家族的人迟迟没有动手,不是因为退却,而是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到他放下防备开始。   一天周末的午后,艾伦为了报答尤葵顺利帮助他度过一个魔鬼考试,斥巨资请尤葵到普斯顿的市中心吃饭。   继诺德家族的事件发生后,艾伦是唯一一个和他还有来往的朋友。   尤葵很珍惜这一段友谊。   司机成功将他送达目的地,目送他下车,之后,有两个身穿不起眼服装的护卫在身后跟随他。   有尤葵的命令,他们跟得十分隐晦。   尤葵进入餐厅,他们也跟着一起走进去,在距离尤葵很近的一个空位置上等待。   一边吃,一边聊了半个小时后,尤葵对艾伦说:“我去上一个洗手间。”   看见尤葵起身,一个护卫作势要起身,又因为尤葵的一个眼神示意,犹豫地回到位置上,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一个警告,导致尤葵消失在了餐厅内。   时间越等越焦急,发现尤葵还没有回来,不止两个护卫变了脸色,连艾伦也开始不安起来。   过了二十分钟,护卫沉着脸,进入了Omega的专属洗手间。   果然,洗手间静悄悄的,别说尤葵,连个人影都没有。   糟糕。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一个在附近找,一个负责将事情禀告边尔若。   不到五分钟,边尔若赶来,脸色黑得像是暴风雨前夜。   艾伦隔着玻璃窗,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犹如看到救命恩人,冲过去告诉他,“尤葵上完洗手间,人就不见了。”   眼看边尔若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心里直发怵,想到尤葵是被他约出来的,越加心虚。   “我知道,我会派人去找。你现在可以先回去了。”   艾伦闻言,哪敢说半个“不”字,磕磕巴巴地说:“好的,如果他顺利回到家,麻烦你让他给我回一个电话。”   见边尔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再回应一句话,他不知所措,硬着头说:“那、那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   半个小时之前,一个体型消瘦、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Alpha进入餐厅。   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味,令他的情绪更加差劲。   身旁有人见他满脸的胡茬连口罩都遮掩不住,眼睛混浊,穿得像个不法分子,实在叫人没有胃口,忍不住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服务员走来后,询问他有什么事,他指了指旁边,小声说:“这个人坐在这实在影响我胃口,你能叫他换去别的地方坐吗?”   服务员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请问您是不是看错了?我没看见您说的人。”   那个人重新转回去看,顿时困惑了:“咦?刚刚明明还在这的。”   费斯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很邋遢,他因为各种各样的烂糟事,连续两天没有换衣服,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如今他却没有心情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   看到尤葵独自进入卫生间后,他的眸光闪了闪,狠厉地跟了上去。   天助他也,卫生间旁边有个后门。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条手帕,在手帕上喷了一点迷药,便双手插兜,藏在视线盲区,等待尤葵出来。   五分钟后,费斯趁尤葵没有防备,一边一把掐住他的脖颈,一边不假思索地用喷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这种药的效果很强,不到三秒钟,他便晕了过去。   背着人,费斯从卫生间旁边的后门逃出了餐厅。   尤葵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臭气熏天的环境,嘴里塞着手帕,身上被人捆了绳子,无法动弹。   一个人隐在没有光线的角落中,暗暗观察着他。   看到不知名的人影,瞳孔地震,他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声音。   费斯扯下帽子和口罩,慢慢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尤葵堵在嘴里的手帕扯了出来。   “哥?”尤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第89章 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一点   同为亲兄弟,一个俊俏漂亮、唇红齿白,一个胡子拉碴、面目黯淡无光。   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变得差点叫尤葵认不出来。   费斯冷笑地看着他:“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   他张了张嘴,“我怎么会认不出大哥……”话语间,他试着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怎想手完全使不上力,他又轻轻动了动腿,发现腿也没有力气,根本抬不起来。   忽地,一个口鼻被手帕捂住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前,他猛然记起费斯是用迷药将他迷晕的,现在药效估计没有过去,身体还处于四肢无力的状态。   费斯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这么厚,也好意思说记得我。”   他用手指着尤葵的脸,表情逐渐崩塌:“诺德家族之所以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还不是你拜你所赐!”   尤葵鲜少看见费斯歇斯底里的样子,脖子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瞧见他的动作,费斯突然轻声笑了笑,此时尤葵越是表现出害怕的神情,就越是让他兴奋。   他伸手扼尤葵的下巴:“我实在想不通,诺德家族究竟哪里亏待过你,值得你做出这种六亲不认的事情?”   尤葵毫不怀疑他要把自己的下巴捏碎,蹙着眉,说:“大哥,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知道保险箱的密码。”   费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那你倒是告诉我,是谁和贝勒串通做的?”   尤葵痛苦地摇头,唇齿不清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费斯眯了眯眼睛,一个巴掌即刻甩了过去,尤葵尖叫一声,半张脸瞬间高高肿起。   “你觉得保险箱的密码还重要吗?除了那些报告,其余的贵重物品一个都没少,贝勒早就做好自杀的心理准备,自然不可能偷窃,如果是城堡里的其他人和他联手,看到这些金银珠宝,怎么可能能忍住不心动?”   “我可不认为这些贫民能够不受钱财的诱惑。”   尤葵被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迟迟没有缓过来,费斯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一开始我还想不出你的动机是什么,直到我看见了边尔若。”   费斯的声音越来越冷,“怪我,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们关系不一般,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了一个喜欢的人也值得你做到置家族的人于死地的地步?”   “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脏是怎么做的,这么冷血。”   眼前一圈一圈地发黑,尤葵神情恍惚地听着费斯冠冕堂皇,所谓的无辜受害者言论。   冷血。诺德家族什么时候也有亲情可言?于诺德夫妇而言,他和自己都不过是通往利益的一条渠道,一枚能够获取利益的棋子罢了。   何况,他不过是将那些罪证公之于众,诺德家族不亲自犯下这些罪行,谁又能治他们的罪?   如果不是他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按照原著中的边尔若,他们的下场只会更加惨不忍睹。   尤葵一肚子的话想反驳,奈何脸部火辣辣的痛,稍微牵动一下面部神经,都能痛得他龇牙咧嘴,只能用沉默应对。   说完这些话,费斯蓦地冷然地笑了笑。   “你该庆幸你还是筹码,不然我也让你见识一下,六亲不认是什么滋味。”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边尔若送给尤葵的通讯录。   “原本我还在想怎么联系边尔若比较安全,没想到边尔若还会送这种通讯工具给你,直接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他刚打开,通讯录便立刻弹了一个电话出来。   已经算不清挂了多少次电话,他扯了扯嘴角:“你的边尔若还真是坚持不懈。”   他掩去笑意,接通电话。   “喂。”   听出费斯的声音,边尔若没有太多意外,冷静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尤葵·诺德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手里。”   边尔若说:“把他放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费斯说:“好大的口气。”   “不过也是,毕竟是因蔓家族最小的少爷,要什么没有。只是可惜,白给我们诺德家族当了二十多年的狗,被我们当成佣人一样使唤。”   “当初我妈挥下的皮鞭痛不痛,我记得好像都皮开肉绽了,看着还怪可怜的。”   杀人诛心。   尤葵艰难地发出几个声音,一个劲地直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他越是表现得狼狈和心疼,费斯就越感到兴奋。   只有边尔若面不改色地听完这段话,没有情绪起伏地说:“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我可以帮诺德家族压下那条媒体报道的消息,普斯顿帝国也会把诺德城堡还给你们,只撤销你们贵族的身份,你们要是想换一个国家生活,我可以另外给你们一笔钱,还有新的身份和居住卡,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这些条件太丰盛,听上去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   即使国家把诺德城堡还给他们,凭借父母亲的自尊心,也没有脸面再待下去,只能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费斯思考少时,说:“可以。”   边尔若说:“时间、地点。”   “今天晚上八点,苏格河,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边尔若那头陷入缄默,显然是对这个时间不满意。   费斯说:“你可以选择反悔,至于我能不能保证尤葵·诺德的安全,就不得而知了。”   边尔若说:“可以,让我听下他的声音。”   费斯走过去,看着尤葵红肿的脸,把手帕塞进他嘴里,“出个声音让边尔若听听。”   尤葵支支吾吾地对着通讯录那头发出几个音节,费斯见差不多了,重新把通讯录放回到自己耳边。   “听清了吧,记得今晚的时间,别忘了。”   不等边尔若那边回应,他就把电话挂了。   “别说边尔若挺能沉住气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谈条件。”   说完,他蹲下来看了看尤葵肿起包的脸,“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看到你这副模样,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用一件不知道在哪里捡的外套盖住尤葵的头,又用一些废弃的纸箱把尤葵掩盖住:“乖乖在这里等我,别想着乱跑。”   话音一落,尤葵就听见一道关门的声音。   气氛安静下来,周身只剩下令人反胃的气息。   尤葵感觉自己全身都要被腌入味了,干呕了几下,随即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因为费斯为了刺激边尔若,说的那段话。   *   费斯离开废弃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了诺德夫妇所在的医院。   诺德老爷还躺在病床上,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神志仍然处在半模糊半清醒的状态,诺德夫人恢复了一些精神,偶尔能和费斯沟通,听得懂他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费斯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想将用尤葵换来的条件告诉二人。   诺德夫妇目前都受不了刺激,他说得很小心,很详细,本以为能暂时让父母心放心,不料诺德夫人的脸越听越白,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剧烈。   “你疯了!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和那些贫民有什么区别!”   她不顾形象地冲着费斯大喊,面色铁青。   费斯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的目前:“贵族现在的地位越来越低下,就算我们保留贵族的身份,也早晚有一天会被国家摈弃。”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是尊贵的贵族,国家都是靠我们贵族争回脸面,怎么可能会摈弃我们。”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费斯,仿佛费斯是挡道的阻碍物。   “那母亲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让那个白眼狼吃不了兜着走,我好声好气地叫他宝贝,结果到头来被反咬一口,养一头狗都熟了!”   她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全然忘记原主当初被他当成垃圾,遗弃在一个纸箱中。   不过都是虚伪的假象罢了。   费斯说:“如果尤葵·诺德出了什么事情,边尔若一定更加不会放过我们。”   诺德夫人不知怎么,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费斯以为这句话被母亲听了进去,毫不知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她的意识再次变得混沌,再也分不清费斯和她说了什么。   晚上七点,费斯带了一份白米饭,回到废弃屋中。   他掀开尤葵身上的废弃物品,扯出手帕,给尤葵灌了几口水,再用勺子把饭强行喂进他的嘴里。   这里空气不流通,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尤葵胃里翻滚得厉害,不管喂进去多少饭,到最后都会吐出来。   费斯失了耐心,把饭丢在地上,“不想吃就算了。”   七点,他给尤葵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同意尤葵在废弃屋里活动一下筋骨,免得到时候见边尔若,连走都走不动。   “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别停。”   尤葵拖着沉重的双腿,在窄小的地方逼着自己行走。   这半个小时很是漫长,看着快到和边尔若约定的时间,费斯抓住他的手。   “时间到了,走吧。”   “去见你的Alpha。”   费斯领着尤葵卡点来到苏格河,两人来到目的,才发现边尔若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   天太黑,尤葵看不太清边尔若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糟糕。   费斯放大音量,“东西在哪里。”   边尔若把两个厚重的大包丢在地上,他打开拉链,里面都是钱币。   “一手交若,一手交货。”   费斯没有表情地收回视线,拽着尤葵走过去。   正当他们即将要实现人物交换时,诺德夫人不知从哪举着刀突然冲出来。   她精神亢奋,瞳孔剧缩,眼白多出整整一圈,凶相毕露,没有精心保养的脸上苍白瘦削,面皮松弛地耷拉下来,如同一只索命的鬼,声音尖锐难听:“尤葵诺德和边尔若,我今天要送你们两个一起下地狱!”   边尔若率先反应过来,搂过尤葵的腰,一脚将诺德夫人手上的刀踢在地上,她在地上晃了两下,嘴里惶恐地念叨着:“我的刀,我的刀!”   “母亲!”费斯皱着眉,说:“别找了,我们回去吧。”   他作势要去拉诺德夫人,结果诺德夫人突然蹲下去,再起身,闪着精光的刀已经举在手里,她一面神志不清地念着“我的刀”,一面胡乱往前捅去。   听到一声尖叫,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见了费斯的脸,再低下头,只见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柄流下来,她猛然愣住了。   刀和费斯同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尤葵白着脸说:“快打电话。”   ……   医生和警方来得很及时,同时把费斯和诺德夫人送去了医院。   尤葵解开手上的绳子后,全程被边尔若搂着走。   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身上很脏。”   边尔若盯着他肿胀的脸,眼神暗了暗,说:“没事。”   他们先去录了口供,之后在尤葵的要求下,他们去了一趟医院,听到费斯脱离身体危险后,尤葵的身体不自觉晃了晃,依靠边尔若才勉强站稳。   “我们回去吧。”   回到因蔓,尤葵说要洗澡,被拒绝无果,又勉强被边尔若喂了几口饭。   晚饭结束,边尔若没有表情地把他抱进浴室洗澡,脸蛋红扑扑地被边尔若抱出来后,边尔若没等他说话,就拿起吹风机,耐心地帮他吹头发。   他们的体型差很明显,尤葵乖顺地靠在他的胸膛前,任他揉.搓自己的头发。   头发吹干后,边尔若终于克制不住情绪,哑着声音说:“为什么不让护卫跟着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一点。”   殊不知,尤葵还有令他更头痛的时候。 第90章 到时候来国家基地实习吧   诺德家族那几份见不得光的报告一经爆出,事态恶劣,激起群众愤懑,对社会造成严重影响,普斯顿帝国不得已出马维护社会秩序,声称要审查以诺德家族为首的贵族,给群众一个交代,由于工程之大,进程缓慢,时间漫长到有足够的时间淡出人们的视线。   边尔若心知尤葵心系诺德家族,从始至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介入其中,直到尤葵被费斯绑架,诺德家族彻底触碰他的逆鳞,踩中他的底线。   把头发吹干,给脸上了药后,尤葵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饱含暖意的灯光倾洒在他的面容上,仍然能看出他面白如纸,半边脸消了些肿,还是有少许红,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呼吸轻盈。   边尔若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隐忍的面庞隐在黑暗中,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紧绷,唇角持得很平,面上表现得越平静,内心越暗潮汹涌。   得知尤葵无故失踪后,他克制住情绪派人去找,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尤葵拨打通讯录,一一无人接听后,恨不得立即将整个洲翻个底朝天把人找出。   他并非不知道是费斯将人挟持,奈何对方在暗,他在明,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生怕尤葵出现差池,无法轻举妄动,何况他非常清楚对方挟持尤葵的目的是什么,无疑是用此来威胁他保住诺德家族的地位和名誉。   守住诺德家族的方式有很多,诺德家族偏偏选择最极端,也是最无效的一种。   一阵深思熟虑后,猜到作为人质,费斯暂时不敢对尤葵做什么,边尔若冷静地让人准备交换的筹码,在意料之中的电话被接听之前,将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人震惊于他的镇定,只有他才清楚自己一直在忍耐,后悔没有在尤葵诺德身上安放定位装置。   表面看上去有多温顺,内心就有多倔强。   又娇气。   就不应该顺着他。   忍到极致的情绪,在把人成功接回因蔓家族后,终于克制不说地说出一句“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一点”,在看到尤葵湿润的眼睛望着他,愧疚地说“对不起”之后,不住缴械投降。   轻吐出一口气,他的掌心从尤葵面颊上抚过,粗粝的指腹令尤葵蹙了蹙眉,鼻腔发出一个细小的轻哼,他的目光在尤葵脸上停留片刻后,收回手,离开房间。   彼时是凌晨一点,城堡内的大厅还亮着灯,因蔓家族的人齐齐坐在厅内,见边尔若出现,因蔓夫人问:“边尔若,尤葵怎么样了?”   边尔若说:“已经睡了。”   卡米拉脸色格外阴沉,“我知道他们卑鄙无知,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放过。”   因蔓先生的表情同样不好看:“既然边尔若选择把尤葵带回因蔓,那尤葵就是我们的人,诺德家族绑架他就等同于打因蔓家族的脸!”   “没必要再替尤葵念及这些所谓的旧情。”   卡米拉和父亲的意见一致,但尤葵到底是边尔若的Omega,他们再如何义愤填膺也得过问他的意见:“边尔若,你怎么看。”   只见边尔若的眼眸深邃,眸光瞬间暗沉下来,说了四个字:“废黜贵族。”   *   因蔓家族想要插足到审查贵族一事当中,国家首脑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给因蔓让道。   这个崇高而又神秘的家族,除去顶级Alpha和Omega的身份,底下涉及的领域几乎覆盖整个普斯顿帝国,他们不仅是连接经济中心的纽带,同时还为帝国建设不少军火基地,功德无量。   如今贵族的权力和地位逐渐被削弱,因蔓想要废黜它,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国家和社会造成的影响力又何止一句话那么简单。   此事一出,众人纷纷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素来和贵族互不干扰的因蔓居然出手了……   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仅仅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贵族便从普斯顿帝国上彻底消失,可想而知因蔓家族的话语权在普斯顿帝国占有不可比拟的重量。   而令他们更震惊的是,因蔓家族还有一个不曾露过面的小儿子,此人正是诺德家族曾经的养子。   据说废黜贵族就是边尔若·因蔓的意思,一夜之间,诺德家族成为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医院被贵族水泄不通,扬言要找诺德家族的人偿还,诺德夫人听闻后精神顷刻间崩塌,连夜被人拉去贫民窟的专属精神病院,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费斯手术结束后转移病房,不料想有人突然冲出,往他的下半身连捅好几刀,即使救活,也落得终身瘫痪的下场,最后在监狱中度过。   至于诺德老爷,失去诺德夫人和诺德少爷的庇护,孤身一人在医院的他,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众人得知后,不禁惊叹,好一个借刀杀人的手段!同时也有不少人暗暗为自己捏把汗,声称以后见到这位阎王爷一定要绕道走。   尤葵不知道外界因为贵族被废黜的缘故,已经乱成一锅粥,边尔若帮他请了假,让他在因蔓城堡好好休息,并下达命令,任何人不能在他面前走漏风声。   因此,他并不知道外界在如何传诺德家族养了两个白眼狼,一个把诺德家族拉下地狱,一个置诺德家族于死地。   躺了一天一夜的尤葵,在第二天晚上破天荒等边尔若一起睡觉。   边尔若回到房间时,灯光还是亮堂堂的,他也没有上床,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本书看。   “怎么还不睡。”   尤葵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把书合上,“现在睡。”   他抬眸看了尤葵一眼,关闭房间的灯,把床头的灯开了。   尤葵安静地躺到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不久后,旁边塌了一块,边尔若躺上来,“啪——”灯关了,眼前一片漆黑。   他们盖着同一张被子,彼此有什么动静,对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见旁边一阵翻身的声音,尤葵侧到他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贴到他的背上。   这两天的尤葵,在边尔若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小心,许是知道自己给边尔若惹了麻烦,变得格外温顺和晚安。   “干什么。”边尔若睁开眼,声音不冷不淡。   尤葵心里很明白边尔若不会对他生气,大着胆子抱住他的腰,在上面蹭了蹭,用商量的语气问:“我想明天去上课,可以吗?”   环在腰上的手臂细嫩又柔软,边尔若伸手握住,轻轻将其从身上剥开,尤葵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温暖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心脏跳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太强烈了。   他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被边尔若再次放在腰上。   然后他感觉到那只手从他的手臂上离开,最后放在他面颊上,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捏了一把。   刚好是费斯打的那个位置。   “痛不痛。”   尤葵摇头说:“不痛。”   其实还是有点痛。   边尔若的指腹上有茧,他屈起手指,在尤葵脸上轻轻揉了两下。   尤葵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动作,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说:“我这次会听话的,你让我去吧。”   边尔若的手停下来,低下眼眸,问他:“怎么听话。”   尤葵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你想叫我多少个人跟着我,我都不会再有意见,也不会再擅自离开。   “你就让我回学校上课吧。”   边尔若翻过身,没有再回应他的话。   就在他以为边尔若即将要睡着,他不放弃地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边尔若用鼻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了。   “谢谢。”尤葵心存感激地说。   气氛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   尤葵昏昏沉沉的,准备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话。   “到时候来国家基地实习吧。”   他微张了张嘴,欲要回答“那还有好长时间”,耐不住困意来袭,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甜一甜 第91章 捂热   边尔若履行承诺,同意尤葵第二天去学校。   听从命令保护他的护卫从两个增加到四个,站在尤葵身后,令他倍感压力。   这样去学校会不会有点太招摇了?   尤葵看着边尔若,话到嘴边又强行吞了回去,话是他亲口向边尔若承诺的,现在又说不行,和出尔反尔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再为这些琐事和边尔若吵架。   边尔若猜到他想说什么,面不改色地帮他理了理翘起的衣领,说:“去上课吧。”   尤葵心情郁闷,难得孩子气地鼓了下腮帮子,“哦。”   边尔若见闻,弯了下嘴角。   等到尤葵上了车,感受悬浮车开动的声响,方才意识到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四个护卫没有和他上同一辆车,他往后看了一眼,一辆不起眼的悬浮车稳稳当当地跟着他们。   到了普斯顿学院,后方的车也跟着他们一起停了下来,尤葵下了车,再次往后面看去,除去进出的学生和导师、教授,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昨晚口口声声说多少个人都没有关系,但实际上内心还是不太希望有太多人跟着他,会让他连走路都不自在。   边尔若心里大概也是很清楚的,所以尊重了他的意愿。   他悄然舒了一口气,同时很罕见地生出一丝甜的情绪。   明明只是几天没来学校,却像是从来没有来过,回到班上后,气氛瞬间寂然,仿佛他是一个素未谋面、突然乍到的人,都用陌生而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可能都在疑惑他怎么还有脸来上课,普斯顿学院怎么还没有对一个家族劣迹斑斑的人进行退学处理。   尤葵没有放在心上,诺德家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别人异样的目光,全然不知这些不同寻常的目光来自另外一件事情。   怪异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连续上了两节大课,艾伦都没有再找他说过话,而他每次只要不经意一瞥,总能注意到艾伦在偷看他,发觉他的视线后又立马回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难道是害怕自己迁怒于他吗?   艾伦那天被边尔若叫回家后,提心吊胆度过了一个晚上,一直在想尤葵是因为自己叫他出去吃饭才会被绑架的,出了事边尔若会不会第一个找他算账,结果第二天却听闻以诺德家族为首的贵族被废黜以及边尔若其实是因蔓家族的后代的消息,当时他还在家里,通过这些消息,再联系之前被爆出的媒体报道,不仅没有胃口吃饭,更是险些被当场吓尿。   如果诺德家族是绑架尤葵的人,那么间接害尤葵被绑架自己会不会也要遭殃?   恐惧大过愧疚,艾伦只敢偷偷观察尤葵,生怕尤葵身体有哪里受伤,不料想下课后,对方直接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艾伦?今天怎么没有找我说话,是不打算把我当朋友了吗?”   艾伦心里又惊又怕,猛一阵摇头,反驳道:“怎么会,我就没有这样想过!”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尤葵心中一阵困惑,用眼睛查看他露在院服外面的皮肤。   难道边尔若找他麻烦了?   距离缩短后,艾伦也在更近地观察他,答非所问地说:“你被绑架后……你现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尤葵说:“我哪里都没事。”   艾伦瘪了两下嘴,两行眼泪瞬间从眼眶里飙出来:“看到你没事简直太好了,我都要被吓死了!”   “差一点我连学校都不敢来了……”   尤葵笑了笑,安慰他:“怎么说得这么夸张,你看我现在不是哪里都好好的吗?”   就是脸被打了一巴掌,养了几天才让它看不出痕迹。   他这句话一出来,艾伦的脸色蓦然变了变。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贵族被因蔓家族废黜的事情?那你知道边尔若是因蔓家族最小的儿子吗,不出意外的话,我猜废黜贵族应该就是他的主意。”   尤葵听到后,愣了一下:“什么?”   艾伦问他:“绑架的事情是你的族人干的吗?”   尤葵点头。   “那我的猜测就对了,”艾伦说:“边尔若肯定为了帮你报仇,才会冒着风险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贵族的数量不算少,很容易招来麻烦。”   “不过,诺德家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贵族的地位在人们的心中估计也大大降低了。”   话末,他感叹一句:“边尔若对你真好。你不知道,得知你失踪后,边尔若立刻就赶来我们吃饭的餐厅,他当时的那个脸色你绝对想象不到能有多吓人,光是眼神我就觉得他能把绑架你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尤葵听完艾伦说的话,也不免为之动容。   边尔若确实对他挺好的。   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生理反应是骗不了任何人的,他不得不承认,边尔若不在时,他会思念,会难过,边尔若触碰他时,他不仅没有反感,心脏还总是不自觉剧烈地跳动,某个偶然,他也会生出想要拥抱边尔若的冲动。   他喜欢边尔若。   很快,尤葵又出现片刻的迷茫和低落。   边尔若貌似过两天就要走了。   *   因蔓家族对普斯顿帝国而言,几乎是领头羊的存在,边尔若虽然在假期,也未必能够闲下来。   尤葵去上课后,他和因蔓夫妇一起去了解因蔓底下所涉及的领域产业。   因蔓家族从来不养闲人,看到边尔若态度认真,因蔓夫妇满意地向彼此点了下头。   事实上先前他们并不满意边尔若的做法,只认为他太冲动,S级的Alpha必须谨慎挑选伴侣,他们的标记只能有一次,一旦确认,便无法再反悔,边尔若在普斯顿学院和诺德家族的事情他们都是相当清楚的,孤僻、不合群,连Omega都甚少接触,谁都没有想到他竟会对诺德家族的Omega少爷有这么深的执念。   不仅对别人进行标记,还为对方做出这么多改变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尤葵竟然会如此公平公正,亲手毁掉自己的家族,即便边尔若说不是尤葵做的,他们也仍然对此存疑。   如果真是尤葵做的,那么这个人的内心是有多么冷酷无情。   他真的会喜欢边尔若吗?因蔓夫妇不敢设想。   然而事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思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从L军火制造厂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三人坐上悬浮车回因蔓,一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因蔓先生清了清嗓子,“边尔若,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族私底下涉及的领域很多,想要处理具有一定的难度。我和你的母亲现在想询问一下你的意向,你打算继续和卡米拉一样成为一名军官为国家效劳,还是和你的二哥一起经营家族事业?”   因蔓夫人在一旁补充:“你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什么答案,我和你父亲都会尊重你的意向。”   边尔若对从军还是从商没有太多想法,不管选择哪个领域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尤葵没有对他昨晚的提议做出任何回应,但他仍然回答:“大姐如今退伍,和二哥一起处理家族事务,有他们在我放心。”   因蔓先生明了,只说:“我和你母亲支持你的想法。但是你务必要考虑清楚,一旦选择从军,就意味以后接下来和我们聚少离多,你的Omega能否接受这个决定。”   边尔若说:“我知道。”   “我会考虑清楚。”   因蔓见他语气诚恳,没有再过多询问,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他说:“你和尤葵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边尔若默了一会儿,他和尤葵的感情刚开始有进展,说:“不急。”   因蔓夫人却有些不满地说:“你把他带回来,就应该给他一个名分,做出实际行动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怎么能说不急呢。”   “可以先举行订婚仪式,婚礼到时候再办也不迟。”   *   回到因蔓,尤葵还没回来,主厨没有准备好晚餐,边尔若陪因蔓夫妇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而后对他们说:“我先回房洗个澡。”   因蔓夫人说:“快去吧,等他们一回来,我们就要吃晚餐了。”   边尔若离开客厅,来到房间时,正好碰见打扫卫生的佣人拿着清洁工具从里面走出来。   她先是向边尔若问好,在边尔若朝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突然将边尔若叫住,“对了,边尔若先生。”   “我刚才在打扫卫生时,看到床底下有一本笔记本,上面铺了一些灰尘,我把它弄干净后就帮你们放到你们的书桌上了。”   边尔若说:“行,知道了。”   他没有用笔记本的习惯,应该是尤葵的。   之前边尔若就看到过尤葵的书桌上摆了好几个笔记本,当下便并未放在心上,草草从桌上的笔记本上扫过一眼,便拿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就下了楼,没有再看那个笔记本一眼。   尤葵回来时,因蔓家族已经在餐厅等他。   菜肴丰富,色香味俱全。   他简单道过歉后,边尔若替他拉开椅子,身上隐隐约约的沐浴香飘进尤葵鼻子里,让他不自觉有些脸热。   “谢谢。”   边尔若没有出声,伊格汀便调侃道:“尤葵怎么到现在还和自己的Alpha这么客气?”   尤葵感觉脸更热了,又担心边尔若乱想,朝边尔若看去。   只见边尔若说:“二哥别逗他。”   伊格汀笑了笑,挑了下眉:“还没说什么就这么护着了?”   因蔓先生说:“食不言,寝不语。”   父亲发话,他们才终于安静下来。   坐下来后,尤葵趁没人看这边,偷偷用指腹戳了戳边尔若的手背。   边尔若的表情没有变化,在底下抓住他的手,没轻没重地捏了一把。   他被抓得有些疼,挣脱出手,不想理边尔若了。   吃完饭,尤葵先上了楼,回到房间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本笔记本。   呼吸一窒,他连忙走过去,翻页查看。   其实有没有翻动的痕迹他自己也看不出来,有段时间没打开过了,当时本来想带回来把它处理掉,结果因为发生太多事,导致自己将它遗忘。   尤葵一边翻,一边环顾四周,又看向地板,被灯照得反光,干净、白玉无瑕,他忽地松一口气。   应该是佣人打扫卫生把它捡起来的,按照职业素养,大概不会捡起来翻看。   得快点找个时间将它处理掉。   尤葵如此想着,欲要把它放进书包,边尔若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到房间,看到他在往书包塞什么东西。   边尔若瞥了一眼桌子,已经空了。   “你吃完了吗?”尤葵捏着汗,问。   边尔若说:“吃完了。”   “我先去一趟书房。”他说。   尤葵一边拉上书包的拉链,一边说:“你去吧,我等下去洗个澡,出来还要看书呢。”   他应了一句,转身走了。   尤葵呼出一口气。   还好边尔若什么都没问。   也对,放个东西有什么好值得问的,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心虚了。 第92章 不见了   边尔若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多注意那本笔记本,但尤葵看见他出现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动作间细微地停顿、故作镇定的神情,很难令他不去在意。   许是有意将管家送来的文件翻阅完,也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这天晚上,边尔若在书房待得很晚。   尤葵洗完澡,逼迫自己静下心,把自己学过的专业性知识点全都看了一遍,做了两个小时的题目,效率不算很高,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边尔若还没有从房间回来。   他和边尔若都有早睡的习惯,一般情况下很少会超过十二点才睡。   尤葵好不容易劝服自己的心情,当下又开始忍不住忐忑起来。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待到这么晚不回房间睡觉吗?   都快十二点了。   尤葵没有把握边尔若没有翻开过这本笔记本,只是通过整齐干净的房间和边尔若的表情推测出大概没有人翻看过。   要是真的看过,边尔若一定会非常生气。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概率太小,正常人都会拿着证据质问,别自己吓自己。   再三平复自己的心情,尤葵深呼吸一口气,把东西都放回书包,从房间走了出去。   他来到书房时,边尔若正在整理自己看完的文件,预备起身时,看到他站在门边敲了下门。   “怎么突然来书房。”   尤葵偏过脸,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忙完了,就过来看看。”   不知道是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边尔若能感觉到他最近格外主动和依赖。   “不是经常到点就困吗,怎么还不睡。”   边尔若朝他走过去,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脖颈,“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尤葵的身体没有感觉不舒服,反倒是腺体太敏感,被他碰得有些腿软,他缩了缩脖子,往旁边躲,“痒,别碰。”   指尖的触感又嫩又滑,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被尤葵半眯着眼睛的模样逗笑,边尔若忽然轻笑,突发恶趣,指尖停在抑制贴的边缘,在上面轻轻触了下。   被边尔若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尤葵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这里是书房!”   他的眼眸水亮圆润,像湖中倒映着一轮弯月,干净得不像话,边尔若被晃了眼,稍怔后,冷静地说:“逗你的,我没想撕。”   尤葵抚了抚,确认没有被掀开后,说:“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很吓人。”   边尔若“嗯”了一声,问他:“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尤葵认为自己不能很好地适应Omega的身份就体现在这,他经常不能很好地记住这些特殊时期的时间,尤其是边尔若标记后,总是感到有些羞耻。   听见边尔若这么问,他才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最近几天,顿时吃惊边尔若的记忆力,他自己都没记住的时间,边尔若却记得那么清楚。   “你怎么会知道?”   边尔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毫无情绪起伏地说:“回去睡觉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步子迈得很快,尤葵不明白他这是突然间怎么了,只能小跑跟过去。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焦虑总算是消除了。   回到房间后,尤葵爬上床,边尔若随手关掉灯,和他躺在一起。   在黑夜中,两人的呼吸起伏格外清晰,他的呼吸听上去要比边尔若急促一点。   可能是发.情期快到了,被边尔若碰过的腺体还是不太舒服,某个部位的感觉也很奇怪。   尤葵平躺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安静了半晌后,他翻过身,对边尔若说:“我想要一点信息素。”   边尔若侧过来,问:“不舒服?”   他有些无言以对:“……还不是怪你。”   边尔若沉默了少许,说:“嗯。”然后把尤葵拉进怀里,慢慢地释放信息素,不过多久,尤葵就被雪松味的信息素紧紧包裹住,他把脑袋埋进边尔若的颈窝处,像小狗一样汲取着他渴求的东西。   Alpha的信息素好像一种毒药。   身体相触,单薄的衣物起不到阻隔作用,只要零星出现一些变化,两人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好在是晚上,尤葵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从边尔若怀里抬起头,想要脱出去,被边尔若长臂一伸,再次揽过去。   “最近不是挺黏人的吗。”   “怎么还害羞。”   尤葵不受控制地哼了一下,迅速咬住嘴唇,感受着边尔若的手越往越下……   真的疯了。   边尔若顾及他第二天要去学校,只做了一次,但他的体力实在不过关,哪哪都难受得厉害,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也没能在规定时间起床。   闹钟响了不到三秒,就被边尔若关了。   他转过头,尤葵睡得很熟,没有被吵醒,于是掀开被子,下床,把窗帘拉开。   尤葵被光闪得有些微蹙起眉头,闭着眼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鼓鼓的一小团,像香甜柔软的包子。   他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便看到了被尤葵放在桌子旁边的书包,笑容淡了又淡。   边尔若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却无法控制去想。   直觉告诉他,那个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和诺德家族有关。   ……   过了十分钟,尤葵被边尔若叫醒。   他缩在被窝中,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嫩白的手从被子伸出来,胡乱推开边尔若的手,最后整个手掌按在边尔若的脸上,被边尔若一把抓住手臂。   “还不起来。”   低沉偏哑的声音从被窝传出来,莫名带着强制和冰凉的意味。   尤葵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脑子清醒了一瞬,从床上坐起来。   明亮的光线让他一时间不能适应,紧闭着眼睛,头发乱蓬蓬,眼皮很肿,嘴唇也肿,还有些破皮和艳红,面颊倒是不红,粉扑扑的,像颗水润的桃。   边尔若无心关注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沉着脸去掐他的脸颊,硬生生给他痛得睁开眼。   “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他刚想吐槽“那么凶干吗”,一睁开眼,就看到边尔若发红的双眼和白得不正常的面色和嘴唇,被他不正常的模样惊吓住,话到嘴边,即刻改成了,“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还是发烧了?”   他满脸担心,在边尔若眼里,却像是为了蛊惑人心刻意展现出来的姿态,从未让边尔若感到如此陌生和反感。   边尔若深不见底的眼眸就像掩藏了很多他看不懂的心绪,令他有些恍惚。   是他没睡醒,还是边尔若被人交换了灵魂。   边尔若用他看不懂的表情注视他的眼睛,过了少时,移开。   “没有发烧。醒了去洗漱吧。”   “等下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尤葵点头,起身下床,不料脚一沾地,整个身体就要往前坠。   他下意识闭上眼,意料之中的摔跤没有迎来,边尔若及时扣住他的手臂,没有让他摔在地上。   “能走吗。”   尤葵觉得自己不太能走,但看到边尔若的眼睛,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心往下沉了沉,“能。”   为什么睡醒一觉,就仿佛变了天一般。   边尔若还握着他的手臂,缄默不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渐渐松开。   “那就慢慢走。”   “我等下让管家帮你请第一节 课的假。”   尤葵点了点头,磕磕绊绊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边尔若看着他一颠一跛地走,时不时弯下腰揉小腿肚的动作,心情越发烦躁,理智和身体本能来回抗衡,最终本能占取上风,边尔若隐忍地走过去毫不费力地单只手将抱起,平稳地走到浴室。   尤葵有些惊惶失措地抱着他的脖子,浴室的镜子不一会儿就出现他们的身影,Alpha高大威猛,脸色沉得吓人,Omega娇小而饱满,细嫩的腰仿佛Alpha轻而易举就能折断,此时惴惴不安地被Alpha放到地上,然后看着边尔若转身离开,关上浴室门。   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糟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他腾然屏住呼吸,表情比他在镜中狼狈的模样还要难看。   知道边尔若让人帮他请假,尤葵洗漱,顺便洗了一个澡,微凉的水冲刷他的身体,他现在急需大脑快点清醒过来。   快速洗完澡,他才发现衣服没拿,没有胆量叫边尔若,他看了一眼浴巾,简单包住身体便走了出去。   边尔若还在房间里,看着他头发湿答答地掉着水珠,裹着一条浴巾就走出来了,裸在外面的锁骨和小腿都是昨晚掐红和啃咬的痕迹,眸光暗了暗。   他见边尔若深沉地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昨晚出了很多汗,脏衣服没办法穿,所以我只能用浴巾裹起来……”   边尔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尤葵。   他把尤葵带到浴室后,便不想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充斥着他和尤葵信息素的味道,同时也在一刻不停地提醒边尔若他自己有多愚蠢,他抓起尤葵的书包想要离开,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他才强力克制着没有离开。   尤葵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鞋也没穿,等下大概还要叫他拿换洗衣服。   不曾想到,是他自作多情,是他多虑,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叫他,裹着一条浴巾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挺大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自己当成多亲近的人。   “现在你可以换了。”说着,他拎起尤葵的书包。   尤葵心一紧,连忙问:“你去哪?”   边尔若停下脚步,“吃早饭。”   尤葵欲言又止地说:“我的书包……”   边尔若转过头,说:“什么。”   尤葵咬了咬唇,“没事。”   边尔若说:“你能拿得动我可以留在这,等下你自己背下去。”   尤葵不再出声,他不仅腿软,腰更是软得厉害,连走路都是问题,更别说背一个好几斤的书包。   “谢谢。”   边尔若的表情险些出现裂缝,他抿住嘴唇,掩去眼里的情绪,没有犹豫地离开房间,离开前关上房间门。   他一走,尤葵腿一软,直接蹲在地上。   头发还在滴着水,衣服也没有换,尤葵没有心思顾及这些,满脑子都是边尔若肯定看见了。   边尔若肯定看见了。   换完衣服,吹完头发,他才去餐厅吃饭,彼时大家都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因蔓夫人看见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迟才下来,和蔼地笑了笑:“快下来吃饭,再不吃就要凉了。”   他扫了一眼,没有看见边尔若的身影,问:“边尔若吃完了吗?”   因蔓夫人微嗔道:“他一吃完,就说要回书房继续处理文件,昨天我和你父亲带边尔若了解我们底下的产业,晚上你父亲就给了一些文件让他处理,真是的,一个两个我也不知道都在急什么,应该等你下来吃了饭再同意边尔若去的,又不赶时间。”   尤葵摇了摇头,说:“没事的,母亲。”他接着问:“您有看见边尔若拿着一个书包下来吗?”   因蔓夫人说:“他帮你放到大厅的沙发了。”   尤葵说:“我可能有些东西忘记带了,想现在去看看。”   因蔓夫人点头:“没关系,你去呀。”   尤葵小跑进大厅,看到自己的书包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他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了几下。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本笔记本果然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边尔若:一个肺快被气炸了,还会忍不住替老婆着想的憋屈Alpha 第93章 你听我解释   生活在诺德家族这么多年,边尔若几度从地下图书室的保险箱经过,未曾动过半分念头——他从来不屑用见不得光的方式盗窃、窥探别人的秘密,尽管他知道这是毁掉诺德家族最简单的方法。   一个设置严密机关的保险箱,没能让他视线驻足过哪怕一刻的时间,一个仅有一层外皮、款式单一的书包,却让他一度和自己的原则抗衡。   半分钟后,他在尤葵平缓的呼吸声中打开了书包的拉链。   怪不得那么沉,原来里面的书这么多。   尤葵有洁癖,书虽然多,但都是按由大到小的顺序排列,很整齐,以致边尔若一眼就看到最眼熟,也是最小的那本笔记本。   只比巴掌大一点。   他沉着气,屏息凝神地抽出那个本子,进而翻开,字体比想象中要漂亮和工整,密密麻麻的一页纸,看上去却丝毫不费力,但在看清字行之间的内容后,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云密布。   尤葵在当天发现自己穿越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环境陌生又压抑,满腔情绪得不到疏解,只能化为一个个文字记录在笔记本里。   这个笔记本就像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他的心路历程、他的判断、他的决策,为了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目的,一边帮助边尔若加快他分化,一边设计边尔若,让边尔若一步一步走进爱上他的圈套,这个笔记本全都知道。   因为翻动太频繁,页面已经有些泛黄和破旧,边尔若的手指过度用力而发白,在即将把本子抠出一个洞时及时松开,这本笔记本才得以免去灾难。   肌肉发酸,刻骨铭心的痛从胸腔上蔓延开来,一股一股,顺着神经连接到喉咙、大脑和腹部,窒息感直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事情的真相如同小说一般虚幻到令人不能相信,可是偏偏这样的理由反而是最能解释得通的。   也是,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在贫民的家庭中,还能保持对生活的童真和美好向往,甚至对一个霸占自己二十余年生活的人以德报怨。   追溯曾经,回归至今。贝勒的指控是正确的,诺德家族没有恨错人,费斯的绑架也是在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看破了尤葵的真面目,唯独他自己被耍得团团转,不仅选择信任尤葵,还把人带回家中,他本想等待时机合适和尤葵结婚,做好共度一生的准备,现在看来,他就和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边尔若脸色沉得吓人。   从一开始,尤葵就是假的。   人是假的,喜欢他是假的,信任他是假的,依赖他是假的,对他好也是假的,比起虚伪狡诈的诺德家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他,明明早就发现尤葵不对劲,却还是选择一次又一次原谅,一次又一次的相信,如果不是这个笔记本,他到现在还被尤葵·诺德蒙在鼓里!   不。   边尔若冷若冰霜的脸连唇角都僵硬得牵动不起来。   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尤葵·诺德这个人。   所以到底想要骗他到什么时候?一辈子,是么。   边尔若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保存的耐心在这一次算是彻底殆尽了。   他走向床边,看着尤葵熟睡的容颜,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把人直接拎起来,带着行李一起扔到城堡外面。   闭上眼睛,边尔若竭力克制濒临爆发的情绪,当是最后一次对尤葵的纵容,忍耐地出声。   “起床了。”   看在他还要上课的份上,尚且不与他计较,等他今天晚上回来,再好好算这一笔账。   *   尤葵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地度过大半天,不论艾伦和他说多少内容,总不到两句话就开始走神。   艾伦再热情,也禁不住他这样心不在焉,担忧地问:“你今天怎么了,脸色好差啊。”   他没有心情说话,摇了摇头。   说服力太差了,艾伦说:“你在课间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也没用。   尤葵在心里说,但他还是趴下来,仿佛埋在手臂里面就可以帮助他逃避现实。   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再自我欺骗了,笔记本不见,说明边尔若一定看了里面的内容,不然不会那么生气,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对他说。   尤葵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   边尔若不是第一次生气,他也不是没有哄过,可是之前那些只能算小打小闹,和这次完全不一样,边尔若肯定是动真格了。   好烦。   他离不开边尔若,也不希望看到边尔若生气。   熬到放学,司机照常来接他回因蔓,坐在宽敞舒适的后座,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边尔若今天有去哪里吗?”   司机回答他,“实在抱歉,尤葵先生,我受边尔若先生的嘱托,现在是您一个人的专属司机,对于边尔若先生的行程并不了解,或许您可以待会儿回去问问他?”   他长叹一口气,说:“好吧。”   司机又说:“不过我今天在因蔓家族的门口并没有看到边尔若先生的身影,或许他一直待在城堡里,没有出去过。”   他点头,道了一句谢谢。   没有出去过,是被他气得连门都不想出吗……   回到城堡后,佣人恭敬地请他去餐厅吃饭,来到餐厅,他第一时间就朝边尔若看去,只见边尔若面色无常地坐在位置上,抬了抬下巴。   “过来吃饭。”   他点头,连忙小跑过去,坐到边尔若身边。   今天只有四个人用餐,分别是因蔓夫妇、边尔若和他,在餐厅里,边尔若游刃有余地和因蔓夫妇交谈,过程中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他不敢轻举妄动,几次想和边尔若说些什么,都在边尔若投递来的幽深目光中,识时务地闭上嘴。   “尤葵今天是胃口不好吗,怎么吃那么少?”因蔓夫人瞧见一些异样,温和地问。   尤葵迟疑不到一瞬,便说:“没有胃口不好,是您们的聊天内容很丰富,我一时听得入了迷,忘记吃饭了。”   说着,他把一块芝士面包塞进嘴里,腮帮子瞬间被撑得鼓起来,像想要食物藏起来的仓鼠。   面包很焦脆,表皮的芝士烤得又香又软,但他是真的没有胃口,这股甜腻的味道几乎让他想要当即吐出来。   边尔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他注意到边尔若的视线,强行压下不适,把面包咽下去。   用完餐,边尔若和因蔓夫妇还留在一楼大厅,尤葵立刻回了房间,开始翻找起来。   边尔若一定是把笔记本藏了起来。   桌子、柜子、抽屉以及床底,枕头底下,他全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笔记本的身影。   找了一周,他随手擦拭额间的冷汗。   边尔若怎么可能会把笔记本藏在房间里,他是不是傻?   但别的地方,尤葵也是真的不敢去了,尤其是书房,被边尔若知道自己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碰过笔记本,只怕要更加生气。   坐立难安地在房间转了几圈,指尖没有知觉地搅在一起,汗珠滴在地面上,他也没有发觉。   心里不停地想,边尔若就没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为什么呢,是对他失望了吗?   为了稳下情绪,尤葵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听见门在响,他呼吸略微局促地走过来开门,“来了。”   看到是佣人后,他明显怔了一下。   佣人说:“边尔若先生想要请您去书房一趟。”   “好,我知道了。”尤葵睫毛颤了颤。   第一次去书房,还是在一两天之前,当时的他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可能边尔若还没有看过他的东西,现在是第二次去书房,他却充满绝望,犹如被定了死罪,等待神的处置。   书房不远,就在同一层楼,尤葵怎么走都感觉走不到尽头。   但这是不可能的。   来到边尔若的书房,他轻轻叩了下门。   “进来。”   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书房没有开冷气,他莫名觉得寒,从脚底窜到头顶的寒气,边尔若坐在办公桌上看着他,明明是他的Alpha,此时此刻却像极了他的上司,一个距离最近,又距离他最远的人。   严肃、冰冷、深不可测,令他心生畏惧。   “我父亲和母亲都出去了。”   尤葵觉得有个凶器在他身体内部敲击,五脏六腑都散发着剧痛,铁锈的味道从喉头蔓延到口腔。   “……嗯。”他抿了下唇。   边尔若看见他一副鹌鹑的蔫样,气不打一处来,面容冷峻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他的模样是以往边尔若连重话都不舍得的状态,身形看上去弱不禁风,睫毛也颤个不停:“我知道。”   边尔若沉声道,眼神寒冷:“别试图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谁都可以是受害者,唯独不可能是你。”   “既然知道,说明你已经发现东西不见了。”   边尔若从办公桌底下的柜子拿出尤葵最眼熟的物件,防不胜防之下,“砰——”的一声砸在尤葵跟前。   他没有躲,半个本子砸在他的脚背上,他眉头皱都没有皱,白皙的皮肤明显红了一块,边尔若显然也注意到,视线停留了一秒,便快速从那块伤处上离开。   看到被甩在地上的证据,尤葵面色一白,“你听我解释。”   边尔若厌恶道:“解释你比诺德家族还要令人恶心吗。”   “滚。” 第94章 我是真的喜欢你   边尔若字里行间透着森冷的寒意,眼神和神情都是尤葵不曾见过的憎恨,一字一句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接刺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大脑失去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边尔若觉得他恶心”和“边尔若叫他滚”,慢慢回过神后,全身被抽离力气一般,虚浮地站着。   这副脆弱不堪的模样在边尔若的眼里,和一个想要通过精湛的演技,来博取观众同情的演员别无两样。   更可笑的是,自己的情绪再次因为面前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产生波动。   压下心中的躁意,他声音沉冷道:“你不滚是么,那我滚。”   尤葵面色发白地看着边尔若从位置上起身,冷峻的面目在视野中逐渐放大、深刻,却仿佛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直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即将和他擦身而过。   油然而生的窒息感顿时像无形中一只手掌将他摁进海里,全部感官被密不透风的海水袭击,他迫切想要挣扎出来。   “不要。”没有思考就抓住边尔若的手臂,他的手被冷汗裹得没有温度,不曾想到边尔若身上更冷。   意识到自己做出挽回的举动后,他咬了咬唇,抓得更紧,生怕被边尔若甩开,但边尔若只是停下来,看向他。   这个眼神远比体温要冷,他被看得心头一凛,愣怔地松开手。   边尔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放下的手,没有表情地说:“你不是想要解释么,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笔记本里面写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尤葵百口莫辩:“……是。”   “所以你不是真正的尤葵·诺德,”边尔若冷笑:“我也不过是你从头到尾利用的一枚棋子。”   这一句话所带来的杀伤力,就好比剖开他的面皮,让人践踏他的尊严,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他是S级Alpha,本该可以尽情去获取财富、权力和地位,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而不是掉进Omega设下的陷阱,终日无法脱身,为情所困。   尤葵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死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不,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另有所图,但那只是出于我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答应和你一起回因蔓……”   “够了。”他嫌恶地打断尤葵的讲话,“像你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有资格谈喜欢吗,你又凭什么认为别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尤葵的眼眶早已红透、溢满泪水,浑然不觉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从脸颊上滑下来,看起来异常可怜。   因为标记的缘故,彼此能很强烈地感应到对方的心情,他忽视心中那抹异样情绪,草草掠过尤葵通红的脸颊和眼睛,在尤葵难过又困惑的眼神突然扯了下嘴角。   “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用掺杂高匹配信息素的香水剂帮我促进分化。”   “你一直费尽心思帮助我完成“复仇计划”,一味地以为只有我复仇成功你才能回到你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过,从你改变事情走向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复仇。”   尤葵抬起头,眼眸中原来夹带少许水汽,在边尔若后面说的那些话后,又迅速蓄回一片,久久不能回过神:“什么?”   边尔若用沉默回答他的问题,今天的讨论可以到此为止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维持最后的体面,边尔若说:“我的父母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去收拾你的行李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滚烫的眼泪又一次从尤葵脸上滑落,流进嘴唇,满是咸涩的味道,他听懂了边尔若的言外之意——自从边尔若喜欢上他开始,就打消了报复诺德家族的念头。   他成功算计了边尔若,也算计了自己。他们都输得一塌糊涂。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他让边尔若失望了。   尤葵知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向边尔若证明自己是真心喜欢他的,但现在两人的状态实在太糟糕,尤其是边尔若,尤葵能明显感觉到他表面上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在拼命压制自己躁动的情绪。   不能再刺激边尔若了。   他把“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吗”咽下喉咙,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顺着他说:“我现在就走,你不要再生气了。”   边尔若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轻脚离开。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因蔓夫人就察觉两人氛围不太对劲。   伴侣之间有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关键是要坐下来好好沟通,她和先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提醒对方不要参与其中,饭后听到边尔若催他们去参加商界合作的晚宴,因蔓夫人想都没想便拉着老爷子出门,说什么都要给两人留出谈话空间。   她怎么都想不到,边尔若竟然是想利用他们不在的时间赶尤葵走。   接到佣人打来的电话时,因蔓夫妇还在和他们的老伙伴举着醇香美酒,相谈甚欢,听完通讯内容后,因蔓夫妇皆是脸色突变,尤其是因蔓夫人,脸上都差点要气多皱纹。   当初他们都不同意他和尤葵在一起,他二话不说就把别人标记了,现在才刚把尤葵带回来几天,又要赶人走,是把他们当猴耍吗?   因蔓先生对边尔若的行为一样感到非常不满,胡茬在肌肉的牵动下抖了几下。   感情的事情岂能当儿戏,早就劝导他要慎重考虑,如今还是胡来!   尤葵的东西很少,一个书包就装完了,里面只有上课要用到的书本和上课要穿的院服,其他物品都是因蔓家族准备的,他不能拿。   书包背起来沉甸甸的,衣服把书包质量良好的布料给撑实了,把他单薄的背部压得弯成一个弧度。   边尔若看见后,不易察觉地锁了锁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的东西这么少。”   尤葵点头,“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东西。”   挺好,走得倒是干净利落,撇清关系。   边尔若说:“走吧,我送你上车。”   说完,伸手要帮他拎书包,被他躲了过去,他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它还挺重的,我自己背就好。”   边尔若没再说话,和他一起走出城堡的大门。   两人一起并排走,他微垂下头,说:“其实你不用麻烦来送我一趟的,我可以自己走。”   边尔若没有心狠到那种程度,替他安排了司机,也帮他安排了新的住处,而且离普斯顿学院很近。   他已经很感激了。   没有听见边尔若的声音,他也没有抬起头看,很识时务地噤声了。   悬浮车的车门自动浮起来,尤葵准备要上车时,背后蓦地传来因蔓夫人的声音。   “尤葵快下车,妈妈不准你走!”   尤葵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他一脚踩空,欲要摔下车,眼疾手快地扒住车座。   边尔若的手扑了空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因蔓夫人怒气冲冲地站在他们身后,身旁的因蔓先生不露声色惯了,只能通过细微的表情辨认出他的不满。   “快下来呀。”因蔓夫人蹙着眉,督促道。   尤葵不敢轻易忤逆因蔓夫人的要求,但他更不敢惹边尔若生气,仰起头用眼睛询问边尔若的意见。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即使是在晚上,眼睛也能那么亮。   如果是不是这双眼睛,让他的外表如此有欺骗性,自己也不至于被骗得团团转。   边尔若移开视线,冷淡地说:“先下车吧。”   见尤葵温顺地下了车,因蔓夫人对一旁的佣人下令,“来个人帮你们的尤葵先生拿下书包,我们进屋。”   说完,她看都没有看边尔若一眼,不容反抗地牵起尤葵的手,领着他走在最前面。   边尔若和因蔓老爷被甩在后面,跟着他们走。   “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因蔓先生压着音量,没有被前面的因蔓夫人听见,语气不失威严。   边尔若面不改色地说:“这件事情很复杂,麻烦您交给我们自己处理。”   “再复杂也不能把尤葵赶出去,你母亲现在很生气。”因蔓先生说。   “知道。”边尔若说。   因蔓城堡的大厅灯火通明,很是明亮,四个人分别坐在一个沙发上。   怕尤葵继续跑,他的书包已经被佣人拿上楼,少了累赘,现在一身轻松。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轻松不起来了。   因蔓夫人没有问他们分开的原因,气红了脸,第一次对边尔若大发雷霆。   “边尔若,你的心究竟是肉做的还是铁做的?”   “这是你的omega,和你回因蔓的那一天他全身上下就只背了一个书包,如今你却要将他赶出去,是打算要让他露宿街头吗?”   边尔若说:“我怎么可能会让他露宿街头。”   因蔓夫人说:“怎么不是露宿街头?外面的住处再好,也比不上因蔓,你怎么能因为吵架,就让尤葵搬出去住,这是人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她是真的动了肝火,气得顺了顺胸脯,“你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值得闹这么大脾气。”   这件事情非要讲起来确实复杂,搞不好因蔓夫妇还会觉得他们是捏造的。   尤葵思索片刻,决定把错误都推到自己身上,也确实他把边尔若惹生气的,却见边尔若微垂下眼帘,遮掩眼底的情绪,“没闹什么矛盾,没事。”   因蔓夫人看着他没说话,因蔓先生说:“既然没事,那就都回房休息吧。” 第95章 陪尤葵出门   结束谈话后,尤葵一个人从大厅回到房间,边尔若头也不回就去了书房。   他能理解,边尔若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想让他走,结果到最后被因蔓夫人阻止,心情难免不愉快。   看因蔓夫妇的态度很坚决,他应该是走不成了。   尤葵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尽量减少存在感,不要再讨边尔若的嫌了。   心想着,背包被他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桌前的座椅上,他拿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后,他简单擦了几下湿发,走到书桌前,拉开背包的拉链。   映入眼帘的是叠好的院服,他把院服一一拿出来,再拿出自己要用的书,看着整齐的院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院服重新放回书包,然后抱着几本书,去了图书馆。   他有意避开边尔若,算好时间,等边尔若睡着以后再回房间,很不凑巧的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举着一盏小灯,碰到边尔若刚好从书房回来。   按照以往的休息时间,他们都应该已经上床睡觉才对。   他想回避边尔若,是怕边尔若看见他心烦,边尔若想回避他,大概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这个认知从看见边尔若毅然决然地去书房开始就领悟到了,但胸口仍旧有些堵和闷。   因蔓家族是他的家,本可以来去自如,现在为了自己,连回房休息都要看着算好时机。   何必呢。   后天他就要回基地训练,哪怕自己不能离开,他们见面的时间总共也就剩一两天,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自己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尤葵还是太过于高估自己,意识到边尔若对他的厌恶已经到达一个无法比拟的程度后,漫天盖地的委屈几乎要把他淹没。   吸了下鼻子,在边尔若进入房间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共处一个房间,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边尔若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衣柜,目光顿了顿。   在诺德城堡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要去基地,没有办法时刻在尤葵的发.情期到来时陪在身边,便在出发前一天用自己的衣服把尤葵的衣柜塞满,以便尤葵到时候可以通过筑巢来达到对信息素和安全感的诉求,回到因蔓后,尤葵仍然保留这个喜好,把他们的衣物混在一起放。   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发表别的意见,不过是些小事,尤葵开心就好。   现在尤葵把两人的衣物分了出来,他的衣柜一丝不苟地摆放着他的衣物,只有散发出来的浅淡葵花香,是尤葵唯一一个能够证明和他共用过同一个衣柜的痕迹。   边尔若的眼眸暗了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取出衣物。   尤葵坐在沙发上悄悄地观察他的神色,半晌后垂下眼眸,还以为边尔若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有眼力见。   原来这样也不能让他开心一点吗?   边尔若洗澡洗得很快,出来后第一眼就看到尤葵在沙发上套枕套和放被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他主动解释道:“你放心,这两天我都会在沙发上睡,等先生和夫人消化一段时间,我再向他们说明搬去客房住。”   “随你。”边尔若冷冷撒下两个字。   灯光的控制按钮在边尔若的床边,灯一关,尤葵就看不见了,他摸着黑拉上拉链,放好枕头,轻手轻脚地躺到沙发上。   很奇怪,没关灯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安静,一关灯,周围的环境连同心境都变得沉静下来,虽然不能和边尔若睡在一起,但是能够通过呼吸的频率来判断他有没有入睡。   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被子摩擦沙发的声音有些响,不久后,他听到床上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忙竖起耳朵,边尔若大概只是扯了下被子,然后慢慢地,呼吸逐渐稳定,他也一起闭上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   睡不着。   他已经习惯每天与边尔若相拥而眠,边尔若的体温偏高,胸膛很暖,他喜欢靠在边尔若胸膛上听有规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有时做噩梦会把边尔若也闹醒,然后用干燥的手心抚摸他的头发、面颊,拍一拍他的背,接着把他抱得更紧。   他贪恋这样安全的感觉。   这么一想更加睡不着了,尤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鼻尖莫名有点酸,他随手揉了几下,抱着被子悄无声息地走下沙发。   来到床边,边尔若大概是侧躺的姿势,被子耸得有点高,他轻轻爬上床,勉强看清边尔若的手臂露在外面,屏住呼吸,他小心翼翼地在距离边尔若的手臂一两公分的位置躺下,这张床真的很大,即使是在两个枕头的宽度上躺下,他的脚也没有离开床。   尤葵嗅着淡淡的,独属于边尔若的信息素,困意终于袭来,他舒服地蹭了蹭被子,安然睡去。   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处,边尔若在黑夜中睁开眼睛。   他动了动手,碰到了尤葵柔软的头发。   尤葵仿佛有感应一般,顺势仰起头,在他的手心处轻轻蹭了蹭。   很痒。   他似乎又变回原来的尤葵,依赖、喜欢,但边尔若不再是原来的边尔若,也不会再相信他的伎俩。   一抹绵长的,从鼻腔发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出现,又消失。   尤葵·诺德,你到底在想什么。   *   尤葵很庆幸这两天是周末,可以珍惜边尔若在城堡的最后一天半时间,因为他不确定边尔若这次会去多久,总想变着法子和边尔若多待一会儿。   但是太难了。   就像早上醒过来时,明明边尔若就睡在他的旁边,背对着他还没有醒,他也没有胆量再眯一会儿,生怕边尔若会突然醒过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尖抱着被子下床。   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被褥,连洗漱的水声他也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穿戴好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边尔若已经起床了,刚好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边尔若绕过他,进去洗漱。   门没有关,边尔若微弯着腰,把水扑在脸上,洗脸。   听到水声停了之后,他张了张唇,说:“我先下去吃早饭了。”   边尔若没有回应,哗啦啦的流水声再次从里面传出来,久违地感到一点窘迫,尤葵深呼吸一口气,离开房间,到餐厅吃饭。   卡米拉和伊格汀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常住在因蔓城堡,他是第三个来到餐厅的,因蔓夫妇坐在餐厅内等待他们。   “早安,爸爸妈妈。”尤葵艰难地向他们问候,其实不该再这样称呼了,如果放在现代,他和边尔若就是分手的状态。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对这段关系还没有放下,也不想放弃。   因蔓夫妇对他点了点头,因蔓先生看了一眼时间,问:“边尔若还没醒?”   尤葵紧忙回答他,“他醒了,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洗漱了。”   因蔓夫人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爸爸只是问一问,不用紧张。”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有点激烈了,脸热地点了下头。   因蔓夫人说:“昨天晚上边尔若在场,妈妈不太方便问你,他这个人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可以跟爸爸妈妈说说,你和边尔若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吗?”   她真的是一个很知性,也很关心子女的母亲,眼神柔和,语气亲切,尤葵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很难再开口拒绝她的请求。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来了。   昨晚他去书房找边尔若时,门并没有关,大概率是有佣人听到他们两个吵架,给因蔓夫妇通风报信,因蔓夫妇才会如此焦急地赶回来,正好赶上边尔若送他上悬浮车。   事情闹得这么大,边尔若说没有矛盾,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他沉默了少时,回答:“是我做错了事情,惹边尔若生气了。”   因蔓夫人沉思片刻,温声安慰他:“边尔若没有告诉我们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说明问题还不算严重,只是可能暂时还在气头上,你多花点心思哄一哄他,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气了。”   他牵强地笑了笑,“好。”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边尔若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情况太复杂,哪怕真的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蔓夫人对丈夫说:“今天就先别给边尔若布置任务了,省得他一天到晚都待在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房就是他的房间。”   说完,她微微笑了笑,看着尤葵:“妈妈安排边尔若今天陪你出门逛一逛,你们再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好静下心来聊一聊,好吗?”   听完这句话,尤葵心里咯噔一下,“不……”   他刚要拒绝,就听到身旁的佣人向边尔若问好,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边尔若。   因蔓先生皱了下眉,说:“怎么现在才下来,再久一点食物都凉了。”   边尔若说:“下次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因蔓夫人打圆场:“先坐下来吃早饭,有什么等吃完再说。”   尤葵嚼着嘴里的三明治,在一旁悄咪咪地瞄了边尔若一眼,只见边尔若一直低着头专注食物,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边尔若一旦做出决定,果然做得很绝情。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差不多结束用餐后,因蔓夫人趁大家都没走,对边尔若说:“边尔若明天要去训练基地,今天就先不用处理公务了,和尤葵出去好好玩一玩,散散心,别一天到晚闷在书房里。”   尤葵呼吸一窒,“不用的,妈妈……”   因蔓夫人还是微笑,“就先这么决定了,我让主厨晚上再备你们的晚餐。”   尤葵这才后知后觉,因蔓夫人也是一位笑里藏刀的狠角色。   尽管是一把温柔刀。   他不敢再看边尔若,在心里欲哭无泪,完蛋了。 第96章 照单全收   尤葵想和边尔若多待一会儿的想,是在不给边尔若惹麻烦的情况下的想,而不是强迫边尔若和他待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边尔若在书房待一整天,等到晚觉时间再回房间。   毕竟他可以和昨晚一样,偷偷趴在边尔若旁边睡觉。   现下被因蔓夫人这么一“撮合”,边尔若恐怕连房间都不让他进去了。   吃完饭,因蔓夫人催促他们上去换一套好看的衣服,早一点出发,说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非常适宜出门。   她催得越厉害,尤葵越愧疚,越感到头皮发麻、心虚。   “妈妈,我们不急的,睡个午觉再出发也不迟。”他软着声音说。   听到他说到这个份上,因蔓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你们就根据自己的时间看着来。”   尤葵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能理解因蔓夫人的好意,是这种事情确实急不来。   边尔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那么快原谅他的,要慢慢追。   回到房间,边尔若破天荒比他还要回得早。   还以为边尔若生他的气,会直接去书房的。   结果看到他,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说:“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把尤葵给问住了,他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无措地回答边尔若:“我只是告诉他们,是我犯错把你惹生气了。”   “我并不知道夫人会突然这样安排,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可以向她说明情况的。”   边尔若没有明确表明去还是不想去,冷然地看着他:“他们不是我,没必要给他们太多希望。”   “也别刻意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   尤葵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没想到边尔若会如此直白地对他说出伤人的话,大脑就像突然被拔掉电源的电脑一般,丧失了运作的能力,找不到反驳的对策,最后只能苍白无力地说一句:“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边尔若没来由一股无名火,他的脸沉下来:“所谓的真心话,不过是一些你用来自我欺骗的话术,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其他人。”   “想要午休就午休,下午我会让佣人过来提醒你。”   他丢下这句话,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尤葵脸庞没有一丝血色,跌坐在地上,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像被蒙上一层浓重的雾,一瞬的时间,雨水透过这层雾被风刮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说好的午休,最后只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其余时间尤葵企图通过题海战术麻痹自己。   结果一团糟。   不是公式记错,就是结果算错,因为看错数字,花费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解一道难度堪堪称得上中等的题目。   太失败了。   做完计划内的最后一套题,记完书本上的重点,他走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镜子中的Omega,眼睛红肿无神,小巧的鼻尖也是红通通的,唇角也被咬破了一小块皮。   怎么看怎么惨。   所幸因蔓夫人让人送来了一些化妆品,他用纸巾把脸擦干,木着脸挤上粉底液,擦在眼周附近。   确认看不出异样后,他放好这些化妆用品,回到沙发上小憩,等待佣人来房间叫他。   十分钟后,佣人过来告诉他可以出发了,边尔若已经坐在悬浮车上等他。   尤葵愣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   跟着佣人一起下楼,因蔓夫妇坐在大厅,看见他下来,因蔓夫人眼睛眸光亮了亮。   “今天下午打扮了呀?”   尤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么明显吗,他只是盖了一层粉底,把发红的位置遮住,再涂一个口红而已。   何况这不是她的意思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惊讶。   事实上,他只要涂个口红,因蔓夫人就会很高兴,认为这是他对约会上心的表现,全然不知自己的好儿子在上午对着面前的Omega说了一筐难听又伤人的话,害人哭了一个小时。   尤葵说:“妈妈,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边尔若还在车里等。”   因蔓夫人笑了笑,“去吧。”   午后的阳光很大,因蔓夫人放了一顶遮阳帽在他手里,便让他离开了。   尤葵听完边尔若上午对他说的话,对边尔若的惧怕更加深了,即使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边尔若,还是一刻不停地跑到悬浮车上。   因蔓夫人和丈夫站在门口,看着他一路小跑的身影,欣慰地说:“我本来还担心尤葵会不喜欢边尔若,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因蔓先生冷静地说:“比起喜欢,我反而觉得他更怕边尔若。”   怎么会不怕呢。   悬浮车再宽敞,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房间相比,尤葵和边尔若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不自禁感到大脑缺氧,满脑子都是边尔若指责他自我欺骗的画面。   不自觉又咬了咬下唇瓣,整个口腔都是苦涩的胭脂味,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嘴上涂了口红,而口红被这样一咬,彻底浸入伤口里,刺刺地疼,他没忍住又轻轻伸舌头出来舔了一下。   上车后,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氛围格外沉默。   边尔若波澜不惊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探出被染红的舌尖舔了下嘴唇的模样。   口红被吃得差不多了,剩下零星点点的红沾在上面,唇瓣亮晶晶的,一截舌尖湿润而柔软。   边尔若收回视线,目光幽深,唇角持得很平。   见他又舔了几下,沉住气问:“你在干什么。”   尤葵被抓个正着,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抬起头,“怎么了。”   侧面看不出他在嘴唇上抹了膏状物,正面才看出来,稀稀拉拉地粘着上面,还有一个破皮的伤口——整个唇部最红的位置。   不止是嘴唇,尤葵整个面部都是亮闪闪的,他在抹脸时认错粉底液,发现后已经蹭到脸上,因为时间很赶,便没有过多在意,不曾想在阳光底下会那么明显。   边尔若再看不出就是眼睛的问题,他问:“你是不是化妆了。”   尤葵局促地把脸转回去,如果不是脸上涂了一层粉,能看出他的脸比看上去还要白。   他没有忘记今天上午边尔若对他的警告,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和边尔若出门从来没有化过妆,也没有化妆的习惯。这还是第一次。   被误会是正常的。   无奈地叹一口气,边尔若又要怀疑自己在他父母面前营造虚伪的假象了。   “是……因蔓夫人叫人送过来的。”   边尔若说:“我记得她并没有强迫你。”   尤葵说:“嗯,是我自愿的。”   以防边尔若又要发作,他补救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用这些东西了。”   “这是你的事情。”边尔若说。   空气果断冷凝下来,边尔若把视线转向窗外,没再给他丢去一个眼神。   他在心里叹一口气,默然地将边尔若的话照单全收,他不过只是想遮一下哭过的痕迹罢了。   什么都不做,因蔓夫人一定会看出他和边尔若发生了矛盾,免不了要找边尔若的麻烦。   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罢了,说实话只怕边尔若愈发认为自己在博取他的同情。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   到达目的地后,尤葵有些惊呆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庄园,里面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对于喜欢一个科学研究员而言,这里无疑是一个宝藏地方。   原本闷闷不乐的心情,一下子就被驱散了干净。   他快速忘却车上的不愉快,湿润而明亮的眼睛望着边尔若,对边尔若说:“这里好大。”   纯真得像一个孩童。   边尔若不经意间被晃了眼,抿了下嘴唇,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下车。” 第97章 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   没有人能猜到边尔若会把尤葵带去庄园,如果因蔓夫人知道,指不定要生气,又晒又热还要把人带过去。   但实际上边尔若很早就想带尤葵过来看看,他一直都知道尤葵会对庄园里的植物感兴趣,没有料到他们之间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事情,带尤葵来庄园的事情不断被搁置。   因蔓夫人今早提出来,他才回想起这件事,计划去商业O区的安排被他临时改成了庄园。   尤葵很是兴奋,他对每一个都没有见过的植物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不管太阳的毒辣,蹲下来用手扶住植物的根茎,仔细观察植物的花瓣、脉络、茎和叶。   有人在旁边帮他们撑伞遮阳,三个人像一条尾巴,跟在他的身后,看上去着实有些好笑。   因为没有人能猜到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站起来,冲到下一个植物面前,如同好奇的猫儿一样摸一摸、看一看。   到底是Omega,折腾差不多两个小时,尤葵的体力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汗水把衣服浸湿,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下巴滑下来。   庄园老板给他们贴心地准备了下午茶,并询问尤葵要不要尝试他们这里的饮品,全都是由庄园能够食用的植物榨汁而成的天然饮料。   尤葵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边尔若。   他的脸庞汗淋淋的,鼻尖还挂着汗珠,涂上去的粉底都化得七七八八,逐渐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边尔若的目光在停留他的脸上良久,似探究,又似沉思,叫他看不太懂,就在他以为边尔若要拒绝时,边尔若撤开眼,说了两个字:“随你。”   “谢谢。”尤葵客气地对他道了谢。   庄园老板把他们带进一座别墅,餐桌上放着同样是用植物做成的点心,卖相精致小巧,看上去十分可口。   尤葵先去洗了手和脸,毫无知觉自己已经把抹上去的化妆品都洗得差不多了,尽管还有少许残留,但略微通红的眼睛,还没有完全褪红的鼻尖全都显露出来,稍微仔细一点就能看出他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回到餐桌,边尔若一眼便注意到他的变化,没有过多言语。   化妆的原因很好猜,边尔若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后悔。   尤葵·诺德既然能做出那些事情,就已经足够能说明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然而,他没有发觉自己多次停留在尤葵红肿的眼睛上的目光,早就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庄园老板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这些点心的制作过程以及功效,尤葵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出声询问几个问题,没到一个小时,几盘小点心就进了他的肚子。   他好奇地问老板:“庄园先生,我刚刚看到这里种了好几种水果,你们会用它来酿酒吗?”   庄园老板挑了挑眉:“当然,它们都是通过精细的工程酿造而成,再有新鲜原料的加持,酒的味道更好,您要尝试一下吗。”   如果有机会,尤葵当然非常愿意尝试。   “真的可以吗?”他目光烔烔地问。   庄园老板尤葵他突然闪起光亮的眼睛逗笑,“当然啦。”   虽然他是老板,但实际上因蔓家族往他的家族注入不少资金,对于投资商,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您在这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去给你拿过来。”   尤葵向他道了谢,这才注意到边尔若一直在看着他,和刚才的眼神不一样,他无形中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迫,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一段记忆忽然冲进他的大脑,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慢慢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边尔若目光沉沉地注视他,“你不是对酒精过敏吗。”   尤葵动了动唇,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实话,“我的确是对酒精过敏,但是我的过敏很轻,只体现在喝完酒脸会变得很红。”   “没了?”   尤葵摇头,承认道:“没了。”   边尔若不怒反笑,之前那个闻到酒就意识不清,发酒疯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他记忆错乱了么。   尤葵解释完,彻底意识到自己再一次一脚踩进了自己挖的坑,且又一次惹到边尔若不开心,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症状不能算过敏,所以他不常记得这件事。   没想到边尔若还记得。   想到这,他的瞳孔微微颤了颤,心情渐渐低落起来。   不怪边尔若生气,换作是他站在边尔若的角度去思考,也会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庄园老板大大方方地拎了几瓶酒走过来,结果就发觉气氛的不对劲。   “你们……这是怎么了?”   边尔若站起来,“抱歉,我们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需要先走一步,改日再来做客。”   庄园老板有些不明所以,冥冥之中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笑了笑:“没关系,你们的事情比较重要,只要有时间,什么时候都能再聚。对了,这两瓶酒我拿过来了,已经有些年头,你们把它们带回去喝吧。”   边尔若抬了抬下巴,示意庄园老板看向尤葵:“您问他吧。”   尤葵再次体验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看着边尔若抬脚越走越远,连忙朝庄园老板鞠了个躬,“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酒您还是留着喝吧,非常感谢。”   说完,他快速朝边尔若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庄园老板。   边尔若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尤葵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他,跟在他的右后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对不起,我又让你生气了。”   边尔若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盛怒,唯有语气冰冷,让尤葵感觉自己被扔去了北极。   “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尤葵跟随他的步伐慢慢小跑起来,“我向你保证,除了对酒精过敏和那个笔记本里的记录,我已经没有其他隐瞒你的事情了。”   边尔若简直气得想笑,他停下脚步,尤葵扑通一声,径直撞在他的后背上,他条件性往后摔,被边尔若一把扯出手臂,其力道大到可以将他的手臂捏碎。   “你怎么还有勇气提那本日记。”   “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对我有什么隐瞒,因为光是这本日记,就足以让我厌恶你一生。”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容忍自己再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   “听明白了吗。”   他们的鼻尖只有毫米之差,尤葵清楚看见了藏在边尔若眼中的恨意,无穷无尽、深刻、刺骨,仿佛想要将他的皮肉一层一层剖开,把他的灵魂放在阳光底下暴晒,令他不敢与其对视。   尤葵的脸上的血色逐渐失尽,边尔若每一句话都说得很重,没有商量的余地,相当于把他所有的后路堵死了。   说完这些话,边尔若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尤葵被摔在地上,看着边尔若离他越来越远,他不假思索地爬起来,追了上去。   上到悬浮车以后,他浅浅地呼了口气,下意识庆幸边尔若没有叫司机把车开走,把他丢在庄园。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两秒钟的事情。   边尔若只是没有扔下他不管,并不代表边尔若消气。   周身的气压很低,尤葵不敢随便乱动,连呼吸都是克制的,更不敢去看边尔若脸上的表情。   无意识地摩擦掌心,后知后觉手心传来的刺痛,他摊开一看,掌心蹭破了皮,渗着丝丝血迹,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猩红的血肉,周围还有不少石头和泥土,他没来得及把它们清理掉。   担心弄脏悬浮车,尤葵只是摊开看了一两眼,便立马握起拳头。   他忐忑不安地一路坐车回到因蔓城堡,只有在下车时,才鼓起勇气往边尔若脸上看了一眼,其实依然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结果,但他还是从其中感受到了边尔若的隐怒。   饭点还没有到,他们怎么现在就提前回来了?因蔓夫妇有些惊讶。   她疑惑地询问他们:“怎么这么早就会回来了,你们去了哪里约会?”   边尔若说:“没去约会。”   因蔓夫人还想再问几句,就听到边尔若说:“让安东尼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说完,他就在他们的注视下上了楼。   因蔓夫人听到尤葵受伤,也懒得顾及他,埋怨一句“这孩子”,便转过身查看尤葵的伤口。   尤葵一边摊开掌心给他们检查,一边往边尔若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们在车上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边尔若为什么会知道他手上有伤? 第98章 他告诉您他是自己摔的?   尤葵先前没感觉自己伤得多严重,手心大部分面积都被覆上了泥土和碎石,看不大清,下车后他勉强蹭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碎石陷进肉里。   家庭医生安东尼被召过来,用镊子细致地帮他取出石子,颇为刺鼻的酒精清洗他的伤口,手心逐渐露出本身的模样。   血肉模糊。   因蔓夫人捂住嘴:“天哪,怎么伤成这样?”   他自己也愣住了,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他的眼睛中就像一朵腐烂的花,脑海中的记忆把他带回突发现场——边尔若眼底的憎恨,毫无保留显露的嫌恶,然后不考虑后果,遵循本能把他甩到地上。   原主的皮肤很薄,很嫩,不经摔,但能摔得那么狠,足见边尔若的愤怒。   因蔓先生皱着眉,“尤葵,你们两个之间到底什么情况?”   因蔓夫人也问,语气间都是不赞成:“对呀,妈妈的本意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好,怎么出去一趟反而更严重了,边尔若也真是的,回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安东尼医生帮你看伤口,妈妈有一些问题还没来得及问,他就直接上楼去了。”   他们好心想要了解事情的情况,浑然不觉这两个问题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尤葵故作感觉不到疼,笑了笑:“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们没事,伤口是我没有看清路,不小心摔的。”   因蔓夫人问他:“所以你们才回来得这么早吗?”   “是的。”他点头。   因蔓夫人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舒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心疼你的,只是到底拉不下脸,才让司机把你们送回来,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让安东尼帮你检查伤口。”   他确实不清楚边尔若是怎么知道他受伤的,但这不重要了,边尔若说过不会再原谅他。   尤葵在心里苦笑。   不知道这种善意的谎言在边尔若眼里算不算又是一种欺骗,不过就算边尔若真的这样认为,也无所谓了。   给边尔若招惹麻烦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   尤葵没想到,时隔久远,他的手又被绷带缠起来,避免行事不便,他只叫安东尼帮他包扎手心,不用理会手指上少许擦破皮的痕迹。   时间过得很快,处理一个伤口,和因蔓夫妇周旋几句话,就到了晚餐时间。   边尔若最后一个来到餐厅,在这之前,尤葵和因蔓夫妇等了将近十分钟。   “真是越来越不成何体统,你的规矩都学到肚子去了?”因蔓先生沉声问。   气氛顿时静得仿佛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场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佣人哆哆嗦嗦地帮边尔若拉出座椅。   唯独边尔若冷静依旧:“抱歉,有些事情临时耽误了。”   这些客套话显然搪塞不了因蔓先生,他说:“什么事情耽误你,除了陪尤葵外出,我不记得我和你母亲还有交代你其他事务。”   边尔若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父子两人蓄势待发,因蔓夫人拽了拽丈夫,在旁边轻声提醒:“好了,尤葵还在,当着他的面少说几句。”   因蔓先生方才收回身上的低气压,“都用餐吧。”   边尔若坐在尤葵的旁边,他忍不住去在意边尔若的举动,结果就听见因蔓夫人的视线看过来,问:“尤葵,你的手能吃饭吗?伤那么重。”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他看过去,因蔓夫人的眉微微蹙着,看不出是有意这样问,还是真的担心。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希望边尔若看到他的手,更不希望边尔若认为他在卖惨,感觉旁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到他的手上,他不自然地缩了两下,早知道不缠绷带了。   “没关系的,妈妈。它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疼。”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他的态度很坚持,因蔓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一口气:“好吧,那你记得多注意,别让伤口裂开了。”   尤葵忙不迭点头。   说不疼是假的。   叉子还好,餐刀避免不了要碰到手心,稍微抓得稳一点,就密密麻麻地疼,时间越长,痛意就不断增加,越来越明显,一个饭吃得他额角、鼻尖和脖子都是细细的冷汗。   他努力控制住没有发出声音,以为没有人察觉他的异样,事实上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口已经裂开了。   绷带渐渐染红,丝丝血迹像花一样绽放。   他光感觉到疼,因蔓夫妇坐在对面,是视角盲区,只有坐在他手臂两侧的位置才会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看过来,当他用余光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他痛出幻觉了吗?   过了少时,边尔若站起来,语气镇定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尤葵抬起头,看见他下颌处干净利落的线条,再往下,是微微紧绷的青筋。   他怎么了?   值得庆幸的是,边尔若一走他就不需要再装下去,换掉刀叉,改用汤匙。   手终于没那么疼了。   吃完饭,尤葵带着安东尼医生给他的药,回房间。   门是关闭的,他推开走了进去,看清里面的布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退了出来,看了看周围,这次确信地走了进去。   奇怪,他没有走错,出去之前记得也是好好的。   怎么……东西突然少了这么多。   房间的生活气息倏忽间淡了许多,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不容易消停的手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意识到不是心理作用,是他不知不觉握起拳头,指尖掐在肉里。   边尔若在书房待了二十分钟,佣人过来敲门,告知他的父亲找他。   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合上书,他来到父亲的书房。   书房同样是因蔓先生办公的地方,和边尔若简洁利落的书房不同,他的书房要格外严肃、庄重得多。   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   心下了然,边尔若淡然地说:“父亲,你找我。”   因蔓先生眼眸抬了抬,示意他坐在沙发,然后径直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说说看,你们今天都去哪了,做了什么。”   “尤葵的手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是自己摔的。”   边尔若闻言,抬起头,问了一句和他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他告诉您,他是自己摔的?” 第99章 庆幸   不是错觉。   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到处是乱糟糟的痕迹,每翻过一处角落,尤葵的心情就沉重一分,洗手间的洗漱用品、平时边尔若会用到的书、随身物品,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拉开边尔若的衣柜——   全都不见了。   尤葵失魂落魄地跌落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耳朵环绕着心脏在敲鼓,和他不停喘气的声音。   不是错觉。   边尔若真的……搬走了。   脑袋登时放空,他坐在地上发呆,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视线再度清晰起来,眼前是因蔓家族特地为他和边尔若准备的房间,这里的布局都是精心设置过的,多一分拥挤,少一分分散。   他从地上爬起来,嘴唇上的伤口被咬出血,借着上面的疼痛让脑子清醒。   客卧和主卧总归不一样,就算要搬,搬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尤葵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来到边尔若的书房,只看到一个在书房打扫的佣人,对方许是被他苍白难看的脸色吓住,踉跄地退了一步。   “尤葵先生……您还好吗?”   “边尔若呢?”   佣人告诉他:“他刚刚被叫去因蔓先生的书房了。”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坐在书房等待,直接上了楼,真正来到因蔓先生的书房才发觉不妥,万一他们在谈公事怎么办,但腿已经不自觉来到门口,听到因蔓先生震怒的声音。   “死活不愿意说是吗。好,既然如此,我也给过你时间思考了,现在你给我一个准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尤葵订婚?”   尤葵抬起的腿下意识放了下来,扒着门框的指尖泛白。   边尔若对父亲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够应付自如,模棱两可又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此时面对父亲气得面红耳赤的脸庞,和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我现在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是什么意思。”因蔓先生危险地眯了眯眼:“别告诉我,你把你标记他的事情忘记了。”   边尔若冷静地说:“我没有忘。”   “那你是什么意思,标记他,但是不想和他结婚?”因蔓先生怒不可遏地说:“你自己听一听,觉得这样合理吗?!”   “当初这么多人拦着你,你非要一意孤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决定妥协,你又开始反悔了,是吗。”   “你年纪不小了,边尔若,这种事情岂能轮得到你胡闹,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在这里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边尔若看着父亲被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说:“您先消一消气,不要激动。”   因蔓先生捂着胸口冷笑:“亏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气死你父亲。”   尤葵突然想走了,这个问题的未知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奈何腿像铅一般重,抬不起来。   “不过您说得没错,”边尔若微垂下眸,“我的确是反悔了。”   话音一落,一沓文件摔在他跟前,他连动都没动:“除了婚姻无法承诺,其余的我都会对标记负责,请您放心。”   想不到,如此没有人性的话竟然是从他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能摔的都摔完了,只剩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因蔓先生铁青着脸,气息不稳地指着门:“滚,你给我滚出去!”   边尔若确认他只是动怒,没有出现身体上任何异常,便颔首地点了下头,从容不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尤葵站在旁边,低着头,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方才的对话像播放器似的在大脑里回放,能听的,不能听的,都不知道被听去多少。   在书房待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及这一刻令他没有源头地感到烦躁。   “你怎么在这。”他目光沉沉地质问。   他和尤葵有明显的身高差,尤葵没有像往常一样抬起头和他的眼睛对视,而是平视前方,声音尽可能稳定地说:“我是有一点事情想找你,听说你在因蔓先生房间就过来了。”   嘴唇上的伤口越咬越疼,越疼就显得让心脏没有那么疼了,尤葵说:“还挺巧的……我刚到一两分钟,你就出来了。”   一两分钟,不足以听到多少谈话的内容。   如果边尔若相信的话。   边尔若看着他的头顶,语气的温度没有因为他的解释缓和半分:“是吗,找我做什么。”   他仍然没有抬起头,抿着嘴唇,竭力掩去眼底波动的情绪:“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你把东西都搬走了……那个房间是先生和夫人给你准备的,没有理由让你去客房住,我搬就可以了,本来我也是打算要搬的。”   边尔若停下脚步,一个近乎气笑的音调从喉咙处发出,接着是冷到仿佛能把人活活钉在冰块里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吗。”   像是一根刺直直扎进来,疼得尤葵反射性抬起头看向边尔若,不到一秒又快速低下头去。   边尔若实在厌倦了他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模样,掐起他的下巴,不容置喙地说:“说话。”   他毫无准备地被抬起脸,眼底水汽氤氲还没有散开,唇部干涸的血液东一块西一块,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里不小心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掉到边尔若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仿佛能灼烧边尔若的皮肤。   感觉到抓住下巴的手顿了顿,倏忽间松开,他连忙撇开脸去揉眼睛里的水汽,“对不起,走廊的灯光太刺眼了。”   揉光眼睛的水汽,他掀起还挂着眼泪的睫毛,说:“客房是这两天就想过要搬的,只是时间不合适,昨天晚上我也去沙发上睡了。”   边尔若认为他这张脸看上去十分碍眼,不论是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还是被咬破的嘴唇,每一处都很碍眼,是真的委屈,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吃这一套,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惨样,博取同情。   暂且不打算和他计较晚上有没有在沙发上睡觉,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重复:“时间不合适。”   “我现在就想搬,你能吗。”   他执意要分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尤葵在心里叹一口气:“能的。”   搬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他能回到原来的房间。   “你能什么?”边尔若的声音比零下摄氏度还要冷,“你要怎么搬?是用你那双包着绷带,连最基本的吃饭都困难的手搬,还是叫佣人帮忙,顺便再惊动我的父母,让他们两个知道我们分房的事情。”   原来边尔若指的是这件事情,难怪他会认为自己在装。   如果不是边尔若提出来,都差点忘记他的手受伤的事情了。   “只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疼的。”他一边解释着哄,一边拆开绷带,“而且我的东西也很少,一个书包就能搬完,不需要佣人帮我。”   安东尼医生预防安全起见,包了好几层,他只能一圈圈绕开。   边尔若无意看他拆开绷带,皱着眉说:“够了,你的这些伎俩对我没用。”   “别再妄图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绷带拆到一半,便看见边尔若头也不回地离开,紧随着,他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涌上水汽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什么都不做,就过去看一眼。   *   尤葵的确只是想看一眼边尔若住在哪个房间,结果发现看一眼就彻底睡不着了。   不光是因为房间之间的差距,还有边尔若这两天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今天的,仿佛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睡在沙发上,脑子里都是边尔若在书房和因蔓先生的谈话。   不会和他结婚,但是会对标记负责。   原来到头来还是因为标记,他才能够留在边尔若身边,留在因蔓家族吗。   他苦笑地碰了碰自己的后颈,后颈的腺体也像有所感应一般,激动地跳了几下。   是他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鲜活。   你也觉得是你帮了我大忙吗?   折腾了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精神和身体都消耗不少力气,本以为会失眠,没想到尤葵只是一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如火烧一般的身体,硬生生将他热醒。   好热,好渴,好干。   神志不清地睁开眼,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起来,本能地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脸。   镜子里是他被不明原因的热烧得通红的脸颊,迷惘的眼神和干涩红肿的嘴唇,后颈的腺体更是像一座小山。   是发.情.期。   即便是大脑不清醒,他也依然记得边尔若的绝情,衣柜的衣服边尔若一件都没有留,难受地忍了一会儿,他磕磕绊绊地来到床上,抱住边尔若睡过的枕头,埋在边尔若盖过的被子里。   奋力索取边尔若的信息素,他痛苦地蹙了下眉。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些信息素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学着边尔若的手法,他去碰自己的腺体,在床上疼痛难忍地打滚,始终得不到要领。   不行。   想要去见边尔若的欲.望远远大于仅存的理智,他裹着边尔若的被子,磕磕绊绊地逃离房间。   值得庆幸的是,边尔若住的客房,和他只隔了两个房间。 第100章 断联   门锁传来细细的开动声音时,边尔若并没有睡着,躺在床上没有动。   尤葵脑子不清醒,开个门锁愣是磨磨蹭蹭了两三分钟,急得生理性眼泪掉到睫毛上。   门一开,身上的被子一骨碌掉在地上,险些将他绊倒。   他顾不上地上的被子,却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没有忘记把门关上。   边尔若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紧接着,床上某一处凹下去,某个人像条毛毛虫一样拱过来。   “边尔若,对不起……”   身体烫得像被放在火炉里燃烧,整个人都感觉要被烧坏了。   道完歉,他趴在边尔若身上,柔软的嘴唇急不可耐地蹭过边尔若的脖子、下巴、脸庞,最后是嘴角。   快要碰到嘴唇时,边尔若睁开眼,将他一把推开。   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床沿,好在四肢及时支撑住,才幸运地没有摔到床下。   没有料到边尔若会这么果断地拒绝,这个打击比发.情期带给他的痛苦还要令他备受煎熬,他呆滞地坐在床沿,怀疑自己的脑子已经坏掉了,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对不起。”   发.情期的到来,加速他的情绪的滋生和催化,巨大的失落将他整个人笼罩,强撑着腿脚的无力,他笨拙地走下床,“我去找安东尼医生拿抑制剂。”   但是对于一个s级的Omega而言,抑制剂的作用不仅不大,还极有可能会让身体受损,显然是不可取的。   不然房间也不会只为他们准备了营养液。   边尔若一声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叹息从鼻腔发出,长臂一伸,尤葵身上一轻,就被拉到了床上。   身体背对边尔若,向对方露出肿胀得一塌糊涂的腺体。   边尔若受葵花味的信息素影响,忍得并不好受,他弯下身,手指插进尤葵细软的发缝中,眼底却一片清明:“我说过,我会对标记负责。”   这是他在书房和因蔓先生对峙时说的。   他知道自己全部都偷听到了……   尤葵愣怔地望着前方,忽地,一双手覆住他的大半张脸,下一秒,雪松味的信息素从天而降袭来,尖锐的犬齿毫无预兆地落在他的后颈,疼得他失声尖叫。   原来对标记负责是这个意思。   难怪即使是厌恶到了极致,也只是选择搬到了附近的客房,原来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在这一天发.情,也猜到自己会受不住去找他。   早该明白的,在边尔若眼里,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身上留有他标记的Omega。   他不可抑制地仰头呼吸,眼泪混着唾液弄脏覆在脸上的手。   现在肯定更加令边尔若讨厌了,不仅赶不走,连换个房间都不能称心如意,还要被迫和他上床。   *   尤葵的发.情期诱导边尔若进入易感期,两人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出门。   许是大家都有所感知到异常,期间没有人敲门打扰,佣人定时送来营养液,也只是放在门口便悄然离开。   边尔若精力旺盛,体力异于常人,一旦理智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尤葵好几次怀疑自己活不过明天,但还是奇迹般地在床上醒了过来,他留存意识的时候很少,只要醒过来,就会哆哆嗦嗦地向边尔若道歉,无一例外。   边尔若数不清听了多少次,看着尤葵闭着眼睛意识不清地道歉,眼尾稀稀拉拉地掉着眼泪,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眼睛:“闭嘴。”   现在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尤葵被吼了一句,乖顺地闭上嘴,很快体力不支地闭上眼睛,边尔若看见他困乏地趴在枕头上,把“已经晚了”这四个字憋了回去。   算了。   现在说也未必记得住。   尤葵真正意义上的清醒过来,发现他从客房回到了一开始和边尔若住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干燥舒服,他的腺体上了药,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物。   有个佣人端了午饭过来,说:“尤葵先生,您醒了,这是今天的……”   尤葵四寻找,打断她,“边尔若去哪了?”   佣人说:“边尔若先生听说今天要去训练,现在应该已经上……”   没等她说完,尤葵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没有洗脸,光着脚丫子跑了。   因为发.情期,边尔若的训练期延后三天,不可能再拖下去,尤葵跑到门口时,他正好坐在悬浮车里,接过管家递来的行李箱。   尤葵感觉到他的目光远远望了过来,慢慢停下脚步和他对视,然后就看见他没有表情地收回视线,命令司机出发。   车门缓缓合上,尤葵渐渐只能看到边尔若的鼻子、下巴,之后是侧脸,头发,最后仅一点衣服的布料,什么都没了。   边尔若走了。   尤葵一阵腿软,扶住旁边的柱子。   “尤葵,你怎么下来了?”因蔓夫人转过头,就看见他目光无神地站在门口,像被谁夺了魂似的。   突然了然,她回过头看了看悬浮车开过的行径,转过头,问:“你是想找边尔若吗?”   尤葵看着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因蔓夫人歉意地笑了笑:“我们知道你这几天被累倒了,边尔若的意思好像也是希望你能多睡一会儿,所以我们就特地没有叫你。”   他摇了下头,问:“边尔若有说这次会去多久吗?”   因蔓夫妇相视一眼,因蔓夫人告诉他:“这次的时间我们都没办法确定,可能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也可能会去很久……”   这个问题相当于没有回答。他和边尔若之间的事情,或许因蔓夫妇依旧不清楚,但边尔若搬去客房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他们的。   可能是边尔若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告诉自己。   他“嗯”一声,说:“我知道了。”   因蔓夫人看着他恍然若失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还是想挽留和边尔若的感情,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能犯什么错,让边尔若突然犟得谁的话都不听。   “醒了就洗个脸去吃饭吧,这么久肚子肯定也饿坏了。”   尤葵听从她的吩咐,回房洗漱刷牙,把佣人放在床头的食物吃完,端着餐盘下楼给厨房清洗,因蔓夫妇坐在大厅聊天,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自顾自地说话。   “你说,边尔若这次怎么会去这么久。”   “两年这么长,怎么能是闹着玩呢……”说完,因蔓夫人又禁不住叹息。   尤葵听到“两年”这两个字,眼睛蓦地睁大,趁两人不注意,偷偷跑上楼。   因蔓先生无奈地说:“娜安,不是已经答应边尔若不会说的吗。”   因蔓夫人笑了笑,狡黠地说:“这个不能怪我说漏嘴,我可没有看见尤葵下楼,是他自己不小心听了去的。”   两年。   尤葵怎么都不敢相信边尔若这一趟会去这么久,他焦虑地在走廊里走动,经过边尔若住的客房,像是做了什么准备,蓦然坚定地停了下来。   如果真的去那么久,衣柜的衣物肯定也会少很多。   要是边尔若知道自己查看他的衣柜,肯定会认为隐私被人窥探,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咬着嘴唇,想也不想就把衣柜打开。   还、真是。   夏天的衣物和冬天的衣物都少了一部分。   他摔坐在床上,面色惨白。   然而更震惊的一个发现,是他转过视线,看到了边尔若放在枕头旁边的通讯录。   有卡米拉在,因蔓家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边尔若失去联系,这个通讯录是边尔若专门用来联系他的工具。   现在边尔若却把通讯录留在这里,说明是真的铁了心要和他断联。 第101章 追求   艾伦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尤葵了,前阵子心不在焉,连导师提问都听不见,这会儿又发愤图强,拼了命地学习,连自己叫他都听不见。   “你最近怎么啦!”   没有得到回应,艾伦推了推他的肩膀。   尤葵放下笔,翻着他在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说:“我想提前毕业。”   艾伦惊讶地张开嘴,“你疯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两年的课程你要花一年的时间去学完,而且这里可是普斯顿学院,那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它绝对不可能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地毕业的。”   “我知道。”尤葵面不改色地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更加努力。”   艾伦见他眼睛不离书,问:“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是因为边尔若吗?”   他翻页的动作顿了顿,“嗯”了一声。   艾伦想也知道这个原因,小声嘟囔着:“可是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训练啊,之前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想要提前毕业的想法。”   尤葵不喜欢向别人吐露太多关于自己的私事,便说:“临时起意。”   艾伦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话说国家基地也有我们学校科学部的学生过去进修,你是不是也想像边尔若一样提前毕业,然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   一语道破。   他偏了下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会容易很多吗,边尔若毕竟还是因蔓家族的人,如果你向因蔓家族表达想要进入国家基地的想法,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尤葵摇了下头。   不管因蔓家族的人同不同意,他都不会这么做的,不过他确实向因蔓家族的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主动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卡米拉和伊格汀。   边尔若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卡米拉和伊格汀难得回了因蔓家族吃饭。   不得不说,氛围要比在诺德家族好上许多,但不知道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一股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脸上飘,等他重新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因蔓夫人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吃饭,怕他不自在,亲切地往他餐盘里放了一些他喜欢的食物。   伊格汀见状,有些吃味地说:“母亲,有了儿媳,就忘了自己的亲儿子。”   因蔓夫人难得看见自己的孩子回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其中的怪异,嗔怪道:“多大的人了,到现在还要争宠。”   她没有注意到,不代表尤葵没有注意到。   他抬眸,看见伊格汀对他挑了下眉,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嘴角扬起的笑便淡了下去。   很难不令他多想。   儿媳,放在没和边尔若吵架之前,尚且可以认为是调侃。但现在他和边尔若闹了矛盾,被单方面冷战,这个称呼听上去不免多了一种讽刺的意味。   这次边尔若确实去的时间太长了,怎么看都不像卡米拉和因蔓先生的意思。   大概是边尔若自愿的。   吃完饭,佣人端来果盘,吃完水果,尤葵打算回房看书,被伊格汀叫住。   “现在有空吗,我们聊一聊?”他笑着对尤葵说。   本以为只有伊格汀,没想到卡米拉也一起和他们进了边尔若的书房,面对两个高大的S级Alpha,说不紧张是假的。   好在这个地方有边尔若的气息,对他的情绪起到了很好的镇定作用。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尤葵问。   伊格汀的语气仍然很轻松,他笑了笑:“还以为你会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知道吗?”   卡米拉就没有他这么好说话了,她靠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腔,说不出的威慑力:“母亲说她昨天已经偷偷告诉你,边尔若这次要去基地训练两年,这个知道吧。”   尤葵说:“知道,我下楼之后听到她和因蔓先生说的。”   卡米拉继续说:“一般情况下,国家基地再严格也不可能要求军人直接训练两年,长时间高强度训练会导致军人负荷过大,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哪怕训练时长为期两年,也绝不会连休假的时间都没有,何况这是边尔若自己要求的两年。”   伊格汀难得没笑:“边尔若口中的两年,是指休假期间也会继续待在国家基地,如果我们想见他,必须通过上报和登记,才能去国家基地见他一面。”   尤葵放大瞳孔。   卡米拉说:“你应该知道边尔若回因蔓这一趟有多不容易,我们的父母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刻,现在却因为和你之间发生的矛盾,他连家都不回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她的眼睛本就如鹰一般锐利,这下更像是要直接洞穿他的内心。   “别以为你一句做错事惹到边尔若不开心,就可以糊弄所有人,当初边尔若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连我们因蔓家族都一同设计,父亲以为他把感情当儿戏,因此大发雷霆一场,但是我和伊格汀都很清楚,如果只是简单的矛盾,他怎么可能绝情到这个份上。”   她色厉内荏地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她言辞犀利又精辟,一字一句都让尤葵哑口无言。   的确,如果不是犯原则性问题,边尔若怎么可能会这么生气。   面前的两个S级Alpha把话挑明,懒得再维持表面关系,投射下来的目光几乎像箭一样要把他的脸射穿。   “您说得没错,的确不是简单的矛盾。”   他低下头地说:“但是边尔若没有告诉您们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有原因的,请原谅我没有办法把真相真正告知您们,但是务必要相信我,我现在已经深刻认识我的错误,也知道边尔若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我会尽我所能重新追求他,直到他原谅我为止。”   伊格汀冷笑,说:“如果他不需要你的追求,也不想原谅你呢。”   尤葵说:“他不会的。”   “如果他不原谅,我就努力做到让他原谅我为止。”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只是边尔若还不相信,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要追。   卡米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说得倒是好听,这两年的时间你打算怎么追求他。”   “难道准备动用因蔓家族的关系吗。”话语间,她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这个做法当然是因蔓家族不支持的,之所以提拔边尔若,是因为他有能力,更有实力,他一个尤葵·诺德有什么?   尤葵说:“不,我打算用两年的时间学完一年的课程,剩下来的一年时间到国家基地进修。”   就和边尔若一样。   他是一个娇小的Omega,个头刚好够到他们的肩膀,语气和神情却分外坚定,让人无法对他产生质疑。   当然,即便是普斯顿学院,百年都没办法选拔出一个不仅有实力提前毕业,甚至还够格进入国家基地进修的学生,但是尤葵不一样,他毕竟是穿越过来的,在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是一个科学研究院,这对他来说,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包括追求边尔若。 第102章 我可以来找你吗   尤葵每一天都在不知疲倦地学习,仿佛一台永动机,毅力惊人,他不再像最初一样隐藏实力,每一场测试每一次考核都竭尽全力做到完美,稳坐科学部第一宝座,所有人都惊叹他的潜能,只有艾伦知道他在用学习麻痹自己。   尽管在外人看来,尤葵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和科学研究当中,不会被外界所干扰,但艾伦作为一个经常伴在他身边的人,很清楚边尔若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凡是他们之间有一点风吹草动,第二天他总会心不在焉,叫也不回应。   要说两人没事,艾伦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不然他也不会突然这么拼命。   艾伦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纵使那天和卡米拉、伊格汀说开后,没有人再过问他和边尔若的情感之事,也没有人会用埋怨的目光去看待他,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但是每每看到因蔓夫妇的脸,他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当中。   他们的儿子是因为他,才不回家的。   更多的痛苦是来自对Alpha情感的需要和思念。   对于尤葵而言,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   不管用再多的时间去学习,他的大脑都会不自觉在空出的缝隙时间想起边尔若,而边尔若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便如同影子一般久久不能甩掉,直到他入睡的那一刻。   如果睡不着,就只能被迫爬起来学习,强行把知识灌入大脑,硬生生把边尔若的身影从脑子里挤出去。   这个方法的确屡试不爽,对他的精神和身体却是一种巨大的消耗,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一直不休息?   一天凌晨,他终于支撑不住在图书馆晕了过去。   晕倒的时候还没有知觉,只感到身体没有缘由地累,偏生大脑精神得紧,一旦空闲下来,脑海便开始不断浮现某人的身影,他无奈晃了几下脑袋,不曾想到头晕起来,眼前一团团黑影晃过去,紧接着下去就没有了意识。   得益于这次晕倒,他勉强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人还是在图书馆待着,白灿灿的光在头顶上晃,手指自发性地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愣了愣,又揉了揉眼睛,熟悉的人影显现了片刻,在光的衬托下格外不真切,他精神恍惚地眨了眨眼,周围的摆设不断在眼里发散,重叠在一起,形成具体的实物。   然后人影彻底消失了。   是幻觉啊,怪不得。   头顶顶起一片下着雨的乌云,他颇为失落地垂下眼帘,关上图书馆的灯,整个人隐在黑暗中,迎着黑暗,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回到房间。   人可以克制住行为,但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尤葵,也找不到办法去克服这个问题,所以他打开了通讯录。   通讯录有他和边尔若的聊天记录,实在忍不了的时候,他就会打开通讯录看一眼。   从某种程度来说,边尔若是一个很少透露想法的人,更多时候还是倾向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聊天记录也是如此,冷淡、寡言少语,会用很克制、冷静的口吻叫尤葵去国家基地找他,但不会告诉尤葵,他很想他。   尤葵翻着他和边尔若的聊天记录,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变得不清醒了。   他眯着眼睛,再次睡着之前,晕晕乎乎地在通讯录的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我想你了。   明显忘记了,边尔若没有把通讯录带去国际基地。   *   时间来到了两年的四分之一,这一天尤葵罕见地涂敷了一张面膜再上床睡觉,时间也比平时要早。   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在熬夜,虽然Omega天生白皙,但再怎么样也架不住熬夜的后遗症,眼下两片青黑格外明显,就连艾伦也不禁嫌弃他的黑眼圈。   “真的很明显吗?”他破天荒地摸了摸眼皮下薄薄的一层皮肤,忧心忡忡地问。   艾伦一脸黑线:“你觉得呢?你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心里没有数吗?”   连续两个问题下来,尤葵哀声叹了一口气。   艾伦有些疑惑:“平时我说了那么多遍都没有看见你在意,今天是怎么了,干吗莫名其妙问起这个问题?”   尤葵的脸色认真起来:“明天是因蔓夫人的生日。”   艾伦了然:“……”   敢情又是因为边尔若。   尤葵会敷面膜也是因为边尔若,明天是因蔓夫人的生日,他们不会像诺德家族一样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但是卡米拉和伊格汀也向因蔓夫人承诺,会放下繁忙的公务回因蔓城堡陪她过生日,于是他便想当然,认为边尔若也会回来。   尽管不想看见他,自己的母亲应该总归是要见一面的吧。   抱着这个期待,尤葵难得睡了一场好觉。   第二天放学,是他有史以来最积极的一次,艾伦一下课就在教室寻起他的身影,结果发现他人已经离开了。   不敢耽搁一秒钟,他跑向司机停车的位置,车门往旁边移动,他像一只兔子般跳了上去,是平时不常表现出的活力。   回到因蔓后,卡密拉和伊格汀果然已经在城堡坐着,餐厅也做好了丰盛的餐食等待,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急急忙忙四周寻找边尔若的身影。   无果。   因蔓夫人从沙发上起身,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人到齐了,那就用餐吧。”   他闻言,放下书包,很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边尔若还没有回来呢。   迷茫地坐在餐厅的位置上,因蔓夫人问他:“刚刚我看见尤葵一直在客厅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伊格汀说:“是在找边尔若吧。”   他看向伊格汀,大脑还处在空白的阶段,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因蔓夫人轻声告诉他:“边尔若说基地的事情很多,暂时没有办法赶回来,托人帮他把这段时间立功获得的勋章作为礼物带回来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柔,把理解和体谅都给了孩子,但尤葵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低落。   “这样吗。”他颤了颤睫毛,精致的菜肴摆在眼前,也没了胃口。   毕竟是因蔓夫人生日,再没有胃口也要多少吃一些东西,更何况生日蛋糕也是他提前一天准备的,有高科技的冰库保存,仍然保持刚出炉的口感,味道很是美味。   因蔓夫人吃了几口,忍不住称赞起来:“味道真不错!”   他牵强地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伊格汀和卡米拉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用完餐,给因蔓夫人庆祝生日,尤葵累到极致,简单和他们打过招呼,想要上楼回房休息。   卡米拉叫住他,“等下和我去一趟书房。”   他茫然地说:“好的。”   是自己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吗?   跟着对方来到书房,他看着卡米拉打通了电话,“帮我叫一下边尔若,我有事找他。”   等了几分钟,卡米拉开口说话,“今天在做什么?”   许是边尔若的回答没有让她满意,她皱了下眉,“母亲今天庆生,也值得你待在国家基地不回来?”   氛围忽然寂静下来,尤葵跟着她来到书房,再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问:“可以让我和边尔若说两句话吗?”   卡米拉瞥了他一眼,对着通讯录那头说:“你的Omega说有事找你。”   不等他反应,通讯录就来到了他手上,他愣了几秒,把通讯录放在耳边,是边尔若平稳的呼吸声。   “什么事。”边尔若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他下意识说:“听说你最近立了功,恭喜你……”   良久没有听过边尔若的声音,再次响彻在耳边,还有一种失真的感觉。   边尔若的声音不冷不淡的,就像完全不在乎和他通讯的人是谁:“所以呢。”   呼吸莫名止住,尤葵抬眸看了一眼卡米拉,听着鼓膜里跳动的声响,他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话。   “我想来找你,可以吗?” 第103章 想见我?   隔着通讯录,那边的呼吸似乎轻了几分,没有温度的字眼在尤葵脑子晃荡。   “想见我?”   抓着通讯录的手顿时紧了几分,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边尔若的呼吸频率,生怕稍不留神就会被挂断。   “是的。”紧张而小心地回答。   通讯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屏着呼吸,忐忑地等待对面的回复,感觉心脏像是随时都要停止一般。   过了半晌,边尔若的声音终于再度从通信录那头传过来,毫无感情、理智地分析他说的话。   “发.情期快到了?”   前面三个字一冒头,他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卡米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给他们腾出打电话的私人空间。   收回视线,他咬了咬唇,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神采黯淡的眼睛。   怎么可能,自从被标记之后,发.情期就发展到了一年一次,现在才过去半年,边尔若没有理由不清楚。   明明可以猜到答案的。   蓦地喘不过气,他手忙脚乱地捂住通讯录从耳边拿开,大口大口地张嘴呼吸呼吸。   过了少许,通讯录重新被放回耳边,听着边尔若规律的气息声,他忽而惨淡地笑了笑,纤长的睫毛蝶翼似的翕动着,泄气地说:“……没有。”   声音轻到几乎察觉不到。   话音一落,双方瞬间没了说话的声音,只剩下平静的,上下起伏的呼吸声。   边尔若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淡定,淡定地应付一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人。   淡定得尤葵难堪得想要立刻钻进地缝里。   明明单纯只是想见一面,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像动物一样,为了纯粹的生理欲望才去找他。   到底要怎么样做,他才愿意相信呢。   就在这句话要呼之欲出时,就在过去了良久时,他的声音终于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只言片语,却像一盆冷水扣住尤葵头上,从内到外的寒和冷。   “没事就挂了。”   尤葵还没有消化完这句话,通讯录就断线了。   对方决绝得好像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好不容易能够打一个电话,还让边尔若不开心了,他无措地举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时,卡米拉突然出现在旁边,问:“还没打完?”   他方才放下手机,怔怔地说:“边尔若把电话挂了。”   卡米拉瞥了他一眼,没有过问他们聊天的结果,直截了当地说:“你想去找国家基地找他吗?”   是最开始,他问边尔若的话。   潜意识忽略掉边尔若不想和他见面,以及看见他可能还会很生气的问题,不多加思考,他便问:“可以吗?”   卡米拉毫无表情地告诉他:“前提不是可不可以,而是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他毫不犹豫道。   必要顾虑的问题在脑子一闪而过,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内心。   边尔若不想看见他,那他就偷偷去。   他要的不多,只要看一眼,能确定边尔若是安全的就好。   保证不会打扰到边尔若。   卡米拉看着他的脸色从无精打采变得神采飞扬,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下周六。”   刚好一个星期。   *   为了不被边尔若发现自己去找他,尤葵特地去找伊格汀要了一份国家基地训练时间表,希望能派上用场。   盘算好时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学习,然后专心等这一天到来。   机会通常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很不幸,他似乎没有等到.   事情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周六这天,用过早餐,尤葵踏上了前往国家基地的行程。   因蔓夫妇把他送上悬浮车,因蔓夫人始终不太支持,担心他后悔,反复确认道:“真的确定要去那么早吗,我听卡米拉说边尔若一般要训练到中午才能休息。”   在那之前,他只能慢慢等。   怕他无聊,因蔓夫人叫厨房多备一些点心和水果,让他带在身上吃。   一种孩童春游的既视感。   “谢谢妈妈。”接过提拉小盒子,他没事地笑笑:“没关系的妈妈,之前去过几次国家基地都没有来得及看边尔若训练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趁这次机会刚好可以多看看。”   见他坚持,因蔓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随你。”   “在国家基地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妈妈。”尤葵温顺地说   说罢,悬浮车的门缓缓关上,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因蔓夫人不由自主地靠在因蔓先生身上。   不禁感叹:“为什么他们就这么难呢。”   边尔若在尤葵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尤葵的心好不容易被捂热了,边尔若却选择了放弃。   唉。   尤葵并不知道因蔓夫人在替他们感到惋惜,坐在悬浮车上思考要躲在什么地方,既能让边尔若发现不到他,又能看到完整的边尔若。   毕竟边尔若是那种警惕性很强,视力也很优秀的Alpha。   他摸了摸贴着两张抑制贴的腺体,贴得很紧,信息素的气味应该也不会泄露。   万事俱备。   大概是因蔓家族的人提前和训练基地的人打过招呼,一到门口,门卫便伸手请示他进去,没有叫他等他登记。   这个时间点,基地的人已经开始训练,体型高大的Alpha们看见一个娇小可人的Omega拎着点心盒子,揶揄地朝他吹起口哨。   尤葵没有在意,刻意避开边尔若的训练场地,到其他场地溜达。   不愧是国家基地,非常大,也很壮观,就算不去找边尔若,也有很多值得他观察的地方。   渐渐地,他越发确信自己应该到这里学习,不管是不是因为边尔若。   溜达饿了,他找到一个树荫底下坐下吃点心,填饱肚子,在边尔若结束训练前的一个小时躲到另一个单人宿舍建筑楼下。   这里最隐蔽。   不仅能看到供人进出的门口,还能看到边尔若的宿舍。   训练结束,去餐厅的去餐厅,回宿舍的回宿舍,往来的人群很多,好在住单独宿舍的人不多,尤葵站在不显眼的位置也能看得很清楚。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暂且还能说服自己,边尔若可能去吃饭或者有别的事情要忙。   当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甚至五个小时过去,他才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训练强度这么大,边尔若怎么可能会宿舍休息,这么自律的人。   他拿出卡米拉给他的钥匙,除非边尔若不住在这里,可是如果真的换了宿舍,卡米拉不会不知道。   银色的钥匙在阳光下亮着光。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抿着嘴唇,来到边尔若的宿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请问您是……”   一道疑惑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反射性转过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汗淋淋的面孔,其手里也有一条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钥匙。   对方看了看插在门锁里的钥,又看了看他的脸,倏忽间有了答案,问道:“您是边尔若军官的Omega吗?”   尤葵犹豫地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怕被误会,克烈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是克烈,边尔若军官的队友兼战友,之所以会有他宿舍的钥匙,是因为呃……”   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说到最后方才想起边尔若叮嘱的话,立刻以奇怪的方式断了下来。   尤葵又是何其的聪明,瞬间警惕地说道:“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克烈看着Omega明显意识到不对的脸庞,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你这嘴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刹不住车呢!   “他到底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被一再追问,克烈也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抓了两下后脑勺,说:“边尔若军官这两天出战,腹部中伤,我受他的托付过来帮他拿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说完,他后悔地抱住拳:“他叮嘱我不要让其他人,怪我不小心……总之还请您帮他保密,不要告诉他的家人!”   尤葵听到边尔若又受伤,浑身都跟着抽痛起来,仿佛他也中了子弹,白着脸说:“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答应帮你保密。”   看着面前的人顾虑迟疑的表情,他恳求地说:“求你了。”   克烈拿他无法,松了口:“好吧。”   *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很重,尤葵的脸色看上去比一些走动的病人还要差劲,引得克烈频频侧目。   “您还好吗?”   他摇摇头,“没事。”   “他伤得严重吗?”   Omega的脸色差得像是随时要晕过去,克烈斟酌地回答:“暂时脱离危险,何况您应该知道边尔若军官的体质很优异,送来医院时他还能镇定自如地叮嘱我替他保密,所以接下来也一定会没事的。”   “嗯。”他垂下眼睫毛,“相信会没事。”   有主角光环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出事呢。   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但来到病房,看到边尔若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庞,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   看见他伤心欲绝,医生告诉他:“虽然子弹陷得深,但好在并没有伤及要害,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很多,不过病人暂时还需要静养,加上体质本身对麻醉剂没有反应,所以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会那么快醒来。”   “好的,谢谢。”他盯着边尔若的脸,轻声说。   医生安静地离开了病房,克烈看见他趴在病床上,放好物品后也跟着医生一起离开,最后就剩他一个人留在病房。   人走光后,病房静默下来,他看着边尔若吊着吊瓶的手背,小心翼翼把脸凑过去,轻轻蹭了蹭。   嘴里小声叫着边尔若的名字。   “边尔若……”   不多时,两滴热乎乎的眼泪就掉在边尔若的手背上,他胡乱擦掉,没有注意到边尔若的手指动了两下。   这天,尤葵决定留下来照顾边尔若,他用通讯录给因蔓家族的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晚不回去,因蔓夫人许是误会成其他意思,语气很愉悦,并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忘记吃饭。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实际上鼻子忍不住发酸。   “我会的,妈妈。”   “好,那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尤葵脱力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气。   端了一盆热水,他用热毛巾帮边尔若擦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在病床上旁边看了边尔若很久很久,直到困意袭来,终于忍不住趴在边尔若的手旁边睡了过去。   呼吸很暖地喷在边尔若手上。   深夜,边尔若在疼痛中悄然无息地睁开了眼,手指往旁边挪了挪,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转过头,抬起手放上去。   是一个人。   梦中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尤葵闭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边尔若……”   细微的,如同猫儿一样的声音。   温顺、甜蜜。   边尔若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光,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手的姿势也没有任何改变。   任由尤葵绵软温热的面颊贴着他的手。 第104章 没必要(清一下缓存再看)   早上,克烈按例带着餐食过来,推开门看到边尔若坐在病床上,上半身没有穿病服绑着绷带,犹见线条流畅、健壮的肌肉。   面容刚毅冷峻,如果不是脸上的病气,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躺在医院的人。   “您……”刚说一个字,就见边尔若皱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立刻回想起病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对哦,昨晚边尔若军官的Omega留下来照顾来着。   他往病床旁边看了一眼,看见一件宽大的外套盖在Omega身上,两条细嫩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没有睡醒的迹象。   昨晚尤葵好像还是第一次穿边尔若的衣服,穿了才知道两个人的体型差有多大,衣服硬生生穿出裙子的感觉,下摆遮住大半个大腿,裤子穿不上,索性就穿了一件衣服。   衣服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宽松,趴在病床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粉色的若隐若现,边尔若眼神暗沉地拿了一件外套“扔”在他身上,严严实实地遮住大半个身子。   克烈也觉得奇怪,边尔若军官已经醒了,为什么不把自己的Omega放到病床上睡呢?   难道是怕把对方吵醒吗?   放下东西,他指了指外套下的人,问是需不需要把人叫醒。   边尔若无声地摆了下手,拒绝了。   他很快明白这是让Omega睡醒再吃,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这两天不用训练,也不用出战,他受令留下来照看受伤的边尔若,眼下看着边尔若军官醒了,Omega也在身边照顾,食物也拿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留下来,边尔若军官没有发话,实在叫他拿不定主意。   用完餐,边尔若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看了还在趴着睡的Omega一眼,提心吊胆地咽了一口唾沫。   终于要找他算账了吗?   他也不是故意说漏嘴的,谁能想到边尔若军官的Omega会突然找过来呢?   常年在部队,克烈见过各色各样的军人,个性暴躁的、笑里藏刀的、铁面无情的,像边尔若这样不苟言笑的也不在少数,但还是头一次看到从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又同时能令人感觉到压迫感和气场的人。   边尔若在战场上的狠厉和毒辣,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其果决的手段就连他看了都要为敌军捏一把汗,因而更加心生畏惧。   对方叫他过去,他就是害怕,也不敢不从。   弯下腰,汗毛都要竖起来,结果边尔若只是凑到他耳边,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他要是醒了就提醒他把早餐吃了。”   “别说是我叫的。”   他听得一头雾水,毕竟是命令,只能点了点头。   难道两人的关系不好吗?   可是他明明记得,Omega听到边尔若军官受伤后还难过地哭了,要是真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哭呢,说不定还巴不得离开国家基地。   而且边尔若军官也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虽然没有让对方睡到床上,但是外套盖了,不允许病房有声音,还吩咐他记得提醒对方吃早饭。   真搞不懂。   还好他每天只和军火打交道,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什么时候扣下扳机爆掉敌军的脑袋。   边尔若毕竟还是第一次醒来,受伤的身体和精力能够支撑他坚持几个小时已然足够,吩咐完克烈精力耗尽,便躺在床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尤葵醒来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覆盖在自己身上,拿起来一看,是边尔若的一件外套。   是边尔若给他盖的吗?   “您醒了。”克烈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他呆愣地看着边尔若。   他拿着外套,问:“这是边尔若帮我盖的吗?”   边尔若军官最后那句话,应该是不希望眼前这位Omgea知道他醒来的事情,犹豫了两秒钟,克烈回答:“不是。”   他没有漏掉克烈眼神中片刻的迟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克烈告诉他:“我给您带了早餐,等下您记得吃一点。”   他客气而礼貌地说:“好的,谢谢。”   巴掌大的脸庞,鼻子和嘴唇都很小巧,一双小鹿一样湿润的眼睛,是典型的会让Alpha产生保护欲的类型。   而这位Omega自从从洗手间出来后,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躺在病床的Alpha,让克烈有些不忍。   可怜的Omega,边尔若军官真的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已经醒过的事实吗?   殊不知自己拙劣的演技压根没有逃过尤葵的眼睛,恨不得多看边尔若几眼,全然是因为他这两天消耗了太多时间,想要提前毕业,就容不得他在其他事情上面花费太多时间,面前这位军人也用微表情告诉他边尔若已经醒过来。   确认边尔若无碍就够了,他不确定边尔若会想要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看到彼此,怎么看都没有充分的理由再待下去。   再说,拿到国际基地录取的资格,还会有更多机会和边尔若见面。   不差这一次的。   心理上这样安慰自己,做到却没有那么容易。   通讯录上显示司机即将到达的信息,他方才恋恋不舍地从边尔若脸上撤回视线,对克烈说:“我得回去了。”   克烈惊讶地睁大眼睛,说:“这么快吗?”   他在心里苦笑,说:“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得早点回去。”   “那边尔若军官……”   他递出去一张纸条,“上面是我的通讯号,如果他出院了,麻烦先生到时候和说我一声。”   这种请求简直是小菜一碟,接过纸条,克烈说:“没问题,那边尔若军官受伤的事情……”   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离开医院,尤葵最后一次转身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绕到旁边的国家基地。   不能让司机看到他是从医院出来的。   *   不管从哪种意义上看,这都和尤葵所想的见面大相径庭。   边尔若受了伤,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比起这个状态,他更宁愿边尔若对他发脾气。   至少人看起来是鲜活的。   他竭尽所能地见了边尔若很多面,但心里始终觉得空落落的。   或许自己应该迟几天再过来,这样就能看到边尔若健康地医院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掩去嘴角的苦涩,他的面容沉静下来,从医院回去面临的不止是学业上的问题,还要应付因蔓家族的人。   听到尤葵给司机发信息说回来,因蔓夫妇便早已坐在大厅里等候,说什么也要等他回来。   看见他回来,挥了挥手,让他到沙发上坐。   “和边尔若相处得怎么样?开心吗?他有没有原谅你一点?”   三个问题的冲击力,几乎让他即刻眩晕起来。   因蔓先生在一旁说:“一上来问这么多问题,你让他先回答哪一个?”   因蔓夫人嗔道:“我这不是好奇嘛?”   “先问下孩子有没有吃东西,准备可以用餐了。”因蔓先生看了看尤葵,问他:“吃过东西了吗?”   尤葵老实回答:“吃过了。”   刚睡醒没有食欲,随便吃了几口下去,填填肚子。   其实根本算不上吃。   因蔓夫人八卦的心情拉到达到顶端,拉着他的手臂,亲切地笑:“部队的食物总归比不上家里的有营养,陪爸爸妈妈再吃一点吧。”   他无声叹息,点了点头。   被因蔓夫人挽着胳膊来到餐厅,坐到她的身边,刚落座,一块牛排配着肉酱就放在他的面前。   “先吃吧,妈妈不打扰你吃饭,吃完我们再聊。”   他无奈地笑了笑:“妈妈实在想聊的话,现在也可以的。”   因蔓夫人观察他的脸色,没有再像刚才一样一次性问很多问题,她说:“尤葵,去找边尔若有让你觉得开心吗?”   虽然问题少了很多,回答的难度却上升了几个层次。   他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开心。”   因蔓夫人瞬间紧张起来,“为什么这么说?你们又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他很缓慢地说:“没有觉得开心是感觉边尔若……看起来很辛苦。”   因蔓夫人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军人,训练强度那么大,肯定会比其他人要辛苦一点。”   她声音有点闷:“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听闻,点头:“妈妈前面问我和边尔若相处得怎么样,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在宿舍的时间太少了,我们没怎么说过话,也没办法多见几面。”   因蔓夫人说:“至少他愿意留你下来了,不是吗?”   拳头紧了紧,尤葵轻轻扯了扯嘴角,“您说得是。”   面上说着,心脏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没有人知道他去找边尔若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抱着和对方见面的想法,见面是单方面在远处看边尔若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看见的是躺在病床上的边尔若,两人根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就算看见了,他也能肯定边尔若会冷着一张脸把他赶走。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边尔若在醒来后没有把他赶走,还给他盖了一件外套。   要说开心,也不是没有。   因蔓夫人柔和地笑道:“所以也不算全是坏事对吗,以后有时间就多去看看他吧,不管他再怎么生你的气,看见你这么在乎他,多多少少都会被感化的。”   尤葵垂下眼睫,他也想多去找边尔若,但是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过,多去找边尔若,真的会让边尔若认为他在乎他吗?   *   国家基地的病房内,炎热的夏天,愣是让人感觉到寒意。   边尔若醒来后,看到病床旁边的位置空了,黑色的外套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桌上,心里渐渐涌起隐忍的怒火。   他向来不喜欢笑,沉下脸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阎王,吓得克烈大气不敢出。   怪不得边尔若在他们面前很少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一点点,他都恨不得瘫到地上,腿脚打颤。   “他人呢?”   知道他在找那个Omega,克烈一刻不停地说:“他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   “有别的事情要忙。”他低着声音重复。   “是的。”克烈说。   他揉了揉额间,说:“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克烈满身大汗,唇齿忍不住打颤,说:“他是上午走的。”   “我听见您说让我不要告诉他您叫他吃早餐的事情,久下意识以为您不想让他知道您醒过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叫您。”   “我是真的不知道……”   边尔若对知不知道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阴沉着脸,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的意思是他不确定我有没有醒来就走了。”   “还是在上午。”   最后一句话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像一把尖锐冰冷的刀从克烈脖子划过。   “是、是的。”   克烈说完,蓦然想起尤葵给自己递的纸条,说:“他在走前给了我一张纸条,是他的通讯号。”   “拿过来给我看看。”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给你这些做什么。”   克烈顺应要求,把纸条拿给他,解释道:“他让我等你出院了告诉他一声。”   边尔若把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没必要。”   真的在意他什么时候出院,就不会在周末还没结束就急着要走。   什么有事。   什么想找他。   什么想见他。   全都是拙劣的话术。   尤葵·诺德就是一个骗子,把他骗得团团转,把他的家人也骗得团团转。 第105章 吃醋   尤葵检查过自己在纸上写的通讯号,确定准确无误,他时刻把通讯录带在身边,上课也揣在兜里,唯恐遗漏任何一声震动。   他尽可能谨慎,但还是迟迟没有等到来自关于边尔若的一条信息。   每看到因蔓夫人脸上洋溢的轻松笑容,他的心里越是焦虑不安。   是克烈军官忘记了吗?   还是边尔若的病情恶化了?   理智告诉他倘若边尔若真的出事,国家基地的人不可能不会通知因蔓家族,情感上他控制不住去想后者发生的可能性和后果,一度在冷静和焦灼之中徘徊。   这份煎熬的心情在第二个周的周五达到顶峰,他已经等了五天,边尔若的体格不可能住一个星期院,恰逢周五伊格汀回了一趟因蔓,吃完晚餐后,他来到伊格汀办公的书房,把边尔若宿舍的钥匙还了回去。   “如果见到卡米拉女士,可以麻烦您帮我把这个还给她吗?谢谢。”   伊格汀对钥匙没有多意外,对他还钥匙的举动倒是挺意外的:   “这不是边尔若在基地的钥匙吗?怎么,这就打算放弃了?”   伊格汀淡淡地轻笑着,用一种把他的发誓贬得一文不值,引人胆寒的目光看着他。   “不,当然不是!”他否认道。   拥有边尔若宿舍的钥匙固然是好的,但是把它揣在手里,开的却是病房的门,看到的是边尔若躺在病床上的景象,让他有一种用这把钥匙把病房的门打开的错觉,这种感觉很不吉利。   他宁愿一直等,也不想再看到边尔若面无血色的样子。   剩下的一个原因是——   “边尔若看到我拿他的钥匙会不开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还回来比较好。”他收敛地笑了笑。   伊格汀听完后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生硬,把钥匙放进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还有其他事情么。”   “还有一件事情,我明天想再去一趟国家基地,可以吗?”他用请求的口吻说。   伊格汀说:“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跟我们报备,你跟母亲说,她自然会给你安排去国家基地的车。”   “谢谢。”他诚挚地说。   伊格汀撕破表面与他维系的关系,面不改色道:“没必要跟我们道谢,这么做都是因为你身上有边尔若的标记,如果到时候边尔若还是不打算原谅你,他再有别的决定我们不会干涉,听清楚了吗?”   他轻声回答:“听清楚了。”   伊格汀把话说得很直白,边尔若是直系亲属,他只是外人,讨不了边尔若的喜欢,滚蛋也是正常的。   但还是太难听了。   换作是平时,尤葵在走回房间的途中可能就开始腿软,现在他只是稍微调整好情绪,便坐到了书桌前,像回到高中生活那样准备熬夜学习。   因蔓夫人说得很轻松,实际上每去找边尔若一次,都意味着他即将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用其他时间补回来,而且很可能得不偿失。   尤葵一直都是会衡量付出和回馈是否对等的人,但现在他不想再计较了。   熬夜的最终结果是天亮了他才安然趴在冷硬的桌上睡去,脆弱的肩胛骨鱼跃起一条明显的弧线。   因为情绪焦虑和大脑过度使用,这段时间瘦了很多。   连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因蔓夫人也看了出来,关心地叮嘱他多吃一些。   “最近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总感觉瘦了一些。”   满打满算今天只睡了三个小时,他茫然地点了下头,其实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那今天大抵是没有办法去找边尔若了。”她很轻地说。   听到边尔若的名字,他的大脑顷刻间清醒了,眼睛也清明起来,“去的。”   因蔓夫人关怀地说:“休息日也不打算补一下觉吗?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他笑了笑,“没关系的,可以在车上补觉,睡一会儿就好了。”   因蔓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许是也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和好如初,最终说:“好吧。”   “如果可以,妈妈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见到边尔若以后可以替妈妈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妈妈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看见他了。”因蔓夫人惆怅地说,眼睛在看向他时带着微小的希冀。   这个请求违背了尤葵的初衷,看出他有些为难,她叹一口气:“算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是他害得因蔓夫人不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见,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张了张唇:“可以,我到时候帮您问他。”   “太好了,谢谢你。”因蔓夫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笑了笑。   为什么要感谢呢。这明明这是他应该做的,该弥补的人也是他。   因蔓夫人虽然开心,也没有着急让他出发,反而把他赶回房间强烈要求他补一会儿觉再去,不论他说多少遍也不管用。   无奈回到房间,他依然坐到了书桌前。   听到那样的请求后,怎么可能还会睡得着。   做了两个小时的题目,洗了把脸,因蔓夫人便当真以为他补了觉,乐呵呵送他上车,拽着因蔓先生的手一起挥动,和他说再见。上车后,看着蓝天白云和一晃而过的绿树丛荫,困意竟然缓缓涌上来,过于静谧的环境让他很快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后,悬浮车恰好停下,司机说:“尤葵先生,到了。”   他睡得脸粉扑扑,揉了几下眼睛,道过谢,打开车门下车,走进了国家基地,在悬浮车的影子缩小到看不见以后,他离开国家基地来到了旁边的医院,顺着记忆来到了上次边尔若所在的病房。   果然不出所料,病房是空的。   边尔若出院了。   焦虑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得到抚慰,放下心后,他忍不住开始乱想。   既然边尔若出院了,为什么克烈不告诉他?   是忘记了,还是——   边尔若的意思。   今天训练结束时间似乎格外早,返回基地时看到路上有许多汗津津的Alpha,他们大多数脱下外套搭在肩上,穿着乳白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站在人群之中的尤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空气中飘散的汗味吹进鼻腔,他捂住口鼻不适地往旁边躲了躲,脑袋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鼻子疼出泪花,紧接着感觉整个身体往后仰,被对方眼疾手快扣住两边的肩膀得以站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抬起留有少许睡觉痕迹的脸,白皙的面颊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粉,眼眶通红眼尾湿润,光打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朦胧和纯真。   是上次出现在边尔若病房的军官。   克烈看呆了眼,耳朵有些发热,撞上对方的眼睛后,突然意识到这是边尔若的Omega,连忙撒开手。   “您是来找边尔若军官吗?”   他点头,没有发觉克烈的局促,说:“我刚刚去医院,发现他已经出院了,但是您没有告诉我。”   “是忘记了,对吗?”   他询问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克烈想起边尔若把他给的纸条丢进垃圾桶的画面,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于心不忍:“……是的,对不起后面事情太忙,我不小心忘记了,边尔若军官痊愈的速度得很快,周三就出院了。”   他弯了下嘴角:“那就好。”又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我想找他。”   克烈有些好奇地往四周望去:“嗯?我们一起结束训练的,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您没看见——”然后他就碰巧对上了边尔若的视线,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随后看见边尔若旁边穿着军服的Omega,这位Omega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之前曾和他们一起出过战的战况记录员。   好像在边尔若军官受伤后,还特地过来向他询问过对方的情况。   尤葵察觉克烈的声音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边尔若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不知在原地看了他们多久,身边站着一位身型有些娇小的Omega,两人身穿军服,看起来异常和谐和般配。   这是谁?   边尔若在尤葵看过来后收回视线,对旁边的Omega说:“抱歉,我还有其他的事,战况实情我到时候会以FIS邮件的形式发送给你。”   说完便抬腿往其他方向离去,没有再看任何一眼。   临走时的眼神尤葵之前见识过很多次,冰冷而锐利,是生气的前兆,随即把陌生的Omega抛到脑后,他说了一句“抱歉”,慌张地跟过去。   看着两人离开,Omega走到克烈旁边,问:“那位是谁,你认识吗?”   克烈目不转睛地看着尤葵跑过去的背影,说:“他是边尔若军官的Omega,上次来医院探望过。”   Omega意味深长地看向远处一前一后的身影。   是吗,但是看起来关系似乎不太妙啊。   边尔若的腿长,速度快,本来就和尤葵隔得有些距离,这下跟得更加吃力。   “可以等一等我吗?”他在后面说着,喘了几口气:“我没有吃午饭,跑不动了。”   话一落,没想到边尔若直接停下来,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刹住脚蒙头撞了上去。   边尔若转过身,冷厉的语气如同寒天的雪一般从头顶砸下。   “你跟过来干什么。” 第106章 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高大的Alpha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尤葵,深蓝色的眼眸如同令人窒息的海水把他沉没到海底。   他感到一点慌乱和不安,问:“你是生气了吗?”   随即不知所措地替自己辩解:“刚刚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克烈军官,他伸手扶了我一把,不是你想的——”   “没有最好。”边尔若的声音把他打断。   在他发愣的目光中,边尔若接下来的话就像车轮无情地从他身上轧过:   “克烈感情经历不足,的确容易被你的外表所蒙骗,但是既然我承诺我会负责到底,也请你认清自己身上的标记是谁留下来的,管好自己,别做不守人道的事情。”   眼神中的警告意味稍纵即逝:“也别再让我觉得你恶心。”   “你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尤葵觉得自己每次和边尔若说话,都像在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行走,每说一句话,就相当于往前方走一步,每前进一步,等待他的将是扎得更深更疼的刺。   他不是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是边尔若的Omega,他可以接受边尔若误会他和别人有染,就算是污蔑他也认了,但是怎么能单把错误怪在他一个人身上,难道因为讨厌,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偏袒他人而给他定罪吗?   也对,不正是因为讨厌,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难听的话中伤他吗。   可是明知道是自己咎由自取,却还是忍不住在意起这些伤口。   真的好疼啊,连呼吸一口气都觉得困难。   很快,边尔若看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堪、毫无血色,然后身体摇摇欲坠,向后倒去。   边尔若瞳孔微震,干净利落地接住他的腰,“喂。”   他气若游丝地埋在边尔若颈边,半阖着眼:“……我有点饿得没力气了。”   因蔓夫人有意让他留在国家基地吃午饭,没有让人准备点心给他带过来,睡眠不够,早上没胃口吃得少,中途消耗脑容量,能撑到现在很不错了。   边尔若绷着脸没有说话,身上没有糖,揽住他没有骨头一样的身体走了几步,皱了皱眉,在他面前蹲下来,他晕得难受,趴到边尔若背上难过地说:“对不起。”   “闭嘴。”边尔若被磨得耐心几乎消散。   他第一次背尤葵·诺德,托着人站起来,发觉甚至比从前还要轻,像能随时被风吹走的纸张。   怎么瘦了这么多。   思绪刚冒出头就被他强行掐断,微变的神色不过一刹那间就恢复原样。   与他无关。   尤葵被边尔若背着走,他身上很凉,湿漉漉的,冒出的冷汗不仅弄湿自己的衣服,也弄湿边尔若军绿色的服装,灰暗的面积从一个小点逐渐演变成一小块,像弄脏了,他挣扎着想要起来,想到边尔若在背着他,又趴了回去。   微凉的额头抵着边尔若的脖子,热度从边尔若的皮肤转移到他的额头上。   好暖和。   这种时刻很难得,他私心想要更多,在心里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   最后边尔若还是走进了餐厅,把他放在餐座上,磨蹭的时间太长,这个点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人撞见了这一面,在他们看来,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傲气,是把Omega惯得多厉害,才会愿意把人背着来餐厅吃饭啊?   瞥见Omega惨白的脸后,他们没了兴味地挪开眼。   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尤葵确实很不舒服,边尔若没让他自己去拿食物,问他:“你吃什么。”   “都可以。”他没精打采地说,眼皮又沉又重,很想睡觉。   边尔若无声无息地走开了,两分钟后,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餐盘放到他跟前,餐盘上面是米饭、蔬菜和一些肉类。   营养均衡,和中国的食物很像。   “谢谢。”他说,然后看到边尔若又走开了。   他小声地吃起来,热牛奶是甜的,喝进胃里暖洋洋的,有了热量的补充头终于没有再犯晕,过了一会儿,边尔若端着比他多出几倍的食物坐到他对面。   他吃得快一些,吃完后看着边尔若吃。   除了最开始问他的那句“吃什么”,边尔若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没有看过他一眼,对他大胆看过去的目光也选择了视若无睹,两人之间只有轻到捕捉不出的咀嚼音。   听过伤人的话以后,他觉得自己快习惯了边尔若所有态度,甚至认为边尔若没有把他直接丢在路上已经是网开一面,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在边尔若吃完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吃完饭就回去。”   “先生和夫人……”   边尔若沉默地凝视他,他愣了愣,接着往下说:   “他们都很想你,总是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一趟,我知道你是不想看见我才不想回家,但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最近普斯顿学院开启了新宿舍,我可以和学校申请搬过去住,先生夫人他们知道我学业繁重,会理解的,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情让他们难过了,”   他不值得。   边尔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知道我不想见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难道就是为了给别人添麻烦么。”   他再度高估了自己,哑口无言,脸上一时烫一时冷,半天蹦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   一个避重就轻的回答,边尔若忽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出现一瞬就消失了,唯独寒意来到了眼底:“差点忘了。”   “原来是我父母的意思。”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搬吧。”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入耳,好似唯恐他听错了意和反悔。   *   他们在国家基地分别的最后一个地点不是基地的门口,是餐厅,令人始料未及。   边尔若丢下这句刺骨的话,不为所动地端起餐盘离去,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热牛奶已经冷掉了,尤葵端起杯子,把剩下的一口气饮尽。   边尔若不会再因为他犯低血糖,提醒他把放了很多糖的饮品喝完。   他得自己注意。   回到因蔓家族后,因蔓夫人如同花一般迎了上来,“这么快就回来啦。”目光触及他的表情后,敛去少许笑意,问:“这是怎么了?边尔若怎么说?”   他只觉身心疲惫,光是笑和摇头就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妈妈别担心,他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很快的,只要他搬走就好了。   因蔓夫人一脸喜色,“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胡乱回应地点着头:“妈妈我先上房间休息了,今天没睡好有点累。”   因蔓夫人还沉浸在听到自己的儿子回来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笑着说:“累就上去休息吧,待会儿吃饭妈妈再让佣人上去叫你。”   回到房间,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发出“扑通”的声音,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等住宿的手续办理完毕再告诉因蔓家族的人吧,因蔓夫人看起来好开心,他不想扫她的兴。   只是一个手续,应该也用不了多少天。   周一上午上完第一节 课,尤葵就去相关负责人那做了登记,填写表格和提交他的申请书,本以为用不了多久,没想到等了一天又一天,流程比他想象中要复杂不少,过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才等到上级的批准。   只要他收拾得够快,明天就能入住。   看着手里雪白的申请批准表,悬在心尖上的石头落到地上,终于批准了,还好这段时间边尔若没有回因蔓,不然看到他还留在城堡里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把雪白的申请批准表小心翼翼地夹在书本里,最后放进书包。   今天晚上就可以把住宿的事情告诉因蔓夫妇了。   先斩后奏,这次总不能再拒绝他了。   可惜的是,尤葵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边尔若会在这一天回因蔓。   傍晚时刻他回到城堡,因蔓家族的主厨破天荒没有准备好晚餐,因蔓夫人让他先上楼玩一会儿,晚点就会有人上去叫他下来用餐了。   在说这句话时,因蔓夫人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一如既往地微笑,但这个笑容里又好像隐藏着别的含义,流露出一丝时隐时现的神秘感,但尤葵急着收行李,没有多想,不多时便听从她的建议回房间了。   他的个人物品不算多,最大的负担主要还是以书籍为主,摆在桌上乍一看颇为壮观,之前在整理这些书时,他购买了几个行李箱把它们从学校运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些行李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   一个行李箱装个人物品,剩下的用来装书,刚好足够。   别看不多,整理起来倒是很费劲,一个小时后尤葵就瘫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气,把汗擦干净,他站起来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弯腰趴在书本上,以一秒的神速入睡。   半个小时过后,边尔若在门卫的鞠躬下走了进来,因蔓先生板着脸:“你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半年多,因为你,你母亲天天夜里念叨,连觉都睡不好。”   因蔓夫人瞪了他一眼:“边尔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干吗对他发脾气。”   边尔若全盘接下因蔓先生的训斥,对因蔓夫人说:“我不够孝敬,父亲生气也正常。你们都没有吃饭吗?”   因蔓夫人笑了笑说:“都在等你回来呢,对了,尤葵也没有吃,他还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他,现在应该还在房间呢,你帮我上去叫他下来用餐吧。”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平静道:“知道了。”   “我上去叫他。”   复古的楼梯在这一天显得格外长,边尔若步履沉稳地在上面行走,他经过上次和尤葵做了三天三夜的客卧,没有一丝停顿地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曾经的主卧,这个房间于他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记忆,时隔半年之久,再次亲眼所见,他的大脑却快速浮现出里面的构造和布局。   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口口声声为他父母考虑,现在留在这里的又是谁。   没有多想,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紧随着,里面的景象由小到大展现在他的眼前,两个行李箱还没有合上,大大咧咧地向他展示里面整齐摆放的书籍,另外一个行李箱同样张开着,里面是几套院服和冬天穿的外套,旁边是一双鞋和几只掉在地上忘记放进书包的笔。   不用想就能猜到是不久前收拾的。   要叫的人正趴在书桌上睡觉,没有意识到他的进入,他走过去。书桌上摆着好几个笔记本和资料,其中一个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上课的笔记,可想而知它的主人平时有多用功。   倘若现在走进洗手间,他一定会发现此时的自己表情是如何微妙和难以言喻,各种各样的情绪杂糅、堆放在脸上,如同把许多不同种类的食材同时丢进一个锅里烹饪,最后烹饪出一锅令人难以描述出味道的食物。   好吃和难吃都分辨不出来了。   他缄默不语地去推睡得正香的尤葵,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衣服,便看到了放在一边的表格,他拿起来,一眼就看到了申请批准表上的时间。   3079年6月10日10:24分至3079年6月24日16:55分   申请被批准的时间是今天,申请发起的时间是两个星期前——尤葵·诺德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后的第三天。   而那一天刚好是周一。   尤葵·诺德的确打算搬走。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这章够长了吗(狗头) 第107章 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申请批准表被边尔若归放至原位,潜意识在大脑深处告诉尤葵睡这么久已经够了,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发呆了两秒钟,想起来好像还没有人叫他起来吃饭,奇怪之际他转过头,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是谁来他房间,却不开口说话?   视线顺着对方的腰腹往上走,紧接着他看到了边尔若的脸。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干净得仿佛能透过去看见心灵,边尔若这双清澈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困惑,困惑转变成惊喜,最后又变成了惊恐,变化速度之快。   尤葵回想起之前在边尔若面前亲口保证的话,结果被他拖到现在都没走,边尔若会怎么看他。   他一脸失措地解释:“申请报告我在那天回来后的周一就提交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学校的审核流程会那么慢,今天才批下来,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行李我全都收拾好了。”他想到申请表,那张没有一丝褶皱的白纸被他冒失地递到边尔若跟前,留下指甲的痕迹:“明天就会走的。”   他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样,边尔若也没有往他手里申请表上投去一个眼神,面色平静地从他脸上收回目光,说:“下去吃饭。”便转身离去,对地上摆放的行李箱和零散的物品也选择了视若无睹。   尤葵懊恼地站在书桌旁边。   边尔若肯定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就不应该睡觉。   边尔若走到餐厅,因蔓夫人往他身后张望:“尤葵人呢,没有跟你一起下来吗?”   他说:“叫过他了。”   因蔓夫人说:“那我们再等一等他吧,应该过会儿就下来了。”   看到他没有过多反应,在心中吁了一口气。   不多时,尤葵小跑进餐厅,嘴里喘着气说:“抱歉久等了,我刚刚才睡醒,去洗手间洗漱了。”   他脸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像晨珠从花瓣上滑下来。   餐桌是一个大型的矩形,犹豫片刻后,他坐在了因蔓夫人的对面,边尔若的旁边,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三个拳头的距离,人到齐后,佣人开始摆盘,给他们每人盛一碗海参炖鸡汤,热腾腾地冒着气。   因蔓夫人说:“这是我特地让主厨炖的,你们一定要多喝一点,尤其是尤葵,”她蹙了眉:“学习再紧迫,也要注意身体,再瘦下去就该营养不良了。”   连她一个天天都能见到尤葵的人都觉得他瘦了不少,大概是真的瘦了,边尔若不动声色地瞥去一眼,只见放在桌上的胳膊白皙且过于纤细了,脆弱的血管微微拱起清晰可见,像树底下紧密相连的根。   之后这条胳膊离开桌面,来到桌子底下的裤腿上,舒服的布料让他有了一些实感,轻轻搓动着,看着羹汤,他说:“爸爸妈妈,你们知道我学习一直都比较紧张,为了更方便……所以我打算明天搬去学校住,已经决定好了。”   顷刻间,空气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凝结下来,静谧得像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因蔓先生极少会对尤葵的事情发表意见,他位高权重,向来严肃和庄重,家事基本上都是因蔓夫人出面,这次却说:“是什么时候的决定,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因蔓夫人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别把人吓着。   尤葵说:“很早之前就决定了,批准迟迟没有发下来,所以才一直没有跟你们说。”   因蔓夫人见他低着头,在心里叹息,继而转向边尔若,问:“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帮边尔若回答:“他跟你们一样,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边尔若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发话。   过了良久,因蔓夫百般无奈地说:“你们总是有主意的,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尤葵愧疚地说。   他不走,边尔若是不会回来的,话搬到台面上都是好听的,但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比起他,他们肯定更想见到边尔若。   没有人会宁愿整天面对一个外人,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回家。   因蔓夫人摇头:“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想法,我们理应做到尊重。”   她继续问:“时间这么急,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东西这么多,需不需要妈妈让佣人上去帮你一起收拾?”   他说:“不用的妈妈,行李我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   边尔若想起进门后看见的几个行李箱,只有一个小的行李箱被用来装衣物和生活用品。   东西这么少。   因蔓夫人“噢”了一声,“那明天什么时候搬去学校呢,妈妈记得你好像还有课,让边尔若和司机跟你一起搬,好吗?”   听到边尔若的名字,他下意识想朝边尔若的方向看去,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一个人确实搬不了这么多,老实回答因蔓夫人的问题:“学校给我们留了一节课的时间,下午上完第一节 课就可以搬了。”   就让他自私这一回,在因蔓他可以偷偷跑去见边尔若,一旦住宿,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好,到时候妈妈帮你安排。”   尤葵点头:“谢谢妈妈。”   消化好这些信息量,大家开始相安无事地用餐,饭后边尔若和尤葵留下来分别和因蔓夫妇聊天,因蔓先生和边尔若聊军政,聊最近的事态发展,因蔓夫人则拉着尤葵的手,叮嘱他要注意的相关事宜,说学校的食物多半没有营养,询问需不需要司机平时给他送汤水和食物。   他摇了摇头,说:“不用的,这样太麻烦了。”   因蔓夫人说:“怎么会麻烦,这是司机的职责。”   他依然坚持:“不用的,妈妈。”他已经欠因蔓家族够多了。   话音一落,冥冥之中感到有道视线投射到他身上,偏过头,他看见边尔若在用叫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被发现后也没有移开视线,他们在不暗不明的光线中对视了半秒,然后边尔若转过了头,不为所动地继续回应因蔓先生的话。   不对,不光是眼神,今天的很多很多,他都看不懂边尔若在想什么,想要表达什么。   这个认知愈发令他忐忑不安和委屈。   有什么不痛快的直接说出来,他改还不行吗?   *   晚觉前,尤葵按照佣人的指示,去了一趟因蔓先生的书房,半个小时后,他神色为难地拿着一张宛若石头一般沉甸甸的TO卡从里面走出来,这是因蔓先生给他去学校的生活费,不论怎么推脱,对方软硬不吃,始终态度坚决地要将这张卡交到他手上,无奈之下的他只好收下。   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接受因蔓家族的恩惠了。   回到第二层楼,他不知不觉走到边尔若的书房和住的房间,挥起手,又落下,然后伫立在门口只停留了不到一会儿便离开了。   边尔若明天还没有走,可以等到明天再还,但是打扰到边尔若,那是真的会生气的。   最后一天了,都睡个好觉吧。   尤葵不知道的是,边尔若替他代还TO卡,反而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第二天,他们连视线交汇都没有了,只有他一个人单方面地偷看边尔若,找不到时机还回去,他只能带着这张数额可观的TO卡来到普斯顿学院,从早上度过到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他走到平时的停车地点等待司机把行李送过来。   陆陆续续有学生带着行李走进学校,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眼熟的悬浮车,随后跑了过去。   司机和边尔若下了车,帮他把事先放在房间门口的三个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了出来,然后他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拎着行李箱走到了大学校门口,这里需要人脸识别才能进入,司机替他放好行李后重新回到了车上,留下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   边尔若是普斯顿学院的学生,毕业了也会有人脸识别的记录,但是他不想再麻烦边尔若了,不管边尔若是否同意,于是说:   “谢谢,放在门口就好,我可以自己拿进去。”   虽然另外两个行李箱的确挺重的,他也不至于弱到连个行李箱都推不动的地步。   但是边尔若听见他的话,只是沉默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对了。”他从书包里摸出TO卡,“这是因蔓先生昨天晚上给我的TO卡,我这两年存了一些奖学金,已经够用了,你可以帮我把这个还给因蔓先生吗?”   他们站在树荫下,尤葵的脸庞白得发光,薄眼皮上的毛细血管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明显了,边尔若这才发觉他在因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现在瘦得下巴尖尖,眼睛更大了,整张脸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   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在自作多情什么?”边尔若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开口仍旧刺耳难听的话,他愣了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完全听进了心里默默地消化,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路边的标志,良久后,边尔若看见他抬头。   眼眶显然见红,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眼泪,积在眼眶里又酸又疼,“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第108章 我想你了   他们的身影在树荫下僵持着,尤葵刻意控制音量,但泛红的眼眶还是不免吸引学生和路人的目光,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边尔若没有义务在乎别人好奇的目光和讨论的声音,他低头凝视尤葵挂着泪的睫毛,说:“为什么要哭。”   许是尤葵滚烫的眼泪化掉了冰块,他的声音多了一许温度。   在他格外沉静的语气中,尤葵没有听出不解,只有质问,后知后觉失礼,偏过脸生硬地擦掉眼泪,但是没有再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   手不是手帕,没有吸水的作用,擦完之后手湿了,脸也没有干,反而越擦越湿。   更多的人看过来,觉得这个Omega哭得好伤心,Alpha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杵在Omega面前就像根大木头似的。   真不知道是冷漠,还是被Omega的一番举止吓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尤葵少时,最后递出手帕,说:“擦干净。”   从始至终没有回答过尤葵的问题。   尤葵木然地接过干净的白色手帕,没有道谢也没有出声,机械地在脸上擦拭。   实际上他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一旦碰到边尔若,他就变得不像自己,明知道边尔若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却还是失去理智问出口,现在不仅弄得双方下不来台,还让自己看起来很无理取闹。   他把脸擦干净后,边尔若拎起两个大的行李箱,说:“我不代还,想还自己还回去。”   然后边尔若的声音在空中停顿了一刻,几个虚无缥缈的音节从喉咙流出,他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再想辨认的时候,看到边尔若走向普斯顿学院:“走了。”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边尔若确实说了“我没有生气”这五个字,于是脸上渐渐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拎着装衣物的行李箱,快速追了上去。   他们的宿舍楼是一幢白色的建筑,如同山一般屹立着,因为是Omega的宿舍,Alpha禁止进入,边尔若把行李箱拿到悬浮梯跟前,尤葵按下按钮,悬浮梯的显示屏立刻显示出从七楼下来,他们还得等一会儿。   看着边尔若直视前方骨相优越的侧脸,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自己可以拿的,你回去吧。”   刚才还在委屈又埋怨地控诉边尔若,现在倒是老实了。   看到边尔若准备离开,那一句“我没有生气”浮现在脑海,就像一只手无形之中在后方推着他往前走,莫名令他鼓起了勇气,他开口道:“你——”   边尔若听到后站住脚,转过身。   “你这次可以回来多久?”   边尔若说:“今晚就走。”   他张了张嘴“哦”了一声,然后说:“这次我把通讯录也带过来了……”瞥见边尔若没有情绪起伏的脸,他顿时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所以呢?”边尔若说。   “如果我有别的事情,可以联系你吗?”他还是开了口。   边尔若这次没有再说话,真的走了,他也没有再留住边尔若,注视着边尔若离开的背影。   因为他知道,只要边尔若没有拒绝,大概率就是默许了。   像他一样申请住宿的学生不少,Alpha自行一个宿舍,Omega则和Beta混住,他的宿舍便是,除了他,另外两位都是Beta,平时没有和艾伦以外的人有过多交流,但其中一位却让他印象深刻。   走进宿舍后,他先是在宿舍大致打量一番,然后和另外两位舍友打招呼,“你们好。”有位回以微笑地点头,目光来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后,他有些诧异地放大了瞳孔。   对方凉飕飕地扫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这个熟悉的感觉。   尤葵之所以对这位印象深刻,就来源于对方冥冥之中携带敌意的目光,不过他倒是知道原因,在他没有彻底决定要提前毕业之前,卡里一直是专业第一,且和他抱有同样的目的,后来他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远超于卡尔拿到断层式第一,从那一刻起震惊四座,其中也包括卡尔。   在震惊过后,卡尔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有这个实力,何必藏起来,这和笑话自己有什么区别?   起初他还不知情,以为是他哪里得罪了这个Beta,后来私下问了艾伦才知晓原因。   相比起洛达西的怒目而视、莱里的恶趣味,这样的敌意要显得有趣得多,也无需放在心上。   于是在他打开两个装满书籍的行李箱,察觉到卡尔探究的目光后,他对其微笑地咧开嘴角。   感知到他的目光,卡尔迅速撇开脸,“切”了一声。   他以为这样友好地看着自己,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   *   回到悬浮车,边尔若说:“刚才的事情别说出去。”   司机说:“明白。”   边尔若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如果我有别的事情,可以联系你吗?”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句话,他睁开眼,之后便没有再闭目养神。   傍晚时间,因蔓家族开始用餐,整个餐厅只有餐具摩擦餐盘时清脆的声音在四周环绕。   这份寂静一直持续到因蔓夫人吃了几口,突然叹了一口气,因蔓先生和边尔若同时向她看过来。   “怎么了,母亲。”边尔若说。   因蔓夫人惆怅满怀地说:“这个点,普斯顿学院应该也开饭了,不知道尤葵吃得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问他需要不要司机给他送饭,一直坚持说不需要,最近又瘦了那么多,要是再瘦下去,恐怕就要成皮包骨了。”   边尔若皱了下眉:“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因蔓夫人霎时气得瞠目:“这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他说学业紧张,我和你父亲就会相信了吗?我今天去问伊格汀,他说学校住所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办的,没有两个星期批准都下不来,从尤葵去找你到现在,不就刚好两个星期吗,你当真以为我和你父亲那么好糊弄?”   “你作为一个S级别的Alpha,怎么能好意思一直叫Omega去迁就你?”   因蔓夫人的训斥令他眼神暗了下来,他想到今天尤葵泛红的眼尾,哭得上不来气,问怎么做他才能高兴一点的模样,还有那句在他离开时说的“如果我有别的事情,可以联系你吗”。   他对尤葵·诺德的眼泪做不到信任,同样也无法做到无视自己的内心。   这两个选择,往往也最难取舍。   “如果我有别的事情,可以联系你吗?”   再晚一个小时就要回基地,边尔若的大脑数不清是第几次地想起这句话,整理完衣物后,他看到放在枕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开的通讯录,不知被什么驱使,他拿过来,点击开启的开关,随后就在亮起的屏幕上看到一条未读信息。   时间显示是他把通讯录留在因蔓不久后尤葵发来的。   内容是一句,我想你了。   紧接着他关闭了通讯录,但是没有再放回去。 第109章 好像是雪松   巴掌大的通讯工具最终被边尔若放进行李箱,跟随悬浮车,一起前往国家基地。   回到宿舍,夹在衣物中被放进行李箱里的通讯录重见天日,躺到最初的枕边,它的主人便没有再管过它。   边尔若很忙,即使是晚上,在放好行李后也没有休息,而是离开了宿舍,到PCE建筑的会议室进行会议,会议结束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他简单冲了澡,躺到床上。   此时大脑仍然没有睡意,他侧过身,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硬件。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通讯录的存在感无限倍增,强大到令他无法忽视。   和着平缓的呼吸,他打开通讯录。   空空如也。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平稳的呼吸从屏幕上掠过,不多时,屏幕上的亮光便在没有波澜的眼眸中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如此最好。   之所以会答应尤葵·诺德的请求,不过是看在母亲过分忧虑他身体状况的份上,毕竟尤葵·诺德很瘦,脸上时常没有血色,嘴唇也很苍白,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亚健康的状态。   曾经反驳母亲的他,事实上也未必真的认为尤葵诺德能照顾好自己。   边尔若在平静的思绪中闭上眼睛。   既然亲口许诺“有事联系”,那么除去身体上的病痛和紧急事件,诸如客套的问候形式就没有任何必要,反而只会让人认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信口雌黄,不值得信任。   能够谨记并履行自己许诺的话,自然最好不过。   然而,在往后的一个月里,边尔若整齐的军服下放着一个微不足道的通讯录,与里衣紧密贴合,仿佛形影不离般,同时又与之矛盾的是,他如同服用艾司唑仑片一般,至多会在睡前察看一次通讯录的消息。   结果通常都是不变的。   尤葵一次信息都没有发过,不论是关于什么内容。   或许于尤葵·诺德而言,通讯录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或者哄骗他上当的工具——在军队训练的军人能够休息的时间寥寥无几且短暂,导致他们经常错过亲朋好友,甚至是爱人的讯息。   作为一向严肃冷淡的少校,无人猜到他身上会随身携带通讯工具,即便从未错过消息,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从未有讯息发送过来罢了。   当然,这在边尔若看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突如其来的信件只会令人徒增困恼,   比他想象中要好,至少尤葵·诺德没有完全丧失自理能力。   摁掉通讯录,他闭上眼睛。   渐渐地,十天半个月过去,通讯录那头仍然没有丝毫动静,边尔若仍然不以为意,只是养成把通讯录带在身边的习惯,并将这个习惯持续到这个月结束,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普斯顿学院通过国家基地联系了边尔若。   院校用相当恭敬的口吻,诚挚邀请边尔若作为事迹卓然的优异毕业生到学院开办讲座,考虑到边尔若事务繁忙,他们格外体贴地把时间定在周末,事实上他们也是抱有侥幸的态度,至今为止,边尔若的所有成就只与他异于常人的能力和家境有关,普斯顿学院不过是给他提供资源和优良的环境。   透过电流的声音,普斯顿学院的各方领导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等待边尔若的回应。   所幸边尔若没有沉默多长时间,就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   如因蔓夫人所说,尤葵去普斯顿学院住宿非常不利于身体健康。   住了不到一个月,断断续续生了不少病,把身体折腾得不清。   连卡尔都不得不承认,尤葵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拼命的人,也是体质最糟糕的Omega,两者都没有之一。   保持稳定的生物钟,白天起得比所有人都要早,晚上睡得比所有人都要晚,时常因为学习而忘记吃饭,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他不再嫉妒尤葵,零星的愤怒都散得一干二净,剩下满腹的敬佩之意,认为尤葵是实至名归。   尤葵从来不把他当成竞争者,这是他第二个敬佩的地方,他们都是科学部的学生,在普斯顿学院,同一部门的学生基本上都互视对方为竞争者,互帮互助是不可能存在他们之间的。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别扭地拿着始终不能解答的疑题去向尤葵解惑时,尤葵在翻阅一本厚重的科学研究资料,看得全神贯注,叫了几次才被吓到似的猛然回过头,就在他做好心理准备被怒目而视或者被骂一顿的时候,尤葵眨了两下眼睛,更像是没想自己会找他,问:“怎么了?”   语气中也没有丝毫怒意。   第一次向导师以外的人求助,他僵硬地说:“有道关于科学研究的题没解出来,找过导师,人不在。”   他说得一板一眼,仿佛请教尤葵比解题还要难,但尤葵很轻松地说:“原来还会有你解不出来的题吗?是什么,我看看。”   “不过说不定我也不会。”   “没事。”他说。   尤葵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尤葵的位置离阳光最近,金灿灿地打在脸上像上了一层粉,睫毛和脸颊都亮晶晶的,比平日苍白、病怏怏的模样多了些颜色,灵气许多。   也更好看了。   他恍惚了一阵,突然认同了另一个室友说的话——“尤葵是我见过最好看的Omega。”   的确,他现在也这样认为。   尤葵花了三分钟时间思考,五分钟解说,最后发现他好像没有反应,出声询问:“你在听吗?”   他立马回过神,说:“嗯,你继续。”   从一天开始,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准确来说是卡尔逐渐放下对尤葵戒备,两人从同学、舍友,变成了一起学习的同伴。   但尤葵的学习强度,他一直无法认,尤葵的身体骨子很差,还总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业上,以至生病不断,甚至经常忘记吃饭。   起初,他为此提醒过几次,发现提醒无果后,在吃饭时他也会顺便帮尤葵带一份,如果他没有时间,另外一位舍友也会主动帮忙,但两人的默契和努力都没有让尤葵的脸色好看起来,没有足够的睡眠,正常的饮食也不过是能让尤葵免受肠胃疾病的烦扰。   夜深人静的时候,卡尔和罗伊都上床睡了,唯有尤葵的位置还亮着灯,他把光线调得很低,确保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睡眠,很不幸的是,最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身体发起低热,忍不住咳嗽,怕打扰到舍友,捂着嘴闷闷地咳,细细的咳嗽声从喉咙里跑出。   “很晚了,不睡吗?”卡尔压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见卡尔格外认真地问。   摇了摇头,他说:“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卡尔说:“我本来就没睡。”   “那就好。”他说:“你先睡吧,我还是想再学一会儿。”   微白的光把他的脸照得更白了,卡尔站着没有动,过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他没料到卡尔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下,回答:“我想提前毕业,到国家基地进修。”   “但是这两者并不冲突。”卡尔说。   卡尔这句话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边尔若,说起来,他好久没有联系边尔若了,也不知道边尔若有没有把通讯录带去国家基地,不发信息根本无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不过大概率边尔若也不会喜欢看到他发信息,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很烦。   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卡尔问:“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不太想和卡尔提及这些私事,卡尔很少关注外界,即便关注,他也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议论”边尔若,他说:“没有难言之隐,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   这个理由说不牵强,倒也有些牵强,卡尔的神色复杂起来,凭他的实力去国家基地进修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提前毕业,这对大部分都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用身体去换取这样的机会,真的值得吗?   说起来,尤葵应该感谢卡尔和罗伊,多亏他们的帮助才让生病变得没有那么难受,在人体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容易忍不住寻找最亲近的人汲取温暖,还好他忍住了找边尔若的冲动。   不然边尔若又该嫌他烦了。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和罗伊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不然我可能连上课都没办法去了。”他笑得眼睛眯起来,说。   卡尔无语地抽搐了下嘴角,“难道不是你硬撑着要去上课吗,我和罗伊都建议你在宿舍休息。”   他点头:“嗯嗯。”   尤葵是习惯了硬撑的,总是感觉其实没有那么难受,也经常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能撑过去,但是没有想到在断断续续地小病中,在来普斯顿学院住宿的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他终于病倒了,高热来势汹汹。   他可以选择在任意一天请假,唯独这天不行,因为边尔若会来普斯顿开办军事相关的讲座,并向学生们传授他以过于优异的成绩毕业的经验。   只要能有见到边尔若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这一天,军事部部门的讲座几乎座无虚席,其他部门的学生也纷纷赶来观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的讲座,尤葵和卡尔赶到时,边尔若的讲座已经开始了,两人出现在正对讲座的大门上,引起了边尔若的注意。   但边尔若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尤葵没有注意到边尔若的目光,他走到一个可以倚靠的墙角,观看边尔若演讲。   实际上他的脑子彼时已经烧得很痛了,能听见边尔若的声音,但是听不出那些字都是哪些,仿佛字全部都被拆解成连在一起的拼音,含糊不清的一团,在耳边嗡嗡地响着,他半眯着眼睛,努力注视边尔若的脸庞。   好像黑了一点。   咦,边尔若怎么变成两个了?   他站直身体,想用更规范的姿势去看,结果身子一歪,朝旁边倒去,被卡尔及时揽住肩膀。   “喂,你没事吧?”   “没事。”尤葵摇摇头,摇完头后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看见边尔若的视线从别处移到他的方向,然后又像蜻蜓点水似的快速移开了,他觉得是错觉,脑子其实根本没有清醒。   卡尔的手还卡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轻推开了卡尔的手,然后重新靠在墙壁上。   错觉又恍惚地出现了,他感觉边尔若再次往他的方向瞄了一眼。   两粒退烧药不够,应该吃三粒的。   印象中的边尔若就算看见他,也会当作没有看见,不会看他那么频繁的。   虽然讲座时间不长,撑到结束尤葵的体力明显不支,看到边尔若如同一束光似的被众人簇拥起来,他说:“卡尔,我们回宿舍吧。”   不知道迷迷糊糊地走了多少步,他的身体往前倒去,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好像是雪松味的。   他悲哀地想,难道发个烧,连鼻子也坏掉了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久等了,这周是六千字,下周会恢复到三更的。 第110章 别让我父母担心   时隔一个多月,边尔若再次抱到了尤葵。   他的双手及时锁住尤葵肩膀,使得尤葵面部全部埋在他的怀里,滚热的呼吸和温度像是要透过衣物间接灼烧他的皮肉和心脏。   卡尔眼眸闪过微不可见的愕然,这不是在讲座上沉静地讲述自己的事迹的特邀毕业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方才感受不真切,现在近距离观察到真人,发现对方周身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低气压,和揽住尤葵的动作宛若是赫然不同的两个人。   回过神,他快速意识到尤葵还靠在对方身上,便伸出手想把人带回来,说:“抱歉,他发烧了,神志不太清醒。”   边尔若不动声色地用姿势隔开他的手,眉头倒是没有皱一下,面不改色地说:“你是谁。”   冥冥之中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不知为何,卡尔突然明白尤葵一直以来争分夺秒,忘记吃饭也不舍得睡觉,或许都是源自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S级Alpha。   这个差距大概永远也不能磨灭,他很好地掩饰住在喉头漫开的苦涩,说:“我是他的舍友,卡尔·加西亚。”   听见是舍友,边尔若的心情好像也没有缓和很多,打量跟前疑似是Beta的男性后,对他一直以来的照顾道了谢,接着说:“我带他去医院。”   他还想说什么,看着边尔若熟练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抱”是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边尔若很早便这样以为,也决定不会再对尤葵做这种能表达感情而显得自己非常愚蠢的行为,然而怀里的体温越来越高,不加以思考,他的手臂从尤葵膝盖下边绕过去,另一只手搭在尤葵很软也能很明显摸到肋骨的腰上,把人抱起来。   尤葵昏昏沉沉地找到更舒服的姿势,额头抵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普斯顿学院的医疗室设备很齐全,尤葵烧得太高,物理降温作用不大,医生给他使用静脉注射药物,注视尤葵在床上沉睡的面容,医生面色凝重地建议边尔若如果认识尤葵的家属,最好让家属带尤葵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医生告诉边尔若这个学生自己有印象,这次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来医疗室,其中一次是胃痛来拿胃药,两次来拿感冒药,最后一次是发烧。   他的体质和免疫力远低于Omega的正常水平,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边尔若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您曾经有建议过他去检查吗?”   “怎么会没有。”医生叹了一口气,“上次来医疗室我就建议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他看起来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   医生最后补充:“我很久没有在普斯顿学院见过这么拼命的学生了。”   边尔若皱了下眉头,视线和医生一起转到病床上,尤葵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安然昏沉地睡着,毯子下只能看见微弱的弧度,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床上的人。   刚才抱起尤葵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异样。   尤葵更轻了,轻到他感觉自己抱的不是人,而是羽毛。   他说:“我知道了。”   边尔若坐在旁边的板凳上陪尤葵输液,输完液后尤葵从高烧退到了低烧,仍旧没有醒来,可能是有发烧的加持难得睡得这么沉,仿佛要把之前没睡好的觉一次性补回来,医生在尤葵额头上贴了一张退烧贴,脸更小更白了,像易碎的瓷器。   趴在他的背上,微沉的、不规律的呼吸碰在他的颈侧,有点热,也有点痒。   他的时间很有限,仅仅是陪尤葵输液,通讯录就响了两回,上级有急事要处理命令他尽快回基地,任务缠身,他不得已带着尤葵一起前往国家基地,到达基地后,他把尤葵带进基地医院做全身检查,随后派人看着尤葵,体检报告下来后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尤葵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后头发睡得像太阳葵一撮一撮,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跪坐在床上迷茫地看向周围过白的场景。   这是哪里?   不多时,一位陌生的面孔穿着军服的军人从外面走进来,“您醒了。”看出他疑惑,回答道:“这里是基地医院,您已经睡了六个小时。”   基地医院,尤葵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是边尔若带我来的吗?”   军人点头,“是的。”   “那他人呢?”   察觉到他语气失落,军人向他解释:“边尔若上校有急事要处理,派我在这里察看您的情况,嘱咐我体检报告出了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他还会来吗?”他问。   看着他一张血色还未恢复的小脸,军人面露犹豫地说:“应该是……会的。”   尤葵不傻,一听就懂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对吗?”   军人说:“上级催得很紧,边尔若上校来不及说几句话就急着走了。”   尤葵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不开心,应该学会知足。边尔若没有在他晕倒的那一刻甩开他,也没有把他直接丢在学校的医疗室,而是带到基地做检查,算是仁义尽至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说:“烧好像退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军人轻轻皱了下眉,“您不打算听一下您检查报告的内容吗,其实情况没有那么好,听下医嘱更有利于健康。”   他说:“不是免疫力低下的问题吗?”   军人顿了顿,说:“是,但也不完全是……”他一边说,一边思考措辞,这时边尔若从病房外面进来,他呼了一口气,边尔若上校来解救他了。   “你们在说什么?”边尔若进来扫了尤葵一眼,然后问站在一旁的军人。   军人颔首,告知他:“这位先生说他想出院。”   他听闻,抬眸看了尤葵一眼,尤葵觉得凉飕飕的,于是不敢出声了,然后看见他对军人说:“去带一些吃的过来,记得要清淡的。”   军人朝他鞠躬,往外走去,病房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赛一个沉默,简直比空气还要安静。   不同的是,一个生气,一个感觉另外一个人要生气,下意识有点害怕。   良久后,他问尤葵:“平时都在普斯顿学院做些什么。”   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   尤葵不自觉抖了一下,说:“学习、上课、睡觉和吃饭。”   边尔若没有表情地说:“睡觉和吃饭?那营养不良,胃病,中度贫血,还有因为过度疲劳导致的信息素紊乱是怎么来的。”   他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阐述尤葵的病症,但每一个字听上去都像是要把人逼到角落,令尤葵情何以堪。   “我最近压力有点大……”尤葵百口莫辩,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说边尔若都会认为他在狡辩,也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因为这是没有下限的,他不敢去思考边尔若会误解到什么样的地步。   边尔若看着他乱颤的睫毛和微微抖动的嘴唇,好像很生气,但语气又没有那么生气,冷冰冰地说:“如果你是真心想在学校住宿,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父母替你担心。”   “如果不想在学校住宿,大可不必——”   他想也没想,积极地说:“我想的。”   话语间,衣袖跟着动作向上跑,露出一点嶙峋的胳膊。   边尔若看着他一副日渐消瘦的模样,心中一股隐忍的怒火,所幸买食物的人及时回来,想要发作极力克制住,对他说:“吃饭。”   军人一进来就闻到不对劲的味道,他在病床上调出桌子,把食物放在一一摆在尤葵面前后,不敢多呆,向边尔若请示后便离开了。   食物很清淡,一份养胃的粥,一份青菜和焯水下锅煮的肉类。   尤葵很饿,但没有多大胃口,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不希望看到边尔若生气,没有停下来,用嘴唇抿着吃。   边尔若见他差不多吃饱,说:“今天在这睡一晚,明天测个信息素指标,等医生给你配完药再回去。应该不赶时间吧。”   周末理应是不忙的,他不知道边尔若为什么会这么说。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总感觉边尔若最后那句话有点阴阳怪气,退烧在此刻有了实质的感受,他回想起在听边尔若的讲座时,几次若有若无飘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最明显的一次是在卡尔扶住他的时候。   他困惑地想,边尔若是恰好碰见自己,还是真的看见了自己去观看他的讲座。   思索这个问题的可问性后,他说:“你今天是在讲座上看见我了,对吗?”   边尔若可能是觉得他的问题很蠢,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知道自己迟到了吗。”   迟到了的确很容易被发现,他没有发觉这句话哪里不对。   然后继续解释边尔若可能会生气的点,眼睛纯澈得没有杂质,语气认真:“今天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生是我的舍友,他是Beta,我们平时在宿舍只交流学习上的问题。”   他的心思是干净的,不代表别人和他一样。   边尔若对他的解释没有作出表态,只是看了他一眼,抬脚离开了病房,五分钟后返回,手里多了一个书包,是尤葵平时背的书包,里面都是平时会用到的书,也有点重量。   大概是边尔若命人去帮他拿过来的,看到书包,他眼前一亮,马上说:“谢谢。”   有了书包,边尔若没有表态,尤葵擅自做主地把事情忘了,实际上边尔若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不介意和不耿耿于怀。   他清楚记得亲切地站在尤葵身旁的Beta的脸,知道在观看讲座时这个Beta在尤葵不注意的时候偏了多少次头,也记住了尤葵倒在Beta怀里时两个人的模样,一个虚弱苍白,一个仿佛动不了一般怔住,春心萌动。   但他同样也记住了尤葵推开这个人的手的画面,因此没有那么生气。   尤葵发烧了,不会记住这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嘿嘿。久等了 第111章 正式追求   尤葵第二天在基地测了信息素指标,结果出来后,医生根据他的身体情况配置不少了药品,并神色严肃地嘱咐他一定要改正不良的生活习惯,否则再这样下去,不仅会影响到身体健康,极大可能会造成发.情期异常。   医生在说这番话时,边尔若站在他身旁沉默地听,平稳的气息带动医生吐露出的字眼一起飘进耳朵里,他感到一点紧张。   他以为边尔若很忙,没有想到从检测室出来后,会看到边尔若坐在外面走廊的板凳上。   这是他第一次发觉边尔若不适合白色。   白色会削弱边尔若的气场。   看见检测室的门被打开,边尔若起身朝他们走来,气场稳重、表情冷淡,那个感觉又瞬间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边尔若径直走过来问医生检测结果如何,他抬起头,看到边尔若线条冷硬利落的下巴。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他们都在安静地听医生强调注意事项。   只有尤葵是心不在焉的。   医生嘱咐完毕后离开了,边尔若问他:“医生说的话都听见了吗。”   他回过神,心虚地说:“听了。”   这句话大概听上去很没有信服力,边尔若看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语气平平道:“我去拿药。”   尤葵的毛病其实没有不算特别严重,耐不住都是一些慢性病,治疗周期长,要吃的药全都聚在一起,显得很多。   护士担心病人记不住,把药物的进食时间、频率和颗粒的数量都写在一张纸上,通过窗口递过来,边尔若看到满满当当的药物和白纸上的字,忍不住皱眉,“这么多。”   护士忙着配药,仓促地瞄了他一眼,说:“多也要记得按时吃啊。”   然后在心里嘀咕,一个Alpha怎么还害怕吃药。   边尔若没有解释,拎着药,将近走到尤葵所在那片区域的走廊,把药单塞了回去。   尤葵看到他拎着满满一大袋的药,有点咋舌:“这些都是我的吗?”   “不然呢。”他冷冰冰地说:“你现在才多大,身体就这么差。”   “打算年纪大了,叫佣人给你准备一车的口水巾吗。”   尤葵张了张唇:“……哪有那么夸张啊。”   或许是看尤葵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强硬和伤人,虽然说话还是毒舌,也叫尤葵好受了许多。   尤葵是那种很轻易因为对方态度上的转变就开染房的人,连边尔若都能很明显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脚步也不知不觉欢快了一些,比病殃殃要看起来好得多,两人一起来到悬浮车前,边尔若才把药给他。   他接过来,说:“谢谢。”然后犹豫地看了看边尔若,又看了看悬浮车,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并非他自作多情,这两天边尔若在他意料之外陪他做了很多事情,他很难做到不得寸进尺地去想边尔若是不是还会陪他做更多。   但边尔若难言地俯瞰他,好像他说了一句很不要脸的话似的,惜字如金道:“我很忙。”   他说:“好的,你忙。”   其实他很满足了,也没有真的自以为是地认为边尔若会浪费时间,和司机一起送他去普斯顿学院,只是因为这两天和边尔若见面的频率高了很多,他有点激动,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说话。   边尔若把他送上车,在悬浮车准备启动前,他听到边尔若说:   “按时吃药,每天务必给我报备。”   眼睛瞬间亮了亮,他趴到车窗上准备说些什么,彼时边尔若转过身去,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他仍旧对着背影说:“我知道了。”   语气中难掩兴奋。   和他对比,边尔若几乎冷静得过分。   尤葵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不过是边尔若对他安分守己的一个奖励罢了,不代表原谅。   但边尔若愿意相信他少许。   *   自这日起,尤葵便把他和边尔若的聊天框当成打卡神器,吃一次药就发一张图片,以表示自己有认真遵从医嘱,且愿意每晚早睡半个小时。   这样的打卡发得多了,不免像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因为绝大多数不会得到边尔若的回复,通讯录没有已阅的功能,他甚至无法保证边尔若是否真的在监督他打卡,也不敢冒这个险。   要是被边尔若知道他偷偷耍心思,才是真的完了。   这一天,尤葵久违地给边尔若发了很长一条信息,起因是今天中午艾伦来他们宿舍串门,碰巧他在吃药,艾伦没有注意看,一个动作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小巧的药片瞬间从手里飞了出去,尤葵放下水杯,眼疾手快把药片抓在手里,很幸运地没有让药片掉在地上。   他的药恰好是三个月的分量,全都要搭配在一起吃,少吃一剂都是不被允许的,搞不好还会被边尔若发现。   艾伦发现自己闯祸后立刻向他道了歉,他摆手,安慰说:“没事。”   事情着实有惊无险,打卡时分享欲倏忽间膨胀,作为日常顺手给边尔若发了过去,足足三行字长,边尔若不见得会有耐心看,但每天像机器人一样打卡更加无趣。   没有让人想到的是,晚上边尔若回了他信息,内容是:他为什么会来你们宿舍。   他告诉边尔若:艾伦最近才申请到学校的宿舍,他运气不大好,舍友都是其他专业的,所以偶尔觉得无聊了就会来我们宿舍串门。   意料之中,边尔若没有再回他信息。   经过这一事,尤葵确认了边尔若会查看他的打卡情况,开始给边尔若分享他的碎碎念,频率不算高,大概一周一到两次,字数也不会很多,一眼就能把信息看完。   诸如:今天好像降温了,还好出门多穿了一件外套;今天不用上课,有体能测试;东餐厅的厨师最近好像换人了,味道突然好重好重。   边尔若对最后一条信息作出了表示:吃不惯就叫司机送餐。   尤葵便马上回答:我吃得惯!咸的很下饭。   边尔若又不回信息了,不过司机当天晚上还是送了饭过来,香味传遍了整个宿舍。   尤葵正好吃不惯,没有办法拒绝因蔓家族的厨师按他口味做的食物,于是很大方地向边尔若道谢,边尔若仍然没有回。   他也没有很在意。   就这样,尤葵陆陆续续地向边尔若打卡了三个月,三个月一结束,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考核接踵而来。   通过这些考核,他马上就可以去国家基地进修了,离边尔若更近了一步。   打卡的最后一天,尤葵告诉边尔若,药他已经全部吃完啦,得到边尔若回复的一个“嗯”字后,担心自己分心影响到国家基地的考核,他把通讯录关机了,决定等到考核通过之后再到国家基地给边尔若一个惊喜,也或许是惊吓。   但不管是什么反应,他认为自己都能欣然接受。   考核时期为20天,相当艰苦,每日考两科,考核进展过半以后尤葵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休息结束后继续进行考核,由一天两科改为一天一个科目,时间紧迫,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且极为考验学生的专业能力、记忆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这段时间他没有再给边尔若发过任何消息,紧密相连的考核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感觉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他竭尽全力去挤压的海绵里的水,海绵流尽了水,干燥、枯竭,他也精疲力尽,仿佛力气都被时间抽干了,简单的抬手动作也会让他觉得异常困难。   不出意外,尤葵的考核在他的努力下拿到了全优的成绩,得知他的成功,卡尔似乎没有露出替他感到高兴的表情,而是说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这么拼命,都是因为讲座那个S级Alpha吧。”   陈述式的语气,仿若证据确凿。   尤葵没有否认,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卡尔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说了一句:“恭喜你。”   考核通过的证书和国家基地的邀请书一起来到尤葵手中,单薄的纸张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它们的分量,令尤葵倍感满足。   因蔓家族消息灵通,得知结果后纷纷致电祝贺,因蔓夫人情绪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太获取了国家基地的资格,此后她的两位儿女也分别借着通讯录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卡米拉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有魄力。”   伊格汀则说:“加油啊,弟媳。”   结束通话后,尤葵给边尔若发了三个感叹号,跟打哑谜似的,然后便收拾行李,第二天带着他的东西,第一次以新的身份前往国家基地。   到达目的地后,天色尚早,他收拾好宿舍和行李,冲了个澡,方才打开通讯录。   边尔若给他发了一个句号。   他没有再回信,考核结束便马不停息地收拾行李,没怎么休息过,精力不济,他关上通讯录,打算先睡一觉。   人已经到了国家基地,什么时候给边尔若惊喜都不迟。   *   边尔若不明白时隔二十天那三个感叹号的来意是什么,是操作错误,还是胡乱用来搪塞他。   他只知道自己当前的情绪相当不悦,同时产生自我厌恶——他的心绪再一次重蹈覆辙,被尤葵牵着鼻子走。   而近日无心与人交往的低沉,不曾料到会令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训练结束后,边尔若在餐厅用餐,眼前登时一片阴影落下,随后另外一份餐具和餐盘放在她的对面。   “好巧。”   是之前的战况记录员,近几日频繁以各种巧合出现在他面前,饶是他再无心理会,此时也很难不领会对方的意思。   他拧眉,正想向对方说明自己已经有Omega,另外一个装有很多点心的餐盘以清脆的声响端放在他眼前。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尤葵深感歉意地说,他的语气委婉,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提醒对方占有他的位置是一件令他很为难的事情。   弗洛拉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他说的话,之前就对他有印象——不过一个死乞白赖地追着人跑的Omega,突然出现在国家基地,很显然也是出于类似的目的,比他还要卑鄙。   于是弗洛拉看向边尔若,等待边尔若发话。   边尔若一瞬不移地看着尤葵,仿若全然忘记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直至尤葵快要露出哭的表情,他才回想起什么,几近冷淡地对弗洛拉说:“抱歉。”   没有拆穿尤葵的伎俩。   被拒绝的弗洛拉颜面无存,怒气冲冲地瞪了尤葵一眼,离开了。   尤葵没想到惊喜没有给出去,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甚至是之前见过的面孔,当初没能询问的问题,终于在此刻迎来了质问的时机。   “那个人是谁?”   边尔若则问:“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出声。   尤葵突发奇怪的报复心理,现在轮到他给边尔若惊吓了吗,他用天真且没有犹豫的口吻回答:   “因为我这次想正式追求你呀。” 第112章 逆转的可能   尤葵的语气轻快而软,带着甜糕的清香,难以让边尔若相信他这番说辞的真实性。   边尔若内心泛起波澜,面色却镇定地问:“什么意思。”   他不过提出吃药要报备,尤葵却主动向他聊起日常的琐碎,如同和不在身边的伴侣分享所见所闻,等到他开始接受并习惯尤葵的自言自语,尤葵又像完成吃药的任务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直至今日尤葵忽然来到他的面前说要追求他。   什么意思。   当他是猴子来耍,还是看他上当受骗的模样觉得可笑?   他的反应比尤葵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仿佛听到的是玩笑而不是追求,尤葵立即恢复正色,向他解释:“我修完学分,通过国家基地的考核提前毕业了。”   不料听到尤葵的解释,他的眉头逐渐紧锁。   尤葵不会无故选择非周末出现在国家基地,看来只能是真的。   追溯根源,难怪这个时期身体这么差,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生病,难怪每次没见上几面就着急离开,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普斯顿学院不会轻易放学生毕业,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尤葵又付出多少,不顾一切蒙头冲,一旦失败就意味着功亏一篑,后果将难以设想,这些考虑过吗?   身体垮了,得不偿失,这些又考虑过吗。怎么这么冲动。   曾经的种种不断浮现在边尔若脑海中,直到画面定格,他想到什么:“这个决定我父母他们知道吗?”   尤葵猜不出他的情绪,观察他的脸色,轻轻点头。   他拧着眉,沉着声说:“他们居然也能同意。你不懂事就算了,他们也跟着一起胡闹么。”   他的语气蓦然变冷,尤葵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连忙找补:“他们没有很赞成,因为真的很难很难,只是我很想来找你了,他们才同意的。”   谁会在乎他的成败,能和边尔若和好如初才是所有人最在乎的事情。   边尔若显而易见也心知肚明,脸色越发冷峻,从尤葵坐下来后一次餐具都没有动过,尤葵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在说要追边尔若,最后却演变成边尔若生他毕业的气。   “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边尔若说。   “那个Omega呀。”他回答。   边尔若皱眉,“一个记录员。你问他做什么,就对他这么好奇。”   他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他跟你在一起了,即使是我想追你,也不能问吗?”   边尔若松了松眉:“没必要在意他,我跟他不熟。”   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睛亮晶晶的:“你的意思是同意我追你了吗?”   边尔若面无表情:“吃饭。”   看见边尔若退一步,他就想厚着脸皮进两步,说:“那你以后可以尽量离那个Omega远一点吗,我不喜欢看见他。”   在餐具划在餐盘上的声音中,边尔若应了一声,很随意,比烟还要轻,但尤葵还是听到了。   这日中午,尤葵肉眼可见吃得比平时还要多,吃到最后撑得走不动,需要边尔若的步伐慢下来,照顾他的速度。   边尔若说:“吃不了为什么还吃这么多。”   他摸了摸肚子:“因为开心啊。”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满足了,平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吃饭也很赶,感觉都没有尝出什么味。”   边尔若站住脚步,定定看着他:“你没想过失败吗。”   他说:“想过,但是不怕,我已经经历过在我看来最差的结果了。”   边尔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他跟着边尔若,边尔若的速度并不快,因此跟得不算吃力,他在后面问:“现在结果还有逆转的可能吗?”   继而笑了笑,他说:“应该会有的吧。”   最后,直到回宿舍边尔若都没有回答会不会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已经不再担心了。   他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   第二天,所有从各个学校来到普斯顿学院进修的毕业生集体举行了一个露天会议。   这里聚集了以尤葵为首70名佼佼者,他是为数不多的Omega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提前得到毕业资格的学生。   以示欢迎,各级领导邀请他上台演讲。   类似这样的场面尤葵见过很多,他应付自如,从不怯场,却在演讲过程切实感觉到了不适。   不知是不是错觉,人群中隐隐有道视线夹杂其他意味投射过来,他分不清是友好还是恶意,莫名不寒而栗,很难不去在意。   尽管这个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消失了。   演讲结束后,台下掌声一片,他鞠躬感谢,抬起头时和一双十分帅气的眼睛对上视线,不等他看清,那双分外熟悉的眼睛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他依然不知道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道令人道不清说不明的目光就来源于那双眼睛。   紧接着,各个部门的学生分别集合,尤葵作为年龄最小的学生,排在最前方,站在科学部身边的是医学部的学生。   尤葵听到部门的种类,心中一动,下意识往医学部那边看了一眼。   医学部有7个人,他一眼久找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而那位主人同样也看向他,对他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他猝不及防一愣,只见凯瑟琳已经转过身,背对他转过身去。   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因曼夫妇从未向他提起过凯瑟琳,他便也不知不觉忘记还有这号人的存在,而今再想起来,却觉得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   凯瑟琳的父亲是因蔓家族的得力助手,凯瑟琳作为普斯顿的优秀生,又比他大一届,今年确实够格到基地进修。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应对,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烈日炎炎,所有人在台下听上级领导讲话,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尤葵被晒得面色通红,晶润的汗珠挂在鼻尖上,嘴唇也湿漉漉的。   他热得厉害,也不想和凯瑟琳有太多接触,便从裤袋中拿出通讯录,给边尔若发短信——天气有点太热了,我在C1餐厅等你。   发完信息,他往目标走去。   C1餐厅门前有个遮阴的空旷地区,他站在那向四周张望,寻找边尔若的身影。   也不知道边尔若有没有看到信息,他昨晚说过今天会找他一起吃饭的。   等了大概两分钟,他没有等到边尔若的身影,等到了凯瑟琳微笑着朝他的方向走来。   如果不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闹了一些不愉快,他会和凯瑟琳成为很好的朋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到凯瑟琳的存在满脑子都是想要回避。   可惜凯瑟琳的架势一看就是奔着来找他叙旧的,即便他不认为他们之间可以聊些什么。   “你是在躲我吗?”凯瑟琳挑着眉,对他笑了笑。   他摇头,昧着良心说:“没有。”   凯瑟琳说:“没有就好,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犹豫间,尤葵点头答应了,“可以,但是别去太远。”   凯瑟琳失声笑了笑。   他们来到C1餐厅的第二层楼,这里有个露天阳台,放了不少植物,很漂亮。   他们站在这,凯瑟琳两只胳膊搭在围栏上,眯着眼睛赏析风景的美,说:“这两年应该还挺辛苦的吧,能达到提前毕业的资格不容易。”   尤葵点头,应了一声。   凯瑟琳转过头,“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提前毕业,为了边尔若?”   为什么他们都问是不是为了边尔若,难道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他说:“不全是。”   凯瑟琳笑了笑,说:“好吧。”   风景优美,花草芬芳,的确看上去适合叙旧,但凯瑟琳和尤葵不适合这般平和地站在一起。   尤葵没有再说话,气氛迎来了寂静。   阳光的照耀让凯瑟琳的侧脸看起来很美,他张了张唇,说:“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凯瑟琳问:“你有其他急事吗,还是要去找边尔若一起用餐?”   他说:“找边尔若用餐,我们昨天提前说好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到餐厅了。”   凯瑟琳说:“你们现在关系还好吗?”不等回答,她笑了笑,“也对,应该是挺好的。”   他不明白凯瑟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意地搪塞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去找他了。”   凯瑟琳没有出声,他即将朝餐厅内部走去,抬起腿时,凯瑟琳莫名其妙地说:“你是在怕我吗?”   他停下来,又听到凯瑟琳说:“还是害怕听到其他人?”   随后他转过身,对上了凯瑟琳金灿灿的眉目,凯瑟琳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尤葵站着没有动,抬起头,眼眸的颜色漆黑又漂亮,不杂糅一丝杂质。   凯瑟琳轻笑而淡然地说:“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尤葵这一刻什么都没想,内心冷静得可怕,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凯瑟琳的眼神也从他身上移到了别的地方,他转过身,看到边尔若站在阳台后面的透明窗旁。   然后他毫不犹豫朝边尔若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113章 换宿舍   边尔若是在得知尤葵没有找他后才看的通讯录。   遵循尤葵的意向来到C1餐厅,不料发现对方和一个人站在二楼外面的阳台谈话,迎着微微刺眼的光线,他眯了下眼睛,看到许久未露面的凯瑟琳。   双方顾及谈话,无人发觉他的存在。   他面目沉着径直上楼,大家都在忙着用餐,唯独尤葵和凯瑟琳搞特殊在露天阳台叙旧,走过去,只见凯瑟琳侧过头和尤葵低声说什么,唇角轻启,眼尾带着不清不楚的笑意,尤葵背对着门窗,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边尔若从头到尾不曾放轻动作,不疾不徐,凯瑟琳率先回过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波澜不惊地交汇,不多时尤葵也闻声回头,白墙一样的脸色从他眼底稍纵即逝,随即仓促地跑过来。   凯瑟琳被落在后面的背景板里,淡然一笑,冲他点了下头,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尤葵脸上。   尤葵的脸白到透光,唇色却黯淡,小跑过来,猝不及防牵起他的手,说:“久等了,我们去吃饭吧。”   掌心也凉得不正常。   边尔若的体温本就偏高,如此一来被衬得像火烧一样热,他蹙着眉,凝视两人交合在一起的手,尤葵以为他被有所冒犯到,猛然撒开手,连忙局促地道歉:“对不起。”   凯瑟琳在他们离去时来到门窗旁,恰好撞见这一幕,像搜寻了不得的证据一般,扯了扯唇,消失在角落里。   手心登时空了干净,发凉的触感还在,边尔若收回手,不露声色地瞥着尤葵暗沉无光的嘴唇。   是和凯瑟琳提及了什么话题,还是担心被他误会自己和凯瑟琳有私情。   脸色和嘴唇都这么白。   和凯瑟琳分别后,尤葵脸色终于好看了少许,捧着碗喝了几口热汤,见尤葵面部回血,他放下餐具,用手帕擦手,问:“刚刚在阳台和凯瑟琳聊了什么。”   表情始终如一,专注手上的动作,似是随意一问。   尤葵猜不透边尔若介不介意,有没有误会,但凯瑟琳那几句话绝不是无意之举,寒意顿时生起,把手掌放在裤子上蹭掉冷汗,他忽然抬起眼眸,说:“凯瑟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国家基地。”   “好奇怪。”他皱着眉。   边尔若扫了他一眼,“什么奇怪。”   “为什么他们都一致认为我是为了你才会提前到国家基地进修。”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边尔若,很是疑惑地问:“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边尔若:“他们?”   “凯瑟琳,还有我的舍友卡尔,你应该见过他的,之前他还和我一起去看过你的讲座。”   他迫切得到答案,渴望地看着边尔若:“真的那么明显吗?”   边尔若无言片刻:“我怎么知道。”   不过好在话题终止,那几句轻飘飘的话的确让尤葵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危机,眼底如冰川一样冷。   没人知道他花费多少心血,费尽多少心思才得以进到国家基地,有什么就尽管冲他来。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破坏他和边尔若的关系。   但边尔若又是谁,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被他糊弄。   *   漆黑的深夜,在不算宽敞的独立宿舍,平静的话语穿梭在每一个角落,打破这片宁静。   边尔若开了一盏暗灯,举着通讯录和卡米拉交谈近期的军事情况以及他的主意,这一年多来他为普斯顿帝国做了大大小小的贡献,他的建议也逐渐得到上级的重视。   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临近结束,他冷静的面孔在暗光里时隐时现,“大姐,基地最近有想法举办什么活动吗。”   卡米拉不明白:“没有,怎么了。”   “近年来根据国家要求基地训练强度一直持续增大,长时间精神紧绷不利于军人身心健康,不如考虑适当举办一些活动帮助他们解压。”   卡米拉在通讯中轻笑:“比起解压,还不如直接放假让这帮人更痛快。”   边尔若默了默,说:“放假容易松懈,不利于保持身体素质。”   卡米拉说:“往年来这些活动都是个人意愿为主,就算活动真的举办,他们也巴不得在宿舍睡懒觉,参加的人寥寥无几,意义何在?”   “可以设置奖励,尝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卡米拉挑了下眉,说:“比如?”   “东西南北面的独立宿舍,每个部门尚且只能有一位名额。”   他的意图渐渐明了,卡米拉险些被气笑,胸腔一阵一阵地颤:“我当是什么,想要把人安排在你的眼皮底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你层层铺垫,这样大费周章?”   边尔若被拆穿也毫无羞赦之意,大方承认:“行使太多特权,容易招惹是非。”   卡米拉连吐槽都费劲,冷嗤:“你倒是考虑周到,平时看不出你多在意这个Omega,这会儿又忍不住了。”   “堂堂S级Alpha谈个恋爱,付出真心都要遮遮掩掩,也不知道你在和谁较劲。”   边尔若垂下眼帘,不语,也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卡米拉说:“行了,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还有其他事情吗?”   边尔若掀起眼帘,问:“最近维斯塔大人那边可曾有提起过他的儿女吗?”   卡米拉说:“没,问这个干吗?”   边尔若面色沉了沉:“凯瑟琳也在进修人员的名单之内,我担心她对尤葵不利。”   卡米拉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你把人安排在你眼皮底下的原因么?我看你是多虑,她好歹也是斯塔特大人的女儿,如今你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他们都清楚你和尤葵的身份,就是有贼心,也未必有那个胆量。”   边尔若说:“我明白了,晚安大姐,今晚早点睡。”   说完他便把通讯录挂断了。   大姐说得并非不无道理,但尤葵的反应实在怪异,就算怕他生气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显然是凯瑟琳对尤葵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   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动,进入短信界面,显示两条未读短信。   尤葵:明天也要一起吃饭!   尤葵:你睡了吗,我先睡啦,晚安。   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   边尔若没有再回信息,但第二天仍然选择和尤葵一起吃饭。   因为尤葵大概是在意他的,不然不会执着于来国家基地进修,也不会急切地邀请他共餐。   他想试探尤葵的态度。   *   这些天,尤葵像找了一个饭搭子,厚着脸皮邀请边尔若一起吃了很多顿饭。   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自言自语,边尔若虽然仍旧寡言少语,很偶尔的时候才会回应他一句话,但不会再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因为看见他和凯瑟琳说话就误会和发脾气,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人的欲望向来是被满足之后,就会开始想要索求更多,于是尤葵也开始不满足现状,想要离边尔若更近一点。   尤葵向边尔若诉说了很多事情,唯独一件事没说。   国家基地近日开办一场面向军人和他们进修生很有针对性的一场活动,他们科学部是创新型竞赛,若只是一个纯粹的比赛,尤葵也未必会因为感兴趣而参与,奖品是一间北面的一间独立宿舍,顺利的话说不定就安排在边尔若隔壁,他很难不心动。   有独立宿舍可选,谁会愿意和其他人住在一起,科学部的六位全都参加了竞赛,争着抢夺这个名额。   尤葵也报了名,没有告诉边尔若,他不确定边尔若知道后会不会嫌他烦人。   追人追到国家基地不说,还要追到宿舍隔壁。   一旦尤葵参与,就意味着其他人的胜算少了许多,他们在此之前便听闻过尤葵以断层第一拿到不少科学相关的竞赛,连学长学姐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输了也是心服口服。   但真正见识到本人的实力,还是不免震撼。   竞赛当天是以抢答式进行,选手前面是大型屏幕,身前是答案提交器,选手需要在限时的四十分钟之内,通过完成六十道题,用时最少,且正确率最高的选手才能获得奖励,难度系数大大增加。   这是科学研究教授出的题,赛制是他们共同商量的结果,当初卡米拉拿着雏形赛制告知边尔若时,询问边尔若需不需要降低标准。   边尔若说:“没必要。”   “降低就没有意义了。”   因为难度超纲,题量过大,几个选手被计时器的声音扰乱了思路,他们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尝试,没有真的打算赢得竞赛,做题不过刚到三分之二,眼看没有时间,无奈之下答案纷纷乱填,尤葵是唯一一个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获胜的选手,且过程中有好些在他们还没看完题目,就被尤葵解答完毕的题目。   比赛结束后,额角的汗滴落在屏幕和衣服上,他抬起头,看到其他进修生站在旁边露出愿赌服输的表情。   知识储备比不过,专业知识也比不过,只能愿赌服输。   比赛结束后,尤葵果真拿到了边尔若隔壁房间的钥匙,禁不住欢喜,他抿着唇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格外讨喜。   但是真到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却发起了愁。   要怎么样才能在边尔若回到宿舍前搬好行李?   比完赛已经是下午,赶在晚饭之前收拾完全不可能,他打开通讯录告诉边尔若临时有事,可能没有办法一起吃晚饭了。   为了让边尔若相信,他特地把话重复了两遍,强调自己是真的有事。   没过多久,通讯录就响了两下,他果断打开,只见轻飘飘的三个字——知道了。   什么原因都没有问。   他把通讯录塞回口袋,麻利地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最后收拾得差不多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他抱着仅剩最后一件物品——厚嘟嘟的床垫和被子,走到宿舍走廊,刚走到门口便没有防备地撞见边尔若回到宿舍。   他微张了张嘴,被子差点掉在地上,下意识笨拙地问:“你、你没有去吃饭吗?”   边尔若的目光似有探究地从他面前的房门,转移到他手上的物品,最后停在他晶润的眼睛上,鬼鬼祟祟的,缓慢地回答:“没吃。”   “不是无话不谈,换宿舍也不打算通知一声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周一周二周三连更三天 第114章 坦诚的奖励   边尔若的语气很平,眼睑微微下垂,尤葵在他深邃的瞳孔看见自己小小的身影,手突然间软了下来,被子松松垮垮地被他扣着。   “我不知道……我怕你会不高兴。”他像个犯错被抓个正着的孩子,喃喃地说。   边尔若表情不变,顺着他的话:“所以猜到我会不喜欢,还是非要这么做不可?”   不,不是的。   正是猜到边尔若可能会拒绝,他才没有告诉边尔若,想着先偷偷搬,日后只要避开边尔若就不会那么快被发现,到时候边尔若即使知道了……他也住了一些时日,说不准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只是没想到边尔若不吃晚饭就返回宿舍,他皱着脸,心绪都摆在脸上,像是犹豫很久铁下心说:“没有的事。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就——”   身前蓦地一空,他止住话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被子落到边尔若手里,再看着边尔若走进旁边的宿舍,他稍稍瞪大双眼,立马跟进去。   边尔若把被子放到他的床上,说:“东西都搬完了么。”   他沉浸在震惊当中,磕磕巴巴地说:“搬、搬完了。”   “饭呢,吃了没?”   “还没有。”   “那就现在去吃。”   边尔若沉静地说完,走出房间,尤葵在他身后小跑过去。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尤葵觉得边尔若可能早就知道自己会搬到他隔壁,可是仔细一想又怎么可能,除了结果,没有人能猜到谁会拿到奖品。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周身的环境太过安逸,暖风丝丝,从脸上拂过。   走在边尔若旁边,他忽然偏过头,眸光闪着:“我没有询问你的意愿就搬到你宿舍旁边,你不生气吗?”   边尔若目视前方,“你是搬进我宿舍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噎住,答非所问地解释起来:“它是我们部门举办竞赛的奖品,我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获奖,也是获了奖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宿舍恰好就在你的隔壁。”   说起来也奇怪,北面的空宿舍这么多,为什么就恰好选在边尔若隔壁呢。   真的不是巧合吗?   边尔若听完尤葵的解释,神色毫无变化:“搬宿舍那么忙,连发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让我知道,打算一个人偷偷摸摸住进去。”   他的语气仍然没有起伏,但尤葵还是感觉出他生气了,这种不显声色的情绪反而更让人害怕,所幸临近夜晚,两个人都能祥和平静地说话,能保持头脑清醒。   尤葵闭了下眼,被边尔若的话道破内心,自暴自弃地说:“你说的没错。”   “我实在太怕你拒绝我了,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他们并排走动,两臂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于是没有听到边尔若鼻腔发出的无声叹息。   眼看走到餐厅,边尔若依旧什么都没说,他抬起头,看到了边尔若两片很薄,彰显着凉薄的嘴唇。   然后那两片嘴唇动了。   他听见边尔若说:“你好像理解错了。我没有闲到轻易因为这些事情生气,也不是一定就会拒绝在你看来很不合适的请求。”   “那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离答案很近了,因此迫切问出口。   边尔若的口吻冷静、理智:“我之所以会生气,从来都是因为你的隐瞒,而你似乎经常做不到坦诚。”   他愣住了,眼眶莹润地望着边尔若。   边尔若终于回看他,瞳孔宛若蔚蓝色的大海裹着他,既像要将他吞噬,又像一股力量把他推上岸边,“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没有办法原谅曾经的过往。”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坦诚,我什么时候再考虑。”   边尔若这是……向他坦白了吗,尤葵瞳孔颤了颤,腿脚仿佛动不了一般定在原地,直到边尔若走到餐厅门口,停下来偏了下头,“愣在那干什么。”   “过来吃饭。”   他怔了怔,向边尔若的方向奔过去。   湿润的,带着一些温度的手心握住边尔若的指尖,“我会努力学的,你一定要等我!”   在白色的灯光下,他目光炯炯,干净又清澈,宛若要把边尔若整个人都映在他的心里。   边尔若没有甩开他的手,侧过脸,应了他一声。   然后任由尤葵牵着他的手,走到二层的主食区位。   如果可以,尤葵不介意一直牵着,直到回宿舍再松开彼此的手,但边尔若显然不赞同,在选好餐座后,他睨了一眼尤葵紧紧牵着他不放的手。   尤葵明白他在警告,恋恋不舍地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些话给了尤葵勇气,在分别去取餐之前,尤葵还是快速地补了一句:“我喜欢和你牵手。”   在他的注视下,尤葵的面颊渐渐红起来,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他没从尤葵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哪里不好意思,但还是勉强接受了。   *   为了获得边尔若的原谅,这段时间尤葵竭尽全力将“坦诚”做到极致。   在边尔若坦白以后,他几乎毫不掩饰自己对边尔若的感情。   比以前那个尤葵有过之而无不及,会依赖,会在乎,会看起来很喜欢边尔若。   他很喜欢和边尔若待在一起,因此会在边尔若没有拒绝的情况下,和边尔若一起离开宿舍,然后分开到各自的区域训练或者研究,一起吃饭,一起饭后消食,再一起回宿舍。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都不长,但频率很高,每一次尤葵都很珍惜。   边尔若的坦白不算一时兴起,本就考虑过早点说清楚,不希望再听到尤葵向他道歉,也不想再看到尤葵一副做什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不是瓷器,也不是易燃易爆品。   但后悔也是真的,他没想到尤葵会如此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每日早起出门,都会看到尤葵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容光焕发地说:“早上好。”   不等他出声,便仰着头,用无比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可以抱吗?”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后冷漠地说:“不行。”   尤葵看上去也没有很失落,“好吧。”   随后他发现这只是刚开始。   在白天出门和晚上回宿舍后,尤葵都会不厌其烦地提出“拥抱”的请求;在无人的地方,提出“牵手”的请求;很偶尔察言观色,识出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提出能不能进他宿舍“坐一坐”的请求。   绝大多数都遭到他的拒绝。   屡次被拒绝,尤葵难免不生出挫败感,表现出很难过,情绪低落的模样:“不是说不会拒绝的吗?怎么感觉每次都在拒绝我呀。”   他冷冰冰地说:“你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每次都要事先问一遍。”   尤葵脸上失落的表情消失了,他呆呆地说:“我怕被你拒绝……”   他带着不确定尾音绵长,随后突然戛然而止,他了然边尔若的意思,在边尔若紧皱的眉目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边尔若怀里,边尔若猝不及防揽住他的腰,僵在原地。   “你的意思是这个吗?”尤葵抬头,白皙的额头抵着边尔若的下巴。   边尔若干燥温热的手掌扶着他的腰,面无表情:“闭嘴。”   从这天开始,尤葵放开了胆,从“可以抱吗?”、“可以牵手吗?”变成“想抱”和“想牵手”,虽然也有被拒绝的时候,但大部分都得到了边尔若的许可,同时能感觉到边尔若没有再那么冷淡。   这天晚上,边尔若同意尤葵进他的宿舍,这是尤葵到基地进修以来,为数不多能到边尔若宿舍做客的机会。   但他们的气氛却显得不是那么欢快。   尤葵敞开心扉,向边尔若诉说了他原来的世界,生父生母和亲生妹妹,以及其他。   他向边尔若介绍他原来生活的国家是中国,一个在地图上像雄鸡一样的国家,那里的人都很善良、团结;他说他和他的父亲在原来的世界都是一名科学研究人员,父亲对待事情和人都很严肃,母亲倒是很温柔,是一名烘焙师,会做很香很甜的点心,他还有一个很可爱,酷爱看小说的妹妹。   说到妹妹,他顿了顿,告诉边尔若他就是从妹妹手中的小说认识到现在这个世界,然后开始讲述在小说原著中所有事情的发展,尽管这些边尔若已经在他的日记看到过,但真正听到又是另一种感受,事实上边尔若并不喜欢屠杀和战争,从尤葵口中听到自己将诺德家族以酷刑的形式株连九族之后,不免皱了皱眉头。   即便如今诺德家族遭到分解,住院的住院,疯的疯,蹲监狱的蹲监狱,但最起码和诺德家族有着血缘关系的索尼家族还健在。   不怪尤葵会害怕。   尤葵说:“我后来才意识到,从我做出那个决定开始——你知道的,就已经意味着所有事情都会朝着我无法预知的走向发展,有时候我也会想,会不会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但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边尔若突然问:“你后悔吗。”   但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或许在某一天就已经发现端倪。   该怪尤葵欺骗他,还是该怪他明明发觉尤葵可能在欺骗他,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和纵容,才导致后面这些局面。   但现在的结果似乎又不是最糟糕的——他和尤葵都没有放弃。   尤葵摇头,说实话:“不后悔,对着结果说后悔也没有意义了,对着未知的事情……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想活下去。”   边尔若心情复杂、沉默不语,尤葵也陷在回忆当中,整个氛围安静得异常。   他们掉进了一个陷阱,最后谁也没出来。   如尤葵所说,纠结这些没有意义,良久后,边尔若出声:“要抱吗。”   尤葵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边尔若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很快他获得一个像被午后阳光照射下的海水一样温暖的拥抱。   然后他们接了一个短暂又很温情的吻。   在呼吸混合之余,一个身影从尤葵大脑中闪过,紧接着便感觉到边尔若撤离出去,他迷离地睁开双眼,看见边尔若问他:“怎么了。”   他揉了下眼睛,笑了笑:“好像突然有点困了。”   边尔若看了看他,说:“今晚可以留下来睡。”   之后补充:“作为坦诚的奖励。”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今天还有一章。 第115章 小尾巴   尤葵以为边尔若的留下来睡是指和以往一样,一个人睡床,一个人睡沙发,他享受和边尔若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没有思考就说了“好”。   澡是回宿舍洗的,枕头和被子他顺带拿过来放在边尔若的沙发上。   边尔若在浴室洗澡,里面响着稀稀拉拉的水声,他坐在沙发上,衣领被湿发滴下来的水浸湿的微凉触感,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边尔若不仅主动抱了他,和他接吻,还留他下来过夜。   放在平时,他只敢放在脑子里想想。   边尔若洗得不算久,出来后看到他呆坐着不动,旁边还放着被枕,问他:“不是说困。”   他转过来,手搭在沙发背上,诚实地说:“是很困了,但是我想等你出来再一起睡。”   边尔若扫了他一眼,随口说:“想一起睡为什么不把被子和枕头放好。”   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张着嘴唇,边尔若把头发吹干,催促他:“还睡不睡,我关灯了。”   他没有时间再纠结是不是梦,麻利地抱起东西放到床上摆好,乖乖爬上去躺着,等边尔若关灯。   “啪”的一声,眼前的布景跟着灯光一起熄灭了,他缩在被子里,感觉到床的一边凹进去一块,随后边尔若掀开被子。   他竖起耳朵听着,边尔若真正躺到旁边,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翻过身面向边尔若,漆黑的眼睛亮着光,问:“今晚发生的真的都是真的吗?”   边尔若被他的话问烦了,长臂一伸,把他捞过去抱在怀里:“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睡觉。”   听着边尔若规律的心跳声,他终于老实了,闭上眼心满意足睡去。   他们的关系在稳定中进展,尤葵不再那么担心了。   不过和边尔若睡了一晚以后,他倒是没有厚着脸皮待下去,第二天就把东西收拾回自己的宿舍,眉眼弯弯地对边尔若说:“看我努力争取第二次奖励!”   边尔若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心情不错便随他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尤葵后知后觉自己和边尔若又近了一步,他不用再表达自己的请求,就可以轻易牵到边尔若的手,乖乖张开手臂,边尔若就会无奈地叹一口气,顺应他的需求把他抱在怀里。   原谅还是不原谅,看起来好似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们都很享受这个过程。   *   普斯顿近半年以来很和平,边尔若无须应上级要求参加战争,不用作战的日子里,他就和战员们在训练场一起训练,尤葵上完课,做完研究就会来训练场找他。   他的战员们都知道最近有个Omega经常来找边尔若,碍于边尔若在场,他们没敢八卦,怕被边尔若寄眼刀子。   年纪轻轻就当了上校,战胜的勋章拿到手软,实力不容小觑,气场更是无人能敌,光是面上瞧着就冒汗腿软,就算传闻边尔若是走的后门,他们也只敢忍气吞声,不敢不服。   尤葵今天研究完成得早,来训练场找边尔若的时候,边尔若恰好去提交报告,不在部队里。   战员们刚训练完,身上汗津津在太阳底下发着健康的颜色,他们还没有解散,看到眼熟的Omega不由自主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八卦的心思蠢蠢欲动。   趁边尔若不在,他们提起兴趣,询问尤葵和边尔若是哪种关系。   尤葵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我在追他。”   众人欢呼,他们开始问起尤葵是哪个部门,哪个级别,得知他和边尔若都是提前获得普斯顿学院的毕业资格,来到国家基地之后不禁吹了声口哨,说他和边尔若天生一对。   大家都没什么心眼,即便是八卦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尤葵很乐于回答他们的问题。   边尔若鲜少提起自己的私事,他们不清楚边尔若和他私下的关系,于是打量四周,自以为是秘密地告诉他:“据我们最近的观察,我们都一致认为你是追求上校成功率最高的Omega。”   尤葵挑了下眉,来了些兴趣:“此话怎讲?”   其中一个Alpha告诉他,“之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Omega来找上校,是一位战况记录员,因为上校那个时候经常要上战场吗,就不免要和他打交道,我们都看出他对上校有意思,只有上校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后来好像是……对,就是你们这些进修生来基地报道的那几天吧,不知道上校和那个Omega之间发生了什么,从此就没有再见那个Omega来过训练场。”   如果不是他们提起,尤葵都快忘记还有这一号人。   他笑了笑说:“是吗,看来我还幸运的。”   战员对他说:“那是当然,我们可都最看好你。”   他道了谢,开玩笑发誓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又和他们聊了几句,直到边尔若回到训练场,看见他们其乐融融,问他们都在聊什么内容。   尤葵面不改色地说:“聊你平时在训练场都要做些什么训练。”   战员们在一旁附和:“没错,没错。”   边尔若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有什么值得聊的么。”   他转头对战员们下达命令:“解散。”然后才看向尤葵,分外冷静地说:“走吧,去吃饭。”   尤葵是在和他走了大概两分钟的路程,才慢吞吞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   他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悄无声息地牵起边尔若的手,问:“你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边尔若垂眸盯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移开视线:“交个报告能有什么事情。”   他突然笑了笑,边尔若的嘴向来是很硬的,他已经领悟到了,于是自顾自地:“那我大概猜到你不开心的原因了,因为我刚刚和其他人说话了,对不对?”   边尔若没有否认,被戳破也波澜不惊地问:“训练听起来有这么好笑吗。”   话里话外都表示没有相信他的措辞。   他弯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溜进边尔若的指缝,密不透风地扣住,说:   “他们跟我说起之前我在餐厅碰见的那个Omega记录员,说他也像我一样来训练场找过你几次,不过自从我们这批进修生来基地进修以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有这回事吗?”   边尔若说:“你不是都知道原因吗。”   他声音含着笑意:“所以我才开心呀,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拒绝他。”   边尔若没有说话,但眉头不再紧锁,显然是被他的话有所取悦到,指尖缓缓合上,和他十指相扣。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有一群人在不远处偷看,吹了个哨子。   “你看,我就说小尾巴的胜算大嘛。”   这些天,军事部门底下都传开了,他们说有个Omega像条小尾巴似的经常跟在边尔若身后,不清楚边尔若和这位Omega的关系,叫得多了便开始用“小尾巴”来称呼尤葵,得知尤葵是边尔若的追求者后,遂更加来劲了。   和军事部门关系最为密切的,还要属医学部。   军人都喜欢和医学部的学员搞好关系,他们这类人员打战和救死扶伤都是常态,有个伤痛什么的,到时候也好在军事医院有个照顾,军事部私下走漏多少风声,医学部绝对是最先了解到的部门之一。   凯瑟琳作为医学部的进修生,听闻这个消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们医学部很忙,平时能够利用的时间很少,虽然没办法验证真伪,不过结合自己所见所闻,对边尔若和尤葵的关系仍然有了进一步的确认。   那些军人口口声声说尤葵在追求边尔若大概率错不了,毕竟上次她分明看见尤葵去抓边尔若的手,最后却在边尔若的目光下悻悻然地收回。   但她不知道,传闻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出来的,经过那么多个人的嘴巴,与事实多少存在出入。   她只一味地认为,他们不清楚,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尤葵被边尔若带回因蔓家族的事情,她作为维斯塔大人的女儿,是最先了解到的,正是如此才更加明白尤葵和边尔若之间何尝需要追求这一说法,显然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还在追求,说明尤葵诺德尚且没有真正讨得边尔若的喜欢。   如此一来,她的机会就来了。   当天晚上,凯瑟琳很晚才回到宿舍,她带在身上的通讯录热得发烫,却丝毫没有在意。   个别舍友没有睡着,探出一点头来,好奇地问她去哪了。   她放好通讯录,语气不变地说:“和家人通了个电话。”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有人能和家人打电话打那么长时间啊。   舍友在心里嘀咕,翻个身睡着了。   和凯瑟琳三更半夜不睡觉不同,尤葵这天晚上再次获得坦诚的奖励,和边尔若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睡意,边尔若似乎也没有睡着,也可能是发现他没睡便没有闭上眼睛,并出乎意料地没有督促他早一点睡。   两人在黑暗中凭借直觉和对方对视,彼此的呼吸洒在对方脸上,热的,酥酥痒痒的。   渐渐地,喉咙有些干,他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边尔若大概也听见了,呼吸多了一丝不稳。   他抿了抿唇,眼睛里闪着光,很缓慢地把嘴唇递了上去,得到了在国家基地的第二个吻。   边尔若的侵略性很强,气息也很热,短暂地驱散了尤葵脑子里那些错综复杂的想法。   他忘却自己的顾虑,投奔到温暖的海水中。 第116章 试验   科学部这几年在研发一种针对缓解发.情期症状的新型药物,需要将AIICS-血草的提取药粉送至医学部进行验证其效和安全性,过程不是很顺利,尤葵级别不够,作为记录员站在一旁帮研究员导师记录相关信息,为把他们的实验成果送去医学实验室,来来去去折腾好几趟。   所有结果都显示安全性无法得到保证,还需研发人员重新进行培育和测试。   科学部的研究员知晓后和进修生不约而同皱起眉。   怎么可能呢。   他们明明再三确认过没有问题。   前几次尤葵姑且还能相信,最后一次实验他们已经尽可能将每项数据都控制在小数点后两位,没理由会出现偏差。   凯瑟琳是和科学部对接的医学部成员,两人免不了要交涉,他不想和凯瑟琳有太多交集,话题基本上都只与药物研发的数据有关,但这一次在凯瑟琳接过装有鲜红药粉的玻璃管的透明袋后,他莫名对凯瑟琳说起一句无关内容。   “莱里最近还好吗?”   凯瑟琳的动作停了停,然后仿佛听到无比可笑的笑话一般抖了下肩,再抬起下巴,她依然挑着眉,眼里却毫无笑意:   “莱里?原来你还记得有这号人物吗。”   “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就把莱里这个人抛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句话,她咬字清晰,几乎是一板一眼地强调:“也对,我差点忘了他是你的表弟——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这样的凯瑟琳无疑是陌生的,不论是言辞还是表情,都令人汗毛竖起。   他出乎意料地镇定,抿着唇一眨不眨地望向凯瑟琳,眼看着笑容在凯瑟琳脸上一点一点消失,听见她说:“我实在没办法理解,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句话?”   “不管他近况如何,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局面,全都拜、你、所、赐,不是吗。”   他彻底确定自己的判断,沉下脸,是边尔若不曾见过的面目,却和边尔若有几分相像之处:   “所以你就公报私仇,在大家辛辛苦苦完成的实验成果上动手脚吗?”   凯瑟琳无声笑了笑:“你有证据么?”接着逼问:“难道你们这些所谓追求真理的科学人员,全都靠一张嘴空口凭说来鉴别实际吗。”   “学业不精,不如多花些心思琢磨如何精益求精。”   这是尤葵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质疑职业水平,但这显然不是最重要的,他定睛看着凯瑟琳转身而去的身影,刚才的对话不断在脑海中重现,接着脑子便乱成一团。   凯瑟琳明摆着就是为了莱里冲他来的。   且这绝对不可能是结束,能在实验上做手脚,固然也能在别的事情上耍手段。   关键是新研发的药物好不容易在这一年取得新的突破,不能就这样让它毁在他人手里。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边尔若不希望自己对他有所隐瞒,那么这件事要说吗,可是如凯瑟琳所说,他的确没有证据证明。   尤葵觉得脑子快要炸了。   *   决定到国家进修的那段时间仿佛已经让尤葵养成习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记得边尔若的易感期,却时常忘记自己的发.情期,总是需要边尔若提醒才会记起来。   而这种特殊时期通常不期而至,当事人要提前做好准备。   近几天尤葵为了药物研发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验证,科学部人员被打击信心,多少有些一蹶不振。   他们都坚信药物研发的起点没有问题,通过实验室试验和模型研究评估的多个化合物的活性和效果达到一定标准,基础和应用研究也显示出良好的结果,现在却偏偏在临床前研究上出现失误,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药物研发的基础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既然都是错误的,还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目前他们只能被迫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从头开始,要么放弃。   尤葵是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想过放弃的,他坚信他们的研发没有问题,但事情很复杂,他不知如何向他的导师和成员们解释,又明白这一切都因他而起,便打算一个人把责任担下来。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向医学部申请医学实验室,在医药实验室把接下来的应验工作完成就好,但不知为何,医学部门迟迟没有同意他的申请,申请表格上交,就如同将一粒沙尘丢进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而且这么做,也不会得到上面的认可,他们一致认为相关事务还是交由专业人员来做,才能得到保障。   这样一来,尤葵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和边尔若见面手也不牵了,蒙头往前走,如果不是边尔若提醒,好几次差点撞到人,餐厅的方向也走错,如果不是边尔若及时拉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   尤葵被手臂上传来的热意激回了神,说:“不是要去吃饭吗?”   边尔若像是想要说他几句,出于什么原因到底还是忍住了:“你先看看自己往哪个方向走。”   经他一说,尤葵这才发觉自己面向的是餐厅的反方向,悻悻然地说:“我刚才没注意看,抱……”   他说完便想道歉,瞄到边尔若的神情,即刻噤了声。   两人默然地掉头,径直往前方走。   边尔若见他仍然有些失魂落魄,问:“在想什么?”   他脱口而出:“在想我们的实验……”   话说到一半,他想到凯瑟琳,恰时止住声音,不再继续往下说,边尔若也没有再追问。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餐厅,上边有个台阶,尤葵平时还会记得,这会儿却忘了,以为还是平地,像前面一样伸出腿,被边尔若拽住手。   边尔若抓得很紧,指甲抵着皮肉触到皮下的骨头,他感到有点疼,一边下意识把手抽回来,没抽成,一边回头问:“怎么了?”   “台阶。”边尔若惜字如金,细听能感觉到语气有点沉。   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餐厅,眼前的台阶不低,是被绊到很容易摔成狗吃屎的高度,他收回脚,抬起腿,转头对边尔若呆憨地笑了笑。   其实是怕边尔若骂他。   想起来,今天边尔若提醒他好多回了,怪他一直在想那些破事,几次都没好好看路,放在以前,边尔若早就出声嘲讽一番。   边尔若扫了他一眼,懒得回应,从他身边路过去。   手一松,痛感便立刻消失了,只剩下热热麻麻的触感留在掌心里,他一怔,突然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一件事。   他今天还没有牵边尔若的手。   等他噌噌追上去的时候,边尔若已经去拿餐,留了个人物件在餐桌上,他一眼认出哪个是边尔若挑的座位,放好书,也跟着去拿餐。   两人几近同一时间回到座位上,和边尔若一起坐下,他偷偷瞧了一眼,被边尔若逮个正着。   边尔若不急着动餐具,抬起眼眸,神色平平地和他回视,像是在等他开口。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声的时候,边尔若再次移开视线,说:“先吃饭吧。”   周围都是咀嚼、餐具和说话声,边尔若吃饭习惯不语,尤葵也不喜欢说话,和周遭的嘈杂相比,他们这桌看上去安静得有点异常。   用餐差不多结束,边尔若问他:“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他没听明白,一脸懵:“什么?”   边尔若语气有点凉:“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发.情期快到了都不知道吗。”   他呆呆地回视边尔若,恍然,登时明白为什么边尔若一直忍着没有生气,不是脾气变好了,而是以为他发.情期快到了,身体不舒服吗?   想到发.情期,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他顿时有了一个非常极端的主意。   发现边尔若还在看着他,脸色在他的沉默中越来越黑,他连忙说:“它就是很难记呀,每次都不固定,而且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就算忘记也是有原因的。”   边尔若抿了下唇,猜到他要说什么,尤葵找补:“我一点不笨,你的易感期我每次都能记得很清楚。”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边尔若撒下一句话:“别贫。”   尤葵歪了下头:“你帮我记,我帮你记,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边尔若睇了他一眼,大概是被他的甜言蜜语哄住,面色缓和少许。   饭后,步行回宿舍的路上,趁着四周没人,他主动牵住边尔若的手,边尔若大概没有想到他会牵蓦然过来,动作慢了一瞬,不到一秒恢复常态。   他的手比边尔若小很多,不能完全握住边尔若的手,只能圈住一部分手背,边尔若也没有反过来牵住他,保持这样的手势牵了一会儿,觉得很空,又在边尔若手里换了一个姿势。   从寻常的牵手变成十指相扣。   他很喜欢这样牵,能令他感觉到安全,边尔若瞥了一眼他的头顶,把手合了起来。   终于实现了十指相扣。   尤葵不曾遗漏那个忽闪而过的想法,他猜到自己申请不到医学实验室,多半与凯瑟琳有关,这个办法行不通。   这时,他忽然记起他们科学部有一位从医学部转专业过来的成员,对方兴许会有办法。   “申请医学实验室?”伊利问:“你要做什么?”   尤葵把他的想法告诉对方。   伊利听闻后,说:“医学部里面有我关系不错的导师,想要申请医学实验室不难,但是你要清楚,就算能把药物研制出来,我们也没办法试验在人身上,因为我们并非专业人员,流程也相当繁杂。”   尤葵告诉他:“这些我都清楚。”   随后,他低下身,在伊利耳边说了一句话。   伊利当即变了脸色:“这样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怎么能确保这个药能够安全使用。”   “一旦出了什么后果……”   尤葵笑了笑:“没事,我相信科学部不会出错。”   边尔若不知道尤葵私下做的决策,他像往常一样亲自到贩卖机一口气将机子里的营养液和止痛药全都买了,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口袋和衣袋塞满。   因为尤葵身子骨很差,也很怕痛。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久等啦。周三之前(包括周三)还有两更。另外,凯瑟琳的戏份是为了让剧情更加完整,不会影响到主角之间的感情,大家放心。 第117章 被发现了   得益于伊利的帮助,医学实验室终究还是争取到了,但他仍然对这个做法持反对意见,希望尤葵能够三思而后行。   人都是有私心的生物,如若他真心劝阻,一开始又怎么可能答应帮尤葵这个忙。   不过是看在太过于冒险和良心过意不去的份上罢了,科学部门为了这项研究,历经多少心血,岂是那么容易轻言放弃的。   尤葵心里门儿清,说:“你放心,不会出事的。如果真的出事,所有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见他心意已决,伊利反倒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身为实验人员的尤葵铤而走险,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互相替对方隐瞒,连科学部门的人都没有告诉。   科学进修生平日要做的不止是实验这么简单,他们要上课,要完成课题,还需要写观察报告和TS科学论文,忙得不可开交。   AIICS的研究停滞不前,利用这个闲暇之际,科学部的部员得以喘了口气,尤葵的发.情期将至,他和伊利必须得赶在那之前,额外挤出时间把医学部门的工程完成。   尤葵本质上就是一位工作狂,以前忙碌的时候忘记自我,现在忙碌的时候忘记边尔若。   因为这项试验,他每天很晚才回到宿舍,担心出入影响边尔若休息,他们最近都没有住在一起。   边尔若一忙起来就完全见不到人,他是一忙起来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没怎么好好拥抱,也没怎么好好牵过手,满嘴都是他的实验,过问细节又回答得模棱两可,但也让人挑不出错。   边尔若和他是不同部门,鲜少会问起这些,当下也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看着他囫囵吞枣地扒着碗里的饭,杯里的甜牛奶还剩一半就说吃饱了,面色有些发沉。   “把牛奶喝完再走。”   边尔若发话,他不敢轻举妄动,屁股坐回座位,嘴里食物吞进去,捧着杯子喝空,乖乖展示给边尔若看。   “喝完了。”   发觉边尔若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摸了下脸,问:“我脸上沾到牛奶了吗?”   边尔若抬了抬下巴,说:“没有。”接着又说:“去吧。”   他点点头,收拾餐具,端着走了。   边尔若凝视他的背影,面容平静,令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尤葵毫无发觉对方的异样,只是觉得边尔若最近好像变得好说话很多。   试验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想起边尔若最近的态度,他松懈了少许,大着胆子试探。   “我们的试验快到最重要的一步了,明天我可以晚一点再吃饭吗?就晚一点点,我保证我会吃的,吃完给你发拍照。”   意思是不会和边尔若一起吃饭,也不会按时吃。   边尔若面色不曾改变,依旧让人无法猜到他的想法,这次他看了尤葵很久,久到尤葵以为他要反对,他才说:“不能太晚。”   “好!”尤葵眼睛比黑宝石还要亮。   *   结束训练,解散,边尔若没有去餐厅,而是变动方向,走向一幢彰显严谨的白色建筑大楼。   乘坐悬浮梯抵达五楼,来到清一色的科学实验室,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场景。   科学实验室门外被人上了锁。   边尔若停下脚步,宛若海洋一样包容的眼眸久违地闪过一丝冷意。   如果今天不用实验,那他去了哪里。   尤葵没有想到边尔若会突袭他们的实验室,他和伊利此时难掩激动地看着他们最后的劳动成果,像搜寻了很久的宝藏在今天终于被找到一般。   如他所说,他的晚餐时间只比平时晚了一点点,下午难得上一节课,剩下的时间他们自由安排,于是他和伊利来到医学实验室,把无比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到这里,号召圆满结束。   来到餐厅时,刚好就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他先是把书包放在座椅的靠背上,再从书包里面掏出通讯录,给边尔若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说:“现在吃饭。”   拿好餐具和食物后,他给边尔若拍了第二张照片,说:“开始吃了。”   然后在食物解决完毕以后,他对着空盘拍了今晚的第三张,说:“吃完啦。”   不知道边尔若是不是还没有看到,在他发完这几条信息后都没有回应。   他没有多想,把通讯录放回书包,背上回宿舍。   边尔若宿舍的备用钥匙是在一个星期前给他的,回到自己的宿舍洗完澡后,他思索片刻,最后带上套着透明袋的药丸、通讯录和钥匙来到边尔若的宿舍。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没有人。   是有事出去了吗?   但是为什么没有跟他说一声呢。   他打开通讯录,里面依然没有边尔若的回信,他想了想,给边尔若发了第四条信息。   “你在忙吗?我现在回到你的宿舍了,今晚不忙。”   发完信息,他无事可做,毫无兴趣地打开面前电子显示屏的屏幕,左划右划,实在找不到喜欢看的,便停在一部电影上看了起来。   他很少看过这个世界的影片,前期铺垫太多,内容冗长,看得他昏昏欲睡,说起来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他关掉屏幕,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意识到不对劲,是在睡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他睁开眼睛,感到格外口干舌燥,腺体痒疼难耐,手软腿酸,某个部位也难受得厉害。   全身上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腺体更是渴望尖锐犬齿的刺入,又涨又麻,如同被赋予生命力,活蹦乱跳,想要冲破脆弱的皮肉一般。   他在沙发上难受地打滚,没到一会儿便浑身湿透,这时他想起口袋里的东西,指尖颤抖地把东西拿出来,没有思考就取进嘴里吞了。   药效大概是在十分钟后才出现的,身体上爬动的蚂蚁从无数变为了有限,腺体的跳动好像也没有那么剧烈,渐渐地,他感觉到没有再那么疼,意识也回笼了一些。   边尔若开完会议,回到宿舍,打开门,一股浓烈的葵花香直直撞上来,他看见尤葵站在衣柜面前面色潮红地抱着他的一件衣服,闻声看过来后,迷茫两秒,反应过来后跌跌撞撞地朝他奔过来。   ……   葵花香和雪松味在不算宽敞的宿舍里相撞、融合,反应。   破碎的声音时轻,时而因为忍耐,最后变成一声气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此起彼落。   腺体的剧痛令尤葵不能自已,他艰难呼吸着,睁开湿透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下一刻,感觉到唇上一热。   ……   直到快天亮才结束这片狼藉,直到三天以后,尤葵才感觉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他躺在床上,晕晕乎乎地睡着,迷糊间,感觉到有一双手贴在额头上,暖暖的,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片虚幻的重影。   再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看见了边尔若在试探他的体温。   发.情期结束按理来说身体就恢复了,尤葵的体温却没有恢复正常,一直维持在37.7氏度。   除了低烧,没有任何症状。   医生查不出原因,最后在给他检测信息素时,才发现他的体内里面含有一种连他们也不认识的药物,这种药物的成分可以通过影响体内激素,降低身体的感知能力,从而达到缓解情热期的作用。   发烧是这个药所附带的副作用,等到激素回归平衡,体温也会变成正常,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   边尔若听完医生的解释后,说:“这种药物,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吗。”   医生回答:“是的。国家基地的药库是普斯顿最全面的,每一种药在我们这边都会有相应的记录。”   “那这些药他是怎么来的。”边尔若拧眉。   医生说:“我们也不清楚,恐怕还是得问患者才知道。”   尤葵体质一直都很差,察觉到他发烧后,边尔若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医院,由于体力告罄,还在昏睡。   边尔若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没有退,给他掖了掖被子,微鼓的口袋从被子的一角露了出来。   大概是通讯录。   边尔若伸手去拿,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实验室才有的玻璃管,上面贴着标着AIICS的标签,里面是忘了吃的最后一粒药丸。   玻璃管在边尔若的手中温度越来越高,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尤葵的表现和行径,所有一切都水落石出。   为什么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为什么每次问起实验的细节,总是回答模棱两可的答案,为什么明明说在做实验,科学实验室却没有人。   因为根本就不是在科学实验室做的实验,之所以不敢告诉其他人,是因为他要给实验的药物当小白鼠。   如果边尔若没猜错的话。   *   边尔若拿着尤葵体内药物的检测报告和贴有标签的透明袋来到科学实验室,科学部的代表人在看到这个气宇不凡的Alpha,悄无声息地咽了一口唾沫,在看到他手中的报告单后,脸色从疑惑,震惊到不可思议,最后变为了欣喜若狂。   因为这就证明药物对Omega的发.情期能起到对应的效果,且对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   察觉到Alpha的脸上的表情,他们很快掩饰住自己的兴奋,问:“尤葵现在还好吗?”   边尔若说:“轻微发烧,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那就好。”代表人呼了一口气。   边尔若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情,问:“可以向我说明一下这个药物的来由吗,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试药。”   代表人和周围的部员面面相觑,说:“这个药物我们研究了三年,本来以为快要成功了,医学部替我们检验的时候,突然说这个药物不合格。”   “我们尝试了很多遍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最后就只能选择放弃,当时它还只是药粉,至于最后怎么制成药丸,我们也不知道。”   “是吗。”边尔若问。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格外有力量和压迫,平静的眼眸在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所有人被盯得头皮发麻,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神色异常的Beta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伊利,代表人立即回想起来伊利之前是从医学部门转来的,便出口询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顶着代表人的逼问和边尔若的压力,加上这个药物没有带来太大的后遗症,他咬了咬牙,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一并告知。   和边尔若想的大差不差。   而这只是较好的结果。   万一这个药有更大的副作用,万一这个药不仅如医学部门所说不合规,还会对身体造成危害,尤葵现在会在一般病房还是抢救室。   他有想过后果吗。   本以为他只是单纯不怎么把身体放在心上,没有想到原来连命都不在乎,不然怎么敢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边尔若沉着脸,带着报告和药重新返回宿舍时,尤葵彼时已经醒了,他看着一份报告单和刚刚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药被丢在地上,脸色一白。   心脏像是预知到危险一般,开始猛烈地跳动,他捡起地上的报告,看清上面的数据后,他咯噔一下,门被关上,边尔若的脸色仿若乌云密布来临,深蓝色的眼眸黑压压地朝他望过来。   像即将来临的海啸。   腿忽然使不上力,他说:“你都知道了吗?”   边尔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冰冷地说:   “给你三秒钟。”   “趴.到床.上去。”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某人要挨揍了 第118章 心里没数吗   尤葵站在原地反应了一秒钟,明白边尔若接下来的意思,脸颊白了又红,直觉得羞耻,一步一步往后退,一口拒绝:“我不……”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父母打过屁股,以前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没有过,何况这是大人教育小孩才会用到的招数,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用小时候这套。   那么丢人。   当即他更加反抗,语气都带了坚定,看着边尔若,他摇头:“我不要。”   边尔若命令他,是叫他照做,而不是来听他讲这些废话,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他呼吸一滞,转身就要跑,后果是没绕着宿舍跑一圈,就被拎住后颈的衣领,丢到被子上。   他惊慌失措地往后看了一眼,耳朵红得要滴血,手脚并用,慌张又笨拙地向前面爬去。   边尔若站在尤葵身后,冷眼看对方挣扎,阎王爷一样的字眼砸下来:“如果不想太痛,最好别动。”   这次边尔若明显是来真的,说的话不管用,跑也跑不掉,所有的反抗都像踢到一块硬板上。   硬板完整无缺,他的脚又痛又肿。   尤葵果真不敢动了,他羞耻地埋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耳尖、脖子和手肘都通红,带着细软的哭腔说:“我都二十几岁了……你还用这套教训我。”   回应他的只有库子被退下,和十个实打实的巴掌。   以往边尔若再生气都不会和他动手,这回是真的气到了,不管尤葵如何哭泣和求饶,表情始终不变,板着脸每一个巴掌都不遗余力、不假思索地落下,尤葵又疼又麻,他吸着凉气,被子和枕头哭湿了一大片。   他看不到边尔若的表情,不知道边尔若的眼神逐渐幽深晦暗。   尤葵看着瘦,肉却长在该长的地方,韧的韧,软的软,白皙的肤色和暗色的床套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一下一下地抖,痕迹从粉到红,可怜又充斥某种暗示的意味。   终于停了。   尤葵身上大面积的红,衣服湿透,虚脱地趴着。   他喘着气,听见边尔若冷沉地说:“再让我发现你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   “听清楚了吗。”   尤葵大脑短路,所有的感官集中在伤处,胡乱点了几下头,半晌后,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安全感。   比起放弃和恶言相向,惩罚反而是最轻的一个。   *   有了科学部的进修生亲自舍身涉险,证明药物没有问题,大批人员踊跃报名,愿意参与临床试验。   数据显明,接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群认为药物有效,其中百分之七十没有不良反应,百分之二十五有轻微的骨疼症状,只有剩下百分之五的人群和尤葵一样,出现低热的症状。   这些人群又被分为体质较好,体质一般和体质较弱三种情况,也就表明药物的不良反应取决于Omega的体质情况,而比起情热期的剧痛,这些不良反应连它的百分之十都不到。   Omega们十分乐意为它买单。   这项药物研发的专利算是圆满成功,科学部门全体被授予徽章,两百万奖金则为科学部门共同所有。   这个喜讯很快传到医学部门耳朵里,医学生百思不解,和凯瑟琳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记得仪器显示里面有危害人体的成分。”   凯瑟琳面无表情:“不知道。可能仪器使用时日过长,已经老旧,需要重新换过一批了。”   “是这样吗?”对方挠挠头:“好可惜啊,本来可以分一杯羹的,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凯瑟琳睨他一眼:“你是没见过钱吗。麻烦动一动脑子,如果医学部的研究真的有需要,上级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被她态度上的转变吓到,医学生小声嘟囔:“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可惜而已,这么凶干吗。”   “再说了,又不是谁都像你的父母一样在因蔓家族底下工作,有话语权,还有资本。”   听到对方后半部分刻意放低,又故意用她听见的音量说出的内容后,脸色微变,眸底更加寒冷。   尤葵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圈圈绕绕的心思,他的屁股疼了好几天,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最钟爱的保暖加绒的裤子此时却扎得他生疼,也磨得厉害,走几步路就忍不住龇牙咧嘴。   睡觉只能趴着睡,吃饭也被迫无奈买回宿舍站着吃,但上课总要坐着,一节课下来额头冒的全是冷汗,别人问起,他还要笑着说没事,可能是衣服穿太多了,热的。   边尔若还算良心,给他准备了好几款消炎药,他一个人上药看不见,每次都抹得乱七八糟,以防被蹭掉,还要等干了再穿上裤子。   他收回那些话,这种惩罚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了,丢人就算了,还那么麻烦。   今天边尔若帮他买了饭,回来时正好撞上他在卫生间上药,刚抹上去没多久,就听见边尔若在外面说:“饭到了。”   他在卫生间闷着声音说:“知道了。”   最近他和边尔若的氛围很奇怪,不吵架,也没有冷战,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是他单方面的,边尔若没有多余反应,他反而没办法过那道坎,看见边尔若,就会不自觉想到自己趴着被揍的场景。   自知理亏,无话可言,便更加不清楚该怎么面对边尔若。   连续几次抹药,他都背着边尔若,即使不方便也没有想过叫边尔若帮忙。   边尔若大概猜到他在卫生间里面做什么,提醒:“再不出来就要冷了。”   他这才慢慢吞吞从卫生间走出来。   衣服是边尔若给他的,下摆长得可以遮住大腿,他身上还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外套是自己的,跟里面的衣物比起来短了不止一星半点,两条细嫩的腿露在外面,什么都没穿,看上去很有些奇怪。   接过食物,他站着靠在沙发旁边吃。   咽下嘴里的食物,对边尔若说:“你先回去吧,等下不是还要午睡。”   边尔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良久,像是良心发现,问:“刚刚是在里面上药么。”   “……嗯。”他含糊地回应。   边尔若皱了下眉,冷不丁说:“现在还没好。 ”   听到这句话,他险些咬碎牙关。   撇过脸,他说:“你自己下手多重心里没有数吗。”   第二天硬撑着去上课,疼得他差点淌出眼泪。   *   AIICS度过了试验期,成功进入市场,渐渐被大众熟知。   这天尤葵和凯瑟琳又见面了,即使是尤葵,也很难再对她有好脸色。   所幸是一个关于科学和医学相关的会议,尤葵忍耐着,认真听导师指导,全程没有给过凯瑟琳一个眼神。   凯瑟琳察觉到他刻意的举动,扯了扯唇。   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十几个人上去分别讲述自己的见解,只有在这个时候,尤葵才会像舍得分给凯瑟琳一个眼神,他们距离得远,但彼此不难感觉到对方带着寒意的目光。   会议结束,两人离开座位,分别拒绝别人共餐的邀请,“心有灵犀”地来到一片无人的区域。   “听说因为AIICS,你们部门获得国家基地的奖章和奖金,恭喜。”   尤葵笑了笑,分外谦逊地说:“不敢当。”   “多亏你们的帮忙,我们才能拿到这么丰厚的奖金,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   他的脸色从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让人以为是真的。   可如果真的是感谢,就不会用“你”这个字来表达。   凯瑟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讥讽地说:“原来你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尤葵不再维持面上的平静,他说:“有什么你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波及到其他人,不然这么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当然,”他笑了笑:“不管你怎么做,到头来都只会是一场空。”   “耍一些卑鄙的手段,最终殃及的人只有你自己。”   凯瑟琳的脸不由自主地一沉,尤葵也懒得再和他周旋下去,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离开。   “好好想一想吧。”   他还得去找边尔若吃饭,再不找就真的要生气了。 第119章 一起住   经上次边尔若动怒教训他一场,两人至今都没有再谈及过吃药一事。   他之所以刻意回避是因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凯瑟琳做的,搞不好还是牵涉到因蔓家族的长辈,当然羞愤也是一部分原因,而边尔若他猜测是良心发现,于是避而不谈,对他的态度平缓许多。   不管是什么,尤葵都由衷希望此事能够快点过去。   但结果貌似并非如他所愿。   在去寻找边尔若的路上,他的走姿看起来恢复正常,边尔若刚解散,见他大老远走来便向他走去,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腿上,惹得他很是不自在,想赶紧走人。   他有些谨慎地看着边尔若来到他身边,以为边尔若会像上次一样问他屁股是不是不痛了,但边尔若什么都没问,只是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尤葵顺从地跟着边尔若按照原来的方向走,他抬头看了看边尔若的侧脸,和平常好像也没有很大的区别,边尔若大概是感觉到,目视着前方问他:“怎么了。”   他不说话,摇了下头。   边尔若话本来就不多,平时也很懒得问一些废话,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边尔若现在的沉默是在酝酿什么,因为时机不对所以还没办法开口。   今天餐厅的人很多,连位置都找了好久,他们相安无事地吃了午饭,回到宿舍后,该是午休的时间,边尔若却叫住他:“可以留在我宿舍休息。”   “顺便问你一点事情。”   尤葵的预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应验。   他走进熟悉的地方,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听见边尔若合上门,走过来问:“听说你们科学部研发的药物送去医学部检验一直不符合安全标准,你身为科学部人员,在明知道不合格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敢亲自试药。”   这是要跟他翻旧账吗?   尤葵后怕地咽了咽喉咙,沙发被抠出痕迹,他端详边尔若脸上的神情,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边尔若表现得很平和,眼底的情绪也没有愤怒,好像问的是一个答案已知的问题。   “……你都知道了吗?”他问。   边尔若的表情不变,在看向他时眼神蓦然聚焦在他的脸上,令他感觉到严肃:   “为什么不回答。”   他觉得边尔若有点反常,想要开口,又看到边尔若的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紧接着听到边尔若不容置喙的口吻:“是不相信你们实验室的药会出问题,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医学部的人会做手脚。”   边尔若鲜少会有不理智的时候,除了那一天。   得知尤葵兀自食用不符合安全标志的药后,边尔若近乎丧失理智,恨不得时刻盯着一日三餐和日常作息的人,居然胆敢用自己的身体去试药,从前再恼怒也不曾对尤葵动过手,说过几句就算了,不料想对方如此不吃教训,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是不是不吃苦头,就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天过后,看到尤葵一副憋屈的模样,他再次回忆起科学部负责人说过的话,尤葵的确不该冒险,但是还不至于蠢到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尤葵瞪大眼睛、微怔的模样,成功证实他的猜想,他低垂着眼眸,唇角向下,语气凛冽:“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还是因为你口中的学习只不过是一个摆设,事实是根本就做不到,也从来没想过坦诚。”   尤葵眼看误会越深,连忙阻止:“不是。”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们不够严谨才导致的错误,直到后来我们整个科室都确保万无一失,医学部仍然说我们的成品有问题,我才开始怀疑凯瑟琳,也因此和她当面对峙,但是她有句话说得没错——”   “我的确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她的干的。”他说:“她的父亲维斯塔大人又在因蔓底下工作,我做不到凭借一己之私就破坏大家的关系,这样太自私了。”   边尔若凝视他的脸庞,许久后,分外冷静地说:“你大概还需要学习另一件事。”   他愣愣地问:“什么?”   “学会相信我。”边尔若说。   ……   后来,尤葵才从边尔若得知凯瑟琳因为坚持和莱里在一起,已经和维斯塔大人断绝关系,父女很久不再联系过,仿若陌生人。   他有些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边尔若面无表情:“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冤枉其他人吗。”   他说:“那莱里现在怎么样了?那天我问凯瑟琳,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劲,什么都没说。”   边尔若眸色深沉:“遭受太多打击,确诊精神分裂症,被取消普斯顿学院的学习资格后,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   “遭受太多打击”,边尔若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就将莱里的现状概括完毕,但背后发生了多少,尤葵再不了解也能猜到一二,不免感到唏嘘。   他喃喃地感叹:“难怪凯瑟琳这么恨我……”   尤葵的声音又低又轻,仔细听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愧疚。   边尔若绷着脸,语气冷下来:“你说什么。”   好像闻到一股醋缸的味道,立刻说:“我只是在感慨而已,我对凯瑟琳什么想法都没有的。”   见边尔若不相信,他强调:“我只喜欢男Alpha。”   “S级的!”   *   药物研学结束后,尤葵和凯瑟琳的见面频率少了很多,生活好像再次回归了安稳。   由于边尔若一直对他背着自己吃药以及那天的言论耿耿于怀,他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把宿舍的钥匙还给管理员,厚着脸皮搬到边尔若的宿舍去住。   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物件被堆放在门口,边尔若难以理解地问:“你在做什么。”   他眨巴着眼睛:“我在搬行李呀,钥匙我已经还给管理员了。”   边尔若皱着眉,语气有点硬:“你搬行李之前询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自主意识这么强。”   他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回答:“没有。你让我要学会相信你,我自认为现在就很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对我做什么,是可靠、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就搬过来住了。”   他继续补充:“而且我把钥匙还给管理员,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边尔若不吃他这一套:“我不习惯床上多一个人,太挤。”   他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   边尔若:“……”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这周是六千,所以可能会分三章写,也可能下一章会很长。具体看作者发挥(滑跪) 第120章 娶我   边尔若看似不耐烦,其实拿他很没有办法,尤葵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厚着脸皮又磨又赖,成功住进了边尔若的宿舍。   细数起来,这不算是他们第一次同居,但意外总是很多,每次同居生活都不长久,所以这次他格外珍惜。   他的物品在换了一个房间后,仿佛突然间变了很多,让边尔若在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像是在强制边尔若习惯,又好像在告诉边尔若搬走很麻烦的,答应了就不可以再赶他。   看着自己的宿舍逐渐被葵花香占据,边尔若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尤葵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上房揭瓦,他的默许无疑是给尤葵上涨士气,心中立刻有了别的盘算。   当晚,尤葵表现得天衣无缝。   边尔若在灯下处理事务和看媒体报道,他在一旁趴着看医学类书籍和相关材料;边尔若在浴室洗澡,他在沙发上整理要睡的被子和枕头;边尔若洗完澡出来,他已经乖乖在沙发上躺着,听到门开的声音露出半个脑袋。   边尔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还不睡。”   他双手托着腮帮子,神色认真:“我想等你出来再睡。”   边尔若顺手把灯关了,说:“睡了。”   “晚安。”他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地洒在柔软干燥的被子上。   夜里寂静无声,他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颤抖,听到平缓绵长的气息后缓缓睁开眼。   抱着被枕,他轻手轻脚走下沙发,来到边尔若床边,安稳的声音更清晰了,他低下身,摸索着被沿小心翼翼掀开。   边尔若的睡意很浅,有过前车之鉴的他每动一下都要先停下来等一会儿,再慢慢一点一点把被子掀起,使床露出本身的模样。   今晚边尔若睡得好像分外熟,连他坐在床上都未能察觉分毫,他松了一口气,挨着边尔若的手臂,拉过边尔若的被子,在边尔若的身旁毫无声息地躺下,然后听着富有规律的呼吸安然睡去。   睡梦中被子撇在一边,尤葵感觉到冷,下意识寻找右边的热源,小小一个人硬是挤进不属于他的被子里,手臂紧贴着手臂,脸颊搭在散发着暖意的颈窝上,舒服地发出咕咕哝哝的声音。   边尔若垂下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往他怀里钻的人,而后伸手过去把被遗忘的被子扯过来遮在对方身上。   沉甸甸的分量令尤葵感觉到踏实,情不自禁往里缩了缩,不一会儿便不再动了。   少时过去,边尔若也闭上眼睛。   翌日,尤葵率先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刻他看到了边尔若微凸的喉结,接着是下巴,最后到嘴唇。   边尔若的皮相和骨相都极其优越,令人挪不开眼。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自己躺在边尔若怀里,身上盖着两床被子,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边尔若的胳膊上,姿势亲密又暧昧。   大脑顿时空白,他愣了一瞬,随后被心虚承包,假装自己梦游一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床上离开,然后回到沙发上自导自演睡了饱满一觉,神清气爽地醒来。   不过多久边尔若也醒了,神情自若地和他一起出行,他便以为自己的演技瞒住边尔若,暗自窃喜。   仗着边尔若没有发现,这份秘密行动在往后的日子里持续了一段时间。   很偶尔的时候,半梦半醒间能感觉到边尔若无意识地将他连被子一同带过去抱得很紧,被弄醒的某个时刻,他也会产生边尔若其实知道他就睡在自己身旁的错觉。   尤葵并不知道,边尔若不是没想过拆穿他的演技,只是每在关灯之前他便积极地躺在沙发上,一副好像很期待深夜到来的模样,让边尔若没办法告诉他事实。   毕竟结果是不会变的,见他开心,也就随他去了。   又是一个被吵醒的夜晚,尤葵闭着眼睛,全然不知自己拿出要把边尔若挤下去的架势,和边尔若的皮肤紧密贴合着,好像连毛孔都没有办法呼吸。   边尔若感到一阵毛茸茸的触感断断续续地蹭着他的下巴,他皱着眉头,再次看到某个人在他怀里钻啊钻的场景。   忍了一会儿,他孰不可忍地抬起对方的下巴,在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尤葵吃痛,呆呆地睁开眼,听到头上略微低沉的声音:   “不要动,乖乖睡觉。”   这下尤葵是彻底清醒了,也不清楚在自己睡着时做了什么才会把边尔若吵醒,一双大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   半晌后,边尔若把他拉进怀里,他动也不敢动,许久才怔怔地问:“你都知道了吗?”   边尔若闭着眼睛:“不然,你不知道自己睡觉很喜欢挤人么。”   “……”他当然不知道了。   不过重点不是自己在他面前耍心思,本以为藏得很好,实际上一早就被发现了吗……   天才刚开始亮,尤葵就觉得自己要失眠了,不想眼睛被干燥的手掌捂住,紧接着,听到边尔若说:“在发什么呆,快睡。”   “哦。”   感受着眼上的温度,他闭上眼睛,大脑仿佛这个时候运转,不到一分钟他再次睁眼,里面不是茫然,而是被震惊代替。   刚刚边尔若是不是亲他了。   虽然有点疼。   *   凯瑟琳接收到维斯特大人来电的时候,刚好从精神医院回到基地。   任由通讯录响了五秒钟她才接通,还没有递到耳边,就猜到维斯塔大人的来意。   他们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面,更没有打过电话慰问过对方的情况,如今久违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是因为——   “你和尤葵先生是什么情况。”   凯瑟琳笑意不达眼底,“抱歉,我没听懂您的意思,什么是什么情况?”   维斯塔大人的怒气在断绝父女关系的这段时间没有半点消散,反而像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般愈演愈烈。   先前凯瑟琳和索尼家的小少爷的事情就已经给他惹了足够多的麻烦,现在又和他的领导扯上关系,他怎能不生气。   “事到临头你还在装傻吗?!边尔若先生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你还想怎么狡辩?”说罢,他捏了捏鼻尖,一些私人恩怨放到台面上实在有辱尊严。   听到边尔若的名字,凯瑟琳没有意外,淡然地说:“我从来没想过狡辩,他都跟您说什么了,不妨让我听听?”   维斯塔大人气急攻心,不问清原因便出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在尤葵先生他们部门药物检验上搞破坏?先不说这是别人几年来的心血,万一尤葵先生试药试出问题,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凯瑟琳听闻后扯了扯嘴角:“我搞破坏?凡事要讲究证据,他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在背后搞破坏吗?其次,尤葵诺德要试药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与我何干?”   “再说,”她笑了笑:“别说科学部,就是医学部门也不可能提倡这种不通过检验就强行试药的行为,不是他自愿要吃,谁会逼他?”   通讯录那头响起拍桌的声音,不知道是单纯被气的,还是因为找不到原因反驳,维斯塔大人面红耳赤:“你以为你的那些私人恩怨,别人到现在都不清楚吗!”   “凯瑟琳·维斯塔,我警告你,虽然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可以不再干涉你,但是也麻烦请你管理好自己的行为,自己惹下的祸别让维斯塔家族替你收拾烂摊子,否则不用边尔若先生亲自动手,我先来收拾你!”   “你听清楚——”   凯瑟琳按下挂断键,面色越发阴沉。   没来由的,维斯塔大人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和莱里好不容易恢复主人格,面部却狰狞扭曲,叫嚣着“我恨他们”的模样混在一起出现在脑海中,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两个人。   双倍暴增的憎恨直攻心头,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惊涛骇浪的情绪风波。   *   尤葵在被拆穿后还带着少许局促,边尔若反而要淡定自若,没有多余的反应,他摸不清边尔若的想法,只是冥冥之中感觉边尔若没有介意,便想要试探更多。   看到边尔若一身水雾地从卫生间出来后,他抱起被子,慢慢吞吞走到床旁边,仿佛是在给边尔若拒绝的机会,只要说一个“不”字,他就会马上体面地退回沙发,但边尔若就像最初默许他可以在自己的房间任意放置物品时一样,默许他现在试探的举动。   比他想象中还要简单。   灯光熄灭,眼前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他屈起膝盖爬上床,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一拉,整个人直接扑到床上,五根手指摁在边尔若皮肤上,听不出是谁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他的鼻息和边尔若的交替着,半晌后,后脑勺一股力量压下来,他趴在边尔若身上,紧张地颤着眼睫。   “睡。”边尔若说。   边尔若的体温很高,他的脸颊和耳朵犹如发烫一般热,刚刚和现在都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心脏正在非正常频率地跳动,于是有条不紊地控制着,想让自己尽量不要那么紧张,结果发现还是失败了。   于是他选择了放弃,不考虑任何后果,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面颊贴在边尔若的脖子上,一觉到天亮。   这是边尔若变相地纵容。   他们白天一起出门,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牵手和拥抱,晚上相拥而眠,像是在做最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像这样温情的时刻只维持了几个晚上,就在尤葵认为自己已经跳过原谅这一步,可以和边尔若升级为伴侣的时候,意外却再次发生了。   新一轮战争的号角在塔拉吹响,边尔若务必到前线去应战,在离开前,看出尤葵的忧虑,他对尤葵说:“别胡思乱想,我会回来。”   尤葵点头,他早已丧失了预知的能力,心中却仍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像刻在感知里,挥散不去,注视着边尔若不改面色的脸庞,依依不舍地牵住他的衣袖。   他低眸看了一眼尤葵紧抓着他不放的手,换了一个手势反将尤葵的手扣住,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尤葵的手很小,也很凉,像一块会化在手心里的冰块,被边尔若攥在手里,于是化得更快。   他看了边尔若很久很久,张了张唇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回来娶我。”   最后一句话说得宛若风一样轻盈,边尔若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应了一句:“嗯。”   他顿时后悔,应该对边尔若说“一定要平安回来娶我”,但边尔若已经离开,他没有可以反悔的机会了。   这场战争尤葵认知中,边尔若有史以来打得最漫长的一场战争,他在煎熬里等了整整十天,这十天里没有关于边尔若他们的一丝信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情况如何,就连卡米拉也无法用军内科技搜寻到边尔若的有关线索。   尤葵很难不联想到最差的一种情况,但理智告诉他,边尔若是主角,就算有人出事也不可能是他。   他抱着这样的幻想和侥幸心理苦苦等待,功夫不负有心人,尤葵终于等到军队发出的信号,本以为是胜利曙光的到来,不料想这是军队请求支援的信号。   一时间,普斯顿帝国全国上下都在召集医生和医学生,不少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报名,国家基地的医学部更是全员参与。   这个权利、财力至上的国家,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团结的力量。   尤葵再无心学习,且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不管结果如何,他一定要去把边尔若找回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剧情准备接近尾声了,不会Be 第121章 完结章回家   “这怎么行。”   负责报名等相关工作的导师看着手里的部门证明,不太赞同地说,这两天自告奋勇的人全都出示医学部门的证明,国家基地也规定只收医学部门的志愿者,一位科学部的进修生怎么也跑来凑热闹。   情况紧急,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尤葵看出导师的不满,不顾凯瑟琳在他前面提交证明且尚未离开还在现场,解释:“虽然我的主修专业是科学,但医学我也一直在不停地学习,它是我的副攻选项,我从来没有一刻懈怠过,更何况国家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即便是死马也应该当成活马来医才对。”   他说时染上几分焦虑,如果导师还不愿意答应,就只能另辟蹊径,因蔓家族他不抱希望,一旦被发现怕是比导师还要反对。   导师的面部松动几分,但远远没有到达可以答应的程度,这无疑等同于让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上去送死,他仍然说:“不行,我不会同意你的请求,除非你有医学部门的人可以为你证明。”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凯瑟琳。   尤葵的担心还是发生了,如果要问谁最恨不得他和边尔若分开,那这个人一定非凯瑟琳莫属,怎么可能会为他证明呢。   在他视死如归转为吃惊的目光中,凯瑟琳笑了笑,举起手:“我可以为他证明,他是我们部门的选修人员,医学部门的学业课程他基本没有落下过。”   她的笑容是温文尔雅的,与之前和他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像是为一位能说上话,但关系不算密切的同事顺便作证,大大增加说辞的信服度。   导师沉吟片刻,勉强答应下来:“算了。既然如此,你就跟随他们一起去吧。”   “谢谢教授。”尤葵说。   随后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想不明白,他对凯瑟琳说:“你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凯瑟琳停下来,转过身:“你对一个帮助你的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她似笑非笑地谴责尤葵的家教,仿佛一片好心却被喂了驴肝肺,过后她没有等尤葵回答,像是尤葵的无理令她无话可说,抬脚直接离开了。   尤葵没有跟上去,他怎么可能相信凯瑟琳突如其来的转变。   近墨者黑,凯瑟琳已经被彻底被莱里同化了。   情况比尤葵想象的还要糟糕,上午提交的申请,中午他们便跟随飞行战舰一起出发到战乱地点。   为躲避复合型炮弹的袭击,战舰艰难飞行,他和其他人难以站稳,身形摇晃地抓着操控员的背椅,互相扶持着,说“别害怕,抓稳了”,反观凯瑟琳浅浅撑着墙壁,面色平静,不知是猜到这样的局面,还是做好了其他的打算。   他扫了凯瑟琳一眼,移开视线,专注于扶稳。   几艘普斯顿帝国的战舰和邻国战舰在废墟旁的空地降落,门缓缓升起,他们看到了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数名军人,里面没有边尔若的身影。   尤葵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脸色煞白,不能自已地幻想边尔若现在的处境,他蹲下来探军人们的鼻息,只有三名存活,两名失去知觉,给他们做了止血的补救工作,他问那位被炸了一条手臂,还有意志的军人:   “你们的边尔若上校呢?”   军人疼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说:“他去……追敌军了,具、具体下落……我们也不清楚。”   尤葵帮他擦了脸上的汗,给他喂了口水,看着这三个人被抬上担架,他随手捡了一把AS,便去寻找边尔若。   这里到处是被炸毁的废墟,炮声仿佛要震破耳膜,他四处躲藏,被从天而降的碎片和碎块砸中不吭一声,昔日白皙的脸蛋满是灰尘和脏污,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看到废墟中间有缝隙就用手一遍一遍地挖,即使指甲裂了,也毫无知觉。   他像是与生俱来永不放弃的魄力,找不到边尔若就不肯罢休。   塔拉是一个以卑鄙和没有下限出名的国家,尤葵跪坐在地上,手指缝里都是血,他毫不在意地搬挖,就在这时,他看到砖块上有一片黑影在慢慢放大。   意识到不对劲,他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过身,随即被人摁在地上,眼前的人衣衫褴褛,眼神浑浊涣散,像是感知不到危险,满脑子都是面前这张脏了也掩盖不住精致容貌的脸。   一张嘴都是恶臭的味道,他合理猜测这个塔拉人是个脑瘫。   对付这样的傻子太简单了,在对方要释放低级信息素时,他倏然长腿一伸,直接将人踢倒在一边,然而体力有限,对方在哀嚎一声后迅速爬起,朝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他一边防守,一边进攻,两人迟迟僵持不下,他咬了咬牙,准备要掏出AS时,突然脸色一变,退后几步,随后火速往旁边趴下。   一颗炮弹砸下来,塔拉人瞬间被炸成了碎片,灰飞烟灭。   尤葵想要站起,腿部一疼,他低下头一看,一个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血,他从背包里掏出止血带,随意捆了几圈便再次往前走去。   时间不停变幻,被炸毁的房屋一间一间倒塌,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看到有伤员就蹲下给他们包扎,看到可疑的废墟就不停扒拉,然后一边奋力寻找边尔若的影子。   直觉告诉他边尔若一定还活着,但他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体力告罄,堪堪捡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于支撑,维持仅剩不多的力气。   从白天到将近晚上,他喘着粗气前行。   水一人一口都分完了,AS的子弹也只剩最后一枚,腿也因为过度疼痛行走太多而麻木不仁,丧失力气难以行动。   夜晚的来临意味着找到边尔若的机会越发渺茫,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呼吸几声,重新撑着树枝继续走。   天色逐渐暗下来,勉强能看到周围的景色,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动静。   尤葵猛然停下,瞪大眼睛,警惕出声:“谁!谁在那!”   他什么人都没看见,只看到微微抖动的草丛,草丛很高,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冷汗滴在鼻尖和眼睫毛,不久后便看见一个人影从草丛走出。   “是我。”   沙哑、低沉的嗓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微微张开嘴唇,眼眶泛红,再也没办法思考,满脑子都是立即飞奔到边尔若身边,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一支K3就抵在他的脑门上,冰冷的枪管刺激他的皮肤,心脏在这一刻如同停止一般。   “别动。”   是凯瑟琳。   难怪,原来在这等着他,凯瑟琳帮他果然没安好心。   之后是如死一般的寂静,他和边尔若四目相对,靠着不多亮的光线,注视边尔若瘦削、苍白的面庞,看到边尔若的眼神沉了下来,说:“我当你的人质,你放开他。”   凯瑟琳像是被他的深情触动到愣了一下,半晌后,牵唇冷笑:“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我能让尤葵诺德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没想过让你们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她和维斯塔家族断绝关系,莱里进了精神病院,清醒的时刻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时间都在折磨她和他自己,她凭什么忍下这口气?当然,她也不是不想活着,不过是边尔若和尤葵一死,同行的她一定会被列为怀疑对象。   而她,给莱里和父亲了却心愿,也算是完成任务。   是死是活,能有多重要?   边尔若沉着镇定地说:“你杀我们,一样没办法离开。”   凯瑟琳说:“那又如何,结果我不在乎。”她用枪管触了触尤葵的太阳穴:“少说废话。你们两个决定一下,谁先死?”   边尔若和尤葵对视着,尤葵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格外亮。   他们异口同声说:“我先。”   凯瑟琳扯了下嘴角,“你们还真是默契。不如这样,让Omega优先,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礼仪习惯。”   尤葵闭上眼睛,说:“好。”   边尔若面色铁青:“谁允许你擅自同意的。”   凯瑟琳笑了笑,对尤葵说:“来吧,给你三秒钟时间。”   “三。”   “二。”   “一——”   尤葵迅雷不及掩耳扣住凯瑟琳的手腕,转身反手就是一扭,凯瑟琳脸色发白,K3瞬间掉在地上,她立即踩住手枪,往尤葵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尤葵闷哼一声弯下腰,疼得额头上都是汗,边尔若见状立即与凯瑟琳展开搏斗。   按道理来说,边尔若说S级Alpha,没理由打不过凯瑟琳,不对,尤葵眯了下眼睛,看到边尔若腰腹被血迹染红的衣物后,他瞳孔地震。   边尔若受伤了。   凯瑟琳显然也在边尔若变缓的动作中发现这一点,她笑了笑:“边尔若上校,不是吧。”   “现在这么弱了?”   说完她踢起K3,手枪瞬间落进她手里,她正要开枪,尤葵冲过来抱住她的腰,把她撞在树上,背部的疼痛令她面部扭曲,她想也不想就对尤葵开了一枪。   清脆的子弹飞射的声音响彻在这片黑暗中,尤葵愣怔地捂着湿透的腹部,呆呆地看了边尔若一眼,这一刻,他看见边尔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茫然和愤怒。   紧接着,他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在意识消失前,他看到边尔若再次和凯瑟琳展开搏斗,不同的是,他还听见什么断然碎裂的声音。   但是他很困很困了,还没来得及听清,眼前便成了一片黑暗。   边尔若彻底黑着脸,下巴线条绷直,眼睛里的海水在肆意翻滚着,下一秒,凯瑟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腿被踹得直接跪在地上,手中的K3脱落。   她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踩在K3上,手枪断然碎裂,她心一紧,重新起身和边尔若厮打起来。   ……   事实证明,没有K3,即便是凯瑟琳,也不是被彻底激怒的边尔若的对手。   毫无反击的时机,边尔若那一脚直接踹得她的膝盖弯不起来,被第三个过肩摔甩在地上的时候,边尔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鲜红色的血液从嘴角处淌下来,眼神中闪着杀气,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   “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凯瑟琳喘气,因为向上瞪着看,显出一些不服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边尔若面无表情地说:“杀你脏我的手。”   随后向她攻击尤葵那般同样在她腹部反击一脚,她顿时嘴吐鲜血。   ……   尤葵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被边尔若抱在怀里,他半梦半醒地问:“我们现在去哪?”   “带你回家。”他听见边尔若说。   他累极似的蹭了蹭边尔若的脖子,引导式地发问:“回家后要做什么。”   边尔若稳当地抱着他,一个词一个词无比认真:“求婚、订婚、娶你。”   得到回答的尤葵很是满意,他困倦地说:“我好困。”   边尔若说:“睡吧。”   “睡醒我们就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还有一章免费的番外会写他们订婚或者婚后的日常生活。   再说一点题外话,这篇文从大纲开始就进展得很不顺利,不过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写完了。不足之处有很多很多,作者虚心接受所有建议和批评,也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如果有幸还能让大家喜欢,就让我们在下一本相见吧。爱你们,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