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马甲开游戏公司   作者:柚子好好吃   文案   1、   在修真界卷了近百年,好不容易卷成金丹修士的余缺,在和仇家厮杀后,被系统紧急传送回了蓝星。   这里没有灵气,没有伤药,自己的资产也几乎全遗失在了时空穿梭途中,余缺面临境界跌落的困局。   想要再去往修真界,他只能想办法收集系统所需能量,开启【切换世界】功能。   系统所需能量特殊,是“情绪值”。   怎么收集情绪值?   考虑到蓝星的情况,以及自身的优势所在,余缺最终决定开家游戏公司,开发游戏。   2、   很久以后,由余缺一手主导开发,超高自由度的仙侠游戏《成仙·贪婪之狱》登顶全平台第一,热搜高挂不下,玩家们蜂拥而至。   游戏大热,公司、团队成员的经历也被津津乐道。然而余缺这个主要人物,被谈论最多的不是专业能力,而是围绕在他身边,那几个来历成谜的男人:   拿下全国联赛冠军的知名电竞选手,对外桀骜不驯,对他或温顺或调侃,眼里的爱意简直要溢了出来;   同样有极强开发实力的游戏制作人,却甘愿留在公司做他的下属,同时毫不掩饰对他极强的占有欲;   还有行业内知名投资人、国画大师……   什么神级游戏制作人,这明明是神级海王好吧?!   玩家们一边玩游戏一边吃瓜,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唯一感觉困惑的是,这些“鱼”都见面了,他为什么还没有翻车?   余缺:……日常和马甲的互动而已,翻什么车。   注:   1、事业线开游戏公司,【大量游戏相关】,少量电子竞技;   2、感情线马甲贴贴,马甲全员男,不掉马(金手指类型,掉不了);   3、前期外人误会主角和马甲关系+磕cp+修罗场,暧昧向;   4、随着剧情发展会真的在一起,ALL向水仙【非np,特指马甲对本体的箭头】,本体受;   ==更多详细(及后续补充)排雷放在第一章作话==   内容标签: 游戏网游 系统 爽文 马甲文 正剧 万人迷   主角:余缺,马甲 ┃ 配角:许烬,罗摩,司妄,苏西沉,沈玦 ┃ 其它:游戏制作,马甲贴贴,ALL向水仙   一句话简介:游戏火了,但和马甲的绯闻更火?   立意:没有既定的命运,只有坚定的选择 第1章   呼啸的风声宛如婴啼,将门板刮得不断震动,四周的墙壁仅由薄薄的木板钉成,边角缝隙不断灌进风来,带走室内好不容易积蓄起的丁点儿温度。   刺骨的冷意终于逼醒了地上的余缺,他睁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房间很小,像是农户随意搭建而成,码放整齐的木材占据了大半面积,长锯、斧头以及锄头随意地摊在不远处,空气里还有股木头刚被锯开的气味。   很陌生的地方。   没察觉出危险,余缺心中的警惕稍减,绷紧的身体一松,顿时“嘶”了一声。手指上的乾坤戒不见了,而他此时身受重伤,口腔里有血腥气,丹田闷痛,身体像是被撕裂过一样。   他下意识用神识内视,发现自己原本流光溢彩的金丹此时已经黯淡无光、满是裂纹,丹田内更是宛如狂风过境,伤痕无数。就连经脉也因伤势造成淤堵,灵力都无法自行运转,难怪会被冻醒。   再不赶紧做点什么,他就快金丹碎裂,境界跌落至筑基了。   想到这里,余缺勉强挪动四肢坐起来,想要吸纳周围的灵气用来稳固境界,但尝试了许久,也没感知到任何灵气的存在。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这种地步吗?他没有深想下去,继续运行功法。   在过量的疼痛下,余缺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唇色也变得极为苍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无法压下喉咙口的痒意,猛烈咳嗽起来。   这个地方实在古怪。   余缺按着自己的心口,闷咳着,挥动了一下手指。冰冷的室内,随之突兀地浮现出一块金色弹窗:“系统重启中……”   须臾之间,弹窗上的字符变为“重启成功”,一片金色的光幕随之张开,上面的字符跳跃和闪动了几息,才渐渐稳定下来:   【人物:余缺年龄:???(时间线已混乱,请手动矫正)   血脉:暂无(似乎是个纯粹的人类)   灵根:暂无(暂未发现对任何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骨[损](警告:已出现排异反应)   功法:混元真法[主]、斩风刃[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金丹期(警告:境界或将持续跌落)   异常状态:运气-12%,重伤debuff持续中,灵力枯竭debuff持续中】   【随身包裹】   【切换世界】[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新建角色】[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切换角色】[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角色召集】[警告:系统能量不足,现已锁定]   ……   系统此前似乎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余缺一行十目扫过去,几乎全部功能按键都是不可启用的灰色锁定状态。唯一算幸运的是,【随身包裹】仍旧亮着。   点击【随身包裹】后,金色面板随之变换成一格格状的网格,余缺手指刚要下落,又僵在了半空。   比起乾坤戒,他一直更信任绑定了自己的系统,因此重要的物品几乎都是放在系统面板内置的包裹里。虽然为掩人耳目,在外大多使用乾坤戒,但戒指里有的东西,都在包裹中留有备份,相当于是双重保险。   可现在,包裹格子里除了一块青石雕刻的狼头印章,一枚金锭,就只剩下一颗回春丹。   乾坤戒不见了,还可能是修为更高的人强行切断了他和戒指的联系,将其掠夺。但系统只有自己看得见,谁能拿走里面的东西?   身体上的疼痛让余缺来不及深想,简单查看了一下丹药没有被做过手脚,就赶紧服下。   丹药进入腹中,立即变为一丝暖烘烘的热气,很快,余缺体内的疼痛就缓和大半,破碎的丹田也被修复了不少,体内的金丹虽然依旧满是裂纹,但也不是摇摇欲坠马上碎裂的状态了。   他睁开眼睛,此时再看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在异常状态那一栏上,重伤的状态已变为了“负伤”,但运气却从-12%变成了-25%。   修复了身体上大半的伤,他的运气反而变差了?!   余缺轻“啧”了一声,倒也没怎么把这点放在心上。   他运气一向很差,最开始得到这块系统面板的时候,几乎每天稳定在-99%。后来慢慢好起来了,但也几乎维持在-10%到-20%之间。假如这个状态只是一天两天,那余缺还会将其好好记挂着,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余缺早已经习惯。   无非就是进秘境必遇凶兽,出门就见到仇人,受伤时被队友落井下石,无数次被陌生人记挂着杀人夺宝……   运气差又怎样?他还不是能活下来。   不过,这个数值变化到底让余缺起了点警惕心。刀不在身边,他站直身子,就近摸到地上的斧头,脚步轻缓的走到门后。只见一股气流从他指尖飞出,门外闩着把手的铁链立刻断成了两截。   薄薄的门板被慢慢推开,呼啸的风将细碎的雪粒刮了进来。   外面并没有谁在把守,更确切地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茂密参天的松柏,和满地枯黄的松针。冷冽的风让细碎的雪粒在空中不断飞舞,不少枝叶上已经挂白,地上虽然还没积蓄起厚雪,但也显得潮湿和阴冷。   夏季落雪,一瞬的念头让余缺怀疑自己到了北境,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推测。毕竟,这里的树木品种完全对不上不说,而且假如真是北境,以他之前重伤昏迷的情况,应该不是一个人慢慢苏醒,而是被这里特有的凶兽衔回了山洞。   但这里不是北境,又会是哪?   走出房门后,目光所及,皆是深山特有之景。在严寒的氛围下,别说是人烟,鸟兽都不见一只。余缺于是放回顺手抄起的斧头,又用一根树枝将门板抵住,自己沿着山中依稀可见的小路往下走。   ——先找到人烟再说。   雪越来越大了。   身上这件布满防御法阵的白色长袍很薄,外界又没有灵气以供吐纳,余缺在步行中,越来越感觉严寒刺骨。不过怎么说也是修士,肉身强悍,冷便冷了,冻不坏他。   山中落雪风景优美,余缺还有闲心沿途欣赏,走着走着,又不免回想到之前发生的事。   他的记忆停留在新任天机楼楼主的接任大典上。   余缺和这个新上任的楼主积怨已久。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感受到了对方那股没来由的厌恶。   当时余缺只是个刚刚得知竟真有“修仙”这回事的毛头小子,就像是许多年轻人对于电视剧里飞檐走壁、摘花杀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推崇一样,余缺对于修仙也有天然的狂热和兴奋。哪怕后来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根骨好天赋,也丝毫没被打击到自信心。小说里还有“废材”的流派呢,没道理他余缺就混不下去。   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万剑宗以苦修为主,对资质要求很低,更看重弟子心性坚韧与否,余缺便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万剑宗的门前。   眼看就要成功入门,成为一名外门弟子,彼时还未坐上天机楼楼主之位的毕泫横叉一脚。   他只高高在上、用一种充满蔑视和厌恶的目光看了余缺一眼,就断言他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这话一出,原本还打算将余缺收下的外门管事,竟直接顺水推舟,收回了已经递出去的弟子令牌。   修真无岁月。对于当时在场的任何人来说,余缺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蝼蚁,错过万剑宗,他应该只能回到凡尘俗世,等他们升上一两个境界,就该像一片枯死的树叶落进泥土,腐烂得干干净净。   但偏偏十几年后的宗门大比,余缺站到了毕泫的面前,并在无数双眼睛见证下,堂堂正正地将其击败。这位天机楼的大弟子或许从未尝过如此惨烈的失败,再加上余缺习惯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奉还当初的羞辱,众目睽睽之下,他眼中的厌恶更甚。   报复回去后,余缺本来对他失去了兴致,但之后两人的梁子越结越大。   特别是当初那名外门管事找上门来,说明了当初不收他的原因:天机楼认为“生死有命,命皆天机”,卜算测命是其独特的修炼方式,天赋越高,越不可能有误。毕泫作为天机楼新一代中天赋最强的大弟子,见到余缺的第一眼,就断言他之后会对万剑宗忘恩负义并引来灾祸,暗地传音,因此才让管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缺当时都要气笑了。他虽然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好赖不分的混账。就算作为大型宗门,万剑宗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也不至于怪罪到整个师门,更遑论忘恩负义到引去灾祸?   但毕泫这人似乎对自己算出的结果坚定不移,双方前后多次交手。在某次交锋后,他误以为余缺已经穷途末路,直白告知当初余缺离开万剑宗时遭到的追杀也是其所为。   余缺本就倒霉惯了,遇见没来由的恶意也多,像毕泫这样,一见到就想杀他的也不是没有过。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对方在他没有一丝修为的时期,竟然找了三位筑基修士一起追杀,未免过于谨慎。之后情况逆转,余缺虽然并不准备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疑点放过对方,但毕泫这人着实古怪。   他就像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龙傲天主角一样,余缺屡次要置他于死地,却又屡次失手。这种失手可能是来自对方突然赶来的支援,也可能是任意一个意外。余缺从未感觉一个人这么奇怪过,就好像他真的应了那句“天命在我”一样。   多次失手后,余缺发现这人渐渐影响到了自己心境。他就像是一枚拦在自己道途上的巨石,不杀了他,迟早生出心魔。   于是,毕泫作为新任楼主的接任大典上,余缺算计着时间抵达现场。双方对视的瞬间,余缺本以为会看见一如既往的厌恶,却不想,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真切的、难以形容的恐惧,接着,毕泫就开始疯了一样的、用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来试图留下余缺的命。   他败了,也死了,但余缺现在的情况同样算不上多好。   本来快要进阶元婴,现在金丹却满是裂纹,丹田破损,伤势隐隐作痛。   收回不自觉按在小腹上的手,余缺抬头一望,发现脚下的路终于从陡峭变得平整。天空中的雪也不知何时从细碎的雪粒变成了绒毛一般。走了这长长的一段路,他的发丝、眉梢,甚至是睫毛,都挂上了些许霜白。   行至山脚,整齐的农田已覆上了一片茫茫的白色,再往前一段,才算真正有了人烟。   此时,余缺本该像个合格的过路人,上前询问身在何处,再问出附近的丹药出售点以及灵脉所在地,好好休整一番再说。但随着步子越来越近,看到眼前的画面,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身在幻境。   几个戴着虎头帽的孩子嬉笑着点燃炮仗,“嘭”的一声,火花迸裂,不远处的大人远远招呼了一声“吃饭”,他们便三三两两的往家跑。雪地被踩出乱七八糟的脚印,不知谁家的音响大声放着“恭喜你发财”,公路上,骑着摩托的行人“突突突”地飞驰而过,后座上还捆着一摞红色的礼盒。   春联,鞭炮,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逢人都问候两句“吃饭了吗,家里人都回来了没?”   修士五感敏锐,余缺甚至能清楚听出,这些人的口音,正是出自他的家乡:淮市。   身后是深山,前方是村镇,余缺独自一人站在大雪纷飞的田埂上,仿佛站在了修真界和现代世界的交界。   是的,现代世界。   此时此刻,余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从修真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蓝星。也终于明白了运气数值变化的原因:现在状态的他,出现在毫无灵气的蓝星,实在是倒霉透顶。 第2章   修真界其实和蓝星很像,山川流域,人文烟火,就连草木都有大半相似。但蓝星的人类在科技上发展得如火如荼,而修真界却长久地停留在类似蓝星的古代文明时期。是什么造就了两个相似世界的不同走向?   答案就是灵气。   灵气像是一种特殊的、能被生物直接调用的资源,因为有灵气的存在,才有修士存在,也才催生出两个如此相似的世界走出完全不同的路。   蓝星没有灵气,自然也不会产生因灵气而生的天材地宝,余缺现在回到这里,既没有医修医治,也没有别人卖给他丹药符篆,他想要完全修复自己的伤势,可谓天方夜谭。   长此以往,内里的暗伤导致的生理痛楚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丹田不能修复。修士的身体好比木桶,修为就是贮存在桶内的水,丹田的破损,就像是把木桶底部戳了几个洞。   哪怕这个“洞”再小,长此以往,也会恶化得越来越严重。前面或许还不甚明显,到后面,他的修为恐怕会一天一降,境界跌落、直至完全变回普通人。   余缺不是修真界那些天赋根骨样样俱佳的天骄,修炼速度并不快。能有金丹期的修为,全靠他人“够卷”。近百年的时光,余缺不曾有一天懈怠过。而眼下的情况,等于是要将他近百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后,余缺心情变得极为恶劣,下意识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到修真界。于是冷着脸,再度打开了系统面板。不是眼花,上面的各项选项确实都是灰色,余缺一个个扫过去,定格在【切换世界】上。   这是系统消耗能量最大的功能。   在余缺利用这个功能抵达修真界后,之后的时光里,这个选项都没有再亮起过。现在系统仅以最低能耗维持着包裹可打开的状态,其余所有功能都被锁定,更别说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了。   想启用这个功能,他先得想办法给系统充能。   绑定他的这个系统很特殊,所需的能量也很特殊,是“情绪值”。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喜悦、哀伤、痛苦、恐惧等情绪变化来获取能量。   在修真界时,余缺一直没怎么把充能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系统对能量的收集途径有二,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主动的方式是针对绑定的人,也就是余缺,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他人情绪变化,都能给系统充能。被动则是系统日常充能:它会随着余缺的移动,自动汲取附近一公里内人类情绪值变化所带来的能量。   之前的时间里,余缺不需要刻意收集能量,日常使用已经足够。但现在他需要启用这个耗能最大的选项,依靠系统被动摄取肯定就不够了。   想到这里,余缺心情愈发不好了。他确认一般再次打开包裹,里面还是只有那两样东西,退出后,手指习惯性地在面板上来回划拉了两下,接着就顿住了。   金色面板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可点击的选项【2247】。   之前系统并没有这个选项,余缺记得很清楚。而且罕见的、凭借上面的数字,他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功能。余缺凝视了这个选项一瞬后,手指点击下去。   “编号2247已激活。”   随着一个平板的、有些怪异的金属音响起,余缺面前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系统能量过低,建议用户主动收集情绪值。”   余缺注视了祂片刻,问道:“你是谁?”   光团:“我全名Sirius·Otto·2247,用户可以直接称呼我的编号:2247。我是系统自带的用来辅助您的智能AI助手。”   “我不记得系统有这个功能。”   光团:“事实上,之前确实没有,我是在系统升级后才得以出现。”   升级?这两个字不免让余缺产生了猜想:“所以系统现在能量值这么低,是因为你的原因?”   “不,是因为用户您。”金色光团闪了闪:“经查询系统日志,因为检测到用户突然受到重创,且面临死亡威胁,故而激发了系统的核心保护程序——自动耗费了所有能被耗费的能量,为用户启用了【切换世界】功能。”   闻言,余缺默了默:“消耗的能量,也包括我包裹里原来存放的那些东西吗?”   “抱歉,系统日志并未对此有任何记录。可能是因为系统能量本就不够,又处于升级阶段,导致强制开启【切换世界】功能时,只能以保护用户为前提,因此将其它物品遗失在了时空穿梭途中。”   余缺:“……”   所以,还是他托大了。   再次联想到了毕泫的古怪,余缺便明白了过来,但即使如此还是避免不了内心郁结——本以为已经做了足够周全的准备,也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但没想到,毕泫这人即使死了,也能拉下自己垫背。   要不是系统的存在,说不定这次真就把命留下了。   余缺轻呼出一口气。   知晓了所有原委,他也算彻底冷静下来。相比性命,身负重伤、积蓄遗失这些委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还活着,总有机会能从头再来。   现在一时半会儿启动不了【切换世界】功能,境界跌落是肯定的了,但情况再坏也就是如此。   与其沉湎现状,还不如面对现实,冷静思考怎么收集到足够的情绪值。   就在余缺改变心态的一瞬间,金色系统面板上,特殊状态那一栏,运气值突然一闪,数值从-25%变成了0。但余缺本人对此一无所觉,他已经随手关掉了面板,提步往城镇里走去。   2247并未随着系统面板关闭而消失,而是漂浮在余缺的身边:“用户打算怎么做?”   余缺:“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大雪纷飞的路上,陆续有接到回乡游子的家庭,高高兴兴地在门外点燃鞭炮。行走在村镇的公路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到处都是福字和春联,就连公路两边枯没了叶子的树枝,都挂上了一串串小个的红灯笼。   余缺这个过路人,或许因为是个身着古装的生面孔,一路上别人都投来的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他并不以为意,以袖口作为掩护,拿出包裹中的那枚金锭,拐进了附近一家金店。   金作为贵金属,在两个世界都是可以流通的货币,自然是能换钱的。只是因为余缺的各项证件也都遗失了,没有银行卡,最后只能全换成纸币。   从金店出来,余缺又开始犯难:现在正值华夏的春节期间,派出所也放假了,他想补办身份证,最佳途径是自助补办的机器。但他脚下的地方,是淮市边缘的村镇,并没有这样的机器。   没有身份证,就不能购买电话卡,也不能入住旅店。要坐车去市区补办也难,现在是过年期间,公路上的车几乎都是回来的,没有出去的。   余缺在“想办法补办一个临时证件”和“想办法找人帮忙”二者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进了附近一家便利店,向店老板询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手机。对方同意了。   拨出那串数字后,余缺站在店里,目光虚落在门外的树枝上的积雪上。电话那头响了几声,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喂?”   余缺:“贺危,是我。”   那头顿了一下,接着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余缺?!”反应过来后,贺危在电话里连续骂了好长一串的脏话,末了,才问起余缺现在在哪。   余缺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眼下的情况,接着才问:“你有空吗?现在这里打不到车,来接我一下。”   那边冷哼了一声:“等着!”   余缺以为怎么也得等上一两个小时,没想到只过了十几分钟,店老板的手机就接到了回电,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门口。离开前,余缺想给这位借用手机的好心人一点报酬,被几句“大过年的”推拒了回去,只好投桃报李,买了几瓶价格稍贵的水。   坐进车里,前排担任司机的自然不是贺危,他家在市区,就是安了飞毛腿也不可能这么快。经过简单询问,说是贺危手下的员工,正好就住附近,所以被临时抓了壮丁。   余缺能态度坦然地打电话让贺危来接他,但对于陌生人,他是极有分寸感的。更何况现在是华夏的过年期间,让人从阖家团团的氛围里跑来给他开车,即使是员工也过于压榨了,遂从手提箱里抽出了20张百元大钞,下车前留在了后座上。   路程的终点是贺危的家。   刚从车上下来,余缺便看见不远处有个裹着黑色羽绒服,围着条鲜艳红围巾的男人,他身上落了些浮雪,正毫无形象地蹲在树下抽烟。天空雪花飘扬,公路上湿淋淋的,汽车碾压过去带起一阵湿润的摩擦声。余缺刚往前几步,那人就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余缺对他扬了下手指算是招呼。   另一边,贺危却是指尖一抖,连热烫的烟灰落在羽绒服上烫了个洞都不知道。   他呆住了。   白雪纷飞的街头,车流和人海交织,余缺一身笔挺的白色古装,玉带束腰,脚踩长靴,向他走来时身姿挺拔,单手背负,高高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随风微荡。   昏黄的太阳挣扎出云层,将金色的光晕镀在他身上。这一刻,所有的喧闹都成了虚影。只有他,如同冬天山林间的风,带着极致的干净和清冽,徐徐走来。   贺危愣愣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走得近了,能看清他脸色微白,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右眼的眼球下方,还多了道直直竖下来的、大约3厘米的细小疤痕。   这并未破坏他的容色,反而形成了一股锋锐。   “怎么,傻了?”余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见他一直发愣,用手晃了晃他的眼睛。   贺危手指一抖,又一截烟灰落在了袖口,瞬间从那种惊艳里退了出来:“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第3章   余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很难看?”   “这倒没有,”贺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又将注意力放在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上:“你这头发真的假的?”   余缺眉眼带笑:“真的。”   “两年不见而已,你头发长这么快?”   见贺危脸上露出惊愕,余缺面色不改:“我天赋异禀。”他轻垂下眼,已注意到了这句话里关于时间的词语:两年。   他在修真界已经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但回到蓝星,却只仅仅过去了两年……   身侧的2247适时提醒:“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余缺没回话,他当然是知道这点的,但还是会有些恍惚。   贺危对漂浮在余缺身边的光团视而不见,他以为余缺是在开玩笑,没多想,转头又成了兴师问罪的架势:“不提这个。之前电话里没细问,你干嘛去了?!两年啊,两年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消息也不回,给老子玩失踪是吧!”说着就抄起手想照着余缺脑门来一下,被余缺反射性地抓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顷刻间,贺危火冒三丈:“你还敢躲!”   “嘶,你真打啊——”   胡闹了片刻后,见余缺穿得单薄,脸上也有些苍白,认定他是被冻的,贺危就念叨着他“要风度不要温度”,先拐着人去附近的一家服装店买了身羽绒服套上。中途试衣服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正是刚刚送余缺来的那个员工,对方说后座上遗落了钱。贺危看向站在镜子前的余缺,见他点了点头,心中了然,对电话那头道:“他给你的红包,拿着吧,麻烦你送他过来了。”   这个小插曲后,余缺被贺危领着走路回家。   路上,他问余缺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余缺笑称是出家修道去了,贺危自然不信。追问无果,他也没再不依不饶,转而喋喋不休地抱怨当初余缺玩失踪的可恶行径:“你是真的行,发条信息就走,我他妈以为你自杀了知不知道?!冰天雪地的,我报了警后跟着警察一起,在你失踪的那块地方不眠不休地找了好几天,生怕看见你的尸体。”   余缺闻言自认理亏:“抱歉,当时没想到这些……”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在信息中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走之前把剩余的资产托付给对方处理之类的。话是那个话,但不同的人看来完全是不同意思,难怪被误会。   听出他话语中的真诚歉意,贺危反倒像被噎了一下,深深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变化挺大,竟然会道歉了。”还以为会不耐烦来着。   余缺:“有吗?”   贺危翻了个白眼:“你说呢?之前说你两句能回怼我三句。”   余缺笑:“那就是想我继续怼你的意思?”   “滚蛋。”贺危没好气地在他背上给了一掌,问起正事:“那你现在回来了,是要继续打比赛吗?”   在离开蓝星之前,余缺是大型moba游戏《时空战场》的职业电竞选手,拿下过国际联赛的冠军。虽然在电竞圈,现在二十三岁的他已经算是“高龄行列”,但是贺危作为他的教练,清楚知道余缺对游戏的理解,以及手速,是极罕见的不受年龄影响的特殊选手,因此才有此一问。   余缺摇头:“还是算了。”   “当初那些黑子闹得确实太难看了些。”贺危又想抽烟了,摸了摸裤兜,发现没有,只好悻悻作罢:“那你不做这个,准备做什么?”   余缺:“嗯……肯定还是做游戏相关的,具体做什么,等我先玩玩市面上的游戏再说吧。对了,有哪些新游戏比较火?”   “你这两年呆的是哪个犄角旮瘩,不联网是吧?”贺危吐槽了一句,但还是继续解释:“光论火的话,去年推出的那个《新中世纪》就挺火,国内玩家日活都快超过《时空战场》了。但你肯定不会想玩,这游戏不论世界观还是核心玩法都抄袭了国外的3A大作《半人马》,你玩过原作的。”   余缺果然皱眉:“除了这个呢?”   贺危:“很多,到家你自己玩吧。总之别期望太高,现在国内游戏行业风气浮躁,净想着挣钱了,抄袭跟风的一大堆。半年前有个小众游戏《暗夜猎手》做得不错,结果被几个大厂的抄袭作分走了流量,收益支持不住,最后把ip卖给了抄袭它的厂商……”   这种事,外行也就是看个乐子。但作为有底线的圈内人,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说了一路,由于余缺对这两年游戏行业发展一无所知,说得少,听得多,导致贺危嘚吧嘚的嘴巴都干了。等到了家,看见老婆出来开门,他才记起现在是过年期间:“不说了,过年说什么工作,赶紧进来吃饭,吃完咱俩玩几局。”   中午的饭点早就过了,但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余缺刚被贺危的家人们寒暄了一圈,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到了桌上。浓白的汤底,筷子一搅,露出下方色泽金黄的鸡肉,几根新鲜的青菜翠绿翠绿的,还有个煎得椭圆的鸡蛋,鲜香四溢。   刚吃了两口,面前又端上来好些卤味热菜,贺危也挨了过来,用陪着吃饭的方式躲自己老婆——因为新羽绒服被烟灰烫出了两个洞,被发现戒烟失败,那位现在的眼神已经恨不得能吃人了。   氤氲的雾气从碗中溢出,将这日常又温馨的场景变得有些模糊。余缺淡淡一笑,温热的食物落进胃里,好像连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都平复下来。   一顿延迟的“午饭”下肚,原本还打算要一起玩游戏的人却有了公事要忙。为避免呆在不熟的人身边尴尬,余缺被带到了贺危的专属电竞房。   市面上配置最高的电脑,国内外几大游戏厂商的游戏主机,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游戏卡带……这里一切应有尽有。余缺坐到主位上,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自己想玩的游戏,而打开网页,通过网络检索查看现在几大平台的游戏排行。身侧的光团闪了闪:“是否需要为用户提供信息筛选功能?”   余缺:“你还能做这个?”   2247:“系统升级后,多项功能都有了针对性改进,用户可在后续使用中进行查看。”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2247不仅能快速检索出相关信息,并按信息的时效性、重要性进行先后排队,还能顺着信息背后追本溯源,给出可参考的结果分析。比如知名游戏平台clown现在的热度榜榜单,2247就通过对平台的用户关注、评论信息等多项进行了分析论证,认为这个榜单水分很大。   排名第一的老牌moba游戏《时空战场》数据虽有注水,但定位在榜单第一实至名归,倒是排名第三的《firearmsandammunition》看着欣欣向荣,实际上真正写下评论的玩家和真实关注,其实比不上仅居第六位,且同样是射击题材的《神狙手》。   简单看过各大网站的排行榜和相关分析,又阅览过行业相关新闻、玩家评论等等,余缺心中对游戏行业的看法,也偏向了贺危所说的——风气浮躁。   无论是资金充裕的大牌厂商,还是小型工作室,大多将精力集中在如何通过游戏快速变现上。月卡、季卡、年卡等制度已经泛滥成灾,卡池更被当做增加流水的利器,不管游戏本身是否适配,硬加也要加几个卡池进去。此外,小型的游戏工作室也存活艰难,类似《暗夜猎手》一般做出些成绩,却因为抄袭等原因打不过竞品的比比皆是。   原本随着科技发展,让现在开发游戏的成本已经相比两年前降低了不少,游戏本身的画面、建模等也均有所提升,但安装包是一个比一个大了,实际的游戏内容、游戏性却反而开始降级。每次的新游戏出来,营销噱头都远高于游戏本身。   有些刚推出时备受推崇的游戏,几个版本更迭后也可能因为想要追求流水,用“暗改”等方式对玩家进行背刺。玩家们对现状不满,争吵和辱骂比以往更甚,厂商们也觉得挣钱艰难,认为玩家在挑刺,整个环节,没有哪一方感觉满意。   当然,虽然整个大环境看起来并不友好,但也并不是没有佳作出现。余缺在试玩中,就发现探案类游戏《我是凶手》,变革消除游戏《猫物语》等表现俱佳,虽然玩家们也有抱怨,但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除了新出佳作较少的问题外,余缺还发现,日本的二次元文化经营堪称深入人心,连“二游”都被特地分出来形成了新的类别。相对应的,华夏国风却显得式微,除了经典的西游和三国两大IP衍生外,鲜少正统国风游戏出现。甚至很多打着国风旗号的游戏,实际还是混淆了国风和日本元素的区别,看得让人头疼。   下午四点多钟,贺危打着哈欠推开了电竞房的门。余缺仍坐在电脑前,见他来了,也不挪位置。贺危看见屏幕上不是游戏,而是敲下了一行行字的文档,挠着后脑勺走近:“你干嘛呢?”   余缺:“写点行业分析。”   “分析些啥呢,我看看……嗯,厂商……竞品?”贺危看看屏幕,又看向他。   余缺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我打算开家公司,自己做游戏。”   这是余缺几番思考后的决定。   一来,他需要收集系统所需的情绪值,才能回修真界,自己开公司,做游戏就是个合适的途径。二来,虽然这次系统所需的能量太多,他或许会在蓝星停留好几年,但对于修士来说,这些时光其实并不漫长,所以,他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能为自己喜欢的行业做点什么。   他能做什么呢?   内卷。   余缺是个习惯了“卷”的人。之前在修真界,无甚天赋的他尚且能自己卷自己,成为金丹修士。现在回到蓝星,本就在游戏上有几分天赋的他,自然也能加入游戏行业,卷死那些不做人的游戏厂商。 第4章   对于余缺想内卷游戏行业的想法,贺危有六点看法:……   “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你当做游戏跟你打游戏一样简单?”贺危那姿态,简直恨不得掰开他的头骨看看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余缺对他这个反应不以为意,手动保存了一下文档:“很难吗?我大学学的就是游戏制作。”   贺危:“你还学了经济学呢,怎么不见搞个投行出来?”   余缺故意应和道:“你说得对,是该想办法开家投行,不然前期开发太烧钱了。”   “不是你这……”   贺危知道这句是玩笑话,没被岔开注意力,反而看出他是真的想开公司做游戏,不由得将抬高的声线变得平缓,用来表达出自己认真的态度:“余缺,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人也够努力。但是你得明白,不是说被别人夸几句天才,你就真是个天才了。”   “我不是在贬低你。或许你的确有能力去开发游戏,但游戏想做出来,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不扯远了,美术你会吗?文案你写吗?你想开公司去招募员工,那你有钱吗?你有多少?后面终于开发出来了,你又能拿出多少来做宣发?被别人抄袭了,你拿什么和别人打擂台?”   话说到后面,贺危尾音再度飙高,他短暂地停了下来。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像质问,后面几句要柔和得多:“余缺,听我一句劝,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小工作室够诚心够努力就有出头之日,但现在是大厂的天下。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你别往坑里跳。”   面对这真心实意的劝慰,余缺显得有点无奈:“我还没尝试过,你就断定说不可能,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   “这不是公不公平……”   “贺危,”余缺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目光沉着而平静:“你把那些大厂想象得极为强大,但实际上,只有真正站在对方面前,才能切实感受到这份强大中有几分是虚,几分是实。”   “更何况,路是一步步走的,饭是一口口吃的。我不怕失败,也没想着好高骛远,一来就对标现在现象级的游戏。我只是定了目标,并打算向着目标努力。我或许会成功,也或许会失败,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得试试。”贺危虚张了张口,他想过被反驳,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余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那些也确实都是现实。但我不觉得现在的游戏行业不可改变,总会有人看不下去,总会有人憋着一股气,去做自己想要的游戏。所以,那些人里面,为什么不能多一个我?”   他的话让贺危面色恍惚,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想起和余缺的过往经历。   贺危大余缺六岁,别看现在一副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颓丧模样,他曾经也是打职业的。他也曾怀揣着梦想,希望可以站在舞台上,摘下桂冠。   美国游戏厂商将moba游戏《时空战场》推出后,立刻红遍全球,这对贺危本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在moba类游戏未全面大火的时候,他就是同类型的职业选手。有先前的经验,他对《时空战场》的游戏理解处于前沿,因此立马被人发掘,站到了职业赛场上。   可惜,他只拿下一个国际联赛的季军,就因为长时间训练给手腕带来的损伤,不得不黯然退役。   错失人生中唯一一次可能的冠军后,他心中满是愤愤。就是因为这股不满,他最后接受了一个俱乐部的橄榄枝,成了职业教练。   之后,因缘际会,贺危在一个游戏代练的群里发掘到了余缺。   当时余缺只有16岁,看起来很需要钱,接单很多,好评也很多。贺危发现他对游戏的意识和理解极为高端,手速更是可怕,因此几经波折,终于把人签下。   之后发展并不顺利,俱乐部的老板莫名其妙地让余缺一直坐冷板凳,团队里几个成员更是摩擦不断。贺危一气之下,干脆拉着人出来单干。在新一届《时空战场》的联赛中,这个临时组建的、以余缺为核心的队伍奇迹般地拿下了国内的亚军,站到了国际的赛场上。   这次比赛虽然最终只拿到第四名,但余缺天赋已经显露,他们有了名气,也有了钱,而后再接再厉,期间也错失过机会,但最终还是摘下了国际赛场的冠军,一时间风头无两。   直到余缺打算退役,又把一切托付给他后突然失踪。   时过境迁,贺危再次看到余缺坚定的眼神,仿佛回到了打联赛的时候,他就站在台下,隔着人群的喧嚣和舞台的灯光,看着他站在队伍最前,那种坚信能赢下这局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贺危眼中浮现出恍惚,接着才释然般露出一个笑来:“我明白了。”   余缺变了,但也没变,在他眼里,面临的困难或许都是一场游戏。他就站在那里,分析局面的优势,分析对手的战术,他做的一切是为了赢,但也是为了享受游戏本身。   更何况,没有哪个冠军是一路赢过来的,他在夺冠之前,也输过很多次。   他输得起。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努力去做。”完全明悟后,贺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看他们不爽很久了,新出的都是些什么几把游戏,玩不了一点。”   “既然现在你要开公司,人手的方面也是个问题。我先去问一下朋友,看有没有好苗子能捞给你。”   说着,他就扔下人,风风火火地转身出了门。态度转变之快,令余缺有点哭笑不得,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感觉熨帖。贺危好像没怎么变过,因为以前余缺实在是倒霉,三天两头地出意外,他遇事会习惯性地考虑最糟糕的一面,也会习惯性地将“备战”配置到最高规格。现在说出去问朋友能不能帮着挖人,估计也是同样的心理。   有他帮忙,招人方面应该会轻松不少。   不过,现阶段比起人手,钱的问题才更迫在眉睫。   余缺现在手里只有刚到时在金店用一锭金子换到手的现金,合计三十万多一点点,拿来创业实在杯水车薪。更何况,这些钱还不能全花在自己的游戏项目上,还得考虑租房,租办公楼,买设备和器材,发放员工的工资等等。   这点钱下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启动资金不够,当然是能向银行贷款的。但是余缺有两年时间没在蓝星出现,没有稳定的工作带来的现金流,也没有房产可以抵押,能贷款到的数额估计很少。   一般来说,还可以尝试找人投资,但余缺同样很难选择这条路。   首先是他还没有能拿出手的游戏Demo,又没有能用上的履历,单就一个人和摸不着的想法,很难说动别人投资。大家出来投资都是为了赚钱,总不能和人空谈理想,那太傻了。   ——别人是投资人,又不是冤大头。   目前看来,最佳途径是自己想办法先把游戏制作个Demo出来,内容少没关系,至少要能看得出实力,用以打动投资人。考虑到前期非常烧钱,三十万依旧可能不够。再则,中途去找投资人,游戏开发进度也很难停下来,钱照旧是个大问题。   他得想办法挣钱。   挣钱的途径很多,余缺心中有点想法。但他在考虑到做游戏的时候,对第一个游戏做什么也有了点想法。   想法很多,可惜手只有一双。余缺习惯性手指一挥,金色的系统面板徐徐展开。他在上面上下滑动了一下,见【创建角色】依旧是灰色的锁定状态,问2247:“不是说升级了吗,也没有个标明量值的能量条之类的,我想看看系统被动收集能量多久,才能启用这个功能。”   光团:“收到,已为用户添加能量值标记。”   金属音刚落,面板的侧面就多了一个等高的倾斜状光柱,上面标有多个刻度,现在的能量值,只有最底层那个刻度的三分之一左右。余缺瞥向功能按钮,那里也多了启用所需的刻度标识,【切换世界】最高,显示需要能量达到满值才能使用,【创建角色】则需要5个刻度的能量。   再往下,余缺眼神稍顿,【角色召集】这个功能竟然也有能量达标便可使用的提示,且只需要1个刻度的能量。   这就有些奇怪了。   光团:“系统升级后,自动分析了用户对功能的需求程度,便对其作用进行了升级和优化。”   余缺思索了片刻后,看向祂:“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2247仿佛能感知到他在想什么,肯定地回答道:“考虑到您回到本源世界后,依旧未改变想在修真界长久居住的想法,本次切换世界后,您之前世界的几个角色并未被系统回收,而是进行了保留。”   “也就是说,您可以在这个世界新建角色并使用,也可以用升级后的【角色召集】功能,召唤并使用您在修真界建立的所有角色。只是相对应的,您后续每召集一位角色,所需能量值都会翻倍。”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外乎如是。 第5章   余缺本以为自己激活了系统的核心保护程序后,之前所有的资产都被变相销毁,一朝回到解放前。谁知道系统竟然保留了他最重要的底牌:他的马甲。   由于系统的存在,余缺不只拥有一个角色,除了作为本体的自己,他还靠着【新建角色】的功能,给自己捏了好几个马甲号。   这也是发现自己想法很多的时候,下意识打开系统面板的原因——他已经习惯了同时操控几具身体,因此在发现一双手不够用的时候,反射性地想新建个马甲出来。   马甲作为系统绑定后赋予余缺最大的金手指,一开始,仅限于日常生活上。   余缺读书时期感觉自己效率太低,尝试一心二用,让本体和马甲同时阅读不同的书籍,慢慢习惯后,日常效率大大提升。依靠这个优势,在大学期间,他就一边当职业电竞选手,一边拿下了游戏制作和经济学的双学位证书,并提前一年毕业。也是因此才被老师和同学称之为天才。   后来到了修真界,余缺发现自己不具有修仙上的天赋,被迫离开万剑宗后,面临修真者的追杀,他又发现了马甲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的重要作用:保护本体。   作为本体,余缺死亡后,马甲也是会随之一起消失的。因此,他想修仙,就绕不开自己堪称废材的资质。而相对应的,马甲的资质大多都很不错。   或许因为是系统出品,没有废品。余缺每次随机出的角色,包括种族、年龄等都大相径庭,但都具有修仙资质。之后余缺捏马甲就开始有了倾向,他会在随机出自己想要的天赋后,才开始进行“捏脸”。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资质上佳的马甲,余缺才有了保命的底牌,也得以让堪称废材的本体有足够的资源。否则光靠卷,肯定卷不出个所以然,更遑论金丹期的修为——这个修行速度比起普通资质的修真者也不差了。   如今,系统把他的这些角色保留了下来。对于余缺来说,相当于是保存了自己大部分实力。不仅以后再回到修真界有了安全的保证,现在留在蓝星,也不必耗费多余能量新建角色,而可以使用相对较少的能量,继续使用之前的马甲。   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还想问一下2247其它问题,房间的门却在此时推开。   贺危对那块金色的系统面板和金色光团视而不见,单手拿着手机,捂着听筒:“这有个刚离职的程序员,据说代码写得很不错,就是年纪也稍微有点大,四十多了,你要了解下吗?”   余缺立马应道:“当然,我只看工作能力,年龄不是问题。”   贺危便直接把电话给了他:“那你和他聊两句,觉得可以的话后面再找机会面谈。”   这场谈话很愉快。或许是因为同样成家立业了,过程中贺危反客为主,和对方聊得有来有回。还是贺危家里人敲门来催促吃饭,才发现通话时间过长。   今天是大年三十,年夜饭是火锅加中餐的组合,客厅的大桌上是沸腾的热气和琳琅满目的食物,大屏幕的电视开着,春晚被当成了背景音,余缺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氛围,情绪也有些被感染,拿起满杯的果汁,和这一家人一起举杯。   冰凉酸甜的滋味落在舌尖,放下杯子,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始吃饭。   饭桌上闲聊,贺危不免提起刚刚电话里的那个程序员,言语间颇为感慨。   这人履历其实相当不错,上一家公司是业内知名的游戏大厂,参与过几个有代表性的项目,余缺只聊了几句,就看出这人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这种人才,离开上家公司后应该不愁工作才是,但很遗憾的是,大厂不愿意要他,小公司又给不了想要的薪资。   聊多了,这人也坦言自己不是正常离职,而是被裁员。原因则是上家公司认为他年龄太大,不能加班了。   贺危联想到之前某公司员工加班猝死的新闻,便明白过来:现在的游戏行业内部其实很卷,996加班是常态,而这些大厂既想迅速将游戏上市,又不想背负员工可能加班猝死导致的风评,因此生出了对大龄员工的隐形歧视。   回想起这个程序员想得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一再在电话里强调,他身体很好,可以加班。贺危忍不住对那个游戏大厂出言讥讽:“他们逼着员工加班,逼员工为了一份糊口的事业超负荷工作,但这换来了多少精品游戏吗?并没有。新出的那个moba完全打不过人家老牌的《时空战场》,流水那么低,真是活该。”   余缺:“游戏方面的话,风气改变后,这些大厂的态度迟早会端正。倒是他们对员工的态度,可能永远都变不了。”   见贺危叹气,余缺问:“你很看好这个人?”   “不至于,就是感慨一下。公是公私是私,还得你面试过再说,别因为我的态度就定下他。”贺危拿起白酒,正准备倒,被老婆在腰间狠狠拧了一记,又龇牙咧嘴地换成了果汁:“嘶,忘了问,你要租办公室还是打算租个大点的公寓之类的?”不少游戏工作室创业之初,其实都是在民宅里,因为人数不算多,可以节约成本。   “写字楼。”余缺解释道:“民宅虽然可用,但就业这回事,一直都是双向选择。我不想原本可能选我公司的员工,因为看见公司的地址是民宅而退却。”   贺危点头:“行,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   本金方面就颇有些囊中羞涩了。余缺道:“只有三十万。”   “我出三百万。”贺危从火锅里夹出一片毛肚,放在自己满是蘸料的碗里,慢悠悠地裹酱料:“你也别推辞,这不是借你的,就是投资。公司成立后你得给我点股份,至于职位什么的,假如你没别的人选,我就去你公司当个人事经理。”   那片裹着蒜末、小米辣、香菜的毛肚被送进口中,贺危看起来对食物非常满意,讲话眉飞色舞:“你知道的,我看人还算有几分眼力。你要开公司,就要招人,面试过程很费时间,让我给你初步筛选后,效率会快得多。”   又是投资,又是招人,余缺现在一口应下来,事情也就正式步入正轨。但余缺听得皱了眉:“那FIY呢?不打比赛了?”怎么说也是拿下了国际冠军的热门队伍,他不管了?   贺危本来一脸轻松的模样,现在被这句话一问,眉宇间瞬时露出失意:“其实早就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只剩下零散的几个人……”   这话让余缺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筷子:“我走前新签的几个人呢?”他当初离开,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而且也并不是不负责留下烂摊子,而是早和贺危商定好了。   当时FIY风头过盛,余缺又太过耀眼,粉丝们对整个队伍的观感已经到了输不起的程度,他本人承受空前的压力,其余的队员更被当作拖后腿的,永远面临无休止的攻讦,有队员甚至因此自责到抑郁。   多重因素下,余缺认为,他离开并不会是件坏事。FIY也可以脱离他的个人光环,由新人上位。   在贺危又挖到能力不下于他的几个新人,余缺才提出退役。   FIY有了新主C,接下来就该是队员的磨合和训练。按理来说,这两年他们即使不拿冠军,也该持续活跃在赛场上才对。   贺危筷子也停了下来:“大多被KG挖走了,你最看好的那个,现在是他们队伍的王牌打野,已经赢下过国内联赛的冠军了。”   余缺沉默。   “其余人要么退役,要么也有别的橄榄枝,强留别人干什么呢。”贺危苦笑着摸到白酒,这次要倒,没人再阻止:“其实要是你不做游戏,真回来打比赛,我队伍都得硬凑。”   “现在你目标定下了,我就想着把FIY解散,来帮你算了。”   面前举起一杯倒得很满的白酒,余缺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没再提队伍的事。   两个杯子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顿时带起一片烧灼感。贺危很快从失意的样子里挣脱出来,又给两人满上一杯,话语轻松地规划起游戏公司的事。   不知不觉,两人喝得有点多,后续的守岁环节是不能参与了。   等躺到客房的床上,余缺脸上带着薄醉,思维倒是依旧清醒。今天发生的事很多,让他脑子的念头格外纷杂。   漂浮在他视线上空的2247:“您有了事业上的助力,但似乎并不为此高兴。”   余缺:“高兴,也不高兴。”   2247:“抱歉,我不太明白,您能描述一下吗?”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实,形成了一片浓郁的黑暗。2247的身躯宛如一颗坠到视线前的星星,那金色的光晕,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余缺伸手用指尖碰了碰祂,像是摸到一点雾气,触感非常细微,他缓慢地眨着眼。   时钟的指针在此时慢慢滑向了十二点,窗外突然“砰砰”作响,数不清的烟花让暗色的窗帘映出了忽明忽暗的光。   余缺没有回答2247的问题,而是轻声道:“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第6章   有贺危帮忙,就不必着急找投资人了。   但三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型游戏肯定是不用想的。余缺预想是体量不做太大,但质量要做到精品,这样的话,钱也得省着点花,避免后期不够用。   至于游戏的题材,结合对情绪值的需求,余缺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恐怖向”。   恐惧是种很特殊的情绪,人们在很多时候都会产生恐惧。恐惧考试、恐惧社交等等,但相比于这些真实的、对自身境遇的恐惧,人类对恐怖片、惊悚片却会产生一种“又害怕又想看”的矛盾心理。   在游戏领域,恐怖向的作品不算小众。比如华夏国内前几年推出的灵异题材、解谜向恐怖类游戏《结伴自杀》,韩国在去年推出的《校园孤魂》,发售后均有不错的反响。   这类玩家对题材的忠诚度高,新游戏出现,相对不怎么挑厂商,勇于尝试。相比其它大类,还有自行“找粮吃”的习惯,前期公司没钱做宣发的时候,选这个题材有一定优势。   当然,玩家们对题材忠诚,不代表对游戏包容度高,允许其粗制滥造。看市面上的同类竞品就知道了,做得差劲的有的是人骂。   那什么才算恐怖类游戏的精品?   余缺有2247做助手,在调研市场这块速度极快。经过分析玩家们的评论和意见,综合认为,一款优秀的恐怖类游戏应该能让人快速沉浸在氛围中,并因此肾上腺素飙升。过程中,玩家越是沉浸,越是恐惧,越是恐惧,才越想玩下去。   市面上被评为精品的恐怖类游戏大多在画面上有不俗的表现,也有另辟蹊径,靠文字加图片,以及音乐氛围营造的。   过年这几天,余缺连续试玩了不少同类竞品,其中最让他喜欢的就是国产的《结伴自杀》。虽然只看评分的话,国外的几个恐怖类作品评分还要更高一些,但身为华夏人,对恐怖的理解同国外到底存在文化壁垒。而《结伴自杀》不光氛围营造相当不错,还有东亚人生活中独特的窒息感。   往下翻阅评论区,能发现很多玩家对此深有感触,不少人甚至一一对应上npc的情节,述说自己人生过往也经历过同样的事。这些游戏上的细节,亦足以看出制作组的用心。游玩和调研的阶段结束,余缺对自己要做的游戏也有了些灵感。   方向拟定后,自然对员工的要求也有了倾向:主美的画风需要尽可能阴郁和黑暗,适当的扭曲是加分项。假如风格独特,有相关工作经验自然好,但考虑到余缺不希望游戏画风和市面上已发售的恐怖向游戏雷同,主美的人选其实更倾向没有参与过相关内容制作的独立画师。   对文案的招聘则要难一些。但现阶段业内对于游戏画面要求很“卷”,但却对文案岗相对并不那么看重,导致很多游戏的文案写得较为敷衍,抄袭更是疏松平常,玩家们基本都是选择跳过。   但余缺认为,恐怖类游戏区别于其它类型,文案是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能增加氛围,也能有效帮助玩家代入角色,因此不想放低要求。   贺危来询问的时候,他就直说,想要能写出有代入感文字的人,面试时带上作品,读起来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最好,有写过恐怖向剧本的编剧,或者是写过相关小说的最佳,是否担任过文案策划岗位倒是最次了。   至于音乐和音效,贺危认为不必着急招聘,现在娱乐圈一派欣欣向荣,配音方面也随着势头发展得如火如荼,与其招员工,不如找能合作的工作室,节约成本。余缺认同了这个想法。   其余重要岗位包括数值、系统、光效、关卡设计等等,很多岗位在大公司是同时需要多人兼任的,余缺自己虽然学过大半部分,但到底不可能全让自己做,因此即使精简过,初步团队也定下来二十人位置,后续再看情况酌情增加。   这个新年,两人没怎么闲下来过。到了大年初七正式开工,更是紧锣密鼓地进行一切事宜。   余缺的证件补办很快,定下办公地点后,公司注册也很顺利。倒是他的住所有点波折。淮市毕竟是一线城市,地段好点的地方根本不愁租,余缺的要求又不低,中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因此耽搁下来。   期间,他系统的能量都攒到超过一格了,却没机会具现化马甲出来——总不能在朋友家里大变活人吧?   不知不觉两周时间过去,办公地点的桌椅设备一应俱全,员工数量也招到了十几个,之前那个四十多的大龄程序员已经在电脑前敲代码了,主美和文案策划两个岗位依旧空悬。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余缺这几天都坐在办公室里,由2247辅助筛选,自己在网络上查看画师的过往作品。遇见合适的,就主动发去私信,问有没有兴趣面试,拒绝的很多,但想了解的也不是没有。   今天要来的,就是一个接受面试邀请的应届毕业生,叫陆含昭。   淮市立春后依旧寒风彻骨,办公室的空调往外吹着热风,桃木的桌面上盖了层玻璃,上面放着电脑和几本摊开的书。余缺坐在桌前,长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束成一缕,手指在键盘上不断落下清晰的“咔”,纤薄的黑色皮质手套让指节凸出明显。   门在此时被敲响。   “余缺,面试的人来了。”   磨砂的玻璃门随之推开,露出门外风格迥异的两人。贺危裹得严实,而站在他身边的短发女生,则一身相对单薄的黑色朋克打扮,很潮,个子也挺高,要不是开口问好的声音,可能会被误判成一位帅哥。   “陆含昭是吗?请坐。”   余缺放下手里的事,邀请人到旁边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很快被放下两杯热水。他态度很平和,但陆含昭就是莫名感觉到紧张,反射性绷紧了脸,看起来倒是更酷了:“昨天我们聊到的那个形象,我画了版线稿,虽然有点粗糙,但我觉得你可能想看看。”   说着,她就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将画作展示了出来。余缺接过,见到画作的正面展示,眼底多了几分欣赏。   他们昨天讨论的,是一个很简单的构思——“吊死鬼”形象。   吊死鬼在民俗恐怖类型中算是常见类型,一般的创作者会凸现人死后过于雪白的脸,有人还会将吊死的画面刻画出来,比如乱踢的脚,反射性抓向吊绳的手等等。   但昨天他们的话题重点是“恐怖又怪诞”,余缺希望这个形象鬼气森森,人的特质反而越少越好。   具体怎么画,他其实没说,而陆含昭根据自己的理解,将这个吊死鬼的脸极大的简化后又渲染了个人风格,仅用两团黑色的线条代表眼睛,下方则是带点阴影、大张的嘴巴,表情扭曲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是世界名画《呐喊》。再结合画作中被吊到脖子折断的构图,仅仅是线稿,就给人毛骨悚然之感。   “很不错,既加强了恐怖感,又加重了非人的特质。”余缺回想了一下自己对游戏的构思,感觉非常契合,复又提起几个想法。两人聊了一阵后,双方都觉满意。   余缺认为陆含昭风格合适,不论是场景原画还是角色形象都有很强的构思,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够成熟,但就像一块等待被雕琢的璞玉。而陆含昭认为余缺现在这个游戏项目简直长在她的优势上,谈话间又不断有灵感蹦出来,公司虽然不大,但项目她很喜欢。   谈定薪资后,双方就定下了正式入职日期。   主美确定,游戏制作总算能正式开头了,余缺放下一件心事,心情愉悦地主动送人出门。之后贺危又带回来一个消息:他的房子也有消息了。   中介很负责,开着车拉余缺去看房时,一路把房子的优缺点说了个全。余缺要的是三室一厅,房子不能太小,这套比他要求的还要大一点,小区绿化也不错,坐车到公司不堵车的情况只要十七分钟的样子。但房子内家具并不齐全,感觉像是装修过程中给忘了,要住进去得买几件大件家具,需要一笔额外的花销。   余缺最后租下了。在购买了大床、浴缸、双开门冰箱等几件家具后,周六就住了进去。   入住第二天,贺危提着酒和菜上门,主动承包了新家厨房的第一次开火。   “你啥时候学会这些的?”叼着烟、一脸胡子拉渣的贺危,有条不紊地用筷子去翻滚油里的排骨,时不时看向旁边的余缺,面上异常不可置信。厨房里满是被煎出来的油香,锅里溢出白烟,而自打回来后,看着就没点烟火气的余缺,此时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水池边切菜。   他纤长的指骨握着刀柄,下手又稳又利,眨眼间就将土豆切成了整齐的薄片,完全不像是初学者。   余缺淡然回复:“没主动去学过。”进秘境的时候,越高阶的耗费时间就越多,甚至可能在里面呆上几年,辟谷丹没了,不想饿肚子就得就地取材。遇见这种情况,不会也得会了。   “你骗鬼呢。”贺危以为他故意装逼不说实话,轻哼了一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姐啥时候来?我看你租的是三室一厅,就知道是在等她搬过来。今天菜买得多,你别全切了,剩下的放冰箱去,等她来了也好……”   絮絮叨叨的话,让按在刀柄的手指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般再次落下。   余缺:“她不在了。”   “不在了?”   余缺垂下眼睛,直直看着泛出冷光的刀锋:“就是死了。”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能听见油锅里炸排骨细微的声音。贺危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尖端处积蓄已久的一滴油,如水珠般坠进锅里,不声不响。   “你……你之前突然消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 第7章   半夜,外面下起了细密的雨。   主卧的窗户没有关严,“沙沙”声异常明晰,冷风拂过,窗帘像是浮动的海浪,慢慢被撕开一个角,让室外的光源斜斜地照了进来。屋内的大床上被映出长条形的光,如同一截独特的缎带,从窗外,一点点连接到睡梦中的人。   余缺睡得并不安稳,紧闭的双眸不断颤动,薄唇轻抿,那道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睫处,轻风拂过,光源晃动,他眼睛突然睁开,如同刀锋出鞘,带起无形的杀意。   梦境画面渐渐消弭,眼前只有空悬在上方的金色光团。   余缺缓慢地眨了眨眼,那股外露的杀气,又仿佛变为了一种无形的、难以名状的雾气,压在他的头顶,空气变得有些苦涩,又有些悲伤。他慢慢地坐起来,垂下头,单手撑着自己的前额,黑绸一样的发丝如垂下的帘幕,盖住了他的脸。   就这么坐了许久,发丝下才传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2247。”   光团漂浮到了他的身前:“我在。”   “下次……”   话到一半又哽住了。余缺本想说下次提前叫醒我,但他此时的喉咙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什么字都吐不出来。   回到蓝星后,夜晚不能再打坐修炼,他变得越来越像个普通人,除了刚开始的不适应,后面也开始慢慢入睡,现在,他还做梦了。   他不喜欢做梦。   又呆坐了一会儿,余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下床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唰”的一声后,屋内重归黑暗,他扬手召出系统面板,在满是各项字符的左侧,表明能量积蓄程度的光柱,已经到了第二个刻度。目光带着手指往下,点向了【角色召集】。   随着指尖触及,整块面板碎成了金色粒子,接着又迅速重组,几张卡牌依次排列出现。虽然都闪着金色光晕,但卡面上绘制的花纹各不相同,有山洞中砸下的光束落在青石间潺潺流水,有花朵盛开在白骨丛生的沼泽,有白雪皑皑山巅上屹立不倒的剑锋……   与此同时,上端弹出了一则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视线在卡面上一一掠过,看向最末的那张:烈火焚烧荒野,土地干裂,树木被熏得焦黑,空气因热气扭曲,满是不祥的红色和飞扬的烟尘,而画面正中,只有一片随着火焰热气上浮的羽毛。   指尖点击卡面,在空中漂浮的羽毛瞬间燃成火焰的颜色,接着,卡面翻转,淡金色的光芒逐渐扩大,燃烧的羽毛在无数金粉中飞舞,下落,一只手伸出,羽毛晃悠悠地落在掌心。   画面随之下移,一个黑衣男人靠坐在岩石上,火焰一般的红发,断眉,左耳坠着块刻着符咒的木牌。右腿屈起,身边立着把黑色长刀,他接过羽毛,轻微拨弄了两下。那点火焰在他指尖温顺无比,仿佛没有丝毫热度,但随着他指尖落下,火羽瞬间以他为原点,在地上蔓延出灼灼烈火,土地在几息内燃至焦黑,干裂出的缝隙都是火星,宛如即将涌动的岩浆。   面板左侧,一行行字符跃动显现。   【角色:许烬骨龄:19(成长期)   血脉:鸩(传闻中的种族,无法确定是魔还是妖,体/液带有致命毒性)   灵根:火灵根(对火属性灵气拥有天然亲和力)   天赋:无(暂未发现其余特殊天赋)   功法:焚天禁法[主]、业火符[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元婴期(暂未抵达下一个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余缺抬眼望去,画面右侧玩着火羽的年轻男人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他是剑眉星目的长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坐在那里看向本体时,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露出左边脸颊上的酒窝。这本该给人阳光帅气的感觉,但左边的断眉让他张扬如烈日的脸,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在使坏一样。混不吝的坏小子。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许烬”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的表情有些恹恹的,点下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面板在瞬间收束为一个光点,接着,无数金色粒子开始构建出属于男性的躯体,室内的温度莫名升高了好几度,余缺甚至嗅到了一丝月见花燃烧过的特殊香气。   是他喜欢的香气。   在这股独特的气味中,余缺的视线终于和许烬相接,他伸出手,面前高大的青年露出一个笑,抓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轻蹭了一下。掌心微烫,余缺拍他的脸:“刀。”   许烬当然知道是要刀,他们本就是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想打一架。   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自己会是最好的对手。   但或许是习惯了分心思考的后遗症,余缺现在的理智和情绪往往会并列出现,本体的他渴望发泄情绪,马甲的他却保持着清醒:贺危还在隔壁睡觉,这里也不是修真界,修士打架别人看戏,在这里用刀,刚收拾好的居所会被毁坏不说,吵醒贺危,接下来就该报警了。   四目相对,两人不愉的表情有一瞬间同频,但接着又错开。   余缺眉间多了丝戾气,试图劈手夺刀,但刚一出手,许烬就反手将他按进怀里。他的体温总是高本体几度,胸膛也是炙热的,余缺反制的手也很快被压在了背后,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   喘息声,闷哼声,衣料摩擦声,最后是余缺有些闷闷的声音:“放开,脏死了”。离得太近,他嗅到了许烬身上被月见花压下的血腥气。   许烬勾唇,那股痞坏痞坏的感觉又出来了:“怪谁?”   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天机楼那次行动中沾上的。   在发现毕泫这个仇敌已经对自己心境有碍的时候,余缺就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艰难,一定要杀了对方。之前的多次拼杀中,余缺不论哪一次都拼尽全力,毕泫背后的天机楼也因为屡次庇护他们的弟子,折损了数名长老。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缺再怎么狂傲,也不可能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到别人继任仪式的现场。   他是带着许烬一起的。抱着想要毁掉整个天机楼的心,又为求稳妥,他将许烬这个马甲势力背后的所有人手倾巢而出。   许烬还担当了他的一道“保险”——假如还杀不了毕泫,就许烬来。   余缺当时已经是金丹后期,找上毕泫,不但是为了杀他,也是为了把元婴期的毕泫当自己的磨刀石。他想通过这场杀戮,帮自己晋级元婴。   这个过程里,许烬为了避免外界对本体的干扰,杀的人自然不少,因此也沾染了不少血腥气。正面看还好,要是看背面,他红发的下半截都被血结成一缕缕的,难看得要死。   最后这一架自然还是没打成。   黑色的长刀和刻着符咒的木牌随意扔在了床铺上,卫生间里亮起了灯,淅淅沥沥的水声砸落下来,昏黄的光源将熏染了雾气的玻璃印得格外朦胧。里面传来几声轻“嘶”,许烬的声音在浴室仿佛带点混响:“轻点,揪秃了不难看吗?”原以为发丝只是染了血,没想到有人投了毒,只是许烬本身就自带“以毒攻毒”的特性,没因此受伤。唯独可惜头发,被不知道什么毒液腐蚀不少。   “算了。”余缺用洗发水搓了半天,洗干净后见近半的发丝都受了影响,实在难看,干脆起身拿了推子。   “嗡嗡”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地上落下来一堆凌乱的红色发丝。余缺没有剪头发的手艺,但还好寸头不需要多少手艺。一路平推过去,最后留下一颗红色猕猴桃一样刺手的脑袋。   心中想到这个形容,余缺忍不住笑了一下。   许烬唇角也勾了起来,偏头看向他:“不气了?”   长发变成寸头,许烬眉目间张扬的感觉更甚,但他在本体面前又是温顺的,此刻不着寸缕地泡在浴缸里,清水淅淅沥沥地落在胸膛上,头靠后看过来,脸上湿淋淋的,像是野兽盘踞在自己地盘上放下戒心的样子。   余缺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洗手。刚站起来,就被拉了一下,力道很重,余缺瞬间“跌”进了浴缸,水花四溅,随意扎在脑后的发丝也散了,长发随着贴近粘上两人的皮肤,凌乱的发丝勾勒在肌理上,像是描摹的墨线。   “还是不高兴,”许烬懒散地靠着浴缸,伸手将面前垂下的发丝捋到耳畔,眼神像是无形的、又粘稠的蛛丝,将彼此囚禁在逼仄的空间里,语带笑意:“那亲一下?”   余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吧。”许烬卸去本体撑着自己胸膛那只手的力道,捏着他的后颈,将人按到自己怀里。接着举起手,指尖在腕处轻轻一划,一道血线顷刻涌出。   传闻里,鸩是一种带剧毒的鸟类,羽毛落在酒里,酒就成了毒酒。余缺没试过,不知道这样的酒是什么味道,但现在凑到唇边的血,尝起来是一股甜腥。   手腕上的血线往下滴出红色,落在水里,晕染出丝线和雾气般的红,接着便慢慢变淡,落到余缺的唇边,颜色却是极艳,将淡粉的唇色都染成了一种糜丽的红。   嘴唇浅浅张合,鲜红的血液落在了舌尖。余缺脸上渐渐浮现出浅淡的绯色,纯黑色的眼珠也蒙上一层雾,长睫颤抖,不自觉地将脸贴近许烬的肩窝。许烬脸上也同步出现了浅淡的颜色,但和本体不同,他似乎异常痛苦,脖颈和额头上都凸显出了青筋。他的视线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浴室的灯光被跃动的水反射到他们的脸上,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处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界限。   缥缈、迷离、混沌。许烬不自觉地用指背描摹本体的脸,落在水中的手,则不停地轻抚余缺的后背,以示安抚。   假如死亡时没有痛苦,或许会是一种比性还要令人感觉愉悦的体验。   ——余缺证实了这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2247平板的声调:“您还好吗?”   余缺仿佛大梦初醒,瞬间清醒过来。他开始感觉到冷,感觉到疼,蜷缩在马甲的胸膛上,想开口回应,却猛地咳嗽起来。许烬顺手将淋浴开大,水声掩盖了低低的咳声,他继续顺着本体的后背,对门外回复道:“没事。”   2247没有声音再传出来,像是接受了这个回复。   好不容易平复下咳嗽,余缺头发也彻底湿透了,看着有几分狼狈。但他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摸了摸许烬的手腕,那里也已经完全平复。   静静呆了片刻,温热的水溅得四处都是,有些顺着肌理往下滑落,有些停留在他的脸上,混淆了本身的汗珠。许烬看着那些晶莹的水滴,莫名感觉有点干渴。余缺推了下他试图凑过来的脑袋:“不许。”   许烬又是笑。   “说了不许!”   听浴室里的水声只夹杂着笑闹声,停驻在卫生间门外的金色光团,终于慢悠悠地飘回来原来的地方。 第8章   睡在隔壁的贺危做了一晚上下雨的梦,早上被电话吵醒,迷迷瞪瞪地一看时间,才七点多。再睡睡不着了,打着哈欠想去冰箱拿喝的,结果刚路过客厅就被吓了一跳。   两道交错的人影坐在沙发上。   看清楚是余缺和一个陌生人后,贺危本来舒了口气,但他想打声招呼,又莫名感觉到气氛有点让人挪不动脚。   那个陌生人身体略微后靠,手里拿着一缕余缺的发丝,脸上带着慵懒又满足的笑意,视线落在余缺的脸上。乌黑发丝缠在指尖,被他拿起,轻嗅。这个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注视着余缺。   像是注视着即将被纳入怀里的珍宝。   而余缺对此却一无所觉,他正微垂着头,研究这人食指上的一枚戒指。   贺危下意识学了家里老婆的动作,在自己腰上拧了一记:“嘶,好疼。”天杀的,竟然不是做梦。   “你在干嘛?”余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善如流地把许烬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贺危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走过来:“大清早的,有点没睡醒。嗯,这位是?”   互相介绍后,两人握了下手。   接下来,贺危继续打量着两人相处,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这个叫许烬的现在依旧旁若无人,动作没有丝毫收敛不说,刚刚余缺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些许不善。虽然很快就收敛下去,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反应,这态度。   他、绝、对、是、喜欢余缺。   但问题是,余缺现在应该完全一无所知,且还把对方当作了很好的朋友。   贺危很了解余缺,知道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日常和人相处会有意拉开肢体距离,甚至除了自己这个被认可的朋友外,不许其它任何人去他住的地方——这会让他感觉被冒犯。   以前在俱乐部的时候,本来该安排队员宿舍两人一间,但因为余缺不和别人住,最后公平起见,一个人一间。贺危还去过余缺的学校,高中时候学业那么紧张,余缺经济上也不宽裕,但都坚持不住宿舍。   现在许烬能在这里,就说明在余缺眼里是自己人。更别说两人靠这么近,余缺对他根本是一副不设防的姿态。   这让贺危心都高高提了起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兄弟,你要被gay了啊!!   他吭哧了半晌,最后犹犹豫豫道:“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有给你留。”余缺回了这句后,不等贺危再琢磨两句出来,许烬就站起来走去厨房。人一转身,贺危立即凑到余缺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余缺头也不抬:“就前一年认识的,我和他说过你,他很欣赏你。”   我可丁点儿没感受欣赏啊。贺危槽多无口,只能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个?”   “哪个?”余缺注意力还在戒指上。   按2247的说法,因为乾坤戒本身就是截取了小片的时空法则形成,在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很容易在穿梭途中被混乱的法则所吸收,因此所有乾坤戒都该遗失才对。但许烬手上这枚还在,虽然里面的东西照旧一个不剩,但戒指本身只是略微有些破损。这让他有点奇怪。   旁边的贺危则觉得余缺迟钝到必须直说了:“你不知道,刚刚你只看了我一眼,他就……”许烬端着餐食过来了,他立马闭嘴,起身道了句谢。坐下后才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好像许烬和余缺是主人,他是客人一样?   贺危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余缺默了默:“……吃你的饭。”   这事其实是个误会。   突然换到蓝星生活,周围无灵气可运转,余缺又修为折损,生活安定,这段时间他的警惕心已不自觉降到了最低。更何况贺危是他朋友,现在还在自己家,余缺在没感知到恶意的时候,几乎是完全松懈的状态。这就导致他思考的时候过于沉浸,竟然一时没注意到贺危已经过来了,在听见声音后,才本能地升起了防备。   许是之前经历的缘故,即使本体的他能在情绪上保持稳定,马甲也依旧会出现应激反应。再加上保护本体的本能,许烬能压下动手的念头,且容忍贺危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已经是极力压制、且足够冷静了。   不过,许烬身体依旧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本体的后腰,做出保护的姿态。   贺危:……   妈的,这狗日的不装了是吧?!   这一激动,包子都吃噎着了,余缺给倒了杯温水:“吃个饭,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是,他要gay你啊!!   贺危大口喝下水,忍不住想飙几句垃圾话,但见余缺依旧对那人毫无防备,他又哽住了:莫名觉得,捅破这层窗户纸,结果也并不一定会好的样子。   好友内心的翻江倒海,余缺一概不知,他问:“趁有时间,我们开把游戏?”今天是周一,要去公司,但时间还早。9点上班,吃完饭也才刚七点二十,闲着也是闲着,还能稍微让两人隔开点,贺危当然觉得可以。   家里只有两台电脑,一台余缺的笔记本,一台电竞的台式电脑。余缺让贺危去用配置更高的电竞那台,自己在电脑上打开了《时空战场》。贺危刚一登录,就收到余缺账号发来的solo邀请,他态度随意地点了接受后,发现余缺走到了身边,才意识到账号上那头是许烬。   小子挺狂啊?看我不狠虐你一场!   对局开始,贺危操作秀得飞起,本来压了对面一头,但许烬依靠英雄独特的机制,很快反过来拿下了他的一血,屏幕变为了黑白。   身侧的余缺适时调笑:“教练,你退步了啊。”   “谁退步了。”贺危嘴上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心里也泛起嘀咕,难道自己真退步了?这次复活后变谨慎了许多。但对面对他的打法似乎异常熟悉,总能找到破绽。   十分钟后,贺危输了。   英文单词defeat出现在界面上的时候,贺危还有些不服气,说了句再来。第三次失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二十了,他一副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问余缺:“你故意的是吧?”   怎么说也当了那么多年教练,贺危怎么可能不知道余缺的打法,这个许烬就宛如翻版的他。不,比之前打得还要更凶一点。但这些改变也极其细微,要不是确认余缺中途没离开过,贺危都要以为对面是余缺本人了。   要能做到这点,单纯的模仿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许烬还对他的打法应对熟练,这分明是早有预谋——许烬绝对被余缺针对性训练过!   “感觉怎么样?”   贺危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挺好呗,还能怎样。难道还要我夸你两句,介绍你入行当教练?”   “不是说这个。”余缺靠着墙,语气很是平常:“我是想问,你带他去打职业怎样?”   空气凝滞了两秒,接着,贺危一猛子坐了起来:“打职业?”   余缺点头:“他19岁,年龄合适,接下来会去我的母校读书,到时候可以和我之前一样,一边读书一边训练。”2247已经通过祂的手段,把许烬的证件,以及入学资格搞定了。   余缺不是个习惯靠天分的人,他更习惯靠努力。   现在既然打算自己做游戏,他当然也不可能仗着学生时代被老师夸过几句,就自傲到认为自己在游戏行业是什么绝世天才了。实际上,除了打比赛,余缺从来没感觉自己在其它地方有任何天赋。他大学时能拿下两个学位并提前毕业,也和修真界修炼一样,是靠“卷”出来的。   如今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游戏也已经开始制作,虽然余缺成为修士后记忆变得更好,没有把之前学过的知识还给老师,但他仍旧感觉自己的专业知识需要再次扩充。再加上现在处于游戏开发前期,人手不足,经验不足,很多地方都需要他亲自上场,余缺更觉得回校深造的事刻不容缓。   母校的师资力量在世界上属一流行列,对于游戏制作这块也是首屈一指。余缺经过思考,将第一个启用的马甲定为了许烬,首先就是他这个年龄去念书很合适,再则,便是为了比赛的事了。   FIY要解散,余缺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他很难看着贺危继续颓丧下去。   回来后他就搜了网上的消息,FIY在这两年已经是完全过气了。一开始余缺突然消失的时候,还有人骂,阴谋论的,假装理中客的,最多的就是骂贺危这个教练兼俱乐部老板留不住人。后来队伍失利,越来越多的人被挖走,骂的人就更多了。再后来就没人骂了,FIY几乎到了销声匿迹的地步。   队伍失利,原因当然是多种多样的。余缺回看了之前的几次比赛,有几次的确是失手,但到后面,很明显有队员被收买,当了演员。贺危想要解散队伍的症结估计也在这里——他作为教练,和一起走过多年的队员已经无法互相信任了。   现在,贺危在公司当人事经理,每天抱着保温杯泡枸杞,像个老大爷一样,除了开头忙了一整,后面没事做了就是发呆。余缺几次送面试的人出去的时候,路过他办公室,透过玻璃看见他呆坐在那里,连游戏都不玩。   “你可以把许烬当成我,其它位置,你再想办法挖新人。”余缺抱着手臂,指尖随意地在上面搭着:“正好他现在也缺钱,要读书就得勤工俭学,你就当给他口饭吃。”   贺危还有些呆愣。   余缺:“需要我提醒你吗?那些被挖走和被收买的人并不重要,贺危,你才是FIY的灵魂。”   电脑屏幕上猩红的defeat还停在那里,但贺危已经不在乎了,他起身抱了下余缺,说了句很轻的谢谢。   时钟上的指针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八点半的时候,几人准备出门,但这次目的地不一样。余缺是要去公司,楼下的网约车已经快到了,而贺危则是带着许烬一道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2247虽然搞定了这些,但实体证件还是需要补办的。等证件下来,贺危就会和许烬签合同,接着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挖人,训练。   贺危一走,公司就没了人事经理,需要再招人。余缺对此倒不算着急,回到公司后,他第一件事是召集现有的员工们开会。   可移动的白板被推到了会议室的投影幕布前,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他们第一个游戏的名字:《绝密档案》。 第9章   游戏设定在现代都市。   高楼耸立,车水马龙。从高处往下看,忙碌的人们就像是巢穴里新生的蚂蚁。城市中央,金色的、巨大的佛像,用仁慈而悲悯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接着,轰然倒塌。   佛像的头颅被从脖子处整齐切断,施工队的工人们拥挤在断口处,如同蚂蚁在啃食新鲜的血肉般,忙碌着,拥挤着。   一处高楼的天台上,穿着校服的女生注视着这一幕,她伸出手,学着断裂头颅的佛像手势,做出了一个“说法印”。松动的袖口因此下滑,露出小臂上的刺青。   楼下已响起警笛,警车上蓝红灯光闪烁,明黄的警戒线拉开,高举着手机的围观群众被隔绝在外,而被腾出的区域,飞快地张开了白色缓冲气垫。   不知谁拿着高音喇叭喊着“不要聚集,退后”,声音带着噪点,接着是阵长长的、刺耳的嗡鸣。这声音将她从神思不属的状态中拉回,周围人的劝告和哭泣由此传入耳膜。   视线下移,她赤着的脚是站在天台边缘,有风吹过,水泥面滚落了小粒的石子。   宽松的校服裤子被风吹得略微晃动,她回过头,刚想上前一步的警员顿时不敢再动,口中劝道:“你先下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她并未回话,只是突然笑了出来,接着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自顾自地在天台的边缘行走、跳跃,身姿轻盈,双臂张开,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拥抱着什么。嘴里哼唱着柔和的曲调,面容陶醉。   游戏中能被玩家操控的主角女警,就是在此刻抵达现场。   旁边的上司拿着对讲机,询问下方的布置,问完后抬头:“让大家都后退,干扰警方救人怎么办?当事人家属通知了吗?在路上了吗?赶不及就打电话,各部门速度加快!”   说着,他又注意到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在哼歌,不自觉皱了下眉,问旁边的主角:“这什么歌?”   “摇篮曲。”女警脸上的神色有丝恍惚,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旁边的警员:“有联系到当事人的母亲吗?”   “没有,不过她的奶奶……”   话没说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到了天台,看见眼前的画面,她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声:“妮妮!”   这个声音如同按下了校服女孩的暂停键。她停下动作,面向众人。   “你给我下来!”老人想上前去拉,被旁边的警员眼疾手快地按住,老人奋力挣扎,苍老的面容上,浑浊的眼睛流出两行清泪:“不要做傻事妮妮,想想你爸啊——”   女孩冷漠地看着她了半晌,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接着,她脸上露出疯狂至极的神色,一边大笑,一边用尖利的指甲在手臂上疯狂抓挠。那块皮肤很快就因此破皮、溃烂,鲜血如同颜料一样向下涂抹。但她仍觉不够,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把那片皮肤完全揭下来。   这奇怪的举动让天台上不少人心中骇然,但她还在笑,指甲里的碎肉翻卷,手臂上已经露出几道血红的凹槽,她仍旧在用力地抓挠那块皮肤。   原本挣扎着要上前的老人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接着身体向后,躺进风中。   “砰——”   缓冲气垫没能用上,水泥地上,躺着不断抽搐的、身体扭曲的女孩,红色的血液从她身下慢慢溢了出来。   不多时,进入现场的警员拿起相机,“咔擦”一声,将这让人极为不适的死状,定格在了照片上。   在法医的指挥下,同事们开始戴着手套收敛尸首,女孩苍白的、依旧圆睁着眼睛的面孔,随着裹尸袋拉链上合,渐渐掩盖在黑布下。人已经确认死亡,周围仍在细碎议论:“好可惜,这才是高中生吧?”   “造孽哟,留下她爸妈可咋办……”   黑色的裹尸袋被抬上车,车门伴随着重响合上,上司叫大家收队。周围原本还拥挤的人潮,在看到警员们一个个上车时也各自散去。   落在最后的女警员刚往前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地一声“砰——”她猛地回头,但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白线画出的、那个女孩的印在地上的尸体轮廓。有同事叫她,她应了一声,疑惑又恍惚地上了警车。   车辆发动,街上人流如织,没人能看见,坠落到地上的、身体已经极度扭曲的女孩,以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   而在另一辆警车内,上司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他眉头紧皱,手指捏着现场拍下的那张照片,似乎格外用力。   接着切到警局,那张照片连同数张薄薄的纸页一起,被装进姜黄色的档案袋。男性粗粝的手将其贴上封条,拿起笔,在封条上编号那一栏写下字迹:1249。接着,红色的印章高高举起,在封口处盖下了“绝密”的红戳。   《绝密档案》,自此正式拉开序幕。   余缺大致解说了开端需要呈现出的画面后,又继续简述了游戏的玩法、大概的流程等等。   他将这款游戏定位成“恐怖+探案”的模式,重视剧情和画面,同时将探案设定成“普通”和“硬核”两个难度。假如是只希望体验恐怖剧情的玩家,普通难度将对探案过程进行引导,而硬核难度,则对玩家的推理和搜证有较高要求。   因为不准备让玩家在游戏里打怪,遇见的恐怖生物后,主角是以“躲避”为主要路线,余缺顺势指出,SAN值会是游戏里的重要设定。   SAN值,即“理智值”。这在恐怖类游戏中并不算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个设定最开始好像是来自克苏鲁神话。具体应用在游戏里,大概的表现是:当角色遇到超自然事物或恐怖场景,SAN值会下降,如果SAN值降至零,角色就会陷入疯狂(*)。   闻言,做数值的员工立马举手发问:“按这个设定做数值的话,到时候我们盈利走哪方面呢?卖道具吗?”   恐怖类游戏并不大众,推理探案类更甚。   现今市面上的两类,氪金方式要么是走“买断制”,完全不考虑通过数值方面的氪金。要么本体免费,但游戏内含有广告和内购,再将数值和美化两块设定为特殊道具上架商店。氪金玩家直接享受无广游戏,而免费玩家,也能用看广告的方式给厂商带来收益。   “我考虑过买断制,但现在国内大环境如此,一旦设定为买断制,势必盗版猖獗,所以还是打算做成类似常规网游的模式。”余缺是思考过这部分的,由于对游戏内置广告这点并不喜欢,他折中换了个方式:“我的计划是,游戏长期更新,首次上架只内置3个案子,之后根据全服进度,隔一段时间放出一个新的案子。”   “另外,游戏道具方面的设定,也得和内容深度绑定。”   SAN值是为恐怖场景而设置,渐渐降低到一定程度,人物自然无法继续探案。但考虑到游戏的趣味性,即使是普通版,道具也不能胡乱使用。   余缺的想法是,游戏内的道具会放在商店售卖,也有固定地点可收集,但使用道具后恢复的具体数值,则关乎玩家们的选择。举个例子,在具体的场景下,使用A道具和使用B道具,恢复的SAN值是不同的。   “这样的话,”那名员工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是不是可以加个卡池,让玩家们抽取道具,默认抽到的道具自动使用,造成的结果可能好,也可能更坏……”道具可以增加SAN值,当然也可以减少。   这个方法就有点使坏了,但同时会增加很多趣味性的样子。余缺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是个不错的点子。虽然他不喜欢业内不管什么游戏都加卡池,但那只是针对“滥用”,不至于一棍子打死。既然加进来能增加游戏的不确定性,自然是可以加的。   余缺:“可以。但是像市面上那样,来个十连就解决的话,游戏的趣味性也会完全丧失。不如设定成抽道具,但一天只能抽一次,这次机会也是免费的。到时候……”   到需要道具的时候,玩家们肯定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手。然而实际上抽出的道具是默认使用的,结果是好还是坏根本不能确定。   大家继续讨论了一会儿,关于游戏的世界观,以及对案件、鬼物的设定等等。游戏里的鬼怪当然是跟案件挂钩,形象也可以参考刑事案件。   谈论间隙,陆含昭举了下手:“话说余总,我们的建模师呢?看你的构思,这个游戏的设定光是开头CG画面就是不小的工作量,后续玩家开始探案,又会涉及不同地图。但我现在还没和建模师见过面。”   只靠美术当然不足以呈现出《49号绝密档案》的游戏世界,他们又不是走单纯的图文类方向。对此余缺也早有打算,他道:“建模方面已经有了人选,只是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来,你需要对接的部分暂时先找我。”   陆含昭:“余总还会建模?”   余缺:“会一点。”   穿得酷酷的女生于是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会议继续,余缺询问了大家对游戏的主线,主要情节的看法,又和每个员工嘱咐了目前可能需要补充相关知识的地方,以及目前的任务目标:把3个案件的游戏流程做出来,尽早上架。   该安排的全安排了下去,公司里的员工都忙碌了许多。余缺因为身兼数职,又是掌控全局的游戏制作人,更是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也大大降低。   工作上忙碌起来是好事,但随着游戏开发的进度加快,文案策划的位置空悬着的弊端也显现了出来:余缺实在没时间写相关的文案。 第10章 第10章 在一款游戏内,文案不仅关乎着故事的走向、游戏世界观阐述,还涉及各种繁杂的细枝末节,在业内是上限高但下限也低的职业,鱼龙混杂。挂出招聘需求后,或许因为要求过高,投递简历的都没多少,哪怕给招聘网站那边加了钱,照旧颗粒无收。余缺也试图在网上主动寻觅过这方面的人才,但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好运,再加上工作忙碌,就耽搁下来。   但文案策划的要求又不能降低。   《绝密档案》的主线内容毕竟涉及探案,在玩家游玩的过程中,不奢求案件本身有多么出彩,至少在文案上需要保持严谨及合理。   举个例子:假设A是第一起命案的相关人,余缺设定了玩家会在A处拿到的线索,但游戏制作具体的场景是需要斟酌的。A的形象是什么样?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对话用什么口吻来说?以及,A本身有没有可能撒谎?   玩家要在游玩途中判定这些,那制作组想给出的信息,或者想造成的误解,就必须通过角色传达出去。因此文案上要确切描述出来,否则在具体的制作中,很多地方的流程就卡住了。   因为这事,员工们工作得很痛苦。   余缺对此也进行了自省。他尽量抽出时间来弥补文案上的缺陷,同时,考虑到文案策划的岗位不能再空下去,既然普通招聘途径不行,那就换成专业的猎头公司。   由2247作为助手,筛选出一家风评不错的猎头公司后,经过面试,新人事经理很快走马上任,对于文案策划的人选,猎头也在他的要求范围内,尽快奉上了几份不错的简历。   余缺先看中的是一个有全职写小说经历,后又转行到游戏行业,在国内大厂工作过的人。但猎头那边约他面试后没多久,对方就被业内另一个大厂看中了,给的薪资和职位都相当不错。面试毕竟是双向选择,别人有了更好的去处,他也只能作罢。但之后的几次面试,效果又不甚满意。   保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周三这天,余缺终于等到了一个新的面试者:苏雾。   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水,人事经理推门进来,带进来一个穿洛丽塔女生。   她长相甜美,浅紫色的繁复服饰将人衬托得像个洋娃娃一般,看见余缺后,或许是生活中鲜少看见留长发的男生,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主动伸手:“你好,我是苏雾。”声音也是糯糯的。   苏雾性格开朗又外向,对面试丝毫没有紧张,提起过往经历侃侃而谈,似乎对和人交流这件事都极为享受。她带来的简历已经放在了余缺面前,薄薄的两页纸,含金量极高。   毕业于国内一所双一流大学的历史系,之前求学途中就担任过编剧,写了几个本子,其中一个已经被拍成了电视剧。与此同时,她一直有在个人的博文里发布小说,种类繁多。狗血虐恋,升级打怪,历史同人,恐怖惊悚无一不写,能看出知识面极为广阔。   从业经历部分,她之前入行当了正式编剧。   但是编剧在娱乐圈并不是个舒适的职业,兢兢业业写完一篇,导演要改,演员要改,金主要改,苏雾觉得那些人把自己的本子改得面目全非,人物人设全崩了,而别人觉得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懂资本,不懂流量。   屡次经历这些后,苏雾实在无法忍耐这些人不尊重故事和人物逻辑的行为,遂决定转职。   这次来余缺的公司面试,也是机缘巧合:她其实还没想过自己后面做什么,相关的岗位都想试试,因为一直没面试到合适的岗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当专职作家,结果猎头此时介绍了余缺的公司。   虽然没有文案策划的工作经历,但余缺对这个岗位的要求和她非常契合,她又是敢于冒险的性格,于是想过来看看。   余缺之前已翻阅了她的部分作品,因为是恐怖向游戏,重点看了打着惊悚tag的几个故事。他发现苏雾不仅擅长写故事,还擅长营造氛围,文字简练而凝实,伏笔埋得轻描淡写,等看完了整体,再回顾的时候,才会发现之前那些看似简单直白的文字,其实处处都让人冒鸡皮疙瘩。   这次面试两人都有不错的观感,入职的事顺势就敲定了。   今天是周三,按常理本该明天再来正式上班,同时拿证件来签合同。但苏雾觉得来都来了,可以提前和大家认识一下,聊聊对游戏剧情的看法,这会有利于她的灵感。员工积极,余缺当然不会泼冷水,遂把人带到了团队其余人面前。   不过,余缺不知道的是,认识同事是假,打听公司是否靠谱才是真。面试时两人聊得很好这点并不假,薪资不错,对文案方面也给出了很大的自由余地,方方面面都令苏雾满意。但不得不说,在有过大型娱乐公司就职经验的苏雾看来,她首先需要担心一件事:这公司会不会干一半就黄了。   当然,问话不能直接这么问。在余缺和人事经理走后,苏雾“狗狗祟祟”地凑到了陆含昭身边,压低了声音:“姐妹,这个公司呆着还行吗?加班严不严重啊?”   陆含昭:“大家都挺卷的,但是放心,不加班。”   苏雾:“啊?”这话怎么感觉有点逻辑不通呢?   “这么和你说吧。工作内容不少,每个人都在卷进度,所以上班期间大家都很忙,不然做不完。但是我们不用加班,只有余总一个人加班。”陆含昭说着话,手里还不停地在数位板上绘制,随口吐槽:“他可能长了十个肝。”   余缺并不知道,自认为团队成员不足、经费不足,必须自己上阵弥补整体进度的他,在员工眼里到底有多可怕。   谁家游戏制作人像他这样?不止管理整体游戏制作流程,还身兼多个职位,但凡你说一句这个需求不知道怎么实现,他都能回“我试试”。而且有时候前一天还可能不能做的部分,过两天就行了。更要命的是,他不止会,效率还奇高。整个公司的人都麻了好吗?   谁敢不卷?你不会的你老板都会,做得还比你快比你好,你说这个需求不知道怎么实现,没关系我来做,你看着。   麻了,真的麻了。   这种独特的工作体验,哪怕是在大厂工作过的那个大龄程序员都没经历过。   但大家内心吐槽归吐槽,谁也没有离开的心思。不仅现在行业里不加班的公司是凤毛麟角,余缺这种老板也很稀缺。你出了错,他从不骂人,只语气平静地告诉你该怎么纠正。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大家工作技能都或多或少有些提升。薪资优厚,加上这种纯粹的工作环境,简直可遇而不可求。   经过简单的聊天,苏雾和陆含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人事经理过来安装电脑的时候,苏雾已知道了公司的大概情况:节假日正常上下班,早上打卡如果迟到了十分钟,下班时候推迟十分钟就好,对考勤并不是特别苛刻。当然,虽然制度看着松懈,但大家都会主动避免出现迟到的情况,因为下班后和老板两个人呆办公室里,实在是压力山大。   电脑上开始接收游戏的相关文件,苏雾随口回答:“那感觉还不错哎,万一早上通勤来不及,也不至于被扣全勤……”但她此刻心里想的是:老板以身作则卷进度,虽然公司小,但对项目的事这么认真,试试也不错。   试试就逝世。   直到入职两周后,靠在椅背上的苏雾才明白,什么叫“卷”,什么叫“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救命,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她刚把游戏内第二个案子的大纲梳理成游戏内文字,几个出场人物的句子还没完全修改好,竟然就告诉她说,其余人的部分都做完了?!因为不想干等,所以开始为第三个案子的场景开始找参考并且手绘地图了?   苏雾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你们37℃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宽面条流泪.jpg去接了杯热水泡茶的陆含昭刚好回到座位,见到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好了,快别歇了,再写不完就要下班了。”   听到这话,苏雾顿时什么想法都消了,一骨碌爬起来,活像是八爪鱼转世一样疯狂敲字,险之又险地在下班前一分钟,把写好的部分交接了出去。   “差点做不完了。”下班后,和陆含昭一起等电梯,苏雾还觉得惊险,忿忿不平地吐槽:“你们真的不是人,我感觉整个公司就我进度最慢,已经写疯了!”   陆含昭:“其实还好,余总才是最卷的。”   苏雾:“谁要跟余总比啊,他……”旁边的陆含昭拉了她一下,小声:“过来了。”苏雾立马闭嘴。背后吐槽老板就行了,可不能抓到现行。   下班的电梯总是拥挤的,为了避免挤成沙丁鱼罐头,她俩才磨磨蹭蹭,在最后才来等电梯。现在余缺走到跟前,等电梯的就成了三个人。   干站着好像有点尴尬,苏雾随口搭话:“余总今天不加班吗?”   余缺轻“嗯”了一声:“去见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苏雾的错觉,今天余总的脸好像有些苍白。 第11章   月色皎洁。   客厅没有开灯,浅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一缕缕地洒在木制地板上,将墙角的一盆绿植被映得格外清幽。   绿植不远处,余缺在擦拭他的刀。   黑色的长刀造型古朴,刀背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暗纹,刀柄缠着布条,看着很普通。余缺用干净的棉布擦拭过去,刀刃在月光下泛出寒光,折射在他的眉眼,描摹过低垂的长睫,一路吻上他眼睛下方那道细小的、竖起的疤痕。   刀刃一转,被反射的白光迅速滑下,直至被他随性地提在手中而消弭。余缺站在月光照不进的黑暗中,同阴影融为一体。   抬手召出系统面板,金色的光幕随之张开。确定目前被动收集的能量已经抵达第二个刻度,余缺点向了【角色召集】。   随着几张闪着金色光晕的卡牌依次排列,界面弹出提示框。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将目光停在了第二张卡面上:阴暗潮湿的一片沼泽地,白骨外露,浅褐色的淤泥隐隐散发出不祥的黑色气息,代表生机的红色巫弥花于白骨间隙生长,植物的生和尸骨的死,气息相互交织,让这片沼泽都仿佛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模糊交界。   点击下去,静谧的画面自他指尖那一点,开始蔓延出波纹,接着开始震荡。依偎在一处白骨的红色花朵从根系倾倒,鲜艳的红色花瓣染上淤泥。随着卡面翻转,淡金色的界面扩大,一具礼盒一样的木棺从满地淤泥中升起。沉闷声中伴随着泥水和残骨滑落,直到木棺完全挣脱地底,上方的盖子缓缓移开。   红色的丝绒布作底,边缘四处都是颜色各异的珠宝,五官艳丽的乌发男人躺在其中,略显苍白的皮肤,红到妖异的唇色,黑锦华服,双手交叠于腹前。四周珠宝折射出了璀璨的光,但再绚丽的色彩,亦只是他的陪衬。   面板左侧,跃动的字符也在此时显现。   【人物:罗摩骨龄:???(生命体已异变,当前检测结果出现异常)   血脉:■■(或许与传闻中的幽冥存在关联)   灵根:???(无法判定;似乎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化骨(罕见天赋:亡者的气息裹挟其中,吸收灵气的速度增加百分之十)   功法:狱神典[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化神期(暂未抵达下一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棺木中的人仍旧闭着眼,在感知到余缺的视线后,他唇线缓缓挑起一个弧度。似是愉悦,又好似在散发一种无形的蛊惑。   作为本体,余缺的脸也是好看的,但他同时也带着极强的冷漠和疏离感。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山林间的风,澄澈又锋利。而罗摩则像另一个极端,纷华靡丽,如同地狱里勾人心魄的艳鬼,天生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妄念,却又时刻在提醒你,他很危险。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罗摩”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的手指点下了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躺在珠宝中的男人睁开双眼,苍白的手搭上棺木的边缘,黛青色的血管异常明晰。随着他手掌用力,画面中的一切皆碎成虚影。与此同时,现实中无数的金色粒子开始构建出男性高大的身躯。   四周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冰凉的、如同湿冷白雾一样的气流向外蔓延,仿佛是无形的触手,开始沿着余缺的裤腿试图向上攀爬。   黑色的长刀向前一滑,带出一声嗡鸣,将那股气流从中截断。余缺抬起脸,置身于阴影下的他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浑身散发出一种森寒的凛冽。   空气里响起男人的轻笑,就在躯体构建完成的一刹那,他宛如鬼魅般欺身而上,余缺反射性地横刀格挡,“铮——”无形的短匕和长刀空中相击,刀光纵横如电,既快且利,而握在罗摩掌心那把仿佛由空气化成的短匕似云似雾,以短兵接重刀,随着兵器相击不时发出声响,偶尔又完全消弭于无形。   室内因两人打斗被带起了涌动的气流,余缺鬓边的发丝掠起,他丝毫没有留手,没有灵气,就用纯粹的招式,刀锋直逼罗摩咽喉。   但随着手里的刀愈发激进,余缺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一式反手横斩,罗摩带着寒气的两根指节直直抵在了锐利的刀刃上,肉/体和利刃相对,理应肉/体退避,但罗摩的指尖强压着刀锋,在强大的力道冲击下,余缺被压制在墙壁上,闷哼一声,脑后的发丝随之散落。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乱。   罗摩单手护在本体的后脑,丝毫不介意横隔在面前的刀锋,眼神肆无忌惮落在余缺脸上,像在欣赏自己毕生得意的画作般,视线一点点滑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唇,还有略抬下颌而被暴露的、不断颤动的喉结。挨得太近,罗摩嗅到了浅淡的香气,他试图凑过去品尝这种香气,凌厉的攻式再起。   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情绪都是不需克制的。   黑色的长刀如臂使指,顺着余缺的心意,肆意进攻。客厅的窗帘此起彼伏,将月光搅得粉碎,在又一次格挡后,罗摩倏地定在了原地,任由刀尖刺向心脏,但就在刀刃刺中的一瞬间,他半边的身体化为了骷髅。   浮动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刀刃穿过白骨间的间隙,尖端距离其中正在跃动、呈现幽蓝色的心脏,只剩下一厘米。   罗摩半边的脸亦成了白骨,眼眶中,跃动着和心脏一样的幽蓝色火苗。   长刀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余缺再也坚持不住,身体向前栽倒,落到了一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怀抱。   刚刚还招式凌厉的人,现在额头上全是冷汗,唇色发白,身体不自觉地想要蜷缩,但因为被罗摩强制地按在怀里而无法做到。只能任由那只化为了白骨的手撩过他的发丝,又顺着后颈,按上背部——那里,是痛苦的根源。   一截原本属于罗摩的脊骨。   罗摩近乎痴迷地摩挲着那截脊骨,这种和本体分隔,又另类融合的方式,让他此前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就好像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除了那种微妙的满意,好像还差点什么……   手指描摹着那点微凸的弧度,罗摩忽然感觉肩头被咬了一口,余缺吐气不匀地骂他:“乱想什么!”   房间里再次响起男人愉悦的低笑,冰冷的吐息落在余缺耳畔:“想你。”   “闭嘴。”   余缺咬牙,从那根脊骨传来的过量疼痛让他甚至感觉到了窒息,缓了口气:“快点。”要疼死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余缺的存在也极罕见。他没有任何修行的天赋,哪怕最差的杂灵根,都未曾对他眷顾。为了踏上修行一途,他试过千万种“旁门左道”,但最后实现的路径,却是通过交换他们的一截脊骨。   作为最特殊的马甲,罗摩一开始并不是现在的模样,他初始的种族是血脉驳杂的人类。在某次面临追杀时,他们意外坠入了幽冥——传闻中独属于亡者的死地。   累累的白骨堆砌在河岸边暗红色的土壤上,怨灵的哀嚎应和呼啸的风声。罗摩本该在那些修士的攻势下,彻底淹没在灰白色的、如同浓雾一样的阴灵河之中,被腐蚀完全部的血肉,彻底消解。但在余缺即将被剑锋刺穿的时候,他以被腐蚀近半的身躯,从河里站了起来。   之后,幽冥这片死地就有了主人。   罗摩的异变,不仅让余缺第一次在修真界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也彻底改变了余缺无法直接吸取外界灵力的窘境,他开始如同一个天赋低的普通修士,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可惜,即使都是自己的身体,但不同就是不同,余缺需要承受排异反应。之前在修真界,还能通过不断用灵力淬体的办法将痛楚压下去,但现在回到蓝星,没有灵气,修为也在缓慢下跌,他压不下去了。   浅淡的月光下,半边身体化为骷髅的罗摩用冰冷的怀抱桎梏着本体,眼眶中那抹幽蓝火光在跳跃,整个画面显得诡异又绮丽。他能感知到本体的痛苦,但他又没来由地,从这种痛苦里品尝到了一丝甘甜。   “余缺……”缓慢地,气息森冷的耳语,好像带着无限的渴望和蛊惑。他隔着薄薄的衣料,缓慢地在余缺脊背上移动:“我们再换一块脊骨怎样?”   理智上,余缺知道压下排异反应才是初衷,后续再出现类似情况,但罗摩会在他身边,不会有事。但情绪不一样,或许是在那片死地等待太久,那种强烈的、仿佛和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的虚无,感官被腐蚀的那种麻木,让他渴望体温,渴望占有。   本能吞噬理智,情绪出现割裂。   最终,余缺选择了放纵。   幽蓝色的火苗开始在周围一簇一簇地出现,好不容易压下的疼痛,以另一种方式席卷重来。余缺感觉呼进体内的空气都像是刀子一样,在某一刻甚至忘了呼吸,面容满是痛苦。变回了原样的罗摩却是眼神缱绻,紧盯着本体被过度痛苦冲击得有些涣散的眼睛:“真漂亮……”   换骨的时间太过漫长,中途,余缺战栗着咬向了他的脖颈。   “很疼吗?”血线沿着咬痕滑落,但罗摩眉头都不皱一下,浑身都洋溢着古怪的满足,抚摸本体颤抖的脊背:“放松……” 第12章   次日清晨,鸟鸣清越。   “谢了师傅。”苏雾随手关上车门,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好,已经过了打卡时间八分钟了。她叹了口气,早高峰堵车真的令人厌烦啊。本想一鼓作气跑到电梯前,但路边卖早点的摊子散发出食物的香气,又勾得她停住了脚。苏雾摸摸自己瘪瘪的肚皮,心道:反正都迟到了,干脆吃个早点?   她很快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决定。   因为正当她边走边吃心满意足的时候,前面几米处停下了一辆网约车,车门打开,下来的,竟然是满身低气压的余缺。   苏雾:……好尴尬的场面,不会以为我故意迟到吧??   就在她想着是转身当看不见比较好,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比较好,那辆车里又下来一个俊美妖异男人。距离不远,苏雾听清了他跟上去后含笑吐出的字句:“还很难受?”而在他们面前一向鲜有情绪外露的余缺,几乎是不耐烦地回了句:“闭嘴。”   余缺身上有股淡淡的烦躁。   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被冻醒,起床看见客厅一副狂风过境的模样,只感觉自己真的是昏了头。莫名其妙地再换一块脊骨做什么?又不能继续增加灵力的吸收速度,纯纯找罪受。   但情绪上头就像摄入了大量酒精,把理智的那根弦完全绷断了。   虽然说后悔也算不上,但是……   余光注意到自己公司的员工,余缺稍停住脚,外露的情绪也恢复如常:“早上好。”   “早啊!”苏雾稍微快步走过来,对两人友善地笑了笑:“余总你也堵路上了吗?”一般来说,他该在公司所有人都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才对,今天这情况属实罕见。   余缺默认了这个说法,瞥了眼罗摩:“这是我们公司的新员工,暂时担任建模师。”   路上两人握了下手,又互道了姓名,聊了两句后,电梯来了。   三人先后进去,苏雾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起个话头,余光突然注意到新员工的脖子上,竟然有个痕迹鲜明的牙印。   苏雾:嘶……   没记错的话,他是和余总一起下的车吧?   工作狂魔破天荒的迟到,又在清晨这个时间段,和一个痕迹暧昧的男人从同一辆车下来。苏雾眼神游移,试图在内心劝阻自己不要多想,但这个牙印就像是一条引线一样。她很快发现,余缺看似对这个新员工很不耐烦,但其实并不排斥对方,两人说话时挨得很近。而这个新员工,视线还时不时流连在余缺的后腰,有种淡淡的餍足……   不行不行,快住脑!一定是你昨晚看CP的剪辑视频看魔怔了,现在才腐眼看人基。苏雾在心里狂敲木鱼。   电梯“叮”一声再度打开,强行收束了她纷杂的思绪,随着脚步声递进,职场打工人正式切换成工作状态。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工位上的大家没有谁因为余缺的迟到分心,各自专注着手上的事,时不时和对接的同事商讨工作进度,一切井然有序。   今天来了个长相优越的新员工,虽然也有多看几眼,但更重要的依旧是工作。   此前陆含昭特意问了余缺建模的事,现在等来了对方,她并未表现得多高兴。原因也很简单,之前职位空缺,建模的事几乎是余缺一手包揽,她都习惯了和余缺对接,现在冷不丁换个新人,内心难免有些不信任。   游戏行业有句老话“原画归原画,建模归建模”。这说的就是行业现状:很多时候,建模师的水平和美学沾不上边。不说完全还原出原画给人的那种震撼,美术设计的角色形象是高级脸,结果建模成整容失败的样子,这种例子都不胜枚举,游戏玩家吐槽建模配不上原画的更比比皆是。   所以,这个叫罗摩的,脸是长得好看,建模的水平够漂亮吗?陆含昭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事实证明,罗摩的建模水平和他的脸一样漂亮。不仅在接手建模工作后得心应手,还主动包揽了余缺之前所做的许多零碎工作,过程甚至没有磨合期,丝滑到宛如余缺本人一样,流畅无比。   因为他的到来,游戏的制作进度甚至再次加快了。   工作被分担了一部分后,也让余缺能稍微腾出手,专门去对接游戏外包的音乐和音效制作部分。   他的要求极为严苛,且具体到了游戏内每个流程、每个动作。比如,玩家们推开游戏里的一扇门,他就要听见那种悠长的、吱呀的开门声。玩家们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就要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听见没关严的窗户外细微的风声。   接到这个单子的工作室或许从来没遇见过余缺这么难搞的甲方,不停的打回重做,时不时就要返工。由于不同材质的门,声音也是不同的,有次为了一个木门的开门声,他们来回返工了十几次,整个工作室的人头发都要愁白了,才终于让余缺满意。   整个制作过程里,要不是余缺一直在明确表述自己要的效果,即使让打回去重做,也是正常理由,没有一次含糊地说什么“感觉不对”之类的,他们就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太折磨人了。   《绝密档案》内置的三个案子的相关音效全部制作完成后,整个工作室几乎是喜极而泣,每个人都暗自发誓,再接这个甲方的项目他们就是狗!   而作为甲方的余缺,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游戏收尾工作后,给员工们布置了新案件的相关任务,自己则正式开始主导《绝密档案》上线前的重要工作:测试。   由于公司才起步,员工数量少不说,又都是内部人员,这次测试工作余缺依旧进行了外包。和外包音效一样,涉及可能泄密的部分,请专门的律师拟定了需要签署的文件和协议。   具体测试能测出什么结果,余缺也有些心理准备。   没有哪个游戏是完美的,流程中大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bug。穿墙、无法选中、贴图错误、参数错误……这些在他们这些内部人员试玩时,一个都没冒出来的东西,在外人正式游玩中,会接二连三,一个个的全冒出来。   但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余缺也没想到,第一个出问题的竟然是“新手教程”。   这还仅仅是人数并不多的首次测试,竟然有不少人先卡在了这里?   余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挨个儿接受那边的反馈,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发现,实际上触发了新手教程上bug的玩家只有两三个,因为中途点进了别的地方,程序上卡住了。其余人是完全不知道怎么玩,推门那一步就卡住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且加了提示标语的操作引导,但就是有很多人不懂怎么操作,就像是你教了他1+1=2,那人提笔写了半天,一个1都没写出来。   这简直让人烦躁。   陆含昭倒是觉得正常:“是我们把玩家都想得太聪明了。这些在我们眼里再普通不过的跑跑跳跳、推门关门,在有些玩家手上,就是没那么容易学会。打个比方说,你让一个年轻的、十六岁的孩子去玩游戏,和一个已经六十多的老人玩游戏,那结果就是不一样。”   年纪大些的程序员也点了点头:“我之前参与做过了不少游戏,他们内置了强制的新手引导,很大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其实不设置强制的新手引导,是余缺坚持的。   他虽然学了游戏制作,但依旧留有典型的玩家思维。而游戏里添加强制性的新手引导这点,一直让玩家们颇为诟病,他因此才将教程设定成了非强制。   现在这个流程虽然卡住了一些人,余缺依旧觉得非强制的新手引导不是做不出来,但这到底需要时间来尝试和试错。   他们的资金是撑不住的。   最后考虑了许久,余缺决定修改引导部分。在新的游戏开头里,会询问玩家是否有相关游戏经验,是否需要详细的新手引导,按照玩家们的需求进行分类。   为了避免玩家们具体游玩时误选,他们还增加了一个触发类的程序:假设玩家游玩中脱离了一开始的引导探索部分,界面上方会出现弹窗询问是否需要教学。连续两次点击“叉”后,则会弹出“我是资深玩家,处于自由摸索中”的选项,接着才不弹出新手引导的提示。   这次修改后,测试顺利了很多。之后种种稀奇古怪的bug就不提了,玩家的多样性也可见一斑。有人试图从窗户翻过去,结果卡在了空气墙。有人思维习惯逆推,因此提前找到了后边才该被触发的道具等等。   前后测试了无数次,对游戏后续在不同机型的优化等又花了些时间,终于一切就绪后,余缺将游戏送审。审核出来的很快,后续再联系现在市面上几个大型的游戏平台,询问上架的要求时,时间刚好临近清明。   4月4日,游戏平台“gamer”的恐怖类型里,新上线了一个顶着“天平警徽”图标、名为《绝密档案》的游戏。平台方将游戏开端的一部分实机画面剪辑成了视频,正式开始向玩家们进行推送。 第13章   芸豆直播平台,主播“如影随形”面色倦怠地打开了直播摄像头。   今天是清明节,也是他定好要和粉丝正式告别的日子。至于原因倒也简单——他过气了。   在最光鲜亮丽的时刻,他的粉丝量曾超过九十万,眼看临门一脚要迈入百万粉丝主播行列,结果粉丝数又渐渐掉了下去。后续复盘,才发现自己涨粉的真实原因:是吃到了游戏《结伴自杀》的红利。   作为华夏恐怖类游戏的巅峰之作,《结伴自杀》的品质毋庸置疑,但它毕竟是买断制,游戏流程就那么长,即使“如影随形”有意延长了游玩的时间,也不可能一直播下去。他有试着在过段时间后重玩,但热度这东西实在玄学,作为本人也不能复刻之前的辉煌,再考虑到老粉不想看到重复的内容,最后计划实行到一半就告吹了。   在《结伴自杀》之后,直播游玩另外几款优质恐怖游戏,让他直线下跌的粉丝稍微回升了一些,但他天天直播,很快就全玩过了,导致越到后面,画风清奇的劣质游戏越多,玩起来别说恐怖,简直丧病。粉丝们因此认为他的风格变了,纷纷转去别家。   现今账号虽然还有三十万粉丝,但其中一半都是死号,收入微薄。最近几次开播,日常会刷点礼物的榜一又润去别的主播那里,这让他无比泄气,觉得自己再混也混不出个名堂,不如出去找个班上。   “大家晚上好。”   手上调整着摄像头位置,主播“如影随形”开始回答弹幕上的问题:“今天播什么?不知道啊,你们有想看我玩的吗?实在不行,我去扒拉点能当鬼畜素材的游戏,给你们当笑话看吧。”都要走了,也没什么拉不下脸的,让陪了这么久的粉丝稍微高兴一点也好。   他这么问了,弹幕上当然也有回答。有提名某评分1.7的“知名”游戏,也有说之前播过的一些游戏。一个个弹幕飘过去,其中一个吸引到了“如影随形”的注意力:影哥,gamer今天推出了清明节专题,有个叫《绝密档案》的新游戏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新游戏?难得啊。”他操纵鼠标打开gamer的游戏平台,为了不冷场,还习惯性地嘚吧嘚:“近两年都没啥正经的恐怖游戏出来,不管恐怖不恐怖,难得有新游戏嘛,我们试试……咦?”   他看到了平台推送游戏时放出的实机视频。   被人类锯断的佛像头颅,警车闪烁的蓝红灯光,坠下高楼又再次爬起来的尸体。视频末尾,整个扭曲到变形、满身浴血的尸体突然转过脸,直直看向屏幕方向。   “这游戏CG做得还行。”他点了进去。   《绝密档案》第一天上线,但有平台推送,不少玩家已经注意到了,目前下载量刚过三万,评分栏目也挂上了零星几条评论。“如影随形”浏览了一下,随即准备点击安装。手快,按下去才拍了下脑袋,忘记开模拟器了啊!结果超高速的网络已经把游戏下好,开始了安装程序。   “哎?是电脑游戏?”   不像国外,国内游戏圈最大一块的蛋糕在手游上,因此大部分国内厂商都是做手游。并且gamer也是主推手游的地方,做电脑端游戏不奇怪,但放这里有点不合适吧?他在平台二次翻阅后,才发现《绝密档案》是手机和PC双端都可游玩。   那手机的体验会不会不好?   心里涌现出这个疑问,很快又被“如影随形”抛在了脑后——游戏已经正式开始了。   开场就是自杀坠亡事件,也是被当作平台推送的那段视频的剪辑来源。他本来想跳过不看,但按快进的时候又发现有需要注意的细节,不知不觉看完全程。紧接着,他就发现画面并未直接跳转“装案封档”的情节,而是在回程车上,就让玩家得到了主角的操控权。   了解和调整过键位后,新手引导部分从下车进警局开始。玩家被带领着熟悉开门、走动、奔跑等动作,“如影随形”有过类似经验,就叉掉了这部分,打算直接进入警局开始游戏安排的任务:笔录。   被带回警局做笔录的人不少,有那位银发老人,有同样穿着校服的同学,还有赶来的老师等等。   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好,其中银发老人、也就是死者的奶奶更甚,几乎全程目光呆滞,口中喃喃着“我错了,我错了”,似乎在骤然打击下精神都出了问题,无论是被玩家操控的女主询问,还是旁边的人询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上司只能随便点个人照顾一下老人。   询问老师后,得知死者之前成绩不错,但后来家里出事,成绩直线下滑,现在临近高考,成绩依旧没有好的转变,这次自杀,老师认为或许是死者的压力过大。   旁边的同学则有不同看法,他们认为死者是受不了男友分手的打击。据悉,两人已背着老师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死者生前对男生简直死心塌地,甚至还学着那些校园传闻,在手臂上纹了“情蛊”。   情蛊?   这立马让人联想到死者跳楼前不断抓挠的、手臂上的刺青。   还不待细问,警局后方就爆发出一阵尖叫。“如影随形”赶紧循着声音,和大家一起奔跑。伴随着房门打开的重击,现场展露的画面,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隔着层玻璃,死者正躺在等待二次检查的金属台面上,黑色的裹尸袋已经取了下来,露出扭曲又破碎的、往下滴血的身体。暗红色的液体蜿蜒流动,沿着台面往下坠落——但那并不是纯粹的液体,里面还不停地蠕动着细丝一样的东西。   穿着防护服的法医就站在尸体脚部,白色的手套上沾着血迹,用镊子,从血液里夹起那奇怪的、像虫一样的物体,在灯光下注视它的蠕动。   来了外人,但法医并不理会,而是将镊子放回托盘,往前一步,用力去掰死者紧闭的嘴。   随着嘴部张开,一股黑气缓慢地倾泻而出,小指粗的蜈蚣慢慢从死者的口中爬了出来。她两边的耳朵同时往外蹦出了灰色的蛹,坠落在地上,染上血迹,灰色的飞蛾从蛹中挣出,在黏稠的红色中挣扎。那双一直圆睁的眼睛开始缓缓上翻,完全露出下方眼白上的黑色咒印。   这一幕委实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主角后退了一步,接着“如影随形”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主角的操控权,只能看着她快步走向卫生间,反锁上门。   水龙头的水哗哗下流,她用水洗了把脸权作清醒,片刻后,看向镜子:“你是谁?”   【你:______】   “不是角色扮演吗?居然还有我的份?”看到需要输入字体的提示,“如影随形”虽然不解,但还是简单填了个小辉。   “小辉。”   她缓慢地抬起头,头顶的吸顶灯闪了闪,明灭的光线中,她的瞳孔折射出一点细微的白光,脸上呈现的神情,是纯粹冰冷的审视:“你为什么会出现?”【你:因为我就是你(点击此选项)】   【你:因为你需要我(点击此选项)】   【提示:游戏内每个不同选项在后续存在不同影响,请谨慎选择】   “哦——我懂了,是双重人格,我扮演的是她另一个人格是吧?”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笑来:“这游戏挺有意思,命案、鬼魂、心理学,恐怖类型几大因素都集齐了。”   他点击了第二个回答。而这个答案,让镜子里的女主角渐渐收敛了那种冰冷态度,玩家的控制权也重新回归。   可奇怪的是,再次推门出去后,刚刚做笔录的人都不见了,警员们也少了大半。“如影随形”有些疑惑,操控着主角试图和人搭话,但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明明脸上有表情,但都装作听不见一样。他干脆再次前往法医工作的地方。   房间的门还开着,但此时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透过玻璃,里面干干净净,一点血都没留下,刚刚的一切简直宛如幻觉。在房间里四处探索,搜集了一些证据和信息,垃圾桶里还有张被揉皱的、记下了死者一些信息的笔录整理。   略过年龄性别等,家庭关系部分,除了奶奶外,上面还记载了死者“丧母”,生父再婚,有继母和继弟,和生父关系良好。再后面是死者男友的信息、电话、住址等等,只是住址那一栏还没写完,后面的笔迹拖出了一道长痕。   这些东西被收捡后,旁边的一道门里传出说话声,接着上司和法医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疑惑发问:“你怎么还在这?”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司:“……没事。”   【你:“尸体呢?案子要继续跟进……”】   “不跟进了。”上司打断了她的话:“已经以自杀结案封档,不要问为什么,收起你的好奇心。实在没事做的话,去通知一下家属签字走火化流程。”   这事好像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   等到下班踏着夜色回家,走出警局后,借着路灯,她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揉皱的纸。   【你:给死者的男友打电话(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你:听从劝告,扔掉纸张(点击此选项)】接电话的男生以要赶作业为由,拒绝通话,也拒绝见面。   挂断电话后,手机就收到一条弹窗,是视频网站的推送,标题内容:传闻中的情蛊有多能害人?又一花季少女跳楼自杀!   边走路边看,发现网络不太好,便随手点了下载。   这条视频的热度明显就是借着今天的自杀案说事,点进去便是在当时大楼下方,用手机拍摄的、死者跳楼的一段。旁白自称是死者的同学,细数死者生前为男友做过的傻事,包括“追爱、怀孕、堕胎”等,并信誓旦旦地宣传死者在学校厕所产下了一个婴儿,老师们发现的时候,婴儿已经在粪便中溺死。   这莫须有的传言听得人皱眉,但后面的一段,旁白话锋一转,说死者做这些,其实根本不是出于本意,而是被男友下了情蛊。证据就是死者小臂上的刺青:虽然拍的有些模糊,但经过处理……   还没说完,视频就闪了一下,接着显示“因涉及谣言传播,该视频已下架”。再一后退,发布视频的账号已显示被封禁。   正恼火这不上不下的情况,又注意到手机上方的提示:视频已下载完成。   随手的举动,得以继续看完后半部分。   视频旁边在论证死者手臂上的刺青,和现在时下流行的取名为“情蛊”的刺青之间的差别,这人认为,从某些细枝末节来看,死者手臂上正统蛊师的描摹痕迹非常明显。且考虑到不同的蛊师下蛊的方式也有细微不同,刺青末尾那点模糊的尾巴,就可能是蛊师本人的特殊印记。   “至于这场自杀,我很怀疑,是外界刺激过强,让她意识清醒过来,但依旧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与其被操控一生,不如结束自己的生命。”   操控……   她皱眉,再次重拨了那个男生的电话。   此时脚步已经到了家门口,庞大的水泥建筑敞着大门,像是等待食物自动入嘴的巨兽。   楼龄有些大了,老旧的电梯运行时声音轰鸣,楼道里青白的光将她整个人照得惨白。电梯门打开,地面的尘土都晕起了浅浅的灰雾,她提步走进,听着耳边响起的待接通的“嘟嘟”声,按下4楼的按钮。   电梯里青白的光闪烁了一下,电梯门开始缓慢上合,模糊的金属上印了她的身影,有一半的面庞被撕扯得格外扭曲。   等了很久,终于接通。话筒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有清晰的呼吸声,无奈,她只能喋喋不休地进行劝说,引导。   电梯停了下来,露出外面黑漆漆的走廊。   今天好像有些格外空旷和安静,连邻居看电视的声音都没有。不过她拿着电话,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根本没注意这些。自然地迈出电梯,鞋子踩在走廊地板上,带起了清晰的回声。   “哒、哒”   头顶的声控灯滋啦了一下,亮起片刻就再次熄灭,身后的电梯缓缓自动关闭,没有任何光源的走廊,形成了一片浓郁的、无比寂静的黑暗。   视线受阻,她随手将通话改为免提,用屏幕光源照地上的路,继续劝说。   “哒、哒—、哒——”   掩盖在说话声下的脚步,一下比一下拖得更长,有一瞬,她踩下去后,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声,中间隔着小段的空白。她停住脚,猛然察觉出有点不对,不再说话,而是拿起手机四处查看。   此时,信号干扰的“滋啦”一声,接着电话里传出声音:“喂?怎么不回话?”   这再次拉回了她的思绪:“你刚刚在说话?”   “我说了很久,你一句都不回,我只能听见你的呼吸声……”   呼吸声。   她突然感觉汗毛直立。   快速跑到最里面的那间,钥匙撞击地哗啦作响。第一把不对,第二把也不对。   她心脏跳动变得极快,用第三把钥匙打开房门,推门的瞬间,一道阴冷的呼吸也打在了她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也猛地拽掉耳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操啊啊啊——”   “我刚真的感觉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啊!!”平息了一瞬后,看着弹幕上大家的嘲笑,他还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脖颈:“不是,我真没演!这点画面不至于吓到我,只是刚刚那段的呼吸声再出来的时候,哇我真的……”   说话间,游戏的画面变得模糊、泛起涟漪,几个白色的字体在屏幕中央浮现。   【档案:情蛊】 第14章   “她其实并不爱我。”   第二天,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直接利用了职务之便,跑到学校找人。面前的男生看着就是个黄毛混混,长相普通,蹲在地上吞云吐雾,提起死者,他眼眶有些红:“什么真心,没有真心,都是假的。她就是享受别人爱她,享受我对她的好。”   “我在她眼里,还没街边那只流浪猫重要,提不提分手,她都不可能为我自杀。”   “怀孕流产都是谣言,她不受大家喜欢,风评不好,传什么的都有。”男生说着又把烟送到了嘴边,这次,袖口下滑,露出了手臂上的刺青。   “如影随形”眼疾手快,操控人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也有这个?”男生解释说,这个是去附近的刺青店,按纹身贴的纹样纹的,也就是所谓的“情蛊”。   传闻里这是给恋人使用,下蛊后身上就会浮现出这种刺青状的花纹,他们会彼此相爱一辈子,直到死亡。但大家也不是两三岁了,传说而已。好奇也好,跟风也好,都是到小卖部买这种刺青贴纸贴着玩玩。只有他轴,偷偷去纹在了手臂上,用来对女朋友表明心意。   之后,死者也有了刺青。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他那时觉得女朋友对他虽然没那么爱,但肯定也是喜欢的,直到前段时间两人才闹翻。   继续追问他死者和其它人是否有过情侣关系,或者和谁走得比较近,他均摇头否认:“她在学校混不开,很多人都讨厌她,最开始和我谈恋爱,也是因为我在别人不敢惹她。除了我几个兄弟的女朋友,没有别人和她走得近。”   “谈了多久?四五个月吧……”   假如这个男生没说谎的话,事情就有些奇怪了。死者身上有情蛊,但对象不是男友?而且死者身边暂时也没排查出值得怀疑的人。   拍下男生手臂上的刺青用作留证,又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警局。上司正询问家属那边的回复,希望能早点安排火化。   这个任务看起来是最轻松的,但这次情况不同,死者生母已故,奶奶和生父两边又都联系不上。   打电话过去问,死者的奶奶接通后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就自顾自地嚼东西吃,完全不理警员们的话。考虑到那天老人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大家干脆把这个选项自动排除。但没想到的是,死者的父亲,竟然也不接电话。   程序摆在那里,为避免在这种事上违规操作引起纠纷,只能继续埋头打电话,假如实在不成,就只能上门拜访。   又过了一天,上司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终于联系上了死者的生父——白先生。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拒绝接收尸体,让他们自己处理。   一开始警员还好言相劝,说这不符合程序——这种口头的许诺不能和实质性的签字相提并论,想让他跑一趟。   但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答应。车轱辘话来回了几遍,那名警员也火了,质问他:“女儿都死了,你连来看她最后一面都不肯,你有个当爸的样子吗?!”   “我没当爸的样子,她有当女儿的样子吗?!”这句话显然戳到了男人的痛脚,他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那头骂了几句,接着就开始口不择言:“我辛辛苦苦上班挣钱,供她吃穿,供她读书,她呢?她怎么报答我的?”   “你去打听打听,去问问街坊四邻,谁不知道她刚过十八岁,就跑出去和男人开房,谁不知道别人抓卖y的时候把她也抓了进去?我脸都要被丢尽了好吗?!”   “我把人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她整天混日子,搞这些事丢我脸就算了,她还想拿刀捅我!要我说,她跳楼死了才好呢,死了一了百了!”   电话挂断了。   上司虽然同样气不过,但也把打电话的那名警员一通好骂。可骂也没办法,现在没人签字,尸体只能先存着,不然真直接火化了,后面还有得折腾。   但这样的话,问题又来了,警局的地方小,存放尸体的地方其实就是个冰柜,久放在这,难免和法医长期接触。思虑再三后,上司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就说,把尸体转移到附近的那所医院去,那边能接手。   谁去送?   当然还是由玩家操控的主角接手任务。   抵达医院时已经是傍晚,在指引台的小护士处填了一堆交接的表格后,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来帮忙把尸体放在了可移动的金属床上,接着其中一人下班,另一个带着人一起刷卡进入电梯,按下负二层。   随着红色的字符从“1”变成“-2”,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又狭长的走廊呈现在眼前。   医院总是打扫得很干净,这里也一样,灰色的地面光可鉴人,踩上去声音清脆。   跟着推尸体的工作人员走在路上,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四周的消毒水味道也异常浓郁,每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口冰寒的、带消毒水味的雾气。   “我看看,存哪里来着……”工作人员拿起表格要看,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做了个“稍等”的动作,接起电话:“喂?主任?”   “喂?”   细微的滋啦声干扰了通话,工作人员疑惑地拍了拍手机,嘟囔着“刚刚还好好的呢”,又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立刻又接了起来:“主任?哎,您说……”负二层的信号似乎不好,他听了半天也没听清,随口让人等一下,自己拿着手机在周围转悠着找信号。   她冷得再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又似乎感觉有些无聊,随意地环顾四周。前面不远就有一扇停尸间的门,门上有玻璃做的窗口,她脚步略向前一步。接着就忽然意识到,工作人员打电话的声音不见了。   回头再看,整条走廊都是空荡荡的,连放尸体的床都不见了。   只有她一个人。   寂静、无边的寂静。   心跳声无意识地加快,呼吸声也在此刻听得格外明晰。一道缓慢地、悠长的“吱呀”声,将她的脸再度拉回。   视线中,前面不远处的停尸房房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   宛如某种无声的邀请。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紧盯着门缝里的那片黑暗。   又等了一会儿,壮着胆子一步步上前,用微颤的手慢慢伸向房门,刚一触碰,似乎就被冰凉的金属吓到了,手指下意识一缩,接着再度做好心理建设,将门缝拉大。   “吱呀——”   拖长的开门声,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显得有几分诡异。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着向前探出脑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背后响起了弹珠落地的声音。   她本能地回头寻找声源,就在此时,黑暗中伸出一只苍白又冰凉的手,伴随着重击的音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往里拖拽。   面临恐惧,人的潜能被全部激发,她从未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在奋力拉扯回自己的手后,反手将门推回,接着几近疯狂地向电梯方向奔去。   一路上,锤门的“砰砰”声响彻整个楼道,平板的金属门被从里砸出无数拳头和手掌的印痕。感知到她越来越远,鬼魂爆发出了强烈的嘶吼。   她额头上都是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梯前,立即狂按电梯按钮,同时慌张地往后看。那扇门终于安静了下来,但不等她松一口气,心又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她清楚看见,那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按在了外面的门锁上。   很清晰的开门声。   手指按电梯钮的速度更快了,她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门缓缓打开,那双灰白的、像是储存太久而有些腐烂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抓在了门沿上。   “嗒叭-”   一块腐肉从手臂上掉下,连带着黑色的汁液,在地上落下一块凸起。   “叮—”   电梯到来的声音在此刻宛如天籁,她牙齿打颤,背对着电梯胡乱摸索,在感知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发挥了此生最大的速度,侧身猛挤了进去。   电梯呈现出等人的停顿,她几乎是扑到电梯面板上,疯狂戳按关门键。   那只鬼并没有追上来,电梯门也顺利缓缓上合,将一切关在了门外。   安全回归,她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用微颤的手扶住了自己,声音也带了一丝委屈似的哽咽。   但这里也不是久待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试着平复心境,又记起自己忘了按楼层,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够。   手指和冰凉的金属触碰,摸索,迟疑。   那里光滑无比。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微抬起脸,颤抖着后退一步,画面随之扩大。此时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电梯门,而是停尸间的门。她并没有逃进电梯。   她进到了停尸间里面。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到头顶,她几乎要忘了呼吸,齿间打颤,眼泪和汗水一起滑落。   就在此时,走廊外面明亮的白炽灯,也开始莫名闪烁起来。   她颤抖的、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看见室内一具具整齐排列的、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咯、咯”的关节摩擦声中,全部坐了起来。接着齐齐头颅扭转,面向她的方向,脸部肌肉僵硬地拉扯着,露出诡异又恐怖的微笑。 第15章   “我操啊啊啊——”   这令人心悸的画面,直接让直播摄像头前的“如影随形”手一抖,把鼠标扔出去了老远。   “SAN在掉,我知道在掉啊!我要是有SAN值我都该掉了好吗?!”   “什么回档,不回!这肯定是必定剧情,再来一次那个工作人员还会被支走,你们别想骗我再来一次!”   女主SAN值掉得太快了,在前面门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如影随形”还能去商店购买道具,强行让其冷静下来,操控人物继续往前探索。但这次道具都没来得及用上,女主直接晕了过去。   弹幕上都是叫嚣着回档的,说停尸房肯定有线索吧啦吧啦,但“如影随形”坚决不同意,于是下一幕直接跳到了医院病房。   白和蓝的主色调布置,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澄澈又温暖。四周有些嘈杂的人声,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花瓶,里面白色的栀子花还带着露珠,上司正坐在旁边玩手机。   见她醒了,上司帮忙把床调成了坐靠的模式:“感觉好点了吗?”   她:“我晕过去了?”   上司:“嗯,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经过对话后得知,在她和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眼里,她是吓晕了过去,但在别人眼里,却像是魔怔了。   工作人员打完电话,回头就看见她已经自己把尸体推进了停尸房,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死者旁边,和她搭话也不回,表情僵硬,状态委实瘆人。   那个工作人员觉得不对,想拉她走,实在拉不动,没办法,只能回头叫其他值班的医生一起来帮忙。结果却看见她把尸体背了起来,那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在她背上像块巨石一样压着,而她嘴里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外挪。   几个医生试图把她背上的尸体扒下去,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硬是没掰动。拉拉扯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恰好路边有摊贩路过,公鸡一声嘹亮的打鸣,她的手就忽然松了。   整个过程实在过于邪性,在场的人都吓到了,见人晕过去,搬人的搬人,搬尸体的搬尸体,搞得心惊胆战,还好后面一切正常,她也只是有些体力消耗过度,被放病床上打点滴。   这段对话很长,她无意识地攥着被角。直播镜头前的“如影随形”也轻嘶了一声:“好家伙,这也就是游戏了,现实里真遇上不得被吓死。”   见她面露不安,上司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眯起打量了她半晌:“我原以为你是八字轻,现在看来,你是看得见那些东西?”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上司:“……”   他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那封盖下绝密红戳,编号1249的档案:“本来不关你的事,但你擅自插手死者私事,现在不管你到底有没有阴阳眼,会不会所谓的玄学术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她慢慢把袋子拿到手里:“我不太明白……”   “人家已经缠上你了。”   上司说着就叹了口气:“本来,我们每个警局都有专门处理这类事的部门,叫特殊事件调查组。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其实入职后应该会被调进去,从最基础的做起。但是很遗憾,现在他们人都消失了,你又是这个情况。”   她:“消失了?”   “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其实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接受了某个秘密任务,但去了后没有一个回来。现在国内还懂这些的只剩下部分高层,培养人才又需要时间。因此遇见类似的案子,只能暂且将其封档。”   “你才刚入职,本来就是出事也轮不到你顶上,但这次不同。你主动介入了死者,导致她认定了你,你躲不过去。”   “我已经给上面打电话了,他们说会安排,但估计也忙不过来,你最好别抱期望。”这一刻,上司的目光就如同一汪深井:“我会帮忙,但我看不见那些,能力有限,你做好心理准备。”做好死亡的准备。   房屋里水龙头哗哗地流出澄澈的水。   她站在卫生间镜子前,俯身洗脸。回想着上司说过的话,她的表情已经回归平静。   被随意搁置在洗手台旁边的手机亮起提示灯,显示资料接受完毕。这些被上司打包发来的文件,是现今能调遣到的、关于“蛊”的所有相关资料。   她扯出几张抽纸擦手,用仍带着几颗水珠的手拿起手机,一边看,一边慢腾腾地走向客厅。   资料显示,“蛊”最早并非是害人的东西,早年间医疗不发达时,是一种用来治病的手段。后来不知怎么,外界对“蛊”的形容就偏向了阴毒,外界的民间传说里,更是常常把“蛊”和特定的族群、以及障气蔓延的地区相结合,认为外地人去了那里可能九死一生。   而在官方记录的重点案件中,对情蛊的定义和之前看的那个视频里说法相似,但不同的是,之前案件里呈现中了情蛊的刺青,位置无一例外都是心脏处,但这起案件的死者是在手臂。   上司发来了死者手臂的照片,在跳楼前,死者已经用指甲将那里挠出了无数的深槽,但经过法医清理血迹后,裸露出的凹凸不平的肌肉纤维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刺青——就仿佛已经深深渗透了进去。   将之前拍到的、死者男友手臂上的刺青进行对比,的确,二者相似,但有些细节处并不一样。   这侧面佐证了之前男生的话——他没有说谎,他就是自己去纹身店纹的。   那假如他说的“死者并不爱他”这点也是真的,那情蛊作用的对象必须靠警方全面排查。想到这里,她给上司去了电话,上司说他会去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发现情况会及时告知。   挂断电话,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里,放着装载了死者详细资料的档案袋。   拆开袋子,里面的东西很少:记载着死者信息的、薄薄的几页纸,一张死亡现场的照片,一只屏幕开裂的手机,手机上还坠着一个塑料的、已经有些斑驳褪色的玩偶吊坠。   除了纸页,其余东西都被用塑料袋装着。   考虑到手机里应该有死者的不少信息,她第一个打开了装着手机的袋子。但屏幕坏了,样式也很老旧,试着按开机键,一直都是黑屏状态。无奈,她只能先将里面的手机卡拿出来,先安在自己手机上试试。   可惜,通话记录和信息这种东西并不会随着手机卡移交过来,她来回翻看,只发现在手机卡上储存着的唯一一个号码,上面标记的名字是:妈妈。   在通知亲属的环节,就得知死者的生母已经去世了。现在看到这个词,她不由的展开旁边的纸页,一项项核对过去。在亲属那一栏,很快发现了死者母亲的名字,以及后面的备注:后续详细检查中未发现任何人为干扰痕迹,推测认定,当事人因车祸卧床休养,无力在火势较小时逃出,最终在火灾中死亡。   后面还简略附带了火灾具体的位置,以及时间,起火点等信息。   除了死去的生母,死者法律上的亲属还有生父、继母、继弟,以及奶奶。   想起那天现场的银发老人,也随之往下看到了老人的信息,姓名那一栏,她和所有人不同,她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正常的汉字,另一个,是笔画奇怪、完全认不出的异体字。再往后看,老人现在留存的地址,竟然依旧是标注了火灾的那栋房子。   这两个信息,莫名给人一种微妙的不适,再联想起死者死亡当天,老人嘴里喃喃着“我错了”,她忽然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死者身上的情蛊,或许就是这位血亲给她下的。   但是,为什么呢?   她急切地想要寻找答案,手下一慌,误触到坠在死者手机上的那个吊坠玩偶,轻微的、属于录音的杂音后,玩偶发出了声响——是女声哼唱的《摇篮曲》。   这打断了之前的思绪。   她下意识将玩偶拿了起来,放在掌心,手指印上去,便发现上面褪漆最厉害的地方,刚好就是手指的位置。不难想象,死者生前,应该无数次将其握在手中把玩。   应该很想念自己的妈妈吧。   细微的哼唱声“滋滋”了一下,突然中断,像是没电了。此时界面上显示出“查看电池”的功能提示,“如影随形”反射性地点击了键位,放电池的地方很快被打开,但里面不止有电池,还有张被折成小小圆筒的纸。   是张遗书。   亲爱的女儿:   我是妈妈。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对不起,我伤得太重,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或许明天,也或许后天。我很努力的想活下去,但我越来越能感觉到我的虚弱,假如你还是看到了这封信,那么,对不起,宝贝。   家里的存折放在衣柜的最里面那格夹层,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应该够你读完高中。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相信你爸爸,也不要把钱交给任何人,包括奶奶。   假如他跟别人结婚了,你不要跟过去,就跟奶奶住现在这里,知道吗?   我知道你胆子小,又容易多想,但不要怕,妈妈死了也是妈妈……   这封遗书上的某些字迹有些模糊,似乎是被泪水打湿过。   看完这些,心中难免有些怅然,但除了这些情绪,内里的信息也让她下意识看向死者母亲那栏的死因备注。相互核对印证,死者母亲似乎当时已经命不久矣,但最后她并不是病逝,而是死于火灾。   再继续往下翻看其它资料,死者的生父,也就是白先生,他口不择言时并未说谎。死者确实有条“疑似参与卖y”的案件记录,就在一年前左右,但没有和男人发生实质上的关系,因此是被警告处理。但除了这条,死者还有两个案件相关记录。   一条是死者母亲报案,内容是校园霸凌,要求警方彻查学校。这起案子没什么水花,因为没发生实质意义上的伤害,责任更多是追究校方的。   另一条则是死者被同学怀疑是小偷,偷了对方的贵重物品,按时间线算,距今已超过半年。因为涉案金额超过了两千,警方立案,但搜过死者的宿舍,没发现任何线索。   现场警员还留下来这样一条记录:她换洗的内衣都破了个洞,看着实在窘迫,或许正是因为穷困,才会被怀疑是小偷。但这样的怀疑显然是不合适的。再加上之前的校园霸凌案,警方也有些怀疑是有人存心报复,还批评了这个报警的同学。   这些案件记录,也同时佐证了死者男友的说法:她生前在学校过得并不好,在和男友在一起前,生活非常窘迫,还试图尝试出卖□□。   那白先生这位生父不管吗?别的不说,他连钱都不给女儿吗?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来回调查和走访。上司一边大开后门,让她能够调遣资料,一边从“情蛊”入手,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但查了很久,依旧没查到死者有爱慕别人的迹象。   被玩家操控的女主,则将重点放在了学校、四邻身上。期间上门拜访死者的生父,他情况不太好,胡子拉渣的,像是很久都没睡好了,还一惊一乍,听见女儿的名字竟然缩在屋里不出来。最后是一直表现地相当冷漠的继母,动手签了火化的同意书,并且从钱夹拿出了一叠钱算作费用。   有了这个程序,警方本来就可以走流程了,但作为玩家的“如影随形”莫名有点私心,没告知出去,而是继续进行搜证、推理。这天,她又和上司凑到一起梳理线索。   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访,他们发现了两个重要疑点:1、死者生前和生父是否和睦存疑。2、死者自杀前去见过生父。   死者生前和生父关系是否和睦这点,在搜证中,答案呈现出了两极分化。有人认为好,但有人认为极度恶劣。这些信息太多太杂,经过不断的梳理后,才终于在时间线上找到了突破口:其实大家都没有说谎,只是死者和生父关系是有变化的。   一切的转折都在于死者母亲的死亡。   那之后,死者和生父关系就急速恶劣,此时她在学校生活相当窘迫,甚至可能到了打算出卖身体换钱的地步,但都没有和生父和解。这种程度的不睦,按道理说,关系想要弥合应该相当困难才对,但死者却突兀地、在半年前和生父迅速修复了关系。   又直到跳楼前,死者和生父见了一面,接着就自杀了。   和生父奇怪的关系走势,疑是给孙女下蛊的奶奶,自杀前不断用指甲试图扣掉的刺青,还有分析情蛊作用视频里的那句话:“外界刺激过强,让她意识清醒过来,但依旧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与其被操控一生……”   与其被操控一生。   所有零碎的线索渐渐在脑海里串联,摆在面前的,是唯一可能,但又实在令人不敢置信的真相:   给死者下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奶奶。而这个“情蛊”作用的对象,并不是死者的男友,而是死者的父亲。 第16章   “情蛊”因为特殊的作用,一直被认为是情侣之间的专属。因此才让他们先入为主,觉得情蛊一定是用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从而下意识忽略了,人的感情并不止爱情一种。   所以,上司走访调查了几天,才会一个疑似被死者爱慕的人都找不到。不是他排查得不够细致努力,是完全没有这个人。   再结合之前这位白先生的反应来看,这个情蛊,死者的奶奶只下在了死者一人身上。   也就是说,在死者生母死后,她本来极度厌恶父亲,厌恶到不肯用他的钱,自己出卖身体养活自己的程度。但因为情蛊,她爱恨颠倒,重新对父亲有了亲情。   那这个女孩又为何会如此憎恨自己父亲呢?   经过查证核对这位白先生在前妻死后、和第二任妻子的结婚时间点,就不难发现,几乎是死者生母意外身亡后,他就无缝衔接了。这很难不让人猜测,白先生之前是不是出轨了……   假设这个推测成立,那一切的爱恨都有了解释。   要验证这个推测,当然可以继续走访相关人员进行求证,但也还有个快捷途径——给当事人电话。   【你:试着打电话给白先生(点击此选项)】   【你:试着打电话给陆女士(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拨出电话后,很快就被接通。双方互相确认身份后,发现警方打电话来不是因为之前给的安葬费不够,而是询问死者相关的问题,陆女士那边沉默了一下:“我和她关系并不好。”言下之意,可能提供不了多少信息。   但警方要问,她还是有问必答。   在她眼里,继女很讨厌她,她也懒得讨嫌凑上去。就是父女俩关系骤然变好的时候,她同继女私下相处也不多,日常交流除了叫吃饭,几乎没有别的话。同在一个屋檐下,如同陌生人一样。   【你:她很讨厌你?为什么?(点击此选项)】   【你:她很讨厌你,因为你是她爸爸的出轨对象?(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这句话有些过于尖锐,电话那边一时没有回话,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是”字。   而吐出这个字后,陆女士的倾诉欲也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她妈死于火灾的那天,我在和她爸约会。就是这场约会,导致她爸回家晚了一步,也因此没能把人救出来。”   “我们是变相杀了她母亲的凶手。”   陆女士的坦白,将属于死者生平的一块重要拼图构建了出来。   她怎么可能不恨自己父亲呢?原本的家已经支离破碎,母亲在火海中挣扎的时候,生父却在和情人约会,之后母亲尸骨未寒,他就顺理成章地有了新的家庭。这个时间,死者还刚刚经历了校园霸凌。   血亲的冷漠、忽视,映射在她身上,转变成了深深的憎恨。   但另一位血亲,却又用“情蛊”,生生将扭曲的一切强行掰“正”,这简直是在践踏属于正常人的思维和意志。   “不仅如此,她跳下去前,这个姓白的肯定还说了什么。”上司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将死者生前进入生父公寓楼的监控录像来回拉动,接着按下暂停,指向屏幕上的人影:“她此时才正式心存死志。”   录像里的她,去生父家时脚步飞快,像是着急赶着做什么事,但出来时,她失魂落魄,差点站立不稳,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到了天台。   挂断电话,他们直接开车去了这位白先生的家。   陆女士来开门,带着两人走进卧室,一个小孩亦步亦趋地挂在她腿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观察两位来访者。   白先生蜷缩在卧室里床上瑟瑟发抖。一把揭开蒙在身上的被子后,他吓得不行,虚张着五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看起来很久没有睡好了,双目微凸,黑眼圈很深,眼眶里布满了血丝,试图要把自己藏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暴脾气的上司也不再惯着他,把人直接揪了起来,询问当天到底说了什么。在玩家的怂恿下,上司还说出了“冤鬼索命”的话。感觉到死亡威胁,这位白先生终于哆哆嗦嗦地张了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只是太生气了……”   在他口中,当天的女儿不知道发什么疯。本来不是都和好了吗?他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又像之前一样,硬要把前妻的死怪在他头上。可前妻的死能怪他吗?那么大的火,消防队都没冲进去把人救出来,他去有什么用?   “她听不进我说的话,中间还疯了一样试图要用刀捅我,再怎么说我都是他老子啊!我当时真的气疯了,真的,所以才口不择言……”   游戏的画面闪回到现场。他面目狰狞,扬手就给了面前拿着刀的女孩一巴掌,接着揪住人的衣领:“怪我吗?啊!怪我吗?!我只是晚回去了几分钟而已,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你,你妈根本就不会出车祸,也不至于起火了还跑不出来!”   他越说越顺,脸上满是憎恶:“是谁那么不懂事,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手!是谁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言碎语就睡不好觉!是你啊!要不是你,她那天根本就不会出门,也不会出车祸!起了火,她也不会挨在床上等死。”   “都怪你啊!你个灾星,就是生了你,家里才越来越不好过,我们才吵着要离婚,你还恨我,我才该恨你啊——”   雪白的刀“哐当”掉落在地,女孩虚睁着眼,泪水滑落眼眶。   画面切回。   听着当事人一边辩解一边陈述,上司抽丝剥茧,察觉不对就开始反驳。差不多问出了真相后,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揍了他一拳:“我操你妈的畜牲玩意儿,你说得是人话吗?啊!”   系统适时弹出了是否阻止的提示框,女主在玩家的操纵下冷眼旁观。   一直冷眼旁观的还有陆女士。   等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她才冷漠地开口:“我们离婚。”   持续挨揍的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上司的拳头,扑到妻子脚边:“老婆,老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啊老婆——”   被苦苦哀求的陆女士却纹丝不动:“你对你亲生女儿都能冷漠到这个地步,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淙淙能活?”淙淙,就是挂在她脚边,此时依旧不哭不闹的孩子。   见人继续哀求,她反而看向了被玩家操控的女主:“不要信他,他还在撒谎。他前妻的车祸,根本不是去学校处理那女孩的事,她是知道了丈夫出轨,想要当面对峙,路上开车打电话才导致车祸。”   “那孩子是被骗的,她没有害死自己母亲。”   事情进展到这里,所有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从时间线看,死者生前先是和父母生活,父亲出轨时,她正遭受校园霸凌,死者的母亲就此事进行了报案。此时死者母亲同时发现了丈夫出轨,打电话时注意力被分散,出了车祸。后面情况应该很不好,回家休养时都写下了给女儿的遗书,但没想到的是,大火比病情蔓延地更快。   而那场火灾后,生母死亡,生父再婚,家庭巨变下,死者在学校应该也一直过得不好,那次“小偷案”就是佐证。她开始无比憎恶自己的父亲,直到被下了情蛊,又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的爱恨都被扭曲,死者第一个想法是和生父对峙,期间甚至行为过激,拿了刀。但没想到的是,这位白先生在争吵中,将前妻的死亡原因,全部归咎到了死者身上。   误以为真的是自己导致了母亲死亡,她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个真相实在让人窒息,上司下意识地去掏腰间的枪,接着又被玩家操控的女主阻止。   见弹幕都在问干嘛阻止,直接让npc一枪崩了的,“如影随形”解释说:“玩了这么久,大家应该能发现,这个游戏里的规则设定还是很严密的。真杀了这个npc,回头上司这个npc肯定得蹲局子。后面的案子他也能帮忙呢,大家暂且忍一忍,我回头找机会搞死这个狗东西。”   案件进展到这一步,真相出来了,但问题是,超度鬼魂的方法还是没有。经过弹幕提醒,“如影随形”启程去找这起事件里,和“情蛊”牵扯颇多的那个老婆婆。   她是下蛊的人,应该也知道驱鬼?再不济应该也有线索。   循着地址找到的是一处老旧居民区。   地面有些没修平的坑坑洼洼,房子是水泥墙皮,楼与楼之间间隙很近,还牵着晾衣绳,各种各样的衣物穿行在绳上,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有几个孩子在玩踢球游戏,红色的球“砰—”一声,砸到了墙脚的一处神龛,供奉的香火歪倒,手臂高的神像往旁边一歪,栽进了旁边一处污水坑。   自知闯祸,孩子们嬉闹着跑了。   路过倾倒的神像,走进房子内部。   只刮了层大白的墙面上很多污渍,鞋印、球印、刮痕等等。扶手是铁的,上面盖了厚厚一层铁锈,楼梯台阶很脏,呈现出长年累月积累下的乌黑,踩上去质感甚至有点发黏。   一楼二楼的楼道里都有人说话,抱怨最近的老鼠太多,老鼠药放了一堆都不管用,半夜老被吵醒。再往上,人就少了很多,好像完全没人住了一样,完全安静下来。   这种环境中,再细微的声响也会被放大,那种悉悉索索的啃食声也清晰起来。大白天的,这里的老鼠也太猖狂了。   走到顶层,整个地面和走廊呈现出被熏过的黑烟痕迹。越往里走,那种被烧过的痕迹越是明显,有些房门都被烧掉了一半,但最里面的那间,却是一扇崭新的门嵌在整个焦黑的环境里,看起来非常违和。   那种老鼠啃食的声音更大了。   家里有人的话,老鼠不会这么猖狂吧?心里这么想着,她伸手敲门:“你好,有人在家吗?”   敲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带出了回音,等了一秒后,她再次大力拍门:“你好——”这一次,房门被从内徐徐拉开。黏稠的、混合着不知名细小碎块的血液,如同河水一般从房间内漫了出来。   晦暗如血的红光侵占了整个空间,空气里满是腥甜又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   这里到处都是红色的、像人体组织一样的黏膜,挂在室内焦黑的墙壁上,交叉错乱,既像是另类的、某种大型蜘蛛的巢穴,又像是刚从女性体内剖出的子宫。   而搭在门把手上的,居于视觉中心的,是倒挂在天花板上,浑身覆盖着焦黑和烫伤溃烂出红色皮肉的怪物。没有头发,没有眼睛,脸上只有大张着的满是锯齿的嘴巴,肚子圆鼓,外表的皮肉都撑出了黏膜的裂纹,没有脚,又或者说,那么多的附肢也都是脚。   她此时,正用几只焦黑的手抓着一个瞳孔完全呈现黑色状的人,满是锯齿的嘴一口咬下去,那人的颈骨“咔擦”一声断折,脑袋歪斜过去,身体还在细微抽搐,骨头和血肉被咀嚼,发出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啃食声。 第17章   她会是新的食物。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刻,女主肢体僵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的喉咙和脑子好像同时锈住了,甚至忘了呼救或逃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搭在门把手上的黑色长肢,慢慢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接触的瞬间,她身体完全僵直,抬起的脸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黑色的、宛如墨迹一样的东西从下方的眼白开始,将她整个眼球蔓延成了黑色。   【您的SAN值即将归零】   怪物扔下啃食到一半的尸体,身上的其余附肢悉数张开,宛如巨大的、畸形的人形和蜘蛛的结合,从天花板上,不急不慢地走向新的猎物。   【您的SAN值即将归零】   “我靠啊我在买了在买了别催——”   镜头前,“如影随形”满头大汗地打开商店购买道具,此时,游戏画面突然闪了一下,等他匡匡买完,正准备不管道具说明全用上的时候,游戏突然弹出网络波动而被直接登出的提示。   “啊我操?我网不好?不可能啊我的千兆网。”   尝试点击鼠标再次登录,界面上一直转圈,进不去。多点几次,甚至显示需要建立新号。“如影随形”本来正在兴头上,现在心里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存档还可能坏了,简直气得发疯:“天杀的制作组你们什么破服务器啊,我要拿刀去杀了你们!我的档啊!!!”   他没注意,现在视频的弹幕已经比之前刚开播时多了十倍不止,见他情真意切地哀嚎,到处都是“哈哈哈哈”。也有真心觉得主播惨的,一起痛骂游戏官方。   还有人提出了不太好的猜想:“不会是被那个很有名的黑客组织给攻击了吧……”   黑客,这个名词像是天生蒙着一层神秘面纱。被冠以黑客组织的称谓,往往也会被想象成“在网络上无所不能”的高大形象。   但这位观众提起的,是近几年在游戏行业兴起的几个黑客组织,和大众想象中“劫富济贫、锦衣夜行”的高大形象不同,在业内可谓是臭名昭著。   他们往往会盯上很多资金并不充裕的小型游戏工作室、小型游戏公司等,在游戏上线的关键时期,用各种方法攻击对方的服务器,让正常玩家无法登录,再以此勒索。(*)   要知道,这可是游戏的黄金时期。能不能留下用户,全靠这段时间的游戏内容能不能打动玩家。假如游戏质量合格,玩家的好评就是吸引后续用户的天然广告,顺利的话,从新玩家涌入,到留下好评这个过程会形成良性循环,游戏上架后的良好运营也就由此开启。   这个过程,对小型游戏厂商又尤其重要。他们毕竟没有大厂那么多资金去做宣发,前期往往就是靠平台内推,在基础信息流上就远差了大型厂商几百倍不止,要是还因为炸服导致玩家大量流失,那后续这个游戏真的可能无声无息的死掉。   千万别以为玩家会等你。第一次炸服,超过一半的人就会离开,假如后续不能及时解决,那剩下的玩家骂骂咧咧几句后,也会很快把兴趣转移到别的游戏上。   更可笑的是,这个能给游戏带来致命打击、造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流水的亏损的举动,黑客组织勒索的金额,却往往是微不足道的几万块。   这种无妄之灾,在行业内,被戏称为游戏上线时的“保护费”。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攻击那些有名的、大型的游戏厂商,原因倒也简单:人家有钱,有人,惹不起。   提起这个后,弹幕上顿时风向一转,有问怎么回事的,有嘲笑说不至于的,但更多资深游戏玩家们打出的字是:不要吧,这游戏这么倒霉?   真就有这么倒霉。   余缺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商场的试衣间里。今天值班的员工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汉子,在那边差点急出嘤嘤叫。然而他越急,话越说不清楚,吭哧几句,感觉真要哭出来了。   “你急也没用,慢慢说。”   要接电话,余缺拉开帘子走了出来。旁边的店员正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就见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的男人先一步上前,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熟稔地为他系上衬衣上方最后两粒扣子。   而这位试衣服的客人,也像是被这人伺候惯了,自然地展开手臂,由他帮忙穿上外面的西装外套。   有罗摩在,今天余缺难得地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戴上了银质的镂空锁扣。倘若在修真界,这个饰品该搭配鸦青色锦袍和墨色大氅,但现在在蓝星,它混搭上了黑色西装。   西装的版型不错,罗摩冷白的指尖顺着衣料描摹本体的后腰,尺寸也刚好,穿在身上后,有种疏离的、高高在上的冷漠和禁欲之感。这让他眼里流露出满意,顺手从旁边挑出一根色系和谐的领带,余缺自觉地抬高下颌。   领带穿行在衣领下,通话时,光洁的脖颈上喉结随着气流滑动。罗摩唇线微弯,表情愉悦,领带打好后,眼神掠过本体毫无防备的脸,又略微往下。   余缺眼神当即扫过来,手里还握着手机:“我知道了,你先挂紧急通知,游戏停服维护,我大概二十分钟到公司。”   两人视线纠缠了一瞬,什么话也没说。余缺挂了电话,转身走向收银台付款:“试衣间的衣服不要了,麻烦处理一下。”时间紧迫,便不拘细节了。   付款后,收银台的店员眼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落后一步的罗摩像是把人惹到了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是着急哄人,又像是有恃无恐,既矛盾又和谐。她口中不由地“啧啧”了两声:“小情侣,不得了,穿个衣服竟然还能怄气。”   另一个围观全程的店员也凑过来,满脸的姨母笑:“你看见刚刚那人的眼神没,哇简直了……”   快步出门的两人随手拦下计程车,一起坐上后座。   余缺一边和值班的那名员工交流,一边用手机查看这次游戏炸服事件的真正原因——是有人对他们的服务器进行了DDOS攻击。   DDOS攻击方式分很多种,但从作用的效果来看,可以大致理解为:是用大量的流量攻击游戏服务器,让其在线服务无法正常运营,真正的游戏玩家无法登录,也就形成了所谓的“炸服”。   就在余缺询问员工详细细节的时候,他的社交账号弹出了陌生好友的添加信息。   【NCAI:正在对游戏服务器进行DDOS攻击,服务器29.11.76XX已瘫痪,解除攻击请与我联系】   罗摩坐在身边,单手搭在他的肩头,视线扫过屏幕上的文字,略挑了下眉:“来了。”所谓的勒索环节。余缺手指轻点,按下了同意按钮,那边立即弹出新的消息。   【NCAI:已暂时解除对该服务器的攻击,限时30分钟。】   【NCAI:将5万元汇入账户49523……超过9点前账户未入款,我们将重新灌入流量并扩大攻击范围,之后贵公司所有游戏发行,都将被列入重点攻击行列。】   【NCAI:今天游戏首发,你也不想耽误玩家们太多时间吧?】   余缺:……   罗摩笑得身体颤抖,被本体毫不客气地推了一下:“重死了,过去点。”   飘在身侧的金色光团不明白人类奇怪的笑点,尽职尽责地进行询问:“是否需要检索及追踪对方的正确IP地址?”   余缺:“先查一下这个所谓的NCAI。”   这个黑客组织和其它的一样,会在不少小型游戏厂商上架游戏时进行攻击和勒索。不过和别的只盯小型厂商的组织不同,他们最知名的事迹,是成功勒索了美国知名游戏厂商“星火”,且在对方回防狙击时没留下任何把柄,完美脱身。   而且,相比其它的黑客组织,他们对小型游戏厂商的态度,还有点“广撒网”的意思。别人还会看游戏热度,假如首发时平台的热度排名不佳,便会认为没有油水可捞,直接略过。NCAI则是雁过拔毛,外界都有点搞不懂他们,难道DDOS攻击不费时间,不费钱吗?   这个组织的相关信息很多,余缺挑重点的一条条看下去,中途收到了已经冷静下来的员工消息:“余总,你交赎金了?别交啊,交了也可能只是暂时有用,而且交这么快,别的黑客组织会盯上我们的!”   柿子挑软的捏。   在之前的那些黑客攻击勒索事件中,不是没有游戏方想着“给钱算了”,毕竟游戏开发已经投入了那么多,不差这一星半点。但破财也不一定能消灾,他们暂时的偃息旗鼓并不能保证后续不卷土重来,口头上的保证算什么保证?而且交钱的速度过快,也的确可能吸引其它团伙“慕名而来”。   赎金的确只是很少一部分,但不断地被攻击,会让游戏直接玩完。 第18章   余缺给员工发去了否认的消息。   也不怪对方会认为他交出了这份“保护费”,NCAI之前的每次勒索事件中,从没有哪一次,会在未收款前提前结束一轮攻击。正常来说,这种时候一直持续不断施加压力,更能逼迫游戏方妥协。   现在他们先给了30分钟的时间,像是提前退了一步,看起来“仁慈”得有些奇怪。余缺不懂他们的逻辑,当然,他也并不在乎其中的逻辑,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事。   《绝密档案》和大多数的小型游戏团队一样,由于资金大半都用在了游戏开发上,服务器的防护并不算强,但其实也并不算差,属于中规中矩。在面对大流量的DDOS攻击时,服务器明显有些缺乏招架能力。   现在已经挂出了紧急的停服维护,但为了不让玩家们流失过快,这个维护的时间能压缩多少是多少。   二十分钟不到,计程车在办公楼的楼下停下。   值班的员工焦头烂额地坐在电脑前,听见门被推开后的脚步声,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余总!”   余缺对他略点了下头:“辛苦了,继续正常工作就行,事情能解决,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游戏刚上线就遇见这种事,现在公司群里的消息都炸了,几个员工已经在打车往公司赶,其余帮不上忙的,也在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对策。   陆含昭刚毕业,没多少行业经验,第一次知道还有专门针对小型游戏公司的黑客组织,搜相关新闻都搜出了一肚子气。数值小哥则迷信“余总全能”,认为有余缺在,这事铁定能够解决。苏雾觉得他脑子瓦特了,游戏制作人的全能,和黑客的全能是两个概念好吗?她麻利地去搜索相关事件的处理办法,最后还真搜到了。   答案是靠大厂。   他们没有的技术和资源,大厂有,不仅有,也对外售卖。说白了,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   但一开始不和大厂合作,是他们不想吗?是公司的资金不够啊,捉襟见肘的,连宣发都只是在平台上进行内推。   试着打电话去询问了一下价格后,苏雾:谁家好人卖这么贵:D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其实余缺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以团队现在的能力,即使在服务器上增加防御系统、防护手段,效果始终还是比不过大厂的,再加上已经被黑客组织盯上了,那再次开服,还是可能出现网络波动,影响玩家体验,这让和大厂的合作显得更加必不可少。   但现在手里资金不够,寻求技术合作只能延后,最佳的方案,也是余缺直接定下的方案,其实是反过来瞄准这个黑客组织——只要让对方没有能力来对付他们,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至于后面会不会再被别的黑客组织盯上,他只能暂时严格监控,继续反攻,把人一个个送进局子里呆着,总不会还能用水泥墙联网吧?   没错,余缺已经联系上网警,并且开始在2247的帮助下进行反攻了。   在员工看不见的画面里,他身边悬浮着无数的金色光屏,一个金色光团发出平板又略显怪异的声音:“已定位到对方IP地址,正在进行信息收集及具体位置分析……”   与此同时,手机上的消息也在叮叮作响,余缺将其放在一边,坐在电脑上和网警同步消息。罗摩像是一道影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手指时不时在光屏上滑动,进行信息筛选。   手机上的消息越来越密了,屏幕几乎没有熄灭过,同之前嚣张的态度不同,现在NCAI发来的信息,是一连串带着恐慌的质问。   【NCAI:你是谁!!】   【NCAI:停下!】   【NCAI:说话啊,你是谁!】   【NCAI:你也是黑客?】   【NCAI:这是怎么做到的?!】   ……   根本没有被植入什么病毒或者木马,甚至连一条回复的消息都没有,之前那么多人想要抓他们,哪个不是通过聊天拉长时间来试图定位被篡改后的IP?但现在呢,对方的入侵就宛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就像是——所有涉及网络的部分,都在无条件向对方开放缺口。   【NCAI:为了降低对你游戏的影响,我们的攻击可是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停下了!】   【NCAI:做人留一线。】   这话实在让人觉得好笑,罗摩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打字。   【余缺:岂不是还要我感谢你?】【NCAI:这只是上线前的一项压力测试,任何游戏都该做】   【余缺:?】   罗摩随手将手机扣在了台面上,那边的消息更加频繁起来。   【NCAI:现在市面上的垃圾游戏这么多,我们只是在提前一步筛选!】   通过他们电脑里的资料,余缺得知了不少信息。   这个黑客组织确实和市面上其它的组织不太一样。他们并不是只盲目追求利益,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规则”。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这种攻击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种“筛选”。   NCAI的首领给自己取的代号都很狂妄——“天罚”,其余成员风格也大多一致。通过种种痕迹可以看出,他们看不惯现在游戏行业青黄不接的现状,认为市面上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垃圾游戏,认为游戏行业就是有这些毒瘤,才一直止步不前。也因此自认为有必要对游戏进行清洗。   在他们组织内部,还有一套自成一派的评分方式,只要游戏的综合评分未达到8分,同时又不是低到1、2分那种上线即死的程度,就会被列为攻击目标——余缺的《绝密档案》,在他们这评分刚好是7.9。   或许是甩了其它游戏一截,他们因此才“大发慈悲”,想给余缺一个机会。   可笑的机会。   这样的勒索行为,竟被包装的好像多么正义一样。   看到这里,余缺算是对他们完全失去了兴致。感觉就像是误入了某个邪恶教会的总部,整体的思想中二又幼稚,偏偏还形成了逻辑闭环。   虽然近两年华夏业内优秀的游戏的确很少,但余缺不觉得那些所谓的垃圾游戏就多么十恶不赦。再烂、再值得吐槽,那也该由玩家们决定游戏能存活多久。   更何况,甲之□□乙之蜜糖,有人觉得这个游戏的玩法拉胯,也会有人觉得这个玩法有意思。   就算真的垃圾,所有人都觉得垃圾,但直接抹杀他们,难道就是什么好方法吗?会让整个行业立即进入好的循环吗?   不会的。   NCAI的做法,只会让更多初始资金不够的小型游戏厂商畏手畏脚,让有心做出好游戏的制作人们不敢出手。他们自诩“规则”,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要替玩家们筛选,实际不知道扼杀了多少游戏的诞生,实在让人恶心。   没收到余缺的消息,那边敲字更加频繁了。   【NCAI:你什么都不懂!】   余缺并不想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淮市一处大楼里,数台电脑和相关设备摆满了整个屋子,屋内没有开灯,几个人的脸被屏幕的光线印得惨白,所有人手指飞快,有人在试图重新检查系统和防火墙,有人在怒吼着让大家赶紧毁灭证据,其中一个充耳不闻,面目狰狞地在聊天框上不断敲字。   新一句的脏话还没发出去,入户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警察,双手离开键盘,通通抱头蹲下!”   来得太快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屏幕上,聊天框里还有未发送出去的字符,末尾处等待输入的竖线还在有节奏地闪动着。   收到警方“成功抓获”的消息后,余缺推开办公室的门,和外面的员工打了声招呼:“没事了,准备结束维护。”   值班员工:?   刚刚赶来的大家:?   听说有玩家反馈存档可能有问题,年纪最大的程序也来了,由于实在匆忙,身上的衣服反穿着都没发现,他这电脑才刚打开呢,就听见余缺的话:“没事了?这么快??”   余缺:“我朋友帮忙定位了这个黑客组织的位置,现在人已经被警方抓住了。”   后续的消息警方那边会进行同步,现在显而易见的是,没有黑客攻击,游戏可以重新开服了。   大家还来不及消化整个消息,又听见余缺要商量玩家补偿的事。   对于他们《绝密档案》的游戏方来说,这是场无妄之灾,但对于玩家来说也是一样。兴高采烈下载游戏,玩到一半,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迫下线,换作谁会高兴?玩家们此时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而游戏方当然也得承担责任。那么补偿一些道具,就必不可少。   余缺不是吝啬的人,虽然说现在才刚上线,钱都还没挣到,补偿游戏道具肯定会折损后面的流水,但这是游戏方的诚意,他不能随便拿三瓜俩枣去打法玩家——显得太不尊重了。   但问题是,他们是恐怖向游戏,氪金部分是五花八门的道具,在各种关卡上作用效果也不一样。假设统一给一种道具的话,恐怕会破坏游戏体验:毕竟玩家们总会优先使用背包里的东西,收到补偿后,他们势必连续使用,这样就少了很多趣味性。   大家打了通群视频商量,最后给出的结果是:十次道具抽取机会。   虽然《绝密档案》没有十连抽的概念,都是单抽,但这种方式在其它有抽卡的游戏中相对能被玩家所接受,同时也尽量保全了趣味性。余缺又追加了三次在游戏商店0元购买道具的机会,一切敲定,全线核对均无异常后,游戏挂上了“更新完成”的提示。 第19章   主播“如影随形”在吃炸鸡。毫无吃相,啃得满脸碎渣,偶尔也抬头回答一下弹幕上的问题。   因为《绝密档案》突然的停服维护,他直播屏幕上只有自己的身影。按理说不玩游戏,观众们应该会很快流失才对,但现在直播间仍旧维持着很高的热度。弹幕都在讨论这种黑客组织做过什么事迹,也有突然玩不了游戏,大肆吐槽后,辗转找到直播间的——由于热度窜太快,直播平台已经自动将其推到了热门的尾巴。   “要等多久?我也不知道,等官方通知吧。”   随口回答了一句提问,“如影随形”拿起旁边的肥宅快乐水猛灌一口,汽水的噼里啪啦炸响,配合炸鸡,勉强抚慰了他玩不成游戏的失落。   正想再和观众们聊点什么,弹幕上猛地出现一波:“开服了开服了,快冲!!!”   “如影随形”赶紧麻利地点开游戏,果然,上面挂出了停服维护结束的公告。这次进去需要重新登录一下,但还好,他的档没坏,进去后先从邮件领了维护补偿,接着也不待细看,立马从入口进去,回到了游戏剧情之中。   再次直面这个宛如巨型蜘蛛,又像是由无数人类肢体组成的畸形怪物,“如影随形”以为自己会冷静很多。   但当怪物缓慢地走到身前,所有附肢如同捕食一样张开,碳化的表皮偶尔掉下碎渣,露出里面如同内脏一样、毛细血管攀爬在血肉上的质感,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加快手上点击的速度。   怪物缓缓靠近后,并未立刻下口啃食,而是侧歪着脑袋,做出嗅闻的动作。身上碳化的表皮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和断裂声,明明看不见任何的表情,但你能感觉到,随着嗅闻,怪物越来越兴奋,身后的附肢愈渐蓄势待发,眼看要直接对准猎物穿刺过去。   【您的SAN值已归零】   “如影随形”猛敲了下键盘:“我操啊不是吧?这是必死还是怎么的,我完全操控不了啊!”商店的道具能买,但是不能用,因为主角被boss触碰到后,身体就完全僵硬了,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他一直点那个“试图挣脱”无济于事。   弹幕提醒他,或许是在看见boss的第一眼就该使用道具。“如影随形”又是叹气又是懊恼,也觉得是自己手慢了,看来只能回档。   但就在他准备点击回档的时候,突然发现抽取道具的按钮还能用,官方设定的又是“默认即抽即用”。再加上这次停服维护后,官方送了十次抽取机会,这不试试好像都有点亏。   心里这么想着,手下就直接点击了抽取。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降魔杵”,已默认使用】   “我去,稀有道具!我手好红啊!”   商店的道具只有普通和稀有两种,稀有的买一次即下架,价格还相对较贵。“如影随形”正咧着嘴傻乐,就看见屏幕上亮起道具的金光,接着怪物开始尖嚎,几根附肢宛如人手一样捂着脑袋,其余则疯狂四处攻击,房间震动起来,女主也被一根焦黑的附肢穿胸而过。   界面模糊,弹出了血红的文字。   【您已死亡】   刚刚还兴高采烈地“如影随形”:……   见界面上系统询问是自动回档到使用道具的前一刻,还是自行选择回档节点,他不服气,点了自动。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清心咒”,已默认使用】   【您已死亡】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普通道具“香烛”,已默认使用】   【您已死亡】   ……   “我真傻,真的。”   对着摄像头,“如影随形”面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还以为这个官方是有良心的,毕竟停服维护后给奖励给得痛快,抽道具的爆率比起别家十抽出一金,他们稀有道具的爆率反而更高。”   “但是,道具稀有或不稀有,都完全不耽误我死。”   他之前完全没感觉这个抽道具的行为是个大坑,刚开服自动送的那一次,他抽中的道具中规中矩,没什么感觉。然而这次连续抽,连续死。   佛了。   他随手点下最后一次抽取。   【系统:恭喜玩家“小辉”抽取到稀有道具“情蛊”,已默认使用】   黑色纹身渐渐在手臂上浮现,正蓄势待发的怪物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确认一般,头颅一点点低垂,做出嗅闻她手臂的动作。接着,所有的攻击姿态缓缓收敛,其中一只黑色附肢在那处刺青上点了一下。   细小又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但怪物没有低头啃食,而是回到了之前那具尸体旁。   咀嚼声再次响起。   【提示:您已被怪物标记】   【系统:恭喜获得隐藏称号“伥鬼”,快去帮忙寻觅食物吧,不然被吃的可能就是你了哦】   原本丝毫无法动弹的身体再度回归控制,眼中的那股黑气也缓缓褪去。她摩挲了一下手臂上浮现出的刺青,那处血点被抹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就在刚刚,她能感觉到,她和面前这个怪物产生了一种模糊的、无法形容的连接。   紧接着,她就被放过了。   “如影随形”完全没想过这个发展,“情蛊”这个道具在商店是没有售卖的,也就是说,这次还真的是他手红,突然就逆转形式了。现在怪物在旁边继续啃那具尸体,危机解除,作为玩家的探险心再次占据上风,也不管怪物还在旁边,会不会激怒对方,直接在房间里开始搜证。   此时他已经在心中有了猜想:虽然游戏中没有子蛊和母蛊的概念,但在华夏的相关传说中,一直是有这个区分的,二者往往相互依存,也往往是制约中蛊之人的方式。   现在抽到了“情蛊”的道具,怪物就不攻击女主了,并且女主能感觉到和怪物有种连接感,那很明显,他可以认为,母蛊就在这个怪物身上,而子蛊,则在死者身上。   眼前畸形又扭曲的怪物,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的母亲。   因为情蛊,这位母亲在女主身上感觉到了和女儿一样的连接,虽然确定女主并不是她的女儿,但还是压下了食欲,转而将女主标记为“伥鬼”,也算是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   心里这么想着,接下来的搜证环节更加仔细了些。   房间里到处都是那种类似人体组织一样的东西,为了避免激怒怪物,“如影随形”控制着女主尽量小心躲开。地上的血液和碎肉太多,走路都像是踩在烂泥里一样,好不容易探索到相对“干净”的一间狭小的房间。   里面供奉着面目邪恶的神像,供桌上的香火早已断绝,取而代之的,是死者奶奶满头银发的头颅。   看来是早就被吃掉了。“如影随形”随口道:“咱们这boss还挺挑食啊,不吃脑壳。”之前路上也遇见了好几个。   弹幕:神TM挑食,影哥你绝了[大拇指]   他大笑:“你们就说是不是吧?”   弹幕:啊是是是正插科打诨,就在房间角落翻出一本记载着蛊术的本子——假如说之前还觉得死者奶奶的蛊师身份仅限猜测,现在就完全证实了。   通过里面尝试改进“情蛊”的手稿和相关记录,不难发现,这位老人知道儿子出轨对不起前妻,但人死后,孙女要恨儿子,她同样很难接受。更何况,孙女恨儿子的方式是完全不认这个爸,甚至不惜糟践自己,她便想着用情蛊纠正一切。   但中间频频出错。   首先是培育情蛊的环节,之前不论怎么顺利,一放到孙女身上就会失败。她来回改进情蛊,一直不能成功,以为是材料不够好,后面心一横,干脆把已经入土为安、在大火中丧生的女人尸体偷偷挖了回来。   可这一挖,死者的母亲成了怨鬼,在两人交锋时,老人看到她死亡时的记忆——原来那天,她儿子的确是和情人约会去了,但回家的时刻并不算晚。   明明来得及,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让人被活活烧死。   因为这个原因,在死者母亲身上培育的情蛊也在不断失败。后面又是不断地修改,终于到了最后一版,这位老人想到了办法——让死者回来看到母亲的尸体,以此激起双方强烈的思念和爱。   这一次,她成功了。   虽然过程麻烦了些,死者的母亲还要作为情蛊的载体一直存在,但这位老人坚信,一切都会好的,他们一家会再次变得幸福。   可死者清醒了过来,作为载体的死者母亲,也在女儿死亡后,彻底异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怪物。   案件进展到这一步,无论是玩家还是剧情中的女主,心里都不太好受。解决鬼魂的方法依旧没有记录和参考,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要把死者送回到这里、送到这个如同怪物一样的母亲身边。   生前不得善终,至少,死后让她们团圆。   镜头前的“如影随形”叹着气:“还好之前我没走火化流程,不然送骨灰不知道能不能算完成任务。”他操控主角来回跑了一趟,从冷库里把尸体接出来。中途和上司解释过,因此一路都大开方便之门,又因为不想让上司上楼,万一遇见boss就无了,他操控主角背上死者的尸体,亲自一步步背到了目的地。   这一步骤果然没错,在见到女儿的尸体后,游戏进入了过场动画:狰狞诡异的怪物张开附肢,却又轻柔的、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她嘴里发出尖利又诡异的奇怪曲调,接着用无数附肢将女儿的身体层层包裹,将鼓胀的腹腔划开,就这样,整颗的“茧”被放了进去。   因为女主和她的链接,她听到了对方传达的信息:很饿。   想把女儿再一次孕育出来,需要更多的养料。   在食物不充足的情况下,不论是为了生存,还是其它什么,“伥鬼”都该满足这个要求。   【你:打电话给白先生(点击此选项)】【鼠标点击】   想骗食物自己前来,无非两个途径,一个威逼,一个利诱。在电话里先是告知老人要不行了,接着又说,老人好像一直不咽气,就是想等着人来,解决那个所谓的怨鬼。   一直处于惊恐状态下的白先生到底是来了。   看着游戏画面中怪物啃食他的身体,新的血液再次滴落在地板上,“如影随形”开心的哼歌:“一家人嘛,当然是要整整齐齐咯。”   喂食后,再次进入自由活动时间,“如影随形”发现,他可以继续吸引npc过来喂食怪物,也可以把这事告知上司。考虑到之前案件里就提过的“特殊事件调查组”,他选了第二种。   上报了高层后,很快来了一大帮荷qiang实弹的警员将现场进行封锁。本以为可能要上演什么“物理驱鬼”,没想到的是,上面竟然封锁了消息,看起来是要饲养这个怪物。   毕竟威胁性很强,女主有些担心:“这合适吗?”   上司对她摇头:“之前记录中,每次都是想办法杀死这些东西,但这次竟然是饲养,说实话我也很惊讶。所以我在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就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逼得他们不得不用这种过于危险的方式,来守护背后的人民。   两人的谈话声以细碎的背景音持续着,画面再次泛起涟漪,界面上显示出白色字体:《情蛊》封档。 第20章   《绝密档案》第一个案子正式宣告结束,主播“如影随形”没有立即开始下一个,而是将游戏的暂且留在登录的默认界面,另外打开平台“gamer”查看这个游戏的评价——这个时间段大家应该陆陆续续打通了第一个案件了。   他往下翻阅,果不其然,自己通关的方式并不是官方设定的大众化结局。也对,要是只能靠道具“情蛊”才能打通,那官方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毕竟《绝密档案》的唯一卡池并不能付费抽道具,只是当日常福利作为赠送。要是必须抽出这个道具才行,玩家们肯定会噼里啪啦全写差评。   通过这些玩家的评价,不难发觉,这次案件的最终boss要解决其实并不困难。只要玩家在角色未被控制的时候拿出道具,或者提前把道具握在手中,就不会触发死亡结局,而是获得逃离时间。   这个道具,也不是商店里需要购买的任何一个,而是之前在死者的档案袋中拿到的,那个录下了死者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的玩偶。   只要玩偶上的哼唱声被触发,boss就会把注意力放在玩偶上,整段曲调的时间中,都不会攻击玩家。玩家可以在这个时间段进房间搜证,得到全部信息,也可以直接逃亡。   二者不同的是,完成搜证,才能触发将死者送回母亲身边的选项,被安抚下来的boss,才会被军方接手。否则直接逃亡,通知上级,军方到来后,会直接进行玄学法术和军火压制双重驱鬼。   两个主角存活的结局,一个是boss被饲养,一个是boss被消灭,都会算通关成功、封档。   只有“如影随形”因为抽到了情蛊,因此获得了“伥鬼”的头衔,而他这个版本的结局里,封档之后,在游戏登录的默认界面,主角手臂上的刺青也没有消失。   他返回去观察了一下,界面上主角的待机动作中,还会偶尔看一下那个刺青,并且皱眉,头上浮现出气泡文字:有时是“她好像又饿了”,有时是“她好像在呼唤我”。   也就是说,第一起案子结束了,但是boss和女主之间的连接并未消失。“如影随形”敏锐地觉得——因为这个连接,女主后面一定有机会得到这个boss的庇佑。那女主需要boss庇佑的那天,会是和现在一样的案件,还是上司口中那个未知的威胁?   另外,既然这个结局中,军方的火力压制能配合玄学术法驱鬼,也就是说,所谓的“物理驱鬼”是有效的,那什么样的威胁,才会逼得军方主动饲养boss?   “我天,起鸡皮疙瘩了,游戏制作组在下好大一盘棋……”   此时直播摄像头都没关,但“如影随形”完全忽略了这件事,他本以为《绝密档案》就是普普通通的探案+遇鬼的流程,但是目前游戏给出的信息很多,鬼物的设定,蛊虫的连接,上司口中未知的威胁。明明第一个案子已经完结,但后续对未知的恐惧和兴奋又再度提升。   不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些。想到这里,他也在平台“gamer”上噼里啪啦地开始留评。   而他的长评一发,很快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稀有的头衔,boss和女主的连接,甚至后续可能作为女主的金手指。这简直是超规格待遇!那可是随便就能秒杀一片,在普通结局中需要军方和相关大佬合力才能杀死的boss,竟然可能作为女主,也就是玩家的后盾,换谁谁不羡慕?   本来,对于抽道具很坑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所有玩家的共识。特别是这次维护补偿后,因为送的次数多,谁都忍不住去抽,但结果就像是在给演示“错误使用道具的结果”,各种花式死亡。讲真,谁不是在感慨一句官方大方后,接着骂两句抽道具坑爹的。   现在你说可能因为抽出特殊道具,得到稀有的结局?   游戏制作组,我们也想要!!!   虽然也有玩家相对理性,分析说这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因为头衔是“伥鬼”,意味着女主其实是受boss控制,不是反过来控制boss。   而且从现在游戏给出的信息量看,假设那个未知的威胁确实很强大,但军方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后续被饲养得更加强大的boss,可能会帮助他们,但同样可能挣脱控制。而且既然能饲养这一个,就能饲养更多,大家怎么知道军方饲养的有多少?万一全线反噬,到时候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但玩家们即使看到了这些分析,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毕竟稀有的头衔,还有和boss的连接,实在是独一份啊。“如影随形”就宛如蝴蝶振翅,不经意地,卷起了一场小型风暴。   此时他也完全遗忘了之前“最后一次直播”的念头,而是在观众们疑惑中码完评论,接着沐浴在一片“影哥牛逼,影哥欧皇实锤”的弹幕中。作为被羡慕的那个,他实在是爽到爆!   很快,短短几天时间,“如影随形”就成了游戏里“欧皇”代表,粉丝数一路疯长。这不仅给他本人带去了巨大的曝光量,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平台方发现他热度攀升速度极快,怕竞争对手挖角,主动联系他续签并提高待遇,而双方能敲定下来,其中一个重要条件是:会在平台的首页给他放上推荐窗口。   虽然还有一堆附加条件,以及后续热度不达标如何如何,但这依旧让作为主播的“如影随形”本人极大提高了曝光,同时,这也为《绝密档案》提供了引流。   再加上平台“gamer”对游戏的不断推送,《绝密档案》直接在恐怖类型的分频排行榜高歌猛进,窜到了前三的位置,游戏下载量更是一路飙升,没用太久时间便达成了百万下载量!   要知道,这可是恐怖类型的游戏,不是相对大众的moba或者mmo,下载量能飙升到这么高,已经远远超过了整体员工的预期。   这几天陆含昭上下班都是飘着的,感觉脚底像踩着云,画画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给《绝密档案》女主“摸”了几套衣服的出来,就像是给自家争气的孩子多备点东西一样,非常上瘾。   其它人同样是喜气洋洋,整个办公室都蔓延着一种近似“过年”的氛围。   随着热度攀升,玩家们对游戏的建议和需求也收集了一箩筐。那些偶尔发现的bug暂且不提,“如影随形”这个欧皇一方面让大家羡慕,一方面也着实让大家痛恨。很多玩家都强烈要求官方开放氪金抽道具渠道,他们也想要稀有头衔。有些怨气大的,甚至开始骂官方有钱都不知道怎么挣,还要玩家来教。   余缺没料到这个发展。《绝密档案》内置的头衔其实并不多,他原本是想将其当做一个彩蛋,增加游戏的趣味性。不开放氪金抽道具,也纯粹是不想玩家们依赖这个渠道,反而忽略了对游戏道具是否适配的判断力。   现在大家嚷嚷着都想要,他不想让玩家们失望,可又觉得,这会不会干扰到正常的游玩思路?   “其实我觉得余总你想太多了,”苏雾猛喝了一大口热奶茶,不觉得这事严重:“卡池是抽道具,且即抽即用,玩家们熟悉流程后自然就会清楚这点。那愿意花钱去收集这种头衔的就会花钱,不愿意的,肯定还是优先商城。实在不行,我们调一下掉率,多少抽必出就行。”   年纪大点的程序喝着保温杯里枸杞菊花茶,吹了口上面的热气,附和点头:“我们的道具定价很低了,别人游戏动辄就是充个648,我们道具按个卖,一个几块钱,而且流程中还能收集道具,够聪明的玩家,一个案子下来也就氪个十几块,买断制这个流程都至少三四十。”   “我也觉得可以满足玩家要求,”数值小哥不仅持相同意见,还提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一直把这个头衔弄得过于稀有不是好事,我们游戏现在热度上来了,假如不改这点,肯定会吸引到很多工作室刷号。他们可没什么良心,刷到有头衔的账号估计能炒出天价来,这钱给他们挣,不如就像苏雾说的,我们调一下爆率,让玩家自己抽。”   这倒是事实,工作室刷号,甚至用外挂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到时候假如玩家花钱买到了“科技号”,又因为账号异常被封,又是一大笔损失。   “那就改。”余缺没在这事上纠结太久,既然玩家们想要,团队的员工们也觉得不是不能改,那作为游戏制作人,合理地听取意见是应该的。   又商量了一番单抽道具的价格,以及保底的掉率后,余缺注意到了陆含昭给游戏女主画的衣服。有可爱的睡衣,还有日常外出的常服,严谨的制服等等。他翻了翻,觉得有趣:“后面把这个也放上去吧,不卖,让玩家们自己收集,有兴趣的可以给女主换衣服穿。”   恭喜陆含昭,摸鱼摸出了新工作!   见她吃瘪的样子,苏雾在旁边笑得不行,抬头看见罗摩提着一袋子东西推门进来,又是眼睛发亮:“罗总监,你给余总买好吃的了?”因为招募到合适的建模师,罗摩现在已经正式升级成公司另一位游戏制作人,余缺说会负责新的游戏项目,因此大家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每次两位上司买零食办公室的人都有份,苏雾声音一出,很多人都围了过来。   有薯片,有辣条,有糖果,种类不少。苏雾眼尖,一眼看到下面放着几只冰淇淋:“哇,这天气我都喝热奶茶来着。”四月的淮市还有些乍暖还寒。   罗摩只说了句“刚好嘴馋”,接着随意地拿出一只撕开包装,走到和员工核对新案子制作进度的余缺面前。奶味的、带脆皮的冰淇淋,余缺没侧目去看,直接咬了一口。罗摩也不走,就站他旁边,很自然地咬了第二口。 第21章   苏雾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当了回观众。中间罗摩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但也仅是瞥过来一眼,又无甚兴趣地将注意力收回——罗总监向来如此,除了余缺,他好像从不在任何人身上投放注意力。   从旁边路过、拿着零食的陆含昭注意到她,顺着目光看看两人,再看看她:“你也想吃?口袋里还有,你自己拿一支。”   苏雾:“我不吃,饱了。”狗粮都有点噎得慌。   “哦,饱了那自觉点,把其它零食放冰箱去。”   苏雾震惊:“不是,我没吃,竟然让我放?”   陆含昭:“别人都拿了,谁让你是最后一个。”   这边的两人斗嘴,那边的两人已经核对完工作进度,拿着一沓文件往办公室走。余缺步子稍快,罗摩落后他一步,而路过的员工则如同被分隔的水流一样,无意识为他们让出路来。   今天余缺依旧是一身西装,或许应该说,在罗摩发现西装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之后,衣柜里就渐渐多了很多不同类型、不同颜色的西装。取悦自己就好像是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是种“取悦”。   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罗摩的视线——总是流连在被西装勾勒好的腰线上。   进去后将门反手一关,没了外人在场,他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余缺嫌弃他手冰,但不妨碍他继续凑上去。只有情绪乱糟糟地,有些得寸进尺的时候,作为理智的弦才会把一切拉回。   办公室的门关上没多久,又开了。这次罗摩出来,下巴上带着一点红痕,看起来像是一块残缺不全的指印。   拿着手机的员工兴冲冲跑过来,看见他,也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常,轻快地叫了声“罗总监”。罗摩“嗯”了一声,问道:“找余缺有事?”   “我们的《绝密档案》上热门了!”   其实正确点的说法,应该是之前“黑客事件”上热门了。   之前警方把NCAI整个组织一锅端,但涉及的案件太多,他们忙得不行,花了很长时间去理出头绪。余缺的这起案子好解决,攻击游戏的证据基本都没能销毁,之前的案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勒索过的厂商太多,注册地又不都是在淮市的,好多受害的游戏方都联系不到人。   为了尽快把案件一一理顺,警方用官方蓝V,多平台发布了案情公告,宣布涉及勒索无数游戏商,整体涉案金额超百万的黑客组织成员已被拘捕。意图通过网络传播,让之前有被勒索过的厂商、尽量来警局提供相关的证据和信息,方便后续定罪,同时也对同为受害者的游戏制作组成员的帮助表示感谢。   刚发这个公告的时候,大家还没怎么注意到“游戏制作组成员”几个字,都是拍手称快的。因为涉及到不少游戏,部分玩家属于“吃瓜吃到自己家”,一时间奔走相告,营销号和业内的自媒体也争相转载,这么一簇拥,事件的热度起来了。   有老练的自媒体看准时机,写下“游戏行业苦黑客组织久矣”的标题,又挑出之前那些因为被黑客勒索,前期有望挣下一席之地的游戏,后面草草收场,或是直接下架的案例。言辞之精妙,吃瓜群众即使不了解游戏的,都看得为之扼腕。   看客一多,不知不觉就扒到了《绝密档案》身上。   之前,玩家们只知道游戏遭受了黑客攻击,官方紧急停服维护,他们虽然不爽,但很快维护就结束了。有些新玩家来了后,还感到疑惑,黑客攻击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事一般不得折腾一段时间?   不过游戏制作组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之后也没再出事。再说了,他们补偿给得很痛快,对突发事件反应也不慢,这其实很拉好感,大家议论议论也就过了。   现在警方的消息一发,再结合当初结束维护后《绝密档案》的公告内容,说“游戏初次上线经验不足,遭到了黑客组织攻击,但现在已经解决”,合着你说的解决,不是解决了这件事,是解决了整个黑客组织?   妙啊。   有人还因此辗转问到警方的官V,试图确认消息真假,得到的回复也是肯定的。   其实警方一直有在追查这些黑客组织,只是他们往往把IP和资源放在国外,想要定位非常困难,之前抓获过的几个组织耗费了巨量时间和精力。但这次情况不同,因为作为受害者的《绝密档案》游戏方,反过来定位了对方,这极大节省了警方的时间和精力,出警后直接一击即中。   好家伙,这波操作,不仅让作为看客的吃瓜群众们直呼“痛快”,大肆赞赏,那些因为自己想玩的游戏被黑客组织嚯嚯过、因此玩不上的玩家们,也纷纷跑来游戏评论区大夸特夸。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名为“踏云霄”的氪金大佬。他下载游戏后,直接在商店一口气购买了三十万的道具,截图自己的累积消费金额后,在游戏评论区写下了留言。   【踏云霄:爽了,什么垃圾黑客,搞得我游戏都玩不好,给你们随便氪点当做支持。   另:你们这的道具也太便宜了,每个加到了999,买了好久也才三十万,这能挣到钱吗?】   由于真金白银的截图,这个评论很快被点赞顶到了前列。下面几个对评论的回复点赞也一路拔高:   【梦里不知客:我的随便氪点,首充6块,别人的随便氪点,三十万/痴呆.jpg】   【思思酱:去翻了下发言记录,我猜是因为那个换皮游戏?大佬第一天就氪了五十多万,让他们不要对黑客妥协,可惜,他们硬气了一段时间,没能坚持下去】   【烈酒烹狗:每个加到999、买了很久、才三十万,好小众的中文,我完全看不懂/迷糊.jpg】   【繁花11:别的不说,这游戏道具确实挺便宜,大佬能点那么多下,直到买够三十万,也是够有耐心了】   踏云霄回复了这上面条:我嫌点着烦,给了厨师红包,让他点的。   好嘛,合着还是代点。   这种近似撒钱一样的行为,多少是让人新鲜的,慕名而来围观的吃瓜群众,一个个前赴后继地赶到现场,也有持有相同遭遇,效仿跟风,进游戏随便买一两个道具,权作支持的。   一天之内,游戏流水大涨,下载量也再度飙升。   而这后续也被一些自媒体再度转载,一篇篇的软文,成功让这起案件挂上了热搜的尾巴,《绝密档案》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曝光量。   听完前因后果,罗摩:“写封感谢信挂上去,把游戏商店的理性消费字体也改得更明显一些。”   整体事件对他们是有利的,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帮他们这个几乎没宣发的游戏,形成了传播效应极好的广告。   因为这点,办公室的员工们都很高兴,但在娱乐公司工作过的苏雾倒是觉得有些可惜。她按之前公司的思路看,现在这事已经形成了较好的宣传,无论是后续把宣发跟上,还是趁着机会把事件本身再度扩散,《绝密档案》的热度都还能更高,下载量和流水也还能再往上走一截。   但很可惜,公司现在连宣发的部门都没有。   不过,这次不行,下次遇见类似的事,难道也要眼睁睁看着热度溜走?苏雾想到这点,立马起身去敲了办公室的门,和余缺说起这事。   余缺:“在招募人手了,现在还没合适的,另外,资源也是问题。”   要做宣发,肯定得有专人负责,余缺是不擅长的。后面人手招募进来,他们这个刚成立的公司,也暂时找不到多少资源对接——就算是普通做个广告,目前他们除了相关的游戏平台,基本没有能合作的对象。   盲目投放,并不合理。   就拿现在的《绝密档案》来说,怎么针对性地找到喜爱恐怖类型的玩家,怎么判断投放广告的方式等等,都需要有相对针对性的方案和侧重。哪怕是简单找个主播宣传一下,这个主播的人选也得筛选。   “这样啊……”苏雾思索了一下,接着就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眼睛微亮:“余总,要是我给你推荐到合适的人,有没有内推奖金?”   内推,即公司岗位空缺时,内部员工推荐合适的人选前来面试。   因为是公司内部人员推荐,一般不用走HR的初步筛选面试流程,而是直接在岗位的负责人处二面。这是个双赢的过程,一方面,公司能快速招募到人手,且因为是员工推荐,长期留在岗位的可能性更高,另一方面,不用走普通筛选面试流程,也节省了面试者的时间。   而有内推流程的公司,入职成功后,推荐的员工往往会获得几百到几千的奖励红包。   见苏雾一副心中有了人选的样子,余缺:“合适的话,入职后,给你五千红包。”   苏雾眼睛更亮了:“一个人五千?”   余缺看了她一眼:“嗯,一个人五千。”   苏雾:“yes!!!”   红包仿佛就在前面招手,她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走,余缺又把人叫住了:“你顺便告诉一下大家,这个月工资发放的时候,项目奖金会跟着一起发。”   苏雾应了声好,同时也被这话提醒了,问道:“话说余总,游戏都上线这么多天了,我们还没庆祝过呢,今天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   余缺点头:“你们商量,我请客。”   “好耶!” 第22章   经过大家商讨,最后在附近三公里处的一家中餐店定了包厢。等到下班后,一个两个的,像是猛兽出笼一样兴奋。   猛兽被困在了路上。   没办法,淮市的下班高峰期实在是太堵了,永不停歇的车流在这一时间段达到了巅峰,短短三公里路,按这毛毛虫一样蠕动的速度,有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抵达的感觉。还好大家三三俩俩的呆在一起,聊着天,才不觉无聊。   磨磨蹭蹭地抵达目的地后,罗摩先带着大家进包厢,有员工看见余缺没跟上来,开口询问:“余总还有事吗?”   罗摩:“他去接人。”   作为投资人,贺危是接到电话才知道公司的游戏已经上线了。这倒也不能怪他,作为FIY的教练,又是俱乐部的老板,他日常为队员们的训练都快抓秃了头,还要顾及各种琐事,平日余缺很忙,能抽空打个电话聊两句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关注其它。   《绝密档案》也是在这趟来时的车里,才被他正式下载到手机上。   游戏质量不错,各种细枝末节都处理得很好,见上线后热度挺高,贺危也打心眼里为余缺感到高兴,唯一不怎么高兴的——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许烬。   这浑小子,竟然也跟来了!   明明没叫他,临上车了突然跟着坐到旁边,也不能逼着人下去,那么多队员都看着呢,总不能被认为是教练和队员不合?   他还穿得这么骚包。   贺危堪称挑剔的扫了眼许烬今天的装扮:黑色皮质夹克没拉到顶,同色系内搭上挂着银质的长链,一头醒目红色短发明显有好好打理过,耳朵上还带着耳钉和耳扣的组合搭配,整体看似随性,实际精致到不行。   明显是因为要见余缺,开始孔雀开屏了。   贺危玩游戏的间隙,看见他还在对着手机的自拍摄像头确认细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啊你,差不多得了。”   许烬:?   贺危:“等会儿见到人,你……”话没说完,车子停了。透过车窗,能看见余缺就站在不远处的路边,准确无误地将看向他们,招了下手。两人下车,贺危落后一步在后面扫码,许烬则脚步轻快地穿过街上的行人,一把将自己本体拥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许烬略低着头蹭了下发丝,又克制地将手松开,眼神柔和,又像是藏着熠熠星光般看向余缺。   落后一步的贺危: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微笑.jpg虽然只是短暂的抱了一下,朋友之间也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情,但这俩亲密的氛围,站在一起的感觉,任凭谁看,都会生出一种“亲密到宛如一体”之感。更别提许烬那黏糊的眼神,假如不是在外面,他肯定直接亲上去了。   而余缺,看起来也完全不会躲。   所以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是吧?是吧?!   贺危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脸上有些莫名的沧桑。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想错了,不是这浑小子想gay自己朋友,是自己朋友本身就不太直。再回想一下,连许烬游戏的打法都是余缺一手教出来的,这俩的感情,指不定有一段时间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迎着余缺的目光上前:“我们得提前说好,你俩不许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许烬还要打比赛,现在国内对同性恋的包容还……”   余缺眼神疑惑:“同性恋?”   不是吗?这句反问让贺危迟疑了一下,眯着眼打量两人。   虽然余缺还被许烬拉着手腕,但他脸上的疑惑也很真实。再回想一下这些年的相处,与其说余缺是同性恋,不如说他对男女都不怎么喜欢,身边的朋友除了他没有别人,但凡谁稍微靠近一点都要皱眉。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许烬出现,他或许、可能、大概,是并不知道和别人相处的正确距离?   嘶,所以,我朋友可能是个天然渣?瞧把旁边这小子撩成什么样了,竟然,竟然还完全没感觉?   贺危:抽烟的手,微微颤抖。   自认为理顺了前后关系,贺危“哈哈”地干笑了一声:“不是,我开玩笑呢。别愣着了,快进去吧,别人还等我们呢。”   等到一路进了包厢,贺危发现,自己的猜测完全没错。因为除了许烬,公司新来的这个罗总监,他看起来同样对余缺觊觎已久,但余缺同样跟他没有和别人的距离感,都能很自然地咬他手上的东西吃。   贺危:/点烟.jpg余缺你是真的心大啊,这俩现在可都在现场,你也不怕他们打起来!   当事人余缺还在和员工们介绍:“这是公司的投资人,贺危,这是许烬,是我朋友,都是顺便过来一起吃饭,大家不用招呼。”员工们认识了一下,又继续热热闹闹地聊天等上菜。   大家年纪大部分都很年轻,既然余总的意思是不必在意,也就真的不怎么在意。但职场经验丰富的大龄程序员有点坐不住,在想要不要去问声好,敬一下酒,被苏雾按住了:“别过去,余总那边都成修罗场了,你去会被眼神杀死的。”   他年纪大,没明白修罗场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劝,没去凑热闹。   那边,余缺身边一左一右坐着许烬和罗摩,再远一点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贺危。余缺眉目带笑,问道:“在车上玩过游戏了,感觉怎样?”   贺危:“质量很好,UI和操作方式也都处理得可以,整体流畅,唯一可惜的是手机屏幕还是稍微小了点,感觉电脑看画面会更好。”   “确实,受限屏幕,画面在电脑上体验更好一些。”余缺坐姿闲适,耳边掉下一缕发丝,罗摩熟稔地为其整理了一下,他全程没有动弹,还在跟贺危说话:“后面看看,会尽量再进行优化。”   另一边的许烬似是无聊,抓着他的手,用纤长的手指在余缺薄薄的手套边缘试探,试图将自己的手指探进去,余缺没反应,但罗摩眼神有一瞬间的锋利,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很快错开,将注意力回归到本体上。   他们本能的、想要本体的注意力多留在自己身上。   那一瞬间,旁边的贺危以为他们真要打起来了,心里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再看向老神在在的余缺,贺危心道:兄弟,你能做到完全察觉不到,也实在是种本事。   除了一直紧密关注着的贺危,苏雾和陆含昭也在默默当观众。看着看着,苏雾就用肩膀怼了下陆含昭:“看半天了,你什么感想?”   陆含昭:“可惜没带数位板。”好适合当人体参考啊。   “哈?”这什么跟什么?苏雾内心吐槽了一句,嘴上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你觉得这个许烬和罗总监,到底谁才是余总真爱啊?”刚刚两人那眼神,火药味好浓啊,但余总谁也没哄,这何尝不是一种端水呢。   由于三人人体比例太好,光顾着在心里比划角度的陆含昭:“啊……”她耳朵听见了,脑子还没听见。   苏雾以为她在思考,遂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得是罗总监,他很有正室风范,这个许烬年轻,可能沉不住气。”   正室风范?罗总监?   终于听见这句的陆含昭瞪大眼睛:“啊?”/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苏雾:“你听我给你理论……”   这边要论证个“正室”的二三条例,那边作为视觉中心的余缺则站了起来:“我出去买瓶水。”许烬跟着站起来,眼见着罗摩也要一起,生怕两人在外面打起来的贺危立马找借口将人叫住。   包厢的门开了又关,一墙之隔,依稀能听见里面的喧嚣。   走廊里铺着红色地毯,两边摆着花瓶和盆栽。余缺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按住自己小腹,身形晃动,落后一步的许烬及时将人护住,带到了无人的转角。   “很疼?”为了防止体力不支滑倒在地,许烬将人抵在了墙壁上,略有些急切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余缺的额发上浸出了冷汗,视线甚至有些无法聚焦,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压下疼痛带来的生理反应。   但腹内宛如刀绞,其它所有感官都被痛觉所覆盖,连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   许烬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从未被打开的烟盒,细长的香烟叼在嘴里,指尖燃起火苗,很快,淡淡的白色烟雾弥漫在了空气中,猩红的火点转移到指间,许烬吐气也有些不匀:“张嘴。”   那支烟被含在了余缺的唇间。   他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并不喜欢烟味,但这种不喜,正好能让他把注意力转移一些。   淡淡的白色烟雾弥漫在两人中间,许烬注视着他略微厌恶的表情,叼着烟,猩红的火光明灭,烟雾好像在空气中,又好像侵蚀进了皮肤里。之前讨厌的气味,放在本体身上,却让许烬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隐秘和兴奋。就像是,余缺被这淡淡的烟雾弄脏了。   他喉结微动,呼吸略喘,倾身凑过去,手按在本体柔韧的腰上,在他脖颈处贪婪地嗅闻体温和烟味混合的味道,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绯色。   疼痛没有缓解,许烬能感知到这点,可莫名的情绪,和心中那股无法言说的感觉混淆在一起,让他迷乱起来,本体的体温更像是某种催化剂,声音也低哑了几分:“让我亲一下……”   许烬凑过去,被一只手抵住了脸。余缺还是那个痛得皱眉的模样:“这是在外面。”   身体上出问题的时候,没有外人在场,情绪就很容易失控。许烬习惯性地想用体/液去侵蚀本体的感官,但疼痛虽然厉害,余缺的理智尚在——现在他们不在家,又不是修真界,不能随手布个结界出来。   许烬含糊地低笑了一声,视线在余缺的唇上流连了片刻,心底隐隐升起一股焦躁,他不明白这股焦躁是什么,只能在本体的脖颈上磨蹭,嗓音低哑地叫余缺的名字。   余缺任由他抱,但被按到腹部时,又痛得闷哼了一声。许烬猛地清醒过来:“我去买瓶冰水。”冷能阵痛。   脚步声匆忙远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道稍近的脚步声走近。   来人是谁,余缺并不在乎,他现在痛得不行,眼睛都有点红,叼着烟,身上带着一股明显的烦躁。   那人直直走了过来,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恶意和讥讽:“余缺,你被包养了?还是被男人?” 第23章   刘恩新是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作为前FIY的成员,他当初进队伍的时候,余缺正如日中天,是当之无愧的、统治联赛的大魔王。他和很多想打职业的人一样,仰望着他,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他身边,同时也想打败他。   没人不想打败他。   当得知自己通过考核,进了FIY的时候,他是极其兴奋的。要见到余缺了,他会和余缺是队友,这怎么能不兴奋?但隔着屏幕见人和现实见人完全不一样。他期盼着,计划好了见面时要和余缺握手,再拥抱一下,哪只手都计划好了,提前演练了很多次,但到最后全部没能用上。   余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一句话也没说,更别提握手。   这让他有种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轻视和羞辱,如同被当众给了一耳光。   虽然大家都见怪不怪,说余缺就是这个性子,说他私下很“独”,几乎不待见任何人,平日和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像是别人身上有未知的病菌、能感染到他一样。但刘恩新还是觉得无比窝火。   自那以后,想要赢过他的心抵达了顶峰,甚至被教练几次说了心态问题,再不改正,就得去当替补。他勉强调整了一下,尽量用客观的眼光去看余缺,然后他便发现——余缺是有资格目中无人的。   他游戏意识高明,思路超前,操作顶尖,打游戏的基本都容易口嗨骂人,但他从来不。FIY连续进行了几年的比赛,队员在换,只有他永远站在队伍的核心。   他也一直在赢。   每个人在仰望他,就像仰望永远那轮会挂在天上的月亮。所以,他孤傲是应该的,天才和凡人本就是云泥之别。刘恩新不断用这句话掩盖住内心深深的不满。   但现在,月亮落进了污泥。   那个高傲的、目空一切的余缺,会平等的讨厌每个人的余缺,此时竟然落在一个男人手里,就在这无人的角落,被摸得身体颤抖,眼睛发红。他眉头皱那么紧,竟然都没有推开对方。   那人要亲他,他居然只是说“这是在外面”。   假如不是在外面呢?   这可真是……   如果有人现在问刘恩新是什么感觉,他只有一句话:你余缺也有今天!   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尘,那个坚不可摧的形象顷刻颠覆,刘恩新之前按捺下的恶意就开始疯狂喷涌而出,嘴里吐出的字句,也是直白的嫌恶:“余缺,你被包养了?还是被男人?”   余缺指间夹着烟,皱眉看向来人,对方脸上混杂着看好戏、轻蔑以及明晃晃的嘲笑:“牛啊你,好好的游戏不打,去卖屁股,多少钱一夜啊?”   像是只烦人的苍蝇。   余缺瞥了他一眼便收回,对那些话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不予理会。   又来了,又是这种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眼神。刘恩新突然感觉到一种比初见时更加难堪的羞辱和愤怒:凭什么?你都被包养了,还高傲个什么劲儿?   “装什么呢?”他三步并作两步,要上来扯余缺的胳膊:“哦,我知道了,拿过冠军的身价高是不是?你多少钱一夜?”话刚说完,还未近身,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余缺叼着烟,慢条斯理地将脚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在地上蜷缩着,像是虾米一样来回打滚和□□,因为痛觉整张脸和脖子都呈现出充血状态,大张的嘴里甚至掉出了口水。   真恶心。   余缺眼中流露出些许嫌弃,不想和这种脏东西呆在一起,便忍着腹部的绞痛,变回了有外人在时那种从容又淡漠的状态,提步走过。   “余缺!!你他妈的,啊,好疼——你怎么敢的?!”他试图去抓余缺的脚。   此时的屋内,贺危接到一通电话,一边听一边回应,没注意到一直被他拉着说话的罗摩,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雾注意到了。   虽然喜欢吃瓜看戏,但要是罗摩和许烬两人真在外面打起来,那就坏了,以防万一,她起身跟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先见到的不是罗摩,而是余缺。现场氛围也有点不对,作为一个很会“读空气”的人,苏雾往地上那人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余总,这人是谁?”感觉有过节的样子啊。   余缺:“不认识。”   那句“余总”一出来,刘恩新脑子都轰鸣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但他不愿相信。再加上余缺那句“不认识”火上浇油,他脑子一热:“余缺!装你妈的逼啊!和旁边那婊子合起伙骗我是不是?你俩婊子配狗……”   手里拿着颗棒棒糖的罗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在余缺眼神森寒的瞬间,抬脚狠狠踩向了这人的手背,又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使劲地碾了碾,语调慵懒又冰冷:“再骂几句试试?”   “啊啊啊啊我操你妈啊——”他忍着剧痛想把手挣脱出来,但背后又传来钻心的疼,大力袭来,他不受控的面朝下扑在了地上,所有辱骂都成了痛嚎。许烬单脚踩在他的背上,手里还拎着瓶冰水,声音带着淡淡的烦躁:“吵死了。”   太疼了,无论是手还是背,都钻心的疼,刘恩新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我要报警!啊——我要报警!!”   余缺表情淡漠:“一点医药费而已,我还出得起。”也就是在蓝星,还有警察和律法给他兜底,换成修真界,他早就死了千百回。   旁边的苏雾虽然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但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也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谁怕你啊,监控都拍下来了,你嘴不干净,自己找打。”   说话的时间,之前路过发觉不对劲的服务生已经带了一串人过来,试图劝架。罗摩和许烬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均从善如流地退开,任由刘恩新被服务生搀扶着坐起来。   值班经理两头劝,让大家消火。   包厢里一连出去了好几个人,没一个回来,之前大家聊天吹水的声音大,才没听见什么动静,现在外面动静那么大,包厢内稍微安静了一瞬后,接二连三地走出去,乌泱泱的一群人:“余总?罗总监?”   “怎么了,这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里都是人,隔壁包厢的也打开门看热闹,余缺手上的烟刚好抽完,隐隐的一点火星亮着,他随意地将其碾在垃圾桶上方的金属烟灰缸里,淡淡的一点火星就此泯灭:“没事。”   算不上事。   中间的餐厅经理嘴巴都说干了,余缺全程无所谓报警与否的态度,刘恩新被扶起来后甩了半天的手,一直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余缺,但他没有再说话,最后也没报警,被服务人员好说歹说扶着走了。   贺危接完电话,挂断后才猛然发现包厢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好家伙,饭还没吃,转移阵地了?怎么还不叫他啊?不等他想明白,门又被推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回来了。   员工们叽叽喳喳,问苏雾怎么回事,她也云里雾里呢。问余缺,余缺只说:“是之前就不对付的一个人。”虽然当时还没什么冲突,但他对恶意一向感知敏感。   大家“哦”了一声,餐厅的服务人员赶紧上菜,食物的香气岔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包厢内再次回归了热闹的气氛。   贺危给了余缺一个“从实招来”的眼神。   冰水裹着层毛巾,被放在了小腹处,余缺偏头,张嘴含住了罗摩递过来的糖:“没什么,不用在意。”   “你又来了,小事不算事,所以不用告诉我,大事我帮不上忙,所以也不用说是吧?”这话激起了贺危某些不好的回忆,顺势开启念叨模式:“不是我说你余缺,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知道有些事我帮不上忙,但你都遇见了,告诉我,能想办法的咱们能一起想办法,不能的,我多少也……”   “遇见了刘恩新,”余缺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被我揍了。”   “那狗日的!”贺危顿时起了火,嘴上也不留情地骂了几句脏话。他对刘恩新没一点好感,之前是他将人一手带出来,结果回头这人却搞起小动作,余缺走后,FIY面临解散的地步,其中他就出了不少力。   两人说着话,中途余缺手机响起提示音,翻开一看,是之前黑客事件中,留下联系方式的一位警察。   这事因为牵扯太广,迟迟不能开庭,警方后续可能还需要余缺再次作证,因此在做完笔录和提交了证据后,说可能会看案件进度联系他。   现在那边发来了消息,但并不是说案子本身,而是说这个组织的头目、也就是那个给自己取了代号叫“天罚”的人,他似乎和邪/教有什么牵扯。   警方本来没注意到这些,案子已经够复杂了,他们对线索都头疼得不行,但随着调查深入,感觉这人疑似被洗脑过,紧接着还从他房间里搜出了一些邪/教的类似标语,现在正在加派人手侦查。   涉及到具体的证据,警方没有说得太细,只是考虑到余缺在抓人这事上当属头功,加上事件后续发酵热度扩散,他们有些担心余缺的人身安全,因此才发来消息,说假如周围有可疑人员,一定要及时报警。   那边同时拍了张照片过来,说图中的标志似乎和邪/教息息相关,假设余缺后续有看到类似的图案,也务必及时联系警察。   简单回复了句“明白”后,余缺双指将图片放大,上面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变形的八卦标志。   很眼熟。   余缺伸出手,纤薄的黑色皮质手套勒出了手指的关节,上面戴着一个造型古朴、和周身打扮稍微有几分不契合的戒指。在贺危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戒指取了下来,通过转动着查看内圈,能发现戒指内壁上连续刻画的图案,正是变形的八卦图案外面那一圈。   这是留在许烬身上的那枚乾坤戒。   之前2247解释过,在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乾坤戒由于是“截取了小片时空法则”形成,很容易在穿梭途中被吸收,按理应该全部遗失才对。但许烬手上的这枚乾坤戒虽然也有损坏,却保留了下来,这点曾让余缺感到非常奇怪。   他想不明白,便一直搁置着。   但现在,警方发来的图案,让余缺联想到了戒指的来历——这是从毕泫手上抢过来的。   乾坤戒在修真界其实是个相对稀罕的物品,和乾坤袋不一样,由于炼制中需要截取小片的时空法则碎片,因此极大地提高了制作门槛,基本只有高阶炼器师才会制作,价格昂贵,市面流通较少,有时甚至需要到拍卖行才有。   刚在修真界闯荡时,余缺别说乾坤戒,就是灵石都没两颗,因此从毕泫手里抢到之后,理所应当地将战利品戴在了自己手上,供自己使用。   那么多年过去,他没觉得这枚乾坤戒和别的有什么不同,都是装东西的,也从未出过错。戒指内壁上的花纹,他只简单的跟天机楼的标志联系起来,认为是炼器师习惯性地将其绘制在上面。   但现在,天机楼的标志出现在了蓝星。   余缺本来就一直觉得毕泫很邪性,那么多次的追杀,总因为一些意外造成失手,不是对方有增援就是别的因素介入,甚至可能因为某个不起眼的石子。最后在他作为新任天机楼楼主的继任典礼上,余缺带着许烬的势力一起,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毕泫死前竟然还差点拉下他垫背。   现在回想,其实整个天机楼都很古怪。   这个宗门的弟子团结到诡异,就连好恶都格外统一。余缺遇见过那么多的无来由的恶意,但同一宗门,弟子的性格也是不同的,有人想对他动手,旁边偶尔也会有人出口阻拦,只有毕泫他们从未有过。   天机楼的弟子,好像永远会站在毕泫身后,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厌恶为厌恶。别人出手前还会撂下几句狠话,讥讽几句看他的不顺眼,但天机楼弟子,似乎是仅仅凭着直觉就会认定是他,名字都没确认过,就会直接动手。   余缺一度感觉奇怪,他们是怎么确认自己的呢?   他能确定不是因为这枚戒指。因为在得到这枚戒指之前,就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余缺拿着戒指沉思,旁边的金色光团适时开口:“用户运气值已上升1%。”就像是某种提醒,余缺借着手机遮掩动作,展开系统的金色面板,【异常状态】那一栏上,以往通常持续维持在-10%到-20%之间的数值,现在变成了5%。   2247:“已为用户调出运气数值变化相关日志记录。”   从时间看,就在黑客组织被警方一网打尽的那天,也就是那个“天罚”被拘留的当天,他的运气数值从0增长到了4%,今天警方发来图片的时间,又增加了1%。   到了此时,余缺才意识到,自从回到蓝星后,之前那种随时随地就会感知到的恶意好像都不见了。他不管是开游戏公司,还是做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再遭受到无缘由的恶意。   过往的经历,毕泫的奇怪态度,天机楼统一的好恶,以及这个“天罚”,此刻,这些细碎的线索突然串联到了一起。   余缺几乎能断定,天机楼那些人一定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可他们会做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蓝星人,余缺在踏上修行路前,他没有和修真界的任何人产生过交集,对方是怎么算计到他的?还有现在出现在蓝星的这个标志,他们是在自己回到蓝星后才出现,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   蓝星是没有灵气的,修士在这里又不能修炼,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余缺拧眉,一顿饭吃得颇有些没滋没味。他不怕未知的对手,但有毕泫这个前车之鉴在,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蓝星会不会也有个和他类似的存在。   如果有,那这一次,他想杀掉对方就必须得更加谨慎。   ******   “余总拜拜,明天见!”   “大家路上小心,余总再见!”   第二天还得上班,大家聚餐的时间没拖太长,酒也几乎没碰,下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互相交谈着,又各自乘车离开。余缺和贺危走在最后,送最后几个员工上了车,他们并不急着回家,一起在马路上走路消食。   暗蓝的夜色中,整条街道上的霓虹铺成了晃动的星河,街边琳琅满目的蛋糕店透过橱窗散发出温暖的橘色灯光,空气里甚至能嗅到那种自然的面包甜香。   气温适宜,氛围松弛,贺危忽视了走在后面的罗摩和许烬,和余缺聊起福利院的事。   “吃饭前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说何院长年纪大了,去世了。”贺危手里拿着烟,打火机亮了几次,没点,又揣回去了:“之前你走的时候,所有积蓄都托我捐给他们,但钱太多了,我怕你不在他们瞎搞,就做主找了家监督的机构,同时指定你最信任的何院长对接。现在她去世了,有些手续要重新走。”   虽然知道她年纪大了,都已经是满头银发,但上次见面看着还精神奕奕,走路虎虎生风,现在突然说人走了,贺危多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余缺轻应了一声:“我会抽空去院长墓前上香。”   “嗯,说起上香,之前清明扫墓的时候我就记着要问你,结果中间又忘了。”贺危挠了挠头,小心地觑了余缺一眼:“你姐的墓在哪?怎么说我也该去看看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那几年带余缺的时候,没少吃她做的炸丸子,交情这东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贺危心里是拿她当朋友的。   余缺脚步当即停滞下来,抬眼看他。   贺危见状叹气,拍拍他的肩,手下稍微用了点力:“好了余缺,心里要实在过不去这道坎,你就跟我去喝酒。你姐人都已经走了,你要学着放下,不然她也不安心啊……”   “没有墓。”   贺危愣了下:“啊?没有墓?为什么没有?”   余缺别过脸,手指微蜷,摩挲着、慢慢转动上面戴着的戒指:“因为我没抢回她的尸体。”   因为我没用。   “不是,什么意思?尸体为什么要抢?”贺危急了,去掰余缺的肩膀:“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余珍年纪轻轻人就没了,还连尸体都没留下?   人很奇怪。没人看见的时候,那些痛楚好像是麻木的,好像痛得都不怎么真切,余缺会铭记,但他不会流泪,不会期盼别人的理解,也不渴望别人的安慰,他只会把那些记忆当做磨砺刀锋的石头。但现在看见贺危眼里真切的关心,那些伤口上的痛楚,像是被突然激活了。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恐惧,甚至下意识地想——贺危应该再离他远一点。   所有人都该离自己远一点。   “余缺?”   贺危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甚至有那么一秒,余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但再看时,余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都终止在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中。   手机铃声突然吵闹起来,贺危慌忙地要给余缺拍背,又想接电话,一时间手忙脚乱,哪头都顾不上。此时,一双手从余缺背后伸出,将人揽在了怀中。   是罗摩。   余缺还在咳嗽,他试图压下去,但没有成功,将脸埋在罗摩的肩头,咳嗽声闷闷的。罗摩给他顺着背,话却是冲着贺危:“没事,他只是呛到了。”   贺危也来不及思考那么细,老婆在电话里质问他这么晚为什么还不回家,是去哪儿野了,他蔫头耷脑地听训,眼睛偶尔看向余缺。   他咳得厉害。   虽然罗摩在给他顺着背,但好像丝毫不起作用。旁边的许烬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对贺危道:“你回家吧,我先送他。”   “哎?不是,明天你不上课啊?”贺危一只手捂着听筒,只听见许烬说了句“赶得上”,劝都来不及劝,三个人都挤进了车里。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   城市的霓虹拖出了长影。   坐进车里,余缺依旧靠在罗摩的肩头,身体近乎是完全嵌在了他怀里,偶尔咳嗽一声,鼻息间都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   ——是金丹撑不住要碎了。   许烬紧紧握着他一只手,罗摩在抱着他,三具躯体塞在后座显得拥挤,但余缺恨不得能再狭窄一些。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即将跌落的境界,金丹碎裂的疼痛,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恐慌。   一种好像再努力,也不能强大起来的恐慌。   许烬:“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前排的司机瞄了眼后视镜:“前面就是医院,要停一下吗?”   “不用,家里才有药。”   汽车飞驰而过。   下车后怎么走的最后一段路,余缺已经完全留不下印象,他有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陷进了柔软的床铺。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开,连眨眼都变得极为缓慢,四周的空气好像很稀薄,他无意识的微张着唇,呼吸很重,罗摩在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   白日里极度冷漠的面孔上,此时流露出无法掩盖的痛苦和脆弱。这是他吗?   这是他。   意识因为疼痛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感觉喉间变得极度干渴,紧接着,他就尝到了温热的血。是许烬划破了手腕,抵在他的唇间。   这是世间无解的毒,也是他逃避痛苦的药。   他克制不住地吸吮着那处伤口,像是在汲取自己为数不多的力气,金丹碎裂的疼痛渐渐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如梦似幻的愉悦和一种轻飘飘的、仿佛羽毛在空中飞舞的痛感。   他的感知好像渐渐清晰起来,能感受到许烬手腕处,伤口被温热的舌尖舔舐时、那种微妙的痛和痒。   他的感知好像也渐渐模糊起来,所有的痛苦,所有不可言说的伤口,都好像在被看不见的手一一抚平。   在这种独特的、无法言说的体验里,余缺对痛觉和愉悦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为数不多的理智,催促着许烬将手拿开,但他刚试图后撤,余缺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在伤口处轻咬了一口。   “呃—”几乎是瞬间,许烬的脸就像是被热气熏染过一样,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那只被抓着汲取血液的手攥成了拳,手臂上肌肉绷出了明显的青筋。他的本体还在看他,在轻咬着那处伤口,又用舌尖一寸寸地舔舐过去。   这让许烬眼中无端地多了几分攻击性,原本被共享的痛苦在此刻好像都成了欢愉,他的嗓音变得低而哑,低念着余缺这两个字,身体不自觉地倾身靠近,喉头发痒,俯身嗅了下本体脖颈处的混合着体温的味道。   他的手一寸寸地顺着柔韧的腰往上,试图将外面碍事的西装剥离,只放在衣扣上,就被一掌击落,滚落到床下。   很沉闷的一声响。   许烬咬牙抬头,只见罗摩将人重新抱回了怀里,眼神如刀:“想死吗?”   情绪上头也得有个限度,过量的毒素,以现在本体的身体情况,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知道这道理没错,但许烬就是莫名感到不爽,特别是看到罗摩将本体紧紧拥在怀里,将手按在本体的后腰缓缓摩挲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说的不满抵达了顶峰。罗摩抬眼看向他,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皆表现出无形的搏杀欲。   但谁也没动。   对峙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余缺太难受了,他下意识地寻求能缓解痛苦的方式,在罗摩的脖颈处咬了一口,吸吮血液。   “嘶—”罗摩轻抚着他的后颈,又因为血液没有毒素,被嫌弃的推开,低笑了一声:“可以了,忍耐一下。”   但疼痛不是想忍就能忍下的。   余缺还是很难受,难受到许烬下意识想继续喂血,又只能按捺着、呆在旁边握住他的手腕。   没有了毒素作用,各项感官再次变得明晰,余缺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试图蜷缩起来,身上的西装也因此凌乱,他再次感觉到呼吸困难。罗摩将领带抽出,又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视线流连在微仰的脖颈上。   很白皙的肤色,隐隐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刚刚喂血的时候,在脖颈上溅出了两粒血点。极艳丽的红落在白皙的肤色上,让罗摩瞳色微深,他注视着本体毫无防备的露出致命处的模样,注视着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手指轻碰了一下,喉结微颤,罗摩喉间发痒,他突然想用唇舌品尝一下脖颈上的皮肤——应该会有种无法形容的甘甜。   温热的唇舌落下的时候,余缺发出了一声又哑又轻的闷哼,听在耳朵里,无端让人心底发痒。他胡乱地用手推了下罗摩的脸,耳边听见含糊地低笑:“不是疼吗?很快就不疼了。”   此刻,所有理智全线崩塌,混乱的情绪占据主位。   乌发交缠,余缺坠入了一场迷离又梦幻的梦境,细微的呢喃好像在耳边,好像又很远,冰冷的手指,炙热的掌心,感官被完全掌控,他面泛潮红,呈现出令人心脏发颤的昳丽艳景。   临界点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罗摩的手。   罗摩:“不可以吗?”   他不知道。   许烬吻着他的手腕:“可以吗?”   他不知道。   疼痛确实再次变得渺小,他觉得很渴,声音嘶哑到说不出话。罗摩注视着他,眼神是宛如情人般的绵绵情意,但同时又不可抑制地带上了杀意,他摩挲着本体的脖颈,似乎想要收紧,又似乎只是想要摩挲那片肌肤而已。   许烬舔舐着本体手腕处的一块皮肤,情绪的迷乱,让他对本体的血液也产生了极度的渴望。咬下去时,余缺因为疼痛蜷缩,他因此心痛,但同时也无可抑制地对舔舐那处伤口感到着迷。   “余缺。”   “余缺……”   思维全线混沌,眼前好像全成了模糊的一片,余缺沉溺在虚无和迷离的氛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进入了梦境。   梦一开始像是柔软的云,像是丝绸滑过肌肤的触觉,像是微风拂过细微的花朵。慢慢地,梦又从这种虚幻中脱离,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是枯黄的深秋,荒草萋萋,虫鸣挣扎哀婉,覆盖着姜黄色茅草的房屋上飘起青烟。一株高大的银杏树颜色金黄,叶子把满地都铺成了璀璨的金,炸着两个揪揪的布衣小童骑在牛上,铃声清脆。   余缺看见自己踩过这一地的银杏叶,保持着和周围稀稀落落的村民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走到村头最末的那处人家,跨过门槛时,被门口的大狗嗅了嗅。   哦,差点忘了,这时候大黄跟他还没这么熟。   心里想着这一句,视线再度随着脚步往里去,穿过堂屋,桌面上缺了个口的碗里堆着两个颜色不怎么好看的馍馍,他停了片刻,腹中的饥饿突然涌上,他差点用手去抓。   但他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穿过堂屋,走到了后院。   看见熟悉的身影,余缺下意识地想叫一声“姐”,但实际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像是被束缚在了身体里,只能当个看客。   余珍背对着他,身上是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衫,她蹲在地上,正在用力的砸着什么。余缺视线游移,终于缓慢地落到了地面上。   是一双随着重击在颤动的脚。   又是“砰砰”两声,余珍突然停住动作,转过头来。她眼神森寒,从胸口到脸颊,全是喷溅状的血液。视线再次下移,这次,他终于看见了,被砸的是个同样穿粗布衣裳的男人。   握在余珍手里的是块青石,粘腻地血液从石头上滴落下来,她已经将地上这个男人的脑袋砸得凹了进去。   那是她父亲。   她杀了自己父亲,手里拿着石头,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杀意,看向了现场的唯一外来者——八岁的余缺。   现场好像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余缺随着身体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枯井,接着又看向余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的、没有丝毫恐惧的声音:“可以扔进那里。”小小的手指向了枯井。   此时的余珍脸上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染了血,笑起来有点令人胆寒:“你不害怕?”   余缺感知到自己在摇头:“我杀过很多人。”不然活不到现在。   余珍笑了,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小骗子,你才几岁啊?!”   余缺歪头看她:“八岁啊。”   八岁的他,毫无心绪起伏地成了余珍抛尸的帮凶。   秋风吹得人身体发冷,但拖行一个成年男人,还是让她热出了汗。余缺帮着拖尸体的时候,她一开始还不让,但在她短暂的休息中,余缺将尸体头朝下,塞进了井里。余珍稀罕的去捋他胳膊上的袖子:“让我看看,你这么小的胳膊,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被余缺躲过去后,她瞪过来一眼:“不许动!”很奇怪又很亲密的举动,或许是在她身上完全感知不到恶意,也或许是他太饿了,而她是唯一给过食物的人,余缺潜意识不想让她不高兴,便任由其捋起了袖子。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有新有旧的伤口。   那双手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将袖子放下来:“你爹娘呢?”   余缺乖乖站在原地:“我没有爹娘。”   “没有爹娘,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余珍点了下他的鼻子。   余缺:“他们不要我,把我扔了。”   余珍定定看了他片刻,含糊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将他抱了起来:“我要你。”   “不行。”余缺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梗着脖子试图离她远点:“我是个怪物,会给你招来厄运的。”   余珍:“这话谁教你的?”   余缺:“他们都这么说。”   余珍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他们懂个屁。” 第24章   余缺曾经很讨厌自己的名字,但后来他只觉得庆幸。因为他姓余,和余珍早逝的母亲姓氏读音一样,所以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被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的时候,才会被余珍误以为是母家那边的孩子,才会被她领出去,分到一个馒头。   虽然后面得知是误会,但在一片汹涌的恶意中,遇见这样近乎纯白的善,还是让余缺忍不住关注她。   也是因此,他在偶然听到那个男人,正在打算把自己女儿卖掉后,偷偷去敲了余珍的窗。   再然后,就是亲眼目睹她杀人,八岁的余缺成了帮凶,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从此成了亲人。   余珍摒弃了原本的姓,改跟母姓,余缺成了她的弟弟。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余缺没有告诉不识字的余珍,姓氏中的yu,其实不止“余”一个字。   他小心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像是刚刚出生的幼龙,紧紧抓住了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那枚金币。   后来余珍给了他更多的“金币”。   从梦中醒来,余缺仍旧觉得发顶有被轻轻揉过的力道,隔着时空和千山万水的距离,仍旧是那样温柔和坚定。腹中强烈的痛感已经变得极为微弱,四周光线很暗,他听见和自己同频的另外两个呼吸,感受到两道紧贴着的不同的体温。   眼睛适应光线后,余缺静静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金色的光团在空中晃了晃,接着如同一道流星一样,坠到他眼前。   2247:“您还好吗?”   “还好。”余缺将被压住的手小心地抽出来,动作轻缓地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成了宽松的睡衣,因为疼痛渗出的汗珠显然被毛巾擦过,身体是干爽的,但他心理上依旧感觉不适,想要洗澡。   2247一路跟随到了门外,又堪堪停在浴室的门前,根据系统设定的“用户隐私”条例,祂只能看着磨砂玻璃上印出朦胧的雾气,和上面透出的暖色灯光。   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门再次推开后,潮湿的气息从浴室里涌出,余缺身上只围着条浴巾,胸膛上挂着水珠,淡橘色的灯光从侧后方照过来,让停留在紧实肌理上的水滴像是钻石一样泛光。绸缎一样的黑发被打湿披散着,有几缕坠到了身前,头上搭着柔软的干毛巾,因为只草草擦了两下,水珠现在正顺着发梢下滴。   沐浴过后,他处于一种略微乏力、懒得动弹的状态,踢踏着拖鞋走到客厅,也不开灯,随性地窝进了单人沙发。   静静坐了一会儿,余缺扬手召开系统面板。手指在金色面板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又在境界那一栏轻点了点。   筑基期。   离目标更远了。余缺心中想了这么一句,又很快将念头搁置,手指往下,点开了【角色召集】。   由于《绝密档案》上线后效果不错,下载量一路飙升到了一百多万,现在系统的能量已上升了很大一截。虽然距离可以启动【切换世界】的满值还早,但要具现化新马甲出来,已经绰绰有余。   随着指尖落下,金色面板变换,上端弹出了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余缺有目的性地看向了第一张卡面:夜色为幽寂的山洞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纱,不见天空,不见圆月,但山洞上方的缺口处,漏下了一束浅白的月光。   月光照亮了四周维持着自然嶙峋的石壁,洒落在缝隙中几株不知名的青草叶片上,将渗出清澈露水的植株显得格外清幽。   随着手指点击下去,耳边先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接着画面渐渐下移,露出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澄澈的水流从石缝中流出,形成了带有细微波纹的镜面,映照出天空的浮云和圆月。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一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蛇尾正搭在青石边缘,身躯则延伸进未被月光照进的黑暗中。   当余缺视线扫过那截蛇尾时,画面晃动,黑暗中,缓缓浮现出大型蛇类侧影,山洞中碎石滑落,池水震颤,吐着蛇信的头颅缓慢地从阴暗处探出,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竖瞳。   【角色:司妄骨龄:???(快速成长期;生命体形态切换频繁,请手动矫正)   血脉:螣蛇(传闻中的种族;血脉能力极其强大的妖中王族)   灵根:雷灵根(变异灵根;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对水属性、金属性灵气吸收速度额外增加百分之十)   天赋:驭水(罕见天赋,遇水增加全系功法百分之二十伤害);威慑(对血脉相对较低妖族具备压制能力)   功法:天元真决[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化神期(即将抵达下一进阶点)   异常状态:无】   月光从头顶投下,光线和阴影让整个画面都显得森冷骇人,那双金色竖瞳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兽类即将猎杀食物的危险和压迫感。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司妄”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用一种纯粹欣赏的目光,在这具躯体上来回流连了片刻,接着才点击下“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面板再次碎成虚影,余缺闲适地单手支着脑袋,看着那些金色粒子构建出属于蛇类的躯体,也任由冰凉的蛇鳞一点点贴上皮肤,纠缠,紧缚。   垂下的小腿被蛇尾缠绕和攀爬,微凉的蛇信带过身上的水珠,此时的余缺,如同被某种特质的锁链囚禁在座位上,但他并不为此恐慌,只是用手抚摸冰冷的蛇鳞。   纯墨色的鳞片,金色的竖瞳,蛇类的身躯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美感。真漂亮……余缺沉溺在欣赏中,任由其贴着胸膛蜿蜒而上,但在察觉到蛇尾试图探进浴巾时,他用脚踩了下去。   并未踩到冰凉的蛇鳞,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   乌黑的发丝从上方倾泻而下,过于英俊的五官好像都带着一丝非人的违和。司妄无疑是好看的,但在脑海里形成好看这个词语之前,占据更大印象的,往往是一种属于掠食者的冰冷和危险。   他此刻单手撑在余缺的椅背上,圈着脚踝的手指微紧,居高临下的身形完全将本体笼罩在身下,蔓延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视线扫过因为余缺仰头而露出的脖颈,看见那几个暧昧的青紫印痕,他瞳孔都收束成了一道细线。   余缺唇线微弯,随意地用手捋了捋湿润的发,将印记遮盖了下来。司妄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手,金色竖瞳里没有多少情绪,只有一种类似兽类在考虑从哪里下口的打量。   他很想对着咽喉那处咬下去。   但余缺伸手时,他又温驯下来,睫毛低垂着,用脸蹭了下本体的掌心。   那种让人牙根发痒的感觉好像平复了一些。更具体点说,司妄受发情期影响的情绪被平复了下来。   修真界的妖族是个极为独特的种族,以血脉为尊,身体强悍,越是血脉纯粹的大妖,往往拥有越强大的实力,且血脉之间还存在压制。某些纯血的妖修,可能一生下来就是金丹或元婴,修炼速度也远超人族。但就是这样强大的妖修,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发情期。   这就像是自然界的某种平衡一样。   每个渡过成长期,抵达成年期的大妖,都会受困于发情期,要么时常闭关,要么找到自己可以“结契”的对象。结契后,有对方的安抚,修炼一途会重新顺畅,倘若没有,妖的修炼速度也就跟人族修士变得大差不差。   妖修很少会选择和谁结契,哪怕举办了道侣大典的也是如此。因为结契后,不仅意味着一种类似结为道侣的连接,更意味着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对方手上。   这种独特的连接形式,让妖族产生过好几次动乱,爱恨情仇不断翻涌,血脉强大的妖因此死亡的比比皆是。现在妖族内仅存的两枚硕果,一个是现任妖皇,她结契的对象被其封闭五感囚在身边,几乎成了活着的“物品”。一个是极具争议的、白虎一族的大妖,他结契的对象是自己双生兄弟,二者时常闹到大打出手。   前车之鉴太多,司妄在被螣蛇一族的长老感知到血脉而接回后,便一直耳提面命,避免他在成长期到成年期的过渡时间,就因为妖性占据上风,强行和谁结契。   余缺之前一直觉得长老是夸大了说辞。   毕竟司妄从未感受过他说的那样、见到谁都牙根发痒的感觉,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没兴趣,同之前没任何区别。直到刚刚,他才第一次感知到,不稳定的发情期影响了情绪。   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妖族拒绝接受结契,主要是有前车之鉴,对把命交托出去这点非常反感。可这个缺陷在余缺和司妄之间并不存在,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因此,假如需要的话,司妄就和自己这个本体结契。   心中涌现出这个念头,司妄便直直地看了过来,那种被蛇类注视着、试图攻击的感觉再次涌现。余缺脚下略微用力,他顺着力道,单膝跪在了余缺面前。   纵使居于下位,对余缺每个动作也都极为顺从,但他身上那种危险和压迫感从未消失。金色的竖瞳偶尔细微的转动一下,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口比较好一样。他的手仍旧抓着余缺的脚踝,张开的虎口,宛如毒蛇衔咬住了猎物。   余缺身体前倾,客厅没有开灯,就着浴室的一点光亮,他描摹着司妄的脸,眼睛微眯:“张嘴。”   那只抓着他脚踝的手细微地收紧了一瞬。   嘴唇张开,微微露出前段分叉的舌尖,余缺唇线一弯,声线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好色……”他甚至有点想用手指试探一下,又忍下了,视线暧昧地往下扫了扫。   蛇类的特性,放在人体上,实在是……   司妄金色的竖瞳牢牢锁定在他脸上,感觉到本体试图将手收回,他抓住了那只手,接着,微侧着脸,探出分叉的舌尖,舔舐了一下他的手心。湿润的触感从皮肤上传递过来的时候,余缺和他的眼睛,瞳孔同时收缩。   那只紧紧扼住脚踝的手松了力道,细微的触感试图沿着小腿向上,余缺腿部的肌肉线条都绷紧了,他用了点力气,踩在他的腿上。司妄没有躲,那双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他,一点一点的,慢慢低头。   余缺呼吸凌乱起来,脚背上绷出了青筋,想到刚刚那点隐秘的想法即将变为现实,他耳廓已经红透了,思维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就在呼吸打在皮肤上的一刻,他猛地抓住了司妄的发丝,将他脑袋完全提了起来,嗓音喑哑:“算了。”   被揪着头发抬起脸,司妄脸上的表情没变,周身却涌现出略微的不满,分叉的舌尖探出,扫了下唇,身上那种危险性被放到了最大。   他对本体依旧是顺从的、克制的,但他此时的眼神过于贪婪,像是猛兽未能满足食欲,因此变得更加危险——就像是在积累某种无法发泄出去的情绪,一旦冲破理智的防线,之前所有的克制都会带来翻倍的反噬。   余缺试着安抚他,司妄反过来捉住了他的手,似是可惜,又似是不满,他紧紧盯着本体的脸:“真想把你全部吃下去。”   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血肉,都吞进肚子里。 第25章   清晨,阳光正好。   余缺推开公司门,耳边贴着手机,语气平淡:“许烬已经在学校上课了,不会耽搁后面训练。”   “没有,是他手机忘了充电,下课后会联系你的。”他单手撑着玻璃门,罗摩和司妄一前一后进门,刚刚还略显喧哗的室内突然就安静下来。   有人咽了咽口水:“这人是谁啊,看见他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好想离他远点。”   陆含昭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画笔:“清醒一点,你想离人家远点,别人也根本不想靠你太近。没看见和罗总监一样,都只盯着我们余总看吗。”唔,这个人体比例,很好,绘画参考的对象又多一个。   此时,又又又一次迟到的苏雾,刚好气喘着抵达门口,余缺见状等她进来才放下撑着门的手。苏雾连声道谢,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就这么一个错身,好巧不巧,就看见他脖子上那一串青紫痕迹,接着又看见两尊门神一样跟在他身边的罗摩和司妄。   苏雾:/干笑.jpg之前出来一个许烬,现在又多了一个,再加上这点暧昧的印子,余总你昨晚到底是跟谁过的啊——   总不能……是一起吧?   苏雾“嘶”了一声,再次在心里敲起了木鱼:“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腐眼看人基,不要脑补那些不得了的事……”   余缺转回来看向她:“苏雾。”   吐槽时冷不丁听见自己名字,她反射性地站直了身子:“啊,余总,什么事?”   “你之前发我的消息说,今天有人来面试?”   “对的!”一提起这事,她立马眼睛发亮:“我们的宣发部门不是职位都还空着嘛,昨晚聚餐回家我就去问了朋友,他今天来面试部门主管的位置。”   余缺点头:“到了后叫我一声。”管理岗直接由他面试合适一些。   说着就要进办公室,但苏雾又叫住了他:“余总,我们说好的,内推员工成功入职后,给我的奖励是一人五千哦。”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放着光,财迷气息已经要溢出来了,余缺看得失笑:“对,五千。”   等人进了办公室,陆含昭疑惑地抓着人问:“你干嘛强调这个,余总发奖金那么大方,你的五千难道还能不给你?”   苏雾扭捏道:“是这样的,我推荐的这个朋友,他不仅专业工作能力很强,和手底下员工们也处得好,所以跳槽的时候……”   ——不是一个人跳槽,是要带着手下的人一起。   明白了她后面没说完的那些话,陆含昭整个都震惊了:“好家伙,所以说,看似你内推的是朋友一个,实际是整个部门?”那得是几个五千啊?!怪不得这妮子故意说那番话呢!   此时的余缺还不知道这点,但等面试者坐到对面后,情况很快明了。   “为了避免耽搁您时间,我想提前说明。”   这位简历上写着宁海生的年轻男人,眼下有些轻微的黑眼圈,整体的精神面貌却没有丝毫疲惫。他的手放在人事经理刚刚冲泡的咖啡杯上,在浓郁的咖啡豆香气中,谈吐有度地说明了“假如双方谈妥,他会把现在手下的人几乎全带过来”这项条件。   这大概是很多公司老板都讨厌的那种人。底下有能力的员工要跳槽,当然是谁都不希望的事,但一个人再有能力,在老板眼里始终是“零件”,人走后无非多花点心力,自然能找到别人代替。   宁海生这种就不同了,他们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凝聚下属的领导风范,万一和公司闹翻,人一走,很可能整个部门都要全部离职。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因此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给公司造成大量损失。   虽然对于后续接收的公司来说,这好像捡了个大便宜,但作为公司的老板,也很可能共情前面那位老板,从而认为这人是否不安定,衡量入职后是否要将他带来的团队打散等等……   宁海生提前就把这点摆到台面上,也未尝不是想看看余缺的反应,再以此进行衡量,假设面试成功后续是否入职。   余缺什么反应?很平淡地点了下头算作知晓。   他并不觉得这是很大的缺点。毕竟,这些员工能被他们的上级带走,除了这人的人格魅力和手段过人外,更因为他们相信这个上级能带给他们等同现状、甚至超过现状的工作。谁出来都是为了挣钱的,公司的待遇,工作岗位的内容,始终才是能留住人才的核心。   没有异议,谈话得以继续。   宁海生现在的工作和苏雾之前离职的是同一家公司,属于娱乐圈,虽然和游戏行业好像“有壁”,但宣发的内核是共通的。   来这里之前,他也连夜做了些功课。   其实,光从公司的构成看,这家名为“赤狼印章网络科技”的公司实在平平无奇,没有大的投资,除了一个名叫贺危有少许股份,其余全部集中在余缺一人身上,成员架构简单无比,俨然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但这个草台班子一样的公司,推出的第一款游戏,就在几乎没有主动宣发的情况下,得到了超过同类型游戏好几倍的下载增幅。   这或许是幸运,但绝不可能只是幸运。宁海生连夜下载了游戏进行试玩后,又简单在玩家中进行了调研,加上做功课的时间,几乎通宵没睡。大清早就发消息问能不能来面试——他看出了这家公司的潜力。   至于怎么去做这个宣发,他对余缺提出了一个思路:同时宣传游戏和他这个游戏制作人。   作为前知名电竞选手,余缺本就自带流量,加上这次黑客组织事件,完全可以将二者结合,把余缺的形象推到台面上,一边为游戏引流,一边强化游戏方面的宣传。   可以说,余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宣传途径。   提到黑客组织,余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现在黑客组织攻击小型游戏厂商的事还是层出不穷,假如类似事件中,我能为他们提供帮助,你……”   现在小型游戏厂商的处境太差了。资源打不过大厂就算了,游戏做出来还面临威胁,余缺想在他们还没有多少钱去升级服务器防护的时候,帮助他们避开黑客攻击,让他们的游戏得以顺利上架。   但他有这个想法,别人是不知道的,冒昧的在别人遇见攻击的时候提出,也可能不被信任——毕竟是陌生人。   因此他想以公司的途径进行小范围宣传,不提感谢与否的话,能让警方多抓几个黑客组织,也算节约官方警力了。   余缺想到的,是事件本身,而宁海生想到的,则是“这事很适合拿来宣发”。他提出:“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发新闻稿,既然是做好事,那当然要宣传给大家看。”   不过,这事要宣传有两个前提:一是余缺确实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帮助竞争对手,二是余缺得真有这个实力。   大家都是游戏行业的人,为了游戏日活打生打死,这事做出来等同于是帮助竞争对手。   但为同样被黑客组织攻击的游戏厂商提供反击帮助,这话实在好听。而且帮助别的新游戏上架,看似是主动将玩家推了出去,实际上很能得到外界的好感,为游戏公司吸引到更多目光。现在公司处于刚刚发展的阶段,实在不失为好的手段。   假如能再送几个黑客组织进去,他们公司的形象也能初步建立,后续上市——是的,宁海生已经想到公司上市这块了。等公司挂牌上市,打击黑客组织的过往,也会有利于公司的专业形象,吸引投资。   但话说回来,假如余缺没有这个实力,那宣传出去便是适得其反,后续还可能招来其它黑客组织的攻击。   有2247存在,余缺不觉得这是问题。   对于宁海生说的“游戏竞争”,他也不觉得是坏事。相反,他很乐意——他做游戏,开公司的初衷之一,就是想用优质的游戏来内卷一下行业其它公司。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始终还是小的,假如帮助了其它游戏厂商,能直接或间接促使更多优质游戏出现,他只会更高兴。   听着宁海生一边思考,一边给出的方案,余缺略略点头。这事宣传出去,可以帮助到其它游戏厂商,也有利于自己公司的宣发,属于双赢。   通过交谈,对于宁海生的个人能力,余缺算有了初步了解,面上不显,心中是欣赏的。   殊不知,他对宁海生看好,宁海生同样对他非常欣赏。   在被苏雾介绍这个公司前,苏雾是这么形容公司的:“大家工作都很卷,但是每个人都喜欢这里,项目做出来很有成就感,老板给钱也很大方,日常听得进大家的建议,真的很难得。”   他当时在笑:“最重要的是给钱大方是吧?”   “我出来工作本来就是为了钱,不找个大方的老板,难道找个小气的,天天给我谈理想画大饼?”苏雾嘟囔了几句,又道:“不过余总要是跟我谈理想的话,我是能听进去的,毕竟他对游戏的态度非常认真。”   何止是认真呢。宁海生想:这位余总对游戏的态度实在是太真诚了,而且很有气度。他好像不怕和别的游戏竞争,反而是期待有更多的游戏来和他竞争。   他现在很相信,假如入职这家公司,他应该也会工作的很愉快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后面的思路也发散起来。   宁海生坦言,此时他还没正式接手过游戏相关的业务,因此在某些环节上还处于学习中。不过,目前有个现成的途径,也就是那个名为“如影随形”的主播。   屋里两人在聊着宣发的事,一墙之隔,员工们在各自忙着手上的工作。   数值小哥突然看着电脑骂了一句:“我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其余人抬起了脑袋:“怎么了?”数值小哥的脾气平时蛮好来着。   他一掌拍在了键盘上:“有人抄我们游戏!”   “什么?”   “我靠真的?”   听说这话,一群人全涌过去了。   电脑的画面是游戏平台“gamer”,数值小哥本来是打算在平台上查看一下玩家们的最新反馈,结果刚点进去,就被推送了一个和《绝密档案》形似的游戏:机密档案。   这游戏现在还没上线,但已经购买了游戏平台内部的推荐进行推送,从名字到标签到画风,完全是贴着脸照抄他们。点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有了一条评论:   【粉毛歌留多:大家快跑!这是个老惯犯!】   “惯犯?”有员工将鼠标挪到游戏页面的厂商一栏,点进去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说现在游戏行业风气不好,就是大厂也有不少抄袭和跟风之作,但一家游戏厂商,没一个原创游戏,全是抄袭,也实在是有些过了。   按热度往下排列,这家厂商目前最火的游戏,是自称对标《新中世纪》的一款西幻手游。写作对标,实际还是抄袭。这又不得不提,《新中世纪》是抄袭了3A大作《半人马》的,游戏很火,抄袭这点在业内是公认的实锤。   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抄袭了一个抄袭作,并且游戏目前还有一定的热度,在持续运营。   顺便一提,之所以说他们是抄袭的《新中世纪》,而不是源头的《半人马》,主要还是在于游戏内容上——他们进行了典型的“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西幻其实是个很好的题材。   在《半人马》这款游戏里,将西方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圣城之战”,和西幻的神话体系相结合,世界观宏大,人物饱满,战斗系统也相当完善,无论是骑士的盔甲,还是别在腰间的十字剑,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考究。   而《新中世纪》在抄袭时,因为涉及到国外的宗教元素不能过审,因此在剧情和设定上进行了不少魔改,但这同时也避免了文化上,西幻作品在国内的“水土不服”。   加上照搬了核心玩法后,又大幅度降低了操作门槛,他们还舍得投钱去进行优化画面,因此实际上玩家们在《新中世纪》的整体体验是相当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日活达到那么高的程度。   但《新中世纪》同时也搞了不少被玩家诟病的骚操作。   ——说这家游戏公司抄袭的对象是《新中世纪》而不是《半人马》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把《新中世纪》里最被诟病的那部分一个不落,且对方魔改后的剧情和改版的操作几乎是换个方式就贴了上来。   其实抄袭不抄袭的,有些玩家介意,但更多的玩家是不在乎的,他们花着钱和时间来玩游戏,纯粹就是为了自己高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更何况,游戏的事,那能叫抄吗?那叫缝合。   缝一个游戏,又学不到精髓,那才叫抄袭,缝好几个游戏,那叫“究极缝合怪”。现今缝合甚至已经成了游戏前期宣传的卖点,最出名的一句宣传语是“坏消息,他缝了,好消息,全缝了!”   这家公司在抄袭《新中世纪》时,也缝合了很多其它游戏的设定、玩法、人物等等,因此哪怕口碑差,水军下场都维持不住评论里的低分场面,但作为“缝合怪”,还是一直有不算低的热度。   在游戏的评论中,虽然有骂他们抄袭的,但更多是骂游戏体验不好。   比如优化不好,高配置的手机游玩还掉帧,发烫。战斗做得没有打击感,抄人家也没抄明白。界面的ui这个游戏拿一点,那个游戏拿一点,卡池倒是做得多,光人物池就有六个,还有其它类型的池子,加起来一长串。   员工们了解这些的时候,陆含昭把这游戏下到了手机里,打开一看,花里胡哨的界面,各种各样的礼包。战令、月卡、年卡就算了,竟然还有“每日充值、限时充值、累天充值、累天必充”等等。   陆含昭都惊呆了:“这是游戏吗?这是充值系统上内置了一些贴图文件吧?”   但就是这样的游戏,依旧有人玩。   从这个厂商出品的游戏看,除了最出名的这个,其它游戏也硬是靠着抄袭和贴脸跟风,每次都能蹭到一些热度,虽然后续被玩家狂打一星,但能运营,就证明收入高于了投入,也就是圈到了钱。   现在的情况是,《绝密档案》的热度高,他们也立马挂上了差不多的游戏图标和名称。名字只改了一个字,连游戏CG都是直接拿他们剪辑的那个视频跑了AI放出来的。   前后对比了一下这些惨不忍睹的游戏情况,这个抄袭作还没上架,苏雾就想象出了实际大概的画面。她重重往椅背上一瘫:/撒式吸氧.jpg苏雾:“不行了,他们这操作也太恶心了,看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第26章   和宁海生敲定了大概的入职日期后,余缺主动送人出来,会议室的门一推开,就听见了大家的哀嚎声。瘫在椅子上的苏雾一副灵魂脱壳的样子,同样在嚎:“余总,有个很恶心的厂商抄我们游戏啊啊啊!”   宁海生:“抄袭?不管在哪个圈子,这都是件很烦的事。”   现在《绝密档案》的热度高,出现抄袭的情况,你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理它,等于是给他单方面送热度,不管是发律师函,还是用舆论逼其就范,对方本就是抄袭作,反而省了宣传了。万一把事闹大后,对方再聪明些,大批量使用水军下场搅浑水,到时候李逵和李鬼都得掰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也能用言论顶上来,总会有人不明所以,信了他们的话术,反惹得一身骚。   但你不理他,抄都抄到你脸上了,靠你的热度吸血赚钱,这个行为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虽然可以收集证据去打官司,但即使告赢了,收益其实也非常低。业内遇见这种事,真要告,往往也是在对方运行了到了一定规模,有一定的流水之后,否则白送热度不说,回头告赢了也没两个钱,时间和收益不成正比。   总之,无论怎么选,都有些如鲠在喉。   听完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余缺简单看了看平台上这个游戏的界面:“我们的游戏从制作到上架,看似时间花费不长,但大家工作强度很大,变相缩短了几倍时间。”   “短时间内,他们想抄,即使照着我们的文案和场景来,也很难达到较高的完成度。”   此时,一座写字楼内,几个员工面色疲惫的坐在电脑前,其中一个烦躁的扣了扣头皮,对身边的中年人道:“罗总,真的不行,这次这个《绝密档案》的玩法其实并不是多么新颖,就是探索地图得到线索,再以此探案。之所以能火起来,主要还是游戏把案件本身处理得好,细节和画面也很优秀。我们要抄,短时间最基础的建模和美术都做不出来。”   “谁稀罕你们真抄出个什么样了?”被叫做罗总的中年男人躺在椅子里,一只脚翘在桌面上抖腿:“大概做个样子就行,不行就把隔壁仙侠的那一套挪过来,再像之前一样,多放几个充值入口,流水不错再往下做,不行就算了呗,趁现在有热度,能蹭就蹭。”   几乎是同一时刻,另一边的余缺说道:“比起全盘照抄,更可能是节约成本,蹭短时间的热度。”   他们这种公司追求的只是流水,没钱立马会撤,下次再换个有热度的抄。现今《绝密档案》热度的确不错,可他们短时间不能抄出个所以然,自己也能料到上架后游戏的下场,因此在游戏的投入上只会更加吝啬。   以此推断,他们能做出个大概的游戏模式都算用心,但更大几率,是将手头的资源重复利用,用一种类似“换皮”的模式,直接把其它的游戏嵌套进里面,能骗几个玩家是几个。   苏雾:“……感觉更恶心了。”   数值小哥还在愤愤不平:“那我们就只能算了?”这种low货,顶着和他们相似的壳子,还不知道到时候会做出个什么模样来。   旁边的宁海生劝慰道:“你给他们脸色看,有了热度,这个抄袭的游戏只会活得更久。”还不如让他们赶紧蹭完赶紧扑。   话虽如此,但大家嘴上不再说什么,心里还是隔应的。余缺见状,俯身用鼠标点了下这个厂商的名字:“与其把重点落在一个圈钱可能都圈不到多少的游戏上,不如直接针对他们公司的命脉。”   电脑的鼠标光标,缓缓落在这家公司抄袭了《新中世纪》,又缝合了不少玩法的那款游戏上。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个公司目前发行的所有游戏,除了这一款维持着热度,还在不断进行更新,其余的游戏,几乎都是上线一两个月就直接关服。也就是说,其它游戏都是捞一把就赶紧走,挣不了几个钱,但这款游戏是维持他们公司的根本。   所以,与其在这一个抄袭作上内耗,不如直接针对他们目前流水最高的这款游戏。   鼠标继续向下,下拉到评论区的最新回复,余缺:“这个游戏并不优秀。抛开抄袭与否,从评论就能看出,大部分玩家们其实在把这游戏当《新中世纪》的低配版代餐。之所以能玩下去,说到底还是同题材太少,才拿来在无聊时打发时间。”   “刚好我们的新项目也是西幻题材,所以,不如干脆些,跟他们抢核心用户。”   “我去,”苏雾已经从椅子上支愣起来了:“余总你这思路……”无论是之前的黑客事件,还是这次的抄袭事件,余缺都准确地将目标对准了对方,而不是事件本身。   余缺:“本来没把他们当对手的,不过,既然惹到头上了,那就顺便一起吧。”   既然决定针对,就不得不对这款游戏进行详细的调研。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抄袭的《新中世纪》对《半人马》的核心玩法全程照搬,是结合了桌游的掷骰子,加上回合制结合而成。游戏内还设有职业天赋树,不同的天赋走向,会衍生出不同的技能。比如祭司,就是在魔法上面单纯加点加满,但要是在魔法和毒药均进行加点,职业则会是女巫。   桌游是非常小众的游戏类型,游戏方增加桌游相关设定,一方面增强了玩家的“跑团”感,一方面也增加了不确定性,结合回合制一起,是非常有趣的玩法。这家公司在抄袭时,虽然照搬了天赋树,但在玩法上完全摒弃了桌游的掷骰子元素,反而缝合上了抽卡。   由2247帮忙,筛选玩家们的真实评论侧重后,不难发现,他们最赚钱的地方,也是抽卡。那些花里胡哨的各种充值界面,加起来也没抽卡这一项的流水高。   怪不得卡池有那么一长串,原来是一方面返厂之前的角色,一方面推出强力的新角色,一个角色一个池子,再加上普池,武器池……   至于卡牌方面的数值和人物,他们大量抄袭了业内一家出名的二游。很多时候都能看出来,他们把别人的人物形象喂AI了,塞进这个游戏里,都有些画风不符。   综合了他们的长处后,余缺决定也给自己的新项目加上卡牌元素。但他不准备做普通回合制,而是打算做成低门槛版本的战棋。   相较于普通的回合制,战棋的玩法讲究一定策略,同时极具趣味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玩家对回合制无聊的感受,提升参与感。与此同时,它和卡牌元素也相当兼容。   玩家们抽卡,抽的是人物,同样是自己的战力。结合战棋元素后,抽卡的人物就是“棋子”,人物的技能搭配、阵营特殊效果等,是玩家的策略方向,而人物本身的培养,则是不同于天赋树的另一种养成元素。   总的来说,余缺的目标是:西幻背景,可探索的大世界,战棋加卡牌的玩法。   为了能成功争夺到他们的核心用户,这次的游戏将会格外注重卡牌人物的塑造。而对于游戏的世界观背景,余缺则打算完全摒弃《半人马》和魔改版的《新中世纪》两方影响,从现实的西方历史、西方戏剧出发,再结合西方神话中的魔神以及天使来进行二创。   有了目标,新项目的员工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招募,公司回归了正常的忙碌状态。   在罗摩以公司的第二位游戏制作人,在会议室和员工规划和讨论起这个西幻游戏时,《绝密档案》里为女主绘制的各种衣服,也将在更新第四个案子时同步上线。   宁海生现今已经成功入职,趁着第四案即将更新的之际,想和主播“如影随形”那边提前沟通好推广的事。加上面试时那些想法也得落实,来来回回脚步匆忙。   大家正是忙的时候,一个胸口别着物业标志的人前来了下敲门,有员工出言应和:“请进!有什么事吗?我们公司物业费没交?”   那人满脸带笑:“不是,我找司先生!”   说话间司妄恰好和余缺一起从办公室推门出来,那人赶紧道:“司先生!我带合同来了。”见两人去旁边的房间查看合同,苏雾疑惑询问:“余总,这签什么合同啊?”   余缺:“办公室的租赁合同。”   苏雾:“哎?我们还要租一层办公室吗?”   “不是,是另外的公司,我打算投资游戏。”   《绝密档案》首战告捷,现今流水已经超过千万,员工们的奖金虽然丰厚,但余缺作为游戏制作人,又是公司老板,在金钱方面才是获益是最大的。   有了钱,他打算在新的游戏项目上投入更多资金,与此同时,还打算用投资的方式,主动扶持一些优秀的游戏。   而司妄,就是他定好的“天使投资人”。 第27章   新公司的事全权由司妄负责,新项目的事由罗摩主导,余缺这些天则是一直跟宁海生商量宣发推广的相关问题。   游戏部分安排很顺利,《绝密档案》第四案“暴风雪山庄”即将上线,他们已经和主播“如影随形”商定好了大概的流程,同时也邀请了一些其它粉丝量不错的主播和视频up主,图文类推广也安排得有条不紊,万事俱备,就等更新。   但宁海生在宣传“帮助受黑客困扰的厂商”这里却卡住了。   网络时代,永远不缺议论和谈资,黑客事件之前的确有热度,但现在大家该议论都议论完了,他是想再把这事再拉出来炒作一下,可天不遂人愿,最近外界能吃瓜的乐子太多。   今天某某明星又劈腿塌房,隐婚生子了,明天某个大人物又把自己送去踩缝纫机了,一个比一个劲爆,他买了热搜,最后都因为吃瓜群众看热闹去了,实际反馈的流量效果不佳。   就在宁海生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该去庙里拜拜的时候,余缺的热搜从天而降。   #余缺#   宁海生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平台上高高挂起的热搜,后面还跟了个“爆”字。   这么热闹?余总也塌房了?   他不明所以的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黄V账号发出的视频,视频内容将两段《时空战场》的直播录屏拼接在了一起,有话外音在分析比对,说二者打法相似度极高,甚至有些习惯都一样,因此虽有些细微改变,但也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   这则消息下方,紧跟着《时空战场》的职业战队FIY的一条官方博文截图,内容很简单,说队伍已重启,期待在联赛上和大家见面。底下稀稀落落的几条评论,原本几乎都是嘲讽的,现在全在问“是不是余缺回来了”。   再往下翻,很多人带着相关词条,刷着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或者“大魔王回来了!”,甚至还夹杂着几个“恭迎余神归位”。   这什么跟什么啊,余总不是好好在公司呆着吗?而且恭迎余神归位什么的,搞得像三流小说里的歪嘴龙王一样,简直莫名其妙。宁海生稍微往下翻了翻,发现已经有人疑惑发问:余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得人多了,连#余缺是谁#词条的热度都爬上了榜单的末尾。   《时空战场》虽然玩家日活稍有下降,但到底是现象级游戏,网友们经过坚持不懈的吃瓜,总算是捋清了前因后果:   就在前两天,一位《时空战场》的职业电竞选手,在开直播打积分赛时,匹配到了一个前缀着FIY的账号。   职业选手的ID都是有官方认证的,名字前缀也会带上自己队伍的名称,但FIY此前在联赛上屡次失利,已经传出解散的消息,弹幕里认为只是队伍粉丝的模仿ID,并未在意。结果这人carry全场了。   作为职业选手,眼光自然是不差的,这位直播中的电竞选手在游戏过程中,毫不吝啬对其的夸赞。之后输了,还打算加个好友,结果出去一看面板,别人也有职业标。   或许是段位相近,他们又匹配到了几次,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因为是路人局,输赢也是有来有回。   故事发展到这里,也就是两个游戏赛场上的对手,一次提前的会面罢了。但谁知道,弹幕里有人冒出来,分析说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带领FIY拿下冠军的余缺。   作为曾统治《时空战场》联赛的“大魔王”,余缺这个名字几乎是一出来,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即使余缺比赛时用的ID和直播时那个账号并不一致,但他可能回来打比赛了这个消息,还是随着直播录屏后续的发酵开始扩散。   一开始大家还是理智的。有人认为视频里的人是余缺,但也有人质疑,说不是同一个账号,余缺要回来打比赛没必要换自己的ID。更何况FIY那边也没明确宣布说余缺回来了,真要回来,藏着掖着干什么呢?   但今天这个黄V账号,是前职业选手退役后做的电竞解说,他的分析如此细致,几乎是一帧一帧进行对比,一下就将原本质疑的声音压了下去。再加上FIY队伍重启,还遮遮掩掩的没有把这次新签的队员亮出来,“余缺回来了”几乎成了板上钉钉。   一时间,余缺粉丝开始欢迎旧王回归,爱凑热闹的乐子人也跟风发微博起哄,声势越来越大,竟把这条热搜都推高到了“爆”字。   就在宁海生查看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时,在办公室的余缺也同步接到了贺危的电话。通话中提起此事,和网上那些乐子人、粉丝们不同,他明显感觉这是有谁在找事。   贺危:“许烬和你打法一模一样,这事很新奇吗?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还不知道谁,任何打法一出来,都势必有人会模仿和钻研。最开始moba甚至连辅助都没有,是有人摸索出来,用牺牲其中一个人的经济、换来全队更大的利益的方法赢下比赛,渐渐才成了约定俗成。”   “现在断定许烬是你,还在ID明显不一致的情况下欢迎你回归,这不扯淡吗?”   看着好像花团锦簇,但到了此时,无论这个账号背后是不是余缺,对现在的FIY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余缺,那这等于是在把游戏圈当娱乐圈,提前帮他们进行了一次吸粉。但电子竞技,赢才是真理。   等上了赛场,假如余缺并未退步,那粉丝会进一步成为死忠。但他一人风头过盛,FIY其余新人就会面临无休止的质疑——这套路贺危可太熟悉了,虽然他并不想熟悉,但之前他们火了后,几个对家就是这么带节奏的,硬生生把他这个只知道训练的一根筋直男,脑回路训练得盘根错节。   假如是余缺回来了,他还退步了,那更好了。贺危都能想得到他们之后会怎么说,无非是叫嚣着让余缺赶紧二次退役,让他曾经的冠冕生出锈迹,让赛场上的一代君王跌入泥沼。   即使视频里的人不是余缺,那他们照旧能盯着“同一个队伍,先有余缺后有许烬”这点,用来指责他们FIY消费余缺。还可以极尽可能的用言语打压许烬,将许烬和余缺处处做对比。余缺珠玉在前,这种时候是个人都会有心理压力,而比赛也是看心态的地方。   贺危尤其讨厌他们这点,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你们自己要效仿娱乐圈立人设搞粉圈也没人管你,但为什么非要把别人一起搅到这趟浑水里来?   “我知道了。”通着电话,余缺打开了电脑的相关界面,简单浏览过后,他也同意贺危的看法。   虽然他在《时空战场》的游戏圈内确实有知名度,但不管怎么说,两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即使有记得他、怀念他的粉丝,也不至于人数多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个时间点,贺危好不容易签下一批好苗子,FIY队伍重启成功。他们实际是不希望余缺回来,同样也不希望有第二个余缺出现吧?   余缺的手指在桌面缓慢地轻点。   一直跟在身侧的2247适时出声:“需要为您检测和分析相关讯息吗?”   余缺略一点头。   电脑屏幕上的信息立即自动被系统光幕摄取,无数弹窗式的消息被前后折叠,接着又在前排列出新的。最后在光幕上呈现出可供翻阅的信息,和电脑上的已经天差地别。   2247:“大批量账号可被标记为异常。”   “嗯。”余缺将电话放在了桌面上:“能往后追溯这些信息的来源吗?”   2247:“收到,已检测出多个疑似信息源。”   电话那头的贺危:“我要有这手段,我早查去了好嘛!”   “不是说你,是在问另一个朋友。”余缺的指尖在光幕上面来回移动,电话那边的贺危正想发问,就又听见他的回复:“找到了。”   贺危:“啊?”   余缺:“领头的是刘恩新。”就是在聚餐那天,因为嘴脏被余缺揍了那人。他退役的时间比余缺还早,家里有点钱,投资了KG这支队伍,当初FIY的人就有不少是被KG挖走的。   “狗日的,我就知道,不是他主导也有他掺和。”贺危脾气暴躁的骂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应该是想对策去了。   就在他们通话的时候,网上的风向也再度有了转变。或许是大规模水军将余缺捧得太高,等他们开始像潮水一般退却时,紧接而上的并不全是兴致高昂的粉丝,还有被激起逆反心理的喷子。   【锦鲤六宝a:吹nm呢,能不能用你们脚上的大拇指想一想,他一个退役选手重回赛场,再强能强哪儿去?就知道闭眼瞎几把吹,还真当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梦见就是再见1:怎么不在过年期间爆出来,我好在那个时候笑/阴险.jpg】   【线上一级潜水员:回来了就回来了呗,炒什么热度,行不行的,赛场上见真章。】   【数学土皇帝:说句公道话,余缺你真的不该回来。游戏圈又不是娱乐圈,你带着荣誉退役,消失在大众视线里后,大家只会记得你的好。再不济,想复出去当主播也行。非要回归,手感留着几分都不知道,队伍还是差点解散的烂摊子,你想啥呢?你的时代都过去了!与其说你会带FIY重新走上顶峰,还不如说会完全碎掉大家对你的滤镜,消耗完粉丝们的热情。高开低走,何必呢。】   这个说法一出,认同的很多。原本就厌恶余缺的黑粉也适时跳了出来,以此为依据,推测出余缺肯定是“没钱了,回来捞一把就走”。这又惹到了正在兴奋中的粉丝,双方立马像是点燃了的炮仗,开始了你来我往的骂战。   刘恩新此时也坐在电脑前,他扭曲的脸被屏幕的白光映得格外阴森,手将键盘敲出极重的响声:“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自己出走多年,归来仍是王者吧?”   “哈哈,笑话。我行我上,你怎么知道我没上?”   那天走廊上的屈辱,再次加深了他心中的怨恨。在得知余缺可能在秘密训练,要重新上赛场时,新仇旧恨一起,他立马下场买了大批量的水军,打算先把水搅浑。   笑话,一个退役过的选手,还能翻了天了?   整件事发酵很快,贺危那边着急上火,终于了解原委的宁海生却是一拍大腿:“好哇!白送的热度,谁不要谁是傻子!”   “余总,我们来商量一下直播的事!”   ******   阮琴是余缺的粉丝,事业粉。   本来之前粉的明星塌房了,她正伤心呢,得知余缺可能要回来打比赛,她脑袋上那根无形的天线都竖起来了,立马在词条里嚎了无数条。看见别人说余缺不该回来,回来了也打不好的,她一边心中隐隐担忧,毕竟职业选手因为伤病退役的比比皆是,一边嘴硬回怼。   正噼里啪啦打字呢,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则特别关注提醒,余缺账号发的一条博文,极简单的四个字:马上直播。   她立马精神起来,点进去后,果然,不出三分钟上面就发了一条直播地址的链接。   纯黑的直播界面上此时已经飘起了弹幕,热度直线上升,几秒后,大家先看到的是模糊的手影。   覆盖着薄薄皮套的指节搭在摄像头上,将位置调整到了合适的高度。放下时,镜头完整倒映出余缺现在的模样: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几缕发丝坠在耳边,西装包裹着身躯,神情淡漠,往椅背上轻轻一靠,下颌微抬,眼神半合,手指像是等人一样在桌面上轻点。   他冷淡的态度如刀锋泛光,坐姿又有种凌驾众生般的高高在上。   弹幕空白了一瞬,接着,一条加大的粉色字体飘过:“啊啊啊我是余缺的狗——”   灿烂的烟花同时在屏幕上绽开,紧接着,刷火箭的,刷气球的,画面眼花缭乱。弹幕更是密密麻麻,说不清的“余缺”和“啊啊啊啊”飘过:   【老公,救命,我失散多年的老公!!】   【怎么会有人留长发这么好看啊——】   【好奇怪,无名指上突然就长出了戒指】   【太好看了让我舔舔】   【我先来的,让我先舔!】   【余缺你不是人,你丢下我和孩子一走就是两年/抹泪.jpg】   ……   叫老公的,叫老婆的,还有叫主人的,什么称呼都出来了。余缺对此不置可否,心态平常。   他入行早,未成年的时期,女粉们还叫过他宝贝、崽崽一类的。男粉叫他兄弟和余神的居多,赢了比赛,还有人兴奋地叫他爹,什么辈分都试过。当然,假如输了,那骂得也会格外毒,游戏圈从来不缺喷子。   稍微等了一会儿,大家激动的情绪略平复后,弹幕上的字句就变正常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要回来继续打职业了,以及FIY队伍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余缺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问:“今天有空,要看我打游戏吗?”   弹幕里全都是“要”字。   放在旁边的手于是落在了鼠标上,《时空战场》的界面开始加载。余缺登录上自己的账号,一进去,就不断弹出游戏邀请,一一掠过后,他创建了房间,拉了一个ID很像的账号进来,开始匹配娱乐化的克隆模式。   弹幕上适时跳出了讥讽的言论:   【牛哇,大名鼎鼎的余缺,竟然不打积分赛,去娱乐模式虐菜】   【是不敢操作了?】   【哎呦,这下吹他有多牛的都要偷偷抹眼泪咯】   这些话一跳出来,就有人反骂回去,其中一个格外掷地有声:“你们瞎了是吗?没看见人家是在澄清?”   经过提醒,大家很快也发现,余缺拉的那个账号,就是网上被截取了游戏过程,被人一帧一帧和余缺对比的那个。   “所以不是一个人,纯粹是乌龙吗?”发现是澄清,作为粉丝的阮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手下敲字,发送出弹幕:那为什么这么像啊……   无论打法还是习惯,真的就是很像啊……   大家也在疑惑,但很快就被游戏中余缺炫技一样的打法吸引了。   他们选的是一个定位为法师的角色,余缺全程和挂着职业ID的这个账号走在一起,因为是娱乐模式,对方的水平参差不齐,在塔下都能被直接强杀,来几个杀几个,人头几乎全在他俩手上。   又一次团灭对方后,余缺带着人堵复活点,但这次不再是单纯炫技了,而是展示了一番“同频操作”。同样放技能的方式,同样的走位模式,因为是“克隆模式”,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到脚本操作的地步。   之后余缺又停下来,让人物站在旁边,键盘上的手指不动。他嘴里说着放技能的顺序,旁边的账号就以同频率收割人头。杀了两个后,他的手又放在键盘上,身边则传出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直播前的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狂刷问号。   到了此时,他俩才同步点击回程。直播摄像头前,一个办公椅从侧面滑出,靠在了余缺旁边,许烬手臂一伸,指尖搭在了余缺肩头,脸则态度懒散地看向镜头方向。   余缺:“介绍一下,FIY新签的职业电竞选手,许烬。”   弹幕上大家安静了一瞬,接着:   【啊啊啊他好帅——】   【我去,这红发,这断眉,老公你刚刚说你叫啥来着?】   【区区两根,我可以/色.jpg/色.jpg】   【长成这样,男德在哪里,尊严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前面的姐妹,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啦】   磕颜的弹幕持续了好一阵,接着才是询问:   【所以,你俩为啥打游戏这么相似啊?】   余缺:“我亲手教的,他像我很正常。”   【所以是师徒啊~】   【莫名感觉这句有点那个,呃,我面壁去……】   作为粉丝的阮琴也在敲字:“亲手教的,你们是私下认识吗?”要是作为教练,余缺早该被几个俱乐部抢破头了。   私下认识?何止。   这句话让许烬看向了余缺,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手指也细微地撩着本体的发丝。   弹幕又开始叫嚣了:救命,他忽然笑得好蛊啊!   解释了一下大概的关系后,两人接着又开了局积分赛,由于不能再组队,是同时按下了匹配键,没想到这次两人是对立面。   这不是职业赛场,余缺没有顾及队友体验的意思,上场就直接入侵野区,将整场游戏节奏全掌握在了手里。他也没开麦,队友们有些跟不上思路在打字发问,余缺也并不理会。   中途,他的角色发育情况远超大家一大截,很快就不理其它人,开始和许烬打得有来有回。他们像是每一次都能料到对方在什么位置,会用什么技能,变换打法的速度极快,看得直播间的大家眼花缭乱。   一局结束,弹幕上幽幽地飘过了一句:现在谁再说余神不行试试呢。   虽然还有嘴硬的,但现在大多都是在问余缺还回不回来打比赛,有人觉得以余缺和许烬的默契度,一起上赛场应该效果绝佳。余缺不置可否,将键盘稍微往前推了推,偶尔回两句弹幕上的问题。   旁边的许烬则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背后,将手里的一支棒棒糖拆开,递了过去。余缺手指在他腕上轻搭了一下,张嘴将糖含住。 第28章   【说实话我有点磕你俩了……】   【余神打两局就吃糖的习惯还是没改,哈哈哈】   【突然也好想吃糖,不管了,激情下单!】   各种各样的弹幕飘过去,其中有一条格外显眼:   【早在他手搭你肩上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余神你不是讨厌别人靠你太近吗?】   余缺瞥见这条,淡然回复:“他不是别人。”   “他不是别人,他不是别人!啊啊啊啊救命!!”本来是纯纯事业粉的阮琴,此时已经磕疯了,又碍于弹幕上大家好像都没有察觉这事,只能暗戳戳地,眼睛像放大镜一样盯着两人的动作。   或许是觉得嘴里含着糖不好说话,余缺直接将糖球咬碎了,细细的一根小棍停在齿间,随着咀嚼细微晃动。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许烬适时伸手,余缺也没偏头看他,任由其拿走,态度熟稔到仿佛本该如此。   明明不是多么暧昧的动作,阮琴却能从中品尝出几分甜意。更加能佐证这点的是,这个过程中许烬的眼神——专注到好像只看得见这一个人的眼神。   你说他俩之间清白,怎么可能?!   阮琴在弹幕里敲出“kswl你俩私下真的只是师徒吗”,没敢把话说得更明显,但心里的倾诉欲太重,干脆又拿起手机给小姐妹发消息:“救命,你在看余神的直播吗?这俩绝对有点什么!”   对话框上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半晌,才发来一条消息:“我本来很想反驳你的,但这个叫许烬的眼神,那爱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两位坚定的事业粉已经渐渐转投CP粉阵营,处于直播中的余缺对此一无所知,他态度随性地回答着弹幕上大家的提问,看见很多人哀嚎着,想让他回去打职业,余缺手指点了点桌面:“目前已经转职成了游戏制作人,对新工作很满意,暂时没有继续打职业的想法。”   【游戏制作人?余神你这两年不出现,就是做游戏去了?/痴呆.jpg】   【虽然是同行业,但你跨得还是有点大吧?】   电子竞技和游戏制作,看似都在游戏行业内,实际上工作内容天差地别。   要是没有今天这次直播,余缺转行便转行了,大家哪怕知道消息,也无非是感叹一下。但他出现在了摄像头下,还和许烬秀了把操作,这便引起了不少哀嚎,认为他浪费了自己的天赋。紧接着,刚刚被压制住的黑粉也猖狂起来:   【你们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实际根本不拿你们当回事呢】   【笑死,现在游戏制作人的门槛这么低了?】   【做游戏,好牛啊,你做出什么来了?】   【都两年不见了,鼎鼎有名的余神应该做出些什么来了吧】   【还转行,最看不惯你这副装逼的样子】   弹幕上有人回怼,说余缺原本大学学的就是这一行,他不想打比赛了,去做游戏不是很正常?就连刚刚激情磕cp的阮琴也醒了醒神,噼里啪啦地打字:“余缺大学期间一边比赛,一边拿下双学位证书的事都忘了?他本就是游戏制作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这些人越是维护,弹幕里那些人跳得就越高:   【不是吧,不是吧,说不过就开始拿优秀毕业生说事了?】   【优秀毕业生,有多优秀?你的作品呢?】   坐在电脑前,同样在观看直播的刘恩新更是如同嗅到了腐肉的鬣狗,兴奋到整张脸都显得格外狰狞,打字的手速堪比当初最巅峰的比赛时期:“今日份笑话:电子竞技转行做游戏。”   “余缺你是真当游戏制作这行没门槛啊?”   “有没有门槛,我心里清楚。”在余缺视角,众人看不见的光团将刘恩新发送的弹幕标出了框,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刘恩新你会不会被抓,想必也很快会清楚。”   隔着屏幕,突然听见画面中的人念出自己的名字,刘恩新悚然一惊。他甚至莫名觉得视频里的余缺,已经隔着屏幕和他对上了视线。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有那句被抓,他怎么可能被抓?   刘恩新忽然惴惴不安起来,他开始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安全,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拿上手机赶紧出门。但还不等他换双鞋子,大门就被大力拍响。他心跳得更快了,屏住呼吸,僵硬的站着,想要假装自己不在家,但很快门口传出物业的声音,接着是钥匙开锁声。   门打开了,外面站着的都是警察。   “刘恩新是吗?你涉嫌毁坏他人名誉和寻衅滋事,当事人已收集到证据并报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们在说什么,刘恩新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屏幕。余缺的眼睛,好像在隔着屏幕看向他,还是那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还是那种轻蔑地、宛如只是衣角沾到了他这点尘土,伸手就能轻轻拍掉的眼神。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   同一时间,一个摆着无数手机和屏幕的“网络水军”公司,也被警察们强行破门而入。   手机屏幕上接收到了警方发来的消息,许烬走到旁边回复,余缺看着弹幕上很多人还在奇怪的询问“什么刘恩新”、“关他什么事”的,他还没解释,就有人先发出一条显眼的弹幕:刘恩新好像被拘留了啊,我跟他一个小区,好多警察!   刘恩新此前和FIY闹翻的事也被翻了出来。   大家都是日常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买水军怂恿抹黑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有人质疑这条消息真假,但发出消息的人信誓旦旦,还说警方抓人与否,什么原因,后续肯定会通报。黑子们听得更加跳脚:   【前脚直播,后脚抓人,你们炒人设也炒得认真一点,水军是那么好抓的吗?】   【不行了,笑得想死,我前面骂了那么多,余缺你这么牛逼怎么不把我也送局子里?】   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请求,余缺眼神有点微妙:“也不是不行。”   这人跳了很久,加上之前在上热搜时发的博文,虽然转发还不算多,但累计一起的阅读量已经够起诉了,告两个是告,告三个也是告,那就干脆一起吧。   此时有人逛了余缺的博文主页回来,友情提示:“指路余神博文主页,上面已经挂上律师函,说证据已经收集完毕开始走起诉流程了。”   另外也有人幽幽地回复:“有注意到余神的账号认证了吗,赤狼印章网络科技总裁,现已上架的游戏,是《绝密档案》。”   “他的公司,就是因为被黑客组织攻击,反手把一票人马全送进局子的那个游戏厂商啊……”   此言一出,弹幕上刷起了成片的省略号。   作为恐怖类型的新作,《绝密档案》的热度很高,虽然不至于说在场这些玩moba的玩家和乐子人们都玩过,但吃瓜不限圈,在之前“黑客事件”中兴致勃勃跑去围观的不在少数。甚至氪佬怀疑这款游戏不赚钱的话,都流传出来,被玩家们津津乐道。   现在,余缺是这家公司的总裁,而他本人则是自称游戏制作人,前后联系一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余神说转行,是已经开了家公司,甚至开发的游戏都上架了。   之前还疑惑抓人这么快也有了解释——人家能定位黑客组织,水军头子不是一样吗?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阮琴此时完全扬眉吐气,手指轻快。   “之前那个叫嚣着说想蹲局子的人呢?那些质疑余神转行没有作品的呢?”她一边敲字,一边碎碎念:“哼,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镜头前,余缺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只在弹幕问起,怎么做到把这种人揪出来时,回答道:“是我的朋友Sirius·Otto,祂帮了很多忙。”   闻言,身边一直默默呆着的光团在空中晃了晃,接着慢悠悠地落到了余缺的肩头,不动了。   弹幕里有些疑惑这人是个英文名,难道是个外国人的,余缺并没有进行解释,而是提到了之前的黑客事件,并表明了如果需要,愿意为小型游戏厂商提供帮助的态度。   与此同时,终于蹭上自家老板热度的宁海生,也开始在平台上投放游戏推广,并将“可以为需要帮助的小型游戏厂商,提供反击黑客组织的帮助”这点,编辑好了相关的博文,挂在了余缺的主页并置顶。   现在所有事都算是有头有尾,余缺便想关掉直播,但粉丝们一个劲儿的嚎,说他两年多都没露面,想他再播一会儿。余缺表示自己没有准备要播的东西,弹幕说什么都行,再打两局游戏,或者是直接当摄像头,直播一会儿日常,再不济把他们放一边,能看见他经过就行。   越说感觉他们越卑微起来,余缺多少也有些心软了。   当初离开蓝星时由于时间紧迫,很多都是草草安排,走之前最后一刻,在贺危那里都只是匆忙地发了条信息,从头到尾,也没时间和粉丝们好好的道过别。   最后直播还是延续了下去,至于播点什么,余缺先去看了眼主播“如影随形”的直播间。   这位老哥把《绝密档案》前三个案子都高速通过了,或许因为接了他们的推广,游戏马上更新,他宛如预热一样,这几天在探索几个案件的不同结局,有时会尝试杀死讨厌的npc。余缺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趣味,随手刷了两个火箭。   “如影随形”很有作为主播的素养,硬是把余缺那一长串默认的数字ID念了出来,一个劲儿地谢谢老板。他直播间的粉丝还以为是谁在故意整活,都乐得大笑,直到余缺的粉丝蹿来蹿去,他们发现是《绝密档案》的游戏制作人,又一窝蜂跑去验证,同时问了好些关于游戏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非要设定玩家是主角的第二人格?好像不设定这个也不影响案件流程。”   余缺:“因为我希望你们在游戏主角的眼里,同样是存在的。”   第二人格不止是用来增加玩家参与感的设定。   余缺初衷是玩家们能将游戏里的世界,当作另一个不同的世界进行游玩,而主角作为唯一的连接,她会记得玩家的名字——即使这个名字在游戏世界中,不会被任何npc提起。   2247也是一样。除了余缺,任何人都看不见祂,无法触摸,无法感知。   但祂依旧是存在的。   回答了一些问题后,余缺接着播了几局游戏,又在大家的哀嚎声中,许诺了之后会偶尔抽空直播,这才在一片依依不舍的弹幕中去关摄像头。   紧缚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再次搭在了镜头上,画面被分隔成几块三角形,残缺的画面中,直播间的观众眼看着许烬走了过来。此时大家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最后一瞬画面里,许烬挡住了余缺大半的身形,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出,按在了他的腰际。   画面漆黑,直播间弹出提示:您观看的主播潜水去了哦~~   然而弹幕还在继续。   【??????】   【他手放在哪???】   【MD怎么感觉这狗东西有种宣布归属权的感觉啊,我刀呢!】   【??你俩是直男吗?我现在不是很确定】   阮琴已经完全是磕疯了的状态,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他们是真的!   她麻利地去下载了今天直播这场的录屏。但由于时间太长,网速快也得要一会儿,阮琴一边焦急地等着进度条,一边给小姐妹发消息:“你看了没?你看见了没!!!!”   那头:“别吵,我在思考。”磕是一回事,但真CP就是另一回事了。   阮琴此时已经完全上头:“啊啊啊他们绝对是在一起了!哪怕没在一起也快了!”   人一旦磕起cp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成了证据。   视频下载后,阮琴将两人相处的部分单独截出来,来回的慢速观看,还真让她扣出了更多的糖来。比如喂糖的时候,一开头,她就感觉许烬看着余缺的眼神里,有种心上人吃到自己给的食物的那种满足。   更绝的是,余缺手指搭在他腕间时,慢放起来看,指腹还有细微的摩擦。这种皮肤的细微触碰,外人是感受不到的,但许烬他绝对察觉到了,眼神都有略微变深。   这一段慢放被阮琴来回观看,任何一点细微的细节都能咂摸出甜味儿,到后面她甚至觉得,余缺根本就是在钓他!   ——就在直播镜头之下,两人在隐秘不宣的调/情。   既然在镜头下都这样,你们私下会怎么相处?阮琴几乎是一边脑补,一边剪辑出他们的CP向视频,中途视频还没处理好,又收到小姐妹的消息:“话说,他们私下会叫对方什么啊?”   阮琴:“哎?没想过。你是要写同人文吗?来灵感了?”   假如她们有机会亲口问余缺,只会得到一个答案:叫名字。更多的时候,他们其实连名字都不用。   但此时情况又略有些不同。   直播间关闭,许烬饶有兴致地感受着掌下柔韧的腰线,语气调侃:“师父?”   在弹幕说他们是师徒的时候,余缺就感觉这个称谓很有趣。他是没有师父的,无论是本体还是所有马甲,他们或许有前辈,但没有一个师长。   现在被认为是师徒关系,倘若在修真界的话……   脑海里刚升起这个念头,许烬便拿起了他的一只手,略微俯身,眼神紧盯着他的脸,一个温柔吻落在了指背上:“师尊。” 第29章   温软的触觉,被用在长者身上的称谓,结合一起,莫名让余缺耳尖生出了几分痒意。他顺着这个姿势,似逗弄小狗般撩拨了两下许烬的下颌。   其实,除了抛却给外界的“教授游戏打法”这点解释外,此前余缺和许烬,在别人眼里也算是“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   当初随机出许烬这个马甲时,由于血脉过于稀有,余缺像是玩游戏突然抽出了SSR一样,关注点全放在了后续可修炼的功法上,没有详细纠结过其它问题,直到被系统具现化,才发觉许烬的初始年龄太小了。   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被他抱起来后,两人脸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懵逼。那时系统没有升级,没出现2247这个辅助,这种小问题自然没谁提醒。   余缺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反而非常新奇。   ——他突然得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是余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叫许烬的小孩,他的资源任由许烬使用,还对这个孩子极其纵容,会耐心指点教学,但一直没有确认师徒的名分。   但在余缺的角度看,许烬用自己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纵容的态度也是应当的,虽然身体是一长一幼,但依旧密不可分。指点教学也谈不上,他只是在学习新典籍时,习惯性地在许烬看不见的方向,去纠正握兵器的姿势。   此前余缺没觉得世俗的师徒关系会套在他们身上,现在突然被提醒了一次,让他不免觉得,何尝不是呢?   ——这条路上,我本就是自己的引领者。   心念于此,余缺停滞不前的心境突然松动,许烬似有所感般抓住了他的手。   2247:“用户已抵达下一进阶点,灵气足够时,将自动进阶。”   随着平板的声调,余缺身边自动张开数张金色面板,无论是作为本体的余缺,还是许烬、罗摩、司妄,他们的境界那一栏,皆增加了新的提示:已抵达进阶点,当前环境灵气不足,请移动至灵气充裕的位置进行进阶。   心境和修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余缺一直有着变强的执念,但执念越深,反而受其束缚。此前,作为本体的他受困于天赋,无法快速增加修为,心境便因此停滞不前,导致几个马甲的修为也必须进行压制。   否则在心境和修为二者鸿沟太深的时候,会滋生出心魔。   之前他一直认为,只能是作为本体的自己努力把修为提上去,才能解决心境问题,但这次回到蓝星,修为受限,境界跌落,他重新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心境倒是意外提升了。   心情明快,余缺随手摸了摸许烬的脸,语调多了几分调侃:“乖徒弟。”   许烬站直身体走近他,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手下却亲密地沿着腰线往上按在了背部。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呼吸好像都打在了彼此的皮肤上,声音听在耳朵里,无端让人心底发痒:“那有没有奖励?”   手机铃声此时突兀地响起,略显混乱的思绪就此中断。   来电的是宁海生,他是实打实的工作狂,由于余缺天降热度,他现在还在公司处理需要经手的事宜,打电话来除了和余缺确认几个问题,也想问问余缺,考不考虑在《绝密档案》更新的时候,和主播“如影随形”一起直播玩游戏。   直播的内容,宁海生已经拟定了几种,要是同意,就再进行细化。余缺推开门走到客厅,并不想同意这个方案:“我知道游戏的全部流程,虽然在抽道具上保留了一定的随机性,但让我玩会很无趣。”   宁海生:“那也可以不玩,只看,顺便解答玩家的问题……”   这位宣发部门的主管想法实在是多,后面紧跟着一长串不用玩游戏的方案。余缺坐到了沙发上,认真聆听时,另一具身体紧挨着坐了下来。   由于功法原因,许烬的体温比常人更高一些,他半抱过来的身躯像是火炉,那只圈住了余缺的手也带着灼烫,像是烧红的铁环锁在了手腕上。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余缺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示意安分点。许烬轻笑,抓着他的手,一点点褪下紧缚在外的皮质手套。   细微的触觉,让余缺终于将注意力分过去了一些,视线扫过,他眼睛微眯,干脆单手按在了他的脸上。许烬在他掌下发出模糊的一声笑。   细碎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宁海生疑惑了一下:“余总,你在听吗?”   余缺“嗯”了一声,不想在这事上过于纠结:“我还是不打算直播,按原计划吧。”   宁海生叹气:“好吧。对了余总,前台下班前说今天有人来找你,但要登记他信息,这人又没说,不知道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只留了个名片,我待会拍下来发给你。”   “不用,明天我到公司看就行,你早点下班,辛苦了。”   “好的,再见余总!”   通话挂断,余缺用力捏了下他的脸,声音带着笑:“闹什么?”   “想要师尊理理我。”   许烬含糊着说着话,试图去咬他的掌心,被余缺迅速躲了过去:“再闹?”   带着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门被敲响后才被打断。   罗摩和司妄到家,今天的全部工作暂且告一段落,正式进入休息时间。   不过,说是休息,余缺也有点闲不下来。想到新项目已经启动,他又搜罗了一下市面上的其它西幻类型游戏进行试玩,高分的,低分的,就连看玩家一边游玩一边吐槽也有些意思。   中途贺危还打电话来问许烬什么时候回去,余缺说明天一早。路途较远,贺危在电话那头吐槽,说年轻人就是有精力,觉睡不够第二天还不带困的。还说既然这么有精力,他五一不准备给许烬放假,要把人拘在俱乐部,好好打训练赛。   余缺:……   怎么感觉贺危比起之前,把训练的频率和强度又提高了一些,这次热搜把他彻底惹到了?   不管怎么说,忙碌的一天终究是过去了。   躺在床上,余缺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闹时被叫了太多次师尊,今晚的梦境里,余缺将自己的记忆和这个称呼混淆了。   ——他恍惚间,感觉许烬真的成了自己的徒弟。   他们在山间习剑。   云雾缭绕的山峰是个习剑的好地方,这里有风,有山间的水汽,有清澈的朝阳,就连蜿蜒曲折的松树也有独特的气韵。   余缺坐在一株粗壮的桃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摆着棋盘和茶杯,淡青色的杯中氤氲出淡淡的雾气,一片粉色的花瓣缓缓下坠,落进杯中,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带着灰色绒羽的鸟雀扑棱着翅膀落下,歪着小脑袋,用一双黑豆的眼睛观察他,又在许烬挥出一剑而带起的气流中拍着翅膀飞走。   余缺端起茶杯,视线转向旁边的空地,许烬当即做出收势,四目相对,他面上露出笑,张开的嘴型是“余缺”,念出的声音,却成了“师尊”。   师尊?   余缺有一瞬的疑惑,但他很快将其抛却到脑后,任由许烬快步靠近,来喝他手里的这杯茶。   因为练习而略微急促的气息打在了手腕上,气流带着温度,这细微的触觉让余缺莫名的想将手缩回去,然而刚一动,许烬就反抓住了他的腕部。接着,茶杯滚落,棋子洒落了一地。   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蜜的香气,身上的身躯很烫,许烬满是迷醉的叫他“师尊”,又在落花飘落时,着迷地去衔那片花瓣。   灼烫的气息落在锁骨上,余缺觉得痒,胡乱地捂住了他的嘴,许烬发出含糊地低笑,掌心感受到细微的濡湿——他在舔他的手心。余缺呼吸微喘:“滚下去。”   然而许烬只是拿下了他的手,又轻吻他的指尖。   他能反制对方的,余缺清楚的知道这点。假如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召出身边的那把黑色长刀,直直插进许烬的心口,许烬躲都不会躲。但他莫名的,只是抓紧了他的衣袖。   许烬体温很高,高到余缺感觉贴着的部分都是烫的,他思绪逐渐迷乱,所有的感知好像都很清晰,但又好像时断时续。他偶尔还能听到许烬在叫他师尊。   嘴里叫着尊称,动作却全是亵渎。   想到这里,余缺有些克制不住的将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上,试图收紧。但他每一寸皮肤温度都高得有些烫手,余缺摸到滑动的喉结,都感觉是摸到了游动的火苗,最后也只是用力在上面咬了一口。   许烬好像闷哼了一声,又好像没有,耳边的喘息声太过凌乱,余缺完全无法分清……   晨曦的光辉准时洒向大地。   温馨的卧室内,余缺眼睫不断颤动,迷乱的梦境像是无形的丝线,将他的四肢捆缚。   直到清脆的闹钟铃声响起,紧闭的眼睛才突然睁开。   室温适宜,被窝里的温度还要更高一些。搭在腰间的那只手摸索了两下,想沿着睡衣下摆探进去,中途便被余缺抓住:“别胡闹。”“没胡闹,”许烬还没完全清醒,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让我帮你。”说着就倾身凑过来。   纷乱的思绪还未理成线,不知为何,许烬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师尊”。四目相对,原本应该消弭干净的梦境,有几片零碎的碎片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余缺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许烬的眼神都跟梦里的样子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心口猛地跳了一下,胡乱地推开了那双手,钻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了下来。   留在床上的许烬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由于淋浴的时间有些长,门外的2247出言提醒:“还有三十八分钟,就到了您的上班时间。”   余缺应了一声,关掉水流,带着满身蒸腾的雾气站到了镜面之前。热气将玻璃熏蒸出朦胧的白雾,他用湿淋淋的手,在镜面上随性地抹了抹。   看着里面倒映出的,那张被热气染上绯色的面孔,余缺闭了闭眼。   一个模糊的梦而已,他在乱想些什么。   2247再次开口:“您的电话响了。”   新的一天,是从一通求助电话开启。   宁海生没想到,前脚刚在自家余总的博文主页上挂上消息,后脚就收到了求助。为了避免出现乌龙,他先了解了具体的情况:   发来求助需求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目前刚刚上架了一款像素风格的田园清新模拟经营游戏。虽然说是像素,但整体并不是几年前那种大颗粒粗糙画风,而是进行了改良,清新的配色,使其画风格外可爱。   游戏具体的玩法很有经典气息:玩家们进入游戏后,会接手一个农庄。周围有一片可探索的山林和河流、沙滩等,附近的村庄将提供给玩家所需的“买入”和“售出”服务,具体的包括了粮食作物,牛羊鸡等动物,丰富的食物和家居装饰等。   玩家的主线,则是把自己接手的庄园经营起来,基本日常就是种地、浇水、养动物,以此得到游戏的货币,以此购买更多的东西。npc部分有些特殊任务,部分npc可被攻略,并且结婚。   简单来说,就是经典种田摸索加上新式的画风创作,游戏玩法算不上多么新颖,但画风尤其出色,因此在前期的测试期间,就有了不少玩家预约——哪个华夏人,能扛得住种地的魅力呢?   有人预约,并且在内测时玩家的好评反馈均非常优秀,这家游戏厂商便二次投入了资金,力求将游戏更加完善。上架的时间选在五一前,也是想着五一当天好上线游戏内的活动。   然而刚刚放上去,他们就受到了黑客的攻击。   游戏现在因为被攻击而无法登录,但他们资金已经完全见底,大厂的服务又太贵了,完全买不起。所以一位员工在刷到余缺这边的消息后,就提议说联系试试,这是他们的心血,实在不想就此放弃,假如不行,他们便只能对黑客组织妥协。   宁海生在简单了解完经过后,就给还没到公司的余缺打来了电话,简单明了地说明情况。   余缺:“他们的公司在淮市吗?还是在别的地方?”救急如救火,假如距离较远,那就先试试远程操控。   “我刚刚已经问过地址了,很近,就在我们这一片。” 第30章   能摸到游戏的后台,后续的事就变得轻松起来。   这家游戏公司的老板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行压力太大,他和好几个员工一样,都有了秃顶的架势。余缺一米八二的个子,一眼望去看到了不少锃光瓦亮的脑门,握手时心情都有点微妙。   抛开这些不谈,余缺对他们上架的这款游戏实在是喜欢。像素风是永不过时的经典,种田的玩法同样是经久不衰。更为难得的是,这位中年人对游戏是有情怀、有想法的。   他一方面试图复刻出经典的玩法,一方面也想替玩家降低“肝”度,相比延续之前经典作中“时间流速”的设定,让玩家整日挣扎在种菜和收菜之间,他选择借鉴了国外一款游戏的“同等时间流速设定”。   也就是说,游戏中的一天,和现实是相同的。玩家们可以慢悠悠地在游戏里体验种田、钓鱼、赛马等等玩法,有时间上线就玩,没时间耽搁几天也没问题。春夏秋冬四季轮换,游戏也会对应现实展现出美妙的风景。   玩这款游戏,完全不必着急。   此外,游戏还未设置排行榜等竞争模式,可以说把休闲发挥到了极致。   身为游戏制作人,余缺也从中感受到整个制作团队的真诚——抛弃竞争,对玩家来说是非常友好的悠闲设定,但对于游戏公司来说,势必不利于增加流水。   而这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他们的另外一个游戏项目面临腰斩。   “当初开项目的时候,真没想到这游戏会这么烧钱。”这位方总带余缺去看他们制作了一部分的游戏《德古拉》,哥特式的华丽复古画面还留在电脑上:“我本以为手里这款游戏上架后,就能再次投入资金,慢慢活泛起来。但游戏设计得太过休闲,流水不可能太高,上架后也大概率是青黄不接。”   “要么砍掉这个项目,要么把上架的这款游戏进行修改,增加氪金链条设计,”方总叹了口气:“与其两头不讨好,不如忍痛割爱。”他已经在想着把手头做完的部分当素材卖了。   《德古拉》也是西幻题材。   制作团队将着墨点放在了吸血鬼这一经典形象上,同时还有狼人、女巫等贯穿其中。游戏类型定位为“角色扮演+射击”,玩家的不同职业拥有不同天赋,武器上的设计则是参考的十九世纪西方枪械。独特的游戏画风,选材和游戏设计都堪称精品。   直接砍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余缺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愿意接受注资吗?”   这边商议起了注资事宜,相距不远的自家公司也非常忙碌。   余缺不在,员工们依旧有序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绝密档案》的项目组要么在排查更新前的游戏内容,要么在继续往下探讨新案件的流程,而罗摩则带着手下的员工进了会议室,开始讨论新游戏的内容。   可移动的白色的面板上照旧写下了游戏的名字:荆棘王座。   罗摩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对于西方神祇,这段时间大家已经做了不少功课,现在说说,都有什么想法?”   有员工率先举手:“荒淫无道,花样还挺多。”   会议室里当即响起一阵轰笑。   笑过后,有人接茬:“感觉西方神和东方神差距真的好大。华夏的神里,女娲造人后用五彩石补天,夸父追逐太阳,之后肉身反哺天地。众神之间虽有势力牵扯,但故事的导向大部分都是民众期盼的正义、爱情、勇敢等等。在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期,人们供奉神明,还带有一定的利益性,也就是所谓的:华夏没有无用的神。”   “但西方诸神里,神明对力量尤其滥用,同时往往也不受道德上的约束。”   “还有对人类的愚弄,”文案策划接了话:“这点在西方神和人的关系中,有个最鲜明的印证,就是预言。”   在神明面前,人类是渺小的。诸神时期,人类信仰多元,只信奉一个神明的比比皆是,但这却可能引起另一个神的不满,从而降下灾祸。预言就是其中愚弄性质最强的一种,比较典型的案例就比如“杀父娶母”。   预言降临势必会得到印证,过程中,人类所有的反抗都像是徒劳。   听到这里,罗摩站起身,拿起黑笔在白板上写下了“预言”二字:“神话是具有时代特性的,我们的游戏在世界观塑造上会进行借用,但也势必会加上属于自己的解构。”   他转过身,用手中的笔敲了下桌面:“这里,就先说回我们最核心的两个设定:天使和恶魔。”   天使,在西方的神学典籍中一般代指为“神的使者”,拥有洁白的羽翼和圣洁的外表,代表神向人间传播爱和信仰。   恶魔,则是相对应于天使的反面,较为出众的典型案例,是背叛了天界阵营的堕天使路西法。这个形象在西方文学中曾被大量进行二创,其中最出名的,或许就是以此衍生出的“身犯七大罪的恶魔”。   西方文学认为,人生下来就带着罪恶。但人本身的善和恶都是相互印证,甚至是相互依存的,既然有“原罪”,自然有“元德”。   《荆棘王座》的游戏世界中,身负七大罪的恶魔也会作为重要角色出现,而与此对应的,则是天界阵营,掌握着创世神之下最高权柄、同时也是代表了神明意志的七位天使:七元德。   作为圣神的神明,最初的天使无性别、无情无欲,本是作为警醒人类的存在,形象极其丑陋。而与之对比的,恶魔们往往妖娆而美丽,他们是欲/望的载体,会引诱人类堕落,向自己献祭。   但不知何时,部分天使也产生了欲/望,他们开始变得更贴近人类想象中、拥有洁白羽翼的圣洁模样。   美术组的员工举了下手:“那玩家抽卡抽出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天使和恶魔咯?”   “不止。”罗摩转身在白板上写出了几个关键字:“卡牌设定分为天、地、狱,分别代表二个不同的阵营。天、狱两个阵营相互克制,地的阵营中,还将细化出灵、巫、暗、光、法五个分支,分别代表使用五种不同力量的种族,而这五个分支也是相互克制的关系。”   “天和狱互相克制,这个很容易理解,但是地独立于二者之外,只在内部形成克制这点……按理来说,不是该被天和狱两大阵营一起克制吗?”不管什么种族,在这二者力量之下都会被碾压吧?   员工能对细枝末节主动探究是好事,罗摩进一步解释道:“卡牌并不意味着角色本体参战。”   “游戏世界中最为繁盛的种族是人族,卡牌的存在特殊,在游戏设定中就是由人创造而成。也就是说,玩家能通过卡牌获取的力量是有限的。”   这部分也延伸出了卡牌强弱与否的区分。   《荆棘王座》内的卡牌等级设定为:N、R、SR、SSR,以及最高等级的SP。   卡牌的等级高低,是调用到角色能力后的力量强弱,并不能直接代表角色本体的战力。   例如:一张SSR的堕天使路西法的卡面,和一张SSR的人界蔷薇骑士相比,二者在使用时,战力可能相差无几,但同样是调动能力,SSR的骑士卡可能已经调动了本人百分之九十的力量,但SSR的路西法,能调用到力量的只有这位魔界君主的万分之一。   旁边的文案策划越听眼睛越亮:“设定上,卡牌居然是由人造出来的吗?”   罗摩:“对,这个人类,指代的就是我们游戏名称上,登上了荆棘王座的人皇:苏利耶·法奥。”   “他是传闻中的救世主,同时,也是召唤玩家来到这个异世界的源头。”   《荆棘王座》的故事中有众多实力强大的天使和恶魔,但游戏的落点并不在二者任意一方,而是放在了苏利耶·法奥这个人类身上。   他的名字是游戏内特殊文字的音译,翻译成中文,应该叫做“太阳之光”。   与其相对应的,还有他名义上的弟弟:苏莱西·敇孚。   敇孚是国姓,换成汉语是“利剑”的意思,苏莱西·敇孚,意为“月亮之剑”。   这个国姓极其特殊,它代表了那尔迈王国中皇族需要承担的责任——每位皇族,都必将是永远站在子民身前的那把利剑,所向披靡,一无往前。   那尔迈王国的民众崇拜太阳和月亮,认为万事万物皆被太阳和月亮的光辉笼罩。苏莱西被赋予这个特殊的名字,一方面,代表了对这第一位皇子的看重,另一方面,也包含了民众对他的期待。   因为皇族供奉的最高祭司,用燃烧生命为代价,得到了二个预言,第一条,便是那尔迈王国将会在二十五年后,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届时,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整个国家将因此灭亡,这个世界也将陷入乱战之中。   预言一出,整个国家的民众都感到恐慌,试图逃离的不计其数。当时王后刚刚诞下皇子,国王为表明决心,将其取名为苏莱西·敇孚,并且开始大力操练军队。他向子民们表示,这个孩子会受到最好的教育,会成为最勇猛的战士,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所有人。   但预言中的结果过于可怕,民众依旧终日惶惶不安。   就在此时,祭司对外公布了第二则预言:浩劫将至,代表了天界七元德之一“仁爱”的神圣阶六翼大天使——米迦勒,降下了一位救世主。他将从太阳的光辉中降临,拯救整个世界。   这个救世主是谁?长什么模样?具体什么时候降临?所有的问题都一无所知。但民众们有了希望,暂且都安定了下来,他们渴望救世主的出现,每日祈祷,国家四处都立起了米迦勒的雕像,雕像脚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环。   所有人都期盼救世主的出现,但苏莱西与之相反。   因为祭司的第二条预言,也是从未被公诸于世的预言,是这位救世主,将会在某一天,杀死这对爱戴子民的国王与皇后。   因为这则预言,苏莱西还未见过救世主的模样,就已经先恨上了他。   同时,身为皇子,苏莱西也深谙保护子民的责任。不必提醒,每日属于皇族的课程都无一懈怠。课程之后,他还会自己背着导师偷偷加练,无论严寒酷暑,苏莱西穿着骑士的盔甲,手挥十字剑,日复一日的和人对战。他学习兵法和谋略,学习魔法和巫术,学习能被学习到的一切。   然后,在十六岁这天,迎着晨曦的朝阳,在太阳的光晕之下,他第一次见到了苏利耶。   或许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彼时的苏利耶,还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只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游侠,因为身手高超,偶尔还接两个去贵族领地顺点东西的单子。   今天的目的地刚好是这位皇子在城内的一处住所。   初次见面,你追我逃,兴致上来,苏莱西甩开护卫,同他在旁边的森林里好好打斗了一番。两人战力不分胜负,打了个痛快,也因此相识,成了抛却身份和成见的挚友。   事情的转折在一次会见别国的宴会上,突如其来的刺杀,让苏莱西面临险境,苏利耶站在窗框上吹了个口哨,灼灼烈日将他映成了完全的金黄,之后便如神兵天降。   祭司说,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位救世主。   后来,苏利耶被国王和王后收养,当做亲子抚养,亲自取名为苏利耶·法奥。当王族的利剑可能无法守护他们子民的时候,他们期望这位救世主,能站在子民面前,成为照耀他们的光。挚友突然变成传闻中的救世主,这让苏莱西很难接受,他惧怕苏利耶会杀死自己父母,甚至想到了要亲手杀死对方。   苏利耶握着刺向心口的十字剑,没有反抗。   他不信预言,不信祭司,更加不信什么救世主的说法。他孑然一身,什么美好的品行都不能套在他身上,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救世主?更何况国王和王后将他收为了义子后,待他视如己出,他作为孤儿,在这里第一次体会到家庭的温暖,被重视,被寄予厚望。   便是没有这些,国王和王后也是他敬佩的长辈,是自己视为兄弟的苏莱西的父母,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兄弟的父母?   苏利耶向苏莱西承诺,绝不会有那一天到来,如果真的到了自己和国王王后两方只能有一方活下来的程度,那死的人,只会是他自己。   苏莱西信了。   但这个承诺,最后只是让他们二人陷入了无限的后悔和自责。   在祭司预言的那场浩劫降临之前,国王和王后死于迷雾森林,而一同前去的苏利耶,作为唯一的嫌疑人被捕入狱。因为他始终不肯说出国王和王后的死因,登上王位的苏莱西将他囚禁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地牢中,每日行以鞭刑。 第31章   地牢。   阴暗潮湿的石壁上攀爬一些不知名的壳类生物,四周环境逼仄,没有光,没有风,唯一的声音,是偶尔滴落下来的一滴水声。   苏利耶早没有了作为王室中人的风光,身上只披着件被抽烂的、呈现出血液干涸色的麻布衣衫,双手被镣铐吊在悬梁上,原本耀眼的铂金色的发丝,此时已经结成了一缕一缕,随着他低垂下来的脑袋,挡住了大半的脸。   凌乱交错的鞭痕从手臂一直延续到了垂下的脚掌,他就这么悬吊在这里,假如不是胸膛还有些许起伏的话,就和那些被吊死的尸体一模一样。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锁链被解开的撞击声,接着是“吱呀”一声,斜上方突然被阳光拉开一道口子。地牢的门被从外打开,金色的阳光拖长,触及到了苏利耶的脚尖。   人类穿着骑士铠甲的身形印在了地面上,伴随着盔甲关节的摩擦声,黑影的主人穿着特制长靴顺着阶梯而下,最后在距离苏利耶只有半步距离的位置停下了。   他没有抬头去看。更确切地说,他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直到来人伸手揪住了他头皮上的发丝,强制性地抬起了他的脸。   传闻中的救世主从侧脸到下巴,贯穿了一道凌厉的血痕,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憔悴无神,胡须乱糟糟的,让这张沾满了细碎污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街边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而与之相对的,是站在面前全副武装、英俊逼人的苏莱西。   苏莱西缓缓抽出腰间的十字剑,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心口:“祭司一直在催我把你放出去,但我还是很想杀了你。”尖锐的剑尖随着力道渐渐刺破皮肤,伴随着细微的声响,深红色的血液在衣衫上印出长长的阴影。   那张被强制抬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痛楚的神色,苏利耶睫毛濡湿,淡蓝色的眸子轻微转动了一下,用涣散的目光看向自己弟弟。不知道是因为被虐待得太过,还是看不清,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恐惧、绝望,只有和之前如出一辙的信任和包容,像是引颈就戮,又像是无所畏惧。   而这更让苏莱西眼神冰冷了几分,他身上的杀意愈加浓厚,手里特制的皇家骑士十字剑又往前刺了一寸,血液开始顺着伤口大量涌出,沿着剑身蜿蜒、下滴。   “你在有恃无恐?”   苏利耶想要回答,他以为自己说出了声,但实际只是废力地张了张唇。   很缓慢的口型,是五个字:还不到时候。   哈。   是啊,你是救世主,怎么能死在这个时候。   苏莱西在一瞬间恨到了极致,眼眶通红,却还是抽回十字剑,斩断了他身上的锁链。他咬着牙扔下了一句话:“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滚落在污泥中的苏利耶视线模糊,虚弱的伸出手,却只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昔日荣光加身的救世主,被国王强制性地流放到了国家边陲的一处沙漠。有民众因此惧怕,怕救世主弃他们而去,有人特地送去食物和水,有人送去干净的衣物,有人希望他能跟着到远处的绿洲内休憩。   有时候苏利耶会收,有时候不收,唯一相同的是,他永远在连绵起伏的沙漠里来回踱步。   风卷着沙砾奔跑,带过几株枯黄的植物,不知名野兽骸骨宛如陷入地面沉睡,只在上面留有部分暗哑的分支。呆久了的苏利耶衣衫褴褛,他赤着脚,在滚烫的沙砾上行走,铐在右脚处的半截锁链,随着他的步子,在沙漠上拖行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   在风沙和烈日之下,苏利耶原本光泽的一头金发完全干枯,混合着汗水和沙子,宛如一团颜色奇怪的枯草。他终日徘徊在这片仿佛漫无边际的沙漠中,看似离开了牢狱,但脚下断裂的黑色锁链,实际已深深扎进地面,将他囚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   直到那一天。   整片大陆上突然出现了地狱的传送门,预言中的浩劫降临。   《荆棘王座》中的地狱阵营里,有名字的恶魔总共分为九个等级,从最高级的帝王,后跟着大公、阁僚、君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使魔,而最低级的小恶魔不计其数,几乎没有名字,也没有神智。   那尔迈王国地处整片大陆的中心,浩劫降临之后,无数低阶恶魔,如同潮水一样密密麻麻地扑了过来。   城墙上的士兵被这一幕吓得跌坐在地,又在上级的指挥下,同所有人一起,迅速筑起防线。但恶魔实在太多了,即使是最低阶的小恶魔,在普通民众面前,力量之差亦宛如天堑。   尖叫、逃亡、哭泣、悲鸣,抱着幼子的妇人脊背被撕扯出白骨,亦不敢挪动一分,亲人死去后拿起刀具要拼命的农民,被轻而易举的收割生命……整片大陆都是哀嚎,原本祥和的屋顶上燃起火焰和青烟。   苏莱西不顾劝阻,亲自穿上铠甲,带领骑兵走在最前。懂巫术和魔法的子民,无论是否有被皇室收编,皆主动站出,听从他的调遣。   他也不愧于“敇孚”的姓氏,经过几天无数不眠不休的浴血奋战,重新关上了被冲破的城门。   可不等队伍修整和二次收编,王城之内,红黑色的传送门二次出现,一双巨大的、覆盖着些许青鳞的爪子从中探出,走出来的,是帝王级别的恶魔——拜蒙。   祂拥有宛如巨人般、形似人类男性的躯体,头颅上的脸,却是妩媚又妖艳的人类女性模样,暗青色的鳞片从祂异形的爪子上蔓延到小臂,其余部分却是肤若凝脂。头戴一顶镶有宝石的王冠,身上金色饰品数不胜数,堆砌出一种诱人堕落的美丽。   从传送门走出的拜蒙缓缓咧开嘴巴,露出里面尖利的锯齿,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中,开始狂笑着肆意屠杀。   无论是物理还是魔法,在对上帝王级别的恶魔时,都显得格外渺小。现场残肢遍地,血流成河。苏莱西命令骑兵护着一对普通民众先走,自己却因为负伤无法动弹。   在拜蒙缓缓转身,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苏莱西无比平静。   他只是在想:真的有救世主吗?   面临死亡之时,苏莱西忘了仇恨,他只是平静地算计了一下自己和兄长的力量——相差并不悬殊。所以,这样的浩劫,苏利耶要怎么救世?   阴影渐渐覆盖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又在重击声中被人背在背上,耳边听到了风声。   苏利耶来了。   因为是从外围杀到王城,看着比他还要狼狈许多,满身都是恶魔血液的那股腐臭味。苏莱西在颠簸中下意识用手按了下身下的肩膀,好瘦,瘦削到骨头都尖锐了。   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晚上。   帐篷里有医者在给他上药,外面燃着篝火,他浑身都疼,是因为伤药不足,直接疼醒的。敞篷外面,祭司在和苏利耶说话,言谈之间,提起了“阵法”的字眼,不甚真切,说着说着,还争吵起来。   等他忍着疼痛撩开帐子走出去,争吵又都停止了。   在篝火燃烧的“毕波”声中,两人久违地坐在了一起。苏莱西用一根小木棍划拉着篝火下的灰烬,看见兄长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很恶心。”就好像我们之间没有隔着仇恨,还像当初一样。   苏利耶移开了目光:“明日,我要带着祭司去王城内布下阵法,你带着大家防守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为什么非要去王城?”苏莱西皱了眉。   “只有在王城内,才能向天界求援。”   闻言苏莱西有些想讽刺几句他救世主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他内心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但具体为什么不安,他又很难形容出来。   直到第二天,苏莱西偷偷跟上了这支属于祭司的队伍,才终于明白那股不安是为了什么。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救世主”。   所谓的“救世主”,并不指能力超群,能战胜恶魔的人。它指代的,其实是六翼大天使米迦勒为自己选出的“容器”。   要绘制的那个沟通的阵法,是在祈求“神降”。苏利耶,是打算用肉/体献祭。   也就是说,从被选为这个所谓的“救世主”这一刻起,苏利耶就预知了自己的下场。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说“还不到时候”。   因为只有到了今天,才是他正式的死期。   父母的血仇还横隔在身前,苏莱西本以为自己即使知道也只会觉得痛快,可他没有。   在阵法绘制完成,要割破手腕进行召唤的最后一刻,魔王拜蒙感知到了可以沟通天界阵法的气息,建筑被摧毁,到处都是飞沙和碎石,越来越多的传送阵在顷刻间出现,地面裂开了深深的沟壑。   苏利耶试图完成最后一个仪式,却站立不稳,电光火石之间,他被苏莱西用力撞到了一边,地面的沟壑随即碎裂在了两人中间。苏利耶呛咳着抬头,眼前的画面让他目眦尽裂:“苏莱西!!”   苏莱西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用十字剑划开手腕,随着鲜血涌出,传送阵泛出被激活的金光。他回头看了兄长一眼:“敇孚是我的姓,不是你的。”我才是守护子民的那把利剑,需要牺牲的,也只该是我。   苏利耶想阻止的,但一切都太快了。   天空中向下投射出巨大的光柱,白色羽毛飞扬,苏莱西的身体自动腾空,双瞳泛出金光,的身躯上浮现出碎裂般金色印痕,背后张开了洁白又美丽的六翼。   天界七元德之一“仁爱”,大天使米迦勒正式降临。   画面美轮美奂,金光圣洁无比,祭司们穿着白袍俯跪在地。两位不同阵营的神明正式开始厮杀,米迦勒手握权杖,双方宛如两道不同颜色的流星,彼此对撞。   苏利耶慢慢站了起来,又一个踉跄。   人类的躯体无法承载神降的力量,随着一次近距离厮杀,米迦勒完全显露出真身,而苏莱西就像是祂手边的一团金雾,瞬间消散,尸骨无存。   苏利耶呆站了许久,脸上一凉,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丝血痕。   预言成真了。   明明已经和父王母后一起隐瞒下了苏莱西真正救世主的身份,明明他才是昭告天下中的那个人,此时的苏莱西甚至还怀着对他的满腔恨意,竟然还是死在了神降之中。   父王和母后失败了。   他也失败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预言就无法改变?   只是因为,他们是神明吗?   苏利耶看向天空,大天使米迦勒也并未对人类有多仁慈,祂和拜蒙不断拼杀,手中的光晕时不时便亮起,砸下时,死于其中的平民依旧不计其数。   从预言,到浩劫,再到现在。   这的确是属于整片大陆生灵的劫难,但对于这两位越打越觉得兴奋的神明来说,整片大陆更像是无聊时的消遣。   但他失去了他的兄弟,他的挚友,他最后的亲人。   苏利耶捡起了地上那把染血的十字剑。   在之后的战役中,苏利耶接过了属于苏莱西的责任,守住了这个国家,他被奉为新的国王,连同国姓,也从“敇孚”改成了“法奥”。   但他同时还遭受着巨大的非议:一方面,他宛如暴君,将之前供奉在国内的祭司悉数斩杀,并立下新的法案,不允许那尔迈王国内出现任何类似“预言”的字句,否则无论真假,一律诛杀。   另一方面,民众们知道是他拯救了他们,尊敬他,却也恐惧着他。甚至有新的流言说,是苏利耶杀掉了两任国王,在乱世中登临王位。   苏利耶并不在乎。他在摒弃了所有的感情之后,选择当一个残忍的暴君。   他在斩杀所有祭司时,就曾对外说:“假如永远需要预言中的救世主拯救,那不如让所有人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灭亡。”   更为离经叛道的是,苏利耶还做主推倒了所有属于米迦勒的雕像,当时的他,用手里的十字剑指向了所有反对之人:“神没有拯救你们,神只在愚弄你们,真正拯救你们的,是所有以血肉之躯,为你们筑起城墙的普通人。”   闻言,无数民众跪下,在还未修复的断壁残垣中泣不成声。   苏利耶拿起了那把皇族的十字剑,砍下领头反抗者的头颅,圆睁着眼睛的头颅滚下台阶,鲜血洒了一地。而他面无表情,些许血液濡湿了脸颊上的金色发丝,他就那么站着,望向白云之巅,握紧了手里的十字剑,用染血的剑尖指向了天空灼灼燃烧的太阳。   既然神明只顾着厮杀,藐视凡人,将整个世界当做游戏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既然普通的生灵,在你们眼里只是蝼蚁。   那就让我来当这个新神。 第32章   “此处的配乐必须要有史诗感,”白板上已经写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字,罗摩将油墨笔合上盖子,转身面向大家:“人皇是《荆棘王座》的核心人物,他的转变,也意味着游戏正式开场。”   “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负责动画的员工举了下手:“老国王和王后,这一对夫妻是不是有点过于完美了啊?”虽然只是支线角色,但这两人对苏利耶和苏莱西的影响太大了,不是纯粹的背景板。在游戏制作中,王城的地图里也会存放上不少可被玩家探索的、属于人皇苏利耶的回忆,届时他和兄弟、养父养母过往中温馨的回忆也会被绘制出来。   除了王城内,迷雾森林特定地点也会存放他们死亡的场景:当时这对父母妄图用禁术更换自己和孩子的命运,结果反而对应上了预言——苏莱西不曾主动对父母动手,父母还是因为他而死亡。   旁边的人应和道:“确实,他们无论是对子民,还是对两个孩子,都非常慈爱。苏莱西还会因为惧怕兄长杀死自己的父母,不顾什么救世主的预言,想直接杀了兄长呢,但这对夫妻自始至终都没露出过什么黑暗面,对苏利耶这个养子也思虑周全,处处信任。”   “慈爱又何尝不是一种逼迫呢。”文案策划摇了摇头:“换个思路,他们其实一开始就算计了苏利耶,想让他替代儿L子的命运,否则不会出现将救世主身份套在养子身上的举动。但他们也没有那么坏,所以最后是选择自己使用禁术。可这样的结果映照了预言,也将苏利耶逼到了死局。”   罗摩闻言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你认为,苏利耶看得出这是算计吗?”   文案策划愣了一下,接着道:“当然。一开始可能不清楚,相处一段时间肯定会明白。但算计是真,感情也是真的。”   “苏利耶前期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却在流浪、当一个游侠,说明他对权利和金钱其实并不多么在乎。一切的转变是结识了苏莱西后。而且即使养父母的感情掺杂着算计,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做出那个最残忍的决定。人皇的一生就像是那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未曾见过光明。”   苏莱西的名字是“月亮之剑”,所有光芒看似都被哥哥掩盖,但他才是真正照亮了苏利耶的“太阳”。   他在苏利耶心中是近乎完美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出身高贵,仁爱子民,性格上也没有属于阶级的高傲。就连父母要收养这个兄长,要分走属于他的爱和权利,他也没有因此反对过。   苏莱西唯一的负面情绪是来源于父母的死亡,他从未对苏利耶有真正意义上的反感,就连最后死前抱着对兄长的满腔恨意,也没有促使他真正痛下杀手。他光明磊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他的一生,不愧于自己“利剑”的姓氏。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苏莱西,才会有愿意背负一切的苏利耶。   就是因为近乎完美苏莱西死于神明随意的一挥指,才有后来决心反抗的人皇。   他的死亡,是苏利耶·法奥对神明态度发生彻底改变的根源。他意识到了人类在神明面前的渺小,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中的不甘。这个世界极度不公,仅有的秩序只是对普通生灵而言,神明是无序的,是混乱的,无论是哪个阵营,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他要改变这一切。   会议室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除了对剧情的探讨,对于人皇这个角色的细节塑造也是重点。由于涉及到卡牌相关,各个重要人物的配音倾向也单独提了出来,要求后期CV人选好好斟酌,让声音尽量达到“贴脸”。   开会开了一上午,快到吃饭的时候,有员工感叹道:“越安排细节越觉得虐,人皇实惨,哎,感觉今天午饭我都得少吃两碗。”   文案策划手动点赞:“罗总监你能规划出来,你也是个狠人。”   罗摩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慢放下指尖的笔:“我只是觉得,仇恨、不甘,这些负面情绪,永远是驱使人反抗的动力。”无论对方强大到何种程度,哪怕是神明,身为蝼蚁,也会想伸手把他们拉下去。   黑色的笔随着他的力道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   投资游戏的事,余缺给了司妄的名片后,便打算将后续的事完全交托出去。具体投资多少,作为投资人又占有多少话语权,后续还有许多商议的空间,他留着也一时半会定不下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临走前,方总被员工拿胳膊肘捅了捅,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人说请吃饭:“余总,位置都定好了,您赏个脸!”华夏人总是讲些人情世故的。   余缺表示婉拒:“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现在游戏刚游戏上线,许多内测时没出现的bug都够你们忙到焦头烂额,方总你留着主持大局就好,没必要讲这些虚礼。”   这方总也是耿直,没见旁边的员工眼皮子都飞抽筋了,说不必讲虚礼就不讲虚礼,乐呵呵地把人亲手送到了门口。宁海生是眼见着那个员工悄摸地拽这位方总的袖子,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倒是多劝几句啊——”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真是客套话,但那位置是真的订下了!   宁海生:/憋笑.jpg等坐上电梯,余缺看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笑?”   宁海生:“对不起余总,我笑点低。”说着说着,还真“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情绪是能感染的,余缺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听多了,也跟着多了几分笑意。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宁海生,他真诚建议余缺给自己安排一个秘书。刚刚那位提醒方总的员工职位是不是秘书他不清楚,但他替老板考虑这些小事,还是很细心的。   “公司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余总你的事也会越来越多,更别说还兼任着游戏制作人的岗位,总会有顾不上的地方。”宁海生恢复了日常的那种正经的精英派头:“日程安排这些就不必说,过几天要参加的行业峰会,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秘书在旁边帮忙提醒一下具体谁是谁,打招呼时也好开口。”   “行业峰会?内容呢?”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去,宁海生边走边解释:“这次是主要讨论游戏技术方向,几个大型游戏厂商都会受邀出席,据说会有新的游戏引擎公布,技术上有重大革新,余总你不是打算开发高自由度的动作类游戏吗?”   余缺短暂地停了一下,看向他:“只让你做宣发部门的负责人,好像有些屈才了。”这人太敏锐了,信息好像都会自动过滤。余缺此前只是提了一句,后面罗摩那边的西幻游戏要开,资金原因不能双开,也就只把打算放在了心里。但他看出来了余缺是认真的,还记下了。   “只是做信息收集的时候顺便注意了一下,不值一提。”宁海生很谦虚,主动把这次行业峰会的信息发到了余缺这里,接着又迟疑道:“对了余总,你考不考虑买辆车?”   他还加了一句:“贵一点的。”   天知道今天他提前一步抵达,然后在楼下停车的时候,看见前面计程车里出来顶头上司是什么感觉:一身西装,英俊帅气到不像凡人的余总,竟然坐计程车?!   你属于总裁的逼格呢!   习惯了被各路明星大佬用豪车轰炸的宁海生,在一瞬间深刻感觉到了新老板的“接地气”。   余缺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当着他的面拦下了新的计程车:“等《荆棘王座》上线后再说。”   车子和衣服一样,很多时候代表了一种对身份的装饰,但即使要买,也该先给司妄安排,他作为投资人更需要兼顾这点。本体的他现在主攻游戏技术,对外的场合暂时不多,倒是没必要纠结这种小事。   宁海生:“好吧。哎?余总你不回公司吗?”   “正好有空,我出去一趟。”   车门关上了。   今天的计程车司机没有要强行拉客人聊天的意图,余缺打开手机,翻看宁海生发他的行业峰会的信息,他对那个所谓的游戏引擎很有兴趣。   链接被做成了现实的三折页形式,手指点下去,还会像现实纸页一样张合。余缺一行行看下去,发现这个峰会是每年举办一届,在业内似乎算得上知名,一些相对革新的科技类产物,往往都会通过这个途径向行业内推广,有一定含金量。   简单了解了大概后,点进了末尾链接上的官网。   里面有历年历届的新闻报道和相关照片,他简单翻了翻,突然在某张峰会现场的照片角落上,注意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穿着古装的男人背影。他手指点击下去,将照片放大,又将指尖的乾坤戒取下对比。   虽然并不完全,但这人的衣服的腰带上,的确绣着天机楼的标志。   余缺眉头轻皱。   2247:“已提取照片相关信息,正在为您追溯来源……”   金色的光幕将详细信息一一展露,照片上传日期很近,就在三天前。上传的IP就是峰会主办方的后台。   上次在得知天机楼可能出现在蓝星后,余缺就让2247帮忙检索了网络上的相关图片,实在是少。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在有意的将这个标志规避在摄像头下。这次暴露在峰会的照片中也委实说不上什么,更大概率,是工作人员误拍下后,没能被及时清除,因此才被意外上传了上来。   不过,既然会参加行业峰会,那很大概率他们中有人跟余缺是同行。   看来无论感兴趣与否,这次都很有必要去亲自一趟。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余缺一阵在车上详细阅览这次会参加峰会的重要人物,倒是并不觉得漫长。抵达目的地后司机出言提醒,他才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扫码付款。   打开车门,外面是属于晚春的风景。   草坪和灌木被修整得格外整齐,白色和紫色的丁香花一簇簇开着热闹,沿着道路两岸,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大门前。大门不算格外崭新,但宽敞、整洁,里面传出孩童游戏的嬉笑声,上面刻着福利院的名字。   之前贺危说何院长去世了,余缺就说会抽空回去祭奠。但公司事忙,一直腾不开手,一拖再拖。今天一看,过几天又是行业峰会,再拖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趁着有时间,干脆直接出发了。   这里看起来和记忆中差距不算大,只带着明显修葺过的痕迹。没记错的话,旁边的宅子也并进来了,外墙扩大了一圈。看来经营的还算不错。   看来之前捐出来的钱有派上用场,这很好。   余缺心中想了这么一句,接着提步上前。他不准备进去,来这里一趟,只纯粹是想问一下何院长的墓地在哪。从这里出去的孩子想要祭奠一下院长,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直接询问门卫处就能得到答案,不用那么麻烦。   事实也如他所想,门卫得知是问何院长墓地的,对于这位老人的逝世很是唏嘘感叹了一番,接着便指明了方位。   余缺正想谢过离开,门内突然“噔噔噔”跑出来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他似乎是刚吃过什么东西,嘴巴旁边花了一圈,脸颊有肉,一双眼睛都稍微眯起了缝,张着嘴,露出带豁口的小米牙:“你是我爸爸吗?你来接我的吗?”   “哎呦,哪里来个人就是你爸爸了。”门卫赶紧出来哄小孩进去。   然而小孩不买他的账,憋着嘴要哭,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直望余缺的脸上看,似乎是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听见门卫大叔说他不听话,要打屁股,他眼泪都包在了眼里,看着委屈极了,也没移开目光。   余缺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摸了下他的发顶:“抱歉,我不是。”这里的孩子,是等不到亲生父母来接的。   听到这话,小男孩是真哭了,一时间魔音贯耳,门卫作势要打他屁股,仍旧是无济于事。此时里面匆匆跑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林建军,你再敢嚎一句试试?”   这句话像是什么军令,小孩立马想止住哭,可惜身体不听话,还一抽一抽的。   画面实在有些兵荒马乱,余缺不欲多留,但等转身时,系着围裙的男人有些迟疑的开口:“余缺?是你吗?” 第33章   “是我啊,何卫国!”   长相憨厚的男人表情热切地上前,想抓着人的臂膀用力拍两下以示故人重逢的喜悦,却被余缺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他落空的手悬停在半空,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讨厌别人靠你太近。   余缺神色淡淡:“有事?”   “没有,就是,你今天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何卫国有些窘迫地拿围裙擦了擦手,还是做出邀请的姿势:“先进来喝杯水吧,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不用。”余缺打断了他的话,也没顾及什么礼仪修养,转身便走。   他们不是什么值得叙旧的关系。   吵闹的小孩已经被门卫趁机抱进去了,福利院大门前就他们两人,见余缺要走,何卫国又追了出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福利院的补贴还没发下来,又多了好多张嘴要吃饭,我给大家都发去了消息,你一下就捐了那么多……”   余缺充耳不闻,面上纹丝不动。   见状,何卫国看起来更加忐忑了:“抱歉,我以为,你是原谅我了。”   向前的步子停了下来。余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怎么,想听我说是,或者一句不记得了,你就好心安理得了?”   何卫国脸上的表情全僵住了。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事实上,何卫国算是相对了解余缺的人,他知道余缺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任何的诋毁、恶意,在他那里往往都是被无视的。只要不得寸进尺,非要觉得这是好欺负,继而试图对他动手,普通的恶意只会无视——他好像天生会将这些屏蔽在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反应过来后,何卫国脸色涨得通红:“我没有,余缺,我是真的后悔了。读大学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联系你,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是你当时在打比赛,我怕影响到你。”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没骗你!当时有人想挖你的黑料,找到我,要我接受采访,拿出来几万块,我直接拒绝了!”   对峙的画面静止了几秒,余缺像是在审视他话中的真假一样,注视了片刻后,才淡淡道:“知道了。”   这次再走,何卫国没有再跟上来。   这段路相对僻静,偶尔才有经过的车辆。余缺步行前往墓园,身侧的光团晃悠悠地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询问:“您的心情似乎有点复杂?”   余缺:“有点。”   虽然很多时候,他明白世界上很多人都像何卫国一样,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自己做了错事,也并不是没有良知,之后甚至会感觉到后悔和愧疚。但余缺依旧无法对他们共情,他只觉得非常膈应。   假如何卫国一直以来都是讨厌余缺的态度,他还不会记在心上,但问题是,当初何卫国作为福利院后来的孩子,没有交到朋友,还被欺负的时候,余缺有帮他揍那人一拳。即使这不是因为他的同理心,纯粹是在贯彻院长交代的“不许欺负人”,但事是他做的,好处何卫国也得到了。   回家提了一嘴,余珍还以为他在外交到了朋友,高兴地让他带着吃的给朋友分享。余缺将东西分给了他吃,几次后,何卫国也就知道余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但他还是在余缺被怀疑是精神分裂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帮那些人佐证出余珍是他的幻想、是他的第二人格。   就像是一条喂了很久的流浪狗,看着亲人,突然就转头咬了你一口,隔了很久之后,又呜呜咽咽地跑来想蹭你的裤脚。   能忍着不动手,已经是余缺这些年礼仪修养足够精进的缘故。   而且这人未免过于意识过剩,当初余缺给福利院捐钱,纯粹是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捐到能用的地方,跟他可没半点关系。   2247:“这么看来,您在这里的记忆似乎并不算美好。”   余缺:“大人还好,我不怎么受同龄人待见。”   “在五六岁,还是三四岁,忘了,我记事挺早,反正大概就那个时间。那时候我还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孩,和福利院的其它孩子一起玩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名字。”   余缺想到这里,脸上带了点笑:“何院长是老一辈的人,取名很有风格特色,我在一堆爱国、建军的小朋友之间,名字独树一帜,备受瞩目。那时的我们还太小,并不明白名字对一个人的含义。小朋友们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而我的名字好听,就吵着闹着,要去找她换名字。”   “这当然并未允许。”   但孩子是不管那么多的,基本都是又哭又闹,认为这是何院长偏心。而这个词一出,原本还止住了哭的那些,也纷纷瘪着嘴,再哄也不顶事了。   虽然年纪小,但大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福利院这种地方,能被分到的爱就那么多,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余缺:“何院长和大家解释说,我的名字不能换,换了,我的爸妈就找不到我了。我就问她,我的名字是我爸妈给我取的吗?她说是。还耐心地和我说,虽然他们把我放在了福利院的门口,但留下了名字,还有生日等信息,有心人才会这么留,他们以后肯定会来找我。”   “于是我比其它的小孩多了份期待。”   “我常常坐在福利院的院门口,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猜想他们是不是我的爸妈。”   空中的光团晃到了他的面前:“您……”   余缺一脸平静:“他们一直没来。”   而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余缺和大家的隔阂——假如只是院长偏心,吵吵闹闹一番,再把爱意争夺过去也就算了,但他可能有爸妈来接。这让其它孩子本能的,对他感到了嫉妒。   因为过往的记忆算不上多么美好,所以,要说余缺对福利院有多么浓厚的感情,那着实扯淡,但他对这里还是有信任的。   当初他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是何院长骂骂咧咧地出来,怼那些人说,小孩的几句话也能当真?说着就拿着扫把轰人出去,平日里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也难得的统一战线,没把他交出去。   虽然即使被交出去,余缺也能自己想办法出来,但孩童的身份受限太多了。而且对于当时的余缺来说,福利院是难得的,除了家以外,能同时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就像是怪物的备用巢穴。   走进墓园前,余缺买了花和香烛瓜果。守墓的工作人员听闻是来祭拜何院长的,热心是指了哪一行哪个位置,接着感叹了一句:“都是好孩子啊,记恩。”看来陆续赶回来祭拜的人不少。   墓前的香火也确实很多,最新的甚至没有燃烧完毕,应该是刚走不久。   火苗点出青烟,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独特的香烛味道,余缺恭敬地鞠躬过后,手中点燃的香被插进了松软的泥土中。祭拜过后,他也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伫立着,看向墓碑上定格在笑容上的银发老人的照片。   他感觉到一丝怅然。   2247晃悠到了他的面前:“您还好吗?”   “只是觉得有点物是人非。”余缺看向稍远处静静绽放的花丛,不自觉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有这种感觉。”   2247:“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余缺:“之前的我,可是怪物啊。”   不含任何贬义,他曾经真的是个“怪物”。   从“名字”相关的回忆就能知道,最开始的余缺和其它孩子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会哭鼻子,会抢小伙伴的糖,会期待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出现变故的呢?大约是七岁吧。   一场车祸,让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在当时那个几乎必死的情况下,余缺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自那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在不同的世界、无规律地来回穿梭。   这种状况换给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带来无尽的财富或力量,但它是在一个孩子身上。   余缺太小了,也实在太过恐惧,恐惧到自身认知都开始错乱。他一开始误以为是做梦,但在几次差点死去后,他又误以为每个世界都并非真实,都是无法醒来的噩梦——他虽没死在车祸里,却也快死于极度惊惧。   和人沟通也是问题,别的世界语言和蓝星并不一致,余缺存活都是问题,回到蓝星后惊恐万分地向身边的人叙述,他口中那些字句和形容,也根本没人相信,外人根本不能理解。他对外界的求助,在别人眼里更像是说胡话,或者是幻想。   直到他身上的异常吸引到了系统。   几岁的孩子要理解系统也是非常艰难的。那时系统足够智能,但只有面板,没有2247这样的辅助,对于余缺来说,最开始只是加重了深一层的恐惧,一直到后面,系统面板主动改换了方式——一个很适合孩子的方式:游戏。   当代网友有个经典吐槽:蓝星OL,是一款开服达46亿年,超70亿人同台竞技的第一人称扮演游戏。   吐槽是吐槽,谁会真的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把周围的人当npc,把自己当成唯一的玩家?   但系统的存在,让余缺曾经出现过这样的认知。   在那个无法沟通的时候,系统为了让余缺能有求生的意志,会主动提取周围的信息,在面板上以游戏的类型呈现——这一点甚至延续到了现在,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修改了不少。   系统还主动摄取并解构了余缺身上那种莫名的能量,【切换世界】功能更是第一次让他的“无规律穿越”,变成了有规律、可控制的旅程。蓝星作为他的出生地,则是唯一的锚点。   这样的好处很大,余缺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会按系统分配的任务,去得到食物、水源,尝试对身体进行强化。他甚至利用系统,以及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感受到了“掌控时间”的力量。   打个比方:旁边的树木落下来一片叶子,这个过程仅仅需要3秒,但第一秒的余缺,和第三秒的余缺,中间可能隔着不同时空中不同的时间。   他还是他,但又已经不是他。   从此时开始,穿越真正成了美妙的旅程,余缺开始将所有的世界都当成了可以游玩的游戏,认为自己是唯一的玩家。   可这种认知,也渐渐让他异变成了个“怪物”。 第34章   因为这种错误的认知,余缺渐渐无法对任何人共情,他变得极度冷漠,也很难对同类再保持怜悯和认同的心,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这场游戏里的npc。   ——npc的死亡,在游戏环节中实在不值一提。   游戏程序很快会将新的npc顶上来。   与此同时,余缺对自我的感知也变得混沌,受伤后,能看到皮肤上裂出的伤口、外溢的血液,但他感觉不到痛苦。他好像失去了痛觉感知这一项功能。   这种混沌、无序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到作为锚点的蓝星世界还好,因为这里是平和的、有法理的,余缺将这里看成了“安全区”,被周围人孤立的那种浅薄恶意,在他眼里也实在渺小的算不上什么,便顺从了“在安全区不能动手”的游戏规则。可一旦去了其它世界,余缺便极大概率会失控。   他会在感知到汹涌的恶意后,开始肆意屠杀这些“红名”。   再加上“运气值”极低,几乎常年保持负值,这点也进一步对他的性格产生了催化,到后面,余缺几乎彻底异化成了厄运本身。   系统面板上发布了许多新的任务,尝试对余缺进行改善和纠正,效果倒是有,但并不是什么好的方向——这让“怪物”学会了伪装,让怪物开始效仿普通的小孩,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再恶趣味地反杀那些所谓的猎人。   期间,系统也试图促使余缺和人类产生情感连接,试图给予他朋友或者关爱,但在那个情况下,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有些刚刚还认为他是弱小无助的小孩,将他护在背后的人,在看到他满身浴血的时候,会立即转而惊恐地叫他“怪物”,接着慌不迭地逃离。   几次过后,余缺便认可了“怪物”这个称呼,也形成了一个既定印象——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近作为怪物的自己。   他倒也并不在乎,只是偶尔会觉得无趣,会催促着想要前往下一个没去过的世界。他开始对这场无休止的游戏感到腻烦。   一切转折是在修真界。   余缺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修真界”,他只是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尝试探索,伪装成腹中饥饿的小孩,想探知周围的危险程度。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这个过程中遇见了余珍——带着纯白善意的余珍。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刚杀了自己的父亲,笑起来竟然还是那么温柔,杀意浓厚,却对他不带一丝恶念。这种独特的、带着些许锋利的善意,让余缺第一次感知到了世界的真实,而这也让他觉得窘迫,后面余珍想收养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上了外界对自己的定义:怪物,想以此作为借口拒绝她。但吐出来的字句,又莫名有些可怜兮兮,像是某种幼兽。   因为这个并不是那么坚定的借口,他还是被收养了。   余珍待他很好,会在乎他有没有吃饱穿暖,会想要攒钱送他上学,也会在他扯坏地里秧苗的时候,抄起手边的树枝就抽他,见人不躲,还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躲。   这让余缺变得非常矛盾。一方面,他贪恋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情,像是一株快被枯死的植物,突然汲取到了水源一样,拼命在她身上汲取这世上唯一给予自己的爱;另一方面,之前的经历,又让他确信,在他“怪物”的身份彻底暴露后,余珍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因为恐惧而逃离。   当他偶然间把自己得到的一兜糖果,全部带回来给她吃的时候,余珍抱着他嗒叭嗒叭的流眼泪。余缺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但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想,我会给姐姐带回来更多糖果。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恐惧: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学会了回馈爱意,他真的把余珍当成了家人。这种时候,假如余珍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   余缺不敢去想这个可能,他努力地想要伪装成正常小孩,但意外还是会来。   那一天,当他满身鲜血的时候,听见余珍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余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但他等待的审判没有降临,余珍只是问了他下手的原因,严厉地警告他:“既然有危险,那就该告诉我,这是大人该考虑的事。”   “你只是个小孩。”   余缺愣愣地被带回家洗了脸,随着血迹从身上剥离,这只怪物也被名为“爱”的东西褪下了丑陋的躯壳,变成了人。   他再次感受到了疼痛,感受到了伤口愈合时的痒,感受到了太阳落在身上的温度。之前身上的那些被异化的部分悉数消弭,他依旧用着系统面板,但再也没把身边的一切当成虚无。系统面板上出现了弹窗,询问他要不要结束这场所谓的“游戏”,将所有混乱的能量,都集中倾注起来,将余珍的世界变成新的锚点。   余缺点下了【是】。   从此之后,【切换世界】便只成了两个世界的来回通道。   即便后来他还是遇见了很多的恶意,余缺也能依旧保持自己的平常心。这一次,也不用任何人教,他自动变成了真正的小孩。   这个过程中,唯一让余珍放不下心的,大概就是“没有小伙伴”这件事。   余缺总是独来独往,不跟谁走得近。何卫国事件后,余珍更加忧心忡忡,在她眼里,余缺是真的和别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要懂事和可爱些,竟然没人跟弟弟玩,她很难理解。   哪怕余缺撒谎说有朋友一起玩,余珍面上从不反驳,心里到底还是有数的——孩子回家,都不说和小伙伴相处的细节,她怎么会看不出余缺是没朋友。只是余缺说有,她就假装信了,表面看不出,心里还是揪着的。   直到贺危的出现。   他待余缺很好,待其它人其实也很好,只是余缺是他亲手发掘到的第一个好苗子,他有心想让余缺把精力多放在比赛上,关注得更多。而且余缺年龄小,又太过懂事了,贺危不觉得懂事是个优点,越懂事的孩子,成长环境往往越恶劣。他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为人相当细心,也无意揭人伤疤,只在生活中不由自主地就对余缺多了几分关心。   随着余缺在言谈中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余珍第二次发起“食物交友”的方式,试图帮自家小孩收获一个朋友。   但有何卫国这个前车之鉴,余缺很嫌弃让外人吃姐姐做的东西,他感觉那是在浪费姐姐的心意,因此被劝着给贺危送炸丸子吃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不情愿。   其实当时贺危也并没有那么想吃,他又不是什么嘴馋的人,也不缺什么东西。只是余缺当时主动给他送,还一脸不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余缺脸上出现那么多的表情,又得知了是余缺家长的意思后,硬是在推拉之间,把东西收了,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吃得特别香。   后来贺危每次说起这个就想笑,觉得余缺当时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气鼓鼓的。   礼物是有来有回的。贺危吃人嘴软,发现邀请出来聚餐不方便,就回家包了几抽屉圆滚滚的饺子,冻硬了,当做了回礼。   他手艺很好,饺子馅是家常的葱花加猪肉,加了热水,饺子圆乎乎地浮起来,咬一口汤汁都溢了出来,鲜香四溢。余珍给他盛了一大碗,那一餐两人吃得格外很香。   那之后,余缺待贺危便不再那么冷漠了。属于朋友的善意,就像是那碗饺子,热腾腾地吃进了肚子里,在大冷的冬天,热得心里暖乎乎的。   贺危和余珍也成了朋友,他们虽然没见过面,逢年过节,彼此总会送一份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吃食。贺危吃过余珍做的炸丸子,吃过一些蓝星没见过的奇怪糕点,余珍也接到过一些对于修真界来说稀奇的食物。   随着日渐相处,余缺真正意义上收获了一个可以真心以待的朋友。第一次去朋友家拜访,第一次在朋友家留宿,很多在成长中没经历过的部分,也自此完全拼凑完整。   回想到这里,余缺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意。   这些珍贵的记忆,他一直藏在心底,像是握着一颗颗漂亮的宝石,非常珍惜的把它们放在漂亮的锦盒中,偶尔拿出来细细观赏一番,也不忘用柔软的棉布进行擦拭,再小心地放回。   此时,他再度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感觉心中那种怅然的已经消弭了不少,便转身离开。   2247跟在他身边,提出了疑问:“通过系统日志记录,您的理智值一直处于高位,为何会在过去被怀疑是精神病?”   说起这个,余缺又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非常早熟,但被余珍收养后,我发现自己的心智反而倒退了回去,变得和年龄一样幼稚。就像是得了小红花一样,向大家炫耀有了姐姐,我们还有一样的姓。但同样的姓氏,反而让别人觉得余珍是我幻想中的家人。”   “至于被怀疑是精神病,说到底,只是被那些人借机发作罢了,院长也清楚这点,才态度强硬地全挡了回去。”   光团在空中晃了晃:“冲突是结果,但不是起因。”   余缺:“对。”他没有再解释冲突背后的原因,2247也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没再出现什么波折。   不过,由于再次撞见下班高峰期,到家时间比预计得要长一些,天色已经擦黑了,他才踩着昏黄的路灯,不急不缓地走进回家的电梯。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再度打开,余缺向前走了几步,刚到门口,便见到家门敞开。   罗摩身上带着浓重的水汽,墨发半干,身上只围着条浴巾,脸上带着点笑。余缺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他走了进去,门在背后被关上了。   来回坐了这么久的车,余缺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回到自己的领域,他完全松懈了下来,几乎是顺从的被罗摩抵在了门上,呼吸交缠。   他今天的吐息好像有点烫。   余缺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随之注意到了罗摩身上也带着一股热气。他体温较低,冬天时余缺都嫌弃挨着他冻脚的程度,但今天是洗到一半就从浴室出来,身上那种被水汽熏蒸出来的温度并未褪去,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形成了一种温暖又干净的气息。余缺不自觉凑近了一些,又随意地伸手捞了一缕他的发丝,刚感受到一点湿润,就被抓住了手。   罗摩亲了下他的指尖,将那只手按在了带着水汽的胸膛上。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余缺却莫名有种被蛊惑到的感觉,呼吸都乱了一分,任由着那只手被带着触摸水汽未褪的肌理,视线却不自觉地注视在罗摩的脸上。   罗摩唇线微弯,表情异常愉悦,低头嗅了口本体脖颈处的气息,轻笑了一声:“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手下的肌理罕见地温热,身上的气息又这么好闻……余缺甚至感觉他身上的水珠都是可爱的,倾身凑过去,完全抱住了这具躯体,手掌慢悠悠地滑向背部。   那只手路过腰腹时,罗摩瞳色深了一分,鼻息略重,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听见余缺笑,他无端多了几分气恼,横隔在本体后腰的手臂也收紧了几分:“逗我玩?”   余缺语调懒散:“不能玩?”   “能,”罗摩手臂上浮出了青筋,他无意识地将身体再度压低了一些,回答的话连同凌乱地呼吸一起落到了本体的耳边:“也给我玩玩?”   一瞬间,温热的吐息连同过近的呼吸撩拨过耳廓,余缺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这个此前从未注意过的地方,因为这突然的接触而感官鲜明,他只能偏头去躲,手下没好气的拍了一掌:“在乱兴奋些什么?”   又是一声含混的笑。   接着,微带着一点湿意的触感落在耳尖,混合着急促的吐息声,余缺背上都窜出一股酥麻,手下也用了力:“不许!”他吐字有些不稳,末了,突然发出一声闷而混的颤音。   这点微末的声响,让原本只是玩闹的局面陡然失控。罗摩按在他腰间的手在收紧,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早已停止跳动的那颗心脏重新搏动了起来,鼻息间的空气好像都滚烫了,他觉得干渴,声音里也微带着喘:“余缺……”   他开始感觉余缺身上的西装碍事,手下沿着肌理往上探时,细微的触觉,让余缺的脊背都拱了起来——就像是被触到了伤口一样,脸色绯红,呼吸颤抖。   看着这样的余缺,罗摩心尖都开始发热,他内心隐隐涌出一种古怪的冲动,痛苦的也好,不适也好,他想看到本体的脸上露出更多的表情。 第35章   “余缺……”   低低的、迷醉的呢喃声,带着温热的呼吸再次落在耳际,就连发丝被气流带过的触感都变得如此鲜明。好痒……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下,余缺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在发烫,还是那点细微的气流在发烫,他不自然地向右偏头,努力让自己远离几分,手下也失了力道,在带着水汽的背部留下了几道抓痕。   这细微的痛楚并未唤醒理智,反而让罗摩拥抱的力道愈加重了,他完全失去了方寸。   急切的喘息和温热的触感顺着耳廓下移,余缺脖颈不受控制地漫上了一层红晕,眼睛都有一瞬间的失焦,等意识到原本只是流连在背部的手试图下探时,才猛地回神,用力拽了一把他披散在背后的发丝,喘息着咬牙:“说了别闹!”   这些发丝像是牵扯在本体手中的无形细线,罗摩本是他心随意动的那具木偶,但余缺揪着他的发丝,将脸抬起来时,四目相对,他的心跳再次错频。   此时的罗摩,脸上带着迷醉的、意乱情迷的绯色,就像是嗅到自己本体的气味就完全喝醉了一样,但眼神里却全是凌厉的攻击性,被本体这么揪着头发,唇角还浮现出一丝笑,接着,视线如有实质般,一点点地描摹刚刚尝试入侵的每个地方。   此时的余缺西装完全乱了,发丝也散了,凌乱的几缕沾在脖颈和唇角,衬得唇瓣像被吮过一样鲜红,脖颈和耳垂还带着热意,像是被热气熏得完全熟透了,只要咬一口,就能流出汁水。   想到这里,罗摩眼神完全暗了下来,空气的热度似乎再次攀升,余缺没来由地想躲,然而手下一松便被罗摩反制,以一个不容挣脱的姿势,严丝合缝地将他嵌进了身躯里。   这也让余缺的脸正好卡在罗摩的颈窝,呼出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对方的喉结上,那处凸起明显的颤了颤。罗摩的声音低而哑:“躲什么?”   余缺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他现在很乱,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几乎是顺从地被罗摩摸索着,捏住了下颌。四目相对,罗摩眼中是几近露骨的渴望,两人呼吸交错,越来越近……   即将被吻上的最后一刻,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猛地扼住了罗摩的脖颈。   是司妄。   这位修真界的腾蛇大妖,此时脸已经黑得不行,金色的蛇瞳中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手下也丝毫没有注意分寸的意思,将罗摩的脖颈掐到了完全窒息的程度。   余缺如梦方醒,当即伸手阻止。好在司妄也没有要逆反本体心意的打算,顺从地松了手。   这个过程中,司妄和罗摩眼神相撞,宛如刀剑相击,都非常凌厉,也都不曾退让。余缺想摆脱这个混乱的局面,也被罗摩阻止。被打断想做的事让他现在非常不爽,心中那种焦灼也愈发旺盛,最后,他懒散地摸上了余缺的腰,像是炫耀一般:“怎么,你要一起?”   闻言,司妄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余缺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现在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想的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巴掌糊在了罗摩脸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滚”,接着不管不顾地彻底挣脱了这个怀抱,快步走进了卧室。   留下的两人对峙了片刻,迅速回归了之前那种和平。罗摩虽然还是觉得不满,但到底忍耐了下来,轻“啧”了一声,走向厨房,打算找点合适的食材出来,给余缺煮面。   司妄则是不紧不慢地进了卧室。   余缺从衣柜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准备进浴室冲个澡。他耳朵还是红的,见司妄进来,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自顾自地脱衣服。中途碰到了司妄的手,便自然而然地由他接手,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   此时他身上那种红晕还未褪去,呼吸也并未完全平静,司妄注视着他,冰凉的指尖触及到脖颈处发烫的皮肤,那处皮肤还颤了一下。四目相对,司妄嘴唇张开了一道缝隙,视线顺着下移,想帮忙的意思非常明确。   余缺再次注意到了他的舌尖,喉结微动,别过了脸。   浴室门被关上了。   细碎的水声砸落在地板上,昏黄的光晕把整个门印成了暖色调,司妄站在门前,听着水声,手里拿着刚刚从余缺身上解下来的领带,指尖摩挲着布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墙之隔,余缺注视着镜子里、脸上布满了带着潮气红晕的自己。   这是他吗?   他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呼吸的热气触及到指尖,都像是被轻飘飘的羽毛撩到了一样。身体好烫……余缺意识再度迷乱起来,视线顺着镜子里自己的身躯往下,纤长的手指搭在了镜面的玻璃上,像摸到了一个冰凉又混乱的梦境。   厨房里,水已经煮得滚烫,罗摩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唇线挑了一下。   算计着时间将煮好的面端上餐桌,余缺围着浴巾刚好走近,坐下。   之前的一切异常完全退去,此时的他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慵懒,接过罗摩递过来的筷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吃面。司妄又处理公事去了,新公司的事总是很忙,罗摩拿下他随意搭在脑袋上的毛巾,站在身后,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发丝。   一切好像又回归了原样。   不像贺危和余珍,余缺在厨艺上没有多少天赋,这碗面的味道平平无奇。但食材的本味不错,面条劲道,搭配的青菜很新鲜,荷包蛋也煮得刚好,蛋黄煮到了他喜欢的刚刚没有溏心的时刻,搭配面条吃下去,有种极为朴素的美味。   罗摩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视线落在他因为坐姿微凸的脊骨上,语气懒散:“一个人进浴室做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让我来不行?”   余缺刚喝一口面汤就呛了一下,咬牙:“闭嘴。”   罗摩闭嘴了,但很快他又飞过去一眼:“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让说,也不让想。”罗摩俯身贴近他,亲昵耳语:“你在逃避什么?”   “没有。”余缺偏头躲了一下:“只是突然感觉有点……怪。”都怪那个梦。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总感觉有些不妥,但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在他背后,罗摩眼神暗了一分,抓起他一缕发丝嗅闻,语气戏谑:“难道由我来,会让你觉得羞耻?”   余缺放下了筷子:“闭嘴。”   ******   最近两天上班,办公室的气氛稍微有点微妙。   两个不同项目组的成员经常面面相觑,遇见要跟上司汇报或者对接的部分,都有点莫名的挪不动脚。至于原因,大概是,他们有种莫名的直觉——余总和罗总监,这两天心情好像不是特别美妙。   “给我吧,我去交。”苏雾表示无所畏惧,余总和罗总监就是再心情不好,也从没对员工发过火,她对这两人的脾气还是有信心的。接了一摞文件后,连带着自己那份一起,去敲了余缺的办公室。   果然,余缺一如往常和她聊了工作上的事。   出来后,刚巧遇见罗摩带着文件推门进来,苏雾叫了声“罗总监”,两人点头致意后错身而过。顺手关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瞟了一眼。等回到座位,她用手挡着脸,悄悄凑到了陆含昭身边,压低了声音:“看来是吵架啦。”   陆含昭“哦”了一声:“我也看出来了。”   “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她脸上那种可惜、纠结、想帮忙的表情太过明显,陆含昭看得想笑:“感觉你像是他们的铁杆CP粉,恨不得想按着两人的头和好。”   苏雾挠了挠脸:“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陆含昭:“不说我,周围的同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也不想的,但是,他们给人的感觉真的很真啊!”苏雾单手撑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其实我之前都磕动漫小说之类的,猛地在现实看到这么好看,还这么般配的两个人,我提醒了我自己,真人CP碰不得!但是,他俩简直是在明牌给我看了你知道吗?”   “一起上下班,相处那么亲密,这次竟然还吵架了,而且吵架了还是一起上下班。明显就是同居后,那种会闹别扭,但是不会分手的那种情侣关系嘛!”   她说得头头是道,陆含昭都要笑死了,故意问她“难道不怕真情侣分手”?把这姑娘气得够呛,直接就上手挠她:“你才分手!不要提分手啊!”我的CP永不分手!   两人笑闹着,碰到了陆含昭放在桌面的平板。屏幕亮起,里面是未完成的绘画界面,而画的内容,是余缺被许烬按在了一张桌子的桌面上,衬衣的领子已经解开,脖颈和胸膛上带着暧昧的吻痕。   苏雾当即就把平板抢了过来,眼睛放光,手指放大:“我去,你什么时候画的!”还画的是我对家!   “其实是直播那天来着……”   本来陆含昭是不磕CP的,她之前也没磕过谁。主要是余缺他们几个人的人体比例太好,她每次都想用他们作为参考,但是眼睛看,和回家画,每次都是两回事,那天余缺要直播,她才想着趁机多截几张图。   本来以为只能截图到单人的,结果许烬在旁边,她灵感大爆发,越画越顺,很快就画了几张没有细化的草图。那股劲儿过去后,她懒得再往下画,随便丢到了自己的小号,没想到被磕余缺和许烬的CP粉认出来了。   本来就是拿两人做参考,陆含昭就承认了,就是那两个人,之后她小号的粉丝就一直陆陆续续在涨。不少人跑到她账号下留言,哭诉说自己没粮吃,全靠啃一个剪辑视频,真的太饿了。   陆含昭:“她们喊着什么老婆啊、太太啊,就冲上来了,几张草图都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过意不去,就细化了一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像是觉醒了什么第二天赋一样,每次下班都忍不住画几张。随着她渐渐在一声声的“太太”和“老婆”中迷失了自我,在人体绘画上好像也开了窍,现在看见余缺,陆含昭脑子都忍不住在构思他和许烬的CP图。   苏雾:“我去——”这什么人间瑰宝啊!   两人正说着,余缺从办公室出来了。和之前不同,这次,罗摩又腻乎在了他身边,之前那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啊啊啊啊他们和好了!!”苏雾猛地抓住了陆含昭的肩膀,可怜兮兮的:“老婆,太太,我也想要同人图~呜呜呜,我直接跟你约稿吧,你不许拒绝我!”虽然进去只呆了不到十分钟,脱衣服都不够,但她已经脑补了一出办公室经典下克上场景,加上小情侣和好,此刻她非常想要化身尖叫鸡。   隔着屏幕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突然被这么叫,陆含昭有点羞耻:“好好好,画画画!”不过苏雾说的约稿她觉得还是算了,转而提了一个要求:给她写余缺和许烬的同人文,一篇文换一篇稿。   苏雾眨巴着眼:“你确定嗷?”   陆含昭狐疑:“你不会故意ooc吧?”   “嘿嘿,不是啦,主要是我写同人文,容易写得非常黄暴。”苏雾揪着她的袖子撒娇:“老婆,你考不考虑画色图呀?”   陆含昭:这谁顶得住?   陆含昭:/奋战到天明.jpg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员工在私底下议论着什么,余缺走上前,敲了下桌:“明天我要出席行业峰会,不会到办公室,大家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联系我。”   “好的余总!”   “余总,这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往日轻松活泼的氛围。   这次要出席行业峰会,宁海生对余缺没有助理或者秘书这点还是觉得遗憾。但遗憾归遗憾,秘书这种职位,在几天内想要找到合心意的实在困难。更何况,还是那个原因:他们公司目前的规模依旧还是太小了。   秘书这种职位在小公司是很难发挥出真正作用的,这一行的高精尖人才,就是换工作,往往也会把视角锁定在规模中上的大公司,别人出来找工作都是有职业规划的。   宁海生也提出让一个员工跟着去,做一下会议纪要之类的也行。余缺拒绝了,他不想安排这种额外的、又不对口的工作给员工,更何况,他还有2247帮忙。   假如有需要记录的部分,祂只会记录得更好。 第36章   这次行业峰会的地点在淮市一家大型酒店,早上9点正式开场,会持续到下午,期间有设定交流环节,但主场还是几个大型游戏厂商在台上“秀肌肉”。   余缺抵达现场后,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前往签到处写下名字,接着顺着红毯的方向一路前行。   酒店内是典型的简约风格,纯色大理石的地板,黑色的竖直线条装饰,墙上挂着新中式风格的仿真蜡梅、兰花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高级香水味。   来的人很多,大家也都非常忙碌,余缺一路走过来,看见了不少人接到电话脚步匆忙,还有话说到一半,突然在旁边找个位置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的。   身侧的光团已经通过网络连接到酒店内的全部监控,之前那张照片上的背影也已被特地摄取出来,同现场人员的背影身形核对。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没有谁穿着古装,或者衣服上有类似天机楼标志的绣纹。   虽然按照常理看,之前在网络上就一直搜不到相关图片或记录,那他们应该非常谨慎,现场找到会在衣服上留标志的人可能性很小,但余缺有种莫名的预感——今天这一趟会有所收获。   时间临近9点,众人被催促着入场就坐,很快,随着制作精美的PPT被投放到舞台上的大屏,会议正式开始。略过前面的场面话,余缺之前感兴趣的、也是此次的主角“阿瑞尔引擎”,作为第一首先登场。   只见穿着衬衣的男人先为众人展示了一段游戏实况:清澈的阳光洒落在溪水上,阵阵嗡鸣声响起,开足了马力的黑色炫酷摩托突然碾压而过,清澈的水珠飞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叮”的一声,坐在摩托上的胡须男做出偏头的动作,头上的牛仔帽沿上留下了带着焦黑的弹孔。   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炫技,枪械的“嗒嗒”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爆炸声和火光,草皮都被掀开,浓烟四起,连带着泥土四溅……   “这段视频完全属于实机现场录制,”播放完毕后,大屏上的视频就切换成动态PPT展示界面,台上的负责人拿着话筒:“相信大家能够看出,我们的游戏引擎在渲染、碰撞检测、场景管理……”   “这次面向大家推出,一方面,我们希望可以帮助游戏制作团队缩短制作时间,大幅度降低游戏制作成本,另一方面,也期望能帮助大家打造出更真实、更令玩家沉浸其中的游戏世界……”   听着还是不错的。假如确实能提高效率的话,余缺之前预想的游戏项目可能会更快一步上线。   他想做一款正统的中式古风类型游戏,题材定在了仙侠。   现阶段的各种游戏中,仙侠和武侠的主流玩法一般是MMO或者RPG,会设定出特定的职业和门派。由于武侠的“轻功”设定,二者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再加上游戏特效,在玩法或者世界探索上,玩家的感受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这类游戏侧重点一般放在了战力、养成、帮派社交、宅邸基建等,玩法上PVP和PVE各有说法,PVE主要针对副本boss,PVP则主要在各种类型的PK,除了内置的排行榜,将moba玩法和大逃杀玩法融合进去也成了基本操作。   当然,也有单纯的“风景党”,喜欢在游戏内四处逛逛和拍照,抛弃竞争后会变得非常轻松。   余缺有类似的游戏经验,但他不想只单纯的做出一款MMO,而是希望能将游戏的“自由度”扩展到最大。同时,他还希望这个游戏世界能真正属于“仙侠”范畴,游戏内的职业不用区分那么清楚,各大势力间的牵扯和世界的走向绑定……   由于自身在修真界的独特体验,有很多现成的设定都能借鉴,但具体套在游戏上要怎么表现,以及“秘境”设定和副本的差别等等,具体的细节需要斟酌。   正听得入神,身侧的光团突然提醒:“有个人一直在看你。”   顺着指示看过去,是坐在前几排位置的一个年轻男人。   花衬衣,黑西装,鼻梁上的墨镜被手指略微取下了一点。衣服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没好好穿,还是中途不耐烦,领口已经敞开,领带被扯得歪斜,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这人立即轻浮的做出了一个吹口哨的动作,露出手掌,用手指间的浮动当做招呼,袖口下滑,露出了腕上做工精致的手表。   其实长相还算不错,但眼神露骨,动作也显得轻浮。   二人对视途中,2247已经通过监控截取了这人的脸,进一步在网络中摄取了这人的信息:叫秦昊辉,是一家知名集团老总的小儿子,社交平台上以“炫富”和“收集美人”出名,账号粉丝超过千万,且活跃度惊人,每次发点什么东西,阵势都堪比娱乐圈一二线明星。   从之前发布的照片看,他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有和前凸后翘的金发美人接吻,也有拍照时故意捏身边可爱小男生的屁股,底下评论说他玩得很大。不过他的口碑并不算差,每次和他分手的前任也没有哪个说过他的坏话,清一水的都是“和平分手”。渐渐的,外界对他的印象就成了“滥情”,但并不算坏人。   余缺收回了眼神。   他全程态度淡漠,并不知道此时的秦昊辉脸上的兴趣不减反增:“啧啧,好辣啊。”余缺把西装穿得一丝不苟,坐姿端正,手上还戴着黑色的轻薄皮质手套,整体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气场也极强。要是这副装束出现在GAY吧里,那些小0一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秦昊辉不同,他想把人按在办公桌上,把他的西装扯烂。   就是好像有点撞号啊……   秦昊辉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着什么,像是欣赏一幅画一样看了许久,过程中余缺再也不曾看他一眼,任由这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来回扫视,像是直接把他忽略了。秦昊辉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带着笑意转过身,指挥坐在旁边正不断在电脑上敲字的杨助理:“看一下,我后面第三排,从左往右第八个。”   杨助理手指一停,先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后,看到了长相五官格外惹眼的余缺,心下了然。   秦昊辉:“查一下他的信息。”   杨助理:“小秦总,您因为得罪了温慕寒被冻结银行卡,这事才过去两天。”您因为觊觎人家女朋友,被自己老爹收拾后,现在才装乖装了两天。   闻言,秦昊辉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需要你提醒我?”   “不敢,”杨助理脸色不变,保持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是作为下属,同时被秦总要求监督,我有责任提醒您。”别到时候你没事,我又被罚工资。   秦昊辉烦躁起来:“烦不烦,让你查就查!这又不是酒会,我还能再看上温慕寒的男朋友?”   场合原因,两人虽然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并不大,余缺没有被影响到,继续注意台上。游戏引擎的部分已经完毕,接下来的演讲者来自业内的一家大厂,叫“九幽互娱”。2247在旁边调出了资料,他们目前在业内虽然暂且比不上三大巨头,但公司规模不小,目前旗下最卖座的是一款射击类游戏《firearmsandammunition》,营销做得飞起,在各大平台中的评价和评分都有注水,显得有些虚假繁荣,但和同类型相比,游戏知名度和日活都很高。   这次他们没有给同行带来什么新科技或者新理念,而是提出了他们的“燎原计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九幽互娱的负责人提出,现阶段游戏行业需要更多的优秀游戏出现,他们想要扶植出一批优秀的、在盈利上可能相对弱势的游戏,比如在相对轻度的消除类、小关卡解谜类等等。   “燎原计划”现在将面向整个行业,试图用这个方式改善现今行业混乱的现状。   听起来是好事。不管究竟能扶植几个游戏出来,能提出这个计划,对现在的底层游戏商也是可行的路径。余缺随手翻阅了一下被工作人员提前放在座位上的宣传册。   后面的部分让他兴致缺缺起来,等到中场休息,去拿小蛋糕吃的时候,余缺还拿着册子在看。   草莓和奶油搭配湿润的蛋糕体,甜滋滋的进入口腔,小饼干也十分酥脆,今天他难得对美味的食物不怎么放在心上,专心看册子上的内容。   或许是太过专注,给人一种“要拿着项目立即参与燎原计划”的感觉,余缺被走到身边的人小声提醒了一句:“要参加这个计划的话,最好慎重一点。”   抬头一看,是个戴着眼镜,有些胖乎乎的男生。余缺有些疑惑:“燎原计划有问题吗?”这种扶植类型的,难道不是拿出一部分钱,像做公益一样投放,不计较实际营收吗?   来人摇了摇头:“我没签,具体有什么不对,你可以自己看。我只是想劝你慎重,他们公司的人有点怪……”   虽然的确是在做好事,也像是会拿出部分资源的样子,但具体见面后,说出来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们对底层的游戏厂商有种怜悯,把自己放在了“拯救者”的位置。与此同时,对于那些不够优秀的游戏,又显得过于轻蔑。   “拯救者……”余缺皱起了眉。   倘若他们姿态高一点,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是类似于“金主”的存在。但姿态高,和“拯救者”是两回事。更别说这个形容,还让余缺想到了之前黑客事件中那个将自己视为规则的“天罚”。   虽然因为一直纠结天机楼的事,可能是多想了,但要说二者有什么牵扯,余缺觉得也并非全无可能。   谢过了这个胖乎乎的男生后,余缺主动和他交换了姓名。交谈了几句后,得知他目前正在制作一款二次元抽卡类型的游戏,主打的是抽卡+挂机养成,整体体量不大,制作团队就四个人,资金能坚持,但并不充裕。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给个机会总是可以的,余缺给了他司妄公司的联系方式。   两人聊得不错,余缺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   回头一看,秦昊辉吊儿郎当的走近,单手插在裤兜,指间夹着一张名片:“认识一下?”身后的杨助理戴着一副笑容面具般上前,将这个胖乎乎的男生引开了。   余缺没接那张名片。   见状,秦昊辉也不生气,他觉得余缺这个冷漠的样子很戳他的兴奋点,容忍度已经提高了好几个等级。略一挑眉,夹在指尖的那张名片被扬了扬:“这么不给面子?”   “秦少爷的面子,需要我给?”   秦昊辉:“你认识我啊。”   余缺:“我善用手机搜索。”   这话听得像是在提醒他,面前这个人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并且完全不买账。秦昊辉偏头失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时中场休息的时间恰好结束,工作人员提醒大家再次入座。余缺转身要走,秦昊辉想追,被杨助理拦住了。这位助理咬着牙拿过他的名片,塞到了余缺手里,压低声音道:“您行行好,先收下,不然有得闹。”   职场打工人的怨气如有实质,这张名片便暂且被余缺收下了。   等时间到了下午,余缺出门时,顺手将夹在“燎原计划”宣传册里的名片拿出来,准备扔到垃圾桶。不远处刚开车载着人出来的杨助理恰好撞见这一幕,车子停下了,和秦昊辉在车里远程“窥屏”。   见他似乎想扔掉名片,杨助理想笑:“您还要再查他的联系方式吗?”换言之,人家看起来对你完全不感冒。   正说着话,余缺突然停住了动作,拿出了手机。原本还有些不爽的秦昊辉脸色立马晴转多云:“yes!!”   他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对助理轻哼一声:“看吧,面上看着不在意,实际还不是会打给我。”说着就拿出手机,等待电话接通。   一秒,两秒。   手机铃声没响,倒是画面里的余缺,拿着电话不知道在和那边说什么,转身之际,那张名片从他指尖滑落,掉进了垃圾桶。   秦昊辉:“……”   杨助理:/嘴角疯狂上扬.jpg 第37章   车里的助理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秦昊辉又不是瞎子,咬牙切齿道:“有这么好笑?!”   “对不起小秦总,”杨助理勉强压了压唇部线条,但还是忍不住,面部都格外扭曲,只能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咳,那送您回公司?”   和传闻中的形容相符,秦昊辉虽然滥情,脾气也不好,但算不上什么坏人。   余缺的做法多少有点打这位小秦总的脸,自从被安排到秦昊辉身边,杨助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所以生气是肯定的,但要做点什么针对人家,那也不至于。   这种时候,直接把人送去之前常去的会所或者酒吧是最佳方案——玩着玩着小秦总就忘了。但可惜因为犯错,现在秦昊辉正处于“银行卡冻结”期间,要送,也只能送公司。   生气,还得去公司,秦昊辉更加不爽了,手臂抱胸,重重往椅背上一靠:“给我查他的信息,我现在就要。”   杨助理再次恢复了日常的假笑:“您……确定?”真要查其实很好查,毕竟今天来访者都要登记,更别说每个人的座位上还贴了名字,几乎不用费多少事。但问题是,何必非要用热脸去贴这个冷屁股?   秦昊辉:“我就喜欢他这个调调,不行?”   “当然行。”杨助理微笑着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余缺正在和办公室的员工通话:“上次宁海生不是说有人找我,还留了名片吗?”大概在和许烬直播结束之后,宁海生打电话来说工作的事时,就提起有人想找他,但没有留下自己的信息,只有一张名片。   当时余缺是打算第二天去公司再说,毕竟只是张名片,没有具体的情况,他认为即使有事应该也不急。结果后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员工好像也忘了,没有提醒他。   电话那头的员工闻言疑惑地“啊”了一声:“有吗?是哪天啊?”余缺说了日期后,那边表示等一下,打算找一下那张名片——来访的东西他们都有好好收着的。   手机里的声音窸窸窣窣了好一阵,末了才问:“余总你是不是记错了?前台这只有外卖和快递的卡片,重要客人来访的登记也没有,当天那个时间里,我也不记得有这个人出现。”   这就有些奇怪了。余缺皱了下眉,让他把电话给宁海生。宁海生倒是隐约记得这事,但他去找那张名片,也完全没有踪迹。   “啊,我明明看着人放在这个盒子里来着。”宁海生在电话里嘀咕着“奇怪”。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   电话挂断,余缺心里却有了点猜想,他招手拦下车,将目的地从家改到了公司。   等抵达后,刚好是员工们要下班的时间。余缺让大家自便,说自己只是回来找点东西,接着便找前台拿到了那个收着各种零碎的小盒子。确实如他在电话里所说,里面是些快递和外卖留的电话卡片,还有些卖保险之类的。但余缺一眼就看见,里面有张颜色和质地跟其它风格迥异的“卡片”。   更确切点形容的话,是张质地相对较好的“黄表纸”。   余缺注视了它片刻,伸手将其拿起。原本卡片大小的纸张舒展开来,便成了长条形,上面并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而是用朱砂描绘的一行符咒。   翻过来看背面,属于天机楼独特的“反向八卦外圈绘制图案”,被一笔笔描绘其中。   在余缺查看的时候,纸张开始发烫,上面的字体隐隐开始游动,宛如细小的虫子一般,试图从他的指尖钻进去。余缺没有躲,他反而将其放置在掌心,脱下手套,试图触摸上面的文字。   蓝星没有灵气,这张符咒的绘制用的也不是灵气,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物质。时间太短,余缺没能探究到太多,纸页上游动的字体便因为没能爬上他的手指开始震颤,紧接着整张符咒自动燃烧。   幽蓝色的火苗迅速燎过,掌中只留下了一点细微的灰烬。   按理来说,手中的东西突然起火,正在收拾东西下班的员工应该会注意到才是,但大家说说笑笑,好像完全没看见这一幕。余缺碾磨着最后的一点灰烬,此时,他心中的那个猜想已经被印证了。   这个符咒叠加了“高阶隐匿符”。   隐匿符是修真界的修士们,在普通的人的地界经常会使用的东西。作用很简单:大幅度降低普通人对修士的印象,降低修士的存在感。一般是方便修士前往普通人的城镇游玩的常备物品。   高阶隐匿符的效果会更强,假如说普通的隐匿符,是让大家觉得“啊刚刚来了个路人,买了我的东西,他长什么样不记得了”,那高阶隐匿符,往往会让大部分人直接遗忘有人来过这件事,即使有人记忆深刻,记得发生的事,但记忆中的人脸,也会自动拼接到别人的脸上,从而更难寻觅到修士踪迹。   对方谨慎又细心,将符咒设定成“事件”,吸引他主动寻找,还用了点障眼法,确保只有余缺能看见它。这么大费周折的将真正想送的东西送过来,那这个叠加在隐匿符下的特殊符咒,肯定是想对他做点什么。   但问题是,他们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底细。   ——余缺也是修士。   思索间,身侧的光团适时提醒:“您的运气值已经提升至11%。”   果然被反噬了啊……余缺唇角微弯。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天机楼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也有点“我在明敌在暗”的意思。但是,余缺能感觉到,他们没有放弃针对自己。那就和在修真界一样,他们迟早会遇上。   而且,现在这事结合之前送组织头目的“天罚”进监狱的事看,打击到对方重要势力成员,余缺运气值就能增长,这也就等同于在告诉余缺:反击一旦成功,那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会迎来反噬。   既然如此,来日方长。   不知何时等在旁边的罗摩,抽出台面上的一张湿纸巾,一根一根的替本体擦拭手指上沾染到的灰烬。   ******   注意力再度集中到游戏制作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就显得格外快。   现今《绝密档案》已经运营得相当成熟,一直忙碌着制作的《荆棘王座》也正式进入测试阶段。宁海生大量吸取了其它游戏的宣发经验后,惊讶地发现,大家投入推广的时间越来越早,很多厂商都是在玩家的几次内测中就开始大面积投入广告和引流。   不仅如此,这个过程中,甚至还有游戏将内测时的内测名额,变相做成了一种“奖励”。   一般来说,大型游戏上架前需要进行多次内测,由于游戏内容过多,样本和收集的需求也很高,因此往往会在自己几次内部测试之后,通过某些渠道面向玩家,抽取大约几千人,供玩家先行试玩。这个过程中,玩家会在游玩中帮忙测试和反馈bug,厂商也会给予玩家部分奖励。简单的比如游戏货币,未来上线后其它人不可获得的称号、时装等。   这个测试过程,由于最终会对玩家的游戏数据进行删除,并且前期不开放充值,因此被称为“不计费删档内测”。   与之相对的,还有“计费删档内测”,这一阶段,往往是厂商对游戏的优化已经高度完成后才会推出,虽然同样会删除游戏数据,但玩家们在这次内测中的充值,会在游戏正式上架后,以高倍的返利返还到游戏账号。   从游戏制作、到几次内测、再到上线,按理来说,厂商应该集中将游戏的宣发定在最终上架后的时间才对,玩家们即使参与内测,也应该是小部分,但现今大家卷宣发,时间越卷越往前,仅仅是测试就大面积的投放广告,吸引玩家填写问卷。   最近的一款动作游戏,在上线前的“计费删档内测”中投放出八千个名额,大量玩家被吸引着填写问卷却没有内测资格,但游戏内测码却在某宝和某鱼大批量出现,标价从400到2000,看样子是工作室下场了。   这点也引起了不少玩家的诟病:游戏还没玩上,钱先交了。   “推广正常投放就好,”余缺手里拿着文件,他并不想参与游戏这种“卷”的方向:“测试无论是否计费,最重要的还是能尽可能的发现bug,得到玩家的游玩反馈,好在正式上架前对游戏进行完善。”   宁海生点头表示知晓:“对了,我们《荆棘王座》的宣传CG视频已经剪辑出来了,余总你要看看吗?”   余缺头也不抬:“罗摩已经看过了,不用问我。”   “好的。”   正要问下一项工作,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余缺:“进。”   “余总,”前台的员工从玻璃门伸出脑袋,眼里散发着八卦的光:“你又有花来啦!”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此刻正在公司门口等他签收。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就盯上了他的秦昊辉,余缺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我不收吗?”这都第几次了?   “送花的那个工作人员说,对方指定让余总你签,不然要扣他的工资。”   还玩上道德绑架了。余缺将手中的纸页放下:“你问他工资扣多少,加一下他的联系方式,给发他红包,回头我转你。”   员工“哦”了一声,转身回复去了。   宁海生语气戏谑:“看来等会儿下班又有好戏看了。”   想到秦昊辉开着自己的豪华超跑,一副骚包的样子等在楼下的场景,余缺:……   好戏竟是我自己。 第38章   “难得啊秦哥,这都多久了,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杂七杂八的嬉闹声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秦昊辉笑骂了一句“滚蛋”。他正坐在新提的宝石蓝敞篷超跑里,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整理发丝:“我就喜欢他那股劲儿,要是像之前一样,随便追追就答应了,反而觉得无趣。”   “行了,待会儿人就下来了,挂了。”   也没耐心听那边嚷嚷着今晚哪儿聚会,秦昊辉撂下电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确认过造型,心下满意,从旁边捞出墨镜戴上,确认整体完美,才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盒拿起来。   深棕色的皮质方盒,设计简约,盒子上印着某高奢品牌logo。细微“砰—”的一声,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款做工考究的白金配色手表。   这是今年的新款,店员将其它新款依次排开给他看的时候,秦昊辉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只。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余缺。   想象了一下戴在余缺的手腕上的场景,秦昊辉直接就刷了卡,接着又订了花和餐厅,开车过来了。   花店那边发消息说今天的玫瑰还是没收,他并不在意,朋友们调侃的话,他也听得心不在焉,他只是觉得,这款手表和余缺很衬,他想亲手送到余缺面前。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人,有多喜欢,秦昊辉没考虑那么多,他只是想亲眼看到手表戴在余缺的手腕上。   心里有了这股冲动,就不管不顾地来了。   黑色的丝绒布料里,手表静静地呆着,又是轻微的一声“砰—”,盒子盖上。秦昊辉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将车子熄火,打开车门踏了出去。   “小秦总!”略微惊喜的话拉回了他的神智,秦昊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娃娃脸的可爱男生就上来抱住他,一口“吧唧”在了脸颊上:“我好想你啊,我们复合好不好?”   眼看着下班时间就要到了,让余缺看见算怎么回事?   秦昊辉赶紧把人往下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将人带到旁边的转角处,身上好好的造型都有点乱了:“不是,你怎么来的?”这是他诸多前任中的一个,家里也有点背景,和平分手后,别人都不敢来招惹他,就他还时不时来纠缠一下,秦昊辉都有点烦了。   小男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问了一下温先生,他打了个电话,就告诉我你的位置啦。”   好你个温慕寒,不是都说了抢你女朋友那事是误会吗?我都赔罪了,竟然还算计我!秦昊辉之前的好心情一下全被破坏了,往旁边一瞥,正好看见余缺从大楼里出来,心里更加着急,咬牙切齿道:“差不多就行了,老来招我算怎么回事?大家好聚好散行不行!”   “之前分手的时候,你可是说,只要我想回头你都等我的。”葱白的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八百年前的事了,你……”秦昊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正想着怎么快速脱身,便见到一辆车停在了余缺面前,而他脸上随之露出了淡淡的、柔和的笑。   车门打开,剑眉星目的大男生利落地跳了下来,张扬的红色短发,阳光下泛光的银白色耳钉,人高马大的一个,见到余缺,便上前抱住了对方,看着好像还有点委屈似的,直往人脖子里拱。而余缺也并未反抗,他侧脸上还带着笑,身体被压的都后弯了一截,伸手摸对方的脑袋,似是安抚。   秦昊辉:?   他裂开了,这是余缺?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表情冷淡的余缺?   旁边的娃娃脸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那不是许烬吗?”   秦昊辉:“许烬?谁?”   “打《时空战场》的一个职业电竞选手,还没正式打联赛呢,但前段时间突然就火了,我去看过他直播,长得帅,手法也确实好,粉丝也很多。哦。据说还在念大学呢。”   提起电竞,秦昊辉也记起来,之前查的余缺的资料中就写了,他是退役的职业电竞选手,后面的部分虽然没怎么细看,但现在看来,两人因为这个原因关系匪浅。他忍不住在心里计算和比较了一下,心中涌出了一股危机感。   此时,又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他们面前停下,打断了两人的拥抱。   副驾驶的人先一步下车打开车门,个子高挑,同余缺一样罕见地留着长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身考究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不苟言笑,气场极强。他一步步走向余缺,过程中似乎和许烬有一瞬间对视,但更多是将目光放在余缺身上,直到两人挨近,他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了余缺的后腰。紧接着,旁边落后了一步,不知道是特助还是秘书的人,捧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方盒。   盒子打开,白金配色的手表被拿了起来,余缺伸出手,任由他微低着头给自己戴上手表。过程中,余缺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的脸,还眼神眷恋地伸手理了下他耳边的一缕发丝。   秦昊辉:??   他看向那只手表,再回头看自己还拿在手心的、一模一样的盒子。好消息:的确是看见手表戴在余缺手腕上是什么样了,坏消息:别人给他戴的。   一瞬间的气血上涌,秦昊辉都有点想把手表当场扔了。此时,旁边的前任再度开口:“哎?这个人,我好像在上次酒会看见过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司。我光顾着看他帅了,下来才听见我爸说他投资什么赚什么,手里的钱好像还很多,大家都在猜他是哪家隐世的世家出身。”这气度,这手段,普通人家根本培养不出来。   很好,刚涌上来的火又按下去了。秦昊辉简直想吐血,这都哪儿来的竞争者?   心情还没平复,一个稍微熟悉的人影从大楼内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对余缺扬了扬。看似态度懒散,但作为旁观者,秦昊辉一眼就看出来,他借着文件的事挤到了余缺身边,和其它两人对上视线的时候,都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哇,这个……”   秦昊辉阴恻恻地看向旁边的人:“怎么,这个你也认识?”   “那倒没有,不过这明显是下属来送文件嘛!”娃娃脸男生笑出了脸颊上的酒窝:“我爸教过我,这种能打断老板现在要做的事,还完全不担心后面被责罚的,能力肯定都很强。”   秦昊辉:/膝盖好像中了一箭.jpg说来说去,合着就我一个无所事事,显得最菜?   还不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身边的前任再次发出暴击:“话说中间这个人是谁呀,能养这么多鱼还不翻车……”说着说着,脸色就红扑扑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养鱼,不翻车。   这两个词提醒了秦昊辉,此时再看余缺,他的眼神带上了强烈的谴责:你居然是个海王!   回想过去的种种,他在一瞬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此前自己就是对谁再上头,也没坚持过这么久。只有余缺一直爱搭不理的,不收他的花,不接受他任何示好,自己反而像是啃不到骨头的狗,眼巴巴的凑上去。这些……不会都是海王的把戏吧?   秦昊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手里拿着的小盒子“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突然的声音,让余缺终于转回来看向他,其余三人也一齐望了过来。   “嗨~”娃娃脸男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招呼,便被秦昊辉往后稍了稍。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步步走出来,因为深刻怀疑自己也是余缺养的一条鱼,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没有上下文可以联系的余缺,先是有些疑惑,接着才想到了蓝星网友对“海王”的称号,他:“……不是。”简直莫名其妙。   感觉到了余缺的无语,秦昊辉更气了,假如余缺没钓他,他上赶着这么久是在干嘛啊?舔狗吗!再回头看看刚刚还甜腻腻的扑上来亲他的前任,现在已经对余缺完全星星眼了。秦昊辉:……   好嘛,全盘皆输了。   他咬牙切齿道:“下次我再主动找你,我就是狗!”   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怒气冲冲地拽着身边人走了。余缺站在原地,虽然不解,但能不被纠缠着实是件好事。至少能在员工面前少些乐子。   “介绍一下,这是余缺,”没了无关人等,司妄招手让旁边新招的特助过来认人。   余缺主动和他握手:“我听司妄说起过你,江特助。”   名校毕业,精通六国语言的江辰轩江特助,伸手扶了下脸上的眼镜。透明的镜片反光,掩盖下了他看向boss那只依旧不准备将手收回的目光:“余总好。”   之后几人一起回到公司,期间怎么被员工暗戳戳观察就暂且不说了,重要的还是公事。   许烬因为国内联赛即将开始,FIY最近训练得格外辛苦,他只回来呆了不到半天,就得离开,再次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司妄的投资事宜一路向好,除了面向业内的游戏公司,还因为敏锐的察觉到了美联储的风向,及时从中获利,加上出身神秘,最近几次出席淮市相关的场合,都被定义成了背景不好猜测的“新贵”。   公司这边,宁海生也已经着手将《荆棘王座》的预告CG正式开始投放。除了各大游戏网站门户,几个视频网站、部分社交媒体平台等也开始了正式的“预热”。   一个普通的周六。   网友“摘星星的兔子”拒绝了好友外出的邀请,一觉睡到早上九点,醒来后也不想洗脸吃饭,在床躺尸,顺便肝游戏的日常。月签到、日常任务、周常任务……玩游戏玩到“长草”阶段,没有新活动,没有新角色,她感觉非常无聊。   无聊的把任务刷完了,又放下手机,开始无聊的刷视频。   可爱的猫咪,嘿嘿。可爱的小狗,嘿嘿。还有随处可以吃瓜的游戏,嘿嘿。一条条刷下去,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懒得动弹。刷着刷着,一条左下角标志着“广告”的视频就跑了出来。她手指刚一滑上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滑了回去。   天空中飘落下来一片被镀成金色的羽毛,极轻缓,带着些许金色碎末,飘向洁白的尖顶教堂。   圣洁的歌声从教堂中传出,大张着六翼的洁白雕像伫立在广场中央,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广场上的白鸽扑棱着翅膀。   孩童追逐嬉戏,大人脸上都面露慈爱,穿着盔甲的士兵被孩童撞到,主动伸手将孩子拉起。一个面容普通的人将孩子接过来,对士兵致谢。   画面突然开始闪烁,白天和黑夜交替出现,最后稳定在黑夜。   背景音开始变得格外嘈杂,夹杂着奇怪的、数不清的挣扎哭喊和嚎叫。属于黑夜的画面中,教堂上方破了个大洞,熊熊烈火伴随着烟尘,白天嬉笑的孩童,此时成了躺在路边的尸体。   画面震动,帝王级别的魔王“拜蒙”露出全貌,用庞大的身躯践踏这座城池,肆意屠杀生命。祂张开嘴巴露出利齿,又在残杀之中回头,看向了天空中降临的六翼大天使。   红与黑的魔王,白与金的天使,两道不同的身影在空中对撞。   在巨大的冲击对撞中,画面突然一片漆黑。   紧接着,伴随一记重重的鼓点,漆黑的天幕中,张开了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睛。   天幕之下,一身华服的精灵女王站在母树身边,身上洁白的轻纱慢慢被镀上了暗黑;沉睡已久的巨龙,从遍地金币中缓缓抬起脑袋;一群貌美的人鱼原本卧在礁石之上歌唱,天空中的骤变让她们迅速跳入水中;白袍的祭司和黑袍的巫师在争吵着什么;树立着墓碑的土地上,干枯的手骨挣扎伸出了泥土……   最后一幕,晨曦跃起,人皇苏利耶·法奥,在黎明的曙光之中,斩下了反对者的头颅,用手中的十字剑,指向了太阳。   铂金色的发丝、淡蓝色的瞳孔,骑士装外加战损。网友“摘星星的兔子”一时间狂按点赞:“好帅啊,我的天,这建模,这脸,哪里来的新老公啊啊啊啊!”   这是游戏广告,她很快就注意到左下方弹出的“可预约”按钮,手指一点,落在了按钮之上。接着又看见旁边的评论,点进去后,果不其然,上面好多都是和她一样尖叫着叫“老公”的。   【AAA建材批发市场:哦莫,古希腊掌管美男的神,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我老公!】   【momo:想玩想玩想玩,真的很貌美啊!游戏里进去就能得到他吗/流口水.jpg】   【就要啾咪你hh:去游戏平台看过回来啦,这游戏有抽卡的,姐妹们安心,老公肯定会到手的~~】   【小雨不是小鱼:谁给我一闷棍,让我直接跳到游戏开服那天QAQ现在就想玩】   【woKkkkk:???你们是水军吗?在热闹什么啊?CG剪得好有什么用,游戏是看CG吗?那还不是要看内容?现在这玩意儿说是战棋,但具体的游戏流程可是一点没曝光,还在内测呢,连实机都没出来。】   【来人间溜一圈a:前面大哥语气有点冲,但话是实话,大家别现在高高兴兴,回头又被背刺。不提玩法,就算只冲着角色去,实际游戏中建模跟不上的大把都是,慎重吧/叹气.jpg】 第39章   网友“摘星星的兔子”翻了翻,发现质疑水军的、让大家慎重的,这两条评论的点赞很高,她也默默点了个赞。   ——虽然的确很期待新老公没错啦,但作为玩家,被游戏厂商背刺的可能性也不小。   她“哒哒哒”地敲下一行回复:事到如今,只能默默祈祷建模不要把我老公的脸捏坏了/大哭.jpg   “咻”地发出去后,接着继续刷视频、翻博文。等把所有的网站都溜达了一圈,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点,她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脸,正式开始觅食。   周末是休息的日子,精致的美食就算了,简单地煮了碗速冻水饺后,她直接端着锅放在了茶几上。热腾特的水饺还没喂到嘴里,想先找个解说视频下饭,手指习惯性地点进了之前的APP后,还没退出去,就被页面上消息那一栏红着的99+给惊到了。   这怎么了?我被网暴了?!   其实是因为提到了建模,有人注意到了《荆棘王座》广告下方标记的公司名称:赤狼印章网络科技。于是便回复了她那条:玩法没出来暂且不评价,但这家公司的建模水平是真的不错。他们上一个游戏《绝密档案》,明明是一款主打恐怖探案的,却因为官方给女主增加了新的服装,女主换上后格外好看,现在正被玩家撺掇出换装游戏呢。   之后大数据也不知道是怎么推的,《绝密档案》的不少玩家都来点赞和回复,带着游戏截图夸这家的建模在水平线上。   她轻舒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怎么歪楼歪到了这儿,但新老公的颜值貌似有了保证,也挺好。   在初步的游戏广告投放中,对题材有兴趣的玩家不管是看好也好,质疑也罢,随手点个“预约”,算作观望。但对于真正参与了《荆棘王座》内测的玩家来说,感受就大不一样。   为期半个月的测试结束,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受邀玩家都进行了深度游玩,中途弃游的只占少数。碍于这一阶段不能传播游戏内的实机截图或视频,不少玩家开始在评论区敲下大片的文字。有说bug的,有提出优化建议的,有谈论对整个游戏世界感受的,但更多的,是对于人皇这一角色或喜爱、或复杂的感情。   苏利耶·法奥,他作为整个游戏的框架式人物,在人格底色上的魅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简单的皮相。   这也让游戏的初始评分直接被打出了9.7的高分。无数玩家写下好评,认为游戏过程虽有瑕疵,但有人皇这个角色在,就值得满星评价。虽然这个分数在之后公测后肯定会降,但无数好评+长评的评论区,还是给了不少点进去的玩家一点小小的震撼,因此而点击下预约按钮的不在少数。   还有玩家自发的成了“自来水”,一边到处安利新游戏,一边天天在评论区打卡,督促游戏官方完善细节。   而这些零散的热度,在《荆棘王座》最后一次“计费删档测试”时,结合各方的广告投放,自动裂变成了不小的热度。期望先一步体验游戏的玩家实在太多,光是填写的问卷公司都收到了几十万份,但内测的名额又是固定的。在并非公司自炒内测热度的情况下,工作室和黄牛大幅度下场,《荆棘王座》的内测码开始被大量挂出售卖。   这引起了大量玩家不满,游戏评论区首次出现评分大幅度下滑。   【护世一刀9[期待值:一星]】   先说:爱过。本人是参加过内测的,可点击历史评价查看。   本来很期待这款游戏,无论是玩法还是人物,都是我会喜欢的类型。特别是人皇苏利耶,他的存在简直就是游戏的魅力所在,但是官方这个操作,让我很怀疑你们之后的运营会不会给玩家喂shi。   内测码到处飞,我就想问真正的玩家有几个拿到手了?反而是某宝和某鱼上面,到处都在挂着一个码卖多少钱。我不是花不起钱,玩游戏氪金几个648是常态了,但谁那么冤种,在内测码上花钱啊?别人买断制是氪金进去畅玩游戏,你们是氪金买码再进去花钱是吧?   【困了就睡[期待值:半星]】   自己的手机号加上朋友的、家人的,总共5个手机号填问卷,没有一个给码,我真的。你们这些做游戏的是不是有病?把内测码当热度炒?我现在甚至怀疑你们官方内部、是不是有人故意把码拿出来直接卖了!   【骷髅宫歌留多[期待值:四星]】   把五星改成四星了。   虽然不觉得官方是故意搞骚操作,但黄牛卖内测码真的很恶心。我和大家一样都觉得气愤,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打算等一下官方的回复。假如能正确对待和处理,我再改回五星(指为了苏利耶和苏莱西)。   【雨落归喜Q[期待值:二星]】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心想玩的一个码没有,黄牛贩子倒是人手几个,官方也不出来说说事儿?   员工拿着几条有代表性的评论给办公室的余缺看,急得不行:“余总,现在游戏评分都从9.7下降到只有6分了,再不给个说法,估计很快会降得更低。而且好多人都在骂啊……”别指望玩家不爽了还能保持理智和素质。随便翻翻就知道,现在几个平台的游戏评论区“含妈量”极高。   余缺本来是在和陆含昭商量新项目的事——《绝密档案》的玩家撺掇他们出换装类的游戏,余缺觉得可行,打算把这个项目拿出来让她主导。   现在员工因为《荆棘王座》内测码的事着急上火,余缺便接过来他手里的平板:“冷静点。刚刚让编辑的官方公告写好了吗?”他手指在平板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就这么短短的十几秒,又刷出几条低星评论,都是谴责官方不作为的。   “已经再写了,苏姐说马上就能发来确认。”   余缺略一点头:“不用着急,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具体的已经在安排了。”   其实早在被玩家反馈说内测资格被大量贩卖的时候,余缺就感觉形式好像有点不对。工作室大批量注册账号刷量没什么,但这是内测期间,更别说之前宁海生还跟他提了一嘴,说有游戏在内测环节就自炒热度,引起了玩家的强烈不满。   果不其然,在通过2247追溯对比玩家的数据后,能发现除了确实期待游戏但玩不上的玩家,还有很多评论在跟风。甚至有不少是对之前那款内测期间自炒热度的游戏不满,因此听到了类似的事件,直接把怒气发到了《荆棘王座》上。嘴里骂的是游戏,实际是玩家对游戏厂商越来越多的骚操作不满,因此而发泄。   至于评论里因此怀疑他们公司内部售卖内测码的,则属于无稽之谈:内测码就是在问卷里挑出来的,几千个都是筛选特定条件后随机发放。   为什么能被工作室大批量获取,除了因为他们使用虚拟的号码大批量注册,基数大以外,问卷中的问题也多少带着倾向,公司一般更愿意挑选有类似玩法经验的玩家。二者一结合,再加上这次填写的问卷过多,多方面因素综合,导致玩家大面积大落选。   现在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因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发公告,怎么处理这事,简直让大家焦虑得坐都坐不稳。即使余缺看着有打算的样子,但大家的心还是高高悬着。   这事真的不好处理。   工作室炒内测码的价格,不少玩家为了能玩到游戏,是真的能当这个“冤种”,付钱买码。别以为有人骂就没人买了,这些工作室就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假如倒卖内测码不能从中获利,也不会下场了。此时假如不采取措施,官方挨骂,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内测码价格一高,还会有正常得到内测码的玩家,因为看到价格后感到心动,把自己的码拿出去售卖的。   这也就意味着流入到市场的内测码会变得更多,再次引起其它玩家的反感。   对此,官方当然应该表态,但光是表态,解决不了内测码不在真正的玩家手里这个问题。   现在评论区再不管也真得彻底沦陷了,余缺劝走着急的员工,又嘱咐了陆含昭几句,便打开电脑,打算再看看要不要完善一下处理方案。此时门再度被敲响,宁海生带来了事件的最新转折。   “因为这事,现在外界对我们产生了质疑。”宁海生原本是想先找罗摩一起来的,但罗摩带着员工在埋头处理游戏上的一个恶性bug,只能单独来敲门:“虽然还没到上热搜的程度,但游戏词条内,已经有人说我们不配有这个热度,并且开始带节奏了。”   随着评分跳水,现在除了指责官方在这次内测码贩卖事件中不作为,还有很多怀疑他们有没有能力做好一款游戏的。   而且还有人提出了一个有力的论据:时间。   这人在得知了整个事件后,就以过来人的口吻,断定是游戏官方自炒热度,与此同时还继续往后深扒,在发现只是出了一款恐怖类游戏的小公司后,接着通过《荆棘王座》的正式登记时间,以及招聘网站上招聘相关员工的时间,推理出了游戏整个制作过程花费的时间:只有半年左右。   这可是一款标着“可探索大世界”的游戏,他们又不是那些有名的大厂,整个制作过程的时间这么短,怎么可能做得好?别地图都没优化完全吧?!   后面顺藤摸瓜,发现公司属于余缺掌权后,还因此推理出了一个结论:余缺就是故意这么做,很可能游戏都没做好,他就是缺钱了,想快速的下场捞钱而已。   “质疑我们公司的游戏运营能力还算正常,但后面造谣抹黑的话术越发越多,让我合理怀疑,是有竞争对手的公司下场。”宁海生展示出自己罗列的一些竞品公司:“毕竟我们游戏还未上线,热度和口碑就一直不错,他们因此产生了危机感,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内测码被贩卖的事,玩家那边的交代还没能给出去,新的事就接着涌了上来,余缺略一沉吟,示意宁海生坐下详谈。   实际上,宁海生的猜测着实没错,在他罗列的竞品公司中,因为《荆棘王座》产生危机感的游戏不止一家两家。但直接下场带节奏刷低分,给差评的,倒是只有一家,也是他们之前的“老熟人”——正是在《绝密档案》上线后只改了一个字,贴脸蹭热度的那家游戏公司。   当初蹭《绝密档案》热度的时候,跟余缺的猜想一样,虽然试图照着他们来,但完全没有哪个时间精力去照着抄案子,所以实际里面还是那一套换汤不换药的换皮游戏。里外都不是一个模样,游戏误点的玩家进去后就出来打低星,根本没蹭到多少火星就熄灭了。   但这次《荆棘王座》的热度,着实让他们升起了危机感——同题材来了个能打的对手,无论热度和评分都非常可观,他们赖以为生的那款主打的游戏,到时候会被分走多少热度?玩家流失后,流水会降低多少?   他们也没琢磨着回去打磨自己的游戏,而是在《荆棘王座》出现大批量低分评价的时候,赶紧扑了上去造谣泼脏水。   这边,面对突发情况,余缺和宁海生正在考虑如何应对。另一边,同题材被称为西幻类天花板的《新中世纪》的一位员工,也主动找到项目的负责人询问:“我们要不要把新活动提前放出来,避免玩家流失?”   虽然一个是战棋,一个是掺和了跑团元素,但都是回合制,还都是西幻题材,被对标的实在太过明显。现今对方的游戏虽然生出了波折,但从侧面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热度?不被玩家骂的游戏是不存在的,真的有,那只能说明那游戏糊。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得考虑做点什么来挽留那部分可能流失的玩家。   负责人沉思了一会儿:“活动要做,但我们的气度也要有,对方只是一个小公司出品的游戏而已,过多的给予脸面,显得我们好像多在意一样,反而是给他们引流了。对了,活动打算做常规的还是?”   员工:“我的打算是常规活动和新角色的活动一起,这两项内容已经做好了,特别是新角色,玩家们已经期待了很久,不如这次趁机放上来。”   “OK,可以。看他们具体公测的时间,我们提前一天放出。”   风雨欲来。 第40章   将评分从五星改成一星后,经历过一次内测的玩家“护世一刀9”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其实他不认为整件事是官方的主责,毕竟倒卖内测码的事在游戏圈并不稀奇,只是这次恰好《荆棘王座》有热度,又有之前那个游戏的前车之鉴,大家的骂声才如同是开了闸的洪水。   但作为玩家,也是真心被这事恶心到了。   作为真心喜欢《荆棘王座》的玩家,上次测试结束,他认认真真地写了近五千字的反馈和体验,时不时像其他玩家一样到评论区打卡,希望游戏会变得更好。但现在还没公测,先闹出了这个幺蛾子。   官方后续肯定会表态,但具体怎么做,玩家内部都有些争议。有人觉得不如干脆把所有内测码回收,重新发放算了,但之前有自己填了问卷,又抽到了码的玩家对此表示不满:我们凭自己本事抽到的码,凭什么不让进?   都想要个公平,但官方怎么给这个公平?   就在他看评论看得有些烦躁的时候,页面再次刷新,《荆棘王座》的官方发布了致歉公告:   尊敬的各位玩家,针对“游戏内测码被大量挂出售卖”一事,我们已经得知并梳理出了前因后果,也收到了各位的反馈和意见。由于技术上的不成熟,导致筛选出问卷后,发放的内测码被非玩家大批量获取,相关店铺以此牟利,影响了所有玩家的游戏体验,对此,整体制作组深表歉意。   对这一违反游戏测试规则以及相关法律的行为,我们已经正式开展核查工作,并依据相关平台规则,对倒卖内测码的店铺开展投诉维权。   同时,鉴于大家对游戏的热情,在正式的测试期间,我们将再开放一万个名额,想要提前试玩的玩家,请直接在游戏开放时直接进入注册。请注意:为了确保账号不再被二次贩卖,内测期间,所有账号将会自动绑定当前设备,您无法更换设备游玩。   感谢大家对《荆棘王座》的关注和支持,也再次对大家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公告一发,评论区的态度顿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万个名额,就测试而言着实不少了,而且也不再是通过问卷,是直接注册。再加上会绑定设备,想倒卖也倒卖不了,大家重新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玩家“护世一刀9”看到这里,没有立即把自己的评价改回五星,而是默默在评论上方添加上一行最新回复:能够接受这个处理,只希望到时候登录抢注了,别再闹什么服务器跟不上就行。   不算完全消气,但官方的做法和态度至少让他不觉得堵心了。此时也仍旧对游戏保持着疑虑,对之后事态如何发展,持观望态度。   而后续,《荆棘王座》的确没有再让玩家们失望。   虽然名额依旧有限,很多人说没有抢注成功,希望官方再放出一波测试资格,但都只算是小打小闹,也没再出其它岔子。   在这最后一次测试中,仍旧有超过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玩家进行了深度游玩,并且由于这次没有再限制对游戏的截图和视频传播,晒图的玩家明显增多,游戏的评论区内,也涌现出了大量的先行版“攻略”。   这个过程中,此前曾试图下场带节奏抹黑造谣的那个游戏公司老板——罗总,背地里已经快把自己头皮都要扣烂了。想要想办法给竞争对手添堵,当然该雇佣水军下场的,但人家水军头子说不接他的单,同行都传遍了,那个“赤狼印章网络科技”内部有高手,能定位他们IP的,之前余缺都送了几个进局子了,连黑客组织都能定位成功。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还想继续靠手艺吃饭呢,惹他干啥?   找了好几家,最后终于有人接了,但要加钱。罗总耐着性子给了,可效果并不理想:很简单,游戏还没上线呢,这种测试期间的瓜再怎么大,无非是各大平台内部骂一骂,非要上升到一个程度,那大家看看就行,掺和的意愿并不强。   钱是花了,效果没有,罗总心里那叫一个气,没忍住自己也下场骂了几句,还逼着员工们一起掺和。   结果游戏开测,之前他造的谣言很多都不攻自破,加上官方反应不慢,又放出了名额,他这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被他逼着用小号参与整起事件的员工也和水军们一起被警察例行询问、做笔录去了。   他这公司拢共就没多少员工,很多人都是一个人做好几份的工作,加上发工资也非常抠搜,没有谁会为了帮他三缄其口,一见到警察,过程证据都交代了。都是打工人,情节较轻,又存在被逼迫,牢狱之灾不至于,但这事后,公司肯定是没人愿意呆下去了,很多人甚至工资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都走了,公司现存的游戏没人维护,罗总自己又被拘留着,公司事务完全脱节,他心心念念着给竞争对手添堵,好保住自己最大的那颗摇钱树,结果却是在《荆棘王座》正式公测之前,自己赖以生存的那款游戏就因为玩家体验极差,大量反馈的各种问题又没人回应,怒而差评表示弃游,流水直线下跌。   罗总从拘留所出来那天正好是元旦,天气冷了,风吹在身上都有些刺骨。   他脸没洗,胡子没刮,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一样,两只脚里有只袜子也不知道丢在了哪,显得皮鞋有些硌脚。就这么一副潦草的样子走出大门,接着拐进一家便利店买水,付款时,他注意到了便利店后方大屏电视上的广告。   凛冽的寒风呼啸,大片的雪花,将整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压成了灰白色。一行脚印从右下角延伸到画面中央,一个尖耳的金发精灵双手伸出,嘴中呼出寒气,掌心跳跃的火苗倒映在了她翠绿色的瞳孔。   下方配文:荆棘王座,1.1日正式公测。   这个画面让浑浑噩噩的罗总心下一惊,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收银员见有人拿着水来了,便在柜台下放下手机,轻微的声响,促使他往声源处望去,而那只手机的屏幕上,是误触了某社交平台APP后展开的开屏广告:   暗蓝色的夜空下,闪烁的星星汇聚成璀璨的星河,下方是被海水冲击的礁石,礁石之上,一个侧卧的人鱼鳞片闪闪发光,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对着画面伸出邀请的手心。   配文:荆棘王座,邀您1.1日正式相聚。   罗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在收银员疑惑的目光中,他水也没拿,钱也没付,推门到了大街上。繁华又忙碌的街头,两栋大厦的屏幕相隔对望,一个在播放《荆棘王座》的新CG,另一个,是赶在前一天开展活动的《新中世纪》。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去查看自己的游戏。流水跌到了底,此前还在评论区骂骂咧咧的玩家,在怒刷了差评后,很多都直接不见了。   “完了,全完了……”   罗总此刻有多的悲凉,完全没人在意。   这两天想玩新游戏的玩家们在积极入坑,念旧的在高兴新角色出现,两家处于竞争状态的公司也异常忙碌。   赤狼印章网络科技的办公楼里,由于游戏公测,今天的整个项目组均处于加班状态。   “罗总监,有玩家被卡图了,但卡死脱离有效,地图异常地点在这里。”   罗摩的视线随着员工的手指,看向了游戏地图的坐标:“嗯,记录下来,版本更新时进行修复。”   “罗总监,来一下这里!”   “罗总监!”   “哎?小心一点。”   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员工撞上,宁海生连忙护住了自己手里的咖啡,避免了泼对面一身的悲剧,又猛喝了一大口,迈进余缺的办公室:“余总,游戏各方面投放效果都还不错,这是目前乙方那边提供的数据。”   带着各项图标和数字表格的平板被推了过来,余缺点头,手指熟练地将图片放大、核准。   又灌了一口咖啡,宁海生自动坐到了一边:“这几天大家都是连轴转啊。”   “辛苦,我已经让人订夜宵去了。”   宁海生哈哈一笑:“其实还好,感觉大家也都蛮兴奋。”有种自己的作品等待玩家检阅一样,肾上腺素一直保持着高位,他很喜欢这种积极的工作氛围。   聊了几句后,余缺将文件往后翻阅到了最后一页,这些是安排在今天晚上的投放,目前仅仅只有预估数据。具体涉及的平台和网红很多,其中有一项还被宁海生标上一个星星的记号。   余缺:“这个主播有什么特别吗?”   “谁?”宁海生支起脑袋去看:“哦,是冤种主播橙啊。”   这位网红本来取的名字是“徒手吃橙子”,她是做游戏直播的,玩的种类相对杂乱,没有特定的倾向,基本有了感兴趣的都会尝试。   由于性格很好,玩游戏也并不是走高精尖的技术流,而是体验派。据说之前也尝试过努力提升技术的,但屡次尝试屡次失败,属于是“人菜瘾大”的典型。再加上爱玩新游戏,勇于尝试之前没玩过的玩法,经常被弹幕的粉丝坑着花式死亡,因此才被戏称为“冤种主播橙”。   她的游戏心态很好,几次出圈的典型案例,一次是玩《时空战场》时,队友都点了投降,她还在兢兢业业推塔,水晶炸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是被弹幕的粉丝坑得在同一个地方死了三次。   每次直播,她都难免被粉丝带到沟里去,互动感很强。   不过,给她标记星星,倒没有觉得她一定能带来超过预期流量的意思,而是觉得这个网红玩游戏玩得很认真,共情能力也很强。   宁海生:“大家玩游戏不是很爱跳过剧情吗?她都不跳的,而且她的粉丝们也没意见,虽然爱捉弄她,但感觉也喜欢她对游戏的沉浸式体验,我觉得这点很适配我们游戏。”   沉浸式体验……   抱着了解玩家实际观感的心,等这位主播开播时,余缺也一心二用,打开了平台上她的直播连接。   画面里是个坐在粉色电竞椅上的长发女生,戴着的耳机是猫耳状,也是粉色系,整体从房间到打扮,看起来都是可爱范儿。在稍微调整了一下画面后,她就主动和飘起的弹幕打起了招呼:“大家晚上好,橙子又来玩游戏啦。”   “嗯,今天玩什么?准备玩一个新游戏,就是最近热度挺高的那个《荆棘王座》。”   闻言,弹幕里立即飘出了各种回复:   【双厨狂喜!】   【我准备一边看你直播,一边玩这个游戏来着,好家伙】   【橙子有翻过评论区攻略吗?这游戏有抽卡的哦】   “有抽卡我知道的,攻略倒是没有看过,”电脑上开始播放游戏CG,主播“徒手吃橙子”一边看着CG画面,一边挑出弹幕上的提问回复:“这游戏是回合制,不会多难吧?我习惯不翻攻略的,还是说有人权卡?”人权卡,你抽到了才有“人权”的意思,一般指代必抽角色。   【回合制是没错,但是是战棋,之前没接触过的话认真看新手教程】   “我会认真看的,”毕竟她是很听劝的那种玩家。答了这句,她接着又问:“人权卡是指哪张?抽卡的话,直接充个648就可以了吧?”   【充充充,我想看看橙子多少抽出SP卡】   【多氪几个648,所有人权卡带回家/斜眼笑.jpg】   【新手教程过了直接去过人皇的剧情线,他的剧情会送一张SP卡,很强的】   “要送SP卡吗,这么大方?”主播“徒手吃橙子”稍微有些惊讶,大多数游戏其实都很抠搜,为了让玩家消费,送的角色或者道具一般都是前期过渡可用,因此同类型的游戏里,基本送的最多就是SSR,SP则是必须靠氪金抽取。   “既然是免费的,那肯定要拿。”   点进正式的区服后,游戏进入了捏脸状态,她发现人物是先选种族,再选性别,接着才是捏脸。并且在种族选择上,游戏下方有一行提示:您是异世界的来客,但游戏世界内人物并不一定认可这个身份,因此您的种族依旧可能导致其它种族的特定喜爱或者仇恨,请谨慎选择。   当前可选的种族为:人类、精灵、人鱼、兽人、地精,旁边还有两个可选的状态:正常,死灵。 第41章   “啊啊啊精灵这尖尖的耳朵好可爱,人鱼的尾巴也‘布灵布灵’的!!”还没正式进游戏,种族选择界面的“徒手吃橙子”就已经眼睛放光,弹幕里说什么种族强度一类的,她完全听不进去,只在这两个种族里来回切换。   有观众提醒她注意一下右边的技能——不同的种族,会呈现出不同的天赋和一项初始技能,而旁边可选的“死灵状态”,除了会在躯体的形态上产生改变外,也对天赋产生影响。比如人鱼的天赋是“控水”,在死灵状态下可以选择变种为“控制雾气”或者“控制泥沼”。   这次她听劝地看了两眼,但重点还是在选哪个种族和哪个状态上面:精灵默认的是金发绿瞳,耳朵尖尖的,虽然可以调整瞳色和发色,但系统也有提醒“精灵族对黑发黑瞳保持着极高警惕,极大概率被精灵族默认为敌对”。死灵状态下的精灵是灰绿色的灵魂,以及一半腐烂出白骨的身躯,周身散发出一种不祥的灰色雾气,想要变得外表正常一些,只能通过游戏内的魔药。   “都好好看啊……”呢喃着这句,她又将选项移动到了人鱼上面。   人鱼的上半身属于人形,下半身则是一条漂亮的鱼尾,默认的鱼尾是极梦幻的浅蓝色。玩家除了可以改变瞳色和发色外,也能改变鳞片的颜色,假如有兴趣的话,弄出个豹纹也不是不行。而死灵选项,人鱼就显得有些阴森和恐怖,鱼尾破损,拖拽着可疑的黏液,很多地方露出了白骨,脸上的瞳孔里漏出青白的光,周身有层阴暗潮湿的白雾。   其实死灵界面的人鱼有种奇异的美感,但是正常界面的人鱼,尾巴能调颜色欸!   努力了半天,最终调出一条金粉渐变鱼尾后,她心满意足地点击下【开始游戏】。   加载界面过后,首先看到的是清澈的、波光粼粼的水。   画面呈现出的第一视角有些摇晃,玩家低头,看到了自己在水中自动摇摆的鱼尾,接着张望四周,很快就确定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海域,而是一个很大的类似泳池的地方。   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尊贵的客人,您醒来了吗?”   客人?   操控鱼尾向上游去,破开水面时,水花四溅。此时再看,这里果然是人类的居所,不远处有位身着黛色长裙的侍女,棕色的长发扎成了一条粗长的辫子垂在肩侧,她面容温婉,笑容柔和地略微俯了下身:“那尔迈王国欢迎您的到来。”   【你:那尔迈王国?没听过的名字,这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和您之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棕发侍女没有解释太多,而是从旁边拿出了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抱歉,由于事发突然,我只能将您直接放在水池里,身上的衣服都沾湿了,请换上这一套吧。”   “对了,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你:______】   看着界面上弹出的提示框,作为玩家的“徒手吃橙子”随意地打下了“橙子”的字符。   棕发侍女迟疑了一瞬,尝试着念出这两个字符:“橙子?您的名字发音还真是独特。”她没有细问下去,而是耐心等待玩家尝试着将鱼尾切换成双腿,又在更换衣物的间隙,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她叫索菲亚,是王城内的一名普通侍女,负责接引和初步解释玩家目前的情况。   整装完毕后,索菲亚便引导着玩家熟悉键位,接着让玩家尝试和屋外的一名普通侍从切磋,开始战斗教学。作为玩家的“橙子”带着索菲亚一起进入战局,看着界面上分出了一格格的绿色网格,又随着引导,了解了各自身上的血量、物防、法防等数据,还有各自的技能和天赋等等。   索菲亚的战斗方式是徒手搏击,玩家“橙子”按着指导移动她的位置到侍从面前,施放她的二技能,触发暴击后,对面的普通侍从就只剩下了10点血量,此时她又再度移动自己的位置进行了普攻,一个回合便将对方击倒。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势平整,视野开阔,能直接直线攻击,倘若换到有障碍物,或者地势不同的地方,攻击范围会有所改变。”用手势引导着玩家走向长廊,索菲亚解释了一些战斗的方式和技巧,比如躲在草丛里一般可规避对方的部分攻击,比如在特殊的地势上,某些角色可以翻越甚至停留在空中。   索菲亚:“您后面会慢慢接触这些,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值得一提的是,您后续通过感应得到的牌组,是存在克制及加成关系的,面临真正的战斗时,请务必注意。”   【你:克制和加成?】   【你:感应得到的牌组?这是什么意思?】【点击】   棕发侍女温和地看过来一眼:“和普通的魔法不同,是一种很奇妙的力量,我现在正在引导着您前去体验。”   目的地戒备森严,外表看起来像是教堂,但里面并未供奉任何一位神祇,而是供奉着一片虚幻的、宛如摘下了一片破碎星空的东西。索菲亚:“您试着伸手感应一下。”   “橙子”迟疑了一瞬,在棕发侍女温和的目光中,伸出右手,触碰到了那片虚幻的星空。   霎那间,整片星辰从她指尖扩大,周身完全置于一片星河之中,脚下是虚空,四周是大大小小的星辰,在玩家惊叹的时刻,无数星辰往下坠落,似梦似幻的一幕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颗星子。   四周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弭,她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摊开掌心,金色的光点往上,变幻成了一张流光溢彩的黑金卡牌,漂浮于空气中。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橙子”通过感应获得了SP卡“狄斯—无尽的梦魇”】   【系统提示:您已自动开启地狱阵营声望任务“嗜杀的狂徒”,目前累计声望值:0】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称号“一发入魂,超级欧皇”,您的初始幸运值已上调至20点】   连续三条提示,作为玩家的“橙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播的弹幕上已经完全炸裂了:   【?????这什么逆天手气】   【什么绝世欧皇,这甚至只是免费送你的第一抽啊!!!!】   【每次都保底,我看到这个真的要哭了】   【而且还是狄斯啊,这卡可是超强的暴力输出,配合能抗能打的人皇卡,前期直接不用氪了好吧?】   【重点是第一抽就出,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个】   【羡慕哭了,真的羡慕哭了】   有人直接刷起了火箭,各种小礼物也疯狂投喂,通通都是要“吸欧气”。   游戏内作为引导的索菲亚也有些惊讶,接着又是欣慰般的微笑:“您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看来后续的旅程中,我不必为您担心了。”   由于抽到了SP卡,这次也挑选了一个骑士作为对手,让玩家熟悉玩法。进阶新手教学过后,索菲亚送了玩家一颗可以直通这里的传送石,之后玩家只要处于安全状态,就可以直接用传送石来感应新的卡牌。   玩家感应的力量是有限的,按时间回复来算,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感应的机会。此外,假如有特殊的货币“碎晶”的话,可以利用碎晶的力量,直接感应卡牌。除了日常开放的这片虚空外,偶尔还会并列出现另一个可被感应的虚空。   镜头下,戴着猫耳耳机的主播摇头晃脑:“我懂我懂,就是日常池和限时池嘛!碎晶就是氪金的力量~”   在引导中,她也很快领会了后面的意思:游戏的限时池和日常池并不完全互通,限时池包含两个新角色和所有常驻角色,同时设有保底“30抽必出1张SSR,60抽必出1张SP”的保底机制,且双卡池保底次数累计。   提到了“碎晶”的特殊货币后,索菲亚又连带着介绍了一下游戏内的另外两种货币:银币和金币,金币在平民中流通较少,一般在贵族中使用,而碎晶的权限最大,是游戏中最高等的货币。   苏菲亚:“那么,我的工作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您想要直接去见陛下,还是先到处逛逛呢?”   引导部分正式结束,弹幕迫不及待的催促她:   【直接说到处逛逛,我告诉你怎么触发人皇的剧情线】   【冲冲冲,拿新的SP卡!】   【橙子加油,新SP卡超级强的,我们要上战力排行榜】   此时,镜头下的她元气满满地握了握拳:“冲冲冲!”   等过完整个剧情后,她眼里已经包着泪花,瘪着嘴:“呜呜呜你们骗我——”哪里有SP卡啊,只有被虐得心肝颤的剧情。苏莱西死亡的时候,她完全推不下去了,回答弹幕时声音都是哽咽着的。   【其实也算不上骗啦,确实有卡送,但是直接见人皇就行/狗头.jpg】   【真哭啦?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中你来我往的逗趣,游戏中,顶着“橙子”名称的玩家走到了广场上的喷泉旁,深深的凝望了那座高耸的城堡一眼,接着才随着地图指引迈上台阶。此时正是游戏里的黄昏时刻,随着玩家的步伐抵达了高处,视角自动变幻,从上往下,俯瞰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城邦。   苏利耶·法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被耀阳的金光沐浴着,铂金发丝随风飘扬,转眼看过来的一刻,比窗外的夕阳还要耀眼。   他并未要求玩家行礼,而是彬彬有礼地邀请玩家入座:“欢迎你,我的客人。”   在交谈中,苏利耶很是慷慨地送给了玩家一些碎晶,是可以直接来一次十连的量。接着就主动赠予了他自己的SP卡:苏利耶·法奥—无畏骑士,这张卡面定位是“战士”,物攻和物防都极高。   除了这两个重要物品,他还赠予了玩家一份皇室才有的地图,以此简单介绍了这片大陆上的种族和势力归属。   “由于你的种族是人鱼,我比较推荐你先去造访海域,或者造访巨龙。”苏利耶讲话不疾不徐:“认识同族,会让你知道很多必要的知识,至于巨龙,那家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对人鱼有天然的好感。”   【系统提示:您有任务可接取——造访人鱼。传言中,人鱼可泣泪成珠,歌喉可迷惑心智。他们看似美好而脆弱,但却是海中的霸主……】   【系统提示:您有任务可接取——造访巨龙。据悉,这个古老的种族子嗣繁衍几近断绝,种族濒临灭绝,为了守护最后几颗龙蛋,他们开始避世不出(巨龙一族对人鱼有天然的好感。不过也要当心,你可能会被巨龙彻底当作宝物而珍藏)】   到了选择主线的档口,弹幕有哄她去找巨龙的,但有人说“你是人鱼啊,人鱼前期不怎么强的,先去自己的地图升级拿点装备吧”。作为玩家,“橙子”倒是觉得都可以,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选了第一个任务。   “也好,你没有传承的记忆,先找到同族更好。”苏利耶并不干扰她的决定,而是提醒说:“等出了那尔迈王国,请务必小心外面的人类。”   【系统提示:已解锁和更新种族好感度提醒】   他略一扬手,身边的侍从端上了红丝绒的托盘,里面摆放着一枚特制的勋章:“请收下这个。之后的旅途中,无论你选择和哪个势力亲近,都是那尔迈王国尊贵的客人,这枚勋章会证实你的身份。”   “假如可以的话,请尽量得到高的威望,我也会因此奉上一些报酬。”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   【系统提示:苏利耶·法奥给予了您特殊的待遇,那尔迈王国全体对您的好感达到“友好”】   【系统提示:不建议得罪所有势力,否则您可能无时不刻都在遭遇战斗】   游戏进程到了这里,弹幕也提示她:玩家的任务很多,但人皇这里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期望玩家“刷声望”。当玩家在某一势力的声望提高到了某个等级后,回到这里,人皇会给一定的碎晶。假如声望极高,或者得到了特殊的称号,人皇还会送一些装备。   顶着“橙子”两个字的玩家从城堡里退出来,边走边和弹幕互动:“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刷声望,但是,他人真的好好哦。”给钱,给卡,还给装备。   接下来前往海域的路程上,玩家经历了几次战斗,有双SP卡在手,一路畅通着来到了一座海边的城镇。   熟悉之后,玩家很快就明白了苏利耶提醒的那句“小心人类”的意思:除了那尔迈王国,大部分人类对人鱼都是敌对状态,内陆的还好一点,在沿海地带,人类捕杀人鱼是常事,他们认为人鱼是海中蛊惑人心的怪物。而精灵和龙族对人鱼保持友好,其余种族对人鱼中立。   因为这个原因,踏足这里时,玩家一直小心着避免接触水源——这会让她身上浮现出鳞片。   她装扮成一位普通的路人,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穿梭,走着走着,系统突然弹出了一个提示。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已更新——同类】   玩家随着提示环视四周,突然有种莫名的感知,将视线投放在一个拥有湖绿色眼眸,金色发丝整齐束在脑后,看起来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贵族男人身上。   隔着喧闹的人潮静静对视了片刻后,他缓步靠近,表情看着像是一位突然注意到了熟人的绅士,但最终吐出的字句却带着一股审视和质问的味道:“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外面?”   【你: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族内发生了动乱,正在戒严寻找叛徒。”他似乎觉得玩家在故意装傻:“你的长相,和公告上对那位叛徒的形容可真是相似。” 第42章   在对方那种意味不明的审视当中,身为玩家的“橙子”先是试图解释自己并不知情,也不可能是所谓的叛徒,见说不通,又本着打架解决一切的原则,开启了战斗模式。很遗憾,这次没打过,她被抓起来扔进了牢里。   见她一脸懵逼,弹幕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看起来挺弱,橙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打过啊?】   【芜湖~傻眼啦】   【哈哈其实是剧情杀,这个小boss你是打不过的】   剧情杀,即游戏安排的特定“必死或者必败”环节。   经过弹幕的解释她才知道,只要是选择了走人鱼线的玩家,无论发色和瞳色是否跟告示中的一致,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扔进牢里。有说五官相似的,有说口音相似的,甚至非人鱼族的玩家在选了这条主线后,都会被说看起来鬼鬼祟祟有嫌疑。   交流之际,一张没贴好的绸布类告示飘到了她的脚边,拿起来一看,除了文字还算详细,上面那个五官着实抽象。“橙子”简直不可置信:“说五官像的,怎么可能像啊,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都抓起来是吧?”   弹幕又是一阵狂笑:   【没事啦橙子,换个角度看,地牢的风景也不错/斜眼笑.jpg】   地牢的风景的确不错。四周散落着一些珍珠和闪光的宝石,外面是深浅不一的蓝色海洋,各式各样的鱼群在上方游动,不远处有漂亮的珊瑚和水草,阳光折射进海中,整体都是一种透明澄澈又波光粼粼的氛围。   ——假如四周没有栅栏,且不是像沙丁鱼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话。   被抓的玩家当然不止“橙子”一个,现在牢里已经完全是挤到没有多少缝隙的状态,打眼一望,密密麻麻的脑袋。她转了转没找到出去的办法,疑惑道:“那现在怎么办?等剧情吗?”   她还在考虑怎么做,同样蹲大牢的玩家已经开始整活了。   某位兽人族的玩家故意抓着栏杆,哭得涕泗横流:“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实在是冤枉啊!”旁边路过的一列卫兵npc,还真有偏过头看他的。一个精灵族玩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只破碗,坐在地上开始敲:“走过路过,给点赏钱~”   有些没接主线的非人鱼族玩家还跑过来凑热闹,他们没有被抓,就在牢外面嘲笑其他玩家,大家都乐成一团,还拍照发在了世界上:   [世界]黑白有偿:震惊,多人聚众**被拘,人鱼族竟然干出了这种事![图片][图片]   [世界]白银之鸦:我去,好多人啊[世界]艾斯爱慕:??我以为是啥呢,害我兴冲冲点进去[世界]清蒸大庞孩:哈哈哈哈,让我看看哪些冤种玩家选了人鱼线[世界]叽叽喳喳:人鱼线咋了?我们难道要一直被关吗?   [世界]清蒸大庞孩:倒也不是,只是奖励……   世界上讨论的如火如荼,玩家“橙子”也通过附近NPC八卦的消息,得知了被抓这件事的原委:人鱼族是没有皇室一说的,但是讲究血脉和传承,这事的起源,是人鱼族的最高统治者——塞壬,他在一个幻境预言中得知了自己的死期,也看清了杀他那人的脸。   塞壬作为初代神里面,海神埃克罗厄斯的后裔,血脉上属于半神。   按理来说,在创世神陷入沉睡之后,多数初代神就此陨落,现今的神祇中,只有天界上代表诸神意志的天使,以及因为过于浓重的欲/望沉淀在地狱的恶魔,他们中有谁出手,才足以将塞壬这个半神杀死,否则塞壬将是接近于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预言之中,人鱼本该是他的子民,却背叛了他,塞壬死于一个没有任何神族血脉的普通人鱼之手。   他本来不应该惧怕,而是嗤之以鼻的,但预言二字就像是压在心底的巨石。特别是那个幻境中,那种冰冷的,一点点抽干生命的感觉,那种四周都变为虚无,意识消解的感觉,种种迹象,都太过真实。   他不想死。   或许在短生种的人类来看,能活几百年的精灵和人鱼都已经足够长寿,塞壬这种从初代神降临的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半神,他的生命已经足够悠久,甚至算得上“永恒”。就连塞壬自己,在曾经参与神祇的战斗中悍不畏死,也曾觉得痛快的死去是最好的宿命,但随着初代神的陨落,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神祇的消亡,终于开始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现在,随着预言的出现,塞壬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他下令对预言中的人鱼实施抓捕,试图掐灭自己死亡的源头。   “又是预言……”   因为苏利耶和苏莱西的故事线,玩家“橙子”现在对预言二字都有点PTSD了。不过,相较于那尔迈王国的老国王、王后以及苏利耶,他们为了改变预言,所做出的努力是牺牲自我式的行为,塞壬的做法则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除了周围形形色色,看起来就和告示中只稍微搭边的玩家,牢里还有很多跟描述更为相符的人鱼NPC,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了一团。玩家“橙子”甚至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年龄只有大概十三岁的人鱼萝莉,鳞片脏兮兮,发丝也褪色了,两只眼睛的颜色甚至还不一样,是很独特的异瞳。   别的都算了,这就是个幼崽,还是在生病的幼崽,竟然也被扔进来这里。   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吐气的动作看起来非常难受,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抱着她的大人鱼似乎努力的想将她整个藏在自己怀里,脸颊低垂着,露出的脖颈上有凌乱交错的鞭痕,身体一动不动。   “橙子”看着都感觉到了一丝心酸,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能治愈的魔药,她主动上前,想试着把魔药送给她们。但手刚一触及,那具紧紧搂着小人鱼的躯体,就僵硬着往后一倒,胸膛没有任何起伏,俨然是死去多时了。   她的一缕发丝还被小人鱼拽在手里,像是一截枯败的水草。   “橙子”呆了一秒,下意识看向那只小人鱼。她意识不甚清醒,努力转动了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妈妈死去,表情有一瞬的哀恸,接着似乎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   “别死、别死!”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原因,但愧疚感还是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橙子”也顾不得什么,手忙脚乱地将小人鱼挖出来,给她喂治愈系的魔药。   《荆棘王座》的npc是可以被杀死和救下的,有时候玩家们路见不平,也会得到npc的礼物回馈。但这个小人鱼不一样,家长死亡,自己又在牢里,救她是肯定没什么礼物回馈的,更别说她的年龄还小,假如玩家不管的话,后面离了人还是可能死。   于是看见这一幕,弹幕开始告知这点:   【橙子你想救就救吧,但之后就别管了】   【这种太小的npc可能不注意就死了,橙子你给了魔药就行,别留金币一类的啊,会引来觊觎死得更快】   【说实话不知道安排这些npc出现有什么意义,骗玩家眼泪吗】   【我的眼泪反正骗不到,我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的鱼……后面忘了】   其实“橙子”没想到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撞见了,不救说不过去。而且相比于大家拿小人鱼当npc看,她亲眼看到对方因为失去母亲,就失去生存的欲/望的时候,她在某个瞬间,是把她当成了真实的个体的。   让一个幼崽就这么死去的话,她会觉得不安。   不过,既然弹幕这么说了,“橙子”就打算先带着这个人鱼幼崽,等主线推进过去,事件平息后,她想试试看给幼崽找个领养家庭之类的。   经过治疗,怀里的小人鱼身上的伤口平息,进入了睡眠状态,长睫紧闭着。   “橙子”还想做任务,这么抱着不是一回事,她想换个方式,结果意外触到了“契约跟宠”,结果还成功了……她略无语地看向化为包裹里一格人鱼图案的位置。   不过这样的好处是,这不会干扰到她的作战了。   是的,作战。   就在她忙着治疗的时候,外面的卫兵粗鲁地提了不少人鱼npc出去,在他们的挣扎中,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海水中出现了红色的血雾,剩下的玩家们群情激愤,一拥而上,地牢竟然直接被攻破了!   [附近]西尔维亚:冲啊!打倒帝国主义!   [附近]啊咧咧:冲冲冲!!   “橙子”也冲出去,迅速找到了一个对手,三两下解决战斗后,再次进入战斗。   这明显是限时任务,手速正常的情况下,玩家们能完成三轮战斗,得到不错的奖励。时间一到,系统自动播放起过场动画:整片海域都在厮杀中染成了不祥的血红色,属于人鱼的残肢在水面漂浮、下坠,远处试图上前的士兵们被震慑,丢盔弃甲,嘴里纷纷喊着:“叛徒!他们背叛了人鱼族,背叛了塞壬!”   【系统提示:人鱼族对您的好感度降低为:警惕,遭遇战触发几率上升至70%】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造访人鱼”已更新——抉择:你回到了自己的族群,却被当成了叛徒。在愤怒的驱使下,你拿起武器进行反击。现在,叛徒的名号已经坐实,那么下一步,是逃离这里,还是留在这里静待时机?】   任务更新,究竟选哪个,玩家们不少都有些犹豫。很多人上世界频道询问,被告知人鱼族内要推进剧情比较慢,要收集情报,等待“血祭”,相同的时间下,不如去旁边的人类小镇尝试接取支线任务,奖励更多。大半的玩家就此分流,选择了离开。   “橙子”倒不急着奖励这些,她依旧选了静待时机,同时在商城购买了伪装魔药,打算潜伏进去人鱼族的内部,了解一下具体的信息。   人鱼的领地被修建得美轮美奂,在蓝色的海水中,象牙质地的白色精美宫殿坐落于此,排列整齐的卫兵,上空一簇簇颜色鲜亮的小鱼,整体画风就宛如童话一般。外围的普通人鱼居住地有些也在效仿宫殿,但更多的是直接住在巨大的珍珠蚌内。   色泽漂亮的珍珠蚌散落在各种水草、礁石上,人鱼们卧在其中,各种璀璨的鳞片和个头又大又饱满的珍珠交相辉映。   但凑近的话,能听到这些看似无忧无虑的美丽生灵,在担忧地交流着塞壬的变化。   在他们眼中,除了预言带给这位人鱼领袖的焦虑和恐惧,好像还有些其它不对的地方。以往的领袖是强悍而美丽的,他外露的肌肉线条优美,宝石点缀在皮肤之上,眼神坚毅,看待自己的子民虽然算不上柔和,但也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包容。   现在的塞壬不仅暴躁易怒,对子民们的怜悯大幅度降低,他原本漂亮的宝石蓝鱼尾,竟然也变得暗沉如墨,不论任何人想要靠近,都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阴冷。   经过不断地收集线索,玩家们发现了造成这些的原因——塞壬被污染了。   很奇怪,作为半神,他竟然会被污染?但大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塞壬已经在准备“血祭”。那些被抓起来的人鱼,在他的示意下,已经被一波波地投入到特定的阵法,被放干身上所有的血液。   玩家“橙子”第一个找到了血祭的地方,是一个在海中呈现出立体六芒星的奇怪法阵。这里到处都是人鱼的残肢,碎掉的颅骨和身体胡乱堆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法阵正中央下方,竟然还倒插着无数双属于人类的脚。   这一幅极具震撼力的画面,令玩家“橙子”瞬间联想到了西方神话中关于地狱的相关描写篇章。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在卡组的界面,打开了一张名为“该隐-血液汲取者”的SSR卡,在升级后的详情那一栏,她看见了上面的一句话:信徒们向该隐奉上鲜血,以渴求这位魔神的垂怜。   塞壬,这位半神,他是出于对预言的恐惧,和该隐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附近]啊咧咧:大家都把情报收集完毕了吗?有没有一样在塞壬身边转悠的?   [附近]啊咧咧:我怎么感觉人鱼地图的预言不对头啊。   [附近]西尔维亚:我也有点猜测,有愿意探讨的进来[组队邀请1/5]   注意到这个,玩家“橙子”果断点击了入队。   [队伍]西尔维亚:这个塞壬,他口中的预言和外界所有预言形式都不一样,大家都是感念到一个声音,是文字,只有他是画面。   [队伍]九头蛇:而且他们抓到人鱼就杀,但按理来说,塞壬不是都看到脸了吗?为什么不找具体哪一个,而是对自己的子民这么滥杀……   [队伍]阿米缩:那预言不会是假的吧?   [队伍]啊咧咧:目前不能确定,但真的有这个可能,塞壬可能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做的这一切。   [队伍]橙子:血祭的阵法在这里。这个场景,让我联想到了该隐[图片][坐标]   这里有类似障眼法的阵法,队友们拿着坐标还找了半天,才找到“橙子”身边。虽然看过一次照片,但等他们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震撼过后,几个玩家凑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他们整体都用上了伪装药水,但只要进攻,所有人鱼都会对他们刀剑相向,还没靠近塞壬的宫殿就会死。因此攻略上也是偏向于“阻止预言发生”,也就是等,等血祭的那天,阻止血祭发生。   系统也确实会在当天触发任务提示,但整体耗时太长,结算的奖励一般,因此才有很多人劝着换任务做。   但现在的问题是,种种疑点结合一起,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塞壬的真实目的。假如预言是真的,阻止了塞壬之后呢?假如预言不存在,玩家们又该怎么做?   “橙子”思索了片刻,看向眼前的法阵,又看向这个临时组建的队伍,她突然生出一种灵感,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队伍]橙子:我们几个应该能达成共识吧?   [队伍]橙子:不管预言是真还是假,杀掉塞壬,让预言成真。 第43章   其实“橙子”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因为“叛徒”的身份,难以越过重重守卫去攻击塞壬,那反过来呢?塞壬是想要血祭的,那他们可以直接破坏阵法,这样大概率会吸引塞壬主动出击。   这位半神在设定中非常强大的,但游戏定律——无论多强大的怪物,亮出血条的一刻,就意味着不再无敌。   假如这个设想成功,管塞壬是不是半神,有多难打,玩家们正好开启boss战。假如塞壬不主动攻击,那破坏阵法,也算提前结束主线。哪怕阵法不能破坏,对于玩家们来说,尝试一下也没多大的损失。   [队伍]九头蛇:先升卡组,装备全换最好的,魔药买齐。@西尔维亚:你开的队伍,看看能不能开团?五个人直接挑boss我感觉牌组全换SP都有点悬。   [队伍]西尔维亚:不行,开不了团,这游戏最多就是五人队。   [队伍]啊咧咧:稍微等几l分钟,我氪几l发648,把天阵营的几l张SP和SSR全抽齐升阶了再说。   [队伍]阿米索:对,记得都上天阵营的卡,把加成拉满。塞壬搞血祭,还被污染,按狱阵营的boss打绝对没错。   说干就干,“橙子”提出这点后队伍里一点质疑的声音都没有,大家很快把各方面数值拉到了最高,接着就开始尝试对阵法进行攻击。但卡组对阵法貌似无效,大家屡次切不同阵营、不同属性的卡组尝试后,依旧不得其法,最后是“西尔维亚”发现包裹里的魔药可以对其使用。   来回鼓捣了很久,用了近五六十瓶的魔药尝试后,大家终于筛选出来正确的那瓶。   荧光白一样的特殊液体,在水中散成颜色略浅的一团雾,触及到地面后,立体六芒星阵法“滋啦”了一声,其中某条光线黯淡了许多。还不等大家对找到正确那瓶感到喜悦,整片海域开始震颤。   地面的礁石倾倒,水草中的游鱼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飞速逃走,海水变得浑浊,周围的阵法溢出了淡淡的、红黑相间的不祥气息,属于人鱼的残肢在震荡中飘起又下坠,在宏大的音乐声中,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压在了玩家的头顶。   他们惊惶地后退,抬头。   半神血统,海中霸主——塞壬,他的眼球被纯金色的光所占据,额头上贴着一枚红色的宝石,边缘皲裂出诡异的红色纹路,上半身形似精壮的人类男性,饰品不多,却密密麻麻地绘制着奇怪的血色咒纹,下半身的鱼尾已经完全成了墨色,所有鳞片都不似普通人鱼一样泛光,而是带着一股如烟似雾的淡淡黑气。   塞壬的整体身躯庞大无比,玩家们在他面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此时他匆匆赶来,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三叉戟,直直往玩家的位置插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开启战斗模式,玩家“啊咧咧”和“九头蛇”就因为未能及时躲避而死亡。游戏不断跳出提示,剩下的玩家猛磕魔药,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系统提示:队伍已开启特殊主线任务,是否公告boss位置,召唤所有玩家参战?是/否】   [队伍]西尔维亚:要不要确认啊,这血量和伤害我们根本打不了啊——   [队伍]阿米索:确认啥啊,我光顾着跑了。   [队伍]九头蛇:确认确认,这明显是世界boss,一个队伍刷不下来!   在队伍内几l人先后点击下“是”,游戏上方不断刷出金色的滚动提示。   【世界公告:玩家橙子、西尔维亚、阿咧咧、九头蛇、阿米索,已正式开启特殊任务“击杀塞壬”,队伍已共享[坐标],正式邀请全服玩家参战!】   [世界]:清蒸大旁孩:???什么鬼!这和攻略说的不一样啊!   [世界]:泡脚鸡爪:我天,这什么特殊任务,赶紧冲赶紧冲!   ……   无数玩家涌入后,整个海面上时不时就被塞壬一三叉戟扫过去,一死死一大片。虽然再次从复活点跑过来要点时间,但玩家的数量惊人,哪怕自己的牌组只能给出一个回合的伤害就全死,但经过大家的努力,塞壬的血量在一点点逐渐下滑。   就在大家前赴后继,把塞壬的血条磨到了只剩一半的时候,boss狂化了。   塞壬仰天长啸,四周的海水被震荡出无数冲击波纹,他鱼尾上的黑色雾气逐渐浓厚,整片海域都因此染上了黑沉的气息,那些被描绘在他身上的不知名红色咒纹开始隐隐游动,向上攀爬,那双原本泛着金光的眼,也完全被浸成了血红色。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海域中的所有前赴后继的玩家,身上渐渐涌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刚刚被磨到一半的血量不仅在顷刻间被回满,血条后的数字,也直接成了文字“未知”。   [世界]艾斯爱慕:我去这啥意思,刚刚还能磨到点血皮,这下完全是不起作用了啊!   [世界]酸辣土豆丝:这怎么打啊?!   [世界]折耳根yyds:尼玛,这boss有弱点吗?   塞壬看着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刚刚还是玩家们刷boss,现在几l乎成了单方面boss对玩家的屠杀。很多人因此停了手,更多的还是闷头给伤害,期待后续的变化。   可血量一直不减也不是办法,“橙子”在旁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又看向刚刚被他们破坏了,现在还坚强屹立在旁边的血祭阵法,在队伍里敲字:   [队伍]橙子:你们收集信息的时候,有收集到血祭的步骤吗?   [队伍]西尔维亚:我有!稍等让我翻一下记录。   [队伍]九头蛇:不是?你们难道是想?   [队伍]橙子:既然现阶段对塞壬普通的攻击已经不起作用了,那我们来血祭他!   [队伍]阿咧咧:我*,真牛*啊,搞,就这么搞!   有时候思路一打开,就完全收不回去了。“橙子”提出这点后,队伍里几l个玩家飞快地凑齐了血祭所需的物品,接着就开始摆阵,这个过程中,他们明明没有参与到和塞壬的攻击,但塞壬的杀意却牢牢锁定在了他们身上——这更让他们感觉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操作很可能是可行的。   之后,几l个玩家轮流接力,用自身死亡作为桥梁,将塞壬一步步引到了血祭阵法当中。   顷刻间,宛如天崩地陷,阵法内涌动出无数双恶魔的手,开始撕扯塞壬的身体。塞壬口中发出尖啸,不断挣扎,但他庞大的身体依旧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被来自地狱的亡魂和恶魔不断拉拽着下沉。属于半神的血液溢散而出,金色的光芒褪去,渐渐变回鲜红,染红了整片海域。   提出这个想法,同时也作为队伍最后一棒,仅以1点血量存活着的玩家“橙子”,在面对塞壬最后的挣扎时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也成功吸引到了半神的目光,他痛苦的、几l近疯狂地伸出手,要拉拽着她一起堕入地狱。   玩家此时过于虚弱,眼看着无能为力,她的包裹自动打开,之前被当作宠物契约的小人鱼从背包中咕噜噜滚了出来,四目相对,小人鱼挣扎着将尾巴主动伸到了塞壬的手里。   伴随着塞壬最后一声嘶吼,她代替“橙子”,被拖进了地狱。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橙子、西尔维亚、阿咧咧、九头蛇、阿米索带领全服玩家击杀boss塞壬,获得特殊称号“弑神者”,奖励已发放至邮箱】   【系统提示:人鱼种族主线任务已更新,大量支线任务可接取,奖励丰厚,请玩家自行选择】   [世界]红石榴好甜:奖励好多,打这个boss不亏啊!   [世界]瑟维斯:我去,给了这么好的装备。   [队伍]西尔维亚:你们的奖励多吗?我感觉比其它后来的人多一些的,还送了好多碎晶。   [队伍]九头蛇:对比了一下世界上别的玩家的截图,我们这波是真的不亏。   人人都喜气洋洋,只有“橙子”还在发愣,她脑子里都是小人鱼,想着那最后一幕,有点心里堵得慌。但现在还是直播,她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去,便随手点了下邮箱。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特殊掉落——破碎的神格(未稳定状态),确认使用后,您将自动获得身份“人鱼领袖”,成为新的塞壬,是否使用?是/否[倒计时60秒内未确认,将自动使用]虽然并非是完整的神格,但它的存在实在令人觊觎,不建议您收纳在包裹中保存,很可能直接引来觊觎,遭受杀身之祸】   在之前“橙子”玩起骚操作,把boss引出来打,还血祭boss的时候,直播的弹幕上已经是各种山呼海啸的夸耀,现在得到特殊掉落,弹幕已经完全是尖叫状态:   【!!!!确认确认!我的妈呀,橙子你欧皇实至名归!】   【必须确认!今天就要看到橙子登上人鱼宝座,成为新的塞壬!】   【从来没人得到过这个掉落吧?我天,橙子你在这个游戏思路打开后完全是在开挂啊】   【快点快点,急死我了橙子你怎么不点啊】   “橙子”当然看到了大家的催促,她也的确想直接点击下去,但拿到这枚破碎的神格之后,页面自动跳转到了包裹界面。那个代表了宠物的栏位上,小人鱼的图案并未变灰,而是若隐若现。电光火石之间,她点击下否认,接着试着将那枚破碎的神格挪放在人鱼那一格。   【系统提示:您是否选择将“破碎的神格(未稳定状态)”和您的宠物“人鱼”相融合?是/否】   刚刚还在催促着她答应的弹幕,此刻不是狂刷问号,就是在“卧槽”。但“橙子”并不犹豫,点下了确认。   【系统提示:您已指定新任人鱼领袖】   【世界公告:旧王已死,新王登位。人鱼们失去了自己的领袖,哀泣之时,他们感受到了新任领袖的力量。人鱼族特殊主线“迎神归位”已开启】   【世界公告:玩家“橙子”成功指定人鱼领袖,名声已响彻整个海域,获得特殊称号“无冕之王”,拥有对整个人鱼族除领袖以外最高级别调遣权】   两条金色的公告来回滚动播放,不说观看直播的观众,所有玩家都惊呆了。一时间,问具体触发的要求的,问“橙子”是谁的,问题之多,密密麻麻。   不久之后,这段属于人鱼的主线任务录屏,开始在整个《荆棘王座》的游戏圈内疯传。这事也引起了玩家们的大量探讨,他们发现游戏内主线和支线的任务极多,但并不一定要完全被动着跟着任务来。玩家们可以主动参与故事线,尝试开动脑筋,去干扰故事线,“橙子”这一套独特的拉boss和杀boss的手法,更是被大家翻来覆去的拿出来观摩。   因为这一事件,《荆棘王座》后续开始不断发现玩家们的“骚操作”。大家也渐渐发现,这款游戏看似简单,但实际背后的所有故事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玩家们不再是单纯的接取任务和完成任务来回循环,官方也没有给大家编撰什么复杂的身世,但玩家的参与感极强,他们经历的一切,也都被留在了游戏当中,成为了游戏中新的历史。   小龙说游戏V:在血祭boss之后,《荆棘王座》的玩家又搞出了新花样[视频链接]   新游排行榜:恭喜《荆棘王座》!玩家日活已经超过首测日活量[图片][图片]   游戏那点事V:黑马游戏《荆棘王座》日活及流水一骑绝尘,《新中世纪》开始紧急给玩家加送福利……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新中世纪》那边虽然在不断施加对策,但都是游戏的正常竞争范围,玩家们对此也很是高兴,在叫嚷着让我们打起来。”刚刚接受任职邀请的林秘书,看着被身边的服务人员围着测量身体数据的余缺,又看了眼不远处在挑选西装款式的罗摩,他的表情四平八稳:“另外,之前那家试图下场污蔑我们的公司,他们的游戏已经停运了。”   那位罗总从拘留所出来后,不仅面临着竞争对手的强势出击,自家更是一地鸡毛。被之前公司的员工索赔过后,他还想挣扎,但终究耽搁太久,前两天那款游戏彻底停运了,因为被玩家们质疑游戏涉嫌欺诈,可能再次面临诉讼,属实是“满头包”。   “嗯。”余缺应了这一句,又问:“我们出来几l分钟了?”他们是忙里偷闲出来一趟,在外不好耽搁太久。   林秘书看了眼手表:“十二分钟。”   余缺:“三十分钟的时候提醒我。”   “好的余总。”   这边的两人聊的都是公事,旁边的罗摩在挑西装款式。看着看着,突然注意到模特身上的衬衣夹。皮质的一圈绕着大腿,上端夹着衬衣下摆,他下意识偏过头,视线落在了本体大腿同样的位置,唇线微挑。在他身边的服务人员心领神会,主动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了句什么,罗摩轻笑了一声:“你带路。”两人往旁边走去。   他前脚离开,后脚身边跟着一摞人的秦昊辉就正巧路过。   “哟,这不是余总嘛?”惊鸿一瞥之下,下意识就转移脚步踏了进来,但之前撂下话,也确实很久没联系,小秦总还是要脸的,这让他说话的腔调也不像是搭讪,而是挑衅一般:“你那些小情人呢?都不在?”   余缺瞥了他一眼:“有事?”   “啧,没事话都不能说一句?”秦昊辉又有点不爽了。总感觉这一搭话,余缺那种看不上他的感觉又来了,但问题是对着这张脸,他竟然还是觉得有点心痒,还真他妈像个舔狗似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道何时被甩脱的杨助理终于姗姗来迟,对两人简单点头致意后,他拉了秦昊辉一把,压低声音:“您拍下的那幅字已经到了。”苏家老爷子寿辰,这是秦昊辉选的礼物,他提起这个,也是想这位小祖宗能收收神通,不要老想着勾搭男人,去考虑一下正事。   结果秦昊辉现在完全挪不动道,见他催,不耐烦地说:“到了就到了,直接签收就行。”   “行,那我让他们拍照过来。”不管内心怎么骂这个二世祖,杨助理脸上都挂着假笑,没两分钟,就接过旁边员工递过来的平板,将消息那栏的图片点开递给他:“您看一眼,没问题的话,我就让他们走了。”   其实就是个流程,现在监控这么多,没谁会去做那个法制咖。但流程再简单也得走,作为下属,杨助理是极重视这种细枝末节的。   见状,秦昊辉敷衍地看了一眼,接都不准备接,就大手一挥,说签收。但余缺此时在他旁边,平板的屏幕又不小,说话间,他也看到了上面的图片。   “等等。”余缺皱了下眉:“能让我看一眼吗?”   秦昊辉以为他是对字画感兴趣,毕竟以往苏家老爷子看见佳作也走不动道,便将随手平板递给他:“你对字画也有研究?那下次拍卖行有类似的字画,我们可以一起去。”   “谈不上研究,”余缺将这张拍得极高清的画放大,确认般看了下右下角的隐蔽记号,抬起头:“但你买的这幅,恰好是我十六岁生日所作。”   秦昊辉:…… 第44章   这位小秦总的表情实在丰富,短短几秒,从震惊,到狐疑,觉得余缺说笑,一系列转变看得让人颇觉几分趣味。余缺目睹全程,也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将传到平板上的那张图片的某个角落的隐蔽记号放大,指给他看。   “看一下,像什么?”   照片上是略泛黄的纸张,被特意指出的部分看起来像是水渍不小心印上了,因此显现出稍微深一些的颜色,不特意点出,几乎完全和周围融为一体。但盯着看几秒后,顺着这浅淡的轮廓,隐约能看出是条简略的鱼影。   秦昊辉:“一条鱼。”   余缺轻“嗯”了一声:“这是我习惯的记号。”   小鱼。   一开始余珍不识字,但她常识还是具备的,也偶尔听路边算命的给大家测字、起名,因此她清楚:一个人的名字带“缺”,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虽然她并没有把这个信息吐露出来,但日常还是多少带点忌讳,很少会像别人一样叫他全名。她给余缺取的小名也不是叫“名”,而是叫“姓”,也就是“小余”,或者“阿余”。   因为字音一样,后来下河捉鱼时,她也曾调侃着说,余缺就是河里的小鱼,她是大鱼。还故意说大鱼吃小鱼,张牙舞爪吓唬他,逗得余缺直乐。   余缺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好听,也是在这个时候。   在那片晃眼的日光中,余珍用湿淋淋的手摸他在太阳下晒得滚烫的额头,拨开他汗湿的碎发,语气温和又认真:“我们家的小鱼,以后也会鱼跃龙门的。”   小鱼,一个很简单的小名,却成了姐姐对他的期许。   或许也算不上期许,而是一种对自家孩子的天然信任和期望。她是真心觉得余缺是天下最好的小孩,理所应当的,未来会拥有很多很多东西。   后来经济宽裕了一些后,余缺就被她送去学认字,他那时还没接触过毛笔,写得跟狗爬似的。倒是余珍学习能力极强,几乎余缺一天学会几个字,回来教她,她就能学会几个字,她也会拿笔,但一般最多沾点清水。后来因为舍不得不用弟弟的纸张,改成拿一截烧过的呈现出碳化的小棍,在青石板写写画画。   她学了不少字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给余缺换个名字,可惜最终没能换成。   余缺倒是不在乎自己名字里的寓意,但他喜欢“小鱼”这个称呼。这些年来,不管他的字画和当初有多大的进步和变化,但“小鱼”这个隐蔽的、不为人所知的记号,每次都被他放在自己的作品当中,算是一种不算署名的署名。   至于眼下这幅字,上面并没有盖余缺的印章,甚至并不算正式的作品,而是一幅“练习作”。因为只是练习,本来是不打算卖,只是为了避免浪费,打算继续当草稿纸。   那个时间段他非常缺钱,自己的字画大批量拿出去卖,可他一无名气,二无渠道,最后字画卖出去一幅能有几千就算幸运了,效率也极慢。那人从那叠练习作中抽出了这张,说要买,余缺不可能不同意。   当时那个人给余缺的感觉,与其说是看上了那时他还不算成熟的笔墨,不如说是看上了他从修真界带回来的,看起来有些略微泛黄的纸张,一番游说,让他搭上了好几张赠品。过程中,这个书画商还问余缺,要不要直接学着模仿别人的作品,假如能以假乱真,他会高价收购。余缺没有答应,只收了卖当时这幅字的钱,两千块。   “两千,我他妈花了快两百万!”小秦总骂了一长串脏话出来。   其实钱不钱的都是其次,秦昊辉是觉得自己完全被糊弄了。他买下来能是这个价钱,是因为这画标的是某位大家早年的真迹,称其“颇有意趣”,本质上认定的还是名家的名号,是个古董。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撞见余缺,还被指了出来,等到了苏家那位老爷子的寿辰上,他等于是眼巴巴送了一个赝品过去。   人家老爷子一直被吹捧为书画方面的老手,要是看出来了,直接说出来还好,无非就是丢脸,他一个小辈,挨顿训也就罢了。万一要是老爷子没看出来,之后反而被别人指认出来了,那到时候心里指不定会有点疙瘩。   他是去送礼的,又不是结仇的!   越想越气,小秦总在线表演何为“炸毛”,旁边的服务人员忍笑都忍得颇为困难。短短几秒,大家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倒是林秘书和杨助理不受影响,一个平静到仿佛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另一个照例挂着完美假笑。   余缺不置可否,将平板奉还:“有购买记录在,正好是签收途中,很好追责。”   他早期练字的时候,确实有临摹不少名家大作,当时还没练出什么风骨,下手写字也容易被影响,因此在临摹时,沾染一点对方的字迹习惯不足为奇。再加上有纸张的原因,也不知道后面经历了些什么,总之现在来看,能被误会是那位大家年少时风格并不固定的作品,期间应该没少下功夫。   追责肯定是要追的,但另一个问题也出来了:这个礼物不行,那送什么?   骂骂咧咧了一通后,秦昊辉盯上了余缺:“你既然懂古董字画,那帮我掌掌眼?”   余缺表示拒绝:“我并不擅长。”自己的作品能认出来,和对别人的作品辨别真假,那是两回事,他并没有刻意选修这个技能。   “不是,你就当帮哥一个忙呗,我这都火烧眉毛了!”秦昊辉只觉得余缺就是在谦虚,华夏人嘛,略懂一二几乎就是精通范畴了。见余缺不搭腔,他还哥俩好的去攀人家的肩:“不让你白忙,事成之后……”   他手刚要下落,就被打断了。罗摩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此时才伸手,按在了余缺肩头,长腿一跨,横隔在了两人中央。看着没说什么气人的话,但眼里那种“离我的人远点”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秦昊辉看得牙疼。   狗东西,你指不定是余缺的小二还是小五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小秦总此时甚至感觉比刚刚还火冒二丈。   但人在面前耀武扬威,他又不想落了下乘,脑子一转,也不看罗摩,转而问余缺:“我这次要去的是苏氏集团那位苏老爷子的寿宴,你也一起?”   余缺摇头:“我工作很忙。”这种大型名利社交场,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你对那个燎原计划很感兴趣吧?”秦昊辉双手插兜:“他们那个公司的老总一直深居简出,但这次老爷子寿宴,他肯定会来。”   燎原计划,也就是余缺和眼前这位小秦总遇上时,那次行业峰会上的一个重点项目,之后余缺也关注着对方。他总觉得这家公司和天机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苦于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证据,也的确如秦昊辉所说,这家公司的老总一直深居简出,外面的信息很少,整体查证进展缓慢。   余缺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对他们感兴趣?”正常来讲,余缺现在公司运营正常,又不需要把游戏眼巴巴送到对方手里等投资,按理不该被注意到这方面才对。   “烦不烦。”秦昊辉又不可能说,在那天的行业峰会上,除了那个什么引擎,你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当时看那么认真,我就记在了心里,只语气不好的问他:“你就说去不去?!”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去,”余缺对他倒也算不上什么恶感,思索一下便答应了:“小秦总有什么交换条件?”虽然他自己费点周折也能搞到一张邀请函,但疑是天机楼的人物出现,这点信息对他倒是相对珍贵,感谢一下是应该的。   秦昊辉:“简单咯,帮我挑送给老爷子的礼物。”   余缺:“真伪上面我能帮的确实有限。”   “那不管真伪,字画上面你和老爷子口味应该相符,帮着挑几样合适的,总不能每个都不对吧?”之后再找几个专业鉴定的人,来回鉴定,就不信还能出错!   余缺略一点头:“好,我会空出时间。”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先说,不许带别人啊。”秦昊辉故意看了罗摩一眼,得了应允后,他心情看起来一下就好了很多,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高仰着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此时林秘书也出言提醒:“余总,30分钟已经到了。”   “那回公司。”   一行人转身出门,只有罗摩拿着个不大的袋子。   现今公司的员工是越来越多了,在《荆棘王座》的制作途中,为了赶进度,他们招募了不少人手进来,鉴于现在又要大量招新,办公室已经又租下两层。   现在新游戏运营良好,流水可观,资金宽裕了不止一个百分点。因此,公司目前的两个新项目都提上了日程:一个是余缺计划了许久的高自由度仙侠游戏。一个是之前安排由陆含昭为主导的换装游戏。   余缺还好,一回生二回熟,制作游戏就那些步骤,只是这次新项目的摊子会更大。陆主美不同,她现在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跟余缺和罗摩学怎么掌控游戏进程,一边也因为游戏的美术是重点,在头疼招募画师的问题。   让苏雾高兴的是,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她竟然还时不时产出几张同人图这让苏雾觉得她仿佛是超人!不,是神!   拿着新出炉的罗摩X余缺同人图,苏雾连忙奉上自己甄选的零食,接着才眼睛放光,欣赏美图:画中的余缺双手反铐在身后,被罗摩单手按在办公桌上,衬衣完全是解开的状态,后露的脖颈上带着吻痕和牙印,偏着头,表情像是对这个姿势异常不满,但脸上的红晕明显,罗摩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背部的肌肉带着指甲的抓痕。   苏雾:“!!!老婆你真的好会画!”真的是神啊,她比划地那么抽象,竟然还能完美地把她想象中的画面画出来。   “咳,小声一点。”陆含昭耳朵都红了,抬眼看见余缺他们回来,赶紧将平板塞苏雾怀里,站起身,拿着文件小跑过去:“余总!”   要接手项目,事情是一天比天多。在对接完工作,又被安排了一些需要补的功课后,陆含昭从办公室出来,再次回到工位。   刚坐下,苏雾就眼睛发亮地用手肘杵她:“话说你看见没,罗总监又给余总买小礼物了!”   “哦,”鉴于他们时不时就买点什么东西,陆含昭不以为意地看向自己的工作:“淡定点,我都习惯了。”   沉迷磕CP的苏雾:“可是我好想知道是买的什么啊——”   陆含昭:“明后天不就知道了。”上次买了袖扣,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余缺身上,上上次买的领带夹,也很快用上了。苏雾的好奇心很快就会被满足,然后在这种小细节上磕生磕死,每次还在同人图里要她夹带私货。   熟悉的流程经过太多次,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经过苏雾的仔细观察,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余缺身上并没有多出什么小饰品。难道那个小的黑袋子不是送余总的礼物吗?蹲了好久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泄气极了。   其实答案是一致的,只是这次罗摩买的是衬衣夹,外人看不出来。   当时他还被服务人员怂恿着买下了配套的袖箍和黑色皮质肩带。衬衣夹本就是帮助固定正装的小工具,倒是皮质肩带,之前是作为qiang套的配套使用的,现在用在正装里,成了单纯的装饰。   至于回家后余缺穿着白衬衣,是怎么被罗摩戴上这些配套小饰品的,外人当然不可能清楚。   唯独可惜衬衣夹那一圈皮带箍稍微有点紧,有点勒大腿,罗摩给本体试戴的时候,手指没忍住在边缘勾了一下,导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肩头还带着被本体咬出的新印子。 第45章   既然答应要陪同秦昊辉去挑选送老爷子的礼物,后续自然很快空出了时间。   正式会面那天,小秦总全程安排得井井有条,豪车接送,鲜花陪伴,他自己更是精心做了造型,人模狗样的,一看就很有正经追求的派头。   其实不仅表面如此,背地里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为了投其所好,秦昊辉特地去买了《荆棘王座》和《绝密档案》的游戏账号,都上号玩了不短的时间,期望能制造共同话题——他并不期盼余缺能有多主动,又不想约会途中冷场,花的心思比起之前追人时都不知道多了几倍。   实际的体验比想象中还要好。   余缺的态度虽然依旧不算热络,但无论谈话还是相处,给人的感觉都非常舒服。秦昊辉此前预计的,一路上由他制造话题,对游戏谈天说地的场景并未出现,整体气氛比想象得要宽松很多,话题的内容从一者所从事的事业,再到一些兴趣爱好等,期间几乎没有冷场。   这个过程里,秦昊辉发现,他此前对余缺的了解实在过于浅薄,那些调查过的资料,记载的内容抵不上本人的十分之一。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余缺转,连本身稍显轻佻的态度也自觉收敛不少。   当然,重点还是在挑选礼物的事上。余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不仅从苏家老爷子的喜好,为他客观详细地进行了建议:古董字画这个方向没错,但可以不只局限这部分,笔墨纸砚、诗作贺词也可备选。实地挑选礼物时,他也言之有物。秦昊辉在旁边听着,他提一个,就忍不住想买下一个,一趟下来,收获颇丰。   事办完后,余缺拒绝了晚餐邀请,但秦昊辉整体的兴致丝毫未减,甚至由于体验过好,他忍不住在送人回家的车上,问出了那句话:“既然你也不讨厌我,那和我交往试试?”   余缺坐在副驾,并未对这句话产生情绪波动:“不讨厌,和做情人是两回事。”   “不是情人,”秦昊辉侧过身看他,眼里难得多了几分认真:“我是说正经交往,后面时机成熟,带你见我爸妈的那种。”他对性的态度很开放,之前有过不少前任,男女不拘,但玩玩和认真还是分得清。今天和余缺相处下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冲动。秦昊辉是个很尊崇内心的人,既然有了这股冲动,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   从他眼中读到这个讯息后,余缺拒绝得更加确切:“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秦昊辉有点恼了:“扯淡,你不感兴趣,身边那几个哪儿来的?!”   余缺淡笑:“他们不一样。”   秦昊辉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你要是单独跟哪一个人好了,说对他感觉不一样,是真爱,那我都能勉强接受。但你这是几个?你的心分成了几瓣,全给他们了是吧?”   “要这么形容的话……好像也没错。”   “操!”秦昊辉是真炸毛了:“不是,我很差劲吗?他们都行,我怎么就不行了?”   “并不是你差劲,”余缺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语气虽然轻松,但也极认真:“是我从来就没考虑过恋爱的事。”世间的人类形形色色,有魅力的很多,但无论男女,余缺对谁都提不起兴趣,他也很难想象自己哪天会喜欢上哪个人。   感觉很怪。   “搞了半天,你走肾不走心?”   余缺:“……不是。”是怎么理解偏差到这个程度的?   但这话秦昊辉不信,又和别人勾搭,又不给名分,不就是只上床不负责吗?   他一方面觉得要搞定这样的余缺很难,毕竟自己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个路子,那些小情人每个都想让他收心,有哪个成功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先上床也不是不行,身体合拍再恋爱的事在现代社会并不稀缺。可惜毛遂自荐,说在床上试试,甚至说实在不行,让余缺当1也可以,还是被拒绝了。   今天的小秦总,高高兴兴出发,骂骂咧咧回家——把余缺送楼下的时候,看见罗摩下来接人,发现两人同居,但又没立场质疑,只能愤愤不平地竖起个中指,再骂骂咧咧走人。   后面他又几次约余缺出来吃饭,未果,本以为他被冷待过后会慢慢收敛,结果跟个没事人似的,苏家老爷子寿宴前几天,就送了邀请函过来,还提出当天接人一起出门。   余缺不欲同他过多纠缠,但秦昊辉把话说得有理有据:“这次宴请是在苏家的一处庄园,你的车没有提前登记过,有邀请函还是要被仔细核对,到时候拦下来,还不是我去接你。”他也知道余缺一直以来的态度,说话有故意激他的意思:“而且就坐个车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追人是追人,我秦昊辉就没有强迫别人的先例,之前相处时,我有对你动手动脚吗?没有吧!你怕什么?”   余缺当然不是怕他,真要有这个苗头和胆子,那秦昊辉该担心自己的命。之所以拒绝,纯粹是觉得这小少爷不知道在他身上坚持个什么劲儿,他又不准备给人希望,当然是能拒则拒。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坐个车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正式出发时间订在上午九点。   这次秦昊辉打扮得正式了许多,西装也终于好好穿在身上,到楼下接人时,有路人对他的豪车拍照,小秦总颇为自得,戴着自己的墨镜,像车模似的,一边耍帅,一边靠在车身上等余缺下来。   接到人后,路上两人也不免闲聊。   秦昊辉上面有两个哥哥,工作上都很优秀,他本人是不期望争夺家业的,对外的人设也是“资深玩咖”,生活费全靠家里给。但因为余缺那几个情人都有自己的事业,余缺本人更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他现在手里有点闲钱,也就不想着怎么花了,而是考虑怎么投资。这次的话题也是他投资的金融产品——雪球。   这个余缺也有所了解,是针对高净值人群的一种“结构化产品”,风险和收益都很高,此前还是在韩国流行,但近几年的风刮到了国内,很受富人偏爱。他没给什么建议,只简单提了几句见解。   车子渐渐驶出城区,四周的绿化开始大面积增加,外面也下起了小雨,路边变得有些湿漉漉,让汽车轮胎碾压过公路的声音都极为清晰。   临到庄园时,路上有人按了下喇叭,两辆豪车并行,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那边一个打着眉钉,穿着异常朋克的年轻人,副驾还载着一位头发染成浅金色、穿着礼服的美女,两人冲秦昊辉都示意了一下。   路上风大,两边没有多说话,等车子一路驶进庄园后,又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处喷泉旁边停下来后,钥匙扔给帮忙泊车的侍应生,秦昊辉对着人“啧啧”了两声:“不得了啊冯一少,你出一趟国,搞成这样回来,也不怕回头被你爸骂?”连眉钉都整上了。   “骂就骂呗,他骂得还少?”这位冯一少不以为意,单手揽着女伴的腰,冲余缺示意了一下:“这你新男朋友?”和之前口味差距好大。   秦昊辉赶紧打住:“这我朋友,余缺,是游戏行业的,你没回来不知道,他公司出的两款游戏现在都挺火。”接着和余缺介绍了他这位朋友的身份。   冯一少这才伸出手:“原来是余总,幸会。”   余缺:“幸会。”   覆盖着皮质手套的手露出来,那凸起的关节和纤长的手指,让冯一少脸上多了抹玩味的笑,转身之际,凑到秦昊辉耳边:“真不是男朋友?”   “咳,还没追上。”出于这位朋友的尿性,秦昊辉警告了一句:“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冯一少感觉有些遗憾:“看来是真动心了啊……”只是玩玩的话,他还能挖个墙脚,但秦昊辉动心了,他再下手,恐怕就得因为这事结仇了。   唔,那不挖墙脚,别的总行吧。   手下还搂着女伴纤细的腰肢,冯一少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另一边,秦昊辉领着人直接到了一楼。虽然说余缺来的目的貌似只是为了那个“燎原计划”背后公司的老总,但既然到了这个名利场,结交一些人脉总是好的。他有心想表现,就将一些重点人物挑出来,给余缺指出,认认脸。   “那位,是云石科技的副总,姓方。拿杯子的那位,是兴旺珠宝的老板,姓王……”接连指了几位后,一个穿着改良旗袍,戴珍珠项链,看着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映入眼帘,秦昊辉也指了指她:“她姓寒,现在旗下虽然没有多少出名的产业,但她老公是温家的掌权者,他们两人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当人得到了足够的金钱和权利时,欲/望往往会无限制的增长,底线也容易被无限的降低。豪门圈子里,多得是各玩各的夫妇,但凡不把情人带家里来的,都得被夸几句“有底线、有责任心”,更多的,是私生子跳出来,把局面都搅成一团乱麻。有手段的还能把人料理了,没点手段的,很可能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这位姓寒的女士,她和她的丈夫,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仅年轻时追人闹的轰轰烈烈,之后结婚多年也没有丝毫绯闻和隔阂,双方都极为洁身自好。豪门内生育几个的是常有的事,但他们俩只育有一子,据说是因为这位寒女士身体不好,当年生下这个儿子就去了半条命,之后她的丈夫说什么都不让再生了,怕伤害到母体。   外人很多都说,他们这家是典型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甚至这个丈夫除了看自己妻子时,眼神里会有点温度,其它时候,包括看自己的儿子都没甚感情,只知道闷头工作。   “就连他们儿子的名字都起得腻乎乎的,叫温慕寒,用来表达丈夫爱慕妻子。”提到这个名字,秦昊辉还轻哼了一声:“可惜温慕寒没遗传到丁点儿他爹的专情,脚踏两条船,玩得可6了。”   “啧,他是曹操吗?说来就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泛着金色的光,从一楼往下看,楼下大厅里衣着光鲜的人们,身上的珠宝华饰闪烁着纸醉金迷的光。一席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大门迈步进来,除了手上的腕表,没有多余的坠饰,明明该淹没在众人当中,但他气度从容,靠近的人群反而如同水流一般让开一条路来。   他直直走到那位寒女士身边,路上随手拿了支香槟光,脸上的笑意极为温和,眼睛盯着自己母亲的脸,那种母子间的亲昵,即使不认识也一眼就能被看出来。被亲密地挽着胳膊介绍给其它人时,温慕寒也非常配合,别人夸他,他就看着母亲笑,似乎被母亲炫耀时他也有一种隐秘的骄傲。   别人的私事,余缺并不放在心上。秦昊辉给他介绍时,他身边就亮起了一张张光屏,将每个对上号的人,相关的讯息都进行了简单的收集和整理。到了温慕寒这里也是一样。直到2247入侵了这里的监控摄像头,用来帮余缺提前锁定可疑的人员时,一个镜头定格在了温慕寒看腕表时,略微露出的一点纹身。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排列的横线很像八卦。   会有人因为兴趣,在身上纹八卦或者逆向八卦的图案吗?虽然不能排除,但事情这么凑巧,余缺不免多放了几丝心神在对方身上。   恰在此时,温慕寒像是感受到了别人的注视,抬头时,两人的目光直直撞上。   隔着璀璨的灯光,也隔着从上到下的距离,温慕寒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客气又温和,冲他们的位置,遥遥地举了下杯。   他旁边的那位寒女士,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到了两人。她是极为温婉的长相,笑起来很有亲和感,先是招了招手当做招呼,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背:“你过去,和人家打个招呼。”之前两个小辈有点摩擦,正好借机把话说开。   温慕寒略显无奈地看向母亲:“那事都过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寒女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快去!”   “好好好——”   面对母亲,满脸都是笑意的温慕寒,一转身面孔上便挂上了些许森寒。他手里还端着香槟,踏上阶梯时,淡青色的酒液在瓶中略微晃动,地面的红毯随着液体摇晃,仿佛杯中盛着腥红。 第46章   其实要说小秦总和温慕寒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见人好像要过来了,秦昊辉继续用一种八卦的语气,给余缺说了下他和对方的摩擦:温慕寒是有未婚妻的,圈子里都知道,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家世相当,虽然人家稍微有点小脾气,但不管是学习还是交际能力都极强。他俩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会顺利完婚,温慕寒此前也没有要反抗家族,不履行婚约的意思。   但谁知道最近温慕寒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家世的女生。   秦昊辉当时又不知情,看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可爱,就凑上去撩了两句,被抓个正着,之后被温慕寒要求道歉,他又拉不下脸,结果就是回家被老爸制裁,狠狠上了几天班。   “后面又遇见几次,他们三个人跟演偶像剧似的,豪门出身的千金像是恶毒女配,楚楚可怜的灰姑娘像是女主,他温慕寒嘛,就像是传闻中的霸道总裁。”说到这里,秦昊辉忍不住笑出了声。恰好温慕寒也到了,手里拿着香槟,脸上是温和地笑,问他:“小秦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秦昊辉也不怵他:“聊你啊,温总裁今天不和未婚妻一起来?”   “你要是羡慕,我帮你介绍个好对象。”温慕寒仍旧是笑,拿着杯子对余缺礼貌致意了一下:“上次还听秦伯伯说要让你联姻,看来你迫不及待了。”   “联姻?我联个屁啊!你敢哔哔信不信我活撕了你!”   小秦总脾气不好,随时几句就能被聊出火气,但温慕寒稳如泰山,完全不把他的语气当回事,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时不时晃动一下酒杯。三人就这么站在走廊上,余缺和温慕寒隔着小秦总这么个人,从头至尾只是最初有眼神上的接触,看着像个局外人。   但实际上,余缺感知到了温慕寒对自己的厌恶。   他对别人的恶意一向感知敏锐,几乎是在温慕寒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厌恶。他们此前没有见过一次面,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温慕寒就像是修真界的毕泫一样,在看见他时,就从骨子里透出厌恶,好像不需要缘由,不需要铺垫,他们彼此间的对立就是天生的。   但和毕泫不同的是,余缺发现温慕寒的微表情上,有露出一丝诧异。他好像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突然的情绪。   三个人各怀心思,正说着话,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顺着大家的目光一望,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乐呵呵地拉着一个年轻小辈走了出来——正是这次寿宴的主人公,苏老爷子。   上前恭贺的,搭话的,一瞬间络绎不绝,同时也眼神探究地往老爷子旁边这个年轻人身上看。虽然现在苏老爷子已经不再管事,但簇拥在身边的势力依旧不小,能得到他老人家青眼,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外界的猜测很多,有认识的,便用手挡着脸,同身边的人低声谈论。秦昊辉却宛如被鱼刺哽住了——那他妈不是司妄吗?   他本来挺志得意满的,这次宴会让他觉得自己在余缺身边多少有点竞争力了,也以为真的赢了一局,结果现在看来,自己的作用好像根本没那么大?不过,既然余缺没选择坐他的车,自己应该还是有点希望吧?   假如他问出来,余缺会给出真相:司妄没空顺道接他。   发觉天机楼可能渗透进这些豪门势力圈后,余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往常只是专注于事业的司妄,开始正式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方便得到更多讯息,这也才有了今天的出场。不过和老爷子撞上还真属于意外。是在和小秦总约定好之后,司妄出差回来,临时和合作方谈事,打高尔夫时认识了对方。   他们从书画出发,越聊越投机,苏老爷子直接将司妄当成了忘年交,抱着一种提携小辈的心思,邀请了他前来宴会。司妄提前一天就到了,在庄园已经住了一晚,当然不可能转回去接余缺。   主人公出来了,当然得上前问好,小秦总前脚离开,温慕寒后脚也道了声失陪。余缺没有跟上去追问他被衣袖盖住的刺青,而是换了个方向,搜寻他原本的目标——提出“燎原计划”的那家公司的老总。   发觉人没跟过来,温慕寒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的下属打电话:“帮我查两个人。”   要查跟着苏老爷子一起出场的司妄,这属于理所应当,但要查余缺,对方无论家世地位还是其它,貌似都跟温慕寒不是一个量级,电话里的下属询问的声音很慎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得罪人或是没得罪,二者的差异很大。   温慕寒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就是因为没有,他才要查。   他一开始是不想搭理秦昊辉的,在他的字典里,人只有“有用和没用”两个分类,秦昊辉一个纨绔子弟,即使是秦家的小儿子,也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被母亲支使着过来,让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他以为就是这个原因,自己内心才如此厌恶,但实际上,他厌恶的根本不是秦昊辉,而是今天才见到一面的那个陌生人。   从头到尾,对方甚至连正式的话都没说过,没有交流,没有表情,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他差点维持不住多年来的礼仪修养。温慕寒不畏惧敌人,但这种情况让他实在无法不觉得怪异。   闻言,电话那头的下属便不再多说,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余缺穿梭着人群,在光团的辅助下,也终于成功找到了人。   这位老总姓白,说是五十多了,但看着保养特别好,说三十都有人信。鉴于现在人多,这位白总和人聊得兴起,余缺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远处看着对方,身边的侍应生问要不要香槟,他随手拿起一只。   由于专注的盯着人,余缺没注意到,侍应生离开后并未去服务其他来客,而是走到了一个无监控的死角,对里面的人略微躬身:“已经送出去了。”   “干得不错,”里面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又念出一串数字:“是小秦总的车牌号,你抓紧时间,去给他车里安个针孔摄像头。”   得到吩咐,侍应生立即转身下楼。不多时,冯二少从那里走了出来,看着一无所觉的余缺,他兴奋地舔了舔唇——不能吃,看看解馋总是行的。而且小秦总追人那么辛苦,自己做好事成全他,不是两全其美吗?   余缺端着酒,一边盯着人,一边分神看向2247给出的资料和分析,手里的酒不知不觉就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醇香的酒液慢慢随着口腔吞咽进入食道,本该让人享受的,但这的味道……   舌尖尝到了一点怪异的苦涩后,余缺皱了皱眉,又下意识用视线往四周梭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了那位在抵达时、和秦昊辉打招呼的冯二少,他此时也手持酒杯,似乎没想到余缺会看过来,眼中有些许的讶异。没看错的话,他脸上原本是纯粹看好戏的神情。   余缺再度瞥向杯子里的液体,透亮的淡青色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圈。得知2247没能搜寻到答案,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他试探性地将杯中的液体再次凑到唇边。   那位冯二少看好戏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余缺仰着头,做出喝的姿势,但这次并未吞咽下去。他此刻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睛盯着面露满意的冯二少,视线透着一股淡淡的、摄人心魄的寒意。   盛着液体的酒杯被随手搁置在待处理的台面上,里面的液体在动作中,沿着杯壁轻微摇晃,被带过的玻璃蒙上了一层水膜,也将原本清晰可见的画面印成了模糊的一团。   出乎冯二少的意料,直到宴会散场,余缺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期间几次,他撞见过对方和别人交谈,言语之间进退有度,手里拿着新的香槟,酒依旧一口一口的喝,但脸色都没变一下。也没有提前离席,出门前甚至还和秦昊辉打了声招呼,这才步履从容地跟着那个司妄一起出了门。   但这怎么可能?   事情没按预计的方向走,冯二少怀疑起自己动手的步骤,此时事没成已经不重要了,要是不小心搞错到别人身上……今天可是苏老爷子的寿宴,来的大多都非富即贵,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万一不小心冲撞到别人身上,那就不是一句“玩笑”能够解决的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打电话去骂自己不中用的手下,嘱咐人擦好屁股,结果却得到再三保证——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弄错。   那杯酒,的确是余缺喝下去的。   “……妈的,”听到这话,冯二少心底莫名窜起一股凉意:“他是什么怪物吗?!”   其实余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   脱离和外人周旋的场合,坐进司妄的车后,他身体立刻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脸上也渐渐涌现出些许薄红,随手按下打开车窗的按钮后,泄气一般靠在椅背上,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坐前排副驾驶的江特助关门时注意到他的异常,谨慎地出言询问:“余总不舒服吗?”   “他没事,”司妄取下了本体的手,用自己微凉的掌心覆盖住那片体温略高的额头,对司机道:“速度稍微快点。”   “好的司总。”   司妄的体温很低,像是一块冷玉一样,余缺不自觉往他身边靠拢,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温度更高一些的脖颈处,一瞬间,仿佛是炎炎夏日触摸到了凉爽的冰块,沉重的呼吸都有片刻舒缓。   但微凉的指尖很快也被捂热了。   又过了一会儿,前排的江特助小心地瞥了眼后视镜,自家上司已经将人完全抱在了怀里。虽然两人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但司妄一只手按在余缺的后背,另一只手似是安抚、似是控制的按在了后颈处,不说其它,光这个姿势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漫不经心地想:之前余总一直养鱼端水,今天过后,司总应该就有名分了吧?   其实一直是有的,只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车子在寂静的夜色中疾行,车窗开着一条缝,不停地灌进来冷风,但余缺还是觉得热,他将脸凑在司妄的脖颈处,努力汲取他身上的凉意,他灼热的吐息,也反过来不断打在那处冷白的皮肤上。这让司妄按在他后颈处的手有片刻收紧。   抵达目的地后,前排两位下属很有眼色,谁也没多看一眼,帮着打开车门,又去按了电梯。   等下属离开,余缺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也彻底松了下来,视线完全混沌了,在电梯里都差点站立不稳,被司妄及时扶住了腰。进门后,他不耐地去解自己领口处的扣子,司妄接过了这个工作,来开门的罗摩则站在他的身后,有些迷乱地嗅闻他的颈侧。   被体温捂热的布料终于落了下去,彼此的发丝在每一次细微的触碰中掠过皮肤,撩起细微的痒。余缺闻到了罗摩发丝上浅淡的香气,也嗅到了司妄身上混着一点高级香水和轻微酒气的味道,他觉得很热,也很渴,甚至觉得他们的体温都不再冰冷,四周的空气也无端升高了温度。   怎么这么热啊……   余缺脸上呈现出醉酒后的绯红,意识的混沌,让他的反应好像都迟钝了不少,眼睫也眨动得极为缓慢。许是之前忍耐太久,此时陡然放松下来,比起做点什么,更多的还是种茫然。这同时也是在外人面前从未显露过的,一种毫无戒心的状态。就好像,你能对他做任何事。   这个念头让罗摩喉间有些发紧,他沿着本体的脊骨向下抚摸,在微凉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余缺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这让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愉悦了,用一种满意又迷醉的语调,去触碰本体的耳尖:“余缺……”   随着耳后的气息的靠拢,余缺手指都忍不住跟着蜷紧,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脑子里乱糟糟地一团,他被从后捏住了下颌,视线相撞,那种灼灼的、几近露骨的眼神,像是从外部贴近的岩浆。   好烫。   余缺视线正迷蒙着,又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颈侧。由于那双冰冷又危险的金色竖瞳,司妄五官的非人气息很重,离得太近,强烈的美色冲击带着一种近乎目眩神迷的眩晕感,余缺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他的唇,这里,也好漂亮……   气氛好像愈加迷乱起来,但余缺无暇去想,外露在空气的皮肤是热的,口中的气息也是热的。他的理智好像还在,但错乱的情绪更多,无数种念头在脑子打架,有些在挣扎,有些在怂恿。   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问他:“可以吗?”   他没有回答。   由于身体过于高温,他被抱进了浴室。模糊的水声砸落下来,陈列在浴缸中的身体浸入清澈的温水,丰富的泡沫很快浮在了面上。余缺的发丝散落着,外露的微带晕红皮肤变得湿淋淋,微垂下的睫毛上也沾着水珠。   罗摩撩起一点水,顺着他后仰而露出的脖颈往下浇淋,被濡湿的发丝沾湿在皮肤上,像是上好的画纸落下的墨迹。温热的水流蜿蜒而下,留下几点浅浅的水痕,细看的话,能看见余缺身体在轻颤,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用手指去碰,他竟急喘了一下,睁开带着细碎水光的眼睛,有些色厉内茬地瞪了过来。   这让罗摩眼底又多了几分笑意,他瞥了眼本体露在外面的那只脚,纤瘦的脚踝上,正缠着一条黑色的蛇尾,宛如某种特质的锁链,促使那白净的足背都拱了起来。   真是好风景……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撩起余缺坠下的一缕发丝,又沿着本体的脸侧暧昧地向下滑动,直到指尖点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轻微拨弄了一下。余缺又是一下气息不稳,干脆泄愤般在他手腕处咬了下去。   罗摩不仅任由本体的动作,手还安抚似的,沿着颈侧的皮肤一寸一寸向下轻轻抚摸。池水出现了些许晃动,余缺外露的皮肤全部染成了淡粉色,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也有些失焦。浸染过温水的黑色大型蛇类,也开始沿着他的胸膛慢慢向上攀爬,微凉的蛇鳞磨擦到皮肤,带起一片怪异的战栗。   露在水面的那只脚无意识地踹瞪了一下,余缺想要挣扎,但罗摩扣住了他的手腕,长发如同囚笼一般倾泻下来,在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后,因为逃离未果,只有脚趾在用力蜷缩着。   螣蛇用金色的竖瞳注视着本体的脸,在他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下意识张开嘴,用力咬在了本体的颈侧。   蛇类的尖牙刺破皮肤,艳丽无比的绯红迅速爬上余缺的脸颊和脖颈。他此时大脑完全宕机,除了越来越高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之外,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感觉到疼痛,但同时感觉到令人窒息般地眩晕,只能沉溺在这片温水之中,嘴唇微微张开,吐露出喉咙里最后剩下的那点模糊气音。   带着些许生理泪水的眼珠,宛如蒙着雾气的华美宝石,茫然的注视着天花板上方折射出的晃动水光。 第47章   一直稳拿“卷王”人设的余缺,今天罕见地告知秘书说不来上班。罗摩一开始也说不来,但公司事多,期间时不时就打电话过去交接工作,本来还有个视频会议的,被他推迟到了下午。   午饭过后,罗摩才终于姗姗来迟,苏雾支着脑袋往他身后看,没看到余总一起,多少觉得遗憾,转头发现罗摩的下巴到脖颈那一片带着些暧昧的印子。   苏雾:哇哦~   好像知道为什么余总没来了。   其实不止余缺没来公司,司妄也没有。江特助清晨接到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在心中对自己老板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司妄没到,公司的工作反而增加了。   听着电话里的吩咐,江辰轩立马切换成精英特助人设:“好的司总,我会立刻安排人手……”   做好一切安排后,司妄微俯下身,嗅了嗅本体的发丝。   余缺此时几乎完全坐在了他怀里,他的手横在本体的腰间,两人都穿着宽松的睡衣,他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氛围看着安谧又祥和——假如忽略余缺黑着脸,手指还在利索地通过2247检索冯二少位置的话。   这么多年,余缺没少被人暗算,但一般大家都是想杀他,鲜少会使这种手段。他在咽下了那一口酒后,虽然依旧保持了清醒,但那种生理性的干渴完全无法消解,不知不觉就喝了更多的酒。或许是因为二者结合的催化,导致他后面思维完全混沌,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就全剩下本能了。   宿醉加上情绪上头,今天余缺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要炸了,头疼胳膊疼腰疼哪哪都疼,全身骨头都像拆了重装一遍似的。这让一向情绪淡漠的他出现了罕见的低气压,那位始作俑者冯二少,则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那冯二少在哪呢?   他在新认识的情人家里睡觉。   high到凌晨四点多才搂着人回家,到家还猴急的在床上来了一发,直接结果就是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醒来过后,接到父亲骂他胡混的电话,他一边刷牙,一边无所谓地将未挂断的手放在了台面上。水流声“哗啦啦”的,电话那头的人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让他不要惹事,接着便挂了。冯二少无所谓父亲的态度,转而给几个圈子里的朋友打电话:“今天去哪玩?”   夕阳渐渐西沉,一群玩得未曾尽兴的富二代转战战场,走进会所。   奢华的装饰,纸醉金迷的气氛,迷乱的灯光,还有被会所经理带出来,依次排开的俊男美女。冯二少随手一指,点了最末尾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简单白T恤的男生,手指勾了勾。   旁边朋友也点了人,有谁调笑着说了一句:“原来冯二少喜欢这种清纯款啊?”   “喜欢,怎么不喜欢,”那男生一脸忐忑地靠过来,冯二少直接将人搂到了怀里,见人慌不迭地挣扎,他像是按住了一只活泼的兔子似的,笑着在人的脸上亲了一口:“这种越清纯的,挣扎起来才越有趣。”   “客人,客人,我们没有这个服务的!!”被搂住的男生一直在躲,他手里还抱着昂贵的酒,价钱太高,根本不敢放手,被搂在怀里躲闪不及,脸和脖子被亲了好几下,屁股也在被捏,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冯二少钳制着他的下巴,俨然是把这当成了情趣:“啧啧,小可怜,把嘴巴张开。”   几声闷哼过后,“砰—”的一声,喧闹的包厢突然安静下来。   那支昂贵的酒在挣扎间被摔碎,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和弥漫的水液,浓烈的酒气蔓延开来,穿着侍应生衣服的男生先是无措地站在旁边,在发现冯二少的裤脚被印上了清晰的湿痕后,又刚忙拿起旁边的抽纸,慌忙去给他擦拭:“对不起客人,我不是故意的,啊——”   一记重重的巴掌被甩在了脸上。   烧灼的疼痛还未及脑海,他就被揪住了头发。冯二少表情极为难看,抓住他的发丝迫使他抬起脸,用手背在他脸上侮辱性地拍了拍:“装你妈呢?给老子拿乔是吧?!”接着便重重将人往地上一扔。   额头被磕到了地上,破碎的玻璃割破了皮肤,鲜血从额角溢出。侍应生想爬起来,竟然一时都没能成功。   经理很快进来赔罪,地上的碎片被收拾了,侍应生被换了身衣服又带回了这里。   他坐在冯二少腿上,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眼眶是红的,手里端着一杯酒,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任凭那只手在身上抚摸,不管摸到哪儿,也只是颤抖地咬唇。   余缺找过来的时候,茶几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白色粉末,那个侍应生哭得鼻头通红,正被按着头,往那堆粉末上按。冯二少在哈哈大笑,旁边的人要么一脸升仙的表情,要么拿着杯酒事不关己,角落里还有直接搞得热火朝天的。   充满酒精气味的糜烂欢场,在余缺出现后,就仿佛是冬天里遍布二氧化碳的室内被打开了窗。   里面的人出现了片刻的清醒,有人皱眉,问他是谁,有人嚷嚷着让他滚,只有冯二少松了按压着侍应生头部的手,冲余缺吹了个口哨:“美人啊,找我的?”   余缺缓步走近,表情似笑非笑:“对,找你。”   包厢里的灯光不强,但明亮之间,冯二少还是看清了余缺脖颈上凌乱交错的牙印,他哼笑了一声:“什么啊,还以为你有多能忍,还是和人做了啊。”   他悠闲地靠着沙发上,视线在余缺的身躯上来回扫视,舔了舔下唇,像是在想象这具躯体活色生香的样子:“可惜了。”可惜没看见。   余缺眼中的寒意更深,走到他面前,随手将仍在战战兢兢的侍应生拨开,居高临下,单手揪住了冯二少的衣领:“那杯酒是你做的?”   “是,”冯二少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感觉,甚至色咪咪的想伸手去摸余缺的脸:“像你这种美人……”话说到一半,“咔擦”一声,他望着自己弯折的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场的其余人这才觉得不对,现场乱糟糟一团,有人想要拉架,有人随手拿起酒瓶就要砸,但余缺就宛如电视剧里修炼了绝世武功的侠客一般,甚至不曾回头,一只手应对,一只手继续对冯二少进行武力输出。   脸上巴掌印还没消的侍应生,此时像是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愣愣地看着余缺出手,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但要细看的话,其余人油皮都没破,唯有冯二少两只胳膊已经被扭成了麻花。   很快,冯二少的脑袋便被余缺按在桌面上,神色扭曲,“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他脸上狼狈地沾着那些白色粉末,两行鼻血缓缓地从鼻腔流了出来,濡湿了桌面。   房间的门被再次打开,这声音让侍应生一惊,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了后面的画面。   但来的不是经理,是司妄。司妄反手将包厢门反锁,走近时,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水果刀。冯二少脸脏,被揍后嘴里骂得也脏:“咳、我操你妈啊!你什么玩意儿你对我动手?你一个卖屁股的婊子,我……”雪白的刀刃直直扎进了他眼前仅仅只有一寸的桌面。   现场再次寂静下来。   司妄停在余缺身边,属于蛇类的金色竖瞳,在冯二少的咽喉处扫视,眼神像是带着冰冷的温度,让冯二少一瞬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桌面上的粉末,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想过报警,但司妄出场后,这群脑子都快喝坏掉的纨绔富二代,还是罕见地清醒了一瞬。紧接着有人认出了余缺,悄悄躲到角落给秦昊辉打电话去了。   到了此时,冯二少眼睛里也终于露出了惊恐,他终于注意到,这两人不同的面孔上是一致的冰冷,不论余缺还是司妄,他们并没有多么愤怒,而是一种打量,像是打量一块平常的猪肉一样——他们是真的在想怎么弄死我。   这个念头,让冯二少直接打起了摆子,他牙齿“咯咯”打颤,眼球慌张乱转:“这、这里可是华夏,你敢动手?!”   “安心,”余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手拿起一杯掉进了烟头的酒水,慢慢浇淋在他的脸上:“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是受罪的开始。”带着怪味儿的酒水将冯二少的脸浇得狼狈不堪,浸湿的烟头沾在了他的头发上,但他一声都不敢吭。   会所经理终于发现异常,开始带着人在外面砸门撬锁,但不等他们这群人喜出望外,紧跟而来的,是执法的警察。有人慌张的去收拾桌面上残余的白粉,有人赶紧往家里打求救电话。   现场乱糟糟的,余缺没管,自顾自地在沙发上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由于警方抓人和采集证据都要点时间,余缺也需要做笔录,自觉等在了一旁。而这家会所纵容客人吸白粉,也被怀疑参与了相关的生意,外面的大门已经被把守住了,警方在等待增援,要全线清查。   刚刚揍人时,自己手上也沾了点酒,司妄蹲在他身边,用纸巾一根根替他擦拭手指。正要去拿下一张,那个在旁边杵着的侍应生赶忙将抽纸拿了过来。   他没碰纸张,只是拿着外面的包装,拘谨地站在那,小声的说谢谢。   余缺:“不用谢,我没想救你。”   男生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巴掌印还没消,说话有些鼻音:“我知道,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您都帮我解了围。您可以不在意,我必须得说声谢谢。”   余缺看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你在这工作?”   “嗯,”侍应生咬了下唇:“因为想挣钱,这里来钱快,给得也多。”   他没再说点什么,余缺也没问下去。只是等警方来通知去旁边做笔录的时候,扫了眼对方留下的手机账号,让2247给他转了一笔钱。   离开的时候,领头的李警官出面和余缺握了握手:“哈哈哈,余先生可以称得上是我们淮市的热心市民了,帮我们定位了好几件大案啊!”因为余缺每次都是提前知会警方,且抵达现场后,往往是罪犯连带着证据,程序上都省了不少心,这让余缺已经是警局的红人了。   余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友好的握手和问好之后,两人离开。等人走得看不见背影了,李警官才嘀咕了一句司妄的眼睛:“现在的年轻人,玩cosplay的可真多,那美瞳戴的,看得我都有点瘆得慌。”   而离开的余缺,也终于在此时接起了小秦总的电话。   手机上其实已经有了不少对方的未接来电,或许是太着急,刚一接通,秦昊辉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长串话。他到了此时才知道余缺在酒会上被冯二少暗算了,而且直接找到了对方,将人揍得半死。他还不知道对方吸粉的事,只以为是单纯的揍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余缺莽撞。   “你有事你告诉我啊!我秦昊辉就是吃素的吗?你要想出气,带我一起去也好,真要动手揍人那也该是我来。毕竟他再怎么不是人,也是冯家的宠到现在的宝贝疙瘩。你打人是出气了,之后……”   余缺:“没有之后。”   小秦总:“啊?”   回到了蓝星后,平静的生活让余缺渐渐收起了锋芒,但长刀归鞘,可并不意味着他的刀就钝了。如何杀人,如何诛心,余缺心中的成算从未少过一分。   正如秦昊辉所说,能让冯二少作威作福的资本不是钱,而是他的家世。   冯家也的确算得上淮市有名有姓的豪门,旗下的产业不少,又和政界交好,话语权挺高。但这样的豪门,能被抓住的小辫子也不少,余缺之所以到了晚上这个点才出门找人,就是因为他在冯家上花了些时间。   而冯家的“小辫子”,远比余缺预料中要多得多。本来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突破口,后续再进行商业狙击,但是,贿赂、逃税、情/色交易、账务作假……2247整理出来的资料,加起来足足有6个G。   在来的路上,这些证据就先一步抵达了各个相关部门。   冯二少最大的资本不是他的家世吗?   那就摧毁他这个资本。   接着电话的小秦总还暂且不清楚这话的意思,但随着冯家的事被曝光到社交平台上,一个又一个的热搜,不说他,全天下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豪门内幕、情/色交易、偷税漏税……不管哪个关键词拿出来,都是极其吸引大众眼球的东西,更别说是糅合在一起。 第48章   #初步估算冯氏集团偷税漏税金额超六十亿#爆#时间点细节披露#   #冯家二子外网图片盘点#   ……   由于事发突然,很多证据都来不及销毁,几个子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公司相关负责人,全被铐住手腕带走,办公室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重要文件被随意搁置在桌面上。有人被临危受命,想要稳住公司局势,有人积极自救,尝试去联系能帮得上忙的人。   刚出事时,还有人想捞一把冯家。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假如事情平安度过,得到的回馈只会更多。但不知道是哪一方走漏的消息,网上舆论发酵,吃瓜群众不断为话题堆叠热度,义愤填膺地要让他们得到公正审判。相关的司法机构特事特办,一直在加快处理速度。   连续登门求人,却连续碰壁,冯家也狗急跳墙,想用威胁的方式拉人下水。但掌权者被关押,剩下的未成气候,不论是舆论也好,现实也罢,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更让冯家难以接受的是,墙倒众人推,无论有没有仇怨,之前那些交好的、求着冯家过活的,都渐渐开始想着往这事上添一把火。   ——他们成了一块等待被瓜分的蛋糕。   由于提前筹谋,司妄收割了其中不小的一部分,尤其是冯氏旗下做数字化业务、软件硬件相关的公司,几乎全线收入囊中。之后又经过和别人的资源置换,冯家旗下那栋气派的写字楼,被摘下了原来的名字,换成“赤狼印章网络科技”八个醒目的大字。   这次事件中的资源划分,外界吃瓜群众没什么体感,整个豪门圈子倒是对司妄这个“新贵”多了几分忌惮。   这事来得过于突然,看似手段简单,实际证据线索条条严密,且心狠手辣,一条后路都没给人留,所有证据都是直接送到了相关司法机构。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大的一个冯家,直接就支离破碎。而司妄在一点风声都没露的情况下,就直接动手了,没提前做点什么,谁会信?   至于始作俑者余缺,除了给这位司总增添了几分暧昧外,反而不被大家怎么注意。   当然,注意到他的人也有——小秦总的父亲。   那天打完电话云里雾里的秦昊辉,没过太久便被自己老爸拎着耳朵送上了去国外的私人飞机。螺旋桨发出有节奏的嗡鸣,飞机坪上,小秦总扒拉着自己老爸的胳膊,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一边被保镖往里塞,一边张牙舞爪吱哇乱叫:“我怎么了我,之前不也和男的交往过吗,凭什么这次送我出国!”   一身西装都给这混账扯开线了,面容威严的中年人脸色比衣服还黑,将胳膊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捋下去:“你给我好好反省,想不明白,就不要回来!”   之前都是玩玩,现在你说追到就要跟人结婚?这个余缺可真是手段了得啊,一边和那个司妄勾勾搭搭,冯家的事件中全程神隐,什么都没做就白得一栋写字楼。光这样还不够,自家这傻缺儿子,也被人家拿捏在手心,这让他怎么可能放心!   总之,不管秦昊辉怎么不配合,还是被自己老爸强行塞进了飞机,舱门关闭。   同一时间,在办公室翻看完资料的温慕寒,抬起头,恰好看向对面遥遥相望的大楼被替换上的新名字,便随手拿着手上的纸页,站到落地窗前。   捏在手里的资料很薄,余缺的过去看似跌宕起伏,但化成文字呈现出来,也不过是短短几页。贫乏的出身,优异的成绩,两份崛起速度极快的事业。温慕寒能看出来,他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否则在起点那么差的情况下,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成就。   按理来说,他应该夸一句“可造之材”。但实际上,因为想到对方心里就是一股厌恶,别说夸赞,现在结合资料上余缺和那三个男人的暧昧,温慕寒只觉得恶心。   这真的很不正常,一个莫名其妙的普通人,他再花心,再乱搞,跟他温慕寒有什么关系?   落地窗前的男人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再将目光聚焦在那几个字上,而是偏移到呈现出浅淡蓝色的天空。   飞机掠过云层,带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   ******   这几天公司搬家,员工们忙碌之余,也感觉非常兴奋——听说新的办公楼更宽敞,设备全线升级,还设立了免费供应的食堂,大家只要刷自己新办下来的员工卡就行。供应的三餐假如不吃,还可以转换成金额补贴,只需要提前一天在系统上勾选,连申请都不用,到了月末就自动和工资一起结算。   此外,员工的工资也整体上涨了一次,说是因为挪到了地段更好的地方,算作大家的交通费补偿。   “因为是免费,我还以为食堂的饭应该一般的,没想到这么丰盛!”苏雾和陆含昭端着饭菜坐到座位上,一边分享彼此的菜色,一边亲密地说着话。话题里有简单的日常,也有最近的工作,没多久宁海生也坐到旁边,问了几句他们游戏项目的事。   目前的两个重点,一个是《绝密档案》的一周年活动,另一个是余缺有帮助过、后来成功被司妄成功注资的西幻射击类游戏《德古拉》,这游戏要公测了。   说起这个,宁海生还有些疑惑:“也不知道余总最近在忙些什么,现在公司这么忙,新项目事情又那么多,竟然还天天和司总在外面跑,连文件都是罗总监签署的。”新项目不是很受重视吗?还说要请那个很出名的作曲家写曲子来着。   余缺在忙什么呢?忙一个意外之喜。   天机楼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他不知道这个势力在蓝星的情况,存在了多久,现在是以什么形式存在,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相比修真界那个整体修为实力只算中层,但以“奇诡”为名的宗门,蓝星的这个几乎是完全隐匿在人群幕后,神秘莫测。   上次宴会时,余缺没找到机会和那位疑似和天机楼有牵扯的白总独处,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一些信息很不方便。对方又深居简出,留的电话号码都只是秘书的,大家好像也都习惯了他的作风。这人离开监控的范围后就失去了踪影,余缺当时的情况也不可能跟踪。而温慕寒这个疑似有牵扯的人更加清白,线索貌似再次断了。   但这次冯家的事件中,2247截取到了私聊他们的一条讯息。内容很模糊,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问冯家的人有没有擦好屁股,就算他们都死了,某件事也不能曝光。以此为对应的,余缺的运气值再次上升了3%,这几乎是在明牌了。   之后让光团劫持信息,并以曝光纸质证据为威胁,约对方见面。现今的冯家如同丧家之犬,或许对方误以为是冯家某个知情人被逼到走投无路,才想见面后索要点好处,思考了一些时间后,那人开出价码,同意见面交换出相关证据。   定下碰头的地方不是城内,而是郊区一处已经荒废的寺庙。   不知道是否余缺多想,约在这种地方,时间还是晚上,除了给人一种避开网络监控的意思,对方似乎还有点想杀人灭口。   此外,会面前对方还嘱咐说,要懂点事,带上新的香火。   虽然目的地的确是寺庙,但鉴于他们一直“谜语人”的作风,余缺认为这个香火不一定真是商店售卖的那种香火,只是可有可无地顺路买了些,不管真假,多少是个应对方式。   这次见面,就没有再带着特助或者秘书,余缺和司妄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抵达山脚的位置时已经天黑。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山中的温度相对较低,但走路让身上血液加速,倒不怎么冷。反而是城市待久了,突然置身山野,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让这一趟像郊游似的。   寺庙的位置是在山顶,沿着被岁月洗礼过的青石板拾级而上,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看到了山巅处隐约一点烛火。   这处寺庙似乎罕有人烟,四周杂草丛生,墙壁残破,裸露出了内里的青砖。上方的瓦片也遗失了不少,称得上断壁残垣。   烛光是寺庙内部传出的,迈入门槛后,这点微弱的光亮让破败腐坏的建筑内部暴露无遗。四处都是白色蛛网,地面的青砖间隙长着几株枯草,绿色的植物从窗外蔓延进来到处攀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湿润感。   似乎谁已经先到一步,案上的香烛散发出寥寥青烟。   堂上供奉的,是一尊青石铸造而成、低敛眼睑的观音神像。   她手持莲花,似迎风而立,脚下匍匐着“狼、虎、狐、豹”四种动物,皆做依偎之态。石像看起来应该已经历过无数岁月,也无人修缮,导致身上带着不少裂纹。脚边和肩膀处,还因为头顶瓦片落下的水珠,生了几处苔藓。   在莲花和指尖的间隙,有只蜘蛛正忙碌其中网罗蛛丝,观音低敛的眼神好似就落在它的身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一种悲悯世间万物的慈悲。   余缺正在注视观音神像,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在宴会上见过、却没机会打探的那位白总,白俞广。   他此时穿着非常朴素,手里还拿着锄头和镰刀,五十多的人了,看着还正值壮年,手里也有劲,看了两人一眼后就利索地除草,顺便拿腔拿调的问了一句:“不是说让你们带香火了吗?怎么还不拜观音?”   这像是个考验,但余缺不想理会这个考验,因为寺庙之中,明显还有一个微弱的呼吸声。顺着声音,司妄走向角落,看到一个贴着隐匿符的方盒。他要打开,白俞广赶忙扔下锄头扑了过来:“别动别动,这可是供品!”   他还没走近,就被司妄一脚踢开,沉闷的声响后,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拿着警棍从墙上翻了进来,支援到了,但白俞广还没发号施令,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倾泻而下,浇淋在余缺的长发上,高大的面目悲悯的观音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让那乌黑的发丝被轻微撩起。此刻,他身上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右手伸出,自虚空之中,慢慢抽出一把黑色长刀。   “你们,在拿什么供奉观音?”   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已经面色青紫的婴孩。   月光之下,余缺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两名保镖竟然还想上前拼命,黑色的长刀迅速划过两人的咽喉,他们的躯体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堆叠成一张飘忽的纸片。见此情景,白俞广吓得两股战战,一边胡乱喊叫着“别过来”,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大把的符箓。   余缺提着刀,一步步向前走,黄色的纸片上有朱砂绘制着符咒,被扔出时略微泛光,飘飘洒洒往他身上飞去,但刚一触及,就自动成了灰烬,没伤到分毫。   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绝对的恐惧。   今天的场景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在给自己贴了张隐匿符,试图逃跑但仍旧被抓住后,白俞广心里的防线全部崩溃,他哆哆嗦嗦地交代起来。   盒子里的婴孩是弃婴,他并不是要把孩子杀死,而是要把孩子就这么放在庙里一夜,第二天假如孩子活着,就送到福利院,假如死了就处理掉。他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必须这么做。   白俞广:“反正,反正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们不管也会死!只是多一个步骤而已,这怎么能算害人呢?!”   歪理一堆,没说几句还涕泗横流,余缺异常嫌弃,问话也单刀直入:“之前送到我公司里的符箓也是你做的?那些隐匿符是从哪儿来的,你和天机楼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没有!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啊!”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余缺用手指轻抚刀身,脸上缓缓露出一点凉薄的笑意:“我已经试出来了,只要杀了你们,我的运气就会好一点。”司妄也站在了他的身后,那双金色的蛇瞳直直地望过来,让人脊背发凉。   这里是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白俞广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灭口而来,没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带的保镖也不是真人,是纸人,真这么死在这里,那真的是死无对证。   恐惧之下,他一直打着哆嗦,但听到末尾那句话立马眼睛一亮,用沾着泥土的手去扯余缺的裤脚:“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是运气,有人在偷取你的气运,但我们这些下面的,只能得到一点点恩惠,大头还是在那个人……”   这话一说,他嘴里突然呕出大量的血液,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的碎块。余缺没料到这个转变,伸手去揪他领子:“你怎么了?”   白俞广不断呕血,他胡乱地用手去接自己的血液,摸到那些碎快,他眼神完全灰败下来,接着疯癫一般哈哈大笑:“竟然也算计了我,竟然咳咳咳……”   死亡的阴冷完全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打着哆嗦,再次抬头看向余缺,眼里只剩下纯然的绝望:“你把底下所有人都杀了也没用,你强,那个人只会更强。咳,等你强到了一个限度,那个人会反过来再次吞噬你的气运,到了那时,就不再是个循环,而是你的,死期……” 第49章   白俞广就这么死了。   虽然在感知到婴孩的瞬间,就没想再让他活下去,但这么骤然死去,还是令人猝不及防,留下的疑点也更多了。余缺将试探他颈间脉搏的手指收回,黑色长刀再次收归到系统包裹中,视线往后,同司妄目光相接。   今天这次会面,看来不止死去的白俞广在暗自算计着灭口,他背后的人也在算计着取他的性命。假如来的不是余缺,真的是某个知情的冯家人,那实际的情况,应该是来人被灭口,动手的白俞广也被灭口,最后现场只剩下两个纸人,无人操纵,很快会成为纸片。荒郊野岭,尸体溃烂于寺庙之中,等山下的农户哪天上来,最终结果便是件无头悬案。   现在人死了,好消息是,死前吐露出的信息并不算少。   气运和运气,二字只是顺序颠倒,但意思却一个大一个小。真要定论的话,运气该被涵盖在气运之中,修真界也不乏一些气运强悍之辈,进秘境后各项珍宝往人怀里跑的都有,不算什么奇事。但气运往往也和逆境相互对应,得到的越多,对应的危险也足够多,再颠倒一下,就形成了许多小说、电视剧一样的主角境遇。   之前余缺看毕泫,就有点看“龙傲天”的意思,要杀掉他实在太难了,无论怎么做好像都能翻身,最后人真的死了,都差点拉下自己垫背。现在通过这人死前的话,不难发现,气运强盛是真,但他们的气运并不是天生,而是靠掠夺。而自己也是被掠夺气运的一方。   坏消息是,也不知道白俞广是不是当谜语人当习惯了,临死前实话都说出来这么多,竟然还只是用“那个人”指代。对方到底姓甚名谁,一个字也没说,现在他一死,线索再次中断。   这里地段稍微有些偏僻,警方才抵达现场,紧赶慢赶的,也用了些时间。夜色中,一行人拿着手电爬山上来,领头的竟然还是熟人——之前几次碰面的那位李警官,见到人,他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休个假,竟然又遇见你。”穿着制服的男人感慨上前,还没握手,先注意到余缺的衣服下摆:“怎么都是血,你们谁受伤了?”   “没有,是他的。”   有落后一步的人焦急询问:“孩子呢?”余缺:“他没事。”   明亮的大灯照了起来,光线一亮,两人的情况也被看得分明:余缺的衣服上有不少血迹,怀里抱着的远远看像是一团衣服,实际是被司妄用外套裹着的瘦弱的婴孩,他本人则站在风口处挡风。之前面露青紫的孩子,此时脸蛋上除了稍微有点被冻的红,整体情况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大家不免都松了口气。   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余缺本是想自己抱着孩子先下山,但这里地段偏,山路难行,他又不熟悉去医院的路。综合了两方情况,医护人员认为先关注孩子的情况要紧,他们一边派了人,一边由专人在电话里教他做检查,看看需不需要急救。初步断定是冷和饿后,孩子就被余缺一直抱着,又喂了点之前在系统包裹里存放的常温牛奶。   果然,两相结合,孩子脸色立马红润很多。只是因为牛奶不敢多喂,有点没吃饱,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现在被裹在衣服里,一直委屈地嘬着手指。   来了专业的,孩子自然就被接了过去。   现场很快拉起黄线,众人开始有序地进场拍照、采证。白俞广的尸体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大量血液从他嘴里溢出,面庞和胸膛都被染成猩红,双目圆睁,看着死不瞑目。   法医进行初步的尸检时,两人也被带到避风处说话。   尸体就摆在面前,两人看着竟然没什么表情波动的样子,李警官意味深长的夸了句他们的心理素质:“不过,这荒郊野岭,又是命案现场,人死在这,看着可跟你脱不了干系。”   余缺:“有关,但不是我杀的人,法医检测一下就能还原死因。”是他杀的便是,不是便不是,以现在的刑侦手段,进一步尸检解剖后就能得到答案。   “也是,”李警官也不觉得杀了人,还会主动打电话报警,那太过愚蠢:“那你跟我说说实际情况。”   虽然略去了其中一些关于天机楼的信息,但余缺没有一个字说谎。术业有专攻,李警官作为个中老手,也渐渐察觉出他话中有所保留,又涉及命案,做笔录时就免不了来回问话,翻找关键信息的同时,也是避免他说谎。司妄则被带到另外的地方,进行同步问询。   这边还没问完,屋外的法医突然叫李警官出去一趟。   余缺跟着到了外面,良好的耳力,即使对方压低了声音,让他还是听清了那句话:“和之前那几次一样。”这让他不由的皱眉,沉思。   是他想岔了,假如天机楼在蓝星早有根基,那类似的事应该早就上演过,既然如此,警方肯定早就接触到了这方面信息,并且会进行留档。蓝星毕竟不是修真界,没必要觉得牵扯到这种势力,就必须对他们隐瞒,实际上,维护律法的官方组织才是这里最大的力量,也该拥有知情权。   “看样子,你是有想说的了?”李警官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乐呵呵的做出邀请的手势。   余缺不喜欢绕圈子:“或许,你们知道天机楼?”   两人换到了更僻静的地方说话。   之前在围剿黑客组织时,李警官不是说,那个头目“天罚”疑似参与邪/教,并且给余缺发来了一张相关的图案,让他留心吗?之后几次联系,他都没有再提过这一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抽调出了一些级别较高的资料后,认为再牵扯一个普通人进来实在不好。   可现今余缺主动提起,加上两次案子都疑似和对方有牵扯,李警官怀疑他已经被这个组织盯上了,挑着些能说的部分,解释了一下情况:早在二十多年前,华夏就出现了一个叫“天机楼”的邪/教组织,他们和正统宗教不同,不仅大肆敛财,还荼毒人的思想,对此,华夏官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在连续捣毁了对方几个重要据点之后,经手的基层民警觉得他们有些邪性。根据搜查出来的资料,天机楼发展期间似乎害死不少人,那些死者的死法和今天躺在这儿L的白俞广一模一样,都是面上看着可能连个伤口都没有,内脏却几乎全部溶解碎裂。   本来大家还没把二者联系起来,只觉得这些案件蹊跷,疑似连环凶杀案,苦于寻找合适的作案手法以及死者的共同特征。等捣毁了天机楼的部分据点后,二者一结合,才发现死的人能找到名册对应,他们很多都是孤儿L,年岁一般也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   上面怀疑他们用人命搞祭祀,加上手法诡异,当即大规模出动了军队和特警,不仅要对他们斩草除根,还加紧对涉及的居民进行知识科普,纠正不良之风。   “下狱的下狱,死刑的死刑,由于当时网络已经开始大面积普及,也为我们抓派人手增加了便利,很快就达到销声匿迹了。后来为避免二次传播,涉及到的地区严打了好一阵,除了亲历过当时事件的人,外人应该都不知内情,或者只听过只言片语。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又出现几具类似的尸体。”李警官语气稍微带上了一点沉重:“你放心,这事我已经上报,后续肯定会重点追查。”   话题到了这里,余缺才终于发现,天机楼其实不是在装“神秘”,而是在“躲避”。   蓝星毕竟不是修真界,这里没有灵气,人类才是主宰,律法是最基础的制度,华夏也重视对邪/教的处理。他们不是不想张扬,不是不想维护和修真界一样的风光,而是经历过之前的重创后,他们只能选择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存活,甚至不敢在网络上提及到和自身相关的信息。   余缺:“那有查出他们的作案手法吗?”   李警官摇头:“这个我不能说,涉密。”   “那就是查到了。”余缺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夜空中皎洁的月亮。   鉴于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撇开修真界相关,告知了天机楼的讯息,以及对“气运”的猜测:气运这东西是非常玄乎的,也能带来极大的利益,而掠夺气运的方法,便是他们能一直存续下来的根基——人的贪婪之心永无止境,只要有人动心,就能为这个组织的人提供庇护,很难彻底将其灭杀完全。   不过,被严打的过程,应该也让他们失去了部分传承。毕竟在之前李警官的讯息中,并没有从据点救出孩子的消息,那很可能,现在的他们想要筛选出身负气运的孩子,只能使用相对落后的办法,也就如刚刚被抱走的那个婴孩一般,被供奉在观音前,不给食物和衣服,经过一段时间看看能否存活,筛选成功,再掠夺对方的气运。   白俞广所说的也无错,他们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人,毕竟活着,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   至于为何对方掠夺了那么多人的气运,还是无法对抗华夏的司法机构,余缺认为,很可能是司法机构代表的是国家,真要论气运,谁的气运,也抵不上现在华夏如日中天的国运。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本世界的天道对自己人的维护,只是这说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虚无缥缈,余缺选择按下不表。   听完一席话,李警官没有表露出任何质疑,倒是将落点放在了被抱走的孩子身上:“问题是,哪儿L来的弃婴呢?现在很少有养不起的人,真是情况特殊的,也会遗弃在医院,就算真的遗弃在外面,人来人往的,他们怎么第一时间捡到的?”   如今华夏的各项途径都变得正规,孩子基本是在医院出生,其中要经手那么多护士,那么多医生,还有监控,不说要在哪个环节把孩子遗弃这点的非常困难,就是有人要偷走孩子,还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大家又不是吃干饭的。   想到这李警官拧起了眉,摸出随身带的烟,示意余缺也来一根。见他不抽,便自己耷拉着眉毛,蹲下身点燃:“你说的我会报告给上面,另外,我们也会先试着从医院等地方开始查。”   “下次遇见类似的事,你得通知警察,别自己单独应付,万一出事……”   絮絮叨叨的嘱咐中,这件事暂且宣布告一段落。   孩子已经被医护人员先一步送下山,要详细检查身体,警方后续也会调查对方的来历,假如找不到父母,大抵也是送到福利院抚养,不过不管如何,这条幼小的生命总算是活了下来。   分别前,两人也被要求暂时不要离开淮市,毕竟是命案,嫌疑没洗清前,要配合警方工作。   天空渐渐开始泛白。   等身边没了外人,一直晃悠在身边的光团才开口:“接下来要怎么办?”明明还是那个平板到有些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忧虑。   余缺:“当然是继续往下追查。”   “可是,”2247像是飞累了一般,落到司妄的发顶:“那个人说,你强,背后的人只会更强。”而且白俞广已经死在那里,简直是摆明了说,余缺越接近真相,就死得越快。   余缺淡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一说,停在司妄发顶的光团,忽然就像是晕乎了一般,咕噜噜地栽倒在余缺肩头。   并行的两人,不同的两双眼睛,同频率露出柔和的目光,齐齐看了祂一眼。余缺还伸手拨弄了祂两下:“有你在,我的命,永远都会握在自己手里。”   ******   华夏的一位伟人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虽然这个世界的天机楼已经被“史诗削弱”,但余缺还是打算积极备战——他想将系统的所需的能量早日筹备完全。   现阶段经手的两个游戏成功上架,系统面板上的能量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假如保持质量,游戏后续运营中,费些时间,情绪值也能慢慢满格。但既然新项目已经提上了日程,余缺打算进一步内卷自己,缩短时间。   办公室的工位上,苏雾忙里偷闲,正在摸鱼。   坐在她旁边的陆含昭跟新项目的员工对接完工作,回头一看,小姐妹在用手机看小说,心中涌起好奇心,凑过去看,便看见上面的字:   宝贝,你还小,我不碰你(极力忍耐)但如果你敢跟我提分手(怒目而视)老子立刻要了你(恶狠狠)让你一辈子只能跟着我……(*)   陆含昭:……   好怪,再看一眼。   苏雾沉浸在阅读中,笑得肩膀发抖,听见余缺远远叫了声她的名字,吓得手里的手机直接翻了好几个跟头。   走到面前的余缺:“?你在练习杂技?”   “没有没有!”苏雾清了清嗓子:“余总找我有事?”   余缺将一份简历递给她:“我要去开会,你有空的话,帮我面试一下这个人。”一份简历递了过来,上写着各项信息,主要参与的游戏项目,以及被特意标出的一段经历:曾担任仙侠游戏文案策划。 第50章   余缺的新项目是仙侠游戏,这点公司的人都知晓,但他想制作出的游戏世界,或者说,他的野心,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经过几次会议后,大部分员工都是兴奋的,也有些人表现得忧心忡忡,认为“饼太大了”。这边苏雾面试新的文案策划还没结束,另一边,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场景美术陆柏,已经皱着眉头思考要不要离职。   平心而论,余缺的想法是好的,他想要做到真正的“高自由度”,想打造出宛如另一个真实世界般的广阔地图,同时想摒弃传统的主线任务模式,转而使用“触发类任务”,让玩家真正体验到“自由探索”的魅力。   但这代表什么?代表他们作为制作团队,得为游戏打造出完善的生态系统,包括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春夏秋冬四季的更迭,甚至对应的动物迁徙行为等等都得涉及。而且,既然要追求真实,那具体到和玩家的交互行为,也是非常大的工程。   比如路边遇到的一只兔子,玩家使用不同属性的武器,兔子是直接死亡,还是毛色焦黑?还是被冻成冰棍?   不是说真的就做不出来,只是,这是多大的工作量?不提其它,他们美术部门,光是给那些生物绘制出合适的图画,就得忙到昏天暗地。而时间一旦拖得过长,到时候项目能不能上线还是个问题。   作为在行业内工作超过7年的老人,陆柏混过前后几个大厂,他们就时不时想“搞个大的”,开头时谁的饼都画得好,但后面资金一旦收紧,项目就会大面积裁人,即便留下了,管理层也只会催促着游戏尽快上线,到时候质量反而会下降。   因此余缺开会时说了那么多,他结合现在公司的情况看,只觉得是两个上架的游戏运营良好,流水不错,这个年轻的公司老板膨胀了。   这样的项目,真能做到游戏上线那天吗?   带着这种忧虑,陆柏走进茶水间,顺手打开招聘软件海投简历。毕竟刚入职几天,此时离开,可以把这段工作经历直接隐去,不影响过往经历这一项的含金量。   毕竟工作经历丰富,他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邀请,好巧不巧,正是《新中世纪》背后的那家公司,对方似乎也要开新项目,现在需要大量的人手。   没隔多久,余缺就被林秘书提醒:“人事那边说,新项目的美术部门和技术研发部门,一共有多名员工同时离职。”人员变动,还是多名人员变动,肯定会影响项目进度。   余缺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再招人。”   “他们已经在加快速度了,”林秘书翻看了一下离职的员工名单:“只是由于现在招人的高峰期还没到,可能做不到太快,特别是美术这块,您的要求很高。”   余缺:“尽力而为。”   “好的。”林秘书拿出需要签字的文件:“这些还需要您的审批……”   审阅文件的间隙,余缺突然皱起眉,脸色也白了一瞬,签字笔在纸页上落下了细小的墨点。林秘书察觉出不妥,立即上前询问:“余总,你不舒服吗?”   “没事,突然有点胃疼。”余缺拒绝了他的搀扶:“去帮我倒一杯热可可吧。”   余缺一直只喝茶或者白水,办公室里没有备热可可,只有茶水间有。林秘书立即起身出门去倒,走在路上还在核对记忆:余总没有不按时吃饭的习惯吧?怎么会突然胃疼?   其实并不是胃疼。   办公室的门合上后,余缺禁不住闷咳了一声,唇角溢出细微的鲜血,随手擦去之后,他调出系统面板。境界那一栏,已经变成了练气。   这次境界跌落没有第二颗金丹给他碎,痛得倒不是那么厉害,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可是,力量下降到底还是让人烦躁……   端着热可可回来的林秘书没见到人,正在张望,宁海生冲他招了下手:“找余总吗?他提前走啦。”   林秘书:“走了?”   宁海生调笑道:“对,说是去接新项目的主美,也不知道是谁,还要余总亲自去接,面子挺大。”   ******   天色暗得很快。   回家后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再睁开眼,四周就染了层浓重的墨色。   新住所是个大平层,在搬新办公地点时同时买下的,面积挺大,全屋都是智能化设备。见人醒了,光团打开了柔和的浅黄色壁灯,又提醒他,冰箱里还有冰镇的梅子酒。   等微凉的液体吞入喉咙,舌尖尝到酸甜的味道,余缺终于精神了几分,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慵懒地欣赏夜色下的江景和霓虹。   2247:“可以去露台吹吹风。”   余缺随手点开系统面板:“等会儿洗了澡再去。”   指尖滑动了两下,看到境界那栏时稍有停滞,接着往下,点向了【角色召集】。   伴随着几张闪烁着金色光晕的卡牌排列而出,系统面板上端弹出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现在排列在第一位的卡面上,是白雪皑皑的料峭山峰。   飘扬的雪花,严寒的空气,仿佛刀割一样的风。迎客松上挂着白霜,枝条被风吹得微晃,这里除了“呼呼”的风声,连声鸟鸣都没有。   画面正中是一把剑,它横插在凸起的巨石中,剑身上落了些浮雪,四周都白茫茫一片,只有剑柄处那根随风飘扬的细绳颜色鲜红。   余缺伸出手,隔着虚影,勾勒了一下那根纤细的红绳。   就仿佛是惊醒了某个幻境,卡面上的画面泛出细微的波纹,剑身开始震动,细微的浮雪被拂去,雪白的剑锋折射出寒光,巨石皲裂出裂痕。与此同时,卡面开始翻转,淡金色的界面渐渐扩大,随着画面中皲裂的痕迹扩大,渐渐裂变成沟壑,细微的白光投射而下,照亮了山峰内里的暗室,也打在他抬起的脸上。   如月华般流淌的白色长发,如墨玉般清亮的眼珠。   他的五官仿佛是造物主一点一点精心雕琢而成,鼻梁高挺,下颚线轮廓鲜明,不知是常年未见阳光,还是天生如此,皮肤肤色有些过于白皙,连嘴唇的颜色都很淡。   双手被束缚于身后,几道纵横交错的锁链,贯穿于他的脚腕和锁骨,细微的血迹从伤口中溢出,弄脏了身上的白色华服。本应是狼狈的,但他面容过于灵秀出尘,依旧给人一种入坠云雾般的脱尘之感。   就像是被囚禁的谪仙。   【角色:苏西沉骨龄:???(非正常生命体,无法得到常规定义)   血脉:???(非正常生命体,无法得到常规定义)   灵根:混沌灵根(变异灵根;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对全属性灵气吸收速度额外增加百分之十)   天赋:玲珑剑心(罕见天赋;对全系剑法领悟能力额外提升百分之百)   功法:万剑归宗[主]、一剑霜寒[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练虚期(已抵达下一进阶点,请移动至灵气充足位置开始进阶)   异常状态:无】   被本体注视着,苏西沉的眼神依旧很平静,仿佛月色下平静的湖面。但那些囚禁着他的锁链,却溢出了浅淡的红黑色魔气,并且在自动绷紧。那些贯穿过身体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白色的锦衣映出了暗红。   这让余缺不自觉皱了皱眉。下一秒,苏西沉就仿佛挣脱了纸片一样,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手腕上的锁链。伤口被二度撕裂,但他仿佛感知不到痛苦,随意地将其它锁链扯断,鲜血崩落,他只是略一抬手,任凭那只系着红绳的剑自动飞到手心。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苏西沉”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点击下“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天空中的雪花顺着缝隙下落,细微的雪沫洒在他的肩头,客厅里,无数的金色粒子构建出男性的躯体。当苏西沉赤着脚,踩到木制地板上时,身上仿佛还带着些浮雪,空气里,似乎也能嗅到那股凛冽又干净的风雪气息。   余缺站在原地,任由他提着剑一步步走近。   短短几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停在本体面前时,低垂着长睫,任凭那温热的手指沿着衣领,一点点顺着肌理,描摹那处刚长好的伤口。   很细微的触觉。   还有点痒。   近距离下,苏西沉能看清本体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能感知到彼此交错的呼吸,他眼神依旧是平静的,仿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沾着血迹的破损外衣被解开,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苏西沉的身体也极为漂亮,让从小腹一路蔓延到锁骨的白色刺青,都像是雕刻在这具近乎完美的躯体上的浮雕。余缺甚至有些欣慰——幸好那些贯穿的伤口不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疤痕。   躯体上这些“刺青”,也并不是真的刺青。   在本体沿着肌理往上抚摸时,就能看到,这些看似正常的图案,会从小腹开始,往上一点点浸染出墨色,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仿佛觉得有趣,余缺故意沿着肌理摩挲。那点墨色迅速往上染去,苏西沉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身体却猛地往前,将本体压制在落地窗上。喉结微动,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别玩。”   “不可以?”余缺额头抵在他的颈侧,轻笑了一声:“温度好高……”感觉都有点烫手。   这其实是苏西沉和心魔互相吞噬融合,所留下的后遗症。只要他一激动,这个图案就会慢慢蔓延上魔气,将整体浸染成墨色。   这也是他被囚禁的原因。   早先余缺未能拜入万剑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说这种大型宗门能得到的传承和资源,但凡有人愿意引导,他的道途都会顺利很多。   之后随机到苏西沉这个角色后,就想着要不要让其拜入万剑宗,毕竟天赋上就是天生的剑修料子。在等待对方开启几年一度招募弟子时,他们先进了趟秘境,这次探索中,意外接触到了一位剑修大能的传承,而这位大能,正是万剑宗一位失踪已久的峰主。   苏西沉得到了传承,也应大能的要求,将一剑霜寒这本剑典送回万剑宗。之后,他顺理成章的进了宗门,又因为和剑典修习过于匹配,哪怕他当时的修为不及任何一位长老,也因为得到了传承,而成为了霜寒峰峰主。   在当时的外人看来,苏西沉是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骄,修行速度极快,对剑法的领悟也高,受万剑宗重视,年纪轻轻就修炼出了剑意。   但实际上,当时的余缺因为急于提升实力,心境跟不上修为,已经生出了心魔。   于是,修行速度最快,又是剑修的苏西沉,因为对“魔”属于天生相克,时不时便需要用剑意灭杀本体的心魔。   前面一次两次都成功了,后面却出了意外:因为一次意外跌入幻境,余缺心魔力量大肆提升,甚至融合了本体和所有马甲的实力,完全不受控制。最后,他不得不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让苏西沉以载体暂时吞噬心魔,自己再杀了他。   假如成功了便罢,但谁知万剑宗对优秀的弟子看护如此严格,竟然出动了即将渡劫的大能,在关键时刻跨越空间出现,救下了苏西沉。   那个时候,那个画面,一切根本说不清楚。   对方只以为两人有仇,因此想直接杀了他灭口。为了避免本体真的死亡,苏西沉主动融合了心魔的力量,握住了对方的剑。   因为被魔气侵蚀太过,他的黑发尽数染白,意识也和心魔开始了融合和吞噬。但那种不顾性命也要救下人,以及被刀抵住脖颈也不曾反抗的情景,显然让赶来救人的大能脑补出了一通爱恨情仇。再加上余缺脖颈处的痕迹,苏西沉被救走时,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写满了“一言难尽”。   心魔没杀成,但好消息是,开始受控制了。   在苏西沉被带回万剑宗后,由于身上心魔的气息过于浓厚,被救治时,用了不少镇压魔气的天材地宝。在外人看来,是他心魔过重,但实际上,是心魔吞噬了他,但又融合了他,因此二者完全成了一体。   至于后面被逼问是如何生出心魔的,他一直沉默不语,那位大能便问他是不是喜欢余缺,假如不是,那就按仇人算,发追杀令。为了不给自己结仇,他只能默默认下这点。   假如余缺知道他们会脑补成什么样子,或许多个仇家也要否认。   外界不知道本体和马甲的特殊关系,在他们看来,余缺是一边跟罗摩、许烬等关系暧昧,一边还和苏西沉成了莫逆之交。这本没有什么,但他们一起进了趟秘境,出来后,苏西沉就有了心魔。   再加上当时的情况过于复杂,实在不好解释,后面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苏西沉深爱余缺不可自拔,还因此生出了心魔。在有幻境的加成下,苏西沉还情难自禁地强迫了他,所以余缺才怒不可遏想要杀人泄愤。   总之,那之后遇见的几个“自以为知道内情”的弟子,他们看见余缺,那八卦的眼神都控制不住,暗地里想撮合两人,成全苏西沉的不在少数。当然,自家人护着自家人,也有弟子觉得苏西沉这种天骄,余缺不跟他结为道侣是不识好歹,见面就撂几句狠话。   而由于心魔本就是余缺的一部分,苏西沉和心魔融合后,外人完全看不出区别,长老和宗主认为他执念太深,这么好的苗子,不想放任自流,因此之后把他一直关押在思过涯。思过是假,想镇压和净化他身上的魔气才是真,那几根锁链都是特制的,顺便也避免和余缺接触,盼望他某天能自己想通。   可惜,可能一辈子都是想不通的。   想到这里,余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靠在苏西沉的肩头,一只手还拿着酒杯,背景里,大片的霓虹,仿佛特意为他降下的星辰。   抱了一会儿后,身体的距离因为按在胸膛上的手稍微拉远,余缺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琥铂色的酒液在动作中浮动,带起浅浅的色泽:“尝一下。”杯子被凑到唇边,苏西沉先看向本体莹润的唇,接着才看那只捏着酒杯的手。根根纤长,精致如冷玉。   他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这只手抓紧床单的时候,应该也会很好看。 第51章   前一天宁海生还和林秘书调侃说,新项目的主美好像面子很大,等人来了公司,他才算是明白:这哪里是面子大不大的问题,分明是余总为了哄新情人,才提前空出时间去接。   都相处这么久了,谁没悄悄议论过余缺玩得花?那个许烬被勾得像个小狗似的,楼上那位出钱出力,外面还挂着“赤狼印章”的名字呢,罗总监更不必说,相处得最多,谁不知道他对工作上心,对其他人不怎么在乎,唯独余缺一出现就腻乎上去,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明恋状态”。   现在来了苏西沉,表面看着的确克制守礼,但跟余总挨那么近,说没关系,谁信啊?   不过,算算人数,这玩得好像越来越大了。   “司总办公室就在楼上,年轻的弟弟时不时来公司探班,罗总监更是被放在了身边,现在又新找了一个。”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宁海生摸着自己的下巴:“之前大家勉强都有点距离,还能保持平衡,现在又加一个,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因为住得近,一起拼车,此时正拿着冰美式喝的苏雾:“可是,他是白发哎。”谁能拒绝白发啊?还是那种隐隐泛着银光,像绸缎一样的白发。这颜色本来就足够吸睛了,还是长发+神颜,buff都叠满了好吗?   宁海生:“嗯……话说,余总是不是偏爱长发啊。”身边这几个男人,除了许烬都是长发,他自己也是。   苏雾:“白发好啊,白发。”   发觉自己的话没被听进耳朵,他略无语地看过去一眼:“你要是也想染,去问问人家是在哪家做的呗。”   “呜呜呜,我试过,可头发会泛黄啊!”难道真的是托尼水平不行?   八卦和闲话结束,打工人新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已上架游戏的新活动该怎么安排,上一轮活动的复盘,前前后后一长串的工作在排着队。新项目也在推进中,只是因为走了一些员工,导致部分环节暂时无法动工。   人事那边为招人头秃,余缺先将苏西沉带到了美术部,告知了大家任命安排。   有之前学习书画的经历,他是擅长国画的。人物、花鸟、山水,这些都能拿得出手,尤其对单一的水墨作画尤其擅长。既然上一位美术部负责人离开,便也不打算再由旁人接手,自己来还能减去不必要的沟通环节。至于剩下空缺的画师席位,对工作技能相对要求不再那么严苛,相信人事那边也会好办一些。   果然,最难搞的席位有了人选,其余位置填补速度并不太慢。   耽搁了一些时间后,就公司新项目《成仙》,余缺正式召集了各部门的负责人,开始进行较为深度的游戏探讨和工作安排。   会议室灯光关闭,白色的幕布徐徐降下,高清投影仪打开,白色的幕布上印出行云流水的“成仙”二字。字体右下方,还坠着游戏第一个章节的主题:贪婪之狱。   手里的红色激光笔将幕布上的“仙”字画了几个圈,余缺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员工:“正式探讨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在你们心里,怎么区分仙侠和武侠?”   一个脸蛋圆圆的女生先举了手:“仙侠就是武侠的高配版,更大的背景,更强的出身,更苏的人设。”   “感觉说得偏向娱乐圈,”文案策划手里拿着笔戳了戳桌面:“就之前几款经典的游戏对比,这二者的差距真的不大。武侠的轻功和仙侠的法宝也根本差不了多少,只是日常赶路时,玩家们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下跑。哦对了,现在武侠也会出孔明灯之类的交通工具,差距更小。”   旁边的人笑道:“特意说经典游戏,你是玩了最近新出的那几款MMO了吧?”   “对,”文案策划撇了撇嘴:“宣发那么多,还以为做得很好呢,说是仙侠,实际是换皮。”因为新项目是仙侠游戏,新上了同题材的新游后,便抱着看竞品的心去玩,结果被恶心到了。   现今网络发达,一旦有IP做起来了,相关的影视和游戏便会被安排。业内买下一个IP,就以此做成mmo游戏的也不在少数,也并不是说就做不好。但他们想割韭菜的心实在太强,游戏内核和玩法没有丁点儿改变,就是换了贴图和文字,让玩家一环一环的接任务,过剧情,地图上开着花里胡哨的各种交通工具,就那几张不好看的地图,硬是要跑好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玩家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上班的。   余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还有别的不同吗?”   “虽然就玩家来看,做任务的方式大概差不多,但二者在主线故事的落点还是有很多不同吧?”3D设计师举了几个早年经典的游戏例子:“虽然现在来看,拯救世界的故事好像有点老套,但正直善良的主角拿着武器打败邪恶反派,为了守护无辜的人民甘愿放弃生命,我还是很喜欢的。”   旁边的员工点了点头:“武侠的落点一般放在了国仇家恨,而仙侠的落点往往在芸芸众生。比起武侠,仙侠有更宏大的叙事架构,让玩家参与改变的角色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未来。”   “宏大的叙事,品行高洁的主角,这些都很难得可贵。”余缺略点了下头,按了下手里的激光笔,幕布翻页,显露出另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道。   “但我希望能用这个字,让玩家们切实感受到仙侠和武侠的区别。”   追求武功的强盛,和追求修为的高深,本质上是一样的心理。但涉及到修仙,就绕不过去“道”这个专属名词。   什么是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固定的。大多数的时候,它代表修士的一种追求,是一个极其私人的、只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真理。   世人说“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换成修士,一千位修士,也能有一千种不同的道。哪怕是同一个名称,都能有各自不同的引申和理解。   道途千万种,每一种都是通向登天梯的路。但修士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道”。比如在另一个世界真正踏上修真一途的余缺,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旧没能找到,只是在跟从本心不断增加修为。   现今打算在游戏里呈现,余缺也不准备对“道”强行定义,而是着墨于人物的经历和选择。在《成仙》第一个主题篇章中,他首先将焦点放在了时下热门的“无情道”上。   故事从一个宗门说起。   玄天剑宗,居于正魔交界之地,曾有大能一剑斩杀无咎魔尊,紧邻宗门万丈高的山峰因此削平,又将无数魔物镇压,用剑气在石壁上写下“诛魔”二字。形成山崖之势后,便被修真界尊称为“诛魔崖”。   这不仅划下了正魔两道间深深的沟壑,还带给了修真界持续近千年的和平。玄天剑宗因此为世人所敬仰,诛魔崖也成了弟子日常训练、磨练心性的场地。   白云浮于山巅,朝阳散发出金辉。   照例是近千名弟子一起训练的时间,这片广阔的场地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挥剑,而是将目光锁定在正中央,满身是血的女修身上。   闻月厌紧紧握着自己的本命剑,虽然还站着,但手肘打颤,脸色惨白,洁白的弟子服背后有道深深的伤口,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骨头,大量鲜红的血濡湿了衣摆,在地面流出了一大滩,凌乱的发丝随着山风飞舞。   她的剑骨被抽,伤势过重,身上的灵气在一个劲儿的乱窜,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身边的人很多,到了如此地步,有人仍在骂她“偷了东西还死不认罪”,骂她“喜欢自己师尊大逆不道”,骂她“不配做凌霄剑尊的弟子”。   冷漠的,嘲讽的,不忍的,假惺惺的,还有始终面无表情的凌霄剑尊本人——方白衣。   此刻这位剑尊手心正漂浮着一截莹白如玉的骨头,他身边,可爱的小师妹脸蛋红扑扑的,正抓着他的衣袖。他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安抚道:“不急,回去再把剑骨放回去。”   闻月厌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度痛到想要呕出,她想说一句什么,但张嘴吐出的只有血。胡乱抹了一把,看到自己掌心被血沾染的刀疤,仿佛想到了什么,宛若疯魔一般大笑出声。   一时间,所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她笑着笑着,又开始咳。本命剑都要握不住了,身影也轻微歪斜,山风一吹,看着就像一片枯死的叶子在用最后的力气,扒紧自己的枝丫。还能站着多久呢?都到这个地步了。   到底有人觉得不忍。有人劝她赶紧道个歉,有人劝一脸肃穆的宗主说算了,此前因为她入了凌霄剑尊门下,错失机会后,一直针对她的霍雪也默默地上前,看着是想要搀扶。   旁边一位不认识的师姐面露痛色:“现在剑骨已经还了,你知错就改便是……”   “我没错。”闻月厌推开霍雪的手,吃力地拎起剑,站直身子,舌尖舔过唇角的血液:“你们夺我剑骨,这个仇,我记着了。”   “放肆!”   黑着脸的宗主一掌击出,她五脏六腑皆受到重创,狼狈地趴在地上,一时都爬不起来。宗主还对着她大骂不知悔改,扬言要剑尊逐她出师门。   闻月厌再次吐血,但她仍是笑,废力的靠着剑撑起身子,说不用,接着一剑捅进自己腹中,掏出了金丹:“我还给你们。”   场面再次静默。   没人去接这颗金丹,闻月厌伸出的手一歪,满是鲜血的珠子就这么滚到了地上,血色沾染到了泥土。   她想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后半跪在了地上,此时她几乎成了血人,睫毛上都挂着血珠,一身白衣染成了鲜红。没有金丹,她的修为瞬间下跌,又加上重伤,几乎是风一吹都要倒的地步。现场众人呆呆地看着她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站起来,又靠着剑,一步步挪到了诛魔崖的边缘。   惊诧中,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想出手拉人回来,伸出的手却被别人制止:“别去,让她跳,这种祸害,死了刚好。”   诛魔崖下面连接着禁魔渊,那里囚禁着无数大魔,元婴以下基本进去都是个死,更别说她此时的状态,估计一下去就会被万魔吞噬干净血肉。   最后一刻,闻月厌转头,像是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脸一样,依次看过去。最后看向方白衣,他察觉到视线,抬头,两人对视时,闻月厌缓缓露出一个笑,身体往后仰去。   那一瞬间,方白衣看到了她的口型:我必杀你。   他只是随意地一挥袖,对身边姿态亲昵的弟子说:“走了。”众人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有一直沉默的霍雪往前两步,捡起了地面上那颗沾着血迹和泥尘的金丹。   这次“抽剑骨”事件,起源就在方白衣身边那个受宠的小师妹。   她以极差的资质进入宗门,不知怎么,被剑尊看中收为了弟子。因为性格迷糊可爱,宗门内没人不喜欢她,唯一值得说道的,估计就是修为了。师姐闻月厌是同师尊方白衣一样的超级天才,大师兄同样资质不差,是百岁金丹,只有她的身体像是个破了洞的水桶,进了宗门几十年都没筑基。   没人觉得她不努力,只觉得是资质问题,直到一次秘境中,宗主感觉她身体出了问题,回来后就指出,小师妹本和方白衣一样,也是天生剑骨,现在却差了一块,而且按伤口推算,是几年前才被人夺走的,那时候她还未进宗门。   这下人人都对小师妹心疼到无以复加,但剑骨不是大白菜,这事有得查。   查来查去,最后竟然落到了闻月厌身上。   闻月厌拒不认罪,却在诛魔崖上被自己师尊亲手取出剑骨“物归原主”。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到不真实。   原本相处其乐融融的弟子,见到小师妹后,开始对她冷眼相待。原本和她定下了大婚的师尊,主动收了小师妹后,眼里对她的情意逐渐消失不见,任由她被外人说是“痴心妄想”。   还有剑骨。   那分明是自己的剑骨。   在之前的一次秘境里,两人多年的暧昧终于被打破,顺着幻境心意相通,喝下合卺酒。欢爱过后,她还握着方白衣的手按到自己脊背上,说师尊,你有的我也有。   我会是你最出色的徒弟,也会是跟你并肩的道侣。   但谁成想,后来的方白衣眼里爱意一点点散去,转而将同样的目光放在了小师妹身上。甚至屡次怀疑她背地里对小师妹动手,在剑骨这事上,也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直接定下她的罪名,进行夺取。   冤枉也好,有意也罢,哪怕不做道侣,那么多年的师徒情分难道也是假的吗?   在打伤她,强行抽取剑骨的时候,她都能明显感觉到,方白衣眼里有直白的杀意。   整件事里,所有人都给她定了死罪。宗主的杀意,那些过往师兄妹眼里的杀意。他们嘴里在叫她服软,眼中杀意却越来越浓。   每个人都没想放过她。   留在宗门,她绝对会死,反而是诛魔崖下连接着封魔渊,还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凌厉的罡风将闻月厌身体吹得冰凉,她还在下坠,脊背和小腹的疼痛剧烈,意识也在逐渐消散。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假如这次侥幸未死,她一定会杀回去。   她的确未死。   在崖底醒来,打开手心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之前被霍雪搀扶时悄悄塞过来的字条,闻月厌才明白:什么误会,什么情深,这根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第52章   【闻月厌,你要离开,尽快离开。不要向任何一个人求救,也不要相信宗门里任何一个人。】   【他们已经疯了。】   在写这张字条的时候,霍雪应该没料到她会那么决绝,因此一开头就是在劝告赶紧离开。而伴随着沾染血迹的字迹徐徐展露,整件事背后的起因,才真正显露出来。   闻月厌是个孤儿,尚在襁褓中时便被宗主带回。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日子,也就是所谓的“月厌日”,她的名字就来自于此。或许就是从这里出了错,从被取名开始,她就迎来了属于自己晦暗的人生。   读书、习字、练剑。   虽然由于想要探查出剑骨不那么容易,幼年期被认为灵根不好,不怎么受到重视,但被带回来好好养大了,被给予了吃穿,能活下来,已经让闻月厌对宗门异常感激。   也是因此,她尊重每一位师长,和其他弟子们相处融洽,出门在外主动维护师门名誉,对同门无数次施以援手,养育之恩、传道授业之恩,让她一直将师门的荣辱、同门的安危,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她习惯苦修,早年不受重视时,仅靠着外门的剑法和心法,就成功在小比上崭露头角。   也是在这时,闻月厌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剑道天才:方白衣。   实力强大的凌霄剑尊是那么耀眼,对视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他的轮廓在泛光。十几岁的姑娘,情窦初开,懵懵懂懂中生出了好感。假如此时戛然而止,或者只是远远观望,无非是更加激励其向上罢了。但方白衣看着她,说要收她做亲传徒弟。   和优秀的人相处太久容易仰慕,若他唯独对你温柔,动心也是理所应当。   更值得惊喜的是,持续许久的暧昧得到了验证,得到了反馈。他们在那场秘境中许下诺言,喝下合卺酒,感情上得以圆满。闻月厌又得到了一位前辈的传承,还被指点出剑骨,有这种天赋,灵根不够好也没什么大碍了,她甚至生出豪情,要跟师尊比晋升速度。   这一切都很完美,是小师妹的到来,一切才出现变化。夜深人静的时候,闻月厌甚至想过,没有小师妹就好了,她和同门友爱,受师长厚望,得到了完美的爱情,假如没有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但霍雪的字条上,却用寥寥几笔告知:没有什么爱情,没有什么师门情谊。   全是算计。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精心安排好的,属于方白衣的“情劫”。   凌霄剑尊修无情道,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合体期大能。但近五百年来,他的修为不进反退,差点跌落境界,究其根本,无非是“道心不稳”。宗主得知后,认为他从小修炼无情道,未曾体验过世间真正的“情意”,既然未体验过,更遑论断情和无情?   因此,几经商议后,他们决定人为制造出属于他的“情劫”。   这个过程中,无情道是“因”,也是“果”。他们要的,只有方白衣无情道大成这个结果,至于过程,那并不重要。   这些方白衣自然都是知情的。很可笑的是,过程中,他自认为真的爱上了徒弟,也似乎犹豫过,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服下了那颗“爱恨颠倒”的奇药。   【他知道后果,知道一旦清醒过来,自己必定后悔。】   【但他要的就是后悔。】   宗主为了能把这场戏演下去,为了能成就方白衣的道,在这个过程中,让所有对闻月厌有了感情的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服下了药。   除了霍雪。   因为之前未能拜入剑尊门下,认为闻月厌抢了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对方不爽,一旦遇见就是讽刺挖苦,后面的摩擦,更让两人愈加不对付。在所有人都表露出对闻月厌的喜恶时,霍雪还幸灾乐祸地嘲讽她,可怜她。   可讨厌是一回事,将人完全不当人,是另一回事。   闻月厌跳下去后,众多弟子议论议论也就过了,毕竟都觉得她活该。更重要的,是亲亲热热的凑到小师妹身边,恭喜她拿回自己的剑骨。   看着大家对小师妹团团转着示好,看她被所有人捧到了云端。要是之前,霍雪肯定会羡慕,但她现在只是心底发冷:等药效彻底消退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的错,没人愿意在真正后悔时,直面当初自己亲手铸就的错误。   他们会有愧疚吗?或许会有吧。   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罪责。   到时候,被吹捧到云端的小师妹,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发泄口。   想到这里,霍雪心底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恶心。发现的时间太晚,她没有时间改变这一切,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她觉得无力,觉得这些朝夕相处的同门异常陌生。   她还觉得后怕。   假如不是小师妹恰好出现的话,之前一直嫉妒和针对闻月厌的自己,会不会,就被选择成为这个“罪责”?   她没有再细想下去,只是小心地将捡到的那枚金丹擦拭干净,收到自己的乾坤袋。然后背离人潮,独自走到宗门领取任务的地方,在能力范围内,挑选出任务时间最长的一个,手指一勾,将接取任务的牌子落到手心。   实力。   要提升实力。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任人鱼肉。   同一时间的崖底,闻月厌伤势太重,已经完全成血人,淡淡的红色模糊了视野,但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隔着层血雾,定定的盯着上面的字迹:   【宗主说,反正都准备灭口,取下剑骨,宗门还能多个有天赋的弟子。】   【只用一个人的代价,就能成就剑尊的无情道,这很合算。】   短短的两行字,让她眼球充血,心中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峰:还真是好算计,她的前半生,她的感情,她最后一点剩余的价值,全都榨得干干净净。   强烈的恨,激发了闻月厌强烈的对于“生”的渴望。可不知是不是天要亡她,四周的魔兽已经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对新鲜食物的垂涎,促使它们一步步靠近。   伤势过重,她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去调动自己的手,抓着本命剑,预备在魔兽靠近时拼尽全力掷出,能杀一个是一个。   绝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气氛愈加紧张的时候,不知是谁,发出了一阵令人耳朵发麻的愉悦笑声。刚刚还一点点靠近的猛兽,当即像是老鼠见了猫,夹着尾巴迅速逃开。笑声末尾,他说:“你过来。”   很明显,刚刚觊觎食物到涎水流了一地的魔兽,之所以选择缓步靠近,并不是对已经丧失战斗力的闻月厌保持着警惕,而是这里还有更恐怖的东西。禁魔渊本就危机四伏,对方声音一出现,那些猛兽就夹着尾巴逃走,明显更不好惹。这种未知的、实力强大的存在,主动靠过去,会面临什么毫无定论。但留在这里,显然会惹怒对方,猛兽们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到时候死在猛兽嘴里和死在他手下,并无半分区别。   闻月厌想活,只要有半分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身体上的伤太过严重,但她拿剑的手还能动。为了保住性命,她靠着意志力,硬生生用这只手拖动着破碎的身体,像虫子一样,一点点从地面上向声源处蠕动。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强大到前所未有的大魔?还是引诱和戏耍猎物的捕食者?   是一餐特别的“食物”。   溪水潺潺,阳光洒在草坪上,郁郁葱葱的森林上萦绕着一层浅浅的白雾。发出声音的是一颗头颅,连接头颅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被放在横劈过、形似桌面的树干上。   那颗头颅长着方白衣的脸,却不是冷漠孤傲的表情,反而眼珠鲜红,笑容蛊惑。头颅和颈骨已经完全断裂,下方身体也近乎四碎,露出了被撕扯过的内脏和白骨,上面还点缀着一些花草、水果和金银,整体看着像是一个奇怪的餐桌,而他就是餐桌上的餐食。   周围的树枝上站着几只身体硕大的乌鸦,个个都对着餐桌上流下了口水。在闻月厌狼狈的爬过来的时间,视线中,一只乌鸦突然落下来,用爪子和尖喙撕扯下上面的一块肉,紧接着便铺开翅膀,在旁边幻化成一个脸上覆着几片黑羽的男人。   男人单膝下跪,口称“感谢魔尊的恩典”,那颗头颅并不理会,只是对闻月厌兴致盎然:“人族修士,想不想和魔物做个交易?”   禁魔渊内,往往几年时间也不见人族修士进来,就是有,一般也只在外围杀魔物,能闯入核心地带的基本都是高阶修士,因为两族之间无法弥合的仇恨,从没有人同意过这个交易。   但现在,闻月厌来了。这个弱小的,随便一只魔物都能将其碾死的女修,竟然奇迹般地穿过了那些屏障,直接掉进了核心地带。   这让头颅的话语变得格外蛊惑:“你想活下去吗?”   闻月厌想。   她看着非常狼狈,却努力地用手撑起身体,用了很久,才终于停靠在树边,面无表情,一口一口的吞食下餐桌上的血肉。生肉的味道非常难吃,大量的腥味涌入鼻腔,齿间咀嚼时,独特的感觉令人作呕。但闻月厌没有露出任何难以下咽的表情,她非常平静,难以咀嚼,就用牙齿撕咬下小块,囫囵地将其吞进喉咙。   除了头颅本身,她把所有肉块都吃了进去。   ******   大乘佛宗的新一代领头弟子出门历练,途经玄天剑宗,免不了上门问候。言谈间,宗主布下结界,问领头的大弟子悟心:“最近时日,贵宗可察觉到魔道有何的异动?”   “阿弥陀佛,未曾。”   宗主当即皱眉,又提了句“应多多注意”。魔族可能卷土重来的消息,各大宗门早已知晓,但这消息已经过去几年,边界没有任何异动,悟心只当他是过于小心。   由于一路走来,感觉到剑宗内气氛有些异常,还似乎存在欺凌弟子的现象。悟心在离开时还拨动腕上的念珠,说了句禅语:“善恶因果,皆由心生,宗主事忙,也该抽空多关注一下弟子。”   宗主随口答应,并未过多在意。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心里那股越来越惴惴不安的预感,这让他无法冷静,等大乘佛宗一行人前脚离开,后脚就给手下弟子发信:召集所有人,有事宣布!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劫将至。   假如他们还是千年前的规模,宗主不会这么慌乱,但他们不是了。在那场大战后,那位斩杀无咎魔尊的大能成功飞升,但其余的长老、峰主却是死伤大半,年轻一代的弟子折损更多,毕竟剑修讲究个“一往无前”。   那之后,玄天剑宗的威名更甚,实际却已经动摇了根基,再加上近几年灵气似乎愈加稀薄,要供养出大能的资源更加难得,整体修炼速度明显下滑。没有了魔族这个外因,人族又开始内斗,整个人族的实力和千年前相比已经不是一个量级。   在从长老那得知劫难将至后,宗主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放在了魔族之上——玄天剑宗的位置,注定是两族之间的屏障。他们假如输了,只怕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   可提前放出的小心魔族的消息,但几大宗门来回查验,未发现任何异常,眼看大家的态度越来越松懈,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这让他实在恐慌,为今之计,只能拼尽全力,为宗门再次造出像当年一样,斩杀无咎魔尊一样的大能。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打破劫难,为宗门复刻当年的荣光。   这个人选,就是方白衣。   但他的修为卡住了。   眼见着劫难的时间一点点逼近,情急之下,宗主想到了人为制造“情劫”的方法——为了大事牺牲小我,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   现在闻月厌已死,剑尊的药效也该过了。   事情正如霍霜所预料,药物的作用缓缓消退,方白衣有了体悟,开始闭关,此时宗主站了出来,为闻月厌“平反”,说是受了小师妹的蒙蔽,要惩罚过后,将其永囚在禁牢里,日日行刑。   昔日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和当初的闻月厌一般无二,带着一身血迹狼狈地跪在地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责。   正当有人气愤得要一剑刺过去时,带着满身魔气,眼珠变为暗红的闻月厌从弟子堆里走出,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笑着道:“好生热闹呀。”   闻月厌觉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笑了出来:“小师妹今日,无一不对应我当时情景,大家还是这么义愤填膺,怎么,不怕再弄错一次?”   四周安静了一刻,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闻师姐?”   “师姐,你……你堕魔了?”   “不对,你既已堕魔,是怎么从护山大阵进来的?”   魔这个字,突然点醒了大家,众人意识到什么,有些往诛魔崖下看,有人抬头确认护山大阵是否完好。   “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一身修为也如数奉还,可当不得诸位一句师姐。”闻月厌眼含笑意,环视了一圈周遭惊疑不定的眼神:“叫这么亲热,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毕竟今天回来,可是来报仇的啊。”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禁魔渊内所有禁制和封印在瞬间失效,诛魔崖下,乌压压的一片魔族,如同潮水一般扑了过来。 第53章   魔族入侵,大劫已至。   作为两族之间第一道屏障的玄天剑宗,却在最开始就被攻破。   感知到护山大阵有异,宗主提着剑匆忙走出来,抬眼一望,满目疮痍,血流成河。无数的魔族宛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从诛魔崖下涌上来,背后张开巨大昆虫双翅的魔兽“嘶嘶”着扑倒一个弟子,肆无忌惮地啃咬对方的血肉,满身都是脓包一样的不知名魔物,伸出口器,伸进了尖叫弟子的喉咙……   画面正中,已经堕魔的闻月厌享受一般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慢慢漂浮于空中。无数汹涌的魔气和血气,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去,而她的修为也在不断攀升:金丹、元婴、化神……越来越恐怖的气势自她身上蔓延开来,原本晴朗的白日,也在骤然之间乌云密布,一道粗紫的雷电劈下。   阴沉的天空中,她缓缓张开眼睛,一直上升的修为,在此时终于缓慢稳定在合体期,距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   哪怕抛开她剖出金丹这一点,依旧是横跨整整四个大境界!便是方白衣,也不过是合体期而已,但现在,她已经是了。   宗主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善恶因果,皆由心生。   当初佛宗弟子随口的一句禅语,仿佛一声悠长的钟鸣,重重嗡鸣在他的耳膜。昔日对闻月厌的所作所为,最终化为了现今不可挽回的恶果——此时他才明白,是他亲手造就了这次劫难。   是他异想天开,是他对所谓的“大劫”过于恐惧,想着再造一位大能,算计闻月厌做了方白衣的情劫。   才有今天的局面。   宗主怔怔地看向四周被屠杀的弟子,看向缓缓落地后,随手一指便杀一人的闻月厌。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爱效仿师尊穿一身白衣,会手持利剑为正义辩护,因为待人热忱总是被人交托后背。但现在,那双原本对师门上下充满感情的眼睛,只余下冰冷的仇恨,站在那里,随性地对魔物一扬手,便有新的人命被吞噬。   有弟子在组织众人一边反击一边后退,看见他双目无神地跪在那里,赶紧伸手去拉。可宗主还是那副心神俱裂的模样,被拉得踉跄了一下,一道剑光忽然擦过他的脸颊,带出大片血迹,其余弟子慌忙后退。闻月厌已经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剑骨,将其同本命剑融合,那道剑光便来自她的手中。两人对视,彼时高高在上的宗主,只得到了她轻蔑的一个笑。   “我知道你恨我,”宗主鬓发已经散乱,他像是一瞬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颓然地俯趴在地:“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一道魔气扼住了他的脖颈。   在“咯咯”的骨裂声中,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刻,听见那个冰冷的女声:“错?宗主怎么会有错?你当初视我为蝼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如今时移世易,这个蝼蚁是你罢了。”   躯壳死亡,闻月厌接着抽出了他的灵魂,将其扔进旁边魔物递上来的祭魂幡中。之后,她看向那些苦苦奋战的弟子,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宗门有难,方白衣你却闭门不出,还算什么凌霄剑尊!”   天空中,雷声再次震动,巨大的雷电再次劈下。   无数弟子在哀嚎着救命,血腥漫天。而闭关进阶的方白衣,终究是走了出来。   在看见闻月厌第一眼,他便道心不稳,口腔涌出鲜血,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他们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剑。   一白一黑两团烟雾在空中厮杀,闻月厌看似刚刚进阶,境界虚浮,每次出手,却似乎有旁人在引导和纠正,方白衣此时仿佛成了她的磨刀石,越打,她战意越强,气势越盛。   战况胶着中,方白衣突然发现,闻月厌身边出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魔物,形态宛如青烟,随着风在她身边缠绕,一边指点,一边暧昧的触碰她的脸,甚至言语间还恬不知耻的说,要得到奖励,要和她双修。   她竟然也未曾面露厌恶,似乎对这种亲密已经理所当然。   方白衣心中突然涌起一些莫名的希冀。他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么,只是那张脸,是不是证明她还爱着自己?   然而就是这一分神,他心口一凉。   闻月厌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剑抽回,又再度刺向他的紫府,那个纠缠着她的魔物,仿佛是嘲讽一般看了他一眼,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彻底变成了模糊的一团烟雾。   此时,祭魂幡中承受着万鬼撕咬痛苦的宗主灵魂,意识尚且未被消解,他在今天不仅亲眼见到了宗门被屠杀,还透过法宝的视角,亲眼见证了方白衣死于闻月厌剑下。   他筹谋了那么多年,想造出一位无情道大能,此时终究是成功了。   只是这个人不是方白衣,而是闻月厌。   细微的风撩起她的发丝,天空中的雷劫涌动,但最终却没有降下,而是徐徐散去。杀了他后,闻月厌执念斩去,道心已成,境界攀升至大乘期。   为什么她会没有雷劫,宗主已无力去思考,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仍是想着:我为魔族造出了一位大能。   ……   会议室中,幕布上定格在闻月厌的人设这一页。   陈述完毕,苏西沉顺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余缺没多看一眼,便熄灭了手中的激光笔坐了下去:“到时候要做成无缝大地图,玄天剑宗的位置会放在交界处,门派势力以及正魔两道的纷争,都会和有不同道途的主要角色产生纠葛。”   文案策划举了下手:“话说,那个被闻月厌吃下去,又幻化成烟雾状的那位魔尊,他的设定感觉好特殊啊。”   余缺:“是很特殊,一方面,他在意向上代表着闻月厌的心魔,另一方面,他这个角色也快要飞升了。”   他是魔道合欢宗宗主,外人称其为“风月魔尊”。最开始和闻月厌有交易,那个时候也只有她能帮上忙,但之后的相处中,还会拿闻月厌成就自己的道。   风月魔尊修“极情道”,和闻月厌的“无情道”属于两个极端。他需要把七情,也就是“喜、怒、哀、惧、爱、憎、欲”这些都修炼到极致,才能成就自己的道心。   对于他来说,修为已经不是局限自己的部分,道心才是飞升的关键。遇见闻月厌后,他引导对方,欣赏对方,也理所当然的,用进一步交易的方式,将“爱和憎”这两个一直未能修炼至极致的部分,映射到了她的身上。   场景设计点了点头:“所以,大家整体还是为了自己的道途,爱与恨之类的果然都没飞升重要啊。”   接着再进一步细聊这部分剧情涉及到的人物、场景、相关设计等等,有人问起了npc相关的性格和形象设定:“感觉哪怕是一个小配角,玩家只要接触,都会有不少的戏份。”   “路人npc也好多啊,不过这些耗费的时间没主要人物那么多……”   一般情况下,路人的戏份少,建模相对扁平,在游戏里被玩家遇见,能搭话的台词也相对较少。员工们这么说是很正常的,毕竟工作量摆在那里,不可能每个npc都兼顾,一个宗门就那么多人,哪里做得过来呢?   但余缺在想,路人是游戏中最多的角色,要给人真实世界的感知,让他们有自己的行为逻辑,显然会更加完美。   会议结束后,他心里揣着这事回到办公室,一心二用,随意翻开了桌面上的一本西方战争史——自《荆棘王座》开始制作,翻看西方的相关读物已经成了习惯。   页面脉络的书签,正好卡在上次读到的那一页,余缺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字符上,下面压着一个音译的名字:西利亚斯。西方史中,这是位很有趣的人物,打仗能力并不是最强,职位也并不是最高,但却极其幸运,余缺甚至在上面标下了“luck”的英文字符。   瞥了眼那个英文,余缺又放下了书。   想让游戏npc更智能,除了各种算法给予的动作反应外,目前大多还会使用语言处理技术、大数据模拟导入等等,之前在游戏中尝试过,但效果并未能达到预期,npc还是有点呆笨。思索片刻后,余缺对2247道:“帮我持续关注相关服务的公司,有技术革新的都提醒一下。”   现在正是发展的高峰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迭代了。   金色的光团悠悠地落到了他面前:“假如需要的话,我可以和您的游戏接驳。”   余缺:“……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2247:“受限技术原因,更高级的暂且做不到,只是让您的游戏数据变得更加智能,更贴近人类的行为模式的话,还是可以实现的。”   这已经足够高级了。更高级的,只能是全息。   闻言,余缺眼中露出些许的思索:“相处这么久了,好像我还没问过你的来历。”不是2247的来历,是整个系统的来历。当初他是突然得到这块面板的,没有小说中那种声音问他要不要绑定,他面前就突然多出一款透明的金色光屏,后面又慢慢对他进行引导。   “事实上,我也并不清楚,数据库中遗失了一段关键代码,无法凑出完整讯息。”金色的光团细微的闪烁了一下:“我只知道,我和您相伴了很久,虽然一开始您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在那。”   闻言,余缺轻轻地触碰了祂一下:“谢谢。”这话实在让人觉得熨帖。   既然2247能和游戏接驳,后续当然是要进行尝试的。   不过,哪怕通过最开始搜集信息并迅速处理这点,已经切实感受到祂能力的强大,实际应用到游戏中的效果,还是让余缺感到了惊奇。   接驳之后,npc的运行逻辑和之前简直天差地别。比如说在村落设定了一位渔夫,最开始在游戏中,能做到渔夫在特定时间段去打鱼,再到市场上特定摊位做出售卖动作,在两个地点被玩家询问时,能说一些和捕鱼卖鱼相关的话,就已经算是“精细”。   现在渔夫的程序变得更加拟真,会进自己的房子睡觉,会和周围的邻居打招呼,捕鱼会换位置,在不同的天气下能做出不同的应对反应。甚至于余缺在输入“性格关键词”之后,还出现了偷懒不起床、对别人骂骂咧咧等行为,言语也会有所改变。   使用下来,不仅效果拔群,整体效率也高了不少,员工们啧啧称奇。为了避免麻烦,余缺还另外在海外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用来充当2247的技术来源。   这个意外之喜,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泡在公司里,沉醉于游戏的制作中。   这天,贺危提着东西来找人,途中遇见林秘书,对方很自然地问了声好:“您来找余总吗?”   “对,我听说他新游戏开发进度不错,来看看。现在人在办公室吗?”   林秘书:“现在是午休,余总到楼上找司总去了,有急事的话……”   “没事,我直接找他。”贺危挥了挥手,轻车熟路的转头到专用电梯刷卡。   电梯门一关,旁边跟着的新来的助理便小声询问他是谁,林秘书解释说:“是贺总,我们公司有他股份,但他平时不怎么管事,基本不来公司。”贺危和余缺私下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点大家都很清楚,新员工熟悉一下也就知道了。   助理随口道:“他还提着东西呢。”   “多半是什么吃的。”   正如林助理的猜想,贺危带了些水果。自己买的,出门前用自家纯净水洗干净了,水灵灵的,装在盒子里,上楼也忘了放下,一路带到了司妄的办公室。江特助给他引路,路上两人客套了两句,余总上来和自家老板谈事是常有的,大家都见怪不怪,江特助说了下情况,走近后,压低声音敲了敲门:“司总?”   里面没有立即回应,稍停了一下,才传出余缺的回应:“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里面只有余缺一个人,他坐在司妄的办公桌前,身上还搭着司妄的衣服。见江特助面露疑惑,主动解释说:“他有点累,在里面休息,过会儿我就叫醒他。”   结合他身上的衣服,江特助眼神飘忽了一瞬:休息室的床那么大,你们俩一起睡呗,关系都那么明显了,怎么还在避嫌,非要一个睡床一个在桌子上小憩。司总也是,竟然这么不体贴,就算不好意思,也该让余总进去睡,你自己在外面才对。   这样下去,到嘴的老婆别跑了吧?   看见贺危,余缺招了招手,让他进去。江特助也立即回神,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贺总,您喝茶还是咖啡?”很好,不见外,应该的!余总就该把这当自己的地盘来用!   两人一个进门,一个离开。贺危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下,对休息室方向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别人在睡觉,我们换地方聊”?余缺示意他坐下:“没事的,有加隔音层,我们声音不太大就行。”   贺危便坐下了。   见人身上还搭着衣服,他以为余缺和司妄谈事谈着就累了,才小睡一会儿。他精力有多旺盛,贺危是知道的,因此猜想是最近工作上太忙,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工作这东西是做不完的,别那么着急,多休息……”   他没注意到,余缺身体僵硬了一瞬。   办公桌下,一条细细黑色的蛇尾正搭在他脚踝上,随着蛇身蠕动,一点点消失在长裤下。冰凉的鳞片磨擦过皮肤,带出细微的触觉。   因为正处于成长期和成年期的混乱时段,司妄的情况有些不稳定,时不时就要经历“褪皮”。这个过程里他会短暂地回归到幼年体态,相对脆弱,也会渴望本体的安抚。   最近褪皮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天又有些不凑巧,司妄窝在衣服里被安抚的时候,外面就敲了门。不能立即恢复人形,在两人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沿着本体的裤腿爬了进去——他渴望和本体的肌肤接触。   贺危都到了门口,余缺自然不会让他转身走。本以为习惯了冰凉的鳞片触感,但今天司妄好像有点过于难受,不仅缠着自己的腿蹭,还像是捉到了心仪的猎物一般,用力咬在了他的腿侧。   余缺身体绷紧了一瞬,又恍若无事,问好友来是有什么事。   “就是联赛的事,”贺危往椅背上一靠:“是骡子是马,终于要拉出来遛遛了。” 第54章   《时空战场》爆火之后,相关赛事也变得极为繁荣。职业选手除了训练赛,也会偶尔参与娱乐性质的比赛,进行直播等等。当然,电子竞技,冠军才是大家永恒的追求,贺危来找余缺聊天,就是因为现阶段已经到了极其重要的国内联赛——只有积分达到前四名的队伍,才能得到通往国际联赛的“门票”。   “之前打训练赛的时候,我估算了一下大家的实力。除了KG这个死对头以外,有两支新的队伍实力也很强。”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江特助送了杯咖啡过来。在醇香的咖啡香气中,两人说起了这次国际联赛的赛程安排情况。正式比赛是要抽签的,对手是谁目前没有定论,但实力强的队伍肯定是关注的重点。   “说实话,我还蛮想在第一场就抽到KG的,”贺危提起这个名字有点想抽烟,不过这是在别人办公室,他拿出来后没有点燃:“上次他们挖走我训练了那么久的打野,现在我想让他们知道,我能训练第一个,就能训练出第二个,甚至比之前更强。”许烬来了后,他已经完全找到了当初训练余缺的那种感觉,队伍的训练也得心应手,这让他异常想要一雪前耻。   贺危:/现在的我,强得可怕.jpg看着好友略微骄傲的样子,余缺轻笑了一声:“我相信你。”他的确是个很好的教练。FIY重组后新签的人,包括所有替补席,除了一个是有职业经验的辅助外,全是新人。刚来时他们身上有各自的优缺点,但贺危的能力摆在那,经过他的训练,现今队伍整体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其实比起KG,那两支新队伍才更被我警惕……”   聊了会儿对对方的战术安排和研究的预测后,贺危看了眼时间,问起余缺有没有时间:“虽然你挺忙的,我还是想来问问,联赛那天要去现场看吗?”   余缺:“去。”   “不去的话也……”贺危手下一顿:“要去?你公司还有那么多事,我以为没空。”   “你不是也跟我说,工作是做不完的。”余缺眼含笑意:“更何况,我相信FIY能赢,我想见证你们拿下冠军。”   “你小子!”贺危锤了他肩膀一下,咧开嘴,笑得异常爽朗。   日程是安排上了,但出发没那么快。因为要耽搁几天时间,公司的工作需要提前安排,涉及游戏开发上的问题,余缺嘱咐了各部门的负责人找罗摩和苏西沉,或者直接给自己发消息。   此外,司妄也告知了休假——他现在的状态非常混乱,为了避免意外,直接以幼年体盘踞在了本体的小腿上,然后进入了沉眠状态。   黑色的小蛇,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特的精致脚环。   一切就绪,余缺提前去了FIY战队的俱乐部。   这个时间大家正好在打训练赛,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几台并列的高配置电脑前,队员手下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   贺危此时站在上单的电脑面前,这个队员在这局选了一个坦克,靠着自己的手法弥补角色的走位笨重,整体打法看着很稳。就在余缺走近的时候,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收下了对方的人头,界面上显示出提醒:FirstBlood!   正发嘲讽的表情呢,贺危在背后给了他一巴掌:“秀个屁啊秀,补兵!优势是在经济上一点点滚出来的,你上赛场的时候再这么做老子下来打断你的腿!”   上单一边故意“哎哟”,一边回归状态,开始控线。   首杀刚刚拿下,野区也开始发力。下路双人组正和对方换血,许烬突然说了声“抓下路”,两人立马变得激进起来,没用多久,神出鬼没的刺客就从视角盲区窜出来收割了对方的人头。   “nice,许哥猛啊!”   辅助刚夸,中路就遭到了伏击。上单再次挨了教练一掌:“你孤儿路是吧?什么时候留在线上,什么时候游走,你的判断力呢?”   这话让ADC成功开始憋着笑,但他也被贺危怼了一句:“节奏呢?全场都靠许烬带是吧?下路等着喂饭是吧?”   断断续续的骂声中,许烬入侵了对方野区,拿下对方打野人头后,手下操控着角色掠夺资源,接着道:“抓中路,下路小心,河道视野会丢失。”   对方中路在边缘走位失误,刚准备从河道回己方野区,就被蹲了个正着,许烬配合中单,很快连续收下对方两个人头。   中路收获不错,ADC下路的节奏也起来了,调笑道:“许哥这局打得好猛,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身边的辅助也笑着应和了一句。   站在他们身边的贺危默默瞥了余缺一眼,心道:……能不猛吗?心上人就搁这站着呢,是你你不想表现一下?   有没有表现的心不知道,但迫不及待想和本体贴贴的心非常明显。   对局结束,还没等介绍,就眼神黏糊的往本体跟前凑。中途被贺危眼疾手快地抵住了肩膀,瞪他:“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呢,没皮没脸的臭小子!   旁边的人嘻嘻哈哈,说“肯定是许哥想师父了”。之前那场直播,大家基本都是看过的,余缺和许烬当初的那场风波在圈子内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FIY的队员,曾经拿下冠军的照片还在俱乐部的墙上挂着呢,没人不认识余缺。   上单还想和他单挑试试,被贺危再次不客气的打了一掌:“还单挑呢!真拿自己当孤儿了是吧?要配合,配合!”队伍里最不让他省心的就是上单,只论打法的话,明明不比许烬差多少,但就是憋不住那颗想秀的心。   当然,现阶段他已经进步很大,团队合作方面做得不错,贺危不想完全教化他,那是在扼杀他的天赋,因此教人还是有点收着的,希望他后面能慢慢开窍,把优势合理糅合。   见大家心思浮动,本身再过一小时就要出发去赛场那边,贺危干脆大手一挥,现在就走!   还没正式上赛场,大家心态也都还能平稳,打打闹闹的抵达官方预订的酒店时,刚好是下午四点左右。询问前台后,就是信息登记,分发房卡。   工作人员一边在电脑前敲字,一边道:“对了,因为你们信息提交的最晚,房间不够了,你们有两个工作人员的名额在隔壁酒店,离这里不远,只有……”   贺危打断了她的话:“套房也订满了?”主办方为了节省预算基本都是定大床房或者标间,顶层的套房一般是没有的,他不想让自己人来回跑,不如出钱刷卡订。   “好像也没有了,我查一下……啊,还有一间情侣套房。”因为《时空战场》举行赛事,最近订房的人是真的多,点进系统查看后,今天早上空出了一间,已经算得上意外之喜。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要订吗?”   众人:……   订是能订,就一间,给谁住?“要。”余缺淡定地看了贺危一眼:“来回跑太麻烦了,我和许烬一间就行。”   贺危差点跳起来:“那怎么行?!”没心眼的,怎么还带往人家嘴上送的?!那可是情侣套房,那小子万一把持不住……   余缺只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银行卡:“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这话一说,贺危立马咳了两声,意识到自己反对的声音太快,有点失态。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他不想许烬在今晚把事挑明,到时候不论是两人好了还是被拒绝了,都可能影响明天的状态,更何况,这里入住的还有媒体呢,万一被发现端倪,指不定又得搞个热搜出来。   “你让他自己一个房间,你和我住,不然影响他比赛心态怎么办。”   余缺不以为意:“我不会影响他。”   此刻贺危的内心:那小子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是心里真没点数啊……   试图给许烬使眼色失败,贺危只能暗自咬牙:“很久没聊天了,我俩住一间,聊聊天不行?”   余缺表示拒绝:“明天比赛,你该早点睡,保持好状态。”倒不是嫌弃自己朋友,这是实话,更何况,司妄还在他小腿上缠着呢,要是被看见,不得吓他一跳?   合着是油盐不进是吧?!横竖劝不动,队员们也觉得两人住一起没问题,有点奇怪他的话。贺危不能说出自己的担心,只能默认下来。   情侣套房和他们的大床房不是一层。在临出电梯前,贺危还拉了许烬一把,咬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横竖明天就要比赛了,什么都打算都等之后再说,你给我熄了心思!”   许烬眼神微妙了一瞬:“我什么心思?”   贺危给他一个白眼,松开手:“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烬:……   琐事不提,第二天便是正式比赛了,今天晚上会在直播中抽签,决定队伍的正式赛程。   如贺危所愿,他第一轮就抽到了KG。 第55章   KG和FIY之间的爱恨情仇,要是放在现在水剧盛行的娱乐圈,大概能拍个一百零八集。   两家最初的矛盾是在比赛上:那时,KG正如日中天,FIY横空出世后,输赢都很多,像是个草台班子,突然跟这种实力强横的队伍遇上,大家都笃定会白给。当时的KG教练也稍微有点轻敌,结果就导致了队伍失利。可以说,FIY是踩着他们的名气摘下的桂冠。这便罢了,他们还运气不好,主力突发伤病导致那次联赛彻底失利,积分没打够,甚至没能拿到去国际联赛的门票。   因为这事,他们几l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且伤病这个原因,有人能接受,但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他们是拿队伍主力卖惨。之后迫于身体原因,KG的主力退役,他们替补的队员实力不够,联赛失利,粉丝大量流失,开始千方百计想着挖人。   这个阶段,FIY的团队发展则日臻成熟。   最开始FIY因为余缺的个人能力极强,队伍战术几l乎都是走“单核”,腾出时间给他发育,全场节奏都靠他一个人带。第一次在联赛拿下冠军时,《时空战场》的版本吃重上路,但余缺一直选操作极难的刺客,甚至在决定夺冠的那一场,硬是1V3抗住了对面压力,在大逆风的情况下赢得了胜利。   因为他的操作,《时空战场》甚至改动了游戏里的那个刺客角色,被外人戏称“版本更新,削弱余神”。   而游戏方的改动,也让贺危意识到了团队游戏中“团队”二字的重要——光靠余缺一人风险真的太大了。更何况版本更迭,再一次削弱了打野,贺危当即加重了其余位置的训练,为了让他们脱离余缺的节奏,在训练赛上费了很多心思。   这个时间段,FIY的队员频频被KG挖角,但一直不怎么成功。直到余缺退役,那段时间贺危的事业像是一下跌到了谷底,原本看好的可以接任位置的打野:罗荣,被KG挖角成功,联赛靠着下路双人组勉强维持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名次,但下来后,ADC也被挖角。   其它七七八八的,对FIY用娱乐圈的手段进行打击、抹黑这些暂且不提,自从罗荣被挖走,FIY面临的一切境遇都让贺危破防。尤其是后面几l次比赛,明明有机会拿到不错的名次,但队员竟然被收买。队伍人心涣散,再也没拿到一个好名次,走的走,退役的退役。   经过那么长的一段低谷期,现在,即将在赛场上和KG再次相遇,贺危表情变得格外沉稳,一路上都是语气平常地安抚队员:“不用紧张,就和打训练赛一样。”   双方选手正式入场。   舞台上灯光明亮,台下的粉丝见到熟悉的队伍,纷纷高举着粉丝灯牌,同时爆发出了尖叫声:“啊啊啊KG!!!”   “KG必胜,罗荣我爱你!”   “许烬加油!”   “许烬妈妈爱你——”   本来还有点紧张,听到这话,大家都有点憋着笑。   之前的那次热搜事件,到底给FIY带来了不少关注,后续贺危也开始安排大家时不时上号直播,许烬因为长得帅,一头红发加上断眉格外惹眼,操作又摆在那,直播时粉丝是最多的,几l乎不用怎么引导,粉丝就自动聚拢,连超话都建起来了。   能让大家稍微放松是好事,贺危等他们互相调侃了几l句后,才开口道:“KG这场罗荣是主力,之前训练赛大家也遇见过的,他喜欢针对许烬。”   在许烬被认为是作为余缺本人回归的乌龙事件后,他有了些名气,ID也被大家熟知了,那个罗荣不知道抽什么风,打训练赛的时候一旦和许烬“撞车”,必定指挥队友一起围攻,只要拿下人头,就会原地发标志嘲讽。   甚至在他自己的直播间,还发表过一些诸如“许烬算个鸟,给余神提鞋都不配”、“许烬就知道学余缺的打法,他有创新吗”、“见一次杀他一次,什么玩意儿”等疑似余缺极端粉丝的言论,因为他也在FIY待过,和余缺之前的关系不错,还有粉丝磕他和余缺CP的。   当然,此时贺危提出这个不是为了批判他本人,而是针对战术:“KG的教练下来后肯定会教育他,但假如他情绪上头,就很容易成为突破口。”   “所以记着,战术看他们情况调整,时机合适,AD加紧发育,许烬注意针对罗荣。”   “收到!”   不远处,KG的教练也在和队员们打预防针:“FIY喜欢靠打野带节奏,前期一定要绷紧神经,争取把游戏节奏握在手里。中路记得跟着上打野的思路,罗荣你要带出节奏,前期一旦失利从别的路找回来,不要和对面打野死杠。”   罗荣训练赛爱针对许烬,作为教练他当然是知道的,一次两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愈演愈烈,这次联赛前,他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才终于将人纠正了过来。现在要上赛场了,自然也没忘记嘱咐两句。   队员们也纷纷应好。   两个队伍的成员正式坐到座位前,比赛开始进入角色禁用阶段。KG那边,出于之前训练赛的记忆,罗荣首先ban掉了许烬常用的一个刺客,FIY这边相对正常,由于当前版本吃重下路,ban掉了KG那边ADC擅长,又极为强势的一个射手。   旁边的两位主持适时进行解说,对于版本强势角色被禁,导播还特意切到了KG队伍的ADC的脸。   很快,禁用结束,面板上躺着的八位角色,有五位都是刺客,强势的射手反而被放出了好几l个。   许烬:“这把下路射手核心,前期稳住,中路多支援。”说着,手下就选了一个冷门的刺客型射手。   KG那边也稍微懵逼了一瞬,罗荣选了常规的刺客。   这边的阵容有些特殊,不止许烬选的打野主定位是射手,辅助也没有选常规的功能辅助或者增益辅助,而是选了个一般出现在上路的肉盾。下路是版本强势射手,上路照例选了战士,中路是法刺。   由于版本吃重,在看到许烬没打算打下路后,罗荣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打算,于是战术上打算按最常用的“四保一”,同时让其他队员选了前期能打出优势的角色——对方双射手阵容,不能让他们发育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比赛正式开始。   许烬:“上场辅助先跟我入侵野区,中路3级联动。”   大荧幕上,解说眼睁睁看着许烬带着辅助一路直奔对方红区,他选的角色位移稍快,辅助落后几l个身位,几l乎是陆荣刚刚对小怪交了第二次技能的时候,他的技能就打了上去,消耗了对方四分之一的血量。   紧接着,在对方想要还击的时刻,紧跟来的辅助也往前一步露出视野,此时下路兵线刚刚交汇,射手正在兵线上准备补兵,陆荣一个小怪的经验还没吃到,就被FIY的辅助一个技能打中,许烬一边走位一边补伤害,他血量见底,屏幕立即变为黑白。   FirstBlood!   观众席上爆发了小小的惊呼。   这多少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射手是版本答案,但那是就整局而言,这种双射手阵容前期血量低,罗荣本是想吃一个怪升到2级去对方野区的,谁知道许烬胆子这么大,心思又细,竟然在他交技能的瞬间突脸。   KG的下路双人组在看到许烬露头的一瞬间,就想过立即出手,至少两人一起把FIY的射手留下,但血都没换到五分之一,许烬已经带着辅助迅速赶到线上,得亏他们走位不算太过靠前,耗了一些血量,险险躲过了攻击。   解说看到这里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假如他们也被拿下人头,那KG这把就完全炸了:“很好,KG下路双人组及时回头躲过了伏击,双方开始拉扯……”   顺路吃了对方野区的一只怪,许烬已经2级,再从河道回自家野区,心里算计着自己的经验,给中路标点:“下波抓中,下路可以开始给压力了。”   上路:“我没线权啊,许哥你注意,对方可能去野区蹲你了。”   “他不会那么快,中路能控到吗?不能就封走位。”许烬一边指挥,一边操控人物翻墙:“很好,位置卡得合理,直接上。”   解说:“KG上单正在下来的路上……中路FIY法师先手开团,技能没中,但这个走位,危险!FIY打野,等等,集火秒了!KG上单也被控,双杀!打了个0换2,这波KG血亏啊——”   在解说的惋惜声中,FIY的优势像滚雪球一样滚了起来,本身是双射手阵容,装备上应该稍微有些拖节奏才对,但因为许烬的先声夺人,中路先打开了优势,下路双人组先是求稳,后续也很快用角色的强势开始火力压制。   本该作为KG阵容四保一核心的罗荣,因为节奏和经济的落后,改变战术想让下路的射手作为核心,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这一局没打太久,许烬便指挥大家在龙坑团战,用灵活的走位再次打出了1换3的战绩,同时收下了大龙经验,接着也不等他们往下拖,完成了平推。   三局两胜,第一局失利,中场休息时KG那边教练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他不是不能接受输这件事,是这场比赛里,他们完全在被牵着鼻子走!节奏开场就在许烬这个打野手里,他们的ADC又平稳度过了发育期,自己这边除了在上单开场那里得到了一点线上优势,全程对线都没打过。他们选的还是相对强势的角色,优势呢?一点没打出来,这是在做什么?!   两相对比,FIY这边就轻松得多,贺危锤了下许烬的肩膀:“好小子,打这么冒险,我都捏了把汗。”开头那几l乎是分秒之间,要是辅助慢了一步,对方打野跑了,他们血亏不说,还可能被包饺子。   “虽然赢了,但是别飘,他们也会调整战术。”   几l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地复盘了一下,指出了刚刚那把可以改进的弊端,贺危夸了ADC的沉稳,又和许烬对视了一眼。   二次上场,KG这边整体都绷紧了神经。   罗荣这次禁选位置选得相对常规,几l个版本强势的角色都进了ban位,上把FIY的强势射手也被禁了。但许烬出乎意料,连续禁的几l个都是相对强势的射手,临到末尾,才禁了一个相对冷门的角色。   进展到这里,KG那边已经猜到了他们要拿哪个角色,但没有办法,FIY先选,许烬选出了那个操作极难、在机制上被ban位冷门角色极为克制的一个刺客。   罗荣:“他们很可能是野核,辅助拿克制角色。”   这把FIY的阵容看着很正常,就是版本强势的战士加上法师,刺客,射手以及增益类辅助。而KG有两个角色都是为了克制许烬而出的。   对局开始,罗荣特意让辅助多走几l步给出更大的视野,避免上次的情景重演,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时时刻刻注意许烬的动作,猜他可能在哪个位置,但实际上先出手带节奏的是上路。   解说:“FIY的上单先手,技能中了!这手操作很细啊,稳一点,单杀!等等,中路来支援了,还不走?”   “又拿下一个!丝血逃生,秀啊——”   上路的打斗稍微夺取了罗荣的注意力,本着“帮优不帮劣”的原则,他看向下路的情况,发信号前往支援。   以第三视角看战场的解说则注意到了许烬的位置:“等等,他在蹲草,KG打野露视野了!辅助吃伤害,先打人先打人,这波FIY阵型还不错,卖了,该卖就卖,怎么回事!一个技能中三个!辅助还在抗塔,有一个没死,0换2这波KG太伤了啊!”   就两波小型团战,上路和下路节奏就全交了出去,经济也在被逐渐拉开差距。   再等下去,又会像之前一样滚雪球,罗荣真的急了,他直接让辅助全程跟着自己游走,放下路ADC独自抗压,自己去中路先试图打开优势。   一开始的确出其不意,拿下了对面中单法师的人头,但许烬及时过来,兵线没能推过去,对方经济也损失不算大。   解说时刻注意着双方的情况:“……战况有些焦灼,双方在用技能试探,好,都在赶来支援的路上了,野区地形复杂,FIY上单先手开团!ADC站位不对,能救吗?打野一个技能秒了!还打,团战少人,这点血量还能走吗,二技能收割,团灭!FIY杀疯了,直接0换5!”   “一波平推,让我们恭喜FIY!”   底下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荧光棒和灯牌不断挥舞,叫着“许烬”和“FIY”的名字。   “yes!!”几l个队员站起来,互相击了下掌。   首战告捷,作为胜利方,队伍几l个人都喜笑颜开。许烬摘下耳机,和大家一起走到舞台侧后方,镜头扫向了他们庆贺的样子,贺危拿手猛搓上单的脑袋,其余人嘻嘻哈哈,许烬情绪没那么激动,只是习惯性地腻乎到了本体身边,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令人没想到的是,KG那边的罗荣竟然黑着脸走了过来。原本热闹的气氛突然被打断,大家不明所以,只见他斜了许烬一眼,怒气冲冲的对余缺质问道:“他凭什么站在你身边?”   这场比赛可是全程直播,大家虽然没别耳麦,但此时人突然走到他们这边,看着还像是找事的,弹幕整体都是:????   导播则自觉地将画面切到了余缺脸上。 第56章   【干啥呢?放狠话还是要打架?这么输不起吗?】   【KG这两把完全没发挥出该有的实力,你们在干什么?!】   【三场比赛两场全输,现在还输不起跑去闹,单走一个6】   【脱粉了,私下怎么嘴许烬我都无所谓,这是比赛现场,你还输了,究竟哪儿来的脸】   ……   这场面,让原本就心气不顺的弹幕脏字越来越多。FIY经历过之前的低谷,粉丝并不多,倒是KG的粉丝,之前的战绩摆在那里,导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两场连续失败粉丝心态炸裂,罗荣此举首当其冲的成了被辱骂的突破口。   见势不对,后面紧跟过来的KG的俱乐部经理一把将人拉住,又主动和贺危握手:“他是粉丝,稍微有点激动,别介意别介意。”这种时候,镜头之下,大家也不想搞个所谓的大新闻出来,更何况他们都赢了,贺危便云淡风轻的握手。余缺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许烬扫了罗荣一眼。   所有人都觉得罗荣是在找茬,倒是外人看不见的2247,分析了一下他之前在网上的留言,同余缺说:“他好像是你的毒唯粉。”所以才看不惯许烬。   余缺:……   并不能理解,只感觉他脑子有病。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经理都来了,罗荣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动作出格,除了多看余缺两眼,他没再说什么话,唯独脸色像是非常憋屈。但谁知道,这事还有后续。   此前贺危就抱怨过,电子竞技,赢才是一切,但自从KG学了娱乐圈那一套,就屡次用舆论来攻讦对手,搞得他烦不胜烦。在FIY跌入谷底的那段时间,KG一路高歌,他们的几个队员也被打造的像是明星。现今突然和昔日的老对手打比赛,还输这么惨,加上罗荣“崩人设”的行为,KG迎来了反噬,负面评论铺天盖地。   此外,还有人把这段录屏拉出来,尝试着对嘴型,完全拼凑出了完整的话:他凭什么站在你身边?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去脑补,好事的网友更是顺藤摸瓜挖出了之前的“旧瓜”。   已知,罗荣是从FIY挖过来的,此前余缺在时,直播打游戏还夸过罗荣两句。后来他突然离开,FIY剩下的人里他是最先离开的,之后是队伍里的ADC,接着才是其它一系列事。   那之后,罗荣疑似在自己的账号骂贺危“留不住人”。再加上之后许烬横空出世,还未确定是否是余缺本人时,他就认定“是个劣质的模仿品”,完全不掩饰厌恶……   林林总总凑到一起,网友们得了一个“真相”:罗荣恐怕是暗恋余缺。   听我说谢谢你MD:额……虽然是推测,但不得不说导播好懂,镜头直接切余神脸上了。   想吃菠萝但是扎嘴:别说,你还真别说。觉得教练留不住心上人于是愤而出走,甚至脱粉回踩,再次见面后,又因为对方竟然有了别人在身边因此不高兴,逻辑闭环了呀/大拇指.jpg试试就逝世hh:你们要这么推理,那被挖去KG的那个ADC也坐台下来着,他看余神的眼神也有点……   猫猫好貌美:写作余缺,读作电竞圈妲己是吧?再脑补下去,就是出走的白月光回归的剧情了。   强扭的瓜也甜:额……没人觉得许烬的眼神更不清白吗,视频里扫罗荣的那一眼凶的,啧啧/偷笑.jpg这条评论下面很快刷起了回复,队伍非常整齐,都是“你不是一个人”。   此前从余缺事业粉变成余缺和许烬CP粉的阮琴,在那次直播后,时常靠许烬露面扣糖续命,这猝不及防地来了个磕点,早就高兴得不行。暗戳戳看着事件走到了这一步,终于,终于有人跟她一起磕到了“师徒CP”,她内心暗爽,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的在这层发了条回复:   磕这个的姐妹,可以点这个话题#许烬X余缺#   这就让突然get到磕点的网友,在内心正蠢蠢欲动时,立马拐到了许烬和余缺的CP粉圈子。不进不知道,一进才发现像是老鼠进了米缸:好家伙,你们圈子冷,粮食怎么这么多?还有这是哪个太太下凡来了,画得也太好了吧!   一群人涌到画师的主页,关注评论转发三连,跟着评论一起嚎叫着“老婆”、“太太”,接着又转战下一个文手和CP剪辑大手,吃得心满意足。   至于发现产粮的太太疑似还画了余缺和另外两人CP的事,就都是后话了。   网络上风云变幻,热点几天一换。   随着比赛的进程推进,在一周时间里,FIY赢得越来越多,所有队员的人气开始飙升,队伍的粉丝数量也渐渐庞大。其中,时常掌控队伍节奏,打法和意识都极为高端的许烬,更是被大肆赞赏。   从无人问津到夺冠热门,时至今日,再也没人提及FIY之前的落魄。   贺危也算是扬眉吐气,这些天但凡和别人遇见,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表面都是在恭贺。记分板上那一路往上的积分,更是让所有的对手,在遇见他们时就绷紧了面皮。   今天是FIY和SFP对决的日子。   经过这些天,两支队伍的积分已经并列第一,彼此的实力已经得到证明,也都有了通往国际联赛的门票,但双方都没有任何放松,表情都非常慎重。   主持人调侃了一下大家严肃的脸色,引起现场的欢笑,将现场转播出去的直播间里,则已经开始用平台币对两支队伍“押注”。   FIY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中间虽然因为余缺的离去产生了低谷期,但贺危实力依旧在线,此前带领队伍连续统治联赛,经验丰富,现今FIY队伍里虽然都是新人,但个个都表现极佳,许烬尤其亮眼,因此大多数预测下注都是点的他们。   SFP这支队伍则相对特殊,他们从教练到队员都是纯新人,教练是由上一届国内联赛冠军的辅助选手退役后担任,战术体系多变,队伍里开团带节奏的基本都是辅助位。   相比于FIY踩着KG重归巅峰,他们战绩更加显眼,此前几支热门队伍都因其折戟沉沙,甚至有只赛前预测在前三、拿到过冠军的老牌队伍,因为中途遇见他们,导致积分不够中途夭折,因此被粉丝骂得极惨。   两支队伍都很强,云朵直播平台,退役后转行做主播的“松松”一般用看直播水时长,一边下注:“我觉得FIY吧,这个许烬真的,我必须投他。”平台币一押注,弹幕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后悔”:   【不是啊哥,你可是毒奶啊!早知道我投SFP了啊啊啊】   【已经在可惜我的平台币了呜呜呜,电竞毒奶我实在怕得很】   各种吱哇乱叫的,把主播“松松”也乐得不行:“哎,我就是投他,我就是玩儿~”   直播的一切,现场的选手当然并不知情。   SFP也是贺危在赛前就判断认为实力强劲的队伍之一,正式开始前,他嘱咐道:“辅助位指挥的优点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再细说,他们能打到这个名次,说明无论在节奏上还是团队意识上都有自己的独特优势……”   战术的预测和分析过后,双方上场。   一开始FIY这边还觉得正常,许烬也成功收下对方中路的一个人头。但是可惜,3级之后,对面辅助开始全面游走,留射手一个放养,下落双人组想要趁机压过去,反而被对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打野控住了。   接着节奏就开始像SFP之前的比赛一样,被他们辅助完全把控在手里,他们守家失败,第一局输了。   看着这场直播的人,有多少在骂人和庆贺的暂且不提,主播“松松”的直播间反正是一片哀嚎,他本人也是一拍大腿:“坏了呀,哎,该投他们的。”   弹幕则是一大片的:电竞毒奶,名不虚传。   第一场结束,大家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   FIY这边气氛稍微有些凝重,之前比赛中也不是没输过,但这次输的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优势完全打不回来。上单主动站出来,觉得自己该背锅,毕竟自己先走位失误送出了人头,才被对方打开局面。   然而,他蔫头耷脑,贺危却反而没训他,在和大家复盘的时候,指出了他被当突破口的原因。   上单:“那我下把谨慎点儿?”   贺危:“不,你应该再激进一些。”   第二场,许烬在刻意送了两个功能性辅助进ban位后,指挥ADC选下一个走位极其灵活的射手:“你这把孤儿路,上场先稳住,我2级就带辅助支援。”   这次对方虽然也有意微调战术,但许烬带着近乎挂件一样的辅助,全程入侵野区,用灵活的操作收割对方人头,掠夺野区资源,接着就迈入熟悉的平推环节。   看着这一幕,主播“松松”连连叫好,正想夸许烬几句,弹幕里的粉丝劝上了:   【大哥,自己人,别开腔】   【你快消退点吧!第一场说人FIY赢,人家就输了,转而夸SFP,人家又输了】   【别奶了别奶了!!】   不过这哪里劝得住,主播“松松”还是把许烬夸了一通,并且笃定下把FIY回赢。   就在弹幕都叹息着“完了”的时候,第三场正式开始。   这次两边都变得极为谨慎,不过这次对方换成了打野指挥,辅助依旧满场游走,几路的压力都很大。   眼看着优势再次要到对方手里,许烬指挥上单找机会出手:“打出你的优势,我在支援的路上。”   几人肾上腺素飙升,上单几乎是在许烬开口的瞬间,就果断先手控制,SFP的辅助察觉到不对,还没来得及支援上路就以丝血的差距送出人头,距离本就不远,他想上去收割掉对方,拉低双方差距,结果反而被秀了一套,接着许烬也抵达现场,拿下了他的人头。   就是他们这个细微的失误,FIY重新掌控局面。虽然后续SFP尝试将优势打回来,但在守高地时还是不敌,许烬先手开团,他们一波全死,被彻底平推。   看到这里,解说的生意也不免热血沸腾:“横刀立马,君临天下,让我们恭喜FIY!”   观众席上齐声鼓掌,满场的金色飘带落下,洒到他们身上,金色的奖杯被送到台前。作为输家的SFP也上前和他们笑着握手,现场气氛尤其热烈。   在主持人将话筒推过来时,每个人都在笑,都在说谢谢队友,谢谢教练。平时被磋磨最多的上单,眼睛里涌现出星星点点的泪光,他真情实感的喜悦,也想对贺危表示感谢,煽情的话说不出口,闭着眼大声道:“我们教练是世界上最好的教练!”   现场一片欢笑,主持人说了几句调侃的话,又将话筒递到下一位。   “他是最好的教练,我们也要做最好的队伍。”许烬隔着人海看向依旧平稳坐在席位上的本体:“下个目标,国际联赛冠军。”   导播适时将镜头切换到了余缺的脸上,这一瞬间,直播弹幕全体都是“啊啊啊啊啊”,现场的观众更是各种尖叫着许烬和其他队员的名字:“FIY给我冲!!”   今天每个人都很高兴,贺危红光满面,下来后大手一挥,说订了位置请大家吃饭。大家热热闹闹,兴致上来,中途还喝了点酒。   第二天还上班,余缺是不怎么想喝酒的,但贺危实在兴奋,抓着他的手给他硬是倒了一杯,说我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真的值了。不想扫兴,也的确为他高兴,那杯酒到底还是喝下了。   敬了他,贺危又转而去狠搓上单的脑袋:“臭小子,没白费我的苦心,打得好啊!”   饭桌上气氛很好,跟过年似的,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热烈的氛围中,余缺依旧穿着自己的西装,整齐而严谨,就那么坐在那里,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他看着好友和其余队员的互动,身边的许烬却在看他。   看他因为拿着杯子而露出的手腕。   透明的玻璃中,些许琥珀色的酒液还沾在杯壁边缘,旁边的人正往里续上豆奶。几滴白色的液体不小心沾染到他的指尖,许烬心中莫名多了一小簇的火。   他伸手松了松自己领口,又看到本体胸前此时依旧未摘下的领带,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用领带将那节手腕捆缚住的画面。   玻璃杯轻“咔—”了一声,落到桌面上。余缺视线回转,瞥了他一眼。   许烬只是轻笑。   饭局结束后,贺危让司机先送好友回家,对跟着坐上后座的许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坐上副驾,开始给老婆打电话。电话里的女声也在祝贺他,两夫妻说起话来温情无比,倒是将后座的两人忘在了脑后。   其实今天的许烬也很兴奋,此前每次赢下一点积分,他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要稳住,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直到他们得到了积分榜第一。   心里的火愈燃愈烈,本体又在身边,许烬眼里都是凶光,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余缺看。看他的脸,也看他此时不自觉翕张了一下的唇。   想亲下去。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凑上来了,余缺抵了下他的脸。然而许烬拿下了他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胸口。凌乱的心跳声,让那只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后座气氛愈加显得逼仄,四周的温度好像高了几度,甚至于那只圈着自己手腕的手,都像是烧红的铁箍。   余缺没能将手抽回来,用眼神示意他“安分点”。   然而许烬的眼神却反而更加露骨,他缓慢地倾身靠近,粘稠的视线,仿佛是蜘蛛在将那张捕获了猎物的网慢慢收拢……   现在是在外面,前排还坐着司机和朋友,理智上,余缺想要逃避,但脑海里却依然诚实而欢悦地反应着杂乱的思绪,甚至因为这种非安全的环境,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许烬眼中的侵略性更强了,那股盯着本体的脖颈和锁骨看的视线,仿佛有种独特的穿透力,仿佛好像仅仅用目光,就剥离了外面整齐的衣物。   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哪个动作出格,但余缺眼神飘忽,喉结滚动,身体愈发紧绷,很快,耳廓就多了些绯色。许烬目光略微往下一扫,弯唇轻笑,凑到他的耳边,灼热的呼吸撩起了耳畔的碎发:“只是想想而已,反应这么大啊……” 第57章   “闭嘴,”余缺轻吐了口气,双腿交叠,单手将人推远了些:“再闹滚下去。”   然而情绪上头,许烬完全不知收敛。坐在前排的贺危刚挂了电话,就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不省心的臭小子不知说了句什么,被余缺单手扼住了下半张脸,他也不知道躲,眼睛带笑,紧紧盯着人不放。   ——就像是恶犬被套上了止咬器一样,完全没有被控制的危机感,反而还一个劲儿地冲主人摇尾巴。   余缺也是,手上动作看着那么凶,但路边的灯光一晃而过,能发现耳朵都红透了。   贺危:……妈的,搁这儿调/情还是驯狗呢?!   虽然早就觉得自己好友可能不那么直,甚至可能日常相处都在无意识地撩许烬,但现在这也太超过了,明显就是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的状态!现在也顾不得“家里白菜什么时候被拱”的问题了,国内联赛刚刚结束,他们要紧急加训,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国参加比赛,这时候你俩在一起,还不能见面,那不得天天患得患失,还能有几分心思在游戏上?   作为过来人,贺危由己度人,当即决定出来当这个坏人:“咳咳,那什么……之前就想问,余缺你新游戏里能找情缘吗?”   余缺点了下头:“能,亲友关系本就是社交系统的一部分。”   “那告白、结婚这种场地,你一定得慎重,”贺危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得有仪式感知道吧?我当初跟我老婆告白的时候,那可是……总之,到时候场地的布置、氛围,你要多用心。”嘴里说着话,眼睛用后视镜看了眼两人的脸色,余缺仍旧是平常,许烬眼皮微垂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   很好,你听进去了就好,表白就得换个好地方!弄点仪式感!至于什么时候弄,现在肯定是不行的,回去就封闭式训练,比赛之前想都别想。   脑补了一堆的贺危还在暗自揣测许烬的脸色,余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想和嫂子在游戏里结婚?”   贺危:“嗯?啊对,既然是华夏国风,衣服应该也很漂亮吧?到时候我要录屏。”玩有社交的游戏,就和老婆在游戏里结婚,这也算是他的习惯了,哪怕后续老婆不怎么上线,也爱顶着“XX爱侣”这样的名号在外面晃。余缺点头应允:“会好好设计的。”   现今拥有社交需求的玩家很多,但凡点进一个有情缘系统的游戏,世界频道必定会刷新出“CPDD”。作为玩家,期望和别人一起玩当然也是常事,假如生活中没有同样玩游戏的朋友,通过这种途径认识同好也很重要。另外,除了情侣关系,还有师徒、好友、帮会、结义等等,一个游戏的社交系统做得好,能让玩家留存率更高。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游戏制作方很容易本末倒置,把社交系统做得稍显累赘。现今在MMO类的游戏里,游戏被玩家吐槽“强制发展社交”都属于常事。比如某些特定奖励需要和人达成一定的亲密度,某些非副本的任务甚至不能独自完成,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后对那些社交意愿不强的玩家就非常劝退。   尤其《成仙》又强调自由度,那玩家在游戏内达成目标,方式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哪怕是利用BUG都行,要是强行拐到社交上去,就完全遗失了“自由”的精髓。   既然现在贺危提起了对社交的需求,余缺不免也多问了几句:“除了这些常规的玩法,你觉得游戏内还需要什么,才能让你觉得比较自由?”   “对玩家的包容性强吧,”贺危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喜欢在游戏里和人打架,对战斗系统要求很高,但这种游戏,我老婆往往很难玩下去,她喜欢收集漂亮衣服,喜欢种田、建房子、点亮图鉴后就到处跑跑跳跳的拍照。之前有个武侠游戏这方面做得其实不错,但我老婆在野外莫名其妙被别人杀,我哪怕杀回去了,她还是气得不想再玩。”   “我记下了。”   回去的路上又聊了些对游戏的设想,贺危没有参与项目,单从玩家的角度,有些想法还挺有意思,具有一定的参考性。   他和好友说话,偶尔也看两眼许烬。此时许烬还穿着队服,这种衣服就跟华夏前几年的中小学校服似的,设计拉胯,没多少美感,但奈何人的颜值高,那头红发嚣张肆意,慵懒地坐在余缺身边,拉胯的设计硬生生穿出了气势,眉目间的锋利,还给人一种“恶犬护主”的既视感。   怎么又想到狗了……贺危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赶紧让自己清醒过来。   余缺:“怎么了?之前喝多了?”   “没有,”贺危哈哈了两声:“马上要到你家了。”   夜色已深,公路上的车辆变得稀疏。   等告别之后,余缺独自踩着白色的路灯回到家中。   客厅的灯还给他留着,远处的电视上在播放娱乐新闻。换个鞋子的功夫,主持人已经用独特的腔调从“某明星被爆隐婚生子”,念到了“豪门竟出现了真假少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余缺走过去按下了关闭键。   没了电视的声音,四周就显得格外幽静,家里好像变得空旷起来。这个时间,罗摩因为工作的原因正在出差,许烬在回基地的路上,司妄由于混乱的状态,此时正处于无意识的安睡中,苏西沉……   不必特意的出声询问,余缺走向了画室。   家里的画室在南边,挨着露台,和客厅一样有整面的可以欣赏夜景的落地窗。推门而入,能看见画室内悬挂着许多作品,行云流水的字迹,各种水墨山水,就如同纱幔一样飘逸地垂下。   房间正中,大面积的长方形书桌上铺着洁白的宣纸,旁边配备着砚台、镇纸、笔架等等,苏西沉披散着雪白的发丝,黑色寝衣松松垮垮地披挂在肌肉紧实的躯体上,单手执笔,就这么站在书桌前看了过来。   他置身于书画中,仿佛是宣纸上的一点墨迹。   很漂亮,又很有意境。心中涌现出这个念头,余缺脚步缓缓走近。   最近游戏里需要给一个特殊角色绘制出有特殊风格的刺青,纹样暂时没有想好,整个美术部都在开动脑筋。苏西沉回家后为了寻找灵感,一般不在电脑上绘制,而是在纸上,为了避免墨迹沾到手上不好清洗,新买的墨都是特制的。   靠近后,都能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点冷冽感的墨香,有一种凛冬山间的清新感。   雪白发丝缠绕在指尖,嗅闻的姿势想要退却,但一直任由他动作的苏西沉忽然上前一步,单手撑着桌面,形成了禁锢。   他比本体高一些,眼神从上至下,有目的性地扫过颈侧那一点红痕——那是在车上的时候,许烬留下的。在注视中,被衣服遮盖的身躯下,小腹上原本白色的刺青,开始往上蔓延出黑色的魔气。   余缺唇角略弯,想伸手摸他的脸,苏西沉却直接将他压在了桌面上,呼吸微乱。以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温热的吐息才落到耳畔:“试一下新的图样。”   游戏里的那个刺青究竟该怎么绘制,绘制出来又是什么模样,实践是最好的验证途径——画出来,就知道究竟好与不好了。   国画常用毛笔,种类很多,材质上从羊毫到狼毫,形状上笔尖有粗有细,可以用一支笔一挥而就,但苏西沉习惯追求细节,在画作中一般会交替使用好几种。   最开始用到的是相对柔软的羊毫。   为了追求晕染效果,毛笔先沾着清水落在肌理上,柔软的羊毫掠过,雪白的皮肉轻颤,底色上渐渐多了点粉。这不是作为画师想要的效果,因此又带着湿淋淋的痕迹往下,试图将色泽晕染均匀。   湿润的痕迹一接触空气便带着凉意,余缺不自觉抖了一下,透明的水色下,粉色蔓延得更快了些,苏西沉眉目沉静,仿佛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感知,任由余缺呼吸颤抖地别过脸,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房间里是没有风的,但视线里,那些悬挂的字画好像在晃动。四周的空气好像也开始变得稀薄,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指尖一直紧绷着,咬住手指的力道越来越重。   然而手指上的疼痛并未能掩盖其他感知,反而让意识愈加清醒。尤其在换了质地更加粗糙的狼毫时,笔尖游走到了脖颈上,滑过微凸的喉结,让余缺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刺痒,脸上绯红,喉咙也溢出了一声急喘。   他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片浮木,伸手抓住了一缕发丝。   肆意蜿蜒的银白长发顺着力道垂落下来,如同雾气一般将他笼罩其中,又在每一次轻微的挪动后擦过他的脸颊或身体。近距离下,这张如坠云雾般的面容愈加让人头晕目眩,余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   他摸到了微凉的肌肤,柔软而潮湿的吻轻落在了指尖。但手没能收回,而是被旁边随意搁置的那条领带捆住了腕部。此前许烬就想过的画面,此时终于实现,苏西沉眼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声音喑哑:“别动,画要坏了。”   灵感是种稀缺的东西,一旦打断,就可能再也续接不上。余缺明白这点,因此他忍耐着,没有再进行反制,纤长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   相对粗糙的狼毫顺着肌理延伸,再次带起难以遏制的痒,画作完成度越高,积累的痒意越多,但依旧不能伸手触碰,余缺不自觉地颤栗着,呼吸愈加急促,随着画笔的走势,他隐忍地“嗯”了一声,手指都忍不住跟着蜷紧。   从脖颈到脸侧,皮肤已经泛起醉酒似的晕红,形状好看的锁骨上,水迹蜿蜒汇聚成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又将坠未坠。   苏西沉身上的白色刺青已经一路蔓延成了完全的墨色,此时看着那点水迹,他喉中涌现出干渴,视线顺着锁骨往上,一点点滑过脖颈,滑过侧脸,直到停留在本体无意识被咬住的唇上。   在喘息的时候,唇齿微张,露出了一点舌尖。   这让他眼神愈加暗沉,不自觉地俯身下去,想要品尝。就在要亲上的一刻,余缺反射性侧过了脸,眼神闪躲。未能得到想要的,苏西沉转而衔住了本体脆弱的颈侧,炙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牙印烙下,余缺呼吸颤抖着被轻抚了下侧脸:“看着我……”   四周的字画好像都模糊了,只有眼前雪白的发丝和这张惑人的脸,他身上沾染的那股独特气味越来越浓。被束缚的手上青筋浮动,余缺在竭尽全力地遏制自己的反应,但到底没能隐忍住声音,在眼前彻底空茫的时,他全身发软,失去了所有力气。   苏西沉紧紧注视着本体的所有细微表情,在他失神之际,用手指拨弄着额上隐忍到略微汗湿的碎发,看见他此时依旧迷蒙的眼睛,像是在擦去玻璃上的水雾一样,拨弄了一下尾部的睫毛。   真漂亮啊……   “真漂亮!”端着几盆绿植的员工路过身边,赞叹的声音令余缺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之前的绿植不知道为什么养死了好多,人事又订了一批,今天上班,刚进门就看见几个送绿植的人在端着花花草草往办公室走。一株茂盛的发财树被对方特意摆在了显眼的地方,余缺多看了两眼,身边的宁海生解释说:“说是招财,很多老板信这个。”   余缺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找我什么事?”   “之前不是说要联系那个作曲的人吗?”宁海生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我之前已经找到人,聊了很久了,可惜,恐怕合作不了。”   余缺:“报价不够吗?可以再往上添。”   “不是报价的问题,”宁海生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其实本来我们聊得好好的,对方为人和善,我们开价也大方,本来都要答应了,结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个“程咬金”,就是《新中世纪》背后的公司——北极光互娱,他们给截胡了。   自从《荆棘王座》上线后,就和《新中世纪》一直处于竞争关系,之前司妄出面投资的《德古拉》上线后,虽然和他们二者题材不一,但同为西幻背景,热度也极高,《新中世纪》的日活下降,外界都认为有这方面原因。   此前,大家是竞争对手,背地里怎么不高兴那是背地里,表面还是“友商”,见面三分笑。但现在一涉及到切实的利益,那就不是一句“友商”能概括过去的了。 第58章   今天余缺似乎状态不是特别好,有些心不在焉,宁海生因为没办成交代的事,报告时语气渐渐带出来几分愤慨。然而,这些字句的确能钻进耳朵,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苏西沉的身影移动。   墨色的外衫,白锦的里衣,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身上,让那雪白的发丝仿佛在泛光一般。   说了一串没什么反应,宁海生终于察觉到上司的分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脸:“要不,您先忙?”感觉余总此时像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似的,这事要不干脆往后稍稍?   余缺回神,假装一切如常:“那《一苇渡江》的版权呢?”   这指的是备用计划。   他们想要联系的这位词曲家姓霍,在华夏乐坛的地位极高,现今已经六十多岁高龄,是正儿八经的老艺术家。他成名极早,之前曾多次给经典武侠电影、电视剧作曲,几乎是一个时代的代表性人物,身上凝聚着华夏早期影视中那股江湖气的缩影。   随着时代变迁,大多数年轻人可能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要是提起他所作的经典曲目:《一苇渡江》、《枫落晚》、《相忘江湖》等等,几乎是调子一响,一群人都要跟着哼,光看着歌词,也会不自觉地唱出来。   余缺想让他给自己的游戏谱写主题曲,一来是看中他的实力,觉得由他来能写出和游戏更加契合的曲调,二来,也的确是为了他的名气。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要说作曲上没有别人可以替代,当然不至于,只是这位霍老先生的地位摆在这,身上还有外界对他的时代滤镜。   新游戏还在制作中,可余缺已经打算在实际宣发上加大力度,作曲上首选霍老先生,就是想为自己的游戏造势。他甚至还打算让苏西沉参加国画竞赛,家里画室那么多的画作,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不过,考虑到对方年事已高,可能不愿出山,因此余缺之前下发的任务中,就假定了对方不愿意再次出山的结果:他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买下这首《一苇渡江》这支曲子的版权,毕竟其意境和游戏调性也极其契合。   但现在人被北极光互娱那边截胡,继续强求合作,最后的效果肯定就大打折扣了——怀旧这种东西,一家用还行,两家竞争对手一起用,外界的初步映像肯定跑偏。   但话又说回来,对家都截胡了,余缺也不打算让他们独自享受这种怀旧buff,买下这首曲子的版权,分一些他们的风头也好。   宁海生:“版权也拿不下来,霍老先生之所以答应他们,貌似就是为了还人情。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想给他们添堵,所以拒绝了和我们的一切合作。”   闻言,余缺只得作罢:“那再看看其他合适的人选。”   “好的余总,另外关于两个游戏的……”   这边两人在讨论工作时提起了友商,其实同一时段,“当事人”北极光互娱的办公地点内,也提起了余缺的赤狼印章网络科技。   “运营那边在加紧广告投放,我们已经在类比着《荆棘王座》的投放渠道一比一竞争了。”西装革履的员工站在办公桌前,逐一对现今《新中世纪》面临的困境和解决方案进行陈述:“新活动放出后,流水有所回温,但效果并不算明显。”   的确,任何一款游戏都是有寿命期限的,但是他们没想到《新中世纪》的寿命,会在两款同题材游戏的冲击下,会一下损失那么多。现今流水下跌,董事会那边都不是很高兴,有很多质疑高总的能力,甚至表露出想撤下他职位的。   北极光互娱不是华夏的常规公司模式,而是效仿的美国那边,由董事会掌握着公司近乎全部的股份。现在的高总是明面上的决策者,但实际上能拿到多少钱,取决于和董事会的协议中,自己能为公司达成的效益。   之前《新中世纪》上线后,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连带着高总的话语权也水涨船高。但现在经过竞争对手的冲击,董事会那些只认钱的东西,一方面开始扶持新人,将资金往新的古风游戏上投,另一方面还试图拿下高总对游戏的掌控权,理直气壮:既然你不行,就换别人运营。   新项目更受重视,他们的资金投入势必会压缩,竞争对手势头还这么强,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对于余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总是恨得牙痒痒,现在听见下属禀报,话都说重了些。旁边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年轻人听了许久,开口道:“爸,让我试试,我能搞定他们。”   “去去去,”这不省心的儿子,拿出去给人送菜都不够,高总直接赶人:“回去找你朋友玩儿,别老来公司晃悠。”   年轻男生明显不服,但还是起身走了。等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和下属,高总询问起另外一件正事:“那个《荆棘王座》的游戏制作人,你们联系了吗?”   秘书:“联系了,没有回复,这个人似乎和自己上司关系匪浅。”   “行吧,”高总换了话题:“给温家那位夫人的礼物妥当了吗?”   现任温家的掌权人温瑞,极其爱重自己的妻子寒栀,现在这位寒女士突然来了兴致开了家马场,他在百忙之中,竟然决定抽空现身于开业仪式上。   在这事上,关系稍微过得去的基本都会送份礼物,高总现在是公司对外的形象代表,和他们也有业务上的往来,送份礼物也是应该的。但现在温瑞要出现在仪式现场,那就意味着不仅礼物得送,他人也得去。   开业仪式当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马场中绿草如茵,在细密的雨丝中显得格外清新。   寒女士并未把剪彩做得过于官方,她衣着雍容华贵,面容温和,丈夫久久不来,她也没见露出不快的神色,而是准时准点举行了仪式,接着便请大家随意。   这里场地很大,配备的休息设施也极其全面,有去尝试骑马的,有留在内室和大家谈笑风生的。几个贵妇人亲热地凑到寒栀身边,同她找了个角落说话。   一开始还是马场相关的,后面说着说着,就聊起了新闻上“某豪门爆出真假少爷”一事。大家都是聊八卦的心态,好奇的,看乐子的,还有人在言语之间带出些许鄙视:“什么豪门,就是一个普通暴发户,不然也不至于把这种丢脸的事闹到了台面上。”   大家族都是在乎脸面的,假如孩子抱错了,有的是手段将人从明面上带回来。何必非要袒露在大众眼前,让人看笑话。   旁边的贵妇扯着手绢:“听说是资金链断了,之前他们不是哄了个大明星嫁进去吗?就是想用对方的名气圈钱,现在搞这一出,说是找回孩子,指不定也是想着吸引大家的目光捞钱呢。”   “看看乐子就行了,这里面不知道编撰的部分有多少,栀栀你说是吧?”   一直静静聆听的寒栀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言辞却直指核心:“孩子生下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里能那么轻易的被替换呢?”   话题进展到这,没能继续深入下去,旁边的贵妇人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聊不成了,快看,是谁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动分开,只见一个身着藏蓝色手工定制西装,面容英俊,不苟言笑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一串脚步飞快的下属,左边是兢兢业业汇报工作的秘书,右边是面容相似,却带着温和笑意的温慕寒。   这便是现任温家的掌权人,温瑞。   他已经四十多的年纪,只看外表的话很难得到这个数字,连丝皱纹都看不见,和儿子站在一起像是兄弟。但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因为这点,将年纪稍轻的儿子压了下去,一路走过来,不少异性的目光都投放在他的身上,对年轻帅气的温慕寒反而视若无睹。   就在大家的目光中,温瑞一步步走向妻子,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多了几分温和。   四周有人上来打招呼,他一一见过,握手,又说有事,接着拉着妻子的手,同秘书和儿子一起到了马场设定的一间休息室。   过程中,寒栀不免照顾到儿子的情绪,招手让人走到身边。这得到了温慕寒由衷的笑,一家三口的背影看着格外和谐,秘书都自觉的落后了两个身位。   到了内室,寒栀让父子俩先坐,自己顺手倒茶。   母亲稍微离远了些,温慕寒脸上的笑立马隐去,像是在表达对父亲的不满。但温瑞看也不看他,只是低头翻阅秘书递过来的资料,核查他近期在事业上的成绩。   一目十行扫过后,文件夹合上。温瑞挑出几点批评,温慕寒照例低眉顺眼的听,然而听着听着,父亲突然提到了余缺:“差不多的年纪,人家白手起家,没你的资源,却比你聪慧,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你起点更高,至今却还没做出点什么像样的成绩。”   “要知道,你的出生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点,但假如这只能让你懈怠……”   “只是一个游戏公司而已!”温慕寒本来就对余缺有种莫名的厌恶,现在父亲突然提起对方,言语间还将自己处处贬低,这让他心里那股没来由的厌恶更甚,回呛道:“父亲想要激励我,何不找个更好的例子,他现在的公司,连我们零头都比不上!”   温瑞将他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并不动怒:“谁教得你如此目下无尘?”   老子要教训儿子,能有一万种理由。温慕寒不耐烦听,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余缺的,或许是当初自己要下属收集对方资料的时候,就对他进行了上报。但不管什么原因,在温家庞大的产业中,余缺就宛如一只蚂蚁。即使他背后站着的那个司妄看着手腕不错,但公司发展需要时间,对方想和他们掰手腕,还早得很。   现在人被父亲如此夸赞,他不能认同,也无法认同,脸上全是倔强。   温瑞把手上的文件夹往秘书方向一递:“既然你瞧不上他,那就想办法,把人彻底按下去。”   闻言,温慕寒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诧异和疑惑,他看向父亲,想等对方给出一个解释,但温瑞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别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拘手段是光明正大还是阴险,让他公司破产,明白吗?”   这就是任务的意思了。   温慕寒虽然不解,但还是答了声“是”。   父子俩刚刚聊完,寒栀就端着茶走了过来:“正事谈过了?都喝杯热茶。”白色的瓷杯推到了父子俩跟前。   她一来,温慕寒的眼里立马浮现出孺慕和依恋,温瑞的眼神也从锐利变得柔和。只小坐了一会儿,温瑞就示意儿子走人,顺便还赶走了秘书。   等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温瑞将妻子抱在了腿上,他看起来似乎是很累,头抵在妻子的肩窝处,发出一声沉重的吐气声。   丈夫对外和对她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褪去了的那层坚硬外壳,露出了柔软的内里。寒栀眼神温柔,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丈夫的后背:“很累吗?那就稍微休息一会儿。”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后,温瑞突然开口:“他回来了。”   寒栀:“谁?”   “余缺。”   听到这个名字,寒栀手停了一下,又恍若无事的继续:“……回来了,便回来了吧。他活着对我们不是好事吗。”   “他开了自己的公司,在游戏行业,短短的时间过去,已经发展得不错。”丈夫的声音挨着衣物,听在耳朵里有点闷闷的:“就是因为发展的不错,我已经打算让慕寒出手打压,也算作是个历练。”   寒栀眼皮耷拉着,将所有情绪都遮掩了下来:“再怎么发展,和我们总归不是一个体量,何必……”   温瑞:“慕寒出手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把人按下去,三个月内,我都会想办法杀了他。”   杀这个字一出,寒栀心里悚然一惊,当即想推开他,直起身子。但温瑞反而用力的将她抱紧了,他的呼吸也很不平静,似乎像是在经受良心的拷问,因此很不好受:“我也不想把事做得这么绝,真的,我也不想。”   “但他必须死。”   “我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能量,竟然已经查到天机楼上面,甚至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他似乎不需要妻子回答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寒栀,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但我又必须得做点什么,时至今日,我已经输不起了。”   寒栀:“阿瑞……”   “我爱你!”温瑞像是在惧怕她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话,拥抱的力道,几乎要将妻子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寒栀,栀栀,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我冷血,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们……”   那个对外强硬到仿佛子弹都无法击穿的男人,现在抱着她瑟瑟发抖。这种脆弱,终究还是让寒栀妥协了,她咬了下唇,伸手继续轻柔地拍着丈夫的后背。   门外,被轰出去的温慕寒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突然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实在猜不透父亲要做什么。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他跟上了秘书的脚步。   不远处的一株大型绿植旁边,罗摩看着温慕寒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见人走远,他想跟上去,北极光互娱的那位高总却突然用一种意外之喜的目光将人拦下:“罗先生!久闻不如见面。”   罗摩:“您是?”   高总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两人七拐八拐的聊着天,高总嘴里夸赞罗摩作为游戏制作人,第一款游戏就做出来《荆棘王座》,实力实在强横,接着又意有所指,说余缺这个上司似乎做得并不合格。   怎么能一个副总的职位都不给?公司的一点股权也都不分呢? 第59章   耳边听着那些挑拨离间的字句,罗摩淡笑不语,心道:别说区区一个副总职位,余缺他人都是我的。   说了半晌人也不接话,高总便明白自己没能说到心坎上。   一般情况下,大家出来找工作都是为了钱,升职加薪永远是留住人的主动力,一个人挖不到,肯定是你给的薪资职位不及预期。不过罗摩好像的确有点特殊,他来参加这次仪式前,有先一步翻阅秘书搜集到的资料,除了明面上的,还有私下的:这人似乎是那位余总的追求者,且不是唯一的追求者。   想到这里,高总话锋一转,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两人的感情进展——这种关系看似牢靠,但假如另外一个人不钓着他了,肯定心灰意懒,辞职离开。   罗摩:“……抱歉,我还有事,失陪。”马场属于公开场合,这里的监控还是挺多的,就在刚刚,那位温慕寒似乎被2247捕捉到了一点特殊字句。   见人匆匆离去,高总面露思索后,给下属发去了一条消息。他好像真的找到这个对手的突破口了。   闲聊不提,罗摩今天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此前在那起奇怪的死亡案中,余缺就和李警官那边通了气。天机楼相关事件特殊,警方不可能置之不理,万一再像之前一样发展成大规模的活动,不知道会损害多少人的性命。   特事特办,此前被封存的一些资料再度重见天日,“气运”一说在警方眼里虽然还是有些玄乎,但没人出言否定,同时通过之前的资料,也侧面佐证余缺就是受害者之一。   时至今日,上次那个被救助的婴孩依旧没能找到源头,也没在各大医院找到疑似偷窃孩子的证据,警方一方面加大搜索的力度,一方面也听从了余缺的建议:将目标扩大至一些突然“转运”的人身上。   有些人手脚做得干净,有些人却并没能思虑周全。就比如被贵妇人们当乐子看的、那个“真假少爷”事件中的暴发户,警方就已经初步确认,他们也做过类似的手段,现阶段正在收集和整理证据中。   与此同时,余缺也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温家身上。   在外界看来,他们好像一直都是繁华的世家大族,但在他收集到的资料中,温家在自己出生的那几年,刚好是走过下坡路的。即使抛下这“东山再起”的情况不提,温慕寒的恶意,也近乎直白的告知了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可惜暂且找不到温家的马脚,因此警方不能通过法律层面直接干预。   不过……   罗摩走到了走廊的路口,温慕寒刚好打着电话从转角过来,两人迎面撞上,罗摩侧了一个身位。近距离下,温慕寒先是习惯性的点头致谢,接着脸上露出了疑惑,多看了他一眼后,皱着眉离去了。   还真是熟悉的恶意啊。   罗摩站在原地,看着温慕寒离去。   这个人很特殊,具体哪儿特殊,一开始余缺有点说不上来。但现在换成罗摩,他就已经确定了:温慕寒的恶意,比之前杀死的毕泫还要强很多倍。甚至是换成马甲,只要近距离接触,依旧能感知明显。   这种特殊情况,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让人很难不得出一个推论:他即使不是罪魁祸首,也该是最核心的“得利者”。   因此,就在温瑞下达了所谓的“三个月死期”时,余缺也同时锁定了他们。现在,普通渠道收集不到情报,但既然已经锁定了具体的人,那就不必再去顾及所谓的“无辜”,可以直接使用特殊手段。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透明的雨丝,让整个城市带着一点冷灰色的质感。余缺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玻璃上蔓延出的流动波纹后,转身走向书房。   窗帘合上,室内打开柔和不刺眼的灯光,他随性地站着,手下熟练地打开系统面板。金色的光幕张开,又随着他的点击,浮现出系统的提示框。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闪烁着光晕的卡面上,是某个山谷的一角。   上面的时节似乎是春日,大片的湖水聚集成了蓝青色,四周萋萋芳草,绿树成荫。蝴蝶在微风中追逐,不知名的紫色和白色的花朵,沿着湖边长着青苔的石头盛放,可爱的黄鹂鸟声音清脆,扑着翅膀在追逐蜻蜓。   画面安谧、祥和。   余缺注视着这一幕,伸出手,触摸那像镜子一样平静的湖面。   水面荡漾出浅浅的一圈波纹,金色的卡面就此翻转,但和前几次的画面不同,没有任何人出现。反而是余缺,他仿佛站到了这幅完美的画卷中,就站在春日的风光里,脚下是蓬勃的绿草,面前,是刚刚触及到的湖面。   他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此刻,周遭的景物仿佛成了虚影,余缺就像是被水面上的自己迷惑了一般,伸手去触碰。   水面中的倒影也随着他的动作抬手,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样的面孔,隔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指尖相触。   就在此时,那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倒映出来的形象,却忽然变了一个模样。暖阳春日变为了乌云遮顶,四周漂亮的花草在一瞬间枯萎,刚刚还在扑棱翅膀的小鸟和蝴蝶都不见了,周围变成了皲裂的黄土,以及干枯腐朽的荒草,树干褪去绿叶张牙舞爪,风声呼啸。   水面上的人,唇角挑起了一个笑。   【人物:沈玦(jué)   骨龄:???(非常规生命体,当前检测结果出现异常)   血脉:梦魇(虚无飘渺,附于人心,善于抓取并鼓动人心恶念)   灵根:???(无法判定;似乎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无形恐惧(罕见天赋:任何负面情绪都能对他产生百分之百攻击力加成/限定锁定对象生效)   功法:修罗啖天[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非常规生命体,境界随锁定对象境界而变化)   异常状态:无】   风声将四周枯败的树叶带进水中,他像是水面上的一个虚无的影子,身形是碎的,但余缺触及到了那只近乎镜像般的手,又带有很高的体温。   这点温度已经足以让人清醒。   可想收回手时,却反被抓住了手指。水下的倒影已在瞬间凝聚成实体,但那只手没有一点重量,顺着余缺指尖那点微末的力道,沈玦渐渐从湖水中站起,露出真容:鼻梁高挺,一双狐狸眼下坠着颗惑人的泪痣,唇薄而红。头戴莲花冠,身着红色锦衣,外袍松松垮垮,随性地露出一片胸膛。   假如说苏西沉对外的感觉是永远克制,永远会隐藏所有情绪,一点凡尘气都无法沾染的“仙”,那沈玦就是他的反面——像是已经在红尘里滚过几遭,身上的每处皮肉,都浸润了人间的爱和欲。   他是属于尘世的魔。【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沈玦”传送至您的身边?】   刚刚从湖面上站起,但沈玦身上没有一丝的水汽,他的手也是干燥的,引导着余缺点下了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粒子开始按常规程序构建出男性的躯体,但在实体化的瞬间,沈玦的身体直接变成了一团黑色雾气。房间内,金色粒子完全消弭,魔气翻涌,所有光线都被遮蔽。   余缺站在原地,伸出手,翻涌的魔气像是风一样吻过他的指尖。   修真界的魔族很多,大类别上,首先分为先天魔族和后天成魔。   沈玦的种族属于先天魔族,但本身又极其特殊。他的种族是世间所有开了灵智后,就会存在的梦魇,源自人类的恶念,广泛存在于民间传说,属于虚无缥缈之物,本该无形无体,诞生于恶念,又终结于恶念。但他被系统具现化之后,成了一个近乎BUG一样的存在。   人总会有恐惧的事物,而一旦真正的恐惧起来,沈玦就拥有了和对方同等的力量,修为上遇强则强,意识上摧毁别人的心智。   因为这点,他诞生后就曾被寄予厚望,可惜那个想杀的人心境无甚缺口,让余缺多次打算都落了空,后面还干脆流落到了蓝星。   不过,眼下又成了极其适合沈玦的局面——他不仅是魔,种族的特性,还能让他轻易的接触别人心底的负面情绪。所以,温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外部的证据找不到,那从心境上攻破便好。   心里想着事,对眼下的情况就有些忽略。   雪白的指尖上,翻涌的魔气宛如丝丝缕缕的飘带,顺着向上缠绕。沈玦的身影在魔气中浮现,单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仿佛不满的声音落在耳尖:“余缺。”   不知何时,四肢已经被魔气禁锢,沈玦用侧脸蹭了下本体的发顶,魔气纵横的整个空间里,有那么一缕变成了绸带一样的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防备心怎么这么低呢,”淡淡的呢喃声里,混着一点模糊的笑:“我可是,一直在渴望你的恐惧啊……”   视线被掠夺,原本用背部轻抚侧脸的那只手渐渐往下,拇指按在了下颌的位置。余缺顺着力道抬起脸,露出脖颈这个致命处,被微带凉意的魔气摩挲过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背后紧贴的身体,胸腔中震动出了笑意。   余缺和马甲的关系是极其特殊的,一方面,这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另一方面,马甲又在分别体现他从未对外表现的一部分自我:他的傲慢,他的贪婪,他的色/欲,他的逃避。   他的恐惧。   沈玦诞生之初,第一次得到的滋养,就是本体的恐惧。   别人的恐惧会带来力量,但本体的恐惧会带来甘甜。他们之间独特的连接,已经足够令人目眩神迷,本体的恐惧,又进一步催化了这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亲密。   沈玦脸上露出极度迷恋的神情,侧过脸,嗅闻余缺发丝上的香气,又无法克制的,手缓缓向下,扼住了他的喉咙。   伴随着手指收紧,可摄入的空气渐渐稀薄,余缺脊背不自觉地后弯,身体也在此时渐渐腾空,他想要喘息,但张开唇舌只是徒劳。窒息感和轻微的疼痛,让他的腿忍不住在空中虚踢了踢,难受地“呃”了一声,身体颤抖着泛起一层红晕。   在本体濒死的体验中,沈玦脸上也浮现出潮红,他贪婪地注视着从余缺额头滚落的汗珠,注视着那昂起的脖颈、起伏的胸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古怪的热意,他觉得干渴,又觉得焦躁,手指终于松开。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腑,余缺禁不住呛咳起来,那只束缚在他眼睛上的绸带自动变为虚无,露出微红的眼眶,和带着水色的瞳孔。   沈玦欣赏着这一幕,又挟制住下颚,让本体露出被掐出深色指印的、慢慢地浮现出红色指印的脖颈。这里的皮肤太薄了,薄到血管脉络都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现在印上了指痕,更加能激发心底的那股施虐欲和毁坏欲。   他呼吸彻底乱了下来,低下头,试探性地在滚动的喉结上舔咬了一下。   余缺还处于神智未清醒的状态,脆弱的喉结被咬,让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喘。但他此时依旧是不设防的状态,眼睛里的神情带着些许迷蒙,经历过窒息,让他此时格外渴求氧气,嘴唇虚张着,在喘息中露出了淡粉色的舌。   淡粉色的……   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沈玦不经思考,直接按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如同沙漠里渴求水源的旅人找到了绿洲,急不可耐地伸出舌尖入侵本体的口腔。   这种猝不及防的举动,让余缺闷哼一声,脸和脖子骤然红了一片,紧接着他便单手扼住了沈玦的脖子,挣脱的同时,手心浮现出刀柄,黑色的长刀自虚空之中抽出,在转瞬之间,直接插进了他的心口。   两人从空中跌落,余缺喘着气,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跨坐在沈玦的腰腹上,刀锋处血液溢出,顺着衣服渐渐濡湿了地面。然而沈玦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痛一般,仍旧是盯着本体被咬得红艳艳的嘴唇看,看着看着,视线还轻佻的往下,仿佛试图用目光将本体身上凌乱的衣服全剥下来。   黑色的长刀又进了一寸,这次,几乎将人钉在了地板上。   “别生气,我只是……”沈玦仍旧是笑,见余缺还在喘气,他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餍足,懒懒地用手去摸本体的腰:“想回到你的身体里。”   想再次融为一体。   ******   之后的几天,余缺上班都有些明显的低气压。偶尔有路过的员工注意到老板脖颈上久久不散的指痕,也下意识地低着头,装作眼瞎看不见,不过心里嘀咕几句老板玩的花,那肯定还是没得跑。   老板心情不好,几个新来的员工报告时都有些战战兢兢。老员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该报告什么就说什么。   宁海生就照例去敲门,说起最近的怪事:“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两天游戏里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都在被引导着带节奏挑刺。”比如说新的福利兑换码写错了日期的,只是外面文案写错,后来修改了,不影响游戏使用,这也值得玩家吵吗?不是说几声就算了的事?   余缺“嗯”了一声:“我知道是谁,不用理会。”   “啊?那,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我几天之内就能解决,不必担心。”余缺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帮我通知一下,《成仙》各项目部负责人开会。”   手上的游戏,比收拾他们要重要得多。 第60章   会议室内座无虚席。   淮市正式迈入盛夏后,新游戏的制作进度已经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余缺照例坐在主位,聆听各部门报告工作的进度。   由于2247已经和游戏接驳,技术上最难实现的部分先一步攻破,他对于游戏世界的设想也再次扩宽:既然普通的npc都能实现高智能化,那游戏世界的版图也要尽量贴近于“真实”。   基于此,《成仙》的地图设计上不仅非常辽阔,各势力互相接壤,还被做成了类似星球一样“首尾相连”的形式,假如玩家有能力,是可以从一个点御剑直行,直到再次返回原点的。   而游戏版图的不同,也意味着不同的资源产出,这也是各方势力纠缠不休,一直以来摩擦不断的根源——谁都想要争得更好的资源,谁都想得道飞升。   在上一次的正魔大战后,多位魔道大能或被斩杀、或被封印,之后便以玄天剑宗的那一片山脉设下结界。实力强悍的大魔被囚于禁魔渊,再往北,无数魔族被阻隔在了沼泽死地,这里灵气稀薄,物资奇缺,除了风险系数极高的无尽海,皆无出口。   没有魔道大能引领,其他活下来的魔族,有实力便盘踞下一方领地,没实力便被同类吞噬。   从正道视角看,他们为了活下去,消耗残余力量应该是好事,但实际上,这更像是强行聚集出了一个“养蛊地”,此外,恶劣的环境也倒逼着魔族进化。   直到玄天剑宗处的封印被攻破。   魔族卷土重来,消息很快向外蔓延,距离玄天剑宗较远的中州,在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盛夏时节。   太阳高悬,照得地面发烫,空气被蒸腾到扭曲。   中州是凡人和修士混居,城镇繁华,有实力强横的大能坐镇,修士只要进城就不得御物飞行、不得私自争斗。集市街道上熙熙攘攘,普通人在烈日下满头大汗地忙于生计,修士则个个衣着光鲜、云淡风轻。   正午时分,悦来客栈里走进了一个戴着纱笠的少女,她身上是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看着是经过打斗,袖口处有些破损。掌柜的是个有着两撇翘胡子的中年人,筑基期修为,人到跟前,一眼就看出只有练气,似乎还受了伤。因此笑眯眯地拿出来算盘,推销起隔壁商户可以送到房门的伤药。   霍雪在中州已经停留了几天,对此见惯不怪,从善如流地点出自己要的份额,给出灵石后,便拿着牌子往自己订下的房间走去。   脚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大堂里大家的议论声也传入耳朵。   “哎,听说了吗?玄天剑宗那事。”   “现在都传遍了,谁还能不知道。”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毫无形象的单脚踩在长凳上,深棕色的桌面上放着凉茶,他饮下一大碗,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不是我说,那劳什子玄天剑宗能做出这事,怨不得被别人血洗!”   那么大的一个宗门,为了供养出“无情道”大能,竟然想出人造“情劫”的招数,还被反杀。现在整个宗门完全覆灭,甚至直接成了魔族们新的据点。这事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外界不仅对这个宗门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处处抨击,同时也对闻月厌本人生出了极大的忌惮。   ——她进阶的实在太快了。   因为过于强大,现在外界对魔族的应对方式都争论不休,闻月厌倒是没有着急带着魔族大肆进攻,仅仅是接受了众魔的追随,得到了新的尊号:血罗魔尊。   现今局势不明,怕就怕这些魔族不由分说的突然进攻。一个青衣修士摇头道:“再次开战,恐怕又是生灵涂炭……”   那络腮胡的汉子表情不忿:“他们搞出来的事,结果是我们所有人背负后果,这是哪里来的道理?真是气死老子了!”说着再次大口饮下凉茶。   听到这里,霍雪压了压头顶的纱笠,脚步加快。   现今玄天剑宗已经没有口碑可言,她离开得早,得以留下一条性命。但在完成任务的途中,还是因为身上穿着宗门的服饰被人围攻,境界跌落,差点身死。   对此霍雪倒没有怨天尤人,自己之前享受过宗门的庇佑,在大家态度转变后,自然也会受到鄙夷。外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不会认为他们这些围观者无辜的。她自己也不觉得。   但即使如此,霍雪对闻月厌的感受还是不免有些复杂,她想过对方或许能活下来,但没想过能在那种情况下反杀,甚至整个宗门都因此倾覆。   昔日的同门,成了今日的魔尊。倒是自己,修为跌落到了练气,本命剑也折了,只能一边想办法养伤,一边寻找新的门路。好在中州繁华,但凡是有手有脚的,都不至于缺一口饭吃。   短暂的休憩后,霍雪再次出门,在附近的交易楼寻找自己能接的任务。她现在只有练气修为,还带着伤,之前那些触手可及的任务都变得遥远,能接的只有收集低阶灵草、低阶妖兽毛皮等基础任务。   这些低等任务每日需求的量极大,基本都在中州附近区域能找到,有些甚至在免费传送阵旁边,没什么难度可言,基本就是用修士的时间和精力交换的“苦力活”。当然,越简单的任务,相对给予的报酬也就越低。   霍雪所在的位置是交易楼的一楼,全是这种低阶任务,聚集在这里的也都是练气期的修士。任务过多,怎么从中筛选到“性价比”最合适的任务都是一门学问,还有人以此牟利,做这个中间筛选人,从而获得抽成。   她算是个老手了,这些中间人看得出来,就没往她身边凑,倒是一个穿着粗布僧衣、面容稚嫩的小和尚,被几人盯上了,都想赚他手里的那份抽成。   出门在外,霍雪还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只瞟了对方一眼,就和四周事不关己的修士一样,去寻摸自己要接的任务。   但最后两人在同一个地点相遇了。   任务地点是一个偏远的山村,交通闭塞,练气期修为的修士在抵达最近的传送阵后,只用御剑飞行的法术,约莫需要三个时辰左右才能抵达。一来一回,时间相对长了些,需要的修为还是最高的练气后期,报酬虽然还算可观,但要算上时间,到底不如那些近处的划算,因此一直没人接取。   霍雪抵达时已经是黄昏。   山里天黑的早,茂密的树木中已经起了雾。她有些气力不继,快抵达时直接停在了小路上,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丹药服下后,也没再次御剑,而是用“缩地成寸”的法术前行。   蜿蜒的一段山路上去,石头砌成的阶梯上爬了些藤蔓,四周的虫鸣“滋滋哇哇”,越靠近目的地,倒是越安静起来。   直到走到路程的最高点,往下一看,山坳中云雾缭绕,灰黄色的土地干涸出一个大圆弧形,依稀可见里面坐落着一些破旧的茅草屋。靠近房子的树木几乎都是枯萎状态,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枝丫都干成了炭色,一群乌鸦密密麻麻地站在树叉上,偶尔两声凄凉的鸟鸣,听得人心里都有些瘆得慌。   这情景似乎透着些古怪,霍雪心中思量,沿着路下行,周围的雾气却渐渐浓厚起来。   天好像更暗了,能见度变得极低,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被路边野草打到腿上的“唰唰”声。在发现眼前的景物好像隔一段时间就在重复时,她皱起了眉。正想用上一枚符纸,就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浓雾在瞬间退避了三丈左右。   抬眼一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和尚,正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此时对方远比她狼狈得多,僧衣上带着很多草屑,下摆处还被露水打湿了些,脚下的鞋子沾着泥土,明显是一路用腿走过来的。   霍雪做了个修士的常见礼节:“多谢道友。”   “施主多礼,”他回了个单手礼:“贫僧观真。”   观字辈?霍雪开口问道:“敢问道友……”可是出自大乘佛宗?   话未说完,观真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起往路前方望去,是山脚处叮咚作响的小溪,几个大些的青石被依次摆放,供人跨越,溪水清澈,底下石头都被冲洗得格外干净。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蹲在溪水旁边,手里拿着根不知哪儿折来的青草,正拿着草逗溪水里的小鱼玩。   很平常的一幕,假如小孩背后,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没有面目狰狞,做出打算推那孩子一把的姿势的话。   眼看着那双大手越来越近,霍雪当即厉声呵斥,脚下几个起落,站到了小孩的身边。那男人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面前明显又是个修士,他慌不迭地下跪,叫着“仙人饶命”,接着涕泗横流的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不想的!这是我女儿啊,我刚刚就是魔怔了!”   但他身上并没有魔气侵染的迹象。   霍雪眼神狐疑,倒是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嘴巴一瘪,吓得直哭。那男人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仙人”怪罪了,一把抱住了自家孩子,呵斥说不许对仙人不敬,还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看,像是生怕她会因此动怒。   “好了,骂孩子做什么?”霍雪眉头皱得更紧,但这种反应反而正常了些,便压下了心里的不快,从怀里取出了交易楼接取订单的牌子:“你把她送回去,再召集村里的大人出来,我有事要问。”   稍后一步的观真没有动用修为,不疾不徐的顺着大石跨过来。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在村里最中央的空地里,立着一个用来观察时间的日晷。在最后一丝光线顺着地平线落下时,两只立在树杈上的乌鸦扑着翅膀,落到了日晷上,空气中飘落了几片黑羽。   天色暗下,村民们很快燃起了火堆,“毕波”的声音中,他们拘谨地奉上了自己所能奉上的最好的食物。   刚刚那个被吓哭的小女孩,现在挂在自己父亲怀里,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吃食,渴望的小表情已经溢了出来。霍雪只是来做任务的,不想打扰普通人的生活,看见孩子这样,便随手拿出一粒灵石,要当作膳食费用。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肯收,推拒着推拒着,一群人忽然就跪了下来,求她能帮忙杀死山里的那个怪物。   “仙人,仙人,我家孩子已经消失三天多了,生死不知。”头上蒙着布巾的老人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颤颤巍巍的往地上跪:“老婆子给你磕头了,老婆子给你磕头了啊——”   “仙人,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几个孩子还在了,我们实在是怕啊!”   哭嚎声此起彼伏,霍雪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头疼得不行。观真则端立在火堆旁边,全程不曾参与。橙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僧袍印出起伏的光,他面庞稚嫩,低敛眼睛的神情却很是慈和,手里转动着念珠,口中念诵着字符不清的经文。   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劝人上面,霍雪赶紧打住了大家的阵势,询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有人说自己的孩子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自己突然就魔怔了,把孩子往水里推。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这些奇怪的事,大家给出的时间并不统一。   相关线索需要再次统计,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大家眼里都出现了恐慌,头发花白的村长先站出来,说带仙人去休息。   修士哪里需要休息?他们格外恐惧黑夜才是真。但很奇怪,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空地上燃着火堆,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低矮的房子简直像是一座座坟冢。   此时要强行留人询问,无疑是强人所难,霍雪便和观真一起,被村长领着往一处房屋走去。路上村长提着一盏点亮的灯笼,嘴里不停地说着“招待不周”,烛光照亮了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上面满是慈祥和希冀的笑。   让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无人的空房,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有客厅,有两间卧房。推开院门,老人将他们送到了最里面,殷勤地要忙上忙下,点灯擦桌。霍雪看出他有些着急,直接让人回去。   叠声告辞后,提着灯笼的老人转身离开。离开小院,村长顺手将院门合上,橘色的烛光将他整个人笼罩着,略微凌乱的白发在夜风中飞舞。随着房门合拢,他脸上那种的慈和开始慢慢回落,直至面无表情。   手里的灯笼被高高举起,挂在了院门旁边。夜风吹过,摇曳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画面无端多了几分阴森。   屋内,两位修士显然不准备前往卧房休息。观真坐着拨动念珠诵吟经文,霍雪随性地拿出乾坤袋里的茶具,缓缓将茶水注入杯中:“说是求救,但这些村民,似乎把我们当做了供奉的祭品。”   观真拨动念珠的手指停住了。 第61章   “你之前便看出来了吧,”霍雪拿起杯子,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里面淡色的茶水:“但却什么都不说,像个看客。”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能听见屋外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   桌子上的火苗光芒黯淡,观真大半的面庞都被掩在黑暗中,端坐的身形仿佛被暗夜披上了一层缥缈的纱。就这么静静过了半晌,他再次缓慢地拨动起念珠:“众生皆苦。”   “嗤,”霍雪豪迈地饮下茶水,冷笑一声,言语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瞧大师这话说的,那之前死在这里修真者,就不苦了?”   中州那边明显还没感觉到这里的异样。也对,一个任务接下后未在限定时间交付,就会默认没有完成,重新挂上去。这个任务性价比不高,会接取的可能性本就低,练气修士又多如牛毛,除非连续死亡的人数达到一个数量,不然不会引起警觉。   但死了就是死了。   现在听见观真说“众生皆苦”,她只觉得像是一种开脱。   经历过宗门里的那些事后,霍雪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当时宗主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大义”,认为牺牲闻月厌一人没什么大不了,但说到底,不过就是把集体的利益强行和个人衡量。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因为这些村民是普通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好像就变得情有可原。那前面几位接到任务的修士又做错了什么,要白白失去性命?   想到这里,霍雪眉间飘出了几缕黑气,甚至在心中涌出了一阵冲动:不如干脆把这些人都杀了算了!   “阿弥陀佛,”思绪纷杂之际,一道清凉的光没入她的眉心,观真看向她:“施主,静心。”   她按着眉心,缓缓呼出一口气:“谢谢,刚刚……是我失言。”内心那些负面情绪,好像突然一下全涌上来了,自己还丝毫不觉,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出那些话。想到这里,她都有点脚趾扣地。   这个地方实在古怪。   从刚刚踏足那一刻起就能看出来,这处山坳地势奇特,浓雾经久不散,村民鬼祟,对黑暗无比恐惧。但霍雪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中招,只是在这个房子里呆了一会儿而已,四周一切如常,甚至连喝的东西都是自己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无妨,”观真没有出言宽慰,而是转头看向房门:“来了。”   霍雪顿时抓紧了放置在身边的断剑。   屋外的风忽然停了。   空地上堆起的柴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隐隐的一点火星在木炭上忽明忽灭,天上的圆月藏于雾气之中,只能看到模糊的金色轮廓。整个黑夜像是被雾气裹挟着,弥漫在整个村庄的上方。   溪水碰撞在石子上,细微的声响中,一只歇在树杈上的乌鸦从羽毛中支起脑袋,它转动着脑袋,像是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紧接着,周围树上所有的乌鸦都惊醒过来,它们一边惊叫,一边扑棱着翅膀,在整个村庄的上空开始盘旋。   “啊——它们又在叫了,它们又在叫了!”白天里差点推女儿入水的那个的汉子,长得满脸横肉五大三粗,此时却蜷缩房间的角落,捂着耳朵瑟瑟发抖:“这次死得是谁?这次又会是谁?!”   一个面目温婉的女人不断地轻抚着他的后脑:“没事的,你很安全,不要再闹了,孩子要被吵醒了。”   旁边的土炕上,小女孩头上的辫子已经松了下来,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双目紧闭,沉浸在黑甜的梦乡中。惶恐不安的男人循着声音望过去,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说得对,我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了,我……”   屋外突然响起了指甲挠门的声音。   仅仅依靠听觉,就能感知到,木制的门板在被指甲从下至上缓慢地抓挠,中间无数次下滑——就像是谁在努力的,依靠指甲的抓力往门板上攀爬。   屋里的男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面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不断滑落。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村长家,满头白发的老人今夜也不曾安眠。他面容憔悴的大儿子正将耳朵紧紧凑在门板上聆听,自乌鸦的叫声和扑棱翅膀的声音后,他就一直紧张地吞口水。   村长盘腿坐在炕上,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被风吹出破洞的窗户:“到第几家了?”   “在大壮他们家。”男人摸了摸脑门上的汗:“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挺过这一会儿就行……”   那股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因为屋里一直没动静,中间还传出一些细碎的说话声,但要仔细去听,什么字符都凑不出来,像是截取的谁梦中的呓语。李大壮牙齿咯咯作响,直到那个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身侧的女人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没事的,他们走了。”   “嘘!!”李大壮赶紧一把捂住妻子的嘴,眼里的惊恐丝毫未褪:“他们还在,他们在等……”   “爹爹,”一直在床上安睡的小女儿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你在和谁说话呀?”   “当然是和……”   李大壮一瞬间惊恐到眼睛几乎从框中脱出,脖子像是忽然卡顿了一样,将视线一点点投向“妻子”。随着他颤抖着一点点缩回手掌,面前面目温婉的女人,嘴唇也在越拉越大,直至耳边,露出肌肉的纤维和混合着污浊的牙齿,在张合之中,她脸上的腐肉掉落,吐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温和字句:“相公?”   一声嘶哑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本在静静等待的两位修士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观真眼中带着些许凝重,霍雪拿起断剑,往前两步,谨慎地推开了关闭的门。   随着嘶哑的“吱呀—”声,门外的景象也暴露在了眼前:幽暗的夜空,浓郁到近乎没有能见度的雾气,整个村子好像都陷入了白雾中,湿冷又缠绵的雾气形如实质,一眼过去,所有景象都变得格外模糊。   院门外高高挂起的那盏灯笼还亮着,照出了一圈橙色的光。两人谨慎地走到院门外,霍雪将灯笼取了下来,试图借着这并不充裕的橙光,照亮脚下的路。   然而,她刚跨出去一步,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回头一看,观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翻滚的浓雾中,只有自己提着灯笼,好像忽然迈入了一个异世界。   试着呼唤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霍雪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将断剑从剑鞘中拔出,继续提着灯笼往刚刚听到的声源中走去。   这种视线受阻的情况实在让人不安,像是时不时就会从浓雾里窜出来点什么。   鞋子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偶尔会踢到小石子或者枯草,她并没有畏畏缩缩的,而是直接前行,平稳的脚步中,她听到一点细微的摩擦声,警惕地四处张望时,并未看到,浓雾中有个高大的身影拖着什么东西,刚好从她背后穿行而过。   过程中,霍雪还感觉脚下的路似乎格外长,她走了好一段,才走到李大壮的家门前。   大门敞开着,不,或许这么说不太准确,大门应该是已经快腐朽到掉落了。   和白天破旧但干燥平整的形象不一样,现在大门像是被水泡胀了,上面还是湿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用手一碰,直接“啪”的掉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屋顶也陷落了,提着灯笼走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灰尘和碎木屑,霍雪脚踩上去,被腾空的灰呛到直咳嗽。家具全部四分五裂,倒是盘的土炕还算完整,茅草和木屑都掉在上面,中间鼓起了一个小丘。她四处查探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这个小丘上面。   断剑一挑,里面竟然是白天那个差点被推下水的小孩,此时面孔通红,呼吸几不可闻,像是已被活活憋死了。霍雪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去拍打孩子的脸,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了自己之前舍不得用的一点灵水,小心的一点点喂下去,来回折腾了一圈,小孩才终于睁开眼睛。   几岁大的孩子,话都说不太利索,现在直接被吓坏了,揪着霍雪的袖口,瘪着嘴叫了几声“爹”。问了半天,才问出一句“爹爹被吃掉了”。   被吃掉了?   霍雪继续问是被什么吃掉的,长什么样,小孩吭哧了半天,回复了一个“蝴蝶”。   蝴蝶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眼下情况复杂,她也暂且想不到那么多,孩子怎么安置都是个问题,总不能就放在这不管。思考再三后,她牵着孩子的手,又取出一节衣带,将两人的手腕系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放开姐姐的手,知道吗?”   小孩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实在是怕极了,亦步亦趋地跟她出了门。   现在村子里情况不明,霍雪本想带着人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村民,不说搭把手,至少把孩子看顾一下。但这次,脚步一踏出去,她就感觉到,浓雾中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不,更确切地说,是什么东西在注视她。   可雾气太浓,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鸟雀还是什么东西在扑动着翅膀。微风一吹,脚下的地面还多出了许多黄色的纸钱。霍雪拉着孩子按记忆往前走了一段,很快,面前再度出现了一栋房屋,不过这次是房门紧闭。   她短暂观察了片刻,正想上前推门,身边的小孩忽然扯了扯她的手,用小小的手指指向了天空:“是蝴蝶。”   夜风掠过耳畔,无意中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霍雪缓缓抬头,之前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扇动翅膀的声音,终于找到了来源:从房屋上空的阴沉浓雾中,伸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脸”,上面的五官、不,应该是整颗头颅,被从面部往里挖出了深深的球面凹槽,无数手臂长的灰黑色飞蛾,密密麻麻地爬在那些裸露出的血肉上,生怕少吃了一口一样,不断扇动翅膀。   风起,浓雾涌动,她隐约间看到了这个怪物头颅之后,那形状诡异,如同从地底伸出的蠕虫一样湿粘的身体。   这是什么东西?!   一直保持注视的怪物,在她抬头后,缓缓地歪了下头颅,脸上细碎的血肉和几只飞蛾一起坠落到了屋顶。霍雪屏住呼吸,紧紧抓着孩子的手,慢慢后移了一步。   路面上的小石子在移动中被踢到,发出了一声闷响。霍雪来不及思考太多,当即抱着孩子就是一个飞跃,下一瞬,那个怪物直接伸出湿黏的巨大口器,重击到了她刚刚的位置。泥土四溅,剧烈的声响中,房屋倾倒,灰尘和木屑飞扬,她一边抱着孩子躲避,一边试图用断剑和符纸进行攻击,可惜打上去对方根本不痛不痒。   难怪折了那么多修士在这,眼前的怪物,别说是练气期,就是她用之前的金丹期,也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霍雪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村庄边缘的溪流处。但不等她想办法离开,搂着她脖子的小孩突然胳膊越收越紧。本来就因为打斗喘得不行,这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还不等责怪,她就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姐姐,你、你后面……”   后面?   身体对危险的反应,让她先一步反射性地用脚踩了下去。   那颗张着尖利牙齿、险些咬中她的鬼婴头颅,像西瓜一样碎裂在了平整的泥土上。血污四溅,黏稠的脚感令人不适,鬼婴的手甚至还抓在她的裤腿上。   再顺着方向去看,这条绕着村子流淌的溪水里,已经漂浮着无数面孔青白的孩子,有些是刚刚出生的婴孩,有些看着稍微大些,但无一例外都被水泡胀了,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头皮上,眼眶里只有眼白,咧着嘴,露出带有污迹的牙齿,在浓雾中密密麻麻地向她这里汇集。   那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巨大怪物还在浓雾中窥视,说不定下一瞬就要攻击过来,后路又被截断,前有狼后有虎,霍雪心知今天恐怕要折在这里了,她闭了闭眼,握紧了手中的断剑。   危险气氛越来越浓,紧紧搂着她的小孩身体都开始颤抖,霍雪没有看她,仍旧密切关注着周围不断靠近的怪物,随口安抚道:“别怕。”   虽然我也不能保证能活下去,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小女孩像是安心了,脸蛋搁在她的肩头,可爱的小脸上,眼睛缓缓转动,露出了一双诡异的重瞳。   远处,同样处于迷雾中的观真,忽然向她们的方向直直望了过来。 第62章   微风袭来,浓雾翻涌。   地面的黄色纸钱裹挟着尘土,将观真的朴素僧袍吹出褶皱。他手拿念珠,往前方不急不缓地迈步,一路上,那些村民的窃窃私语密集地传入他的耳膜,白色的雾气中,也依次浮现出曾经发生过的画面:   平静祥和的村庄里,闯入了一个身受重伤的魔修,修士和普通人的天壤之别,让大部分人都不敢生出反抗之心,而是在惊惧万分下,涕泗横流的求饶。人天生就是怕死的。   但随着魔修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被活祭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从一开始的纯粹恐惧,变成了今天送谁去死的悲哀,以及自己会不会被推出去的恐惧,甚至开始互相猜疑和争斗。   没人想要反抗,唯一那位伺机求援,英勇赴死的猎户,在失败后被打成“别有异心”,他留下的妻女,也被村民“表忠心”,优先送进祭台。   在他们押着那个妇人推进祭台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魔修已经被过路的修士斩杀,时间上就差那么一点而已。   前后不超过二十天时间,村庄天翻地覆,死去大半。猎户家最为凄惨,只剩下一个说话都不甚利索的孤女。   观真停下脚步,白雾中浮现出的画面被吹散,最后那个孤零零的幼小身形,渐渐与现实交错融合在了一起。   她站在霍雪身边,小手拉着对方的衣角,而霍雪本人,此刻脸上从脖颈处往上蔓延出了龟裂的黑纹,面目呆滞,一双瞳孔,成了和身后无数鬼物一样的全白色,身上还背着几个牙齿尖利的鬼婴,在她脖颈和肩头作啃咬状。   面庞上爬满蝴蝶的诡异怪物,缓缓蠕动着庞大的身子,在浓雾中支起了脑袋。   细碎的血块不断掉落在地面,怪物注视了他半晌后,像是想要观察或者嗅闻,渐渐靠近了观真的脸。   一股死鱼混合腐烂水草的味道涌入鼻腔,他的神情却丝毫不变,只对现场看着唯一正常的小女孩,做了个合掌礼:“阿弥陀佛。”   “你这个人真奇怪。”观察了许久后,面目可爱的小孩歪着脸,表情既天真又带着几分恶意:“既不去救那些村民,又不救你的同伴,是打算完全坐视不理吗?”   观真摇头:“我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既然知道,那还不快滚?”她站在森冷的雾气中,背后涌动的白雾中,浮现出一双双属于不同孩子的眼睛,警告的意味格外明显。   闻言,观真却道:“但我想救你。”   “救我?”   现场的无数鬼物都咧开了嘴,发出各种诡异的笑,嘲讽声此起彼伏。小女孩倒没有面露讥讽,只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你来得太迟了。”   修士一般不喜欢掺和凡间的因果,更何况在那种境遇下,也说不好谁对谁错。有人好心一些,给村长留下了一粒灵石,说至少把最后这个孩子养育到成年,更何况那时她年岁太小,话都说不利索,在惊吓中还发了场高烧,脑子都糊涂了。   应该毫无威胁才对。   但道理是那个道理,从原本境遇里回归正常的人们,心里的愧疚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不知何时,东边有人家说,在所有人都没有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她的家里竟然燃起了炊烟,西边人家说,她的眼睛,从正常变成了重瞳,是已经被鬼附身的征兆。   传言愈演愈烈,后面演变成,有人亲眼在半夜发现一个拖着半身血迹的人影,在那间房子里忙碌。   于是,在某个普通的晴朗白日,她在水边对着自己的影子玩耍时,被一只手从后按着头浸在了冰冷的溪水中。   透过荡漾的水面,看到那些围观人的面孔时,她实在是恐惧,也祈求过谁能来救救自己,但没人来。   现在终于有人说出了这句话,她却已经不想被救了。   她只想重塑自己的肉身。   “杀了他。”   冷冷的声音中,巨大的怪物伸出了湿黏的口器,往观真的脑袋上扎去。一直攀爬在霍雪身上的鬼婴也感应到了什么,迅速跳了下去,小女孩深深凝望着这个从见面、就一直对自己施放善意的修士,二者交握的手,开始像胶水一般缓缓拉出了细丝。   倘若再细看,能发现那些丝线又如同触角,在沿着霍雪的手臂往里钻。手背上那光洁的皮肤,很快在肌理中涌出些许经络类的弧度,像是植物的根须,在往她的血肉里扎根。   修士的身体是最好的养料。   只要她能杀死足够的人……“阿弥陀佛。”   淡淡的金光,随着梵音扩散开来,观真手拿念珠,宛如一樽落在尘世的真佛,那只试图攻击他的怪物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隔膜,蠕动的口器只能停留在空中。   他神情慈悲,注视过来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厉色,只有一种包容万物的平静:“请让小僧替她。”踏足这里后,观真没有一次出手,只是不断拨动念珠,吟诵经文。   现在,他身上那种不凡渐渐显露,却依旧没有出手,只是说“让我来替她”。   小女孩脸上露出了真切的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观真:“我无法救下所有人,但我想救下你。”   现在这处山坳,已经形成了一个宛如怪物盘踞的猎场。那些依旧存活的村民,不是她受到束缚无法猎杀,而是一种纯粹的“诱饵”。只要村民活着,总会有修士接到任务,一直到她足够“饱食”。   但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周全的,她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   后面来的修士会越来越强,等人死到一个数量,就会引起质变。因此她才那么急,即使因为霍雪选择保护她,几次都没下得去手,现在还是打算将人的血肉吞噬。   可吞噬下霍雪,她所需的血肉,应该也是不够的。   所以,观真再次做了个单手礼:“请让我来替她。”   等霍雪再度清醒的时候,眼看看到画面极其骇人。   在一片浓雾之中,那位原本身着朴素僧衣的观真,身体已经被无数妖鬼啃噬成了一具血骷髅。但他却仍旧活着,盘膝坐地,身上的血肉还缓慢地往回增长,裸露出无数鲜红的肌理回填又被破碎,有些角度,甚至能看出里面鼓动的内脏。   妖鬼疯狂地啃咬,但他不曾反抗,手中仍旧缓缓地拨动着念珠,断断续续的念诵经文。   霍雪惊得后退了一步,打算抽出剑救人,观真却微摇了摇头,用不甚清楚的声音说:“不必相救,我在践行我的道。”   观真修“寂灭道”。   寂灭,即佛家“涅槃”。   这是佛修弟子中最难走出的大道,不仅因为其难以堪悟,更因为悟道途中,讲究红尘历练,道心越坚,越容易夭折。   观真天生慈悲,对万事万物抱有悲悯,在这次的事中,他既能理解到人心复杂,对于村民最开始的选择无法出言责备,但同时也能理解到这个被杀死的孩子的悲苦,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佛家讲究“因果”,凡事也皆有因果。村民们昔日做的孽,后面终归回到了自己身上。   造成现今的局面后,观真因为他的同理心,无法对这个孩子下手,但他同样也无法看着她在异化后,对霍雪下手。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无法救下所有人”,这件事中,总要有人去死,不是霍雪,就是这个想要重塑血肉的孩子。   现在他唯一想到的解法,就是献出自己的血肉。   ——假如真的有个人需要牺牲,这个人当然可以是我。   已经被啃噬成血骷髅的僧人,面目骇人,身上却荡漾着浅淡的佛光。   外间的浓雾照旧,但作为一切罪魁祸首的小女孩,身上的血煞气却被渐渐安抚。她蜷缩在盘腿的僧人旁边,两人连接处冒出了无数植物根须一样的丝线,渐渐扎根在对方的心脏处。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沉入了一场好梦。   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   世间因果纠缠,观真在践行自己的道,同时也在试图截断这段因果,让一切停在他这里。   他是自己的殉道者。   “按佛家的说法看,观真也算是在渡人过苦海。”会议室里,文案策划手里转着笔:“也有点肉/体受苦,精神修佛的意思。我们的传说里不是还有佛祖割肉喂鹰吗?嗯……感觉做成副本后,观真这个独特的存在,还可以在设定上给佛修玩家一些独特的机制。”   “佛修相关的话,幻境问心环节?设定出提问的问题,考验他们的道心,答对给悟性之类的。”   “也可以让队伍里存在佛修玩家,伤害加倍,同时奖励加倍,佛修弟子给予特殊的功法奖励。”   “听观真讲经也可以啊……”   会议室里讨论的声音杂七杂八,都在头脑风暴,谈论对这个“触发类副本”的安排。   这部分内容是属于游戏内的“初始类秘境”,和需要另外建立一处“时空缝隙”的设定不同,是散落在游戏大地图上的,种类繁多,内容有简单也有繁杂,同时和大地图上的各方势力会有些牵扯。这种副本的容量取决于占据的地图大小,内里可能有打怪、解谜、幻境等不同设定,掉落的资源则各有不同,假如在各个势力的归属地内,还会被划分为各自的资源阵营——比如在某个剑宗范围内,就会被对方的弟子把守,只有经过他们允许,才能得到进入权,否则会被攻击。   至于员工们此刻在谈论“给佛修玩家特殊机制”的问题,在其它副本里,也会有给其他类玩家相似的待遇。   由于现在谈论的这个副本危险度并不算高,已经将种族变异为了妖物或者鬼怪,在这个副本中,还有概率体验特殊的鬼婴和蝴蝶等视角。   大家七嘴八舌,从机制聊到玩家的设定和副本的碰撞,又聊到了这部分内容本身。   “观真是妥妥的走音攻流派了吧,玩家被攻击可能产生眩晕,但他人设是对众生平等,对鬼都有很高的悲悯之心,对玩家肯定也是,所以不扣血,就各种硬控。”   “那另一个是召唤流没得跑,”战斗设计的员工一边思索技能的施放方式,一边给出自己的想法,说着说着,眉头一皱:“话说她那个重瞳。嗯……那些村民要溺死她的原因,有多少是真的啊?难道真是死去一家人的鬼魂回来了,在养育她吗?这样的话,召唤的二阶段要不要把她的母亲召唤出来,设定个母女情深的技能?”   余缺:“只是流言,她的重瞳是天生的,意在表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假如要论起本源的话,重瞳也是导致这个副本出现的原因。”   在华夏的文化中,重瞳的拥有者,往往是在一方面极为杰出的人。   他将这个设定套用在游戏中,是为了表现这个小女孩在修真天赋上的特殊——正是因为这点特殊,她才会在死后怨气缠身的情况下,没有直接化为意识不清的怨鬼,而是进阶成更高一阶的存在,杀了村子里那么多的人后,周遭的妖鬼要么被其吞噬,要么受她驱使。   “其实设定上限定在流言范畴,逻辑也更说得通一些,”做场景特效的员工应和的点头:“不然以那些村民欺软怕硬的性格,对方家里都有鬼了,怎么可能冒着被鬼怪追杀的风险,把人直接溺死。”   “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个杀人的理由,人死后,也好把过去自己犯下的错完全掩埋。村里的人反正是不会说出去的,大家都是共犯。”   战斗设计:“那这个boss的技能,感觉也可以从重瞳这点上给出点反馈,比如进入二阶段,重瞳再变出来……”   游戏的关卡机制,boss的攻击机制,都是要和其本身的剧情设定相互对应的。大家讨论了很久,越说越天马行空,后面甚至连佛修的功法都涉及到了。   余缺偶尔也说几个思路,一场会议下来,落实了后续不少的工作。   结束后,大家先行离开,林秘书一边在电脑上整理会议纪要,一边跟着余缺确认几个部门后续要需要及时交付的工作内容,稍微耽搁了些时间。等两人从会议室出来,已经到了用午餐的时候,之前坐得满满当当的办公室,现在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见苏雾和陆含昭还留在工位上没走,余缺有心问两句,往前走了几步后,路过一个站在绿植旁边的员工,他忽然停住脚,略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对方正在用杯子里的水浇树,突然抬眼看到面前的两人,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瞬:“余……余总好。”   这个员工面貌很是年轻,看着刚毕业的样子,林秘书看了他的工作牌一眼,在余缺耳边低声解释道:“是客服部的员工,叫高盶。”对方的工位并不在这层。   或许也是意识到了不妥,高盶尴尬地“哈哈”了一声:“楼下的开水机坏了,我就……”   余缺看了眼他的杯子:“你在干什么?”   他:“没什么,就是顺手浇一下树!”   余缺声音略微狐疑:“……用开水?”   那只空出的杯子还在氤氲着热气,茂盛的发财树花盆里,根部的土壤也在冒着白烟。   偷偷跑来对家公司就职的高盶,此时简直要汗流浃背了。还好余缺的手机及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界面上写着“李警官”的号码,点击接通后便提步离开。 第63章   电话里李警官的声音有些许失真:“余先生,我们查到了一个关键线索。”   余缺轻“嗯”了一声:“和我有关?”   上次两人联系,还是在他向警方提起对温家怀疑的时候。   因为温氏集团涉猎甚广,旗下虽然的确有专为有钱人服务的私人医院,但实际在首轮清查医院时,并未查出任何违规行为,李警官便将警力重心放在了闹出“真假少爷”、被豪门嗤笑的那个暴发户家族身上。   现在来电,不仅是确定了对方和天机楼的关联,还因为在这起案件中,他们发现了一个之前被屡次忽略的线索。   这一次,李警官也难得披露了一些案件的细节,随着他的话,余缺的步子不急不缓,慢慢停到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隔着透明的玻璃望向远方,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积蓄起了黑云。   整座城市被笼罩上阴暗云层压得格外低沉,电话中,李警官的话音也带着迟疑和沉重,最终,他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我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是想让你有点心理准备,毕竟……”   窗外,巨大的闪电忽然劈下,“轰隆”的雷声宛如巨石炸裂,玻璃震颤,人的耳膜几乎要被击穿。   同一时间,温氏集团的顶楼办公室内,炸裂的雷声中,温瑞猛地抬起脸,呼吸急促,眼睛圆睁了几秒。   缓慢地深呼吸几次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电脑还是开启状态,桌面上散乱地放着一沓文件,右下方签署字迹的位置仅仅写出了一个“温”,后面直接拉出了黑色长线。   ——他在批阅文件的间隙睡着了。   温瑞闭了闭眼,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满手都是冷汗。接着,像是在急着确认些什么,他把视线转移向腕表,金色的指针不急不缓地发出“咔咔”声,时间仅仅过去6分钟。   6分钟,他竟然有种已经睡过去几天的错觉。   不,或许不该说是错觉。   那些虚无的画面已经变得越来越趋近真实,处于梦中时,他总是一无所觉的做着自己的事,直到周围慢慢变得怪异,变得恐惧和压抑。现实和现实的唯一区分,好像只剩下手上的腕表:梦境中,腕表的指针不会有一格变动。但这个讯息渐渐变得无用了,一开始他还能在看到腕表时意识到那是梦,从而清醒,但现在他即使看见了,也无法将这个念头和意识连接。   这实在令人心悸。   温瑞脸上显露出疲惫,他单手撑着额头,努力想要把注意力放回到文件上。   门在此时被打开,助理端进来一杯泡好的咖啡。他话都不想说,只用笔点了点桌面。   淡淡的咖啡香气中,白色的瓷杯被放下,但在轻轻的一声“喀”后,杯子忽然四分五裂,滚烫的液体漫过文件,直接流向了他的腿,烫得他当场就跳起来,一边拍打一边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非常抱歉呢温总……”   温瑞的视线不受控地上移,面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助理,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但随着他的话,他熟悉的面孔上,开始宛如蜡油一般融化,从嘴角开始,五官迅速向下溶解。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想要惊叫,但喉咙却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用尽全力也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耳边突然再度传来助理的呼唤声,温瑞身体猛地一抖,差点从椅子中栽倒。   “温总?你还好吗?”   桌面还是那个桌面,电脑上的页面和之前一模一样,文件略微散乱,旁边还放着刚刚泡好的咖啡。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背上披着毛毯,助理的脸也是完好的,此时正关切地看着他:“温总?抱歉,我是看您睡着时身体在发抖。”   “您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不然今天就回家休息吧?路上顺便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听不见助理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钟表也不能代表真实了。   缓了好一会儿,温瑞才算冷静下来,他揉了下眉心:“没事。”   站起来尝了口咖啡,醇香的味道没入齿间,真切的温度,渐渐驱散了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   ——这是现实,真切的现实。   助理还是觉得他状态不好,以前的温总别说疲惫了,连续熬夜看着还跟年轻人似的,现在却眼下青黑,还几次在车上或者办公室睡着了。基于此,助理诚恳的建议道:“您真的可以休息一下,公司这边……”   温瑞打断了他的话:“慕寒在做什么?”“蒋家的小女儿今天突然来拜访,想必此时是在接待她。”蒋家就是和他们定下婚约的那家,温慕寒和对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无论是基于情谊还是基于二者的婚约,温慕寒肯定不能撂下她不管。但整个公司的人也知道,温慕寒将“新欢”也安置在办公室。   闻言,温瑞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又问:“之前吩咐他的事办得怎么样?”   助理:“在正常推进……”   “那就是没有进展。”温瑞语气冷硬地放下咖啡杯。   助理还尝试着劝导说,现在时间才过去不久,在针对余缺公司的事上暂时没能有所进展是正常的。这事本也没那么容易完成——对方公司还未上市,又几乎是自己全资,外界想要攻破总得先找到破绽。   其实这些道理温瑞都懂,但不妨碍他对温慕寒失望。时间不等人,现今他面临无时不刻都在纠缠的梦境,甚至对睡觉都产生了恐惧,假如事态越来越严重,接班人却还拘泥于情爱……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扬手让人离开。   这个家,到底还是得自己撑起来。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温瑞拿出手机,在键盘上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屋外雷电时不时劈下,却始终没有雨落下来,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刚一接通,就郑重开口:“何大师,是我。”   听筒里的声音有些怪,像是音频被干扰了一般:“不是说过,除非必要,不要给我打电话过来。”   “抱歉,”温瑞低下眼睛,看着墙角的绿色植株:“我是想问,那件事能不能提前做。”   “之前不是商议过,他八字特殊,不要着急。”   温瑞语气稍有些快:“何大师,不是我着急,是这几天总是在做噩梦……”   那边冷嗤了一声:“都这么多年了,你今天才做噩梦?”   “我……”   屋内在通话,屋外,离开了办公室的助理还是觉得老板状态不佳,思来想去,主动给温家的宅邸打去了电话。   同样是淮市,因为距离稍远,温家的宅邸处,雨已经落了下来。   淡雅色调的清新外墙上,茂密的爬山虎在风雨中被淋出“簌簌”的声响,雨天光线阴暗,屋内已经点亮了柔和的灯光。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在房间里各自忙碌,有些在擦拭地板,有些在整理高挑的书架,一切井然有序。   大厅里,一个制服样式略微不同的中年女性,正将手中沾着水珠的鲜花放进花瓶,突兀的电话铃声在身旁响起,她伸手接通:“您好,请问找谁?”   “夫人在午睡,有事我会转告她。”   “嗯……好的,再见。”   她放下花枝,走向厨房:“夫人的红茶煮好了吗?”   二楼卧室。   作为话题中心的寒栀,此时正处于睡梦中。   华贵的大床,柔软的面料,近乎包裹似的睡梦环境。一切看起来那么安静祥和,但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陷,四周的被料好像在慢慢将她合拢,呼吸也被淹没。   在一阵恐惧的窒息中,她终于从梦中惊醒。   喘息了片刻,又在床上静静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寒栀终于慢慢坐起来。此时她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吸了一下清新空气。   心好像终于静下了几分。   随手打开旁边的留声机,舒缓的乐音,播放出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序曲。寒栀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慢地用梳子整理发丝。   看得久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都变得陌生。   寒栀别过眼睛,打开下面的抽屉。一格格的,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饰,凑在一起,显得格外华贵。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过去,在尽头处,触碰到了一个紧闭的盒子。   打开来看,红色的丝绒布里,静静躺着一枚漂亮的祖母绿胸针。   这曾是她少女时期最想要的胸针,光这颗祖母绿的宝石,单独售价就高达3.1亿。当然,它的华贵,不仅代表了金钱的价值,更是温家对她的认可。她在和温瑞恋爱之后,曾无数次的想:我要得到它。   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这里,和其它的珠宝首饰没什么不同。   仔细想想,在得到后,她好像也只戴了两次,之后就一直放在了盒子里。   就好像和那些璀璨的、漂亮的珠宝一样,是属于少女时期她做的一场美丽幻梦。等梦实现,触及到现实后,一切好像就变得没有那么珍贵了。反而是为了得到它,她失去了很多。   可即使如此,再来一次,难道自己会放弃它吗?寒栀缓缓伸手,从盒子里拿出胸针,用指腹轻轻地抚摸。漂亮的宝石,漂亮的设计,就连背面……   翻过来,看见上面尖锐的针头,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将其拿起,接着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手腕。   血珠很快冒出,疼痛传递进脑海,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再次用力的扎下去。   尖针彻底穿透皮肉,鲜血淋漓,门口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端着红茶的女管家刚好推门进来,杯子吓得直接掉落在地,红茶泼在了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但她来不及收拾,二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寒栀手里的东西夺下来,接着一边用旁边的纸巾为她擦拭血迹,一边对门口大喊着其余人进来。   被强行按住手的寒栀有些错愕,她看向自己手腕,掩饰地将手抽回:“我只是不小心……”话没能说下去,刚刚的画面,女管家看得是清清楚楚,此时眼神既是担忧又带着责怪。   兵荒马乱了好一阵,来得几个人替她简单处理后,女管家出门就给家庭医生打去了电话:“夫人的抑郁症或许复发了,您过来看一下,嗯,经过是这样的……”   下午的时候,没能成功说服何大师的温瑞正在头疼自己该怎么做,突然接到妻子可能抑郁症发作的消息,拿着外套就想离开。可临到门口,他忽然出声询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得知是在午睡之后,温瑞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对应上了自己的噩梦。   寒栀是个爱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自从得了抑郁症后,他同样不喜欢把一些惹人心烦的事告诉她,这很可能导致了两人的信息错位:妻子为了不让他担心,或者暂时没发觉出噩梦的蹊跷,没有对他说。   他同样因为不想让妻子担心,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事告诉她。   假如猜测没错,那他们俩都陷入了噩梦。   这种情况,又是这个时机。假如只是自己一个人,那还可能是他压力太大,久违的良心发作,受到内心的谴责,但加上寒栀,绝不会有那么巧!   这也让温瑞无法不怀疑,余缺那边也有了和何大师一样的高人!   玄学这东西本就离奇,他自己是见过实际威力的。现今两人已经是死仇,对方想用同样玄学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们,实在是正常。   关心则乱,此时再想到妻子抑郁症已经发作,指不定下次噩梦后,就会自杀成功,温瑞已经顾不得何大师的嘱咐。他在房间内焦急地来回踱步,思考再二后,用内线让下属进来:“我要你帮我找个人,要快!”   ******   今天这场雷雨来得急,去得慢,快到下班的时候,窗外还缓慢地落着雨珠。   余缺正处理文件,林秘书推门进来,同时拿出了一沓资料。   之前遇见的那个给公司发财树浇开水的高盶,已经被他调查清楚了,其实是他们竞争对手,也就是《新中世纪》背后、北极光互娱的高总的儿子。   林秘书语气微妙:“这位,嗯……和高总性格迥异。”这话实在是委婉了,要直说的话,这个高盶看起来真的格外蠢,和他那位精明强干的父亲相差甚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来公司上班后,就致力于在午休时间用开水浇发财树,在朋友圈吐槽食堂的饭难吃,各种劝身边的员工离职,说工资太低。   “大家都觉得他说话不着调,不怎么搭理,倒是管理机房的几个员工,高盶在努力打好关系。”说到这,林秘书是真的有些无语:“不过经过他的种种行为,我怀疑他是想给我们的机房断电。”   余缺眼神一言难尽:“……没人告诉他,这种重要的地方,都会有几套备用电源吗?”   林秘书一惯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嗯……他应该的确不清楚。另外,他本来是想入职技术部门,但各个岗位都pass了,最后才去的客服部,工作做得也勉强,因为老被玩家投诉,绩效已经被扣得差不多了。”   见余缺不置可否,林秘书便问要不要让人直接走离职流程。   余缺:“直接给那位高总发消息吧,不用闹那么难看。”虽然对方这点破坏力,看着也做不了什么,但留着也不是办法,万一真闹出点什么,造成损失就不好了。   林秘书淡笑着称“是”。   之后一切如常,大家照例打卡下班。只是在余缺坐车回家途中,2247突然出声提醒:“有人在跟踪我们。”   回头一看,一辆黑色轿车果然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第64章   温慕寒和余缺同龄,他的破绽很好找到,但明显他知道的信息不多,倒是温瑞不一样,他明显隐瞒了很多,甚至在梦境的潜意识也在将真相掩盖起来。   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沈玦编织的梦境越来越深,甚至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最近的日子想必给温瑞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这个过程中,余缺通过这些在触及真相,温瑞本人也能感知到他的梦境带有目的性。所以能够预料,对方可能哪天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   但这才多久?以温瑞的性格,竟然会在各种事务都没安排好的情况下,直接选择雇佣凶手当街杀人灭口?!   在被2247告知说背后有车辆跟踪的时候,余缺还觉得对方可能是在踩点,跟踪他的回家路线,准备伺机动手。但没成想,就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红灯熄灭时,2247忽然发出警告,左边路口,一辆载着车厢的货车直直冲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坐在副驾驶的罗摩一把歪过了司机的方向盘。   在刺耳的轮胎和地面摩擦声中,车辆险之又险的歪向了另一侧车道,和旁边的车子相撞。激烈的碰撞声中,夹杂着连续的刹车声,一击不成,刺耳的发动机再度轰鸣,在短暂的后退后,那辆货车再次向他们的车子冲了过来。   危急时刻,苏西沉反射性地背过身,将本体完全抱进怀里,副驾驶的罗摩则一把扯断了司机的安全带,在货车撞过来的最后一秒,险之又险地将人拉到两个座位的中间地带。   玻璃四碎,警笛轰鸣。   车身被撞得凹陷,嵌在两辆车中间,车底溢出了许多鲜血。   交通彻底瘫痪,周围的路人下车的下车,还有很多从远处走过来。   “怎么回事?”   “这车是故意的吧?”   “我操好多血啊,赶紧救人!”   现场慌乱了一阵,很快七手八脚地开始施救,有的在抬车,有的去车后座拿出老虎钳撬门。那辆货车还想逃离现场,但歪歪扭扭地没走多远,就被赶到的警车逼停。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等车子被从外撬开的时候,余缺脑子里都还有点重击下的混沌。两个马甲不是常人,都有修为在身,剧烈的撞击让他们产生了伤口,却也很快愈合。反而是余缺这个本体,即使被苏西沉完全抱在了怀里,以身体作为缓冲,还是在挤压和碰撞下受了些伤。   司机状态尤其惨烈,由于位置原因,即使被努力施救了,腰部和大腿也都被钢板扎穿,现场鲜血淋漓,直接昏了过去。旁边误撞的路人车辆里也有两人受了伤,好在意识都还清醒。   救护车很快抵达现场,一路飞驰着将几人送到了医院。   林秘书刚刚才下班,就又赶着到了医院,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在前台询问余缺的位置。在医院手术室附近,余缺正坐在楼道里打点滴,身边站着罗摩和苏西沉,三人的脸色如出一辙的阴沉,身边还有警方在询问。   “余总,”见到人好端端的在那,林秘书不自觉舒了口气:“您还好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余缺:“我没事,你联系司机的家人了吗?”   他到底不是普通人,身体也是淬炼过的,虽然有点内伤,但并不算严重。可司机情况着实危险,到了医院就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他坐在这里,就是给对方签了手术同意书的缘故。   “已经通知了,他们在赶来的路上。”林秘书看了眼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后,便主动对警方询问当时现场的情况。得知是“酒后驾车”,嫌疑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他对余缺道:“您安心养伤,需要联系的事我会先行接洽,司机的情况我也会密切关注……”   余缺点头:“辛苦你了。”   对于司机来说,这简直是场无妄之灾。但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作为被针对的当事人,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车祸过后,余缺便让2247截取了货车司机的脸,进行信息核对,发现这人是有醉酒驾驶前科的,外面还欠了不少赌债。而且好巧不巧,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人就出现在了温氏集团的电梯监控里。   要是之前,余缺肯定会将相关的证据提交,让警方早点抓住真凶。但现在,坐在医院冰凉的座椅上,嗅着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味,余缺沉着眉眼,身上显露出淡淡的戾气。   他不觉得天机楼的人有多难对付,之前他们被警方围追堵截后,就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一直畏畏缩缩的,不对外暴露一丁点儿可疑信息。也是因此,之前余缺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急”,反正迟早都能收拾,甚至由于华夏的和平安定,他愿意遵守普通人的规则,将这种黑恶势力主动交给官方处理。   但现在,身边无辜的普通人被殃及,让他对于天机楼、以及和天机楼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温家人,心中那种厌烦已经抵达了顶峰。   医院里,林秘书主动接手了各种琐碎的善后事宜。而余缺在拿到医院的诊断报告后,对公司发了则“暂时休假”的消息,接着让2247直接定位那个“何大师”的位置。   他一刻也不想再忍下去。   时间渐渐流逝,天色变暗。   司妄在医院门口接到人,在细密的雨中开着车,一路往郊区的方向行驶。   车内很安静,夜色渐渐遮掩住天空,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路灯将车里带出忽明忽暗的光,有些打在余缺的侧脸。   他很平静。   甚至分出一丝心神去想,那位何大师究竟有几分能耐,不知道在死之前,能不能为他解惑,说一下蓝星的天机楼,和修真界的天机楼是何种关系。   罗摩坐在本体的左侧,用手描摹他手上因为输液带出的淤伤:“当然,不说也没关系。”   苏西沉坐在他的右侧,任由本体思索时拽住自己的一缕雪白长发把玩,冷冷接话:“反正迟早都能杀光。”   前排担任司机的司妄,只是用他的金色竖瞳看了眼后视镜,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认同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这些恶心的东西,都该死。   漆黑的夜色中,车辆行驶时带起一片高高的水花。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植被茂密的山林中,一座半山别墅建立在山腰上,空气湿润,山水宜人。   这段路上山依旧没有监控,但到了别墅门口,有几个保镖拿着警棍站岗。乍一看十分唬人,但实际上都是纸人,攻破防御后,全部都成了地上堆叠的纸片。   看得出,这位何大师非常忌惮现代设备,甚至对于现代的保镖,都持怀疑态度,相对应的,豪宅外面布置着低阶迷踪阵,和简单的杀阵。   在余缺踏入杀阵后,二楼房间,一个身着青衣长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睁开了眼。他结束了打坐的姿势,从旁边的抽屉中抽出一沓符纸,出门前,又将墙壁上挂着的判官笔拿到手中。   脚下几个起落,从二楼楼梯翩然而下,踏出大门的一刻,一柄雪白的剑就刺向他的面门。   苏西沉习惯用轻剑,手中这把,是给予传承的那位大能所赠,名为“清虚”,既快且利,搭配《一剑霜寒》的功法,挥动时仿佛能看见月色下的雪花飞舞。   外人看见这一幕,只会觉得他剑光变幻不停,每一击中的冷光,都宛如碎玉四溅。但何大师、何长风,却只觉得一股凛冽的风雪气息裹挟着剑势扑面而来,杀意和冷意如此浓重,他根本就接不住!   一击之下,他的手被震得发麻,再想反击,那只跟随了他这么多年的判官笔,竟然直接被劈成了两截!   本命武器碎裂,何长风受了极重的内伤。面前几人各个人皆气势不凡,唯独被簇拥在中间的余缺……反射性的动作比思考还快,他将怀里的符纸悉数扔出,又将威力最大的一张,直直飞向余缺。   黄色的符纸刚刚靠近,就被司妄捏在指间。橙色的火苗燃起又熄灭,试图逃跑的何长风,也被罗摩截住了去路。   仓惶的后退了一步后,余缺一脚踢在了他的后心。   何长风的境界其实不算低,是元婴期。要是蓝星有灵气,哪怕再微薄,这个修为也足够做出不小的事,甚至可以尝试在国外公开搞邪/教,被奉为真神也不为过。但问题是情况恰好相反,所以刚刚他无法用灵气完全施展出功法,只能用纯粹的招式应对。   可论及招式,苏西沉对剑的纯熟,高了他不知道几个档次,怎么可能接得过?   现在,看着在翻滚中沾了不少尘土的人,余缺单脚踩在了他的胸口,眼里的蔑视和杀意已经完全不再掩饰。   何长风当然能感知到这一点,他此时口中鲜血四溢,但浑身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却让他的思维格外清晰:他是认得余缺的。甚至不能说是认得,应该说,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余缺。   现在人已经到了面前,就证明对方已经知道了不少事,再结合之前温瑞的那些话,何长风便大致猜出了原委。   不过……   他偏头吐出一口血,面上没有露出惊恐,反而是哈哈大笑,鲜血涌入气管,一度让他呛咳起来,但何长风只是随意地抹了下嘴,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想杀我啊?”   “我身上可有你五分之一的气运,加上之前得到的那些,杀了我,你也会死。”   见余缺不回话,何长风脸上的笑容愈发嚣张,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当中的原理:这涉及到天机楼的一门独特功法,它就像是一条丝线,可以连接着两端的人,哪一方的气运强势,就会反过来将气运流转给另一方。   一般来说,只要到了其中一个临界点,他就会主动把这个连接斩去。但余缺的气运着实诡异,像是地下涌出的井水一般,源源不断,永不干涸。于是他不断加固这个连接,还不断的在另一端增加砝码,加上了自己,加上了许多天机楼的弟子,后面甚至直接和他们的功法相连,让所有修炼了功法的人,都能从中获益。   杀死丝线另一端的人,的确能得到回转的气运,也的确是破解的办法。   但问题是,丝线的另一端不止一个人。他的气运流转回去,还是会被剩下的人反过来再度吞噬,一旦超过了一个阈值,就会立即触发提前所下的咒术,内脏溶解而死。   何长风嘴角再度溢出血液,但他摊开双手,就这么瘫在地上,脸上的笑越拉越大:“我说的可全是实话,你要不信,大可以直接动手。”   白光一闪,清虚剑横插进了地面,将他脖颈上带出了一条不算太深的血口子。森寒的剑身挨在致命处,何长风神情一肃,汗毛直立。   面前的几人杀意不减反增,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余缺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知道另一种解法。”   和警方合作当然是有好处的,余缺的情况又是如此特殊,李警官面上不信“气运”一说,实际在查到此前收缴的资料后,还是提了一嘴他们这个邪门东西的解法:找到落点。   哪怕汲取气运的人再多,也会有一个主要的落点,也就是汲取气运最多的那个人。只要找到对方,就找到了解法。   余缺:“杀了你,我就会知道,你是不是那个落点。”   清爽的山风拂过,将何长风心中带起了一阵凉意,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难逃一死。冰冷的剑锋擦过皮肤时,他眼中渐渐显露出了癫狂的神色:“你以为落点是我?”   “怎么可能!只有温瑞才能做这个落点,因为他……”   “我知道。”余缺的眼神异常冷漠:“他很可能是我血缘上的生父。”   之前李警官专程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警方在调查那个闹出“真假少爷”的暴发户时,得到了不少隐情。其中最令大家惊骇的一点,无疑是他们为了夺取亲生孩子的气运,主动把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进行了调换。   ——因为初始的连接不够稳固,他们需要确保孩子过得比自己差,才能源源不断从对方那里汲取来气运。这个过程里,他们甚至怂恿小辈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进行霸凌。   只是后来,亲生的孩子还是足够优秀,并且无意间和他们接触后,气运开始逆流。他们慌了,一方面赶紧把人接回来,装作慈父慈母,另一方面,他们竟然还打算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疼爱假少爷”的方式,让真少爷患得患失,接着再次将其打落谷底。   虽然经历不同,但这种特殊术法,在建立初始连接时需求都是一样的:一要血缘至亲,二要生辰八字,三要特殊的名字。   余缺被扔在福利院时,院长看见字条上确切的名字还有生日等信息,以为他的父母是有苦衷,暂时无力抚养。毕竟取名这个行为,往往代表了一种“爱”。所以她没想过给余缺改,她觉得可能有一天,就会有个泪流满面的大人,来接走这个小孩。   但实际上,余缺的名字并不是代表爱,而是代表着亲生父母对他的诅咒。   何长风笑得异常癫狂:“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福利院的时候,我们都去看过的。”   面临死亡威胁,何长风变得格外疯狂。他不好过,凭什么让余缺好过?说起话来眼里满是讥讽和嘲笑:“你小时候喜欢坐在福利院的铁栏杆门前,眼巴巴的往外面望,每次有人路过,来摸你的脑袋,你就会问对方,是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你多期待有爸妈来接你啊,他们来了吗?”   “其实他们去过一次。”何长风一阵狞笑:“你还记得吗,在你某次生日的时候,有一对漂亮的夫妻给了你一颗糖吃。”   “那就是温瑞和寒栀。”   余缺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紧。   他记得。   当时的福利院能保障吃穿都实属不易,得到了那颗漂亮的、裹着彩色糖衣的糖果后,他都舍不得吃。   对面前那对夫妻甜甜的笑过后,幼年的余缺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好甜呀。就这么舔了一小口,就赶紧将它包好,好好的放在了衣兜里。   揣着糖果的他,像是揣着一份得之不易的珍宝,但福利院的孩子那么多,很快就被小伙伴发现了。糖果在众人的抢夺中,落进了污泥,又被谁慌乱地踢进了水沟,冲走了。   小小的余缺哇哇大哭,身边的小伙伴被赶来的院长打了屁股,大家都哭成了一片。   等到晚上的时候,他才吸着鼻子,拿出了那张沾着脏兮兮口水的糖纸,小心地舔了一口。   直到长大后,他都以为,那是自己遭受了无数恶意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善意给予。   看到他表情终于出现变动,何长风表情愈发狰狞,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你知不知道,同样是生日,你的双胞胎弟弟温慕寒,当时在自己家里,戴着镶嵌着宝石的小王冠,开心的拍着小手吹蜡烛。”   “他当时才几岁?就已经被送上了无数财富。”   “对了,还有朋友。”何长风哈哈大笑:“我们可怜的余缺,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福利院那么多孩子,没有一个愿意跟你玩。我去看你的时候,你竟然孤独到了开始幻想出朋友,你甚至不会取名字,把那个幻想中的朋友同样叫余缺。”   “你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是被大家簇拥着,连玩耍都要排队!”   余缺:“闭嘴。”   “同样是温瑞和寒栀的儿子,你小时候,贫困到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寒冬腊月,鞋子破了那么大的洞,只是用报纸垫垫。而温慕寒呢?他被当做天之骄子养大,衣柜里随便一个珠宝能把你所在的福利院地皮买下来。”   凛冽的剑光一闪,手中握着剑柄,冰凉的剑尖戳刺进了何长风脖颈上的皮肉。鲜血滚落,余缺眼神愈发森寒:“我叫你闭嘴。”   何长风却不闪不避:“他们拿走了你的气运,拿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金钱、名利、地位。”   “但他们还是不满足。”   “余缺,你恐怕不知道,你小时候那次车祸不是意外。那是因为你父亲当时受到了一点事业上的挫折,他习惯了拥有你气运后的顺风顺水,他回不去了,所以忍耐不住,想一劳永逸,杀鸡取卵。”   “只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让你活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何长风似乎再度冷静下来,他用手握住了余缺的剑尖,语气变得和缓:“你很恨他吧?但你真要杀了他吗?”   “现在这里荒郊野岭,你杀了我,就地埋尸就行,但你打算怎么杀掉温瑞?”   “你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假如你杀了他,就成了杀人凶手。你会坐牢,你会被判刑,外人会理解你吗?不会的,你和他们说是抢了你的气运,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在妄想。没人会理解你。”   见余缺停着不动,手中的剑迟迟没刺下来,何长风自认为是戳中了他的心思,嘴角扬起了然的笑:“所以,你知道真相又能怎样?从你出生那天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你无法反抗,无法挣脱,你注定只能为他们供给气运,只能以这个糟糕的现状活下去。”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65章   “哈?这真是。”   黯淡的夜色中,余缺身上渐渐蔓延出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怖气场,他缓缓地转了转自己的脖颈,伴随着关节的脆响,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暴戾。   然后是,微笑。   直面这一切的何长风,整个背部的汗毛在一瞬间全炸了起来,身体警觉拉到了最高,他发觉到情况不对,本能的想要逃窜,但眼下的情况又避无可避,只能用尽全力去抓抵在咽喉处的剑刃。   手掌被割破,血液很快不断从指缝里渗出,沿着一条红色痕迹落下,带出独特的湿黏触感和腥气。   感受到对方在剑上施加的力气还在一点点增加,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何长风终于显露出了惊恐:“你疯了?!落点是温瑞!”此时杀了自己,真的不要命了吗?!   闻言,余缺手下一转,削掉了他的半个手掌,对于他拿着手的哀嚎视而不见,提着清虚剑转而扎进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直接穿透到了地下:“啊,谢谢提醒。”   “怎么能忘了他呢?”   同一时间,温家宅邸。   两位主人今夜都没有睡意。   由于靠近山脉,夜间的气温较低,房间已经点燃了壁炉。温暖的橙色火苗跳跃着,《天鹅湖》的乐音在房间缓缓流淌,作为女主人的寒栀,换上了自己的芭蕾舞服,面庞沉醉,迎合着乐音独自起舞。   踮起的脚尖,轻纱一样的裙摆,她仿佛一只扇动翅膀的白色蝴蝶,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   温瑞坐在不远处处理自己白天没看完的文件,手下翻页时,头顶的灯突然变得忽明忽暗,接着“滋啦”一声,灭了。   房间里的音乐还在放,寒栀闭着眼,站在壁炉前继续翩翩起舞。光洁的地板印出一截随着她跳跃的影子,从远处看,就仿佛是八音盒里永不停歇的人偶。   旁边的温瑞则揉了揉眉心,打算叫人进来处理。他们谁也没注意到,空气中,淡淡的黑色雾在慢慢汇聚成人形。   鞋子落在地板上,清晰的吱呀声夹杂在寒栀的节拍中间,几乎微不可察,脚步声不急不慢,一步一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停在温瑞背后时,在壁炉的火光照耀下,于墙面上映出了巨大的黑影。摆放在墙边的红色列兵瓷器摆件,被一只手攥住。底座和木材摩擦的声音,让温瑞下意识回头,接着就眼前一花。   瓷器摆件狠狠击中了他的额头,强烈的疼痛爆发,他本人同倾倒的桌面一起倒在了地面上。   温瑞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温热湿黏,疼痛带来了一阵眩晕,他近乎愣怔地看向了来人:余缺手里拿着的摆件在往地上滴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壁炉的火光映在他的瞳孔,形成了两簇跳跃的火苗。   房间里的乐音滑向激荡,余缺拿着随手抄起的摆件,往前一步,再次冲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别的动作,余缺用一种野蛮又纯粹的方式,在不断的重击中,将温瑞的脑袋砸出了凹陷。他脸上就被溅上了无数喷溅状的血液,红色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又汇聚在脸庞向下滑落,有些顺着下巴和脖颈上的猩红汇聚,有些坠落下来,掉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过程中,温瑞一直紧紧抓着他用来固定的那只手,两只脚胡乱挣扎,双目圆睁。在死前的最后一秒,他曾用一种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但此时寒栀像是一个被扯断了丝线的提线木偶,就定格在自己的舞蹈中央,表情一片空白。   又是一记重击,温瑞的眼珠不动了,假如细看的话,能看到瞳孔细微的扩散。   余缺仍旧没有停下来,一直将他整个脑袋都砸到像个碎裂的西瓜一样,手里的陶瓷摆件猛地断裂,他才停下动作。往已经稀烂的温瑞脸上看了一眼后,余缺缓缓地转过脸。   此时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面上、上半身,被血液完全浸透了。随手将摆件往尸体旁边一扔,重物落地的声响让寒栀身体一抖。   见此,余缺脸上露出一个笑,搭配着满身血迹的样子,寒栀已经惊骇到无法正常呼吸。她认得这张脸,但余缺顶着这张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好像只能看见那双眼睛——宛如恶鬼一样择人而噬的眼睛。她甚至几乎无法将画面在脑子里形成正确认知,嘴唇颤抖,目光呆滞,脸上涌出了两行清泪。   壁炉里火苗跳动,这个恶鬼一样的、她的儿子越走越近,背后的影子也在靠近光源时无限放大。寒栀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她表情完全空白,喉咙里的声带好像也突然破损,只有嘴唇做出了“余缺”两个字的口型,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余缺没有像干脆利落地杀死温瑞一样直接杀了她,而是停在面前,嘴角挑起一抹笑:“寒女士,你猜,现在是现实还是你的梦境?”   窗外,早已经雨过天晴的天空忽然响起一阵闷雷,白金色的粗大雷电滑过夜空,有一瞬间,房间里亮得如同白昼。寒栀惊恐地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黑色的雾气,而这些雾气的源头,就是面前的余缺。   闪电滑过时,甚至能看见他的身体在变得透明。   这真的是现实吗?还是梦境?寒栀齿间打颤,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尝试触摸,门却在此时被从外撞击打开。灯光亮起的瞬间,余缺连同着所有黑雾消失不见。   黑沉的夜空中,雷电再次落下,整片大地在瞬间亮如白昼。   何长风的脸在这光芒中,显得愈发惨白。   ——就在刚刚这一瞬间,他能明显感知到,一直牵绊余缺的那个“落点”已经断裂,无数的气运开始往他身上逆转,甚至属于他们这些人自己的部分,也在悉数跟着一起流失,直到枯竭、断裂。   此外,极则必反。他作为执行人,之前为了让更多人获益做了无数手脚,现在形式倒转,便迎来了咒术反噬。   何长风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如同刀绞,同时像是吞下了高浓度硫酸一般,烧灼的疼痛和撕裂般的疼痛混合在了一起,狼狈地偏头,让混着内脏血块的东西从嘴里呕了出来。   扎在肩头的剑被抽出,但这种疼痛都让他几乎麻木了。何长风阴恻恻地回头,眼中浮现出极强的妒恨:“你他妈是什么怪物?!”气运都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反杀,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甚至连累到了整个天机楼!   “怪物?”余缺发出愉悦的笑声,手中的剑再次钉穿了他的小腿:“怪物在享受对你的虐杀。”血液溅起,痛呼哀嚎声不绝于耳。何长风还想反抗,但司妄一脚踩碎了他的肩骨,罗摩也同时踩断了他的脚掌,他身体抽搐着,甚至连蜷缩都做不到。   “很疼?这才是开始,可别现在就死。”   巨大的雷电再次砸下,光线明暗之间,余缺微笑着,从虚空之中抽出了一把黑色长刀。夜风将他的发丝吹得飞舞,在漫天雷光背景中,宛如神明亲临。   何长风呆住了。   在那把黑色长刀彻底抽出后,他大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又一时组织不出字句。在几次张合后,他不顾被踩断的手脚,哆嗦着试图去用最后的力气去拽余缺的裤腿:“你、你是不是……能回去?”   “告诉我、咳……”喉咙里哽出一大口血,但他不管不顾,眼神完全变了,像是漆黑的夜空中看见了一盏烛火:“你是不是能回去?”   回去。   余缺没有用刀,反而是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琢磨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戏谑:“是,我能回去。”   之前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在此时终于明晰:何长风想回修真界——他回不去。   所以,蓝星的天机楼,根本不具备在几个世界来回穿梭的强大实力,真正连接他们的,是功法。或许从起源看,就只有几个意外从修真界掉落在蓝星的弟子而已。   各个小世界的壁垒是极难穿过的,他们作为修士,在没有灵气的蓝星处处受限,想要回到修真界,却无从谈起。   没有修士会愿意在境界上停滞不前,任由寿元终结。所以,掠夺气运不过是生存手段,他们实际的最终诉求,是回去。   果然,听清确切答案后,何长风眼里猛地迸出了希望的光,他急切地探出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他眼底的光就像是被吹熄的蜡烛。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涌出,再次抬起脸后,脸上露出了真切到刻骨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   “我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呆了这么久,所有方法,所有都试过了!但你……”他突然暴起,竟然试图用自己那只断手当做武器来进行攻击,被按下后,何长风又哭又笑:“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就不一样,凭什么你们从生下来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围困了我一辈子的问题,在你嘴里那么轻描淡写!   何长风的眼神怨毒无比:“天道不公,给了你那么多犹还不够,竟然还让你能自由前往修真界。余缺,你真的该死!你该死!!”“天道不公?”余缺嘲讽的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线生机。”   “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是你自己亲手掐灭了这一线生机。”   这话让何长风像是被无形中掐断了声带。   紧接着,黑色的长刀在空中一个回转,随着那只手,一点点刺入何长风的咽喉。气管破裂、更多的血液溢出,死亡的寒意渐渐笼罩下来,余缺的那些诛心之言却愈加清晰:“你要记得,在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天,你就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道途,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求仁得仁,这是你应得的。”   何长风虚张着嘴,余缺的刀很慢,他甚至能感受到,死亡的寒意是一点点在逼近,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从那种狂乱的状态里脱离,此前经历的种种,都如过眼云烟般掠过。   直到眼前只剩下模糊的血光,他想:是的。   是我自己,只能怪我自己……   黑色的长刀斩断了他的脖颈,头颅咕噜噜的在地上旋转,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定格在浓重的悔意上,又被沾染上的一圈的尘土变得模糊不清。   余缺收回刀,又将钉在尸体身上的长剑拔了出来。   此时,天上的电光涌动,一道雷电突然劈到面前,地面被击出了一道巨大的焦黑,这让他们往后退避了两步。而天上的雷光就像是等待已久,开始此起彼伏地劈向何长风的尸体。   这一瞬间,仿佛能感知到这个世界天道对他积蓄已久的不满。雷光接连不断,那具被割断头颅的尸体甚至来不及燃起火苗,就直接在高温和高压下变成了焦黑。   余缺站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擦拭武器上面的血渍,顺便欣赏这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雷光劈了很长时间,整整八十一道,换成修真界,就是最顶级的九九雷劫。何长风活着的时候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死了,倒是享受了一把顶格待遇,在一道道雷击下成了一滩黑灰。   看着那滩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影子,余缺心中的戾气也渐渐平息。   他想:这样也好,省得处理尸体,顺便后续的事件里,还能合情合理的和警方再次联系。   正好方便料理温家剩下的那些人。 第66章   山羊财经V:温氏集团掌权人温瑞已确认离世,相关资产及后续股权变动或将引起新格局;   东方传媒:温氏集团股价暴跌,一夜间市值蒸发超百亿;   淮市青年报社:温瑞死因成谜?妻子寒栀被传唤警局,疑似正进行精神鉴定;   淮市晨报:温慕寒接棒后疑似引起温氏集团内部不满,持股11.1%股东公开发文表示“不认可”;   淮市公安V:关于温某的最新警情通报[图片]   ……   温瑞的突然死亡引起了一场地震。   不止财经板块、相关时政新闻板块时刻关注着后续的变动,随着事件发酵,网上的吃瓜群众开始汇聚,一直致力于挖掘各种明星八卦的公众号“小玲线报”,则在警方通报后发布了长文:抑郁症+疑似杀夫+邪/教崇拜,你嗑过的这对豪门真夫妻吗?   因为角度刁钻,且用词大胆,不到两个小时就达成了“十万+”点赞,超过五万条评论,赶来看稀奇的网友越来越多。   华夏一贯信奉“死者为大”,最开始大家看看就过了,毕竟人死后相关公司出什么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顶多唏嘘几句,在评论里发个蜡烛的小表情。但这篇长文将警方那简略的警情通报,逐字逐句拉出来进行分析,再结合各大实力媒体的新闻相互佐证,为看客们奉献出了最新一手的“瓜”。   一时间,评论区各种惊呼:   春时予卿:光标题buff就叠满了,仔细看正文,我去,什么叫一波三折,这就叫一波三折!豪门掌权人死状惨烈,身患抑郁症的妻子就在现场,没有外部入侵迹象,没有可疑指纹,疑似精神崩溃下亲手杀夫。话题到此时还是狗血八点档的程度,结果警方以“同邪/教合谋”对温家多人进行拘留,第一波光抓就抓了十几个[4.3W点赞]   今天钓到鱼了吗:之前我还在想,怎么温瑞一死,好像整个温氏集团就不转了一样,股价暴跌,内部内乱,合着还跟邪/教扯上了关系。那么多人都被拘留,其中肯定有不少是处于关键位置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后续指不定还有其他牵连。这情况,他们不乱就怪了[3.7W点赞]   松鼠不是松树1:之前的那些新闻关注点都在财产上,我感觉是故意的。之前现场照片都流出来过一次,因为过于吓人很多都打了厚码,这么明显的他杀,后续嫌疑人相关的话题却没一个提,想把事情略过去的感觉特别明显,肯定是温家在想办法偏离视线。现在警方通报已出,重点才算真正出来[3.4W点赞]   AAA猫爪专业修剪工:之前那起豪门真假少爷事件你们还记得吗?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拘留了好多人,都在走取证候审流程了。怎么感觉这些有钱人,是集体参与了什么邪/教仪式啊?[2.8W点赞]   尾巴a:我的关注点是“精神科鉴定”。杀夫暂且是嫌疑这点我就不说了,搞邪/教你们真的不得好死!还想通过精神病逃脱法律制裁,拿这当免死金牌是吧/白眼.jpg[2.6W点赞]   ……   一条长文走红,自然有千万条跟风,短短几天时间过去,事件甚嚣尘上。   得知就连发律师函警告也不起作用了,温慕寒颓唐地瘫软在办公室的椅子中。   这些日子他过得很不好。温瑞的突然离世,给他造成了沉重打击。很长时间他都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能回想起父亲那凄惨的死状。   但他不能垮,他还得撑起集团的所有事务。   本以为就算有波折,只要能一直给予外界信心,他能够带着集团平稳度过这场风波。但没成想,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无数关键人物被拘留,多家分公司被查,包括税务账务,都面临全面核检。与此同时,温氏集团还受到了多方势力的商业狙击,俨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公司现在一团乱,温家内部也一团乱,温慕寒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那个所谓的天机楼扯上关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在这个集团经受风雨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同舟共济,所有人还在等着他去施救。   他完全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事情太多,他已经连续几天没能合眼,眼底的青黑和疲倦格外明显。公司要救,人也得救,但现在他最大的诉求,是能保住母亲寒栀。   想到她,温慕寒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复杂。   他对那天的场面仍记忆犹新,寒栀穿着芭蕾舞服,站在已经死去的父亲身边,已经惊吓到不能动弹,精神濒临崩溃。他慌乱了一阵后,先去安抚母亲,那时候,寒栀用力抓着他的手,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嘴里一直沙哑地喃喃着“是他回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余缺。   母亲说,是余缺杀了父亲。   这话背后有多少隐情暂且不论,他一开始是信这个答案的。从现实上,要身材纤细的寒栀去杀一个体格远超自己的成年男人,实在不符合常理。从感情上看,父亲母亲多年来一直感情深厚,他过去厌烦外界说“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论调,但心底承认,父母深爱对方远超过爱自己。   母亲没理由杀死父亲,也没能力杀死父亲。   但后续他发现,宅邸的防盗系统没人触碰,监控里没有可疑人员,窗户反锁,门还是从外踹开的,现场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人。   在警方调查时,提出余缺是凶手的证词,警察也直接否定了:因为余缺当天晚上,出现在距离他们家很远的地方,不仅有行车记录仪的影像记录,还给警方提供了另一起案子的重要线索,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取证过后,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染血的衣服,加上壁炉的存在,他们甚至怀疑温慕寒帮寒栀进行了善后。又因为精神方面的原因,寒栀的嫌疑是最大的,他做笔录时被来回盘问,直到律师将他捞出来。   虽然后续警方没能确定寒栀就是杀人凶手,但嫌疑几乎全在她身上。回到家后,又亲眼见到母亲开始出现梦游,温慕寒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母亲在梦游中意外杀死了父亲,之后又以为梦里的画面就是现实,因此认定凶手是余缺。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这些话他没说出来,但寒栀应该是感觉到了。之后她的精神就越来越差,可温慕寒处于接手公司的重要档口,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安抚她。加上后面又出现对所谓的邪/教的调查,上一个案子还没有盖棺定论,寒栀又可能面临新的指控,情急之下,他只能想方设法的把人以精神病的理由往疗养院送。   ——无论结果是什么,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可眼下形势越来越严峻,寒栀的事瞒不住了,这样下去,外界的舆论恐怕会再给他们一记重击。   想到这里,温慕寒忽然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做,就这么发呆。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叫了声“进”。   下属手里拿着文件推门进来:“温总,集团的几个大股东似乎有意大量抛售公司股票。”   他心道:又来了。   大量抛售股票自然不是什么好信号。在这种危急时刻,大家要是稳得住,市场的信心还有机会慢慢回转,要是自己人都急了,股票大量抛售,很容易会引起恐慌,形成踩踏事件。股价会一路狂跌,他们就全完了。   之前几次股东大会,温慕寒都强调过这一点,大家也都表示了支持——不是说对他信心有多足,的确是这种时候抛售并不明智,资产已经大幅缩水,再做出这种行为,踩踏事件后他们的股票会全部成为白纸。之前为了维系股价,几个大股东不仅没卖,还一起合力往回买,要不是后面持续受到资本攻击,局面早就稳定下来了。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他们突然提出这个心思,还故意让他知道,与其说是真的要对着干,不如说是在逼着他表态:现在的温氏集团,极其需要一个正向的案例当做强心针。   ——和蒋家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以蒋家庞大的资产,只要能给出这个信号,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之前蒋家那位千金看着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所以在大家看来,你温慕寒此时还磨叽,那就是不懂事。   但问题是,温慕寒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蒋氏千金、也就是他那位所谓的青梅竹马,在之前他和另一个女生纠缠时,就表露出了不满。那时温慕寒只觉得她吵闹。   毕竟两人的婚约虽然是真,但更多是朋友间的感情,他向往的,是父母一样彼此奔赴的真心。所以他是真的想过,等一切稳定下来,就和她解除婚约。   时移世易,温家遭难,她在这之后没有再和他联系一次。温慕寒觍着脸去见了人,对方看着好言好语,但身边已经坐着别的男人,家世同样不菲。   说实话,现在的温慕寒都有一种在梦中的飘忽感。   之前的二十多年,他一路顺风顺水,想要的都会自动送上门来。但父亲一死,之前稳定的局面好像彻底被打破了,他临危受命,才发现自己的能力也不过如此,之前那些好运好像也不见了。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变得无比坎坷,公司已经这么艰难,推行政策竟然还是处处掣肘,之前不放在眼里的那些人,现在轻而易举地就能给他制造障碍,甚至是拿捏他。   他从未活得如此艰难。   办公室里,下属说了这事后,只得到一阵沉默。停了半晌后,意会的主动离开了。   由于眼下局面实在太过不好,温慕寒抽空去拘留所里见了老爷子,期望得到指点。   爷孙相见,他惊愕地发现,之前爷爷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好像忽然全没了,一下变得老态龙钟,甚至感觉一点活气都没了,活脱脱就像一具披着皮的骷髅。   但这才几天?   看见他来,温老爷子像是早有预料。两人隔着玻璃拿起通话的话筒,不等他说些什么,头发花白的老人就直接问:“家里的情况愈发不好了?”   岂止是不好。   见他欲言又止,本就老态龙钟的温老爷子,此时更像是老了十岁,时光像是在他身上突然加速了,最后一股生机似乎也在被迅速抽干。看着这样的爷爷,温慕寒有些于心不忍,但今天他来是带着任务的,所以还是三言两语地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温慕寒:“爷爷,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墙倒众人推啊,假如股东们稳不住……”话说到一半,温老爷子忽然像是记起来什么,着急的拍打着玻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慕寒,你去找余缺,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温家!”   看着老人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的样子,温慕寒莫名有种寒意在背后升起,他语气迟疑:“余缺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父亲曾让他对余缺的公司下手,后面母亲一直强调余缺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再到后面,警方忽然就动手清查天机楼这个邪/教势力,他们一家子里大部分都戴上了手铐。   在后续的盘问中,他第一次知道,温家竟然掺和了那个叫天机楼的不少事,虽然证据里没有指向他,但他也被警方一轮轮盘问,从而也得知:他们温家做了许多错事,这个过程里,余缺就是最主要的受害人。   且不说余缺有没有能力,光是态度上,都已经和他们温家是死仇了。   “他当然会帮!”温老爷子表情激动:“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血浓于水,温家本来也就有他的一份,于情于理,他都该帮你!”   温慕寒眼睛瞪得极大,惊诧之下站了起来:“爷爷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是你兄弟!不相信你就亲自去跟他验血。”温老爷子那双枯瘦的手按在玻璃上,如同腐朽的树根在上面攀爬,他此时心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浑浊的眼里蒙着层淡淡的光:“你不知道,余缺他很不一样,以他身上的气运,只要能把人带回来,我们温家能至少能再有五十年荣光!”   “慕寒,你听话,你赶紧去找他,就算是用求,也得让他回来帮你!”   “我们温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不能倒哇!”   这一瞬间,温慕寒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但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言辞激烈,好像他不应,就要直接厥过去。   “……好,我去找他。” 第67章   温慕寒答应去找余缺,其实并不是认可“气运”这个说法,也不认为余缺有能力帮自己渡过难关。现今的温家腹背受敌,各方面都受到了重创,早已不是简单的投入几笔资金就能解决。   不过,把温家从现在的境遇里捞起来难,换个方向,劝说余缺罢手,不要再给温家添乱,倒是可行。   ——在家里出事后,余缺就伙同他那个情人司妄,形成了狙击温氏集团的一股重要力量,屡屡在关键时刻给他们造成一些不小的麻烦。   既然他们是血亲,温慕寒不求他能调转枪头,用自己的基业对温家施以援手,但求他能放下芥蒂,最好在邪/教这事上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出具谅解书。   这样,温氏集团少一股敌对势力,他也能稍微松口气,算是给股东们一个好的信号。假如亲人们能被放出来几个就更好,可以一起专心应付眼下的状况,想办法把整个家族从泥潭里拉起来。   只要余缺能答应这个条件,后面温氏集团起来了,温慕寒愿意让他回家,给予他那份应有的资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现在和其它势力一起撕咬温氏集团身上的“肉”,他们握手言和,之后情况稳定下来,得到的利益会更多。   自认为足够有诚意,双方互惠互利,且所求不多,于情于理对方都该答应。但实际上,他几次约见都只被那些秘书助理敷衍过去,后面终于在宴会上碰见,找机会拦住人,说出来理由后,余缺也只是戏谑的看着他。   宽敞明亮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着的油画描绘出大片白色花朵,余缺站在画作之前,盛放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的同色玫瑰,让他仿佛和身后的画作融为了一体:“温先生,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这些,背后大概的内情应该也已明确。”   二十多年前,温家开始走下坡路,内部几个儿子还像“夺嫡”一样争权夺利,当时温瑞选择和天机楼合作,献祭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成为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即使抛开那些不知真假的邪/教仪式不谈,他拿孩子当筹码,换取自己的前程,这点是板上钉钉。   温慕寒:“这件事是温家对不住你,但是……”   “我很好奇,”余缺不耐烦听他废话,语带嘲讽:“假如当初被当作交换条件给出去的那个孩子是你,我们人生对调,你会接受这个结果吗?”   温慕寒斩钉截铁道:“我会。”   他自幼顺风顺水,哪里会懂得底层的辛苦,对于被掠夺气运后的苦难,之前也没体会过半分。即使之前看过相关资料,也不过是对那寥寥数语略过一眼而已,要他感同身受实属天方夜谭。因此,他现在把话说得轻飘飘:“那时家里也是病急乱投医,更何况,之前温家欠你的,后面会百倍补偿回来!”   谁稀罕他们的补偿?   不,应该说,抢走了别人那么多东西,随便还一点,也能叫补偿?   “是吗?”余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可惜,我和你不一样。”比起让别人给,我更喜欢自己伸手拿。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事显然是谈不拢了。   相反,因为今天的话,他们似乎对温氏集团的针对更多了。   温慕寒不能理解余缺,觉得对方把个人情绪放在了正事前面,利益都摆在面前还不选,实在是不理智,但他又毫无办法。   现在他承受着空前的压力,股东们一次又一次要求他做出点实绩,可他最近的情况着实邪性,要做的事屡屡在中途搞砸,白花花的银子往外花,但少有往回流。导致现在不止股东,剩下的员工们都对他表露出了不信任,越来越多人递上了辞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接下来加班的一个深夜,家里打来电话告知:寒栀自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温慕寒魂不守舍,差点将车开下高架桥。等真切地见到她的尸体,那一瞬间,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直接就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寒栀是他的精神寄托。   过去那么多年,如果说父亲待他只有对继承人的期许,眼里没有多少温情,那母亲寒栀,就在他的成长中给予了双倍、甚至更多的爱。她会接纳他的所有,对外无论对错,永远无理由的站在自己身边。   出事后,温慕寒也总是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哪怕只是为了母亲,我也不能倒下。她现在只有我了。   但寒栀死了。   这对温慕寒的打击太大了。   被搀扶起来后,他泪流满面,踉跄地去摸母亲的脸。号啕大哭了一阵后,看见旁边放着的遗书,前面字迹娟秀,后面逐渐潦草,语序完全颠倒错乱,努力去看,能看出自杀的因由:   寒栀本来确定杀死丈夫的人是余缺,但警方觉得她是臆想,别人觉得她已经疯了,就连儿子也默认了这个说法。后面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开始梦游,梦里那些温瑞死亡的画面,也在慢慢变成了第一视角。   她彻底搞不清是自己杀的丈夫,还是余缺。她试图对自己强调,自己不是凶手,但最后还是彻底混淆在了一起。   她无法接受。   温慕寒痛哭后的眼里爆出了无数血丝,看着纸页后面不断重复的“人是我杀的”,他捏着纸的手格外用力:“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母亲精神状况奇差,自己没有时间及时安抚便罢了,竟然还只想着快点拿出精神鉴定,没思考过这种状况下,自己对她的不信任,会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   哪怕骗骗她呢?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   “余总,”林秘书带着宁海生敲门,进了办公室后,见上司在打电话,两人便在旁边候着,没有出言打扰。   是贺危打来的电话。   因为训练紧张,他很长时间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这也导致那次余缺出了车祸,他是过了很多天才知道,打电话来半是关心半是质问的叭叭了好久。   之后他抽空来见了余缺一次,得知他还被卷入到什么邪/教事件里,简直心惊肉跳,最近一段时间联系的格外勤快——毕竟是邪/教啊,这玩意儿不讲理,万一再搞什么偏激手段怎么办?   “警方的取证流程好像快走完了,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嗯,我知道了。”又说了几句后,余缺才放下手机,面向两位下属:“什么事?”   宁海生:“温氏集团那位夫人、寒栀,在前几天去世了的消息,余总你还记得吧?”   余缺点头:“记得。”那天温慕寒还打了一个电话来,林秘书接了,说对方似乎已经情绪崩溃。他们又不是什么可以互相安慰的亲人关系,余缺没理会,但事记得。   “他们现在似乎是狗急跳墙了,”宁海生拿出手里的平板,将界面展示了出来:“竟然拿那位寒夫人死亡的事做文章,买了热搜,号召余总你回温家,给寒夫人上柱香。”“话题里还明显有人在故意带节奏,一直低声下气的说,温家一直很想认回你这个血亲。还有很多其它言论,夹杂着一些恶意揣测,总之是在逼余总你表态,他们官V甚至连公司职位都准备好了,说是诚意。”   余缺:……   字是那个字,凑到一起怎么那么让人看不懂?温慕寒脑子出问题了?   其实脑子出问题的不是温慕寒,是他那位爷爷。   自寒栀死后,温慕寒就直接一蹶不振,外表看着简直像一口气吊着的样子。他也无心去捞家族里其他旁支了,公司都不想去,整个人都垮了。   股东们怎么可能允许他颓唐下去?你不行就换别人来!   但试着换了两个人,实际上做得更差,别说稳定局面,反而加剧了公司的内部矛盾。最后几个股东和温慕寒几次会谈,要他振作,好话赖话都说完了,他才终于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回去就任,行动却也并不积极。   后面他去探望即将被送上公诉法庭的温老爷子,这位枯瘦的老人心里还存着念头:以余缺的气运,他只要能接手,温家一定能好起来。现在余缺不愿意认他们这个血亲,不愿意出手帮忙,那逼也得逼他出手。   哪怕不能真的将人接回来,只要余缺表了态,和温家再产生关联,他们也能有喘息之机。   温慕寒可有可无的应了。   不过,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往他们期望的方向走。   “他们的打算实在明显,网友们也不是傻子。”宁海生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而且时机也没选对。”   余缺意会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平板,手指在上面划拉了两下,翻看网友们的评论:   【A九块九包邮:你们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白眼.jpg口口声声说是想认回血亲,实际上不就是打着舆论的旗号,逼人回来帮忙嘛?真血亲会至于要用舆论胁迫对方?我有脑子,我转得过弯。】   【蜂蜜柚子茶1:看前面,我还觉得不管怎么都是血亲,人都死了,回去上柱香是可以的。看后面:这什么跟什么?还有,是温氏集团???不是,你们心里真的是没点逼数啊,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是吧?和邪/教扯上了关联,人家跟你割席是正常的!PS:大家现实里要是有这类亲人,不管怎样,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那就是个泥潭!】   【一枕黄粱:我去,温家不是豪门吗?现在是真落魄了啊,还玩道德绑架,哈哈,搞笑/吃瓜.jpg】   【猫好人坏hhh:……查了下这个余缺,人家有自己的公司,全权控股,且营收可观啊。所以为什么会觉得,别人要放着好好的总裁不当,去你们公司当个不知道什么具体职位的副总?emmm虽然要是之前的温氏集团,这的确像抛橄榄枝,但问题你们不是了啊?现在各种暴雷不说,好像还查出来税务有问题,人家这时候不躲着你就怪了。】   【盛夏时光:这个瓜与其说是瓜,不如说是纯粹在带节奏。你们说了半天,看得我一头雾水,为什么血亲会不认你们这点直接忽略了啊。】   之前警方给出的案情通报,已经被各类自媒体翻来覆去的逐字逐句分析了个遍,大家对温家是个什么德行,都心里有数。因此除了一开始引导风向的水军,正常网友们摸进来,很快就发出各种质疑。   此外,见大风向不对,收了钱的几个营销号还玩起了“精选评论”,疯狂删评,把那些类似“血浓于水,回家吧”之类的评论,全部筛选到了前排。   捂嘴不是良策,但真用起来,效果还是有。   更何况,慷他人之慨的人也不在少数,认为不管外面的错有多大,亲人还是要认的人竟然也不算太少。   【小小小小11:虽然但是,不认血缘上的亲人还是有点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生了你,这种时候,你拉他一把又怎么了?】   “怎么了?!”作为余缺的粉丝,阮琴看到这些言论的时候已经气炸了,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你们懂个屁!”   她把话题截图到了余缺久久没消息的粉丝群,又同时分别发到了几个嗑余缺CP的群里,没过多久消息就开始刷屏。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粉过余缺的,哪怕后来他不打游戏了,之前的荣光也不作假。   现在人都堵到家门口了,那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评论区捂嘴?那就在话题里来。话题里想方设法给你降位置?那就自己带话题。他们自创了#保护我方余缺#,同时和带着之前温家的那个话题,开始大肆输出。   【余烬CP是真的:傻逼****,我们游戏粉又不是死了,什么好话坏话都由你们说是吧?!余缺是福利院长大的,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你们没有露过一次面,现在人好不容易有了资产,就想来摘果子?!我***,什么狗屎东西,老子咒你祖宗十八代!】   【余神光辉永存:神他妈的血亲,之前的那么多年你们怎么不说是血亲?现在落魄了,掺和上邪/教了,跑来说是血亲,还道德绑架非要拉你们一把。一把钥匙二十块,你配几把?】   【下克上是仙品:验血报告在哪?DNA鉴定在哪?没有就一律打为谣言/微笑.jpg基于之前的消息,我合理怀疑你们是想转移视线/微笑.jpg请警方彻查温氏集团,里面或许还有毒瘤】   【蜜橙果茶:今日份笑话:血亲。穷人家扔孩子是养不起,豪门不至于养不起孩子吧?硬要说余缺是你们血亲,那他为什么会在福利院长大?别说什么真假少爷,这梗另外一家已经玩过了,非要玩就让温慕寒改姓,带着非亲生的血缘报告一起从位置上滚下来!也别找理由说孩子是意外遗失,我查了你们之前的新闻,按余缺的生日算,当时你们只对外公布了一个孩子,没有承认余缺的存在。没有合理的理由,那就是造谣,否则就涉及人口拐卖,手动@淮市公安】   因为这条的质疑过于严密,后面被截图和复制到了几个粉丝群。于是,各种同样的文案开始在话题里刷屏,路人一开始还在纠结余缺要不要回去的问题,关于“血亲”的质疑一被提上来,就彻底脱离了之前的逻辑,不再站队,反而跟着一起质疑。   可这话让他们怎么回答?   偷鸡不成蚀把米,舆论上没站稳高地,道德绑架没成功,反而给出了不好的信号。   ——因为这个动作,外界认为温氏集团应该是真的撑不下去了,竟然要靠算计一个旗下公司体量完全比不上自己的人,这完全是走投无路了啊!   市场风向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些时候,一家公司还不那么成熟,是个“瘸腿”,但只要市场风向看好,那在积极的作用下,股价上涨,瘸的那条腿很快就会长出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即使你有能力往下发展,但要是风向不看好,股价不断下跌,拖着拖着,公司很可能也就垮了。   换言之:“市场觉得你行,你不行也行。   市场觉得你不行,那你行也是不行。”   很遗憾,因为这个骚操作,温氏集团也走到了后面这个地步。   他们想着算计余缺,反而在阴差阳错下,加快了自己的覆灭。眼见着股价一路狂跌,股东们有些在质问,为什么会出这个蹩脚的招数?有些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被谁算计了?但不管他们怎么挽回,依旧无济于事,最后,温慕寒对外公开致歉引咎辞职。   股东们本以为找到人背锅,换强有力的新人公开上位,至少能让外界观望观望,让他们喘口气,但事与愿违。这具行驶了多年的巨轮,终究是在无数的风雨摧残下,沉在了无数风浪中。   做出这个决定的温老爷子得知了后续的发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好是救回来了,不然剩下那么多年的刑期实属可惜。其余温家人要么坐牢,要么变卖资产,如鸟兽般四散。温慕寒虽然辞职,但还是因为公司破产背下了不小的债务。   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一般来说,即使后续不能筹募到足够的资金东山再起,应聘别的公司应该不算太难。但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诸事不顺,无论哪方面都在碰壁,就好像之前那么多年的顺风顺水,把一生的运气都耗光了。 第68章   “温慕寒在餐厅遇见他前未婚妻了,女生还顾及脸面,但她堂弟没好脸色,把女方收到的礼物和送出的礼物算了账,警告他不许再打电话来,答应就转账。”   “哇,他竟然没思考就答应了!”   “转账了,但是转到了被强制执行的那张银行卡,钱是给了,他一分都收不到!”   青砖灰瓦的小院,金色光团在空中活泼地来回跳跃,偶尔落到香气馥郁的金桂枝干上,偶尔又落到角落的龟背竹叶片中,即使没有五官和表情,也能让人感知到祂现在的欢欣雀跃。   不远处,坐在木制长椅里的余缺,将手里的书翻到新的一页,从善如流接话:“他身上的钱应该完全见底了。”   富人的破产,还是能钻空子让部分资产得到保留的,但温慕寒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落魄到欠款利息都付不起,等2247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限制出镜和高消费,名下所有账户也全被冻结。   所以这种时候,无论蒋家那个小公子在言语上怎么羞辱,他都会厚着脸皮要钱——饭都要吃不上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不过别人也不是泥捏的,都有脾气。故意恶心他,先给希望再把钱直接转之前账户。温慕寒是气也受了,但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2247:“他貌似还要被餐厅经理辞退了~”假如有表情的话,现在祂应该眼睛都眯起来了,幸灾乐祸得非常明显。   在所有真相被揭露的那段时间,光团变得非常气愤,之后语气和情绪明显增多。后面温家下场凄惨,事情了结,余缺看他们就像扫去了老旧房屋的尘埃一样,没再过多关注。但2247却依旧对他们留心,好像看见他们凄惨的现状,能变出一截能量似的,类似今天这样的实况转播,更是隔三差五就会来上一回。   余缺随意地听,偶尔应和几句,权当捧场。   “真的辞退啦,薪水还被扣了。”金色的光团晃悠了一圈,又落回到他的白瓷茶杯旁边:“他现在身上的气运应该是完全干涸了,导致运气变成了百分百的负值,诸事不顺。”也就是现在蓝星是和平社会了,否则出门就可能死。   与之相反的则是余缺。   在温瑞死亡后,他身上的气运值就完全扭转,系统面板的【运气】一栏,数值上一度溢出超过了300%,最后因为无法预估,标识变成了“■■”。   他们态度闲适地聊着天,直到有另外的脚步声走近才停下来。   “余总,人已经送走了,”林秘书看不见光团,还往疑惑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不过他没细问,只道:“我们直接回公司吗?”   今天是出来见合作对象的,因为要谈事,两人选在了这个安静的地方喝茶。双方都不是什么磨叽的性格,谈话比提前预想的时间要更早结束,余缺作为东道主,有意邀请对方一起用餐,可惜这位比他还忙,签下合同后就要赶飞机。   余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的3点:“走吧。”   回去的路上也不免提起公司的事。   新游戏进度不错,已经在内部出了试玩版,按这个速度看,他们明年的夏天应该就能把内容做完。之前让陆含昭主要负责的换装游戏项目正式进入了测试阶段,《绝密档案》和《荆棘王座》则会在十月份后先后进行大版本更新。   算算时间,大概再过一个月,他们估计就会忙到必须加班的程度。   林秘书:“今年公司还没团建,要不要提前?否则可能就撞上年会了。”毕竟看着后面是妥妥要忙到年底的意思。   余缺点头:“团建的内容定了吗?”   “问过大家的意见,目前倾向于……”   公司里所谓的“团建”并不是要做什么凝聚集体的游戏活动,纯粹是在年假的基础上,另外给的一种“公费游玩模式”。又由于年轻人居多,怎么玩还挺有花样。有人想看雪山,有人想露营,还有想去游乐场的。   “都可以,”余缺态度随意:“你查一下游轮航线,帮大家提前办好签证,五天左右,大部分的项目应该都能玩到。”   林秘书有些迟疑:“这样的话,预算可能要翻倍。”公司现在的员工已经很多了,预算翻倍,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余缺:“一年就一次,大家难得能好好出去玩一趟。”   消息很快传回公司。   “五天四晚,游轮旅行”这八个字,直接让员工们沸腾了!   虽然一直知道自家老板大方,在工资和奖金上从来都毫不吝啬,但团建让大家去游轮旅行,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一时间办公室里都是议论声,有些在高兴的截图发朋友圈,有些兴奋地在安排出去穿什么。   也有人担心自己会不会晕船。   陆含昭:“救命……”她之前坐过一次,感觉都不是特别好。   苏雾看她:“那你不去?”不去的话可以兑换年假,但其实还是很亏的。   陆含昭:“当然要去,这一路上得多少素材啊!”画画人,画画魂!哪怕上游轮后晕乎到只能趴着,她也要拿相机把该拍的画面都拍个遍,回来好做参考!   见她脸上的表情甚至隐隐有些悲愤,苏雾笑得不行,安慰她没事:“万一你当天不晕了呢?而且总能适应的,带点备用的药,大不了第一天你躺着,后面再玩……”   这次旅行是回应员工的期许,但旅行中,余缺也希望给2247安排点娱乐。   祂的存在特殊,外人看不见,就像之前在小院里被林秘书撞见一样,余缺但凡多说几句话可能会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因此每次有外人,2247几乎都是沉默。但现在祂越来越活泼了,调个温慕寒的监控录像,就像看电视似的,不免让人觉得无法沟通的时候,祂会有些寂寞。   至于这个娱乐怎么安排……   金色光团晃悠了两下:“让我帮你直播怎么样?之前认识了你的几个粉丝,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讨论你……”但热搜后,又没新素材了,粉丝群里再次回归平静。   虽然感觉这和“娱乐”好像相差甚远,但这是2247第一次主动提出来的要求,又不算难事,余缺自然没有拒绝。   于是,等到正式登上游轮的那天,现实里的大家热热闹闹,提前收到要直播消息的粉丝们也蹲守在直播间,还没开播就已经发起了弹幕: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啊啊啊终于等到直播了!!】   【大家别急,群里通知了,目前在调试设备中】   【这次直播是玩游戏吗?许烬会出现吗?】   一行行字幕飘过去,有人在问有人在答,没过几秒,画面上显现出游轮上刷着白漆的栏杆,远处是略微摇晃的浅蓝色天空和碧色大海,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海鸥掠过,口中发出独特的叫声。   镜头后拉,露出余缺沐浴在阳光下的侧影。披散的乌黑长发还带着湿润,看着像是刚洗过澡,身上的白色衬衣在浅淡的风中略微浮动,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搁在栏杆上。他似乎还没注意到镜头已经开启,正神情淡淡地看着海面。   画面安静了一秒,紧接着迅速炸开了烟花和城堡等特效。   【呜呜呜老公你好帅,疯狂舔屏!】   【真的太好看了啊啊啊,我一直不脱粉就是因为你的脸啊】   【手臂上的那点青筋,咦惹~】   【已截图,再夸夸拿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构图好棒!】   拿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不,应该说是控制着航拍镜头的2247,在弹幕里顶着超管的标志发了一个“不愧是我”的小表情。   很快余缺便注意到直播已经开始,他从善如流地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主动提起了之前的事,语气温和又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粉丝们真情实感的为他说话,这份维护之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得到弹幕上的回应后,才提起了今天的直播内容:“这次是出来玩,不知道大家想看什么,对打游戏有兴趣的话,我会抽时间上线。”   直播镜头前的大家已经注意到场所是游轮了,七嘴八舌的询问一些问题,余缺挑拣着进行回复。有说到许烬的,他也答了:“他马上要出国比赛,没有时间。”贺危已经恨不得一个小时能分八小时用了,怎么可能放人出来玩?   【呜呜呜我的心碎了】   【好吧,我直说,我就是馋你俩的操作,嘎嘎乱杀的时候帅死了】   【真的可惜,很想看你们一起打游戏,都准备好了截图你们的同频操作了】   之前那次直播几乎算得上是许烬的“出道首秀”,那几个操纵人物的同频动作,之后更是被粉丝们专门截图出来做成了动图。又因为他俩特殊的关系,很多粉丝都成了双推,人气就是从那时慢慢起来的。   余缺笑了笑:“这次不行,那下次我见到他给你们播。”   正说着话,镜头外忽然叫了声“余总”。宁海生在下一层的甲板上,皮肤被晒黑了些,换了沙滩裤,又戴着墨镜,笑起来露出一大口的白牙:“余总!你们不下来逛逛吗?”   旁边是苏雾挽着脸色微白的陆含昭,也对他挥了挥手:“我们要去听音乐会,余总你要去吗?”   弹幕里刚飘过几句“竟然都在叫余总”、“好热闹呀”、“有种自家的崽不知不觉长大了好多的感觉”,下一秒,镜头开始移动,露出在余缺身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罗摩。   身材高大,宽肩窄腰,黑色衬衣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垂下的发丝让脖颈上几道猩红的抓痕半遮半掩,他对镜头扫过一无所觉,看着本体的目光里,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哪来的帅哥】   【啊啊啊啊我先来的,我先舔】   【三分钟,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墨镜.jpg】   【嘿嘿镜头好高清,我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了XD】   【快告诉我他是谁!!!】   余缺没看镜头,在回复下属的话,2247顶着超管的账号,在弹幕里回答说“是公司的员工”。紧接着似乎是觉得罗摩出镜,其余几个也该出镜,摄像机接着往后一转。   浅木色的甲板上撑着两个大型遮阳伞,下面摆放着几张躺椅和小桌子。   一身浅金色汉服的苏西沉坐姿端正,雪白的发丝束起,面无表情的样子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风雪气,简直像是从什么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神仙,妈妈,这是神仙!!】   【这也是员工??你们公司的员工颜值都这么高的吗?】   【这个好好看啊/流口水.jpg】   【我宣布今天是颜狗狂欢!!】   弹幕还没感叹完,镜头继续给到了左边的沈玦。   苏西沉坐得有多端正,他半躺的姿势就有多随性,身上的衣服也不好好穿,扣子一颗没系,露出来大片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   画面里他正好在喝水,冻得冰凉的瓶身外凝结着不少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那些肌理线条上,细微的水珠搭配漂亮的男性身躯,荷尔蒙简直要溢出来了。   这次弹幕里直接发了一大片的“男菩萨”。   【你们公司的地址在哪里?我真的很需要QAQ】   【都好帅,都好帅/爱心眼吐舌头.jpg】   【看到第一个还想说区区两根,看到第二个,第三个,不管了!区区四根!!】   【尊敬的余总,我的简历已经写好了并投递到了贵司的邮箱,请明天就录取我/调皮.jpg】   【这什么颜狗狂欢现场啊,一个两个都帅成这样(抹口水)】   在直播间一大片嚎叫的弹幕中,几条不甚起眼的话夹杂其中: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总感觉他们看余缺的时候,眼神都不清白的样子……】   罗摩靠得最近,视线中那股浅淡的欲念和脖颈上的抓痕,给了人极大的脑补空间,那眼神也几乎是在明示,这痕迹就是眼前的人留下的。   苏西沉坐姿正经,表情冷漠,眼珠子却一样是黏在余缺身上,好像身处于纷纷扰扰的尘世间,眼里却只印得出他一个人。   最后这个沈玦更不必说,他看余缺的眼神近乎赤/裸,拿着矿泉水喝,眼睛还不忘盯着人看,一副恨不得将人吞下肚的模样。   总之,虽然位置不一,但他们每个人,都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余缺身上。 第69章   和宁海生他们聊了几句,余缺回头问观众:“你们有想看的吗?”假如是想看他打游戏,那就暂时不出门。   弹幕上有些回答说想和他聊天,或者好奇游轮里有什么玩的一类,有些则是在玩梗说要看帅哥,什么“你玩你的,只要能看到你们这些帅哥的脸”,整体氛围轻松愉快。   其实从这些言论也能看出来,现在看直播的观众里大部分都是女粉。   要是之前打比赛的时候,余缺的粉丝里男粉更多,gay虽然也不少,但顶多都是在他秀操作的时候,跑出来尖叫着“余神”,再口嗨几句“正面上我”。现在不同,他已经退役,并且开了自己的公司,没有要复出的打算,男粉大多更在乎游戏,他久不出现,都被新人吸引走了。   如今出现在直播间的,不说全是长情的“真爱粉”,大多也都是经过了之前的事、对他有滤镜加成的女粉。   所以,虽然也觉得他直播打游戏很好,但都看出来是游轮了,明显是出来玩,大家也想看到他扫去之前的阴霾,开开心心玩的样子——就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欢一个人,就希望他能好的心理。   是不是游戏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看大家七嘴八舌地发了一通弹幕,余缺决定带着镜头在游轮上逛逛,为此还让2247设定了外人入镜面部模糊的特效。至于那些嚷嚷着要看帅哥的,他干脆把三人的名字一一介绍,又将镜头稍微离远一点:“好,看。”不是旁人,随便看。   这下进入画面的就成了几人一起。   身材绝佳,颜值顶级的几人一起出现,弹幕里简直要土拨鼠尖叫了。不过,意识到都暴露在镜头下后,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尽数收敛,那些察觉到一丝不对的人,心里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镜头里看阳光和大海极为漂亮,但要是身处室外,只会觉得空气里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海水潮气,又湿又热。   游轮里空调开得足,在上船后,余缺感觉身上有点汗,还去洗了个澡,现在头发都还没干。海风吹着虽然也很舒服,但阳光直晒,他还是感觉到了热意。   头发散着也会增加体温,下去之前,罗摩便很自然而然地用手给他束发。余缺仍时不时的和弹幕的大家说话,见有人问罗摩穿黑衬衣热不热,他笑了一下:“他不热。”   不仅不热,在这种天气里还像个冰块。   黑色的发丝在指尖缠绕,因为还有些湿润,怕弄疼自己的本体,罗摩下意识往前了一些,胸膛有一瞬贴到了他的后背。即使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也感到一股冰凉的刺激,余缺没有心理准备,身体都被冰得细微颤了一下。   罗摩意识到了他这细微的动作后,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眼神当即晦暗下来。指尖是黑色的发丝,视线却落在了面前毫无防备的后颈,以及前面被衬衣半遮半掩的锁骨。   等头发束起,余缺看了他一眼。   罗摩轻笑:“错了。”好像一放松下来,就有点抑制不住萌生欲念。但现在是在外面,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再克制一些。   两人目光交汇,虽然又很快移开,但罗摩还是忍不住偏着头笑。这个氛围实在是……   假如之前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对余缺的眼神不对,那现在这氛围真的是想忽略都不行了。弹幕里安静了一瞬后,便被各种声音淹没了:   【哦莫,这氛围……】   【咦~这看余缺的眼神都不带掩饰的】   【你俩对视的时候……对不起我脑子黄黄的,想到的都是口口】   【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明白,这点好好嗑/爱心眼流口水.jpg】   粉丝嗑CP的其实不少,以前打比赛的时候,余缺救队友的操作都能被CP粉品出一点甜,和队员站一起都能被拉郎配,因此他没觉得这些弹幕有什么不对,回答问题时如往常一样将其忽略。倒是之前因为余缺和许烬直播,早就嗑上他俩的粉丝有些在嘴硬,说他们就是直男。   【重新定义“直男”】   很快,余缺就带着镜头下楼,打算简单逛一圈。   游轮上能玩的东西很多,各种表演、秀场,还能泡吧,游泳,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免税店。余缺路过商店的时候,还再次撞见了苏雾他们,都提着点东西,像是什么化妆品。   他对俩人打了个招呼,就又踏上了自动扶梯。经过这一段路,屏幕前的大家已经分不清余缺是真gay,还是真的意识不到距离感了,因为他好像和其他每个人都会流动着某种全然不容旁人插足的微妙氛围。   比如现在,这段路周围的人稍微有点多,罗摩就自动走到了前面,主动在为他隔绝人潮。苏西沉和沈玦走在两侧,转身之际,沈玦下意识靠过来了些,被他用手抵了下小臂:“你体温太高了,离远点。”都烫手。   语气不轻不重的,嘴里说的是体温,但听在直播间的大家耳朵里,真的很像调情,更别说沈玦眼里不仅没有失落和不悦,竟然还在笑?   【你怎么知道他体温高,你摸过是不是/斜眼笑.jpg】   【他笑得好苏,这种暧昧感,我总觉得这个体温高好像是说口口】   【脑子黄想什么都黄,对,说的就是我自己!】   因为和每个人都有种暧昧的气氛,弹幕里脑补得厉害,发现他们要去找个地方坐坐,甚至在猜余缺会让谁坐自己身边——毕竟身体语言是不会骗人的。   大家还在期待三人在这种小事上明里暗里的交锋,一个金发男人却径自走了过来,有目的地和余缺搭话。因为被特效糊住了脸,观众们只能从衣着打扮和身材,判断他应该长相不错。   商从云是混血,长得也的确不差,他面上带笑,说话风趣幽默,眼神里对余缺的兴趣很是明显,说想要个联系方式。他动作不曾越线,话也算有礼,但不知怎么,给人一种“玩咖在找同类”、有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微妙。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像是湿黏的水草在往里钻,令人异常不悦,苏西沉侧过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神情的不快。毫不夸张地说,商从云在一瞬间产生了被寒冰剑锋抵住了喉咙的错觉。   【啊啊啊他的眼神好凶,不管了这对CP我先嗑为敬!】   【我还以为他看着性子最冷,日常性格也会格外隐忍来着】   观众们只看见了苏西沉的表情,并不知道商从云脸上也浮现出了恼火——刚刚苏西沉那一眼,竟然让他在心中下意识产生了退避的想法,这让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脸。   不过,他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视线再次落在余缺脸上。   沈玦看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不会给。”   商从云给他一个眼色:“你是他男朋友吗,能代替他做决定?”   余缺:“他能。”   【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   【啧啧,不回应是不是男朋友,反而说他能替自己做决定,余缺你真的好会】   “余总倒是好手段,”这句话让商从云有些不快,他看了围在余缺身边的三人,意有所指道:“听说小秦总因为追你,现在还在国外回不来呢,这才多久,又有新欢了。”还是整整三个。   余缺皱眉,不欲和他浪费口舌:“阁下是来为小秦总打抱不平的?”   “打抱不平倒也不至于,”商从云单手插兜,往他们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只是觉得余总的手段不错,上次宴会,那位叫司妄的看着和你关系匪浅,现在,又多了这些。”一个两个的,都在围着他转。   余缺的表情毫不在意:“还有事吗?”   这让商从云有点一拳打在棉花的感觉。   其实算不上恶意或者好意,最开始就是单纯好奇他的手段,以为彼此是同类,所以有兴趣。但刚刚搭话就因为一个眼神就差点退避,有点下不来台,所以想要搞点事而已。   但是现在看着……这几个人都听见那些话了,竟然还能统一战线,哦,不,应该说表面是统一战线吧?这个余缺养鱼的手段即使再高超,但回去后指不定就会闹起来了,他很熟悉这个节奏。想到这,商从云耸了下肩,不再继续纠缠,侧身让他们一行人离开。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余缺的心情。   他带着镜头转了一圈,像旅游博主一样,和大家聊了一会儿,最后又回去自己那层。   他住的是豪华套房,配备的东西齐全,还有一个挺大的露天浴池,手一按按钮,水就出来得很快,看着简直像是私人泳池一样。   太阳下落,将天空中的云层晕染出一片金色和红色的光,也把池水印出了碎金一样的波纹。水池折射的光映照在余缺眉眼,他在大家对美景的感叹声中坐了下来,安静的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坐了片刻,身边被“冷落”了许久的沈玦突然用手掬了点水往他脸上洒,余缺笑着躲避,身体后撤了一下,又被罗摩用水淋到了脖颈处,这下完全没躲过,笑闹着想反过来用水还击,动作间一个重心不稳便倒在水池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沈玦和罗摩同时下水将人捞起来,这下是全湿透了,但余缺随意地摸了把脸上的水,不仅还在笑,还有空继续嫌弃沈玦的皮肤烫。   等从水池上来,才注意到三人衣服都沾在了皮肤上,隐隐能看见胸腹的肌肉线条。余缺的衬衣是白色,这一湿,更是隐隐透着一点皮肤原本的肤色。唯一没下水的苏西沉原本是碍于衣服,只是在笑着看,现在当即利落地上前挡住了摄像头:“下次再播。”   摄像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关了。   直播间上的屏幕立即陷入了漆黑,但大家的弹幕显然没有发完:   【只到这个地步而已,你们不要太保守/悲愤.jpg】   【都是成年人了,裸上身的也是常事,怎么就不能看了/大哭.jpg】   【太过分了呜呜呜,这种男色盛宴,你们竟然直接关摄像头了】   【嘿嘿嘿,我们余缺好粉哦……】   直播关了,但粉丝群里却开始刷屏,大家针对余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些看见他笑着玩闹感觉特别自己也特别开心,有些在感慨余缺变化很大:以往对谁都是一副漠视态度,现在却像是放下了一些防备心的感觉,也能坦然接受别人的维护,不再浑身都是尖刺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在讨论余缺和这几个人的关系:   yu宝:无论和谁相处都这么暧昧,可究竟谁是正攻啊!/抓狂.jpg崽崽好棒:苏西沉让我真的磕到了,无论什么时候都第一时间维护,还不许外人看,占有欲好强/爱心眼吐舌头.jpg松树呀:罗摩才是好吧?他眼神没有一点清白的,几乎有种回去就doi的感觉。   丝丝:说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余缺就是当gay也是1啊,没想到……   狗塑1最妙:主要是其余几个太攻了吧,余缺看着又像是会包容他们的样子崽崽好棒:细说“包容”/色.jpg山山水水:重新定义“包容”/色.jpg在大家讨论的间隙,还有人记住了今天直播时商从云说的两个名字,小秦总这个词相对字比较少,也不生僻,一搜就搜到了这位花花公子的账号,前一天还在发博,怨气冲天地说想回国。   这一下就对上号了。   至于那个司妄,因为同音字太多,她一时不能确认是哪两个字。不过在浏览这位小秦总的博文时,就往下发现了对方阴阳怪气对方的一条,再顺藤摸瓜……   没多久,她回来了,带着自己存下来的图,在群里发了两张:“救命,这个司妄也好帅啊——”而且又帅又多金的样子,穿正装好欲。   有图出来,大家先是求证,接着就是感叹。再加上许烬和司妄,余缺现在的追求者总共6个了,而且真的个个都又帅又优秀啊!不过小秦总这个花花公子是早有名声在外的,虽然也有人提“浪子回头”梗,但更多的目光还是在其他五人身上。   司妄的信息相对最少,大家没见过两人相处,但其他四个人都在直播里露面过。一开始大家还在想“余缺很有魅力”、“谁才会和余缺是一对”,到后面,众人也发现了盲点:把那些相处的细节总结起来,不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我们余缺,好像是个海王啊!   此话一出,底下先是一串的省略号,接着就是:那不是更妙了吗?   yu宝:海王好啊,海王妙/大拇指.jpg白面馒头的微笑:怎么这么说呢,我们余缺只是心分成了几瓣而已柯基柯基:谁让他们长那么帅,我们余缺多爱几个怎么了?   山山水水:其实与其说是海王,不如说余缺既不知道怎么和大家相处,也没确定自己心意吧?他本来也没有恋爱过,也没有几个朋友,先试着相处很正常呀,其余几人应该也是不想逼迫他。   洒洒水啦:不管了,余缺高兴和谁在一起都行/亲亲.jpgyu宝:其实,都这么好看了,开放式关系也不是不可以/色.jpg这一夜,粉丝群里沸腾不已,有人继续往下深挖司妄的详细消息,有人争论余缺选谁最配,同时也期待着,第二天或许会继续开直播。   很可惜,第二天是没有的,游轮上网络稳定,但马上就要到第一个旅程的节点,去看雪山、泡温泉了。 第70章   今天时间安排得相对紧凑,上午到下午2点是雪山游览时间,下午到晚上6点前安排在温泉休憩,之后集合,再次回到船上前往下一站。   现在的时段正是雪山的游览期,本以为大家是工作日出门,错开了高峰期会好一些,但实际上还是人头攒动,等着坐缆车的队伍都弯曲着排了很长的队。   苏雾在山脚下就开始拍照,看着大家排队,也嘟囔了一句:“感觉上去也得人挤人了。”还好时间预留到了下午2点,不然就是上去大概也拍不了几张照片。   余缺对雪山的兴趣一般,之前在苏西沉所在的地方天天看雪,都已经看厌了,现在见人这么多,他干脆放弃了这个行程,和林秘书说了一声后,几人一行前往山脚不远处的街道闲逛。   当地政府应该是有规划的,整条街都修建得很有风情,偶尔进一家店看看,也能看到点或稀奇或可爱的小玩意儿。走了一路,身边的几个马甲手上都拿了点东西,等过了午后,前往之前预订的那家温泉,手里的东西才算放下。   雪山脚下气温相对低,进了温泉就不一样了,扑面而来的温热水汽和淡淡的硫黄味儿。   订的是私人池,水温有高有低,都不算太大。几人都换了浴袍,泡进池水里后,店家还送来了自家特产的小点心和饮料。   四周布置地极为雅致,泡在池水里,也的确很是放松。余缺懒散地在苏西沉身上靠了一会儿,又伸手捏罗摩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竟然还是冷的。”也就是水下被浸上来些温度。沈玦拿手去碰他,又烫得他忍不住躲。   泡完后可以在旁边的房间里小睡一会儿,也可以叫人来按摩放松,他们订的全套服务里就包含了这项,但余缺不喜欢外人近身触碰。反正也是闲着,看着那些送来的玫瑰精油,也来了点兴致,干脆让沈玦躺下,跨坐在他腰腹上,沾了点精油,兴致勃勃地用掌心来按摩那些紧实的肌理。   精油一抹,肌肤就变得格外滑腻,沈玦的体温又格外高,按在掌下,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余缺闷笑了一声:“好烫。”   他笑,沈玦眼中也露出几分笑意,不过……他抓着本体的手,眼神柔和地轻吻了下指尖,将手按到了自己心口:“这里更烫。”好像快融化了。   一瞬间,余缺好像触摸到了他的心跳声,也好像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缠,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下一句,门忽然“唰-”的一声自己打开了,林秘书、宁海生、还有一个男员工一起摔了进来,细微的尘土在空气中飞舞。   场面诡异的安静。   三秒后,余缺语气略微迟疑:“你们……什么事?”要进来就进来,怎么还姿势诡异地跌成了一团?   这事有点误会。   几分钟前,林秘书接到消息说可以通知大家准备回船上了,因此按着之前预订的几个包厢来叫人。最后来余缺这里,刚刚到门口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模糊的、引人误会的气音。   林秘书:……   他事多,休息的房间都没去,也忽略了按摩这回事,反射性地觉得里面在发生某种……不好叫外人知道的情形。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宁海生也来了,两人都听见余缺笑着说了句“好烫”,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准备离开,结果好死不死,又有员工路过,见人要喊,当机立断把人嘴巴捂住了。   就在几人的挣扎之间,又听见里面的答话。   两人瞳孔震惊:余总,你们真的就在这就搞上了?   手忙脚乱的时候,面前的木制推拉门忽然就自己打开了,三人猝不及防,胡乱地跌成了一团,再抬头看,只见屋里几人姿势不一,苏西沉在斟茶,罗摩在看托盘里的菜单,余缺和沈玦姿势虽然有点暧昧,但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满屋都是精油味儿,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林秘书、宁海生、男员工:/脚趾扣地.jpg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听见余缺的话,林秘书反射性肃起神色:“那边在催我们回船上了。”   余缺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知道了。”   之后,林秘书装作一切如常,宁海生也想把今天这事忽略过去,但可惜,最后来得那个男员工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在大家的私人群里发消息,主动说起来这事,表示自己一头雾水,还尴了个大尬。   他被艾特出来问,特别是苏雾,这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没办法,只好在群里把原委都说了一遍,这下群消息直接刷屏了,都是在笑的。运营部小刘:啊?不是,逻辑好怪啊,余总他们几个男的能做什么啊?   苏雾:你非要问的话……能做的其实还挺多(bushi)   [提示:苏雾“撤回了一条消息”]   运营部小刘:啊??啊??   运维小晨:不是啊苏姐,怎么就忽然开车了?   宁海生:哈哈哈哈哈陆含昭:哈哈哈/大笑.jpg人事陆经理:哈哈哈牛哇/大拇指.jpg运营部小刘:不是、啥啊,余总……你们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SDK组王姐:你看不出来余总和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吗?   苏雾:对,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运营部小刘运营部小刘:这咋看出来啊?他们平时也没亲嘴啊,看着不是挺正常?   运营部小刘:而且就算这样,余总也不可能吧……他们几个人都在呢,照你们的说法,私下相处不会打起来吗?   宁海生:不会苏雾:换成别人可能会打起来,余总这不用担心。   运营部小刘:??   运维小晨:你不懂,这就是余总的手段。   SDK组王姐:余总是顶级海王,不仅让自己的鱼忠心耿耿为公司做事,争风吃醋也牵连不到他头上/戴墨镜.jpg运营部小刘:???   吃瓜,尤其是吃自己身边人的瓜,有时候可能比网上那些明星都要来得刺激。运营部小刘今天对“余总竟然背地里玩那么大”这点感到震惊,群里也因为他这个“捧哏”,聊天也变得愈发起劲。   夜色已深,这一个两个的却都没有睡意,个个眼睛放光地盯着屏幕。   不过本就是出来旅游的,行程也做得很宽松,除了固定的几个游玩项目,其余时间基本上是“饿了就吃,累了就躺”,明天的安排也不像今天这么紧凑,睡个懒觉也无妨。   豪华的游轮发出一阵汽笛声,载着各个海景房里亮着橘色的灯光,载着娱乐区依旧未停下的喧嚣,行驶在寂静的海面上。   今夜万里无云,金黄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暗蓝色的天幕下,平静的海面被撒出波光粼粼的银白色,又被游轮将边缘搅碎,白色浪花在安谧的画面里,仿佛是细碎的白色荧光。   这个时间点,余缺已经睡下了。   在非自己的领地睡觉,往往很容易让他没有安全感。躺下后,本以为要酝酿许久睡意,但看了一会儿洒落在纱帘上的浅淡月光,闭上眼,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混沌的梦境。   身体在休息中慢慢放松,而某种隐秘的心思,也在意识松懈后,慢慢地侵入了思维和感官。   在梦里,余缺白天经历的一切仿佛倒带一般缓慢地重演。他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那家温泉,路边的草木依旧是清新的,路人也在各自交谈。只是他偶尔认真地盯着其中某个人看,会觉得对方五官清晰,脸却好像隔着一层,无法在脑子里形成一幅完整的构图。   温泉的营业人员是这样,路过的任何人都是这样,但这是做梦,他没感觉到不对,一如既往地品尝小点心,也顺理成章地进入房间,给沈玦用精油按摩。   可是,后面是不是有点不对?   余缺望向视野中晃动的纸拉门,用力了下唇。他很热,额头上身上都是汗珠,白皙的皮肤也被热气蒸出了粉,乌黑的发丝沾在了脖颈和胸膛,脊背不自觉地弓起。   他觉得很不对劲,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而且……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扇门下一秒就要被拉开,会有无数人突然闯入到这个看似密闭的空间中来。   这个预感甚至比现在的情况更让他恐慌和羞耻,因此一直在试图挣扎出眼下的困境。可手下的皮肤抹了精油,实在太滑了,他按上去都使不上力,连续几次后,听见了沈玦一声低哑又愉悦地笑:“跑什么?”   会被看见的。   余缺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他甚至没想过其它问题,脑子完全就糊住了,只能思考到眼下这个令他羞耻的情况。可这个念头也只换来沈玦又一声低笑,他完全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眼看着人挣扎着要起来,沈玦按在腰上的那只手忽然用力拖拽着他下坠,身体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重重下落,余缺猝不及防,只在喉间溢出一声惊喘,整个人细微发着颤。   那只灼烫的大掌还钳制在柔韧的腰线上,感受着肌理紧绷的触觉,余缺呼吸都要停滞了,仿佛在这点触碰中,自己被他掌心的那点温度烧成了滚水。   整洁的舱房内,皎洁的月光将轻纱印得格外朦胧。   通过浅淡的光线,能看见沉浸在睡梦里的那个青年,原本平稳绵长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眼睫轻轻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但没能成功,最终只是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呓语。   他身上渐渐起了点薄汗,垂在身侧的手指细微地动了一下,触及到了身边人的衣料。   只是很细微的一下,但沈玦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瞳孔幽深,偏头注视了沉浸在梦境里的本体片刻,伸手将人慢慢的抱进怀里。   余缺仍旧没有醒来,只是气息愈发急促,紧闭的眼睫颤动得厉害,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眼尾都红了。这让他的眼神愈发晦涩不明,无比爱怜的用指尖拂去本体耳边的一点碎发,感受到人好像在自己怀里发抖,急促的呼吸都打在了自己肩窝,沈玦喉结微动,慢慢俯身将唇印了上去。   睡梦中的人在细碎的呓语间被轻而易举地顶开唇齿,梦境里的侵入,和现实的感官渐渐开始融合,但身体却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捆缚,再怎么用力,实际的动作也只是指尖略微泛白。   沈玦眼睛眨也不眨,近距离下注视着那些本体试图睁开、却又只是细微颤动的长睫,注视着那因为不适而拧起的眉心,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想本体立即醒过来,就连亲吻也故意放缓了节奏,像是在品尝一颗糖,慢条斯理地、一点点的品尝那点唇舌。一时间,只有浅淡的呼吸声在彼此间流转。   四周的空间不知何时已经汇聚出了魔气,黑色的、像是湿冷雾气一样的东西滑过余缺的脖颈,明明是极细微的触碰,但他身体却无意识的发抖,甚至轻哼了一声。   这立刻让沈玦瞳孔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心口像是有什么古怪的情愫在发酵,迫使着他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就在那只手缓慢下移时,一直顺从深吻的舌尖忽然抗拒地挣扎起来。   被彻底掀开后,沈玦不甚满足地往后撩了把发丝,看着本体的目光贪婪而露骨,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的血迹:“躲什么?你明明在渴望我。”   而“渴望”这两个字,像是彻底击碎了什么屏障一样,让余缺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耳尖。他此时呼吸还有些凌乱,偏头躲过了对方的视线:“出去。”   沈玦却含混地笑了一声:“从哪儿出去?”   “这里?”   “还是你的身体里。”   意识到什么,瞬息之间余缺想要抽刀,但他此时筋骨酥软,竟然晚了那么片刻,手还没将刀抽出来,先被四周的魔气捆缚住了腕部。余缺气恼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但紧接着,就被一道化成绸带的魔气勒住了口舌。   沈玦慢慢地走近他:“嘘……”   魔气在顺着脚腕往上缠,眼前的人则在靠近后,偏头嗅了嗅他的脖颈。   这里的皮肤很脆弱,感知也格外灵敏,在炙热的鼻息打在皮肤上的时候,余缺喉结不自觉地滚。沈玦好像又笑了一声,他微俯下身,带着一种迷醉的情绪,一边用手扼住本体的脖颈,一边将吻落在了颈侧。   薄薄的细汗很快便浮现在余缺的鼻尖,他眼尾发红,屡次试图挣脱被魔气控制的手,想要挣脱这种窒息带来的恐惧,但努力的挣扎徒劳无功,深一层的红晕蔓上脸颊。   四周的魔气缠得愈发紧了些,他像是彻底坠入大网的猎物,窒息感和脖颈被亲吻的细微触感全部涌入脑海,只能强忍着越发破碎的呼吸,在细微的战栗中,兀自蜷缩着脚趾。   不知过了多久,沈玦放缓了钳制的力道,手掌后移,捏了下本体的后颈。此时身体仍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满身肤色都是潮红,后颈被捏了这一下,一瞬间又痒又麻,余缺喉中溢出一声细微的哽咽,而这也让沈玦瞬间呼吸急促,重重地咬上了他的侧颈。   要疯了。   真的感觉要疯了。   余缺睁着那双含着碎光的眼睛,缓慢地眨动眼睫。他完全说不出话,小腹肌肉都在微微抽搐,视线一片模糊。   手在挣脱那缕魔气的时会有片刻的活动空间,可转瞬之间魔气又会迅速凝结,而他最多竟然只能是、用力地在沈玦的后背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 第71章   月沉日升,水波荡漾,白色海鸟展翅腾飞,口中发出清越的鸣叫。   白色的窗框边,影影绰绰的纱帘随着湿热的海风浮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游移。夏日的紫外线过强,即使是清晨也极具穿透力,阳光透过窗洒落在地面,温度渐渐开始攀升。   床头的时钟已将指针指向七点,但本该准时醒来的余缺,却仍旧处于睡梦中。   整洁的床铺上,他乌黑的发丝凌乱披散,肤色白皙,嘴唇嫣红,细看的话,能看见嘴角处有点细微的破损,眼尾处还带点未褪的红晕。   他身上本盖着条纤薄的被子,但随着温度升高,让那本来安稳的睡颜出现了波动,鬓发间浮现出细汗,眉头无意识地皱起,虽未醒来,也随手将被子掀开,同时不满地推了把挤在身边的人形热源。   太热了。   一般来说,即使贪睡,他也会先起来,把遮阳的那层窗帘拉上再说,但今天实在是困,紧闭的眼睫颤了颤,终究是没有睁开。   没多久,身边传来细微的响动,遮光的窗帘被缓缓拉上,空调的遥控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微凉的风徐徐吹出。没有阳光直照,温度也调得略低,余缺睡颜终于重归安稳,再次被搂进怀里时,他眉眼舒展,像是困倦的海鸟回归巢穴,覆盖在身上的薄被宛如蓬松的羽毛。   上午十点半。   在群里八卦闲聊到很晚的员工们也接二连三地醒来,前往游轮的餐食区觅食。   苏雾拿了些清淡的坐到陆含昭身边,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啊,好困——”   “等会儿去游泳,顺便清醒一下。”陆含昭已经不再晕船了,此刻吃着东西,随手翻阅工作群的消息:“话说,余总不会还没醒吧?”正常来说,他会在醒来后就看工作群,然后给统一回复,但今天艾特他的内容都还在上面摆着。   苏雾:“放假出来玩嘛,也很正常。”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钟的指针已抵达十一点,此时的余缺,依旧躺在温度适宜的室内,沉溺于安谧的梦乡。   屋内的遮光帘被拉开,刺目的阳光猝不及防落入室内,余缺眉头皱了一下,气恼般侧了侧脸,又拿手臂遮住眼睛。   身边的床铺传来略微塌陷的感觉,有人侧坐着,拿开了那只遮阳的手。一些柔软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和脖颈,发梢触及肌肤,有点痒,余缺胡乱地挥了挥,像是想把这点恼人的触觉赶走,但只收获到几声轻笑。   很快,那点细微的触觉停止,他再次陷入沉眠。   但美梦没持续太久,屋内的空调好像关了,余缺脖颈间溢出细汗,身上慢慢溢出一层绯色,紧闭的睫毛颤抖,嘴唇嗫嚅着,微微张开了一点小口,吐露出灼烫的呼吸。   意识在混沌的梦境中挣扎了许久,眼睛终于慢慢睁开。视线里的一切都好像有些朦胧,看不怎么真切,眼皮很重,还想耷拉下去,在缓慢地眨动间,试图想将人拉回梦里。   余缺微偏了下头,带着牙印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伸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小臂上肌肉绷紧,半晌,才仰着下颌吐出一口气。手再移开,这次他眼睛终于睁开,但眼尾却格外红,直接粗暴地抓着沈玦的发丝,将人的头提了起来。   两人目光对视,余缺眼见着他喉结滑动,做出了吞咽的动作,接着故意张嘴,如同表演一般像本体展示自己的舌尖。此刻的沈玦,活脱脱就是个吸足了阳气的男狐狸精,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慵懒的笑:“醒了?”   余缺指尖用力,抓得他发根生疼,但轻“嘶”了一声后,沈玦看起来依旧散漫得意,这模样,简直能让人幻视背后面有条狐狸尾巴在一甩一甩。视线也极猖狂,沿着本体解开了两粒扣子的领口往里看,掠过上面星星点点的紫红时,眸色还深了几分,明显有些跃跃欲试。   这态度简直让人想拿刀捅他。   余缺闭了闭眼,咬牙道:“再闹,以后就不许跟我睡一间。”刚从睡梦里清醒的声音略带沙哑,沈玦没接话,只是再次露出意会般的轻笑。   这下实在忍无可忍,余缺自虚空中抽出了自己的黑色长刀。   屋外阳光正好。   游轮上四处歌舞升平,眼下这间紧闭的房门里却传出兵刃相接的声音、打斗时细碎重击声,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等终于停歇,房门被一把拉开,衣衫不整的余缺脸上犹带着几分薄怒,单手将人推了出去。   不消片刻,门又被再次打开,一件外衣迎面而来,砸了人满头满脸。沈玦将衣服扒拉进怀里,脸上笑得格外愉悦,转头便看见苏西沉和罗摩,他们已经在外面的遮阳伞下不知道坐了多久。   和两人视线相接,沈玦随性地扯了扯嘴角,这里没有外人,他也不避讳,大喇喇地扯下身上的睡衣,露出身上几道凌乱的指印和抓痕,接着慢条斯理地将余缺扔出来的衣服往身上套。   罗摩瞥过那些痕迹,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脸,拿起面前小桌上的冰饮大口喝下,像是在用这点凉意浇灭心口的火气。苏西沉外露的情绪依旧不多,视线在上面转了一瞬,就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衣服穿好,沈玦人也没走,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人开口说话,气氛稍显凝滞,一时间,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音乐和人群的喧闹声。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门再度打开,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了过去。或许是睡得多了,余缺脸上还有些许倦怠感,此时微低着头走路,纤长的手指搭在衬衣上,正在系纽扣。罗摩放下手里的冰饮,先一步站了起来。   面前投下了小块的阴影,余缺停住脚,任由面前的人一粒粒的给自己系上扣子。海风拂面,将他的发丝撩起,视线相撞时,能看见他眼里压着几分凶光。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天气虽热,但为了略作遮掩,领口的扣子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乍一看,衣服整齐的余缺好像回到了在办公室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衣着整齐。可只要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脖颈上那些没能遮掩住的痕迹。   在扣上最后一粒扣子的时候,罗摩注视着本体的喉结,瞳孔幽深,就这么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他的手太冰了,余缺被冰得轻颤,不由的躲。可还没稍微离远一点,就被单手揽住了腰,微凉的手掌按上了脊背,二人的距离再度拉近。罗摩微低下头,先同他贴了贴额头,接着让呼吸落在了耳廓:“所以,是可以接吻的吗?”   微凉的柔软的唇下一瞬就落在了耳尖,余缺躲闪不及,脖颈立马往上染了一层粉,耳朵更是发烫,他试图反手捂住他的脸,却被提前一步抓住了手腕,挣脱的间隙,柔软的吻落了下来。   先落在了躲闪的侧脸上,接着,又被扼制住下颌,脸被转了过来,这一次,终于印在了唇上。余缺双手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箍在背后,后弯的身体像是拉满了的弓,急促的喘息声中,罗摩短暂地抬起脸,居高临下的目光里,盛放着很多东西,有渴望,有混乱,有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不满足。他声音低哑:“张嘴。”   “你……”未能说出的话都吞没在唇齿中。   罗摩亲得很凶,像是想把他吞吃入腹一样,即使被本体狠狠咬下舌尖,血腥气溢出,也依旧不肯有半分让步,余缺终于挣脱了钳制的手,反手推人的时候,第一下都没能推动,再试图动手,手腕就被从后一拉,彻底带离了这个怀抱。   沈玦将人捞进怀里,懒懒地抬着眼皮和罗摩对视。他唇角还带着血丝,张开嘴,舌尖上的口子都还在流血,但罗摩只是回味似的舔了舔齿列,眼中凶光外露,那种不满足的情绪仿佛是某种毒/瘾,刚刚的亲吻只做到了短暂的缓解,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渴望。   他对沈玦抢人的动作没太多反应,眼神对视也没持续几秒,很快便又将目光落在了本体身上。   余缺唇瓣已经被吮到鲜红,那种极致缠绵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舌尖,口腔里还有点血腥气。他没说什么话,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接着拿起被罗摩喝过的冰饮,猛地喝下去几口。   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了鲜红的耳尖,沈玦弯着唇,用手指摩挲他的耳廓,被反手不轻不重的给了一下。   沈玦笑了一声:“我的身体,摸都不能摸?”得到了本体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收敛?完全不可能收敛。沈玦懒散地坐下,箍着人的腰,试图让本体坐在自己怀里。他本来皮肤的温度就高,屋外又没有空调,这种天气下很快就热到了烫手,余缺刚坐下去,就咬着牙试图站起来:“你离我远点。”   沈玦还是在笑:“昨晚都抱过了一晚上了,还不适应?”   余缺额头都蹦出了青筋,用力拍了他一掌:“松开!”三两下汗都要热出来了。   折腾了一圈,余缺最后干脆离他们都远了些,选择坐到苏西沉身边。   刚刚他们在玩闹的时候,苏西沉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等本体坐过来,他才将身体靠过去。宛如流动月色一般的白发倾洒过来,同身上浅淡好闻的气息一起,将本体笼罩。他没做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只是用手撩起来一缕余缺的发丝,视线在露出的后颈上梭巡,用手指描摹他颈侧的那块带着点印记的皮肤。   一下,又一下。   指尖的力道很轻,带来的触感却格外明晰,余缺偏头躲了躲:“痒。”   苏西沉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而是拨开了本体脖颈上的发丝,倾身,在那处皮肤上,落下了一个极其轻柔的吻。   他是想克制的,也已经在克制了,但是,在本体反手推拒的时候,他心口也燃起了无名的火,瞳色幽暗,对着那处薄薄的皮肤,用力咬了下去。   纤细的血线溢出。   余缺“嘶”了一声,抓了把身边垂落的白色发丝,颈部线条绷得极紧:“别闹。”再闹今天一天就又要过去了。   半晌,苏西沉缓缓退开,但他的视线却依旧黏在那寸皮肤上。原本印着些许青紫的位置,现在又多了一个带着血迹的新鲜齿印。他凝视着这个印记,指腹在上面来回轻抚,自己藏在衣服下的胸腹处,暗色的魔气却从下往上,迅速将那片白色的刺青染成了墨色。   他竟然激动了。   余缺转过脸,只看见苏西沉极为暗沉的眸色,心口一跳,下意识用手捂住了那双眼睛。两人一时没动,纤长的睫毛在缓慢地眨,蹭在掌心,带起细微的痒。   片刻后,苏西沉淡色的唇略弯了几分,他拿下本体的手,在指尖处落下了一个轻浅的吻。   ******   得知余总还没有回消息,林秘书和宁海生又核对他们下一个行程去了,苏雾作为早先一批认识自家上司的人,没有那么多对上级的心理负担,主动接下了去楼上仓房敲门问情况的任务。   只是,她“噔噔噔”上楼以后,发现余总他们并不是没起,人都坐在外面。她本想出声叫人,但又敏锐地感觉到情况不对,脚步放缓。   不知道之前是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场面有点“三足鼎立”的架势,余缺一个人坐在正中央,仿佛刻意和每个人都在保持距离,其余三个方位则分别坐着另外三人,此时他们眼神正在空中交汇。而作为焦点的余缺更是吸睛,衣服扣子即使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也遮不住脖颈上隐约的青紫。   一瞬间,苏雾眼睛宛如亮起的灯泡:“哇哦~”   看我发现了什么?修罗场!   而且这个情况……她内心暗笑,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试图通过表情分析,发现是谁在这一轮拔得头筹。但来回看了一圈,苏西沉表情还是那个常年不怎么变化的模样,罗摩和沈玦看着也相对平常,没有谁露出“正宫”的派头,也没有要动手打架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   有点奇怪啊……   “苏雾、苏雾?”   突然来了人,他们当然不是没感知的,更何况这妮子眼神跟激光扫射似的,八卦得过于明显。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余缺叫了她两声,才得到她回头:“找我有事?”   “啊对……就是,余总你没看群消息,有几个需要你确认的工作……” 第72章   接下来的几l天旅程,但凡遇见公司员工,明里暗里的八卦目光都增加了不少,那个本就活跃的私人群消息更是天天“99+”。但余缺和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和谁疏远,也没有和谁格外亲近。这态度倒是更显得他在“端水”,海王称号简直实至名归。   五天的旅游时间过去,继续衔接周末,出去游玩的员工回到家,有些有精力的打算再出门玩玩,但大部分都还是觉得累,打算在家躺着。期间,自然不免继续对自家余总的养鱼能力再次竖起大拇指,顺便讨论最后到底谁能拿下正牌男友位置。   苏雾在手机界面噼里啪啦打字:你们说这个的话,那我肯定投罗总监一票。   虽然后面跟在余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苏雾对罗摩和余缺的这对CP能成的感觉一直坚定:怎么说都是在余总微末之时,就一起创业的伙伴,不离不弃到今天,地位肯定不一样!   想到这,她顺道戳了下陆含昭——上次看到近距离的修罗场后,她脑补出了“吃醋”的同人图,于是缠着陆含昭叫了好久的老婆,得到保证,说是回去就画,她手速一向很快,也不知道今天画没画完。   手机界面上,备注着“神仙老婆”的账号显示了几l秒的“正在输入中”,紧接着弹出消息:要等我空下来再说,刚刚赶到公司加班了。   闻言,苏雾一下就从咸鱼瘫的姿势坐了起来:啊?游戏上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除了像前几l天这种,大家轮替着出门游玩,需要让工作上某些内容给同职位的其他员工分担几l天,或者游戏出新活动时间预留不够等一些特殊的情况外,公司是很少需要大家加班的,尤其还是在休假时间。   界面上很快弹出回复,她看过后,又往沙发上瘫了回去。   ——原来是因为新增了游戏公测时一项线下活动。   此前余缺给陆含昭升职,让她负责公司旗下的一个换装游戏,现在正测试、筹备上线的便是这款——《璀璨星辰》。   和公司之前上线的两款游戏方向不同,这款是纯粹的女性向游戏。   玩家进入游戏后,会自动成为一个现代公司的实习生,从事“服装设计”。期间会不断成长,从一个新人到声名鹊起,后面可以选择职业方向,可以留在公司争权夺利,也可以出去自己开工作室、做声名赫赫的大设计师。   期间,玩家自己会设计出不少作品,也会看见许多别人的作品,用购买来丰富自己的衣柜。游戏内还设定有各种比赛,以颜色、搭配、设计等多方面综合评分,得到名次,从高到低依次会有不同档位的名气、金钱、称号等奖励。   至于游戏名称里的四个字,则来源于游戏内玩家任务里的一个终极奖项——“落星”。它在设定上,是对于“设计师”的最高嘉奖。   游戏拟定在中秋上线,核心竞争力便是衣服好看与否了。因为不在自己的擅长范围,余缺除了在主线关卡的设计、数值等稍微过问了一下,其余是完全放手让制作组成员来完成。   这次让陆含昭来加班,原因则是新增了一个“线下快闪”的活动。在游戏公测后,部分游戏内的服装和饰品,会一起跟着在线下的快闪店售卖。毕竟是要拿到手里感受的,光是面料、版型等需要核对的部分都很多,她又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只能加班了。   见事不是坏事,苏雾很有闲情逸致地拍了张自己喝到一半的奶茶和小吃,“哒哒”打字:芜湖~你努力挣钱,我努力吃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边发来了一个死亡微笑。   姐妹斗嘴,此时的苏雾在家笑得前仰后合,她没想到,没过多久加班这事也轮到了自己——《绝密档案》要进行大的版本更新,这次公司不仅在游戏上增加了预算,还打算提前预热。几l个大平台的相关投放暂且不提,此次还增加了一个特殊的宣传:新一季探案解谜内综艺《致福尔摩斯》的独家冠名。   相比于其它唱跳类、表演类综艺,探案类综艺相对更加小众,但粉丝粘性也更高。这档《致福尔摩斯》已经出了七季,因为在案情设计上一直很有水平,热度一直持久,独家冠名权的价格也不低。   余缺觉得拿下它,一是觉得双方用户的重合率高,二也是想帮热度渐渐下滑的《绝密档案》打开新的局面。   不过,既然涉及到游戏对综艺的冠名,那在综艺拍摄期间,公司自然是需要派人前往对接相关工作的。这部分本应该由宁海生负责,但他同时要兼顾《荆棘王座》的相关事宜,在几l次时间冲突的时候,他积极举荐了苏雾。   由于这档综艺是边拍边播,每次都是提前一周左右录制,苏雾连续牺牲了好几l个周末,加班加到了双目无神,目光呆滞,见到宁海生就忍不住张牙舞爪的打人。   又是一个新的周末,眼见着大家三三俩俩的收拾东西回家,路过的宁海生故意对苏雾挤眉弄眼,一脸的“我加班你也不许逃”的欠打样儿,苏雾看得简直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棒子敲晕。   正咬牙切齿的时候,林秘书过来打了声招呼:“之前辛苦你了,这次余总会去,你休息。”   “哎?”苏雾呆了一下:“余总竟然要亲自去吗?”还以为除了签订合作的时候,余总都不会出面呢。   林秘书:“嗯,余总说想去看看。”   录制的地点在摄影棚,距离公司这边稍微有点距离,因为余缺要去,林秘书也会陪同出席。   正式开始拍摄的时间是下午2点开始,余缺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大家在布置场地灯光这些。他是冠名商,被工作人员领到现场的时候,综艺导演等都站起来同他握手寒暄,参与拍摄的明星在妆造完成后,也来打了声招呼。   毕竟是收视稳定的综艺,来的明星里几l个都是熟面孔,有长年拍戏的,有混迹各大综艺的,还有一个是选秀类出来的小鲜肉,同时也是熟面孔——在冯家倒台之前,余缺找宴会上给自己酒里加东西的那个冯二少算账,在会所里因缘际会的帮过他。   当时两人连名字都没交换过,现在再见,他还记得余缺,握手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要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况,肯定要多说几l句。   余缺态度平常,同他们都简单的握了下手,便直接坐在了导演安排的观影效果极佳的位置上。之后又来了一个中年人,简单的寒暄后才知道,也是和这档综艺合作的赞助商。他被安排坐在了余缺身边的空位上。   很快,场记打板,正式开拍,四周安静下来。   余缺没翻递过来的完整剧本,像个观众一样,就这么坐着看,也觉得颇有些趣味:导演是知道怎么让这些明星参与到推理中去的,录制过程参考的是“剧本杀模式”,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也只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剧情,不管是凶手还是嫌疑人、侦探,都会有自己的人设安排,是“玩家和玩家的主场”。   这和《绝密档案》的模式不一样,但各有各的趣味。余缺看着看着,忍不住思考在市面上有多少是做这种“剧本杀”游戏的,一时间有些入神。   而不远处,李黎看着他的侧脸也看入了神。   李黎是参与今天参与录制的那个小鲜肉的同期,他来这里,除了因为是刚在隔壁摄影棚刷了脸出来,更主要的是被经纪人撺掇着出来找金主的。   娱乐圈是很残酷的地方,那个在镜头下的小鲜肉能有这个资源,是因为拿到了选秀的第三名,脸又长得格外好,公司愿意给资源培养他。但李黎不一样,他像是愣头青一样参加了选秀,虽然有点底子,但在人人都优秀的选秀里并不拔尖,结束的时候没有很好的名次,能签约都因为他长得还算不错。   但娱乐圈里,长得好的不知凡几l,他想出人头地太难了。   最后几l经周折,经纪人给他指了条明路:来勾搭今天会到场的、这个综艺节目的一位赞助商。   他已经看见对方了,就坐在余缺身边。肥头大耳的,挺个像怀孕的大肚子,坐在那儿看录制,手里还在盘一个檀木串,那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当他爸了,又老又油腻。   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余缺,他身边跟着秘书,一身西装,神情冷淡,态度从容,就那么坐着,身上自带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   其实来之前,李黎本来做足了心理准备,只要能搭上线,能给自己资源,陪什么人不是陪?但现在看到余缺,看到他的位置甚至比自己目标的那个赞助商还要靠前……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换目标。   当然,目标也不是那么好换的。他没有冒然地自己想办法,而是偷偷给经纪人打电话询问情况。   经纪人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电话来了,又以为是他中途想要反悔,接了后本想警告两句,得知是想问新目标,他在电话那头拧了眉:“什么新目标?你别被唬了。而且章总哪里就不好了,给资源大方,你不去别人还抢着去呢。”   李黎翻了个白眼,嘴上没有回怼,反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半天后,终于得到了对方的“查一下”的准信儿。之后他也试图拍一张余缺的照片,拿来搜图,但刚举起手机,对方就像是察觉到什么,往这边转了下头。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在旁边等着。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经纪人终于打回来了电话:“姓余,是一家游戏公司的总裁,人家的确是年轻有为,但不是娱乐圈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我还能骗你?”经纪人啧了一声:“人家这种公司,要给资源一给就是大饼,比如游戏代言人。哪怕是简单让明星出个COS联动,那也是找知名度高的明星,但你也不看你自己几l斤几l两。”咖位都不是一个等级,顶多在做类似活动的时候被顺带带一下,但这对他能有多少帮助?   李黎还是不甘心:“假如他能砸钱呢?”   经纪人:“你要真有这本事,那就上。下次出现类似的节目冠名,能直接把你塞进去。但我还是劝你一句,人家喜不喜欢男人都不一定,而且还不是娱乐圈的。这种情况,想捧人得资源置换,要人家为了你去千方百计做这些,你何德何能……”   话说了那么多,李黎也听进去了,但他多少有几l分不甘心。   录制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期间,李黎还眼见自己同期那个小鲜肉,一脸喜气洋洋地往余缺身边走,还说着话,他瞬间推理出对方能有现在的热度都是靠身体上位,说不定这次综艺录制,就有余缺的授意。这让他有些恼火,同时也在想:他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现在冒然上去勾搭好像并不合时宜……   等录制结束,见余缺奔赴了饭局后,带着酒气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高级酒店。李黎装作客人,跟随在后面登记的同时,悄摸记住了他预定房间的号码。   晚上十一点。   李黎带着满脸醉酒的酡红,故意将衣服领口下拉到若隐若现,头虽然有点晕,眼神却还清醒,一路找到目的地,像是撒酒疯一样敲门。   里面问了一声是谁,李黎故意叫了几l声“余总”,继续敲。等门终于打开,他顿时像是没骨头似的往里扑。但他没料到,面前的人竟然眼疾手快,将门往外一推。   “砰—”的一声,李黎结结实实撞到了门板,疼得脸色都狰狞了。   他叫唤了几l声,还不甘心,打算楚楚可怜地哭诉一下,然而抬起脸,透过那不算宽的一条缝隙,猛然发现面前的余总背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对方那双金色的竖瞳淡淡的扫过来,冰冷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林黎莫名脊背发毛,之前的所有打算都说不出口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余缺:“有事?”   李黎“我”了半天,没敢把打算说出口,走廊的风吹到胳膊上,有点凉丝丝的。   余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将门再次关上了。   司妄现在情况并不稳定,他得先行安抚。至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既然没有重要的事,该干嘛干嘛去。 第73章   其实来酒店汇合是源于一个突发事件:本以为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混乱期,但没想到,司妄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成年期。   妖族刚刚成年是情况最混乱的时候,此前族中的长老也从各方各面嘱咐过,但只有实际体验,才知道负面情况会有多糟。   也怪时机太不凑巧,假如是在修真界,有灵气不断流转,加上一些天材地宝,是能靠修为和外物,压制下大部分负面影响的——其余大妖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惜现在是在蓝星,不仅没有外物的帮助,还没有灵气,司妄混乱的情况完全无法抑制,唯一算幸运的,便是余缺刚好距离他外出谈事的地方不远。   房门关闭,余缺刚刚转身,便被司妄紧紧拥进了怀里。   他现在处于极度焦躁中,抱着本体,俯身嗅闻到熟悉的浅淡香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算有些许缓解。但仅仅是“吸”了一会儿还不够,司妄心中杂乱的情绪依旧疯长,眼下的情况让他毫无克制或收敛的想法,顺着心意落下几l个轻柔的吻。   余缺被亲得有点痒,不自觉后仰。看到随着这个动作,脖颈上露出的几l个浅淡的青紫印子,司妄心口像是被猫轻轻抓了一下,情难自禁地凑过去,用舌尖品尝那寸皮肤。   “嗯……”余缺伸手推他的脸:“别闹。”   动作不算大,甚至算不上警告,司妄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落下了一个个极度爱怜的吻。看见本体肤色上新增出淡淡的晕红,心中的那股占有欲更是疯长,他音色沙哑地叫了声“余缺”,在目光对视的瞬间,司妄将人抵在墙上,汹涌的吻落在了肖想已久的唇上。他亲得极凶,如同大型捕食者在进食一般,分叉的舌尖急切又凶猛的舔舐过口腔内的每一处地方,同时那双金色的竖瞳还牢牢锁定在“猎物”上,用手控制防止对方挣脱。   这种极强烈的掠夺几l乎让余缺感觉到窒息,他反制的动作没能成功,只艰难的说了个“不许”,就又被亲了回去,湿漉喘息从唇齿间溢出。   亲密的吻让内心情愫再次发酵,司妄越来越无法放手,动作也愈加过分,在手指落在衣扣上的时候,余缺才终于得到了反制时机,用力地给了他一下,清澈的巴掌声落在颈侧,冷白的皮肤很快显现出手掌的印记。余缺喘着气:“说了不许!”   情况特殊归特殊,但现在不能再胡闹下去。毕竟这里不是家里,并不算安全,不提刚刚莫名其妙来敲门的陌生人,单就是陌生的环境也会放大他的不安,一旦控制不住,后果谁也说不好。   司妄还是非常难受,他没有再继续,而是顶着颈侧的鲜明巴掌印,埋在本体的脖颈上磨蹭着。   这样下去当然也不是办法,思考过后,余缺已经决定和司妄结契——这会让他的情况稳定下来,相当于是把混乱的情况变得可控。   只是,螣蛇作为血脉强横的大妖,结契需要的时间只怕会很长,因此哪怕现在他非常躁动,余缺也只打算在这里短暂地安抚,并准备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现在情况稍微稳定,余缺便伸手摸了摸司妄的发丝:“先回家再说。”   司妄轻嗅着余缺的后颈,“嗯”了一声。   楼下停车场。   江特助坐在副驾驶,正一边玩手机一边和司机唠嗑。在这等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一直侧坐的司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人来了。”   抬眼一望,果然,夜色中,他们熟悉的司总单手搂着人,正往这儿来。江特助立马下车帮忙开车门:“司总,余总,咱们直接回?”   “对,回家。”   车门打开又关闭,余缺后一步进去,还没坐到座椅上,就先被司妄捞进了怀里。   之前出门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跟本体紧贴,但碍于是在外面,只能用力的将手按在本体的腰际,现在进到车里,也不避讳前排的两位下属,将人捞在怀里像吸猫一样吸。   余缺按下了升起隔板的按钮。   车子开了有一段时间,期间司妄在后排坐着,忍不住亲本体的耳朵和脖颈,余缺躲不过,下车的时候脸色都是绯红的。   两个下属当然也看见了。等人走了,停在原地的江特助立马露出了“谜之微笑”:“真是好久没见总裁这么笑过了。”身边司机感觉非常无语:“我咋看不出来,你拿尺子量过了?”看着和平时也没多少区别嘛。   江特助被噎到了:“算了,当我没说。”   夜色下,两人斗了两句嘴,很快便驱车离开,另一边的司妄,没走多远,就干脆将本体捞在怀里抱了起来,加快步伐。   这个时间段外面也没人闲逛了,余缺将手回抱在他肩头,就这么被带上了楼。   等回到熟悉的地方,门关上后,看见被自己完全圈在怀里的本体,司妄眼神微暗,落下了细密的吻。此时,他心口满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占有欲得到满足,像是回到了安全地方终于能卸下心防……在这种情绪下,和本体的这种亲密感,实在令人着迷,让他只想顺着脖颈一路吻下去。   余缺被亲得直颤,用手推他:“没完了?”又被亲密地贴了贴脸。   就这么被抱着亲昵了一会儿,缓解了心口的那股情绪后,余缺伸手撩开了自己肩头的发丝,露出光洁的后颈:“好了,结契。”   雪白的肤色,毫不设防的姿态,还有这两个字。   司妄身上渐渐浮现出了极强的侵略性,他像是在算计供品新鲜与否一般,俯身在余缺的后颈上嗅闻,粗重的呼吸打在皮肤上,带起轻微的战栗。余缺喉结微动,嗓音竟突然哑了几l分:“快点,别玩了。”一直这样感觉好怪。   被催促,司妄身上那种危险的捕食者的气息反而愈发重了,声线压得极低:“我的……”他张开嘴,尖利的蛇牙探出,用力咬了下去。   淡淡的血液溢出,尖锐的疼痛冲击脑海,余缺只觉得后颈像是落到了什么大型猛兽嘴里,自己则是等待被吞吃的食物。与此同时,一直抱着自己的怀抱突然一松,客厅中,一条黑色的巨蛇开始一点点缠上他的身体。   蛇类遇见相对较大的猎物,会用身体一点点将其缠紧、捆缚,消耗猎物的力气,使其无法反抗,直到最后被它吞食。   现在的情况和蛇类进食异曲同工,余缺还是站着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完全没了支点,黑色的巨蛇绕着他一圈圈缠绕,蛇尾沿着衣料摩挲,将他缠得极紧。蛇类的毒牙还嵌在他后颈,虽然“猎物”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但或许是它实在太想吞吃下去,尖牙一直在往里注射毒素。   窒息和疼痛一起袭来,余缺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此前,他只知道妖族结契的后果,但没想到结契的过程会这么难熬。他能感觉到蛇的鳞片和皮肤接触时细微的磨擦,能感受到毒素入侵血液,带出一片烧灼。蛇身缠得过紧,余缺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往前,在黑色的鳞片上抓挠,同时因为毒素注入身体,尖牙造成的伤口处开始发痒。   疼痛和痒意一起出现,这种感觉实在过于难受,他想伸手摸一下伤口,但这个动作似乎被认为是抗拒,于是,蛇身纠缠的力道愈发重了些。   窒息感生出了眩晕,毒素的注入,又仿佛在身体内点燃了热油。余缺本能的觉得干渴,急切的想要得到水源缓解,但张开唇齿,却没能吐露出任何字,反而是后颈处,明明一开始很明显的痛感,伴随着毒素蔓延,似乎被完全侵蚀了。   余缺能忍受疼痛,能忍受窒息,这种对身体的凌虐不会让他恐惧。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害怕痒。后颈的伤口的疼已经完全换成了痒,哪怕是换成十倍的疼痛也好,但现在伤口痒到这个程度,甚至不能动手摸一下。   还好渴,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滚了,太难受了……   余缺心中升起了无数的躁郁,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这种无法抗拒的境地。   此时,仿佛是为了安抚一般,后颈处被蛇信轻柔地舔舐了一下。余缺猛地浑身一颤,短促地叫了一声。他身体发抖,只觉得那股痒意开始在体内流窜,这让他浑身僵硬,眼睛都红了:“停一下。”这感觉不对。   黑色的巨蛇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愈加痴缠,整齐的墨玉一般的鳞片微凉,带过皮肤,引起一阵战栗。一开始余缺挣扎得格外厉害,但滚烫的皮肤渐渐接触到蛇身,后面就只剩下一味的发抖了。   整个注入毒素的过程漫长又难熬,余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到了后面,他脑袋阵阵发昏,耳边鼓动的心跳声强烈,身体又痒又痳,力气也在挣扎中渐渐抽干了,只能松松垮垮地依靠着蛇身。周围的一切事好像都有些虚无缥缈,只有那股伴随着强烈灼热的麻痒清晰无比。   等到后颈处蛇类的尖牙慢慢取出,吐着蛇信的头颅转过了来,余缺甚至一时做不出多少反应,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痴缠,眼睫微颤。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巨蛇再度化为人形,乌黑的发丝垂落到眼前。余缺眼神迷蒙,脖颈处满是细密的汗,被司妄撩起发丝,触及到皮肤时,微凉的触觉,都让他不禁颤了颤。   他有些难耐地别过脸,后颈也因此被暴露出来,上面属于蛇类的尖牙印记已经完全红肿,不远处,一片宛如纹身般的黑色蛇鳞,栩栩如生地镶嵌在脊柱正中。   看见结契完成的印记,司妄金色的竖瞳在一瞬间凝成了细线,他心口猛烈跳动起来,搂着人,呼吸急促地去亲吻那截脖颈。鼻息喷洒在那泛着红痕的皮肤上,余缺眼尾瞬间染上了绯红。   他试图推拒,但刚刚完成结契,被毒素冲击改造的身体完全是筋骨酥软,手伸出去,只被反手按在了对方的心口。   司妄从脖颈亲吻到锁骨,引得余缺一阵战栗,分叉的舌尖格外灵活,在满是各种青紫的颈侧舔吻,后颈处浮现出结契印记的那块皮肤,更是被吻到发红发烫。   那枚小小的蛇鳞印记,就宛如新生的一块皮肤,被舔舐时,青涩又古怪的酥麻让人大脑发昏。余缺只能茫然的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任由司妄爱怜地吻过他眼角凝结出的一滴泪珠。   ******   几l天后的清晨,早上九点半。   室内窗帘没拉开,光线昏暗,桌面上电话的振动声嗡嗡作响。一直振动了许久,一只胳膊才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伸手将手机捞过来。   余缺睡眼惺忪,脸上的倦意非常明显,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看见是贺危的名字,就再次闭着眼睛往枕头上一躺,手指按下接通,声音沙哑,睡意浓重:“喂?什么事?”   贺危听见明显的鼻音有些诧异:“你还没醒?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上班啊?”而且一般来说,余缺的作息都很规律的。   余缺:“没有,在休假。”   “休假那你不找我,”贺危在电话里轻“啧”了一声:“不过听你嗓子这么哑,昨晚去唱歌了?”   余缺:“……没有。你有事找我吗?”   “没事不能找?”   “不是,”余缺太困了,眼睛没睁,感觉下一秒就能睡过去:“没事的话,等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是我们要出国比赛了……” 第74章   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屋内的温度适宜,薄被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舒适的空间,余缺睡意浓厚,眼皮耷拉着,耳边的电话不自觉脱了手,贺危絮絮叨叨的声音稍微离远了些,变得格外催眠。   “……现在已经在弄签证还有手续一类的。”说了半天,又稍停了一会儿,没听见回话,贺危疑惑道:“余缺?”   突然被叫名字,将余缺的意识猛地从即将陷入泥沼的梦境中拉回:“嗯?”   听出他刚刚是又睡着了,贺危都无奈了:“看把你困的,行了,你就跟我说一声去不去。”   “去。”   得了准信儿,电话很快挂断。   余缺翻了个身,努力地想清醒过来,一双手却伸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横在腰腹间的手臂同时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司妄的声音有点晨起独有的沙哑:“别动,再睡会儿……”   安逸的环境仿佛某种催眠的魔法,余缺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再度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翻看手机后,发现上面有条贺危的消息,问他过不过去吃午饭。算了下路程要消耗的时间,余缺发过去一条:午饭算了,下午到。   如今这个时节,淮市的天气还是有些热,等余缺到的时候,贺危出来接他,手里还提着一袋子雪糕和一些应季的菜。   金色的阳光晒得晃眼,贺危脑门上都是汗,皮肤也晒黑不少,简直是“看着他就热”的程度,等人走到跟前,就叼着雪糕把袋子拉开,示意他拿一只。   余缺拿出来写着“牛乳”的,顺手也帮他拎东西:“今天你下厨?”虽然在做饭上挺在行,但贺危在基地是不怎么动手的,这里都是请的阿姨做饭。   “没有,只是让厨房炖了老家带来的排骨和猪脚,正好要出来,就再买点配菜。”   两人边走边聊,问些彼此的近况,期间贺危自然也少不了问他游戏的开发进度:“不是进行了一次短期的封闭内测吗,结果怎么样?”   余缺:“暴露出不少问题。”   现阶段游戏内容还没有做完,但可玩的部分已经不少,便放出了限定的内容供以测试。   这次测试的主要目的,主要是想看玩家对于游戏流程探索能否顺利,也想得到他们的实际游玩体验,假如不好,也能及时整改。人员上,是通过问卷筛选邀请了MMO类型的深度玩家,但从反馈上看,值得改进的部分很多。   “这次我是把新手教程彻底溶了,换成玩家在探索中触发,实际体验中大部分玩家还是认可的。但后续的自由度太高,反倒成了问题。”想起这事,余缺也稍微有点头疼:“内容很多,但他们好像有些不知道该玩什么,一周时间的测试结束,还有不少没有被触发过。”   贺危:“玩家有时候是这样的,想要游戏有高自由度,但要是太自由了,也会失去目标,接着对游戏失去兴趣。不过,按这个反馈看的话,是不是你设定的主线触发得太晚了?”   “嗯,我们复盘发现了这个问题,已经在优化了……”   两人边走边说话,刚过路口,就远远看见基地门口站着许烬。他穿着灰色卫衣搭配棒球帽,是很简单的运动风,但红发实在惹眼,银质耳扣在阳光下闪光,年轻的面孔有股旺盛的野性。   看见他,贺危就感觉有点牙酸,见人主动把余缺手上的东西接过去,他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咋不帮我拎呢?”不过,见人真的伸手来拿,他还是没给——拢共才几个袋子啊?也不算重,至于吗?好像能把余缺累到似的。   许烬当然也不是真的觉得拎着东西会把本体累到,只是……他单手拎着东西,很自然地站在旁边,握住了本体的手腕。就这么挨着,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股很难形容的、密不可分的亲密氛围。   三人往里走,偶尔和路过的人打声招呼,进到室内后,手里的东西被煮饭的阿姨接了过去。许烬站在本体身边,也挑了根雪糕在吃,只是看着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黏在人身上。   他在看余缺的后颈。   虽然衣领遮住了一部分,但依旧能看见上面满是交错的牙印和青紫。有些是新的,似乎留下的时间不是今早就是昨晚,有些痕迹都快淡了,只剩下没能消退下去的轮廓。   许烬注视着那块皮肤,视线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都在分吃食物,没人注意到他的分心,倒是贺危,他刚刚跟煮饭阿姨一起去放菜,又端着洗好的水果回来,进屋第一眼就注意到许烬在盯着余缺的后颈看。   他下意识顺着目光看过去一眼。   贺危:/瞳孔震惊.jpg手下一松,“啪-”的一声,一篓子洗好的苹果和橙子落到地上,咕噜噜地往外滚。   一直以来,贺危对余缺都有很深的滤镜,不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而是类似于“自家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他年长几岁,当初发掘到人的时候,余缺的年龄又实在是小,所以一开始,贺危给自己的定位就偏向了“长辈”,是引导者。后面慢慢熟悉了,他很容易就发现了余缺有多懂事——年纪那么小就出来挣钱,自己给自己挣学费,受了委屈,也从没对谁哭过一声。   因此,熟悉后,贺危待他就有种莫名的补偿心理,看他就和看自家崽没什么区别。哪怕后面慢慢相处,两人成了感情极深的朋友,他也很难从这种心态中脱离出来。   余缺实在优秀,打游戏的同时兼顾学业,门门都是成绩优异。青春期的时候,贺危还担心过,他长得那么好,会不会早恋,到时候别影响比赛。因为打游戏的接触网络多,贺危也怕网上的东西给余缺教坏了。结果余缺完全没有早恋的迹象,甚至一封情书都没收过,完全就是品学兼优的纯情小孩。   虽然后面分开了两年,再见的时候余缺好像变了些,但在贺危眼里,他依旧是恋爱的那个心窍都没开的那种。看见余缺和许烬相处,一开始都觉得是这浑小子觊觎自家的“乖崽”,后面慢慢接受了,也觉得是无意识地在撩拨对方。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不见,竟然一下就跳到了作风狂野的成年区?而且,更重要的是……贺危脖颈像是生锈了一样,一格格地往许烬看去。   身边的几人都蹲下去捡苹果和橙子,队伍里的上单见贺危愣住了,疑惑道:“教练,你咋了?”   贺危心道:我完了。   好像一不小心,把许烬这小子的红线给剪断了。   再次回想自己之前刻意阻止两人见面的细节,贺危一时间陷入了天人交战。   无人知道此时贺大教练内心的汹涌,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果子捡起来,余缺将最后一个苹果放回篮子,主动接过来:“我去再洗一下。”都是自己人,也没有谁客气的,许烬照旧黏着人,跟着一起去了水龙头那边。   等人走了贺危才觉得不妥:这时候让他们俩独处,不会吵起来吧!于是也着急忙慌地跟了过去。   看着几人前后脚离开,队伍的上单咬了口雪糕,攀着身边兄弟的肩:“今天教练怎么怪怪的。”   “不知道,看着像丢了魂一样。”   要让他们跟去看见教练现在脸上的表情,只会觉得更怪。   贺危是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棒打鸳鸯了,心有愧疚的同时,也怕两人独处生出什么事端。但实际上的情况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余缺站在水池边洗水果,许烬站在旁边一起,光看背影就黏糊糊的,还凑过去蹭了蹭脸。   这……看着好像不像是发现了情敌的样子啊,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就在贺危踟蹰不前的时候,面前不远处的许烬再次将视线落在本体的后颈,紧接着,亲昵的试图在余缺耳尖落下一个吻。被躲过去后,他声音里犹带着些许不甘:“怎么又不许……”   贺危:……6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浑小子分明就是看到了那些痕迹,所以在吃醋。   可现在还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吗?   你这个棒槌!现在再凑上去,那不成小三了吗?!   此时此刻,贺危心绪简直无比复杂。一方面,这事好像没影响到许烬,这当然是好事,毕竟马上就要出国打比赛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许烬实在是有点……怎么还带做小三的啊?相处这么久,也看不出来啊!   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波涛汹涌,面前的两人没发现他,依旧是黏糊的。   许烬还是想亲他,继续没皮没脸地继续凑上去,被余缺用湿淋淋的手在脸上拍了一下:“别闹。”溅起的水光落在了彼此的脸上,两人对视,许烬眼神微深了一分,氛围突然多了几分暧昧。   贺危:/目瞪口呆.jpg这是调情吧?是吧?!   许烬就不说了,余缺你……这种情况下,还能和他调情?!   你竟然这么渣?   水果洗好,两人转过头来,看见一脸震惊的贺危,不,或许应该说,是“灵魂出窍”版的贺危。余缺有些疑惑:“你怎么了?”看着一副三观备受冲击的样子。   贺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到底是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来看看你们洗没洗完。”   他心想:现阶段反而不好干预了,不管许烬是怎么想的,马上就出国比赛了,别说他当小三,当小四小五小六都行。只要别心态稳不住,影响比赛,啥都行。至于余缺……   只要不影响许烬比赛的状态,爱咋咋地吧。   想到这里,贺危突然特别想抽烟,他摸了摸裤兜,麻利地给自己点了一支,淡淡的烟雾中,他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现在比赛才是头等大事,其余的儿女情长,暂时就全放在一边。   经历过之前的积分赛,现阶段FIY已经人气飙升,官方主页粉数涨了几十万,现今队伍要出国比赛,粉丝们激动又心焦。   正式上飞机前,贺危拍了下大家交叠的手,发了博文,很快就得到了一连串的加油和勉励。他拿着行李箱,随手将手机收起来:“走了,安检。”   “走走走!”   白色的机翼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云雾痕迹,腾飞的失重感贯穿全程。   对于队伍里的其他人来说,这种失重感让人轻飘飘的,脚下没有地板那种坚实,就像是他们此时激动又紧张的心。对于贺危来说,则需要尽力让大家在比赛前保持镇静和警惕。   为了让他们找回平时训练的感觉,飞机落地,抵达酒店后,大家倒过时差后就继续开始了严苛的训练。   《时空战场》的国际联赛邀请了全球最顶尖的三十二支队伍参赛,赛制上分为:积分赛、八强淘汰赛、半决赛、决赛。积分赛时将分成两个小组,组内循环,取前八名,接着再二次打乱,进行淘汰赛。直到最后得到冠亚军。   整体联赛时间跨度约一个月,全球同步直播。   华夏参赛的队伍有四支,除了拿到第一的FIY,以及一局之差惜败的SFP外,还有两支老牌战队KW和IU。   在积分赛阶段,FIY表现平平,老牌战队IU首度失利,被刷了下来,KW稳扎稳打,倒是SFP让大家眼前一亮,他们在经过之前国内的失利后,明显再度成长了,无论战术还是配合都得到了二次提升。   到了淘汰赛时,一向稳重的KW却运气不佳,抽签先后抽到了SFP和FIY,先后都输,直接出局。   FIY晋级四强,但国内对于他们的评价却并不算好。或许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发现他们淘汰赛输了几场后,之前在国内那种无往不利的场景好像一下就被打破了,网站和论坛上,全是在议论说“FIY成绩不稳定”。   相对应的,SFP却备受追捧,无数的解说都猜测他们会是角逐冠军的队伍。电竞毒奶主播“松松”也认可他们的实力,在直播间押注时说:“感觉他们状态和水平都已经达到了现在的最佳状态,他们不赢谁赢?”   可毒奶不愧是毒奶,SFP这次遇上了硬茬子,一直以来的战术完全失灵,首场就被零封。这让国内一片哗然,在各种各样的骂声中,他们第二场也没能赢回来,就此败北。   所有关注比赛的玩家都憋着气,轮到FIY半决赛这场,华夏国内热度空前,全部都紧盯着他们,希望能一雪前耻。   可谁也没想到,FIY的第一场也输得一塌糊涂。   上路被完全打穿,直播镜头下,上单的脸都有些发白,下路双人组虽然稳住了,但也就是稳住而已,中路全崩,许烬作为打野没能挽回局势,比赛只进行了不到十七分钟,就被一波平推。   华夏官方直播间里,弹幕密密麻麻地刷过去,不调整都看不清人脸,全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输!就***知道输!】   【许烬你他妈不是牛逼吗?!你的那股劲儿呢?】   【傻***,两支队伍进四强,结果最后去争夺季军是吧?】   【上单你是孤儿吗?守不住不知道迂回游走?】   【这垃圾辅助,选这鸟角色一点屁用没有,脑子塞的是什么?!】   【就这水平,你们在国内是怎么拿到冠军的?扯淡呢!】   【一路打一路输,看个直播一肚子气】   华夏直播间的解说也一脸愁容:“FIY这局完全是被压着打,我不知道他们后续能不能调整好状态……”   休息的间隙,队员们脸上都有些凝重。面前的队伍是上一届的冠军队伍,实力强横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第75章   “我知道他们很强,但我们也不差。”贺危对沉默的众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许烬的脸上:“要是输一把你们心态就彻底崩了,那后面的比赛也就不用再打,咱们直接回家。”   许烬闻言笑了一下:“教练,点我呢?”   气氛陡然一松。   几个队员脸上那种凝重尽数隐去,大家镇定下来,开始复盘上局到底输在了哪里。上单首先接锅,觉得自己太不谨慎,中单也觉得自己不遑多让——在这种规格的赛事里失误,稍微一点细小的失误都容易滚起雪球,他们都认为自己还不够小心。   许烬回忆了一下上把的细节,提醒道:“他们赢了一把,会理所应当地觉得我们下一把会变得格外谨慎,此时我们要是畏首畏脚,只会正中下怀,把节奏全交他们手里。”   贺危:“没错,比赛要的是你们谨慎,不是怂。注意细节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从战略上想办法破局。”   许烬:“下把辅助全程跟我,大家注意听指挥。我要反过来杀穿他们。”   “好!”   “明白!”   第二局下场,FIY没有如外界猜测的“谨慎为上”,反而是放开了手脚。许烬这场指挥时话也格外多,带着辅助全场游走,几乎是第三波兵线交汇的时候就掌控了全程的节奏。   和上局一样,这局同样结束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平推,只是攻守易势,这次的赢家是FIY。   终于赢了一局,国内看直播的观众,在憋屈了许久之后,得以吐出心中的那口的郁气。不过,考虑到外界对他们“成绩不稳定”的定义,后续的比赛能不能赢,大家还是悬着心。   然而,接下来FIY打得更加激进,对面那支队伍几次想反击都没能成功,每个队伍的成员都在狂秀操作,最后干净利落地击败对方,拿到了决赛的资格。   这场“翻身仗”打得实在漂亮,不仅国内直播间的解说情绪激动,所有的观众也是群情激昂,弹幕密密麻麻的发过去,诸多言论,和之前看他们输时的境遇截然相反。   比赛结束,国内期待FIY夺得冠军的声音越来越大。作为队伍的成员,大家心里虽然高兴,但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不仅有对决赛本身的压力,有观众期望带来的压力,还有来自对手的压力。   之前的比赛中,他们一直没跟XI遇上过,但却和SFP屡次交锋,中间也吃过亏。SFP的队伍水平不弱,对全局的掌控力更是极佳。然而在他们状态最好的时候,竟然被XI零封,接着连续输下第二局,导致战败止步。   现在,在彼此接触信息都极少的情况下,对方战绩斐然,会让人下意识地保持警惕和慎重。   看得出大家在想什么,但贺危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他们好好休息:“今晚不加训,大家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面对决赛。”   等队员三三俩俩回房,贺危才给自己点了根烟,对余缺笑道:“别提那群浑小子,想到明天是决赛,我都有点紧张。”   余缺伸手拍了拍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你。”   第二天正式开赛,冠亚军的对决吸引了比之前更多的观众,选手们依次上场,台下便是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华夏同步直播这一幕的直播间内,各种各样的弹幕也彻底淹没了整个画面。   这种时候,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的,队伍里的几个人戴着耳麦,等待的途中随意地说起了话。见上单焦虑地开始抖腿,许烬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放平心态,你觉得他们的实力强横,他们也会觉得我们不是善茬。”   上单收了收腿:“话是那个话,但我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跳。”   AD:“照常打就是了,及时沟通,及时支援。”   大家互相嘱咐了几句,听见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立马肃了肃神色,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了比赛中。   这场比赛也的确如许烬所说,对方觉得他们不是善茬,没像之前打SFP那场一样激进。他们谨慎试探的时候,反而让许烬趁机找到了节奏,在下路双人组和双方换血的时机,支援过去拿下了双杀。与此同时,上单也在试探过后,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打,可惜秀操作的时候却没秀过,前后脚便送出了自己的人头。   眼见着上单这一死,对面又找回点节奏,直播间看着这一幕的观众已经是一片骂声:   【傻**上单,你在秀什么?秀空气?】   【逆天东西,这水平竟然也混在队伍里打比赛】   【稳一点行不行,你每次都想秀,有几次秀成功了?看得一肚子火】   耳麦里也同步传来上单扼腕的声音:“我的,对不起,我的。”   许烬看了眼大家大概的位置:“不要慌,你只要稳住就行,优势还在。”   有了前车之鉴,上单这次更加谨慎了许多,赶到线上的途中,因为被中路提醒可能有埋伏,在全视野盲区的情况下,他小心试探了一步,结果露头就差点吃到对面的控制,险之又险的躲过后,己方队友也赶来支援,一波团战在野区爆发。   这次许烬打得格外凶,借着角色和地形的优势疯狂劫掠,三个人头全部收入囊中,直播镜头前解说情绪激动:“这简直是许烬的围猎场!”   对方原本想从上路这里找回优势,结果反而彻底导向了失败。许烬彻底起来后宛如杀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后半场完全就是虐菜模式,对面完全反抗不过。   这场结束后,弹幕上全是“许烬牛逼”、“FIY冲冲冲”。整个队伍的成员也是心情激荡,下来都眼里都冒着兴奋的光。   贺危倒还稳得住,同队员们聊下场的战术时,他先拍了拍上单的脑袋:“上把的失误值得反思,但你后面敢操作,团战才能赢下来,所以还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相信你自己的操作。”   接着他看向了许烬:“下一场,我要你打到他们不敢和你对线。”比赛不仅比得是操作和意识,还有双方的心态。既然上把已经给了对方许烬很强的印象,那就彻底将这个名字印在他们的脑子里——他要许烬打到他们怕。   许烬点头:“好,我明白。”   新一局游戏开始,这次双方策略上都变激进了很多,但正如贺危所想,许烬打得越凶,对面在对待他时便总会下意识变得谨慎。   心态上的细微改变,很快让他们露出了破绽,眼见着许烬突然发难,团战爆发,直播间的解说语速快到了极致:“许烬先手开团,AD和上单技能配合效果非常不错,伤害打满!对方想切后排,漂亮,直接秒了!还能杀,咬到了吗?技能减速,继续往前,0换4!0换4!这波许烬天神下凡!”   团战结束,兵线刚好抵达,对方只有一个AD幸存,许烬指挥AD和辅助往前推进,其余三人迅速拿下龙坑buff,对面AD还转回身试图骚扰,走位失误直接被带走,在其余对手的头像亮起后,他们在对方高地上再次展开了团战。   此时直播间里已经完全沸腾,解说差点破音:“还不走,还要打!许烬侧面输出,伤害太高了,一个技能带走法师!拉开身位,又是斩杀,顶不住,真的顶不住!再次团灭对方!”   见他们往前一路平推,直播间的观众个个都激动地敲字,直到最后“victory”显现在屏幕上,更是全场沸腾:“FIY,新王登基!”   现场降下纷纷扬扬的金色碎片,队伍的几个成员站起来抱成了一团,聚光灯的照耀下,他们宛如身披星辰。全场观众掌声雷动,都在呼喊着他们队伍的名字,还有人挥舞着华夏的国旗,大声喊出了许烬的名字。   【许烬牛逼!FIY牛逼!!】   【冠军,我们是冠军!】   【我就知道你们能赢!】   【妈的,看得眼泪都出来了】   【许烬妈妈爱你啊啊啊啊】   现场的气氛热烈,等金色的奖杯被送到跟前时,更是二度的高潮。许烬站在聚光灯下,视线直直地望向了人群中的余缺,他和队友一起拿着奖杯的这个画面被摄像机拍下来,传回国内,成了各大媒体使用的专属配图。   比赛结束,但属于队伍的风光才刚刚开始。各大媒体都在争相采访,代言和广告更是如同雪花一样飞来,队伍里每个人都忙到不可开交。   回国后的庆功宴上,贺危拉着一个又一个的队员揉搓,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余缺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端着酒杯,默默地喝下了一杯酒。   等到下半场的时候,贺危扯着他出了包厢。两人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繁星满天的夜色,贺危有点感慨的说了几句,接着又从兜里拿出来一支烟点燃:“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这两天看着好像有心事?”连带着许烬都有点落寞。   余缺垂下眼睛,只说了声“没有”。   在夺冠的那一刻,他在台下看着许烬,看着激动的贺危,突然就有些恍惚。这一幕和之前第一次他拿冠军的时候何其相似,那时候他年岁还小,贺危因为培养出来冠军队伍,激动的直接泪洒当场,他们一起托举着奖杯,那张被拍下的照片,至今都挂在基地的墙上。   这份荣誉来之不易,余缺当时曾激动的抱着奖杯去见姐姐,兴奋至极的,像是个三岁小孩一样,期待姐姐的夸奖。然而如今物是人非,冠军的荣耀再次到手,但他却无法再跟她分享。   贺危哥俩好似的攀他肩膀:“我们可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不是……”沉默半晌后,余缺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向那些闪亮的星星:“我只是不想扫你的兴。贺危,许烬可能要在某一天,跟我一起离开,你……”做好队伍换人的准备。   话没说完,贺危声调猛地拉高了:“你要走?!去哪?你不是还在做游戏吗,要是走了,那你的游戏怎么办?”   余缺:“你别激动,还没那么快。”   “我他妈能不激动吗?你上次和我说你要离开,就直接消失了整整两年,一点音讯都没有。现在你跟我说又要走!什么意思,又和之前一样,和我说你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夜风微凉,撩起了两人额前的碎发,余缺转过头看向他,轻叹出一口气:“是。”   我必须要走。   虽然那种萦绕在身上的厄运已经消失了,但余缺知道,他要做的事,依旧是九死一生。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亦或者,自己回来的时候,蓝星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见,但余缺甚至不能把告别说得过于清楚。   唯一让他宽慰的,大概就是蓝星的和平。自己唯一的朋友,在这里会好好的、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看着余缺平静的、仿佛任何话语都无法动摇的神色,贺危沉默了。他侧过身,一言不发的抽着烟,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余缺,我不明白,现在不是很好吗?你不想打比赛,那就不打了,你想做游戏,我支持你,现在你的公司开得也不错。”   “以前你总是遇见一些莫名其妙讨厌你的人,但现在他们都不见了,许烬、罗摩他们在你身边,他们很喜欢你,你的员工很喜欢你,网上很多人都喜欢你。你想得到的几乎都得到了,我不明白,这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又要走?”   余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见他沉默,贺危将抽到一半的烟按灭:“既然你非要走,那告诉我,后面怎么才能确认你的安全。”   余缺微愣:“贺危?”   “你不是普通人,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他眼神平静得可怕:“只是你不想让我发现,我才默契地装作看不见。”   在外人看来,余缺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他好像和谁相处,都有一道厚厚的高墙。但实际上,余缺对自己熟悉的亲人,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   之前打比赛的时候,贺危跟他朝夕相处,很多时候,一些小细节完全无法忽略过去:比如打了那么久的比赛,余缺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伤病。再注意细看,就能发现余缺好像完全不生病,一年到头,别人都有个头疼脑热,但他完全不生病。   余缺有时候会带来余珍做的吃食,他一直说姐姐住在很远的地方,可明明不是保温盒,落到手里却还是温热的。   相关的细节不胜枚举。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余珍。从来没谁见过她,贺危也没见过,仅仅凭借着互相送的吃食,他怎么会相信余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呢?   因为他们有过交流。   余缺对他们是真的没有防备心,两个人互送吃食的时候,盒子下一层就放着信纸。但余缺从没有发现过。   余珍写字用毛笔,最开始看得出家境一般,纸张很粗糙。后面余缺打赢了比赛,有钱了,纸张才变好了些。她写繁体字,贺危写简体字,两人一开始交流还有些困难,后面就渐渐习惯了。   不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其它,贺危都能感觉出她的不同,余珍也极聪明,但两人谁都没有把话说破,那些多到无法忽略的细节,他们一直装作没有看见。默契的、只谈论关于余缺的事,像是两个不能见面,只能发短信交流的大家长。   华夏的古文化源远流长,有些家族与世隔绝,贺危猜想过,她应该生活在很隐蔽的地方,能被余缺这么带东西过来,那他们一定会什么非常人不能理解的玄学手段。具体的,余缺不说,他就不问。   可余珍死了,这让他非常不安。   贺危:“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姐已经没了,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第76章   屋外的两人在谈话,包厢里庆祝的众人聊天吹水,气氛热烈。   不知不觉,几支队伍的成员已经全歪倒在各自的座椅上,脸色都是红扑扑的,说话声调亢奋。唯有许烬一直好好坐着,他不喝酒,杯子里是白水,偶尔将视线投注到关上的门板上,大家都很高兴,他脸上的喜悦却并不多,反而是一种淡淡的表情。   拿到冠军后,队伍里的几个人都身价暴涨,许烬作为FMVP,在比赛时出色的表现,身价预估上更是一骑绝尘,后续的媒体报道中,他也总是那个C位。荣誉加身,他却好像不为所动,见状,队伍里的上单“啧啧”了两声:“你是真的装逼啊。”   旁边的人一胳膊横了过去:“野王要装逼,你不服?”   “服服服!谁敢不服……”   正热热闹闹地笑着,包厢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俱乐部的经理支了个脑袋出来:“贺危有事先回家了,我去楼下结账,你们玩够了就回,不要没人管就一个劲儿疯玩啊。”   “好!”   “教练怎么跑了。”   “不清楚,说不定是嫂子在催,教练妻管严你第一天知道啊……”   大家笑闹着猜测原因,许烬坐在喧闹的包厢里,默默喝下了杯中的水。不大的玻璃杯随着手砸落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喀”。   贺危当然不是被老婆叫走的,今天是庆功宴,也提前打了招呼,怎么可能打电话来扫他们的兴。   他是对余缺一直的沉默应对而感到愤怒。   得知好友要第二次放下自己打拼的一切离开,贺危是真的不能理解。虽然也在努力体谅,但余珍的死讯到底让他不能放下心,最后几经退步,要求余缺能隔一段时间给个消息,让他知道他的平安。   但是报平安的消息,余缺发不过来。   能从那些蛛丝马迹看出余缺不是普通人,这点已经足够难得,但贺危也只能联想到余缺和余珍有些外人不懂的玄学手段,完全没想过,他和余珍自始至终都隔着两个不同世界的鸿沟。   消息不能给,贺危继续问他,这次去几年能回来,余缺同样给不出答案。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终于感到愤怒。   人类的情绪就是这样复杂,明明是担心的,但话说出口,皆是责怪和质问。听见他发火,俱乐部的经理不知道情况,还想来劝架,最后贺危气得上头,直接转头走了。   走廊上,剩下余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夜风微凉,他抬头望向远处璀璨的星辰,身侧的光团感知到他难以言说的情绪,在空中故意漂浮着,转移他的视线。余缺看了祂一眼,伸出手,2247便落到了他的掌心。   “之前就想说了,”余缺用手指轻轻拨弄了祂一下:“你好像一颗星星。”璀璨的金色,和夜空中那些星子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星辰可望而不可及,但祂却只坠落在余缺的身边。   “假如我是星星,也只是余缺你一个人的星星。”金色的光团在他掌心“咕噜噜”地滚了滚:“所以,请您不用担心,我会帮上忙的,你和你的朋友,也一定会再见。”   闻言,余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谢谢。”   包厢门被打开,在里面庆祝的众人带着醉意走出来,大家互相搀扶着,有的还哥俩好的攀着肩。许烬一个人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向本体身边。   此时的大家还不知道贺危和余缺闹了矛盾,看见他,一个两个都乐呵呵的搭话。   微凉的夜风吹拂,绿化带里叫不上名字的树木随着风“簌簌”作响,众人边聊天边走,有人不适应气温,搓了搓胳膊。刚刚走到楼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便不疾不徐地停到了眼前。   司妄端坐在后座,英俊的侧颜笼罩在黯淡的夜色中,宛如静静等待猎物出现的掠食者,只消一眼,便有种汗毛直立的本能危险预警——他到了妖族的成年期,气势比以往更盛。   前排的江特助主动下来为他打开车门,同时含笑对余缺打了个招呼:“余总,晚上好!”   “晚上好。”   寒暄之际,司妄从车上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一步步向余缺走来。过程中,似乎和站在余缺身边的许烬对视了一眼,但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只是接着解开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笼在了余缺身上。   夜风吹拂,余缺调整了一下外套的位置,同大家道:“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啊,再见。”   “好的,再见!”见司妄揽着余缺的肩,将人带着上了自己的车,在旁边一直盯着人看的上单用胳膊肘怼许烬:“许哥,你情敌开豪车来接人哎,你就这么干看着啊。”也不表示表示?   “情敌?”许烬瞥了他一眼:“乱说什么。”   上单一副“你还想狡辩”的表情:“我们又不是眼瞎,你回回见人都是一幅孔雀开屏的样子,明显就喜欢人家嘛。”   旁边的辅助也搭腔:“对啊,每次只要人一来,你就粘上去,哎哟哟,感觉都恨不得把人揣兜里天天带着。”   “还有那眼神,啧啧,感觉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还有人故意掐着嗓子:“余缺~”   这话一说,本来安静下来的众人一下就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一团。   闻言,许烬反而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对本体的迷恋,好像是种自然而然的事,但这是喜欢吗?他之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现下被外人点破,他一时间情绪翻涌,大家笑闹着要他赶紧去追人,他也只是远远看过去一眼。车窗里,余缺同时转过脸看他,两人视线相接,上单搞怪地用胳膊推他:“你看,又来了又来了,你这眼神还装什么啊?”   许烬垂下眼,在众人的笑声中微扬了下唇角:“很明显吗?”   “明显得不能更明显啦——”   “哈哈哈哈——”   此刻的他们笑得格外开怀,彼此调侃的小细节,仿佛将生活中所有的幸福都尽数拿在了手中。   ******   谁也没想到,昔日庆功宴上的快乐还历历在目,他们这支冠军队伍就出现了危机:不知不觉,许烬的训练频率变得少了很多,教练贺危则开始寻觅队伍里新的打野。   ——要用来接替他。   这个风向让队伍成员的大家都非常不安,他们怕影响许烬心态,先去跟经理打听,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经理只知道贺危和余缺闹了矛盾,当场发了火就走了,总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让许烬不受待见——不说他们还没谈恋爱,就是谈了,那也得公私有分,不可能牵扯到许烬身上去。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烬这次赢下比赛后有多吃香,这时候不留着人,把人往外赶是什么道理?   几个人年纪都不大,憋不住事,很快也就趁许烬不在的时机堵住了教练。贺危听见许烬的名字就想起余缺,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说是许烬自己要走。   FIY主动换打野,和打野自己主动要走,那是两个概念。他们也想不到那么深层次的东西,许烬一回来就把人团团围住,上单脸色最差:“我问了教练,他说你要走,是不是真的?”   许烬环视了他们一圈:“是。”   “我操!”上单脾气最差,说着就想去揪他的领子:“你商量都不和我们商量,拿到冠军就走?!”   旁边的人都在拦他,但大家的神色也都不算好:“教练对我们尽心尽力,你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现在才刚拿了冠军你就要走,到底怎么想的?”   “别家给你钱了?”   “你想跳槽去哪家?”   他们围作一团,动作和神色都不算友好,谁都没发现,远处的树丛里,有人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的照片。   被误会了,许烬当然要解释:“我的确是过段时间就会走,但不是去别的队伍,是有很重要的私事,得离开这里,因此不能继续打比赛。具体到底什么时候离开,预计是年后,我也不确定是几月份。”   “我从没想过为别的队伍效力。”   之前余缺在系统收集情绪值的上,一直专注于做游戏这一个途径,谁料到,许烬这场比赛的效果远超他的预估。尤其是四强决赛之后,国内观众人数激增,他们失误,观众便情真意切的愤怒,他们获胜,便是实实在在的喜悦。   在拿下冠军后,原本余缺预计要等新游戏上线才能满格的能量,一路往上,离满格只剩下极短的一段距离。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后续新游戏不上线,余缺也会因为运营中的游戏,在几个月内达成情绪值满格。   许烬这话一说,大家都面面相觑,上单的眼神也一下就清澈了:“你有什么私事啊,比打比赛都重要?”现在不是应该什么都给比赛让路吗?   “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具体的我不好跟你们说……”   队伍里的一场风波很快便偃旗息鼓。但他们被拍下的照片却被发在了网上,隔天的中午,名为“许烬或将脱离FIY战队”的消息,就开始在网上疯传。   他毕竟是队伍的FMVP,这才拿下冠军多久,就爆出这则消息,一时间网上起了各种议论声。   有人觉得许烬这么做不厚道,人家培养你用了那么多的心力,你拿了冠军,身价暴涨,现在转身就走。也有人觉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许烬想跳槽无可厚非,更何况,选手和战队两方面都是有合同的,大家说白了就是利益绑定,要走的话,新的战队要接收,也是要花大价钱的。   除了以上这些,更多的则是猜测许烬要离开,到底会去哪个战队。他的实力和人气毕竟都摆在那里,无论去哪个战队,都必将吸引到无数的粉丝跟随,要是本身战队不差,那后续也会成为下一届夺冠的热门。   FIY之前的死对头KG也被有心之人提及,除了他们之前有过挖人的先例,队伍的成员构成上,上一任打野在国内输了比赛后因为被群嘲,也让他们有了要换新的野王上位的意图。假设真的把许烬挖过去,那两家的恩怨还得再添一层,这支队伍也势必会扬眉吐气。   KG那边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方面真的急哄哄地试图联系许烬,另一方面,也在自己的官博上直接隔空喊话,说会给他开出足够的价码。同时还在评论里阴阳怪气的说:“贺危这个教练当得也是够了,之前留不住余缺,现在留不住余缺的徒弟许烬,他让队伍拿到了冠军又怎样?留不住人就是留不住人。”   还借机挑拨FIY现在队伍的粉丝,暗示他们,贺危留不住人肯定有原因,怂恿他们去问。   FIY队伍的粉丝还真有坐不住的,跑到他们的官博下面留言,想要一个解释。   “解释?”贺危听见经理的问话,毫不在意这点:“不是针对许烬的恶评就不用管,先放着。”风头上不好解释,不如等一等。而且自己的队员是不是要跳槽,他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些人都把焦点放在谁是下家身下,那完全是白费工夫。   不过,他不在乎,许烬却在自己的主页上发了条博文:@KG电子俱乐部,别打电话了,我不跳槽。   这下,网上关于许烬跳槽的消息立马被打为了流言。前前后后,大家的议论没议论出个什么结果,倒是余缺的情绪值再度上升了几小格——很多都是在笑话KG这事上得来的。   这事后,贺危便从青训营里挑出了两个年轻的打野,开始着手进行培养,面上像是把余缺这人忘了,平日也不打电话,自己有好吃的也不送过去了,余缺则因为情绪值升高太快的缘故,精力也全放在了游戏制作上,两人的联系少了很多。   就这么一直到了年关。   大年二十这天,余缺在家对着电脑工作,手机的铃声响起,翻开一看,发现上面跳动着备注的名字:阳姐。   阳姐,阳静,她是贺危的老婆。   看见这个名字,余缺才陡然从工作中脱离出来,他拿起手机,顺便站起身,看向了窗外。   外面没有太阳,雪花在“簌簌”地下,窗外的一切景色都裹上了素色银妆。电话里,阳静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让余缺过去他们家团年,嘴里顺便嗔怪着贺危:“你别看他没给你打电话,实际上一早就起来,做了你最爱的虾仁馅的饺子,个顶个的,包得溜圆,就等你来好下锅了……”   余缺听得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他看着窗外的雪,忽然想起来刚回蓝星的那天。   那天的雪也很大。 第77章   春节是华夏阖家欢聚的日子,屋外白雪皑皑,张灯结彩,屋内团聚的众人围着“咕噜咕噜”的锅子,推杯换盏。   难得的闲暇时机,同样代表着难得的流量和商机,不论是线下的街道,还是线上的网络,各大领域的营销广告都在铺天盖地的投放。   初三这天,余缺和贺危他们一家坐在一起看地方卫视重播的春晚,节目间隙,电视进了一段广告,内容是即将上线的华夏古风武侠游戏《玉笛暗飞声》:同名IP小说改编,MMORPG的游戏模式,完美仿制华夏宋朝地图,上千套华夏传统服饰……   看到上面显示的游戏公司LOGO,贺危手里拿着酒杯,状似思索:“这游戏,不是那个……”   “北极光互娱,”余缺喝了口杯子里的饮料:“就是开发制作了《新中世纪》的那家公司。”   他们在业内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大厂,现在也是赤狼科技广为人知的竞争对手。每次《荆棘王座》有点更新和变动,他们的运营就会跳出来各种抢占视线,其中还不乏一些骚操作:比如故意买下“荆棘王座”的在某平台的关键词,投放广告将《新中世纪》放上去。   这明显属于恶意竞争,违反了相关法律。因为这事,公司法务部那边都还在走相关程序。   相较之下,之前高总那个傻儿L子到他们公司上班,愤愤不平到用开水浇发财树的事,反而显得“小清新”起来。且那位高总看起来也稳得住,后面每次遇见,面上还是一副笑吟吟地见到友商的样子,一点也不为儿L子的那点小动作感到尴尬。   不过据内部消息,这次北极光互娱要推出的这个《玉笛暗飞声》并不是由高总主导,而是另一个负责人,其中内情不甚明晰,但从外部看,有点他们闹矛盾、打擂台的意思。   贺危:“买这个时段的广告,看来他们这新游戏的资金投入不小。”   “资金上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们有点着急。”余缺看了眼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的转动杯中的液体:“我怀疑他们是看到了《成仙》的宣传片,有点沉不住气,这才想提前上线。”   两家公司的游戏项目算是同时段开始开发的。   因为相比当时的赤狼科技,他们看起来是更为成熟的大厂,之前余缺公司员工离职,便有不少去的他们这个项目。之后大家就算是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都是华夏古风类型,一个武侠,一个仙侠,几乎同时段开始制作,对方还有IP加成。   同样的起点下,由于《成仙》的规模大、内容多,余缺在人手上不断增添,几乎是常规MMO游戏项目开发人数的好几倍,为了赶进度,大家上班期间的工作内容都很卷。再加上2247接驳了游戏,让他们在制作上省下来很多的步骤。   多重buff加成下,《成仙》的内容才在年前,也就是阳历的2月份,做了个七七八八。新年过后要进行测试、二度完善,预计在暑期上线,游戏宣传片刚刚投放到各大游戏平台。   而北极光互娱那边,他们的新项目哪怕人数上和他们差不多,地图也没做那么大,只同常规的MMO游戏的制作流程对比,要在暑期档上线,时间还是很赶的。   现在这么着急的出来打广告,只可能是因为《成仙》的宣传片出来,急了。   闻言,贺危哈哈大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玩家更关心游戏的,是你的对家。”   余缺但笑不语。   阳静刚好从厨房里端了盆新洗的水果出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聊游戏。”   “余缺的新游戏《成仙》已经投放宣传片了。”   她面露惊喜:“是吗?我还不知道呢,现在就去搜一下看看!”   放假时间相对清闲,游戏平台“gamer”上,与她同时段打开APP,翻看相关游戏的玩家也不少。比如“踏云霄”,他在百无聊赖之际,也随性地打开了gamer的界面进行翻阅。   《成仙》此时已经开始正式进入预热阶段,公司也买了各大平台的广告和推送,踏云霄玩过同类型的游戏,于是刚一打开,就看到了游戏的宣传视频。   视频开场是一幅游动的水墨画,巍峨高山淋下瀑布,平静的河水中有人在泛舟。悠扬的古风乐音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喀”。水墨画卷开始一点点同真实的风景接壤,鱼儿L游动,飞鸟掠过,镜头随之变幻,延伸进其中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   又是一声清晰的“喀”。   拉进的画面如同拔云见雾,此时伴随着音效,才浮现出对应的画面:是一个精致的棋盘,一只骨节如玉的手,正拈着一枚墨色的棋子,在音效落下的同时,将棋子落在了棋盘格中。   画面随着他的手指上移,露出此人身上的白色狐裘,一身极其贵气繁华的衣饰,通身都是豪门贵胄之气,五官英武俊俏,脸色却是煞白。他手中落下黑子,神色淡漠道:“该你了。”   那人语气慵懒:“这步棋废了。”   棋盘上伸出另一只手,白色的棋子“喀”的一声,将黑子形成围杀之势,与此同时,画面从棋盘切出,背景音乐陡然一转。血色、刀光、厮杀,闻月厌站在玄天剑宗的地界上,四周各式各样的魔族乌压压地从她背后往前进攻,咀嚼这些弟子的血肉。   而她本人则在享受这场杀戮,凌空而站,艳丽的五官涌动着隐隐的魔气。   背景音里再次传出清晰的一声“喀”。   一身古朴袈裟的观真站在一团迷雾之中,漆黑的夜色下,亮起一双又一双属于鬼物的眼睛,他手持念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在他盘腿坐下之际,画面转向他的正面,无数的鬼物趴在他身上生啖其血肉。   “喀”。   微风吹拂碧波连天的荷叶,让澄澈的露珠从荷叶上翻滚下来,一个头有狐狸双耳、面容精致的女生在荷叶上打坐,她眉心的印记闪烁,背后九条狐尾随风而动,四周忽然涌动起淡淡的魔气,让她陡然睁开属于兽类的双眼。   “喀”。   白雪皑皑的平原,篝火在毕波作响,胡须茂密,浑身上下、包括眼睫都坠着冰晶男人,头上戴着白色狼头制成的帽子,正站在篝火前烤手。   棋子落下的声音渐渐加快,执棋人的声音如画外音般响起:“天下如棋盘,你我如棋子。”视频中的画面切换地愈加频繁,从各大宗门弟子练习术法,到秘境开启一大伙人一拥而上,再到繁华城镇熙熙攘攘的人潮……   “唯有天道,是高高在上的执棋者。”   在愈加急促的落子声中,最后一声极大的“喀”落下,带起一阵碎裂声。   纷杂的画面如尘烟般散去,画面回到棋盘,白子已落,但整个棋盘格,已经随着落点,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像是无法支撑一般,棋盘“轰”地碎裂。   四周云雾缭绕的山巅,此时忽然劈下一道雷光。天空隐隐涌动着黑云,不详的气息涌现而出。   镜头一转,给到执白子的男人,他周身溢出熠熠金光,昳丽的眉眼含笑:“想要成仙,必先破局。”   两人对视,四周涌动的雷光愈发惊心动魄。在晦暗的天色中,宏大的音乐伴随着鼓点,视频显露出无数的战火和血光,兵刃相交的碰撞声,绚丽术法碰撞后的嘶吼声……   熙熙攘攘的繁华城镇里,安居乐业的人们忽然接二连三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坠落下的一道道巨大火球。   低沉的旁白音响起:“这里是人间。”   一身利落装扮的霍雪手拿断剑,站在满是血色和火光的断壁残垣之中,脚踩焦土,面色凄惶。   “但也早已是地狱。”   密集的鼓点音效骤停,一切涌动的画面,渐渐渲染上墨色,直到完全变为水墨画卷的模样。   “所有人都站在了棋盘之上,但求一线生机。”   画面最后,“成仙”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体出现在画卷正中,刚刚定格,后面又紧接着浮现出四个字的后缀:贪婪之狱。   玩家“踏云霄”看到了这里,忍不住确认了一下视频上的小字:所有画面皆源于游戏实机拍摄。他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我去,这是实机?别哄我吧?!”   画质就不说了,这些搞游戏的,就爱用那种好的引擎把画质特效通通拉满,实际体验各个机型肯定天差地别。老操作手段了,踏云霄懒得计较。但是,这里面出现的人物,除了那几个一看就有重要戏份的角色外,其他的路人角色虽然脸蛋普通,但这灵活的反应,你说是实机?   别是在游戏里加的CG动画截取出来,同样当实机算了吧。   心下这么想,他也就带着好奇点进去,想要仔细看看情况。   而此时,几乎同时段看完宣传视频的阳静,先是对视频面露惊艳,感叹了一下那些非常好看的地图景色,接着便问余缺:“这个视频里说的破局指什么?这两个下棋的人是你设定的反派?”视频里显露出的信息很多,但也很碎,很多信息无法连成串,她只感觉这两个坐在棋盘上的人,看起来都不简单。   余缺:“反派与否,在《成仙》里其实没那么绝对。想要定义他们所做的事是对是错,也有很多个不同角度的解读。”   宣传篇里语焉不详的部分,提起的实际上是《成仙》的主线。   如果说闻月厌、观真等主要人物对“道”的追随,是丰富了整个《成仙》的世界的细节,那宣传片里手拿棋子的这两个人,就是《成仙》第一个篇章的引线。   在设定上,整个游戏世界的居民都知道,现今的修真界实力,已经没有了几千年前那么强盛。最显著的代表,就是“高阶修士”越来越少。   而视频画面里那两个人,则是早已在众人眼中“消失”的两位渡劫期大能。   他们早就该飞升了,在大家眼中,他们也已经飞升了。但实际上,他们一直藏匿在那幅水墨画卷的法宝之中,沉寂了近千年。   为什么不飞升呢?   因为天道。   不知何时,天道似乎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那些看似飞升的修士,实际上是被对方吞噬。他们当然不想死,成仙的念头也从未熄灭。但天道之下,万物皆是蝼蚁,他们想要以自身的力量和天道抗衡,希望实在过于渺小。   直到等来了破局的时机:久久无人飞升,天道为了填饱自己的胃口,试图点出一些“气运之子”尽快渡劫。   比如方白衣。   比如观真。   在天道的安排下,他们本该在经历了一些事后,境界迅速提升,但因为这两位执棋人的干预,两个人的道心,都中途折损。一个死于闻月厌手中,一个困在寻道的途中。   闻月厌功法特殊,无法飞升,下一个能飞升的修士遥遥无期。天道屡次尝试,都无法被满足胃口,决定亲自扮演一次“气运之子”。   真正破局的关键时刻来临,这两位渡劫期的强者,开始做局诱导着整个修真界的人,对新的“气运之子”进行屠杀。理由也很简单:只要杀了他,你就能成仙。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直到有人发现这个人的伤口处,会流出浓郁的灵气。   成仙二字,足以激发人所有的贪念。奇珍异宝尚且能诱发人以命相搏,如今有个捷径,谁会不想试试呢?   在《成仙》的第一个篇章中,天道的贪婪,让所有的修士困于人间无法飞升,仿佛困于地狱。而修士的贪婪,则反噬在了天道自身,将其同样困于这座地狱。   听到这里,阳静有些疑惑:“天道产生自我意识这个设定不算稀奇,但祂为什么要吞噬修士?”   余缺笑了笑:“因为这个世界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这个看似繁华的世界,实际上已经走向了末路。那些让修士赖以生存的灵气,一直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消失。   之所以大部分修真者都还感觉不出来,就是因为那些试图飞升的修士,被天道斩断了仙途,吞噬之后,肉身陨毁,反哺天地。   不过凡事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天道生出自我意识,试图用这种方法延缓这个世界的寿命,但实际上,祂的所作所为,反而加速了这个世界被摧毁的进程。   余缺:“当然,故事的走向并不确定,游戏的篇章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的未来,由玩家决定。” 第78章   阳静听完就有些后悔了:“哎呀,不该问你的,全给自己剧透了,应该后面进游戏自己看才是。”   余缺淡笑道:“不碍事,这些都只算背景,后续探索中还有很多内容。”   提到游戏探索,他又不免记起之前贺危说过的事:阳静喜欢在游戏里收集图鉴、拍拍照之类的,但因为在同类型游戏里被杀过,所以导致不想再继续玩下去。   于是余缺顺便提起了游戏的设定:“考虑到有很多相对佛系的玩家,我在《成仙》里内置了特殊的善良值,系统也会自动检测玩家日常上线的偏向。假如是只想看看风景,不想参与争斗的玩家,在野外被红名针对时,会相对更容易触发陌生NPC进行襄助。”   “被NPC救?”阳静有些惊讶:“那些NPC不是随便被玩家杀的吗?还是说指的是官府?”   在MMO游戏内置类似“官府”的维/稳程序并不算新鲜事,玩家杀死NPC或者试图杀死NPC,往往可能被揪去蹲大牢,有些严格些的游戏,在玩家红名进入主城的时候都容易被抓。   玩类似游戏的玩家,谁没被抓进大牢过啊?狱友们说话又好听,长得又好看,个个都人才,不打个卡都说不过去。   不过这个功能对于生活玩家来说还是相对鸡肋的,毕竟这种情况适用的范围基本都是在主城,也就圈定了特定的势力范围。假如在范围外挂机被杀,那可能上线完全都找不到人,挂悬赏都不一定解气。   余缺摇头:“不是官府,就是纯粹的NPC对玩家的一种倾向。”用大白话说,这种佛系不惹事的玩家,遇上挑事的,大概率会被NPC觉得“弱小可怜又无助”,因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概率会更高。   当然,具体救不救,还涉及到NPC自己的性格、以及其它外因。比如感觉双方武力值差距大,最后不能救下来还可能把自己搭上,他们也可能视而不见。   这点在游戏平台gamer上,点进《成仙》的游戏详情,也能看到相关的介绍和概述。   相比这点,可能更多人在意的,是在宣传片之外,其它用图片和文字叙述的具体玩法,比如制衣、炼丹、炼宝、抓宠等等。   贺危坐旁边听着,也点开平台看了看。他喜欢在游戏打架,就先重点关注了游戏里的几个职业,相关技能介绍。接着顺手右滑打开了评论区。   一个超两千点赞、四百多条评论的三星评分,被顶在了评价界面的最前方:   【等待麻雀降临wu[期待值:三星]】   看到游戏标的是高自由度、修仙、mmo玩法,我啪一下就点进来了。然后结结实实的看噎住了。   首先,我承认,你的宣传视频是很好看,我也并不介意游戏方搞点漂亮CG,毕竟都是吸引玩家的手段嘛。   但是,看完视频,翻完所有的相关信息。我真的感到震惊:官方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以下皆为个人整理后,觉得官方重点给我们画下的大饼:   1、原文:首尾相连的超大地图,真正无空气墙,自由修仙;   大地图这个噱头几乎每个游戏都会做,技术原因,现在也的确都做得一个比一个好。但你们牛啊,按官方的说法,这游戏地图是直接做成了类似地球的模式,也就是星球类型的版图,整个地图都是可以横向、纵向进行探索,自由游玩。   光这一句话,这个工程量就大得让人头皮发麻。不过,考虑到这个饼不是做不出来,也让我非常期待,就暂且观望。   2、原文:这个世界栩栩如生,超过千种职业自由选择[图片]   我仔细捋了前后的信息,这个饼是什么?按官方的意思,感觉只要玩家想,就可以像现实一样尝试不同的职业。酒楼小二,大堂说书,甚至可以去街头卖艺……   手里的钱够了,也真的可以尝试盘下一个铺面,开家自己的店,还能雇佣npc帮忙看店。   表面上看是职业的多样性,实际上这饼简直能给那群生活玩家量身打造——因为这意味着游戏内有完整的、并非只限定在玩家内的一整套生活系统。   也就是说,生活玩家真的可以纯粹的游山玩水远离纷争,种田大户可以只种田,需要的话,他们也能用自己挣到的资金购买到需要的装备。   生活玩家可以只做生活玩家了,这饼不仅大,甚至能给人香迷糊了!真要是能做出来,一天上线玩这些都是够够的,还在乎什么副本不副本?   3、原文:可加入不同的阵营或势力,也可创立自己的势力自由发展;   这一点,我一开始都没意识到是这个饼,毕竟玩家成立个帮会嘛,多大点事儿?但是,细看官方的消息,这又是一条不同于生活玩家的发展路线:购买地皮,进行基建,招收弟子,发展势力……   这和普通的帮会势力不同,是给大佬专属的饼,需要很多资源投入,做得好的话,就和游戏里那些什么佛宗、剑宗不同的势力平起平坐了。这条路,等于从发展自身变成了发展宗门,假如实装,后续势必还有很多其他的内容。   4、原文:全系NPC可正常互动,性格长相千人千面;   最后这点是画得最大的饼。   NPC部分的内容实在太多了,按官方的说法,游戏内NPC和常规MMO不同,他们有自己的性格倾向,战力上也会自己成长,智能化很高,从数值上看,有强有弱,玩家和NPC打不一定能打过。   说白了,官方的意思,就是NPC是按照真人进行设定的,玩家们对待他们,和对待其他人差不多。   这个饼真的,假如能实现,那这整个游戏世界就活了啊!   还有其他相关的:野外可自行抓取宠物,npc也能和玩家结婚等等……   麻了,真的麻了,越写越多,官方你们知道你们给出来多少噱头吗?其中但凡有一样能实现,都是游戏厂商要普天同庆,昭告天下的程度,但感觉你们轻描淡写地就全塞了进去。   我真的不敢想,这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你们的话摆在这里,我属实是想信又不敢信……   “等待麻雀降临wu”这极长的一段内容,涵盖了大量视频逐帧截图,以及相关海报配文来进行分析和论证。他所说的话,也无疑戳中了其他玩家的心声,点赞因此一路走高,下面点赞较多的几条评论也都赞成他的观点。   【亲亲子衿:饼太大了吃不下+1,真的有种感觉是官方在吹牛,别的不说,光是npc超智能,会和玩家有交流这点。哪个游戏的npc不能对话啊?是不是把多加几句对话丰满人设就定性成智能了?】   【a斯米马赛Momo酱:这个公司其实是有作品的大公司了,之前的游戏都运营得挺好的。从招聘网站上看,他们从人数的规模上已经超过了某大厂,所以,我倒是觉得可以观望一下,万一呢/星星眼.jpg】   【踏云霄:看完了,虽然也觉得这些全在一个游戏里实现有点困难,但既然游戏制作组都放出来了,那我就期待一下他们真的做出来。只要能做出来,那我上线就浅氪三十万算作支持】   ……   贺危看到了这里,还笑着和余缺说有氪金大佬盯上了,并不把事放在心上:他知道余缺的性子,就不是那种会说大话的人。玩家们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些要实现过于困难,因此产生争议很正常。   此时的两人笑着说话,完全没想到,一直紧密关注他们的北极光互娱,在发现这事后有多喜出望外:之前他们着急宣发,就是感觉竞争对手搞了个大的,现在他们发现玩家的各种分析后,一方面,也觉得余缺他们公司有点吹牛的嫌疑,另一方面,他们也想趁机搅浑水。   玩家们不是觉得《成仙》游戏官方是在画饼,实际做不到那么好吗?   不管是实际情况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可以以此做点文章,劝退后来的玩家,也让《成仙》还未开测,先蒙上一层阴影。   没过两天,春节假期都还没过完,余缺就收到下属的提醒:在平台的各大论坛里,涌现出了一批狂打一星和二星评价的人,负面词很多。   【机器人小助手9999[期待值:一星]】   官方这饼真的也太大了,谁敢吃啊?我反正不敢/吃瓜.jpg   【家里有颗枣树[期待值:二星]】   说是实机视频剪辑,实际上这光影效果,我看是薛定谔的实机吧/大笑.jpg   【海绵宝宝版[期待值:一星]】   有一说一,真的像是在骗预约量。套路我都熟悉了,实际上就是什么都没做出来,但先把牛吹出来,吸引大家的目光。等预约量一上来,实际上线后,再大面积删评捂嘴锁评分,后来的玩家看到游戏的热度和评分,就会自动点进去。啊!我这颗绿油油的韭菜啊,横竖就是被割……   【普瑞纳[期待值:一星]】   避雷了,竟然搞这种骚操作。看看人隔壁的玉笛,规规矩矩做事,再看看你们/呕吐.jpg翻阅了一圈儿,贺危看得皱眉:“怎么感觉这是水军下场了?”游戏还没上线,哪儿来得那么多打差评的人。   余缺:“应该是,不过不算什么大事。本来春节后我们就要开始推送游戏的内测邀请。之后,也会有真正的实机体验放出。”   这点动静,勉强就当做是小打小闹的预热了。 第79章   由于《成仙》的官方一直没有表态,既不澄清,也没辟谣,更没有删帖和删评分的意思。没过多久,这事便被有心人暗自操作着,将讯息往外四处发散。   《玉笛暗飞声》的游戏官方还故意在自己的主页和论坛发图文,表明自己和别的“妖艳货色”不一样,在认认真真做游戏。被围观的玩家笑称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虽然热度不算太高,但慕名来围观的玩家也有不少。   最开始写下了那一长串评论的用户“等待麻雀降临wu”,并未料到后续这个转折。其实说白了,他能把《成仙》的宣传视频逐帧截图并进行分析,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对官方画下的所谓的“大饼”,保持了一定的期望——要是真的不感兴趣,谁有耐心敲这么多字出来?   但现在论坛里充斥着各种质疑官方、觉得官方不靠谱的声音,低星评论更是一路把游戏从一开始8.1的期待分值,直接刷到了6.4分。自己的评论被各种点赞,底下的声音也从一开始普通玩家的应和,变成了各种无意义的负面词。   都是长期混迹网络的,他知道,这些游戏公司搞竞争时,弄出点什么骚操作都不稀奇。现在这些人拿着自己的评论去下场带节奏,让他实在觉得腻烦,遂将之前的三星期待评价改成了五星,同时在评论最上方新增了一句“官方还未回复,大家理性观望,请勿被水军带歪节奏。”   又继续刷新了几次,一些正常玩家也出来了,觉得现在风向明显很奇怪。他挑选了一个评论预备回复,正打字的时候,平台上方忽然弹出了一个私信提示。   《成仙》官方:“你好呀~我是《成仙》游戏的工作人员,我们看到了你对游戏的评论,非常用心。为表感谢,想给你寄一份游戏的周边过去,请务必留言告诉我地址。另外,现在《成仙》即将进行一次内测,想问一下,你是否愿意参加呢?”   周边?还有内测?   这当然有兴趣了啊!“等待麻雀降临wu”眼睛“咻”的一下亮了,麻利地在对话框打字,之前因为评论被有心之人利用的不快一扫而空。   几乎是说话的前后脚,《成仙》的游戏界面上就多了一条删档不计费的内测邀约,预计邀请一万名玩家参与这为期一周的测试。游戏的官方博文上同步发布了这条消息,还表示届时会开放部分玩家的直播渠道。   北极光互娱,一直暗中窥屏的他们自然也看见了这则消息。   中午的时候,高总揪着自家不省心的儿子往办公室走,隔着几道门都听见负责《玉笛暗飞声》这个项目的白总在发火,他停下脚步听了听,内容大概是“别人都在对外内测了,你们在搞什么”一类的话。   高总撇了撇嘴,走了。   房间里的喧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发火是情绪,实际目的还是在催促员工尽快提升效率,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再说两句知道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游戏上线会给奖金一类的话。   散会后,大多数员工都走了,白总在会议室抽烟,问下属:“能搞到他们游戏的内测资格吗?”竞争对手的游戏,他们当然得先想办法去探探具体的情况。   下属点头:“他们之前在游戏测试上有出过贩卖内测码的事,这次为了避免工作室抢注,是选择到点就让玩家自行注册,绑定当前的设备使用。我们完全可以去抢注。”到时候多让几个人一起抢注,总有能进去的。   白总点头,手拿着烟又狠抽了一口:“我们的游戏下周能不能对外测试?”因为竞争对手上线的速度太快,他们目前一直在赶工,整个项目的员工都处于加班状态,核心的几个程序员甚至都住在公司了。   “估计……还得要一段时间。”下属有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白总,我们游戏其实做得不错,多点时间打磨会更好。”他们目前的人手是足够的,资金也够,但游戏制作都有个过程,他们之前是定在秋季上线,都一直在加班。何况现在要跟《成仙》对标,时间提前这么多,员工们加班都快加得面如土色了,怨声载道的。   “你懂什么?”白总将抽了几口的烟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同一个类型的游戏玩家就那么多,MMO做得再厉害,终究跟那种面向全民的竞技游戏有区别,我们不跟他们抢用户,投入的这四、五个亿的资金怎么收回来?”   “行了,我知道我给你们的压力大,但我的压力更大。现在,先看看他们的实际体验究竟如何……”   《成仙》实机体验究竟如何,这也是点了预约后众多玩家在意的。   论坛里的声音都在唱衰,觉得游戏吹牛吹得太大,现在官方虽然没有澄清,但在这风口放出了内测的消息,反而给人的感觉像是“不怕大家的质疑”。之前一直沉默的、在观望的玩家忍不住出来说话了,表示等实机出来,一切自然就见分晓,用不着这么早就下定义。   但水军怎么可能搭理正常玩家?   三两下,很多玩家的逆反心理都上来了,开始指出“说出这种言论的大多都是些低级小号,正常的游戏游玩时间根本没多少”,接着嘲讽“水军都不舍得请好的”,一来二去,吵出来好几个话题楼。   玩家们吃瓜的吃瓜,嘲讽的嘲讽,游戏论坛的活跃度高了不少。等到正式抢注内测的那天,想抢注的玩家,几乎是在三秒内就没了机会,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提示:抱歉,本次注册人数已满。   这下倒是让很多玩家破防了,跑到论坛里发帖:平时这个论坛里看起来全是水军,我还以为没人跟我抢注册资格,合着你们都憋着不说话是吧?   北极光互娱的几个员工也没抢到,白总又是劈头盖脸的把下属好一通骂。但抢不到就是抢不到,他们只能和其余玩家一窝蜂地跑去看直播。   这次直播只给十个玩家开放了权限,其中除了特邀的几位主播,从工作人员这里拿到了测试资格的玩家“等待麻雀降临wu”,他也在其列。   拢共就这几个入口,点进他直播间的人不少。相比其余专业主播会进行互动,他没直播过,不怎么说话,也不露脸,进去就急匆匆地掠过了前面的CG动画,直接开始创建角色。起名字也不走心,随便写了个“小白”。   点进来的观众有些还蛮吃这一套的,在弹幕里说“这玩游戏的态度,是我本人了”。谁耐烦看动画啊,赶紧往里开玩!   游戏最开始的阶段照旧是捏脸,但需要先预选种族和性别。《成仙》的种族可选的有六十四种:凡人、巫师、蛊师、鬼族、狐妖、蛇妖、狼妖、暗隐魔、冥月魔……   每个种族的天赋不同,后续在不同的职业中,可搭配出不同的效果,并且对不同的修行方向有增益和减益。   比如巫师天生就对丹药炼制有增益,后续建议选丹修方向,同时因为自身体质纯净,对相对污浊的地图或魔修功法存在debuff。蛊师对特殊的毒虫驯服有增益,建议后续选召唤类型的功法,或者炼制毒物。因为自带毒性,净化类型的功法和技能均会对其产生debuff。   其中凡人最为特殊,对所有修行方向和地图均无增益和减益,属于万金油。   此外,各个种族均没有天生自带的技能,只有进游戏后自行学习,才有技能可供使用。   顶着小白这个ID的玩家,在了解了个大概后,随意地选了个人族。他也不耐烦捏脸,系统初始的脸型挺普通,但不难看,他本来想直接确认,游戏却弹出了一条消息。   [系统提示:您的颜值高低,在游戏内的某些事上可能存在正负向影响。请确认,是否使用当前脸型?是/否]   到了此时,直播间才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这意思是告诉我,有的NPC会是颜狗,从而可能对玩家区别对待吧?有意思,官方还挺会玩。”   弹幕上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听见他这么说,有些在惊讶,有些在提出疑问:   【我去,NPC难道认人是认脸,不认ID吗?!】   【那岂不是要好好给自己捏个帅气的脸?但我手残啊】   【额……要是去买了别人的捏脸数据,不会被认为是双胞胎吧?】   【颜值高的,在游戏里受NPC的关注率高的话,那颜值过低的呢?不是时常有玩家爱整活搞个丑脸】   【还有颜值普通的,往人堆里一去就找不到的那种,总感觉在某些事上会有奇效啊】   【隔壁直播间捏了个好丑的脸,巨巨巨丑——】   有人这么说,就有人去围观,有些看了后回来,在弹幕里一阵认同。但这个直播间的玩家显然不准备整活,既然被官方提醒了,他就耐心了一些,去调整五官,很快弄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   点击确认后,就提示可选“灵根”。《成仙》的灵根分为八种:金、木、水、火、土、雷、风、冰。但在点击这个选项前,游戏界面跳出了提示:   [系统提示:灵根无法自选,只能随机抽取,随机出现所有灵根的概率相同。请注意:灵根确认后进游戏无法修改!]   [当前剩余可随机次数为:3(本次测试暂未开发购买次数途径)]   看到这里,他“咦”了一声:“官方这个方式,相对来说更符合修仙世界的设定。不过,感觉谁都有点偏好吧,到时候岂不是有一大帮刷初始号的。”   他这么说着,手下就点了随机。游戏界面呈现出特效,界面上直接出现了三个不同的灵根:木、雷火、金火。   【竟然还有双灵根吗?我之前在隔壁看,竟然都是单灵根的】   【这么看,组合下来的可能性好多啊】   【单灵根好还是多灵根好啊?感觉小说里也各种说法都有】   【随便选吧,反正内测,无所谓啦】   在直播的他也是这么想的,随意地选了一个木灵根,点击进入游戏。   首先陷入眼帘的,是一个破败的茅草房天花板,周围有农家的鸡鸭叫声。玩家操控着人物从床上起来,发现床头摆着一碗剩余些许药渣的药碗,游戏显示他有点轻微的头昏,在原地定了定神后,他走出房门。   外面阳光正好,四目青山,溪水潺潺,阳光穿过茂密的树荫,生动的家禽在寻觅着各自的食物,一派生动又质朴的农家形象。   正张望时,一个梳着两个啾啾的小孩手里拿着糖葫芦,从低矮的篱笆院墙外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便大步跑过来问话:“你是谁呀?为什么会晕倒在路上,我爷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背回来。”   【你:________】   【你:沉默。】   [系统提示:请尝试输入文字和他聊天。]   “输入文字?”玩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横线:“是让我说名字的意思?”他有点疑惑,但还是点击了横线,输入了自己的ID“小白”。   闻言,小孩露出一个带着牙齿豁口的笑:“你叫小白啊?我叫乖崽!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晕倒在路上呢。”   【你:________】   【你:沉默。】   直播镜头前,玩家沉默了两秒,点击横线,试探着输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了,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吗?   “是李家村,”小孩眯着眼睛,咬下来一口糖葫芦:“我们这儿的果子很出名的,你没来过但一定听过。”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来,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完全震惊了:什么意思?这游戏竟然不是在两个对话框里选吗?竟然真的是自己说什么,NPC按你说的给回复?这智能过头了啊!   【我去看了别的直播间,每个人的初始地点也不一样!】   【我也发现了,感觉是按种族分的,那个选狐妖的主播和选蛇妖的主播窗外的风景有些相似,但也不是一个地方】   【所以说,不仅血脉随机,自己出现的地方,也是在一定地图里随机?】   【NPC的态度也不一样,那个选蛇妖的主播,遇见的NPC里其中一个就完全不搭理他】   【这游戏用的什么技术啊这么牛逼,我真的,惊呆了好吗】   【还有这个新手教程他貌似不卡图啊,隔壁主播不耐烦说话直接走了,程序也没拦他】   【倒数第三个直播间整活,搞了个丑脸就直接进了,别人的NPC都是正常的对话,到他那里,NPC一直欲言又止,还和旁边的人议论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丑,笑死了哈哈哈】   【主播你点击右下角开麦克风权限吧,可以直接语音输入】   在打了一会儿字后,玩家“小白”也发现了打字的弊端,感觉打多了很麻烦,发现可以语音,便开启了游戏的麦克风权限。接着就发现更流畅了,他可以一边做动作熟悉操作,一边说话。通过对话,和这个小孩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大人也很快回来了。   和好说话的小孩不同,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上来就说给他请郎中,买药花了很多钱,希望他能把钱给了。玩家顺着系统指引打开包裹,游戏人物做出摸口袋的动作,很遗憾,空无一文。   得知他没钱,老爷爷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开始指使他去干活。   在干活的途中,玩家“小白”很快摸索出了简单的料理菜地的技能,还跟着小孩下河摸鱼,站在溪水中拿树杈子插鱼玩。   几个不同的直播间,每个里面的画风都不尽相同,不过,大家基本都过了“新手考验”,又通过周围NPC的议论,得知了附近的城镇最近在开始测灵根,选拔弟子了。意识到是主线任务,兴致勃勃地准备大展拳脚。   倒是玩家“小白”,别人都想办法凑盘缠上路了,他却一本正经地开始了种田。修仙?什么修仙?他都快通过村长考验,分到自己的菜地了!   不同的玩家,玩起游戏来风味大不相同,又因为游戏极高的自由度,整体可看性很高。   就在其余玩家在各个直播间发表各种“馋游戏”的言论时,平台上关于《成仙》的直播间又悄无声息的多了两个,其中一个几乎是刚开,热度就直冲整个游戏区的前列,另一个也基数不小,热度还在持续上升,名字那一栏挂上了《成仙》官方的标志。   这两个直播间,分别对应着许烬和余缺。 第80章   其实官方的直播间一般应该最先放上去,用作宣传和引流,但余缺认为自己对游戏过于了解,一个人的角度也相对狭隘,不如让其它的直播间先开,这样,玩家们的视线相对分散,也好从不同的直播,看到游戏玩法的多样性、高自由度。   现在,这个基本的要求已经达到,他和许烬的直播间才正式加入战场。   距离上次直播已经有一段时间,中途因为答应粉丝,给大家再秀一下“同频操作”,余缺和许烬一起播过两次。这次直播间刚开,弹幕就在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许烬那边的也不遑多让,一说双人直播,没看预告的都知道另一个人是他。   弹幕热热闹闹的,都是在议论说两人的关系好,余缺照例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进入游戏后,那些只在乎游戏的玩家也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是官方!!啊啊啊你们这游戏什么时候才能上线啊,想玩】   【我看隔壁种田已经看得馋死了,能不能再放一批内测码啊,我想玩,让我玩!!】   【这次内测的几天都直播吗?后面的玩法也想知道】   【虽然种族很多,但我想玩混血啊,后面能不能出混血?】   “这次测试不会再大批量放资格出来,但这几天都会有直播,下播前会抽两百个名额发放内测码,待会儿大家抽奖试试。”   弹幕上七嘴八舌,余缺点击游戏界面,挑出一些疑问进行回复:“至于种族混血,这部分内容我们其实做了,但这次测试没有实装,后续正式公测会有。”   混血虽然在有些玩家们眼里很酷,但在游戏设定上,其实自带被相关势力鄙视的debuff,所以实装后,玩家们还真不一定有多少人愿意玩,加上内容也多,这次暂时没放上来。   简单回答了两句问题,余缺就选了人族,进入捏脸。坐在旁边的许烬选了妖族中的雪豹。   相比其余玩家在脸型上的纠结和耗时,他们两人都非常随意,开启了摄像头后,直接用脸部扫描的方式,把角色捏出了和现实差不多的样子,接着随机灵根。   【哈哈哈余缺你好随意啊,名字就取了个小鱼】   【隔壁许烬甚至连绰号都省了,直接就叫自己名字】【这个扫描脸的技术也还可以的,和余缺真的像】   【许烬这雪豹的大尾巴好蓬松的样子】   【哎?随机灵根还能出三灵根啊,最高能几个灵根一起?】   【单灵根和多灵根有区别吗?】   余缺选了上面的雷系单灵根:“灵根上其实不用过于纠结,单灵根和多灵根在玩法上差距不大,更多是一种对游戏的选择和倾向。比如水木双灵根,就和这两个的单灵根一样,都很适合种植以及丹修。”   “不过,不建议时间不够充裕的玩家玩三灵根以上,虽然玩法差距不大,但吸收灵气的时间会长很多。”   进入游戏,两人是不一样的出生点,余缺在一个相对繁华的人类城镇,许烬是在一处罡风凌厉的山谷。两人利落地在新手教程上“逃课”,熟稔地找周围的小怪。   初始地图边缘会有低等级的野怪,但一般是成群结队,假如惹怒一群,会引来集体攻击,玩家除非组队,否则也是容易死亡的。   余缺面前的是最低等级的土狼,他熟练地操控人物拉怪,再进行斩杀,杀死后带着得到的兽肉、兽骨和狼皮,到刚刚路过的一家商店换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和一本秘籍。这段时间算不上长,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并没有升级:   【经验不够吗?为什么不升级啊】   【隔壁种地的不升级很正常,但我看也有玩家在打怪,都没有升级】   【好像就没有经验条,也没显示加经验】   “《成仙》没有等级的概念,”游戏中,顶着“小鱼”名字的人类坐到了旁边的一处枯树干上,开始翻阅手中新得的普通秘籍:“大家只有境界的区分,境界越高,角色的各项属性,比如血条和伤害就会越高。而想要提升境界,就得学到修仙相关的功法。”   常规又稳定的获得功法的途径,就是像其他玩家直播间那样,接下“测灵根”的主线任务,然后根据自己的灵根,前往各个势力庞大的门派,从而获得秘籍功法,开始正式修行。   除了进入宗门等势力,想要获得功法的其余途径还有很多,比如余缺用刚刚得到的东西去换了这本烂大街的《从入门到练气》。假如想得到更好的,可以尝试四处游玩,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接到更难一些的任务。   此外,假如玩家一直往一个方向努力的话,比如说一直窝在新手村种田,因为本身初始的天赋都很高,也有机会自行领悟,开始修行。   【那后续会显示境界吗?不显示的话,岂不是出门打架完全可能碰到硬茬子?】   余缺操控着角色引气入体:“会显示,不过有特殊的物品可以隐藏境界。”   和弹幕来回说了会儿话,桌面上搁置的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点开看,是贺危说在雪原发现了同境界幻境,嚷嚷着让他看世界,一起下副本。   [世界]山河清:余缺,这里![坐标:+87446,-64423]   [世界]山河清:练气期幻境十人团本,4等6,自带面板截图申请[点击入队]   [世界]拾光十岁:幻境团本?这不才刚开服吗,我还没学到技能你们就这么早开团/吃惊.jpg   [世界]红尘笑:我在测灵根,大家不是要先进宗门学功法一类的吗?   [世界]空白de这一页:已申请@山河清[世界]朝辞:已申请,大佬求带!   [系统提示:玩家“小鱼”已加入队伍]   [系统提示:玩家“许烬”已加入队伍]   ……   [队伍]小鱼:贺危@山河清,再留一个位置,等下我拉个人现阶段还没有坐骑或可飞行的物品,大家有兴趣去的,都是跑到了附近的免费传送点,往雪原的传送点去。   余缺刚从传送点下来,就看见茫茫的一片白色雪原。凛冽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黯淡的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将整个地面镀上了一层银光。落雪过快,刚刚被踩过的一串脚印迅速浮上一层白绒。   这里的气温属于极端严寒,人物抱着自己的双臂,口中吐出白雾,坐标就在前面,但越往前走,严寒的debuff层数越多。后面甚至开始掉血。   就在大家担心的时候,余缺突然停住了继续操控的动作。   月色下,只见一身云锻锦衣的男人骑着皮毛油亮的枣红马,冒着风雪前来,凛冽的风将他身上的毛边大氅吹得飞舞,毛茸茸的耳朵落了浮雪,一路飞驰,直到眼前。   直播间的观众,就这么看着许烬操控着角色下马,将已经几乎完全无法动作的余缺抱进了怀里。   【哇哦~~~】   【咦~~你俩好gay】   【抱就抱吧,竟然还显示温暖buff和严寒抵消……虽然这个设定看起来很对,但真的很暧昧啊】   【我知道现在大多数游戏男男都能抱了,但你们这个抱起来的氛围,啧啧】   【双人骑马,还是继续在抱着你赶路哎】   【磕到了磕到了,角色乖乖缩人怀里简直太会了】   【想知道男男在这游戏能不能结婚】   【想知道+1】   【想知道+10086】   “可以结婚,”听着游戏界面的马蹄声,余缺将手从键盘上短暂放了下来:“不仅同性可以结婚,不同种族可以结婚,玩家和NPC能结婚,后续你得到的宝物生出了灵智,也可以和它结婚。就比如说,剑修和他的本命剑。”   关于这点,游戏在设定婚礼场景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婚服对应了不同种族,不同性别。此外,男性也可以穿女性婚服,女性同理。哪怕一对男女结婚,他们要反过来穿婚服,也是可行的。   这是玩家的自由。   这话一说,弹幕立马又热闹起来:   【想看婚礼!】   【你俩给我立马结婚!】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不结婚说不过去了】   【哈哈哈哈结婚,结婚!】   不管是不是真嗑他们这对的,哪怕只是看热闹,也跑出来嚷嚷着要他们结婚。许烬有一搭没一搭的操控着人物,看见弹幕后,偏头看了本体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极小的一部分人,直播间观众没谁注意他这个小动作,后续听见余缺说“婚礼的部分这个版本还没实装,等公测再看”,大家又是一阵可惜。   就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雪地里已经燃起了篝火,余缺的角色被许烬再次抱下来,一路抱到了火堆旁边。夜色下,火堆燃出“毕波”的响声,火焰飞舞着,上面带起些许的火星,顶着个“山河清”名字的鬼族正坐在火堆旁,被身边的巫师好奇地观察身上隐隐的暗色浮光。   余缺开了小队语音:“人都到了吗?”许烬的人物已经在他旁边挨着坐了下来,他们关系亲密,那根白色的蓬松的大尾巴,极其自然地将本体的角色圈住了。   顶着巫师角色的阳静:“还有两个在路上,快了。”   余缺:“那我叫祂过来。”   [系统提示:玩家“小鱼”邀请“Sirius”加入队伍]   一晃眼,眼前就多了顶着“Sirius”ID的幼崽,和大多数的角色不同,他是没有化形的狐狸头,导致看着像是站起来的狐狸,而不是像人。   【福瑞?我天,会有成年体吗?有的话我氪爆!】   【萝莉和正太的体型也暂时没开放吧,这是谁呀?】   “这是我朋友,也是游戏的工作人员。”余缺招手,2247就欢欣的靠到了他这边:“祂不方便语音,等会儿贺危你指挥的时候点名就行,祂玩DPS和T都行,你看着安排。”开荒就要有开荒的样子,他不准备指挥。   【角色看着好小,有点幻视余缺雇佣童工哈哈哈】   【狐狸耳朵还有尾巴可爱捏,想rua】   【Sirius,西利亚斯?不方便说话还是个外国名,难道是外国人啊】   眼睛扫到这条弹幕,余缺忽然顿了一下。2247全名是Sirius·Otto·2247,为了方便,日常都是叫祂这串字符代码,前面的英文并未怎么注意。今天看见这条弹幕,他才猛地想起:Sirius不仅指代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按音译算的话,和自己喜欢的那位将军还是同名?   贺危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OK人齐了,先说一下啊,副本开荒就是开荒,死人或者没过很正常,大家心态要保持好。”   “第一次进,我们尽量把副本机制多摸清一些。”   十人团,最少两个T,既然余缺说2247那个角色DPS和T都可以,就让他换了技能和装备,看了下属性面板,的确过关。后续便很快安排了下去。   大家都是练气期,敢来打团本,从新手村出来也都是各有奇遇,反而是余缺一直悠闲的游玩,现在手上还没技能和装备可用。不过许烬包裹里有两本,虽然等级不高,练气期也足够了。   一切就绪,贺危扬手开启幻境。   茫茫的一片雪原一片震动,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幽幽的暗红色光从缝隙中透出来,隐隐带着股不详。大家逐一踏进,眼前的画面也渐渐转变。   在脚踏上的那一刻,脚下变成了悬挂的铁索桥,薄薄的木板踩上去吱吱呀呀,透过木板的缝隙,能看见深不见底的深渊,四周呼啸的风声未停,往后望,刚刚只有一步远的雪地,已经成了万丈悬崖。   大家俩俩并排,在贺危的提醒下,两个T到了前排,就这么一步步地往前走,路上杀了好些从空中飞来的怪鸟,一路到了桥的尽头。   这里像是一片被削平了的山头,四周一览无余,都是白茫茫的雪花。唯有正中央,有一个乌发白衣的女子仪态万千地跪坐着,手心捧着一朵盛放的莲花,隐隐的云气在她身边翻涌,淡蓝色的披帛随风而舞。   一行淡金色的字体浮现在旁边:薛音(已魔化)   贺危:“大家先补状态。”   这个boss光看暂且看不出是什么来路,贺危让副T放技能试水,自己试探性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就这一步,她忽然就转过脸,身体倏地变成飘飘洒洒的雪花,消弭不见,紧接着就在贺危面前浮现,一只手仍旧端着雪莲,冰肌玉骨,袅娜娉婷,但另一只手却从袖口出探出白绫,如兵刃般直割他的咽喉。   “叮”的一声,白绫同刀刃相撞,余缺连续接招,用以格挡。贺危赶紧指挥大家站位输出:“这boss仇恨好怪,主T试着放嘲讽,先拉怪!”   一只不大的狐狸从侧面探出,小手的掌心涌出淡色的雾气,打在boss雪白的衣裙上。   她身形再度化作一片片雪花消弭,技能显示命中,但仍旧未转移仇恨到T身上,反而是继续用凌厉的攻势逼向贺危。因为再度显现的地方离余缺和许烬都有一段距离,初阶的技能伤害范围不够,于是第一次开荒,团队指挥第一个下线。   [队伍]山河清:我服了……   这boss的仇恨怎么只盯着他啊?他是鬼族,是高攻低防,身板脆得跟纸似的。   因为尸体的角度问题,他也看不见情况了,更遑论指挥。余缺依旧没接过指挥权,秀了几次操作,见大家都死了,也让自己结果在boss手里。   第一次开荒没多大收获,第二次依旧。本来好好的,仇恨在主T身上,不知怎么,boss就又瞄到了贺危,两下将他斩杀,连一阶段都没磨过去。   大家凑一起讨论这是怎么回事,余缺不参与,站在旁边时不时地摸一把在腰间晃的尾巴。游戏里的小人对毛茸茸爱不释手,捏着雪豹的尾巴尖吸了又吸。   【余缺和许烬悠闲到像是在划水233333】   【这大尾巴,是我我也吸】   【好大的一根逗人棒】   【呜呜呜等我进游戏也要玩这个】   讨论了一圈,贺危还是有点狐疑,第三次开怪,他试着走位,一直站在boss的背后,这下仇恨终于不往他身上去了,大家终于能专心应对。   一阶段的boss出手并不频繁,仇恨在主T身上,也没有再出现刚刚那种突然消弭又突然出现的情况,手持白绫,每次指向玩家中的其中一人进行施放,整体呈现一条线上的范围伤害。这个技能也并不是特别难躲,也不是秒杀技能,贺危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规律,让被指向的玩家先站在原地,等白绫施放时,再用技能躲避。   余缺和许烬一直站在一起,不急不缓地输出,并不怎么着急躲避。   就这么打了一会儿,boss血量渐渐降到一半,此时,她眼中忽然迸出血雾,手中的雪莲在一瞬间完全枯萎。   贺危:“二阶段了,大家注意!”话还没说完,boss就转身看向了他,一挥袖,一片夹杂着碎冰的雪花直接将他冻成了冰雕。   看到这一幕,余缺忍不住笑了。也是贺危今天运气不好,摸到的第一个幻境,就是对鬼族有仇恨的boss,所以只要稍不注意,所有的仇恨都会往他身上去,而且不是对普通玩家的伤害技能,是秒杀技。   队伍里,好友在骂骂咧咧,他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种族的问题了,本来都到二阶段了,这时候死,让他觉得血亏。   趁着他再次和大家说话,余缺偏了下头,旁边的许烬熟稔地将桌面上的一颗硬糖撕开,喂到了他嘴边。   【哎呀,我们余缺吃糖要喂的】   【好甜~我说糖,嘻嘻】   【你俩真的有点gay了】   【我和室友也这样啊,哪里gay了】   【这还不gay?】   【gay什么?什么gay?他们不是在团本开荒吗?】   当然是在团本开荒的。   这次贺危做足了准备,带大家进去后,一直站在boss的视线死角。之前就磨过的一阶段这次轻松过了,但二阶段就变得很难,boss直接满场群攻,飘飘洒洒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来,一旦触及就是一具冰雕,除了余缺他们勉强能躲,几乎每个队员都在慢性死亡,根本拉不回来。   游戏机制当然不是没有解法,尝试两次后,大家很快发现,这时候迅速攻击boss的眼睛,可以让她迅速失明,无法攻击。在她着跪地捂住流血的双眼时,大家集火输出,一直到血量磨到最后百分之十,boss开始狂化。   天空中的雪花格外凛冽,她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两个血窟窿一样的眼睛往下不断渗血,白色的衣衫被染出红色的星星点点。在“扫视”了在场所有玩家一圈后,她捂住着脸屈身跪在了雪地中。   那弯曲的脊背上浮动出手指关节活动的痕迹,现场的玩家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被从内向外撕开,紧接着,从这具躯壳里钻出来一个翻涌着血色魔气的怪物。   贺危:“大家注意戒备!”   三阶段比二阶段更难,boss开始强行对玩家点名,并且攻速极快,几乎是刚刚点名,就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在视觉的冲击下,用裹挟着血雾的手击穿玩家的脑袋。   几次尝试都没能打过,打团本的成员都有点灰心了。余缺口中的硬糖化得只剩下了一点,坚硬的糖球在齿间碰撞了一下,等了半晌,到底还是觉得照顾直播间前的观众更重要,私戳了一下贺危:“三阶段你应该顶前面。”   副本对鬼族有仇恨,相当于debuff,为了平衡,当然得反设计一些增益细节。   贺危听懂了,带着大家再次尝试,果然,三阶段因为他的干预。副本boss被牵制,大家终于在磨了这么多次后,将boss击杀。   又是一声尖利的嚎叫,副本boss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咽喉,在这白茫茫的雪原中身体融化成一团污水。   [恭喜玩家“小鱼”获得了成就:服务器第一!雪原心魔,该成就可佩戴]   [恭喜玩家“许烬”获得了成就:服务器第一!雪原心魔,该成就可佩戴]   [恭喜玩家“山河清”获得了成就……   一连十个世界公告,将整个服务器刷屏,世界上到处都是问这是什么成就的,又或者问这个副本在哪里的。还有在世界艾特他们名字,想要问各种问题的,但成功击杀了boss的众人,却是兴高采烈地围住了副本内那个镶金边的箱子。   贺危:“谁手红来摸箱子?”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保证,最后说干脆roll点。这个方式相对公平,同意后,便纷纷在聊天界面点击按钮。余缺也点了一下,99点。默认数值就是0-100,他这个数值一出,摸箱子的事自然落在了他手上。   余缺倒也无所谓,走近箱子,直接开箱。现场立马亮起一片橙色和红色的光。   [系统提示:超稀有武器“轩辕剑”已被开出!史诗级任务“铸剑师”已开放,请玩家自行前往探索大世界接取任务]   队伍的那一栏也出来好长一串名称,大家喜滋滋地等着分。   公告一出,世界上又是一阵喧闹,弹幕前的大家也各种激动。余缺对此表现淡然,又继续播了许久,重点带大家在城镇里体验了一下跟NPC的互动,不论是买东西,还是吃茶聊天,都灵动不已,栩栩如生,引得大家愈发想体验了。   直播结束前,他给观众抽了两百名的内测名额,直到下播,才打电话给下属确认:“我们游戏的掉率确认没有问题吗?”怎么一摸箱子就把轩辕剑开出来了。   “我们确认了,没有设置错误,速通了几次都是正常的。”   余缺:“再仔细检查一下。”   嘱咐过后,他身体松懈下来,往沙发上靠过去,略显疲倦的用手背挡住了眼睛。身侧响起糖纸的声音,许烬倾身靠近,将新的糖喂给他。   余缺没动,维持着姿势,任由糖球在口腔中带起甜蜜的味觉。许烬单手撑着脸,就这么看着,本体偶尔会唇齿微张,淡粉色的舌尖和鲜红的糖球接触,色泽艳丽。   看着看着,他眼神幽暗了几分,伸手抓住了余缺用来挡住眼睛的手,倾身吻了过去。   口腔忽然被唇舌入侵,余缺反射性地想推开他,但手被压得很紧,许烬唾液的毒性发作又快,他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了晕眩。糖球还在舌尖,但却被来回交换,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凌乱,外露的喉结不断颤动。   修为下跌后,他对这股毒性的抗性变得极低,两个简短的吞咽声后,意识就变得有些飘忽。   像是陷入了一团飘忽的云,又像是被罗入了细密的蛛网。   他能感觉到毒素入侵时的痛楚,鬓发间都因此渗出了细汗,但同时又觉得痛苦和自己隔了一层,反而是唇齿间细微的触觉在放大,让他无可抑制地轻喘。   等许烬意犹未尽地放开的时候,余缺因为毒素,眼神都有点涣散。这更让许烬难以自持的、极度迷恋地俯身轻吻那处颤动的喉结:“好甜……”   再让我多尝一点…… 第81章   为期一周的内测时间,除了几个开通了直播的玩家玩得如痴如醉外,其余参与测试的玩家,也基本是全住在了游戏里。那些个别肝帝,更是好像觉都没睡过,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仿佛有二十五个小时都泡在游戏里。   此外,按理来说,没拿到内测码的大多数玩家,除了在游戏直播的第一天去凑凑热闹,后面应该把注意力转移,除了偶尔去论坛和直播嚎两声,就一切如常才对。但实际上,守着《成仙》直播间看的观众,人数一反常态地在持续增多。   这除了游戏的可玩性高、自由度高,每个直播间的“风味”都完全不一样,导致非常吸引人外,还有其他没参与直播的玩家在分享游戏内容,沉迷“整活”的缘故。   有人应聘上了游戏城镇的护卫队,称“提前做保安,早退休,早享受”,并配图在城门上一边站岗一边嗑瓜子,接着被怒气冲冲的上级找上门来,瓜子洒了一地,最后还得自己打扫。   有人沉迷种田,自选的水木双灵根对种植有良好增益,很快就成为了各大商店抢购订阅的稀缺品,几个NPC为了抢购不断增加价格,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玩家配文“二句话,我让这群男人为我花了四十万。”   有人按部就班地进了宗门,开启了游戏的主线,但同时发现,部分NPC操作和实力都属于顶尖,还会在任务中对玩家维护。长得又好看,动手又利落,已经不止一个宗门的玩家拍下来和“师兄”的合照,配文说“兄弟你好香”。   短短几天时间,没能去游戏试玩的玩家是越来越“馋”了,见到了整活图文或视频,也从一开始的“这也可以”?渐渐变成了“都坐下,常规操作”。   好像在《成仙》这个游戏里,玩家整出什么花样都不稀奇。   除了沙雕玩家的整活,更多的普通玩家对游戏惊艳、再进行随手分享,这类图文和视频虽然热度不一定有整活类的高,但各种细节,也被玩家们津津乐道。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则取名为“钓鱼钓到了大佬师父”的趣事:   玩家“不是鱼露是鲈鱼”人如其名,是个喜欢钓鱼的“钓鱼佬”。他对游戏的态度一直偏向悠闲,运气又好,前期就摸到了一个品质很好的钓鱼竿,终日沉迷垂钓。游戏内不同的河流湖泊在鱼类上有不同的产出,他在一个地方钓够了,开完鱼的图鉴,往往会换个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他偶遇了好几次同一个NPC,长相苍老,身披蓑衣,看着就是普通的渔民。   期间,因为钓上来一条稀有鱼,对方主动跟他搭过话,之后再无交流。但某次在野外,一个莫名其妙的红名玩家攻击他,这名NPC竟然将蓑衣一脱,拿着那柄钓鱼竿,一招将对方击杀。   那一刻,玩家“不是鱼露是鲈鱼”觉得对方简直帅得不行。   之后事还没完,那名红名玩家竟然还试图卷土重来,甚至带上了亲友,但也被这名NPC两招击杀。红名玩家被杀死是会掉落身上的东西的,他反而因祸得福,捡了几样好东西。NPC不要这些,玩家“不是鱼露是鲈鱼”自己留了两件,剩下的全部卖出,这下好了,一波肥。   事后他主动给这个NPC送礼物,来回几次,这个面容苍老的老人,就提出收他为徒。成了师父后,对方第一件事,就是扔给他两本上品功法。   虽然后续放养了,但那可是当时还没有任何玩家开出过的上、品、功、法啊!   类似的,这种不爱参与争斗的玩家,在野外遇见危险被NPC救的事其实并不少见,但也有玩家抱怨说旁边的NPC看见自己被打,跑得比兔子还快……   各种细微的小事不胜枚举,整个《成仙》的游戏世界之鲜活,让无数玩家为之感叹。直至游戏的内测时间结束,玩过的没玩过的,都在各大平台催促官方让游戏尽快上线。   原本被压下去的游戏期待值评分,如今一路往上窜,定格在了9.8分,各大平台对游戏的关注和预约量,更是持续增长,内测结束后的一个月内,各大游戏平台的预约总量已经达到了七千万!   这对于整个游戏行业来说,都无异于是一记惊雷。   这之后,余缺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忙了些,一来,内测结束后,游戏发现了不少BUG,虽然都在可控范围内,但他的工作量本就不小,还有后续要收尾的内容,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少。   另一方面,这次对外宣传的成功,外界对他的关注显而易见地变得多了很多,预约采访的媒体不少,行业相关的会议活动,也会特意的主动邀请他出席。   今天又参加了行业活动,结束后,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了。   夜风带着凉意,余缺从大楼里迈步而出,站在马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   身边陆陆续续地遇见一些人,大家见面不免也互相招呼一声。之前活动中没怎么交谈的高总,正带着他助理一起从室内走出来,见到他,面带笑意,主动握手:“余总!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赤狼科技成立后发展迅速,除了旗下两款自研自发的游戏表现优异,在同行列都排得上号外,注资过的游戏也数不胜数,似乎在转眼间就成了媲美大厂的庞然大物。   但发展快归发展快,作为同行,大家之前是完全没料到,余缺会在新游戏上搞出这么大的新闻。   他是游戏制作人没错,有能力开发游戏也没错,但之前他做的那款恐怖向游戏,在一向看重氪金的大家看来,也就是小打小闹的程度。   这下突然就做起了MMO,游戏上的技术的突破打了大家一个猝不及防——之前闷不作声,这突然就放出来了,效果还这么好,可不就是一鸣惊人?   现今同行个个眼热到不行,想和他达成技术合作的更数不胜数,高总也有心想套套近乎。   “高总客气,”余缺面不改色:“游戏上,我还有很多要学的部分。”   “哎!这你可就过于谦虚了!”高总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现在我们都等着《成仙》上线呢!”   此刻高总脸上的笑并不作伪,一方面,他的确对余缺的技术感兴趣,另一方面,他也因为《成仙》的热度有点幸灾乐祸:   北极光互娱之前有意把他换下去,让白总上位,同时给《玉笛暗飞声》拨了大笔资金,期望新游戏能摆脱之前游戏流量逐渐下滑的困境。   要是游戏上线表现不错,那他们就真的要交接位置了。但谁知半路得了转机。   余缺的游戏一开始就让白总如临大敌,后面他们看直播,一屋子人越看越沉默,发现游戏反应良好,热度极高,白总算是彻底的破防了。   那天高总路过的时候,白总已经一连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被一圈员工围着抚拍心口,深怕有个好歹。   但他缓了口气,起来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游戏提前上线。   白总的思路很清楚,游戏被《成仙》冲击已成定局,这其实不是只针对他一家,而是对整个MMO类型的游戏,甚至是对整个行业的冲击。   他们已经彻底不知道怎么赢,因此干脆转换了策略:不管如何,《玉笛暗飞声》必须得先上线。只要先上线,就能先得到一批玩家,假如晚了些,或许连一口汤都分不到。   此外,还要求员工要把充值活动密集的端上来。什么服装售卖,房产售卖,人物抽卡,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一起拿出来卖!   他们的时机真的太不凑巧了,之前还故意巴着人营销过,上线后假如只是面对嘲笑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得避免后面《成仙》公测后,他们的流量迅速下滑,可能不能回本的问题。   那么多的投资完全打水漂,白总怎么肯干?当然是想办法早点上线,能捞回来多少算多少!   高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再看余缺,便笑得真切极了。   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儿,高总除了夸赞还是夸赞,对技术上也明里暗里的打探。   余缺不想暴露2247,只七扯八扯了一通,见此,高总又状似关切的提起游戏出海的事。   华夏的版图虽然大,但从游戏行业来看的话,国外还有极大的市场,很多做得一般的游戏都想在国外市场捞一笔,那些有大投入的,当然也不会放过。   余缺的确也有这个打算。   这段时间员工已经在对接国外的各大游戏平台了,因为政策不同,稍微还要花点时间。在他的预计中,包括美日韩英法等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在《成仙》的目标范围内。   高总笑道:“好!这种划时代的大作,就应该面向全球,语言上翻译到位的话,后续的收入肯定更高。”   余缺淡淡点头:“借您吉言。”   说着话,余缺的司机也终于姗姗来迟,停在了路边。   林秘书下来给余缺开门,见后座上还坐着罗摩,看着像是先接了他再开车过来的,高总一副惊喜的态度同他也握了握手:“罗先生别来无恙啊!”   之后,趁着余缺进车,背对着人,高总还隐晦地对罗摩做了个口型:随时联系。   余缺坐了下来,车门被缓缓拉上。看着高总再次恢复如常的脸,他但笑不语。   高总这人,算不上令人讨厌,不过还蛮执着的,一直对罗摩另眼相待,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挖墙脚。 第82章   告别了高总,车里只有自己人后,余缺脸上带出些许戏谑。   其实像他这样觊觎自己公司员工,尝试挖角的人不少,特别是《成仙》暴露在大众目光下之后,赤狼科技的许多老员工都收到了外面递出的橄榄枝,只是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现今公司蒸蒸日上,已经如宁海生入职所想的,在筹谋上市了,前途一片光明。员工们薪水待遇又一向不薄,怎么会想不开要跳槽?   除了普通员工,往罗摩头上打主意的人也不止高总一个。在他们看来,罗摩作为同样能力不俗的游戏制作人,这么久了竟然都没有升职,还拿着普通的薪资,指不定心里早生了多少嫌隙,只是一直没有发作。   那些关于自己和罗摩关系匪浅的传闻,他们虽然大概也知道一些,但持有同样传闻的人还有其他人,这或许更能让人觉得是不甘和嫉妒。因此不少都尝试旁敲侧击,想要挖角。   他们产生心思的原因,或许有些是和高总一样,纯粹的见猎心喜。但更多的,还是觉得罗摩和余缺是同职业,同公司下,应该对《成仙》有所了解,不说完全清楚内幕,也会知道不少内情。一旦利益成功打动人心,他们就能得到好几倍的回报。   可惜,这份推测和猜想,要是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有成功的机会,但罗摩和余缺关系并非外界猜想的那般浅薄。   没人能靠着算计或利诱将他们拆分。   余缺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罗摩手上还在用平板翻阅文件,长臂一伸,习惯性地将一只手按在本体的肩头,身体挨近,气息融为一体。   夜色下,黑色的车子亮起两盏尾灯,如同两颗游曳的星子,流入满是霓虹的公路,汇集成晃动的星河。   前排的司机专心开车,副驾驶的林秘书瞥了眼后视镜,对罗摩这种彰显占有欲的动作见怪不怪。不,应该说这才哪到哪?那几个男人都靠坐在余总身边的时候,那种感觉才是……   余缺:“公司有需要我处理的事吗?”   突然的话让思绪飞远的林秘书立马回过神,他肃了肃神色:“有的,之前王总那边……”公司事忙,也的确有很多需要余缺亲自拍板。这次他们出差参加活动,罗摩和余缺分别去了两个地方,已经连续几天了,都是像这样,等到了空闲的时候才有时间把事情一一汇报。   交谈声持续了好一会儿,谈到正事,余缺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像是依旧坐在办公室里。罗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文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咳,”林秘书收回了落在后视镜的眼神:“除了这些,还有两件事。一个是《成仙》的技术部员工,他联系不到我们那位核心技术人员,因为整个公司就余总您能联系他,所以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这个技术部员工,余缺是知道的,他是2247认识的朋友。   提起他,余缺视线下垂,在外人看不见的视线中,他面前张开了一片金色的光幕,系统面板上那个提示框明晃晃的挂着,显示出小字“系统升级中,请稍候……”   余缺淡淡开口:“祂家里有事,料理完后才会回公司。”2247虽然接驳了游戏,但游戏并不是离了祂就不能运转,而且,这个员工想联系祂,应该也不是因为技术上有问题,否则就不应该是想找人,而是直接说明情况。   “好的,我会转告他。”林秘书提起这个语气变得轻松:“话说这位技术人员也的确神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面。”   见面,那恐怕不太可能……   虽然余缺并不想抹消2247的存在,也不想将祂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即使只有自己能看见,在接驳游戏后,公司还是特地设立了祂的职位,并且按正常的渠道发放工资。但是,2247毕竟没有实体,祂在得到工资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在《成仙》里按定价购买服装。   那天直播时的整套狐狸装扮,就是祂硬要买下的,脸和体型也是自己捏的。   不知不觉,最开始出现时那颗声音刻板到怪异的金色光团,已经有了自己的喜怒和偏好,变得会思考,甚至因为员工的代码写得漂亮,用独特的沟通方式给人家留言,并且因此成了朋友,会替余缺和粉丝们联络感情,帮他掌控直播镜头……   后面甚至学会了阅读,发现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名字是奥拓,英文和祂中间的Otto是一样的时候,竟然还有些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些变化最明显的转折,是余缺的一切袒露出来后,祂为此感到气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变得越来越鲜活。但要是详细追溯,其实不难发现,2247从出现在他身边的一刻起,就在慢慢的发生变化,只是那件事成了爆发点。   祂的存在过于特殊,余缺不觉得这些变化是坏,但心中偶尔也会想,自己这个特殊的朋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直到直播结束,《成仙》收获了外界无数目光,系统面板上的能量突然积攒到了满格。余缺当时还没反应过来,2247便突然问“能不能先不回修真界”,祂需要一定的能量进行升级。   余缺当即答应了,不知为何,他隐隐浮现出一种预感:2247这次升级是件好事。   但这次升级的时间似乎有些长,那颗像星星一样的光团迟迟没有完成升级,面板上的能量值每次快要浮到满格,就又像是被植物的根须汲取着,慢慢回落下一些。   心底无数思考,面上也只过了一瞬,余缺将面前的金色光屏收起,没说其他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林秘书又提起另一件事:“差点忘了说,我们请的那个摄影师今天到了办公室,刚好苏西沉带着画作出门,两人打了个照面,便点名要他也参加拍摄。”苏西沉要去参加国内的国画评选,也要出差,这事应该就是今天白天的事。   余缺轻笑:“角色不都定好了吗,他想让苏西沉拍哪个?”   这说的是《成仙》的一个前期宣传。   他们的游戏内容丰富,光玩家可选的角色就有六十四个,为了造势,公司打算邀请娱乐圈几个知名一线明星进行cos,并进行拍摄宣传。   为了保障效果,整个摄制组成员都是顶尖的一批,林秘书说的这个,是个留着小胡子、看着一脸颓废的中年男人。他外表看着不修边幅,实力却不俗,一般都是给一线大牌拍宣传片和MV,还有给时尚届的杂志、秀场拍摄。   本来宁海生这次是打算用“全明星阵容”,余缺也批了这个预算,但中途出现了意外:做背调的时候,看好的几个明星塌房的塌房,漏税的漏税,宁海生头发都愁白了,只选出几个来。   后面,这个摄影师提出,明星虽然有热度,但人物和角色气质贴合也很重要,几经周折,最后定下的除了几个背景清白,风评极好的一线大牌明星,其余的人选很多都定的是超模。   此外,因为余缺和许烬的热度,他们也已经定下了cos游戏中的人族和其中一个妖族,具体的妆造还在商议中,摄影说想看到人再定,他需要灵感。   结果余缺还没能回去,这位摄像先看中了苏西沉。他可是实打实的素人,没有一点热度的那种。   “这位摄像好像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是拉着员工,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林秘书说着也笑了笑,心道:他能看中苏西沉也实属正常,毕竟颜值已经优越到了一个地步。   想到这里,林秘书还下意识从后视镜看了罗摩一眼——假如那位摄影看见的是罗总监,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围在余总身边的这几个人,就没有哪一个是凡夫俗子。   余缺:“都可以,等他回来吧。”两个人拍和三个人拍,都是一样的。   说话间,耳垂忽然被捏了捏,微凉的指尖触及到皮肤,冰得一颤,余缺不自觉躲了一下,偏过脸,和罗摩眼含笑意的目光相撞。前排的林秘书立马收回眼神,装作浑然不知地安静下来。   那只手没有收回去,虽然被躲了一下,但在本体停下动作后,又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指腹碾压着耳朵上的软肉,像是在把玩,又像是用这种小动作持续吸引注意力。   虽然能忍受,但感知太明晰了,余缺伸手拍了下这只作怪的手。罗摩低笑了一声,按下升起隔板的按钮。   车辆依旧在行驶中,但隔板升起后,莫名的气氛让后座好似逼仄了许多。那只玩弄耳垂的手指松懈下来,松松垮垮地搭在颈间,罗摩整个人都紧挨过来,几乎一整天没见,他想嗅闻本体的气息,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罗摩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形成一个侧坐的姿势,下巴压在本体肩头,亲吻脸颊和耳垂。很轻柔又很温情的吻,余缺虚虚地将手抵在他身前,并不怎么用力,吻落下时,眼睫轻颤,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因为这细密的吻而触动了心绪。   而这,更让痴迷于亲吻他的人胸腔里情愫发酵。   那股强烈的情绪愈演愈烈、一刻不停,罗摩贴着耳垂亲吻,又极其暧昧地用牙齿轻轻碾磨,犹如猛兽得到了自己想吃又舍不得吃的猎物。听见细微的喘息声,愈加感觉心底有种很难形容的痒意和渴求。   他顺从了自己的渴求。   余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手扣住后颈,带着汹涌情绪的吻用力落在了唇上,罗摩像是饥渴的怪物在进食一般,急切地入侵了他的口腔。听见本体隐忍地细微闷哼,他眉宇间压抑着隐隐的兴奋,被一口咬在舌尖,也没有丝毫退却,而是就着淡淡的血气,迫使余缺将那点不适尽数吞了回去。   这过于凶戾的亲吻,一直到他稍微有点缺氧,罗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看着本体脸带红晕,略微喘息的样子,罗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伸手用拇指擦拭他的唇角。   真漂亮……   不知何时,余缺的发丝已经完全散开了,垂在鬓角的一缕发丝被汗水微微打湿,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带着一点模糊不清的微末情愫,淡色的唇沾着水光,唇角有点鲜红,是刚刚咬出来的一点血。   罗摩迷恋地看着本体的这副情态,心尖一阵发烫。   车子一路安静地行驶着,直到穿过闹市,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别墅区。   因为时不时就往这边出差,余缺已经在这新买了一处宅邸,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别墅的车库,停稳后,车辆熄火,林秘书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余总,那我们走了。”   稍等了一秒,隔板后才传来余缺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嗯。”   前排的两位下属自觉地打开车门离开,只是,在按下关闭车库门的按键时,司机忽然好奇心顿起,往后看了一眼。   车后座,两人的身影交叠,明显是在接吻。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罗摩强硬的将人压制在车窗上,一只手还牢牢按在后颈处不许人逃离。似乎发现了谁在注视,他低垂的眼睛忽然直直望了过来,黑沉的眼睛里,浓烈的占有欲令人心惊。   林秘书声音冷凝:“不要乱看。”新来的真不懂事。   “是,是……”司机已经被罗摩那一眼盯出了冷汗,赶紧扭回了脸,不自觉的擦头上的虚汗。   车库门缓缓关闭。   车后座,余缺似是不安,想要挣脱,被罗摩略微用力地咬了下唇,见他吃痛,又转为轻轻地舔舐,大掌安抚性地在他后颈处缓缓摩挲。   亲吻是永远觉得不够的,罗摩简直恨不得将人吃下去,仿佛吞进肚子里,才会觉得安心。哪怕此刻他吻得再用力,也依旧处于满足和不满足之间,听着耳边凌乱的喘息,他握着本体的手,缓缓下按。   忽然的动作将余缺惊醒,他用力想将手往回挣脱,罗摩却犹不满足,最后被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才不满地从口腔中退了出去。   两人都有点喘。   余缺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哑得不成调子,罗摩一声轻笑,将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知到,手下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罗摩又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心口。   两个加速的心跳声,是同一个频率。   他搂着人的手臂在一寸寸收紧,下巴轻轻压在了本体的肩窝。绵长的呼吸一阵阵地喷洒在颈侧,余缺下意识伸手,手指却触及到另一只手。   “不要躲……”罗摩轻轻的啃咬他的耳垂,声音含着叹息:“我渴望你,你也在渴望我。”   柔软的唇在颈侧胡乱吻着,深重的呼吸喷薄在肌肤上,细微的感知让余缺身体轻颤,脑子里的思绪渐渐混乱起来。   “余缺……”   罗摩的声音暗藏着隐忍压抑的情绪,又带着极致兴奋的颤音。这么叫了一句后,他突然低头咬在了余缺的颈侧,这一下咬得极重,舌尖很快就尝到腥甜,他稍微松开力道,但很快就再度不满足地咬了上去。疼痛感和心底的那份难耐,让他在心底酝酿起极度的渴求,齿间发痒,不管不顾的咬住研磨。   隐忍的呼吸声更重了。   夜晚的别墅的车库是极为安静的,室内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洒下来,将线条流畅的车身照得清清楚楚。车后座的两人久久不下来,导致玻璃上都起了雾。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按在了车窗上,汗津津的指尖有些发白,挣扎间,往下带出几条蜿蜒的水痕。想要拿起的时候,一个大掌覆了上来,将其完全按在玻璃上,五指交错。 第83章   之前林秘书问起的时候,余缺便说,苏西沉可以加入宣传片拍摄。毕竟对于他而言,两个人和三个人没什么区别,但后面三个人渐渐成了六个人。   原因还是在于公司请的这位摄影师。   他是典型的“灵感型”艺术工作者,那天在看到苏西沉后,说什么也想让人加入拍摄,就是有了创作灵感,被允许后,比起那些明星超模,反而先给苏西沉定下“狐妖”这个角色。   后续再看到沈玦和罗摩,这位摄影同样是眼睛放光,来敲余缺办公室的门,问他俩能不能也加入,说话时手里比划着,要他俩一个拍摄“蛊师”,一个拍摄“冥月魔”。   当时余缺和司妄都在办公室坐着,一开始司妄几乎是背对他,听着听着侧过了脸,摄影师一愣,转而又兴奋地说司妄是天选的“蛇妖”扮演者。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都觉得他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念头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冒?加上司妄气势太盛,看着就不好相与的人,怕说错什么得罪人,赶紧想捂住他的嘴把人拉走。几个人在办公室门口拉拉扯扯,摄影师脸都激动红了,一直扒拉门框。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余缺:“……拍吧,都拍。”   现场静了一瞬,旁边的司妄没说话,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围观全程的江特助:司总宠老婆,司总好。这么久余总还不给名分,余总坏。/狠狠咬手绢.jpg老神在在的林秘书:不愧是余总,轻松拿捏。/推墨镜.jpg事情定下,正式拍摄很快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这次宣传除了需要拍每个人各自的硬照,以及单人长镜头,也有部分双人镜头。因为是游戏,途中还涉及到“秀技能”、也就是打戏。末尾,则会用双人合作镜头将每个角色一一串联。   由于人物多,还需要进行CG特效合成,整体工作内容不少。而余缺他们都有公事在身,拍摄属于额外工作,加上之后的一次行业大型商业活动时间突然提前了,时间冲突,最后定下的拍摄日期不仅提前了很多,还干脆都凑到了一起。   光线明亮的化妆间内,余缺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在给他进行妆发微调,收尾的时候,一边给他脖颈上几个痕迹未完全消解的青紫上遮暇,一边时不时往前面瞟一眼,露出意会的微笑:   许烬妆造已经在另一位造型师手下完成,此时就坐在余缺的右边位置,他懒懒散散地将手肘撑在桌子台面上,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眼睛一直盯着本体看。   那种看自己心上人的眼神太过直白,外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余缺身上又还带着痕迹,化妆师工作之余,也是狠嗑了一口。   “好啦,”最后一步完成,化妆师麻利地收起桌面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暂时不要做大动作,后面拍摄时候需要补妆的现场再补,现在可以稍作休息,等开拍了会有人来叫的。”   余缺“嗯”了一声:“辛苦。”   “您客气啦……”   化妆师背着自己的箱子外出去找其他工作人员,转身关门之际,正好看见许烬滑动了一下座椅,凑到了余缺身边,她立马露出了一脸姨母笑:小情侣就是恨不能天天黏在一起呢。   房门缓缓关闭。   其实房间里其他几人都在,但另外的化妆师还在专心工作。许烬得闲,凑近后,伸手撩了一缕余缺的发丝。   他现在的样子和日常不尽相同,红色的头发没有接长,但做了造型,一身黑色的云纹锦袍搭配张扬的发丝,耳廓上戴着银质的流线型耳夹,偏着头看过来,颇有一种潇洒肆意之感。   两人没说什么话,许烬指尖和乌黑的发丝纠缠,视线交错,自有一种外人无法理解和插入的氛围。他们好像也不需要交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给罗摩做造型的化妆师不经意的一瞥,刚好看见余缺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偏移了一下,耳廓也染上了一点绯色,而挨在他身边的许烬,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好像在欺负人,又好像……在调情?   没能思考下去,门就被从外面敲响:“饰演炎翼族的老师,可以上场拍摄了!”   许烬高声应道:“来了。”起身离开的时候,那缕发丝从指尖缓慢地松懈,垂落了下来。   第三个做完造型的是罗摩。   为了贴合冥月魔形象,他身上的衣服略显夸张,尖利的爪牙仿佛要从肩头伸出,眉心还化了类似烈焰一般的标志,整体看着相当邪戾。   可惜,因为手上同时戴了不方便取下来的尖利爪牙指套,虽然想和本体亲近,但碍于造型,他在被叫去拍摄前,最终只是将手搭在余缺的肩头,在旁边静静站了一会儿。   沈玦要拍的蛊师在造型上布料最少,上半身都是细细金色的链条挂饰,会随着走动的动作在肌肉的沟壑间滑动,色气十足。他走过来的时候,余缺就一直往他身上看,无意识中,视线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晦暗。   被本体用这种眼神看着,沈玦满身的血液都要滚了,他喉头发干,走到面前后,诱导着余缺的手落在自己腹肌上。纤长的指尖划过纤细的金色链条,像是故意玩弄,又像是无意地用指尖点了点,接着就妄图抽手离开。   沈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牙关紧咬。要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他其实很想说:这是你的。   想做什么都可以。   旖旎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拍摄已经轮到他了。   给司妄做造型的化妆师压力很大,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稍微站近一些心里就毛毛的。别人还会注意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她全程精神紧绷不曾分神,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把妆造完成,立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捡着东西离开的时候,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门被打开又关上,余缺并未在意,定定看向走来的司妄。   化妆师的手很巧,司妄脸颊和颈侧的几处蛇鳞被描绘地栩栩如生,黑色大氅交织着金线披在身上,不用刻意做什么动作,属于螣蛇的危险和强大的气势已经蔓延而出。   成年期的螣蛇,仅仅靠着血脉压制,已经足以让无数妖族冷汗涔涔,让无数修士汗毛直立,心生戒备。但余缺不同,他的目光落在司妄身上,只有一种欣赏美丽又危险的事物而生出的兴奋。   本体的目光,让司妄眼神暗了几分。碍于两人身上的造型,他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克制不住的,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余缺的后颈——在被遮暇盖住的部分,有结契后留下的蛇类鳞片印记,指尖稍微一碰,余缺就忍不住鼻息微沉,喉结滚动。   司妄将这些极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属于蛇类的金色竖瞳已经缩成了一道细线,他此时牙根发痒,本能驱使,他很想在本体的后颈咬出新的印记,彰显出自己的归属权,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却又只能克制的,再次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余缺后颈那处皮肤。   “啪-”手背被打了一下,余缺眼睛里像是燃着一簇火苗,明示他收敛。   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们,只剩下苏西沉和他的化妆师,听见清脆的声响,化妆师疑惑地往他们那看了一眼,发现氛围好像有些……剑拔弩张?很难形容,好像下一秒要打起来,又好像是要滚在一起,怪怪的。她不想掺和,手下加快了动作。   苏西沉的狐妖造型是最耗时的,头上有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有九条狐尾。司妄已经去拍摄了,化妆师还在忙,外面人来敲门说要拍司妄和他的双人打戏了,化妆师才终于做完。   房间里变得空荡荡起来,余缺坐了一会儿后便站起身,打开房门,看他们拍摄的画面:   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陡然睁开司妄的金色蛇瞳,他从一片黑暗中徐徐走出,身后显现出大型蛇类的虚影。黑与金交织,冰冷锋利的鳞片在他脸颊和脖颈处若隐若现,淡淡的黑色雾气从身上溢散而出。   更多的“嘶嘶”声响起,无数游蛇在地面匍匐蔓延,暗色的光线下,亮起一点幽幽的淡紫色火苗,下一瞬,司妄漫不经心地抬手,黑金交织的屏障,抵挡住一次武力攻击,冲击波略微撩起他黑色的发丝。   明月高悬,苏西沉斜倚在一株合欢树下,长睫微垂,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掌心悦动的浅紫色狐火,身后九条银白色尾巴在轻微摇晃,银白色的发丝倾泻下来,仿佛月光浇淋在身上。   在听见蛇类的“嘶嘶”声后,他倏地眼神一利,五指微张,向黑暗中送出一道紫色的光球……   两人交手,攻势凌厉,余缺靠着门框,淡笑着看着这一幕。   清脆的打板声响起,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卡”:“这部分过了,准备一下,我们补前面几个镜头……”   苏西沉从台上下来,被告知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后面会再补拍。点头应下后,视线便直直看向了化妆间门口的余缺。   今天的余缺也很好看,他的角色是人族,身上的衣料有点像墨色浸染后的样子,相当飘逸。发丝束起,长长的发带拖拽在身后,上面描绘着字迹清晰的毛笔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墨画里踏出来一般。   好看到让人心跳加速。   看着人浅淡的笑颜,走近后,苏西沉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了一下本体的脸侧。怕花妆,余缺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那只手停在空中,忽然像是带着火气一般,推着人进了门。   短短的几步路,一进一退,苏西沉把人抵在化妆镜前,冷静自持的假面彻底破碎,他用炙热的目光描摹着本体的眉眼,低头欲吻。余缺试图伸手反制,一个微烫的掌心就将他的右手按在了桌面上。   “别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更近,苏西沉伸手,缓慢地按在他的背部:“妆会花的。”   这一句话像是无形的、捆缚住手腕的带子,余缺脑子里一团乱麻,竟真的无法做出什么反制的动作,只能任由他一点点的将最后那点距离缩短,任由温软的吻落下来。   苏西沉低敛着长睫,极克制地吻了下来,他轻而易举地侵入了那毫无防备的柔软唇瓣,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唇舌交缠,呼吸凌乱,他莫名品尝到了一股泛着甜的气息。   因为怕弄乱妆发,两人动作都很小,苏西沉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做出更出格的动作,但汹涌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吻得格外用力。余缺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缺氧很快让脸颊笼上了一层艳丽的绯色,他战栗着仰起头,试图躲避,但最终只是从水光淋漓的双唇间漏出几声含糊的喘息。   氧气几欲殆尽,余缺左手无所适从地动了动,想做点什么,但最后伸出手,只是抓住了他倾泻下来的银白发丝。   这些白色的长发,随着亲吻的动作渐渐将他完全笼罩,从外部看,仿佛形成了一座独特的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工作人员来敲门:“余总您在吗?要先拍您的戏份!”   屋内停了片刻,传出余缺略哑的声音:“来了。”   工作人员没感觉到什么异常,等门打开,他就想和这位余总说说拍摄的要点,一个错眼,看见了屋内的苏西沉,他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继续进行工作。   等余缺站在了镜头下,拿着相机的摄像透过高清镜头锁定在他脸上时,才发现嘴唇上那一点浅淡的口红只剩下一点晕染的痕迹,不知道被谁吃干净了。   摄像调整着画面,对旁边待命的化妆师招手:“给他补一下妆!”   “好的老师!”   “各部门注意,各就各位——”   “Action!”   画面中,余缺背向镜头,描着无数行书的发带随风飘扬,在音乐的鼓点中,他拿起长剑转身横劈,一条水墨色的游龙缠绕在剑气中,跳斩落地,在锋利的剑鸣声下,剑锋的锐气仿佛割破了纸张,把画面带出破损的痕迹。   “成仙”两个锋芒毕露的毛笔字,渐渐显露在画面中央,红色的印章落下,盖出“贪婪之狱”四个红字。   等画面末尾渐暗,末尾方出现一行字:7月1日,《成仙》开启全平台公测,敬请期待!   游戏开始进行公测前预热,各大社交平台、长视频平台、短视频平台,以及全部游戏平台,都开始被《成仙》刷屏。拍摄出的宣传视频,则以每天1到3个的速度,被不断推送。   这下不止是游戏圈,整个网络都看到了余缺的大手笔。公司请了那么多明星和超模下场,男男女女美人如云,每个在视频中都好看到不像话。但凡点进去的,不是夸好看,夸妆造到位,就是在说CG好看到该去做动画。   超模和明星也都是有各自的粉丝的,每次他们先发,《成仙》的官博再进行转发,总有粉丝来官博下面打卡,认领自家的哥哥姐姐。   临近公测,《成仙》官博还放出了一张所有参与拍摄人员的合影。   经过这么久的宣传,官博粉丝已经涨了几百万,合影一发,自然有明星的粉丝到评论区说自家的哥哥姐姐在哪个位置。大多数都是在“感谢金主”,或者夸自家正主好看,也有极少一部分在唱反调。   比如说,发现合照里余缺站位很靠前,就有粉丝不高兴了,在评论区留言:你谁啊?哪家的糊咖,竟然站得比我们家哥哥还靠前?经纪公司干什么吃的,这都不知道争取一下吗!   这条点赞的不多,回复却多,点进去看,前排回复都是:“人家是游戏公司总裁”、“人家是给钱的金主”、“人家是游戏制作人”、“人家是你哥哥都不敢得罪的人”。   【好大的扔子a:笑死,有些时候,一粉顶十黑真不是盖的。你说话前好歹过过脑子啊!人家能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啊。】   【自热米饭11:真切感受到娱乐圈和电竞圈是有壁的,余缺可是《时空战场》的前一代神王,之前传说他要复出,直接就上热搜了,现在他徒弟许烬是新一代神王,两人操作都是顶尖那一批。不是我说,他要是还在打比赛,你们这些嚷嚷人家是糊咖的,分分钟能被粉丝撕成碎片/擦汗.jpg】   【废物小点心:前面说娱乐圈和电竞圈有壁,我赞同也不赞同。赞同的是话很有理,不赞同是因为我觉得,就余缺这颜值,他要是进军娱乐圈,你们那哥哥直接被秒杀好吗?/白眼.jpg】   【汪汪队立大功:进娱乐圈这点+1,余缺和许烬是真的帅啊,而且他俩旁边不是明星就是超模,普通人好看的,一对比能直接拉穿地心,他俩对比竟然没有丝毫逊色。】   【WV大鲤子鱼:不止余缺和许烬,这张大合照里面的几位素人都很惊人啊,我天,人家搁那儿一站,身材比例和旁边的超模都有一拼。】   普通的路人或无粉籍的玩家说话已经不算客气,余缺粉丝和许烬粉丝到达现场,那就更加阴阳怪气了。嘲讽说“谁能比得上你们哥哥”、“咖位高、比金主还高”之类的,硬是不靠点赞靠回复,把人的这条消息顶到了第一条。   那名粉丝大概也不知道这个转折,但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也难以接受,最后干脆注销了账号,直接装死。   相较之下,余缺和许烬他们几个发布了视频的评论要和谐且统一得多——几乎都是尖叫舔屏的。   他们两人都有粉丝基础,评论更多,另外几个虽然没那么高热度,但极高的颜值也非常吸粉。后面不知道怎么的,或许因为他们拍摄时时间在一起,有双人的打斗戏份,有粉丝就把他们几人的末尾结算画面单独裁剪拼接到一起,配文:顶级dom天团,并且建立起了话题。   要是分散来看,粉丝们可能还没那么激动,但他们几人凑在一起,看到的没有不想尖叫的。   【冰西瓜好次:我靠这么顶吗!!每一个都这么顶吗!!】   【苦劳德取悦我:细说“顶”/斜眼笑.jpg】   【右手的手W:司总这个眼神,我死了/躺地.jpg】   【莲花铁道之夜:太蛊了,我们家余缺太蛊了/色.jpg】   【小兔几:我想拽他尾巴/色.jpg】   【红糖糍粑:好涩的腰,这游刃有余的支配感/色.jpg】   到了后面,话题里几乎都成了“色”的表情包海洋。   而不论是明星各自引发的讨论,还是属于二创“顶级dom天团”的热度,都在托举着《成仙》的知名度。公测前几天,游戏的相关热搜就没从榜单上掉下去过,热度已经势不可挡。 第84章   此前一直对标的《玉笛暗飞声》早已上线快一个月了,《成仙》公测前夕,白总看到这近乎刷屏的热度,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直接让自己的游戏宣发贴着《成仙》蹭,同时在游戏里上架了新的时装和氪金礼包,还上线了新的“登录福利”,期望能做到留人。   其实《玉笛暗飞声》在整个MMO玩法里看,质量并不差,但白总要求制作组迅速上线,很多玩法和功能都没能完善,上线后,玩家们就一直抱怨自己玩得很像是半成品,即使他们下场控评,效果也收效甚微,不管日活还是热度都不达预期。   现在《成仙》已经要公测了,白总就做主,不再像游戏刚上线时,各种有意无意地进行逼氪,而是打算用福利留人。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时段,同类型的游戏,几l乎都在紧急进行福利加码。   同样是买下武侠IP的《试剑》,不仅增加了玩家的登录福利,还宣布,在《成仙》公测的前几l天,每天都送玩家新的时装和游戏币兑换券,大手笔撒钱将近一个亿。   运营了好几l年的经典MMO《碧血丹心》,此前一直对玩家扣扣搜搜,就连春节国庆都舍不得发点好的福利礼包,一度被外人嘲笑“别人过年收红包,你们过年薅羊毛”,竟然也大方起来,在《成仙》公测的前七天,只要玩家上线登录,就会按时间梯度直接发放游戏货币。   还有非MMO类的其它游戏,有不少竟然也在紧急加码福利。一时间,整个游戏圈的玩家比过年还热闹,有些在高兴,有些则发出疑问:我们游戏咋啦?官方要跑路啦?突然这么大方,搞得人心慌慌的。   【十年磨一剑:笑死,大家忽然就大方起来了呢。】   【小兔几l:哈哈哈哈,是因为《成仙》要公测了吧?这次他们的游戏看着真的很有意思的样子,我身边但凡是玩这类型的,都很感兴趣】   【思思嘶十四:竞争对手要发力了,自己当然得做点动作啦。而且他们这么着急,主要还是知道,赤狼科技的游戏在氪金点上一直对玩家很友好吧?公司研发的那几l款游戏就不必说,但凡参与了投资,挂上了赤狼科技的logo的,玩家们基本都不用担心逼氪,我玩的好几l款都是这样】   【女神嫁我:玩家要吹别的游戏公司,我肯定是嗤之以鼻,但要是吹赤狼科技,那我没得喷。之前玩《荆棘王座》就体验到了,他们是真的重视玩家,不管是bug反馈,还是提意见,每次客服都有认认真真听,会给反馈,你说的话中肯的,他们后续也是真的会改。这体验感是拉满了】   【试试就逝世:之前《荆棘王座》出来,把同类型的佼佼者《新中世纪》卷得不行,增发了不少福利,现在《成仙》一来,感觉半个游戏圈都被他们卷起来了/斜眼笑.jpg】   【三点一线159:《成仙》你干得漂亮啊!/爱心眼睛吐舌头.jpg支持开卷,多卷!】   正如玩家们所说,大半个游戏圈都被卷到了。   《成仙》作为竞争对手下场,不管是星球类型的大世界,还是独特的开放性的玩法,以及革新的NPC超智能化的相关技术,都是吸引玩家的利器,自然也在倒逼其余游戏开卷,各自想方设法,用福利和新玩法争夺玩家的游戏时长。   行业的大家都已下场,这一对比,白总在游戏上的操作就被比了下去,显得不够大方,只能紧急再增加赠送的游戏礼包。其余暂且没发福利的游戏,也在被言论裹挟,毕竟玩家都在嚷嚷,说官方你太抠搜啦,别人都发,你怎么不发?   现阶段还不知道《成仙》的,有些因此搜索了这个游戏,并点下预约。那些不打算玩MMO的,因为这种“一家公测,整体过年”的现状,也下意识对这个游戏多了几l分好感。   在这种玩家们热热闹闹的氛围中,7月1日终于不急不慢的抵达,《成仙》正式开始公测。   游戏上线第一天,就有对家想要搞事,预备好了水军下场,连稿子都写好了,想在论坛里先大面积说游戏上线就卡,卡到爆,根本不能玩,后续再看玩家吐槽的部分,进行复制和添油加醋,大肆抨击。   但实际情况并不如他们的意料,注册的玩家太多了,游戏论坛一秒一个样,几l个游戏平台都因为高度的流量集中,因此出现短时间的瘫痪,平台方紧急抢修,玩家们为了玩游戏,很多是摸到了《成仙》的官网才下载成功。   水军的言论根本没有人在乎,因为热度太高,他们下场几l乎是一点水花都没有,钱花了,但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点效果都看不见。   《成仙》上线,首日注册量就达到了惊人的2.9亿,游戏一举蹿红,拿下华夏全平台免费榜榜一,热度断层。由于时差不一,后续统计,发现在包括韩、美、英、法等全球105个国家和地区,游戏也都拿下了合作平台的免费榜榜首。   期间,竞争对手几l度期盼游戏服务器掉链子,但实际上,全程运行良好,偶尔的细小波动影响并不大。   之后的两三天,游戏的注册量虽然有所下降,但整体的日活依旧很高,一直在2.1亿到2.4亿之间来回浮动。而行业相关平台,预计《成仙》首日收入约为31亿人民币左右!   ——这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期。   游戏相关的热搜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各大新闻媒体也纷纷成为拥趸:   gamer游戏在线V:不玩《成仙》,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游戏NPC能有多智能[链接];   山羊晚报:今日名人堂,划时代大作背后曾经历了哪些挫折?   东方传媒:“新文化符号”出海,《成仙》掀起世界各国华夏文潮;   淮市日报:据可靠消息,赤狼印章网络科技正筹谋上市,已顺利进展到申报阶段;   ……   游戏成绩“飞升”,背后的游戏公司上市在即,这种过于强盛的状态带起汹涌的流量,曾经发生过的种种趣事,也全被翻了出来。   比如早期对家抢《成仙》的员工、抢着和知名音乐人签约,花费几l个亿的资金做出来。结果雷声大雨点小,上线后效果完全不及预期,玩家们一直嘲讽说是“半成品”。   在《成仙》上线后,其它同类型的游戏因为玩家的长情,只是日活下跌,他们的游戏却几l乎是“爆死”,赔了个底儿掉,口碑跌入谷底。   又比如游戏即将上线,几l乎大半的游戏被迫开卷……   赤狼科技的相关主创团队成员经历,也被拿出来津津乐道,比如某某技术是从业内大厂跳槽出来,曾经经手的项目都属于业内第一梯队。比如某个程序,曾经是被大厂“优化”出来的,结果在新公司得到了更好的待遇……   当然,其中议论最多的,自然还是余缺。   他是从职业电竞选手转业,经历简单但含金量极高,过往的经历被扒出来,极低的起点和极高的成就形成了鲜明对比。更重要的是,他人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不过,此时吹捧余缺打游戏有多强的,吹捧他每段经历的,都没料到,后面会演变成一场大型的“吃瓜”。   事情的起源要从游戏的论坛一个热帖开始:   gamer主论坛【玩家讨论区】   综合>>>>>>日常交流主题贴:有道友没睡的吗?半夜睡不着去扒《成仙》背后这位神级游戏制作人的履历,很想说#0楼主:【匿名】   他真的好牛啊!   #1楼主:【匿名】   孤儿院出身,上学期间就一直拿奖学金,最后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华夏一级学府的双学位证书,这期间还一直在打比赛,拿了好几l个冠军。后面转业做游戏制作人,上一个游戏是《绝密档案》,虽然不是大众向游戏,但还一直在更新,流水稳定,后期玩家们基本很少脱坑。新游戏直接就是《成仙》,技术上算是革新了整个行业!   他这个起点真的够低了,但是拿着一手烂牌打得是格外漂亮。他还这么年轻,已经完成了这么多成就,这天赋,真的绝了啊!   #2先认领余缺粉籍。   作为老粉,我想说,余缺不仅是有天赋,也是真的够努力,够卷。   之前他还在打比赛的时候,直播匹配的间隙都在看书做作业,当时有很多黑粉都说他故意的,想立人设,但他从来不管。大学有些课程去不了,就拜托同学给他录频。落下了进度,都是自己想办法补。他能走到今天,我真的豪不意外。   因为他就是那种,背地里付出的部分,一定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的人。他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这也的确是他该得的。   #3有天赋还够卷,学业有成是应该的。但想要事业有成,还是要几l分运气在吧?   #4我觉得他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自己的教练贺危。余缺的人生转折就是从遇见教练开始的。   之前采访时贺危说过,他是偶然从代练群里把人发掘出来的,代练的人那么多,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余缺后面才能正式打比赛,才有机会得到这些成就。   #5遇见贺危是余缺的运气,但遇见余缺也是贺危的运气啊!   假如不是余缺,外人真不一定能拿下FIY的冠军,后面贺危的职业生涯肯定会坎坷很多。而且,从投资的角度看的话,余缺算得上是贺危做得最成功的一笔投资了。   让人进战队,就拿下联赛冠军,后面余缺开公司,看股权分布图,贺危也进行了投资,那种早期的投资要不了多少钱的,但现在《成仙》这么火,公司给贺危的分红却会是很大一笔。   #6投资不投资的,贺危给余缺公司投钱,纯粹是从朋友的情谊出发吧。但凡之前粉过FIY的,谁不知道贺危和余缺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他们很信任对方,贺危还对余缺有知遇之恩,说实话,自己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7感觉……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8惊恐,这可嗑不得!人家贺危是真直男,而且都结婚了,和老婆感情好得不得了。   #9其实友情就很好啊,没必要非扯到爱情上,友情也是世界上很真挚的情感啊,大家不要一看到很好的感情就只联想到爱情嘛/允悲.jpg   #10有一说一,真要扯爱情,那也得扯许烬吧?我相信只要看过余缺和许烬相处,再对比和贺危相处,就会明显感觉出余缺对两人态度的区别。那眼神,那氛围,嘿嘿。   #11楼上+1,第一次看他俩直播的时候我就emmmm,感觉直播镜头一关,他俩立马就会亲起来。   #12哈哈哈不止是亲起来吧,我感觉直播一关就要doi了~   #13不是我KY,感觉余缺和罗摩才是要doi的氛围。那次直播的时候,罗摩身上都是印子,看眼神就知道是谁留的,而且看他明显对余缺有很强的占有欲,对视的时候眼神都能拉丝了……   #14额,我也一直感觉罗摩眼神黄黄的……他完全不掩饰的。   #15要说不掩饰,沈玦才是最不掩饰的那个吧?而且他每次穿个衣服都好骚,上次那个露腹肌的深V领,感觉是在勾引余缺一样。重点是,余缺貌似也真的有被勾引到,他一出现就会盯着人看。   #16苏西沉才是吧……看着清冷自持的样子,实际上光白发就够有心机,我看见好几l次余缺偷偷抓他头发玩儿,他一副、嗯,怎么说呢,很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清冷款男狐狸精。   #17那是你们没看过余总和我们司总相处,两人随时在办公室里一起呆着,一呆就是很久,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有几l次司总送人下楼的时候,我都看见他领口的扣子扣错了。   #18   ???什么鬼?许烬我还知道,毕竟是余缺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罗摩是谁啊?后面这几l个,都是谁啊?   #19这后面来的姐妹都是余缺粉丝吗?感觉知道好多内幕的样子。   #20不对劲吧……我就是余缺粉丝,什么都嗑的那种,但有些细节我也不清楚啊?这怎么感觉,像是余缺公司里员工?前面两楼你们能回复吗?很急,真的。   #21楼主:【匿名】   哈哈哈哈哈刚刚的几l位已经在私聊我,让我删他们楼层了,哈哈哈哈,感觉暴露了什么东西(不过我不会删,嘿嘿嘿)   #22我好迷茫,前面还好好的,怎么越往下越歪,后面这说的到底是啥?   ……   #42看名字眼熟,切出去找,果不其然,前面提到的几l位,不都是在《成仙》宣传片里出现过的素人吗?!还专门被剪辑出来,说是“顶级dom天团”来着,每个都超级帅。   #43顶级dom应该是真的,只是,都是余缺专属/邪笑.jpg   #44我震惊,这么说的话,每个人都和他这么暧昧,不就是养鱼嘛?余缺是海王?   #45宣传片的那几l个素人?我的妈啊,我记得!余缺牛逼,他的鱼质量这么高的吗?!   #46   ……我也出去扒拉了一圈,太神了,余缺真的太神了,他养鱼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这些鱼里好几l个都在为他做事啊!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们竟然没打起来!   #47不是,你们说真的?谁来和我详细说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给我深扒啊!我要吃瓜,我要吃瓜!   ……   #221楼主:【匿名】   还有人看吗?我捧着深扒后的瓜来了。   #222有!请楼主细说!!   #223瓜来,瓜来!   #224啊啊啊楼主竟然真去深扒了,我要听,我要听!   #225后排兜售瓜子花生矿泉水~~   ……   #275楼主:【匿名】   前面大家扒过的,关于余缺那些过往我就不重复了,具体关于他和另外几l人的八卦,就按梳理的时间线说。   首先:余缺上学期间兼顾打游戏,拿下了游戏冠军,之后在状态依旧是巅峰的时期突然隐退,两年没有音讯(他的好友贺危那里也一直没传出聚会、吃饭等消息),行踪不明;   等余缺再度出现时,就注册了赤狼科技,同时把徒弟许烬引荐给当时已经接近解散的战队FIY,一进队就是主C。   这里需要重点关注的是,许烬和余缺不仅打法相似,还有极为出圈的“同频操作”广为流传,由于过于默契,很多他们的CP粉就是在这时开始嗑的(之后几l次直播,许烬都有出现在余缺家中的场景);   作为时下国内身价最高的电竞选手,许烬现在还是大学生在读,翻看他的履历,不难发现,在一定程度上,他在复刻余缺之前的经历:同样是一边读书,一边打比赛,还在读书期间拿下了第一个全国联赛冠军。   另外,许烬的大学专业选的是和余缺一样的“游戏制作”。我不清楚是他特意为之,还是无意识的在复刻,但他似乎非常崇拜余缺。个人怀疑,他选择一样的专业,就是有打算之后进余缺公司,为他效力。   最后贴一下余缺和许烬未二剪版本的视频合集[链接],他们CP超话里剪辑后的部分显得过于暧昧,但原片也……实在gay得不遑多让。#276表白楼主,比心~   #277感恩楼主!   这么笼统的看,余缺和许烬算是养成系?啊不对,但总是有引导的感觉在。总之这么一说,感觉他俩是真的好配啊,就是那种我崇拜你,所以想踏上你之前走过的路这种感觉。   #278看了下视频,同意楼主说的,这俩是真gay啊……   #279其实我觉得余缺看起来还好,但许烬的单箭头好明显,他对外不是酷哥吗?在余缺面前却温顺得不行,看人家余缺的眼神,啧啧,感觉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   #319楼主:【匿名】   接着说一下罗摩。   按时间线看,在余缺成立赤狼科技初期,罗摩就参与了他的第一款游戏《绝密档案》的制作,具体职位不明,但后续公司有了进项后,余缺就立马支持他自行开发游戏了。   罗摩作为和余缺一样的游戏制作人,能力同样不俗,《荆棘王座》就是他的作品。按游戏的日活和流水看,虽然不至于说把同类型的《新中世纪》直接打垮,但已经做到了平分秋色,且在后续的运营中,玩家的风评明显更好,甚至迫使着《新中世纪》不断优化自己的游戏内容,为玩家增发福利。   目前罗摩在赤狼科技是总监席位,一直没有职位变动,内部流传他的工资不高,也不分红。这种能力极强的人,随便去业内的一个大厂都有人接手,或者自行创业,也能闯出一盘天地,但他却心甘情愿留在赤狼科技做余缺的下属。   最后照例是视频和图片合集,毕竟是实打实的素人,这位在网上流出的消息和视频不多,和余缺有交集的,除了几l次直播,就只有他们参加行业会议或者活动的照片[链接];   这位我就不说gay不gay了,他比许烬还出格,对余缺的占有欲已经放在了明面上。   #320我的妈呀,信息量好大。   #321能力这么强,但甘心做余缺下属,游戏那么卖座,但不参与分红?这尼玛,余缺你给他下蛊了吧?!   #322我是公司员工,罗总监真的……他收入基本和项目里其他员工持平,算不上高。我们私下都说他来公司上班,是对余总是真爱。   #323真爱不真爱的,许烬不也一样?说让他去打比赛就去了,FIY当时也是烂摊子啊。   ……   #369楼主:【匿名】   后面这位司总更是重量级。   他同样是在余缺成立游戏公司初期就出现的,同期成立了一家“冷杉创投”,他不仅在游戏行业投资,像芯片、新能源、生物科技等都有涉猎,后续还收购了不少数字化业务、软件硬件相关的公司。冷杉创投在其它行业投资暂且未找到回报率相关的数字,但在游戏行业,整体的回报率高于百分之一百三,司妄,也是业内知名的投资人。   司妄和余缺在公司上互有持股,办公地点就在同一栋楼,更重要的是:那栋挂着“赤狼印章网络科技”的全名的办公楼,是司妄送给余缺的礼物。   一整栋,淮市核心商圈。你们品品这含金量。   最后,收集他们两位的同屏画面相对困难,可能因为两人都是总裁,业务繁忙。最后收集到了采访相关、以及相关的财经新闻板面凑数[链接]   #370一栋楼……   #371果真是重量级。有钱人这么追人的吗,送楼,然后顺理成章把办公地点放一起,这种心机外人都学不来/擦汗.jpg   #372看了眼照片,本来想说这位看起来正常多了,不那么gay,出来再细看,送了一栋楼……行吧。   #373曾经在宴会上见过司总一面,大家都说他可能是出自什么隐世的豪门大族,气势太强了。也见过两人相处,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在想,司总会忍到什么时候才直接强取豪夺。他俩私下相处很有那味儿的……   #374司总有钱,又帅,是超高的钻石配置,但私下没有一个人敢追他。每次出去谈事,不管是客户还是对家,感觉在司总面前都是一副汗流浃背的状态。除了他的下属,也就余总和司总走得近了吧?   ……   #411楼主:【匿名】   苏西沉是在余缺《成仙》立项后加入赤狼科技的,职位是项目主美。这位也是纯素人,对外露面不多,信息有限,唯一知道的是,他在画画上是真的能力出众。   我在网上扒他的时候,搜到的都是各类参加展会的信息,年纪轻轻,金奖银奖拿到手软,评委都说已经是国画上的大师水平。   我不懂画,单看的话,总之画的很好看就对了,按苏西沉的能力,再对标其它拿奖的,他其实应该尝试办画展的,但他一直在余缺手下工作,看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后附上苏西沉和余缺在直播镜头下的片段,还有部分合照[链接]   这位和余缺相处的细节,其实和上面那位司总一样,乍一看不怎么gay,但是某些细节上,他又好像不怎么清白。总之,莫名就有种“喜欢,但不需要说出口”的那种既视感。   #412这位感觉乍一看很端着,但是实际上好像又在对余缺暗送秋波(大雾)   #413看了图,他私下竟然也是白发吗?惊呆了,而且看着真的好有那种古代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公子的感觉。   #414这颜值是真的好啊,余缺,你吃的是真的好啊/流口水.jpg   ……   #434楼主:【匿名】   最后这位沈玦,他对外的信息是最少的一位,网上去查,基本连个相对应的新闻链接都没有。具体是什么学历,什么职位,完全无从扒起,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最后来的,现在在余缺公司是担任私人助理。   这位的仅有的几l次露面里,我仔细看了看,感觉就,一直在对着余缺骚你们懂吗?别人是直白,他是露骨[链接]   #435看完了,真的感觉他无时不刻都在勾引余缺/捂脸.jpg   #436可以说吗……别看人家只是私人助理,权限其实很大的,很多文件他都有资格代签,在公司几l乎和罗摩是平起平坐,员工们找不到余总就找他,余总看起来非常信任他。   #437这位颜值也很高啊!而且私人助理这个职位,小脸通黄#438楼主:【匿名】   大概说了一下这几l位和余缺的关系,这里再整体梳理一下。已知:   1、这几l位的背景来历其实都是谜团,外界没有多余的背景信息,感觉他们不是为了余缺,都不会出来露面似的;   2、余缺和这几l位是真的在保持着暧昧关系,其中没有证据的我都没贴,私下流传说他们关系混乱的,余缺一夜带几l个人回家过夜的,什么消息都有(这里也奉劝一下,我们吃瓜要保持理性,不要人云亦云,看到实锤再确认,不要胡乱传播)   3、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一点:他们几l个,除了许烬所在的队伍离赤狼科技有一段距离,其余几l人,是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余缺是怎么做到让他们和平相处的?   #439叹为观止,翻到了这么多楼,我只能说叹为观止……   #440余缺,我有一个朋友想和你讨教一下怎么让鱼和平共处的秘诀/可爱.jpg   #441这还是什么神级游戏制作人,明明是神级海王好吧?!不说每条鱼的含金量都这么高,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敢让自己的鱼互、相、见、面??   家人们,谁懂啊,他敢让自己的鱼互相见面!   #442不止是互相见面,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上班……   #443都是重要岗位啊,余缺就不怕被反噬,有朝一日被架空吗?   #444架空后,直接锁家里*是吗/色.jpg   #445楼上你好黄,不过好带感,细说/递笔.jpg   #446我是真的疑惑,余缺他的鱼既然都见面了,为什么还没有翻车?一般情况下,海王之所以是海王,不就是鱼之间没机会好好交流,才能继续钓下去吗?他们几l个日常可都在一起啊。   #447我只能说,余缺不一样。他不仅能让自己的鱼忠心耿耿为公司做事,争风吃醋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   回复越来越多,吃瓜群众也越来越多,帖子后很快被加上了[hot]和火苗的标志,但凡点进来的,大部分都会注意,接着再点进去。现阶段本就是《成仙》的流量高峰期,背后的游戏制作人有这样的瓜,自然也被有心之人转了出去。   这一转,后续也引发了更大的讨论度。   玩家们一边玩游戏一边吃瓜,有点“越扒越有”的意思,相关的证据泄露得更多,普通的路人哪怕不玩游戏,也寻着瓜的气息追过来,一起大肆谈论:   好哇,没想到你这个游戏制作人背地里竟然玩这么大?   这些顶级帅哥,全载你手里了?这是什么绝世蛊王。   不仅像养鱼一样钓着人家,还在你手里物尽其用,让人给你矜矜业业地做事。这实在是……   太牛逼了。   宁海生刷手机的手指一顿,脸上露出几l分微妙的神色。   话题出来后,他一直时刻注意着网络上的风向。按理来说,海王这个词汇算不上什么好词,为了避免招黑,便一直密切关注,打算风向不对就下手引导。但实际上,外界对余总的事似乎很是包容。   不是在说余总手段了得,竟然能这么养鱼的,就是沉迷于嗑余总的ALL向CP,之前那个“顶级dom天团”都被入侵成为余总的CP大本营了。   “额……余总,”宁海生抬起头:“这事我们,要直接处理了吗?”现在热度平稳了,可以操作着让其慢慢降下来。   余缺正拿着签字笔批阅文件,头也不抬:“影响游戏数据了吗?”   “怎么说呢,”宁海生挠了挠头:“其实是有影响的,但对游戏反而是利好的方向。”   《成仙》公测后形式一片大好,但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很多玩家还是存在信息茧房,反而是这次吃瓜,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二次破圈,推送的效果极好,也带动了游戏,后面这几l天,用户注册速度在短暂下滑后,反而赢来了些许上升。   吃瓜的力量还挺大。   余缺:“那看你安排,我都行。”他不在乎自己所谓的风评,更何况所谓海王的对象是自己的几l个马甲,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好的余总,”宁海生狗狗祟祟的看了他一眼:“话说……您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旁边一直默默站着的林秘书移动目光,盯了过去。办公桌上,晃动的签字笔停下了,余缺缓缓抬头,用毫无情绪起伏的目光看向他。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就这一眼,宁海生立马夹着尾巴逃离了办公室:“我工作去了余总!”   林秘书用拳头抵了抵唇,止住了笑意。心道可惜,他其实也想知道答案的。   余缺没在这事上保留太多的注意力,继续批阅文件。只是,他签字的时候,忽然手指一顿。他听见了久违的属于2247的声音:“系统升级完成。” 第85章   自《成仙》上线后,余缺的系统面板中,显示的能量值终于不再是上下浮动,将满未满的状态,而是在公测开启的第一个小时,就达到了满格,之后便再也看不出其它变化。   主面板上的几个重要功能全部解锁,包括【切换世界】,也成了可点击的状态。   当时2247仍未显示升级完成,但余缺也没准备多待,而是在这几天不断梳理和安排公司上的事务:一来,要确保自己长时间不在,游戏能正常运营,二来,假如出现重大的事件,有人能担负起做决定的重担。   游戏上还好,《成仙》的内容做得够多,玩家们光是探索就得花费大量时间,多变的副本,多样的机制,也足够应对他们的大量需求,至于时不时的游戏活动,之前也通过了不少策划案,主创团队只要认真做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其余游戏也通过了不少方案。   公司上的事却有一定的突发性,假如有意外情况,就得有人勇于站出来担责、做决策。为了保证这点,余缺进行了几次会议,对每个不同方向都划定了具体的责任人,司妄的公司同理。   今天是准备正式发通知的,系统在这个时间段升级完成,时机也掐得刚好。   随手将文件放下,余缺看向一旁的林秘书:“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去会议室,下班前我要宣布一件事。”   林秘书颔首:“好的。”   夏季天黑得晚,今天的赤狼科技罕见地加班到了外面亮起霓虹的时刻。   普通员工大多数已经离开,最后留下的都是重要的负责人,等大家背着各自的包陆续从公司的办公楼往外走时,都伸手对余缺一行人挥了挥:“余总度假愉快!”   “余总再见!”   有人趁机道:“余总别在外面玩太久,要早点回来啊~”   两辆不同车型依次停在了楼下,罗摩单手扶着车门,余缺正要坐进去,闻言回头对大家招了招手:“我尽量。”引来一片哄笑声。等他坐进车里,透过车窗,还看见几个员工互相嬉戏,有人去揉刚刚说话的那人的头,氛围活泼又舒心。   车辆启动,车窗中的画面也变得流动起来。   车内,余缺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则消息,是贺危发的,问他什么时候到,菜好下锅。余缺打字回复。   “他马上到,”贺危将手机放进系着的围裙兜里,一只手拿着锅铲,从厨房伸出半个身子:“老婆你别玩了,收拾一下桌子。”   客厅里,阳静“哎哎”的答应了两声,眼睛还盯着《成仙》界面中需要浇水的菜地:“马上,马上!”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菜在热油中下锅的声音,“滋啦”一声,浓烈的香气传出。阳静在忙游戏的间隙,终于把客厅里凌乱的东西归置了一下,没多久就听见按门铃的声音,踢着拖鞋去开门。   “来啦!”   “阳姐,”余缺拎着在楼下随手买的西瓜和提子:“挺新鲜的,随便买了点。”   “我去放冰箱,待会儿咱们饭后吃就正好就凉了。”   厨房贺危拖长了声音:“来端菜——”   大家关系熟稔,余缺隔二差五就来,夫妻俩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饭桌上还一直笑着说游戏的事。   之前内测他们就参与了,也有了部分经验,这次公测自然而然地走在了玩家前列。阳静在论坛写了菜地种植相关的心得,贺危沉迷公平竞技和副本,在游戏世界频道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氛围热闹又祥和,贺危吐槽自己老婆光顾着游戏,好几次都不理他,被阳静屈起手指敲了下脑门。看着这一幕,余缺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饭毕,大家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唠嗑。余缺没留太久,走的时候贺危正在打竞技场,没站起来送人。阳静要起身,余缺说了句“阳姐你玩”,也就作罢了。   客厅门开了又关,贺危完全都没知觉,等他一把打完,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余缺不见了,原本的位置上放着一个文件袋。   “这小子,东西都忘记拿了。”他小声念了一句,拿起来就想给余缺打电话,可刚翻开手机,就看到上面的一条消息:走了。   走了?   贺危想到什么,将耳机一垮,站了起来,眉头紧皱着,点击拨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听,他还不死心,依旧继续拨打电话,同时拧着眉将文件袋打开,里面是文件和委托书。   在余缺失联的时候,公司的事务由各部门负责,部分决策贺危有决定权,财产交由他打理,还有零零碎碎的其它东西。这和上次离开时的交代异曲同工。   看见这些纸页,贺危有些失神地坐了下来。旁边的阳静注意到他的动静,问道:“怎么了,不打竞技场了?”   “没有,”贺危没把话说出来,只道:“余缺要出门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阳静白了他一眼:“瞎操心,忙完了就回来了呗……”   ******   修真界,青棠城。   这里地处人界和妖界的中间地带,四周山峰高耸,植被茂密。城内繁华,各式各样的商铺和小贩数不胜数,城镇附近种植着当地特有的合欢树,大片的绒花开得热烈。   因为地势原因,这里易发冲突,城主为确保内部安稳,设有“禁灵大阵”,凡进入城镇内,都和普通人无异,起了冲突想要斗法,也只能自觉到城外去。   这本是好事,但不知不觉,青棠城的城墙上就多了无数的“观景点”,每次有人斗法,都有些爱凑热闹的出现在上面当看客。   “你们觉得,今日是那白虎族的轩辕静赢,还是轻云真君能赢?”一个穿着青衫的人族修士坐在茶桌前,懒懒散散地看着城外的打斗:“同样的境界,我真不好判断。”   “这有何不好判断?必定是轩辕静了,白虎族可是上古血脉,同阶无敌!”   旁边有人出言反对:“那轻云真君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此前就曾经越阶杀人,也不一定输。”   “说什么大话呢,没看他被压着打吗?”   空中两道不断变化的虚影在碰撞,其中一人手持利剑,在猎猎罡风中不断发招,对面的却不是人形,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老虎。双方激战,也正如看客们所说,这位人族修士已经被压制到了下风,身上带着好些被风刃割开的伤口。   又一个激烈碰撞,双方如同流星坠落,一起狠狠砸向地面,现场激起无数烟尘。   等烟尘渐渐散去,地面情况却出乎众人意料:此时双方站在两端,正中却出现一个陌生人。   “这人哪儿来的,他不要命啦?!”青衫修士猛地将身子探了出去,满脸惊愕:“这可是两位元婴期的修士斗法,此时贸然出现,稍不注意就会被波及。他疯了吗?”“那两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惹怒他们……”   “哎呦,怎么还愣着啊,赶紧跑哇!”   “这年轻人,别是吓呆住了吧?”   余缺当然不是呆住了。   刚刚穿回修真界,没想到一来就面临别人的斗法现场,面板上【角色召集】正处于一分二十秒的倒计时冷却中,他只是在想要不要先抽刀出来用以防身,但这可能被他们视为挑衅,一起合力攻击。   系统CD时间虽然并不是很长,但此时他修为尽失,假如这两人真的动怒,他想要撑过去得花些功夫。   画面僵持了一瞬,完全化为原型的白虎妖突然站立起来,像是看稀罕事一样,慢慢地绕着他看,言语戏谑:“好小子,你和妖结契了?”余缺身上那股属于螣蛇的妖气也太重了,很可能是刚刚帮对方渡过了发情期。   结契对妖族来讲过于特殊,稍不注意就可能促成双死的结局。这种小崽,修为还这么低,既然都和人渡过了发情期了,该被自己的道侣好好揣在怀里护着才是。   轩辕静缓慢地踱着步,语气没变,话中却多了丝审视:“不过,这时候不陪着你道侣,跑出来干什么?”   他此时对战斗的渴望已经消失大半,属于白虎的威压施放出来,不管听见什么答案,都准备将人生擒,抓回妖族的地界——这个结契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事实已经如此,为了那个妖族的性命,他不可能放人走。   感受到威胁,余缺没有贸然回话,只是默默地伸手,试图抽刀。   对面的人族修士并不知道结契是什么,以为轩辕静是打算对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动手,内心不耻。更何况,他们的斗法并未结束,对手注意力转移,也让他感受到一股极强的轻视,遂不耐烦地举起了剑:“轩辕静,你的对手在这里!”   这一声打破了对峙的局面,白虎面上浮现出怒气,就在他打算先出招将人生擒,再把对手彻底打服时,余缺缓慢地、自虚空中抽出一把黑色长刀,直接插入地面。   横荡的波纹散开,四周的合欢花随风散落,凛冽的风带过余缺脸颊的发丝,淡淡的烟雾中,他身后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身影。   元婴期的许烬,化神期的罗摩和司妄,练虚期的苏西沉,还有一个看似毫无修为却莫名有种危险感的沈玦。一个又一个的等级威压倾泻而出,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位修士,此时反过来感受到自己被极为恐怖的气息锁定着。   余缺没说话,也没看他们,而是缓缓抬头:顷刻间,已是风云变幻,原本朗朗晴空的天空乌云蔽日,黑沉的天空,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正在酝酿。   刚刚还试图把人生擒的轩辕静面色凝重,对轻云真君大喝一声:“快走!是雷劫!”而且不是一般的雷劫,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竟然都在突破的边缘!   拿着剑的人族修士也是冷汗涔涔,别人他不认识,苏西沉是认识的,他也是万剑宗的修士。没想到这位峰主在被发现突然不见后,竟然出现在这里,还要渡劫了。他一边走一边给宗门发信:“附近的师叔请快来支援!”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个转折,也是惊住了,此时斗法不斗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几人竟然聚在一起。   没人渡劫会一起渡,修士与天争命,雷劫本就是一道坎,别人插手,只会让雷劫加重。现在他们聚在一起,天道降下的雷劫只怕会比普通的凶险几百倍!   原本坐着的青衫修士已经急得站立起来:“那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不走,他这不是纯粹在找死了吗?!”那其中可有个练虚期啊,筑基期碰练虚期的雷劫,一挨上就化成灰了吧?   “哼,我看是那个螣蛇不要命。”轩辕静已经退到了城镇内,身体已然变幻成了人类的模样,抬眼望去,几人都没有分开的意思,他心头不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族人传讯:“转告螣蛇族的长老,速速前来青棠城护法。”   外人不知,妖族却谁都清楚,结契后他们是能替对方承受雷劫的,这也受天道认可。但现在的情形复杂,这个螣蛇想护着自己道侣也不一定护得住。   旁边有人腾的站了起来:“不对,那不是余缺吗?”   “余缺?”旁边有人应和:“可恶,这个狐狸精是又勾搭了谁啊?等等,他旁边的好像是……”说着也着急的传讯去了。   此刻,所有人都盯着城外的情况,有人吵嚷着几人应该赶紧分开,有人反驳说雷劫已经开始,此时分开已经晚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中,一道极粗大的紫色雷电猛地从空中砸下。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亮如白昼,极大的轰鸣声几乎要击穿所有人的耳膜。   所有人眼睛都看不清,视线里一片白茫茫,缓慢地眨动眼睛,在雷劫消失末尾,才看见几人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劈出了一道深坑,地面皲裂出无数的裂纹。   有人语气颤抖:“这、这才是第一道吧?”后面的天雷会一道比一道强,这还是人能承受的吗?   来不及思考出个所以然,又一道雷劫劈了下来。   从未有人见过雷劫强到如此地步,现场的修士无一不感到震撼,有内心不坚的,已是心神俱裂,对修行之路生出退意。   后面的几道天雷攻势越来越凶,频率也在增快,现场的低阶修士心神不守,七窍流血。其余人也不好受,白光持续到大家都完全睁不开眼,眼泪直流,耳膜似乎也被嗡鸣的声音刺破了,轰隆作响。   进行到一半,青棠城的城主紧急增强了笼罩在上方的大阵。   到了尾声,更是整个地面,整个城镇都在震颤,地皮好像要全掀翻过来。   整整八十一道,没有一道空余,等雷声停歇,白光消弭,众人才注意到,那几人还站着。   青衫修士如梦初醒,愣愣道:“终于完了吗?”   “没有,”轩辕静表情凝重:“还未降下甘霖。”   青衫修士惊诧道:“难道是……”   “不错,心魔劫。”   心魔劫是渡劫中很特殊的部分,按理来说,余缺渡的是“九九雷劫”,足足八十一道,已经完成了才对,便是有心魔劫,也该算在最后,天雷只该劈八十道。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的心魔劫竟然和普通的雷劫呈现出了“叠加”的状态。   天空依旧暗沉,众人只见视觉中心的余缺,周身萦绕起了淡淡的雾气,他定定的站在雾气之中,像是进入了天人之境,而浓雾上,则映出了他心魔考验中的画面:   血光、厮杀、饥饿、困顿。   这些画面闪现得很快,很多还未出现就已经消散,直到一张面孔出现。   是余珍。   巨大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片飞舞,四周散落着带血的尸体,余缺跌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和尘土,一柄剑直直指向了他的脸,锋利的剑气,将他右眼眼球下方的皮肤割出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下坠,宛如落下的一行血泪。   余缺的表情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愣住了,努力张合着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姐?”   同样的面孔,余珍的表情和之前疼爱幼弟的姐姐却完全割裂成了两个人,她眼中没有一丝温情,手拿长剑,神情如神女降世,高不可攀的气质,即使只穿着粗布衣裙,也让人感受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不凡,仙姿佚貌。   她冷冷地看向余缺:“滚。”   那是种看蝼蚁的眼神。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惊呼:“那不是神机玄女吗?他心魔竟然是神机玄女?”   “大惊小怪,心魔什么都可能。”   “哎?你们看——”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一幕,余缺心绪已经平静,他眼神淡淡,伸出手,直接握向这把抵在面前的剑尖,手指张合间,一切画面都随之散成了雾气。   天空中,所有的劫云开始迅速散去,彩色的祥云带来天道认可后降下的甘霖,余缺视线回转,伸出的手只摸到淡淡的雨丝。渡劫成功,马甲们境界本该各自往前一步,但实际上,许烬一连前跃二个境界,罗摩和司妄前跃两个境界,现在他们每个人都直接抵达了合体期。   余缺体内的内伤也因为渡劫后的甘霖直接愈合,但出乎意料的是,现在系统面板上,他的境界和沈玦一样,都呈现出“???”的标记。   自己的境界暂且没有头绪,但马甲们通通进阶,让他猜想,可能是因为天道将他们视为了一体。   他们也的确是一体。   雷劫阵势如此之大,或许也是这个原因。   “合体期……五个,合体期……”此时的城镇内,有人惊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刚刚发信的几人却是高兴无比:“合体期!”   见劫云完全褪去,四周一直不敢靠近的几股势力终于走到了近前。   妖族螣蛇的长老带着一队妖族成员,对司妄拱手称喜。万剑宗就近赶来的另一位峰主对苏西沉负剑行礼:“宗主此前一直在打听师弟的去向,既然渡劫完成,我们是否该回去了?”   面色僵硬,带着些许死气的修士对罗摩恭敬行礼:“恭贺吾主!”满身魔气,毫不掩饰的魔修看见沈玦眼神激动:“恭喜尊上!”面部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一队人马对许烬俯身:“已为您备下附近下榻的酒楼。”   各方势力各自行礼,又相互忌惮,此时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想让人回到自己的地盘——刚刚渡劫完毕,应该在安全的地方稳定境界。   “先就近安顿。”余缺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刀:“另外,关于神机玄女的事,以及最近修真界发生的大事,整理后跟我汇报。”   “是。”   “是”   众人说完才面面相觑,紧接着脸上对其他人露出警惕:这是我们自家人的道侣/爱人,你们掺和什么?   余缺没理会他们的眼神官司:“她如今到哪个境界了?”   许烬手下领头的人先一步站了出来:“神机玄女已是渡劫期后期,现今道心已成,正在筹备自己的飞升劫。”   余缺语气极轻:“飞升劫……”   时间不多了啊。 第86章   青棠城,迎客来酒楼。   由于内设的“禁灵大阵”,一众修士们宛如凡俗中的普通人,在一楼大厅喝茶聊天,谈天说地。   “这几天可真是热闹,”此前围观过现场的那名青衫修士,手拿折扇,对身边的人“啧啧”了几声:“除了各宗门大比,亦或者进大型秘境,我还未曾见过这等排面。”   自那天过后,青棠城就连续来了好些生面孔。这里本就是妖界和人界的交界处,人员流动大,现今又多了魔族,以及一些认不出种族的修者,形式好像一下复杂了起来。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胡子冒出乱茬的落魄糙汉:“你管这些做什么?即使是合体期,也得给城主几分颜面,他们打起来了,也波及不到你我。”   青衫修士却是附掌而笑:“你也觉得他们要打起来是吧?”都遇见好几次了,几个不同势力的人遇见,全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火药味儿L十足。想到这,他脸上露出“谜之微笑”:“这位余道友,实在是魅力非凡啊……”   “有魅力又如何,那几位合体期大能再护着他,难道能护到飞升?”旁边的糙汉脸上露出些许不屑:“要我说,修士就该专注自身,好好提升实力,而不是……”   “道友,”一个面带文气,作书生打扮的修士离得不远,懒懒地把玩着手上的竹笔,回复道:“调侃调侃风月之事便罢,涉及人品或个人道途,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此话一出,那汉子立马被噎到了,虽然没有再继续大放厥词,但看着依旧像是有些憋气。旁边的青衫修士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   见他似乎不服,书生打扮的修士拿起桌面的茶水,没喝,只是看着杯沿,笑容意味深长:“没想到,才一百余年过去,竟然就有人以为,余缺会是个菟丝子了。”   当初余缺晋级金丹时,被高两个大境界的化神修士针对,在众目睽睽下斩下对方的头颅,虽然自身境遇凄惨,但也一战成名。这个战绩,放眼整个修真界,谁不承认他是新一代中的天骄?只是后来风流韵事太多,大家挂在嘴上的,渐渐地便不是那个天骄,而是类似于“男狐狸精”、“风流多情”一类的名词。   现今,听闻余缺境界竟跌落到了筑基,还被这些新生一代的修士当成是菟丝子,委实可笑。以余缺那为了修炼拼命的架势,怎么可能做出依附的举动?   想到这儿L,他摇了摇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便站起身,身边的侍从自觉跟着他一起离开。   见人走远,青衫修士小声问了另外的人:“刚刚那位是谁啊?”   “你不知道?是八大世家里吴家的继承人吴青啊,元婴期……”   吴青和余缺是旧相识,虽交情不深,只算是点头之交,但也有几分情面在,这次来青棠城,家里就做主由他带队。   在客栈短暂地停留后,吴青便直接前往了城主府。   城内种植着许多花朵绿植,一路走来,空气里飘着淡淡的不知名的甜香。跨过大门,继续被引着往内院走,终于停住脚,眼前是一株约四人合抱的大型合欢树。   大片浓烈的绒花开得热烈,树下摆着石桌和茶水,余缺站在树下,身边的苏西沉正注视着他。   吴青脚步往里一踏,视线停在花朵上的余缺便别过脸,直直看了过来。   没有威压,没有情绪,但莫名的,他感觉不到余缺的境界,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而且诡异的是,面前的两人气息圆融,浑然一体。这不分彼此的氛围,让他下意识猜想:难道他们结为道侣了?   可这话不好问,城主府里还有其余几人在呢。吴青为人世故,最终只拱手,语带笑意的问了声好:“一别数年,道友别来无恙!”   “劳阁下挂念。”余缺简单回礼,邀请人坐下。   苏西沉因爱困于心魔的事众人皆知,现在进阶合体期,也不知心魔是否还在?吴青同样没问,只出言恭贺。   来回说了些客套话,他才屏退左右,谈起正事:“听闻道友拿到了司南令,我便速速赶来了。为了确保流程,现在,东西可否拿出来让我一观?”   在修真界的八大世家中,吴家实力算不上顶尖,但在寻人、追查上,却有自己独特的渠道和方式,一直在做贩卖消息、寻物识物等生意。其中“司南令”,就是能动用他们的最高规格的物品,不是灵石能买到的东西,一般要么是人情,要么是利益交换,市面上并不流通。   而现今余缺出现在这座城镇,还给吴家传讯,说拿到了司南令。为了确保真伪,吴青自然得查看一番。   黑色的玉石小牌被拿了出来。玉质细腻,触手温良,看标记就知道东西是真。吴青也不细问来源,恭敬地再度行了一礼:“司南令已验收,吴家上下,但凭吩咐。”   余缺:“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过程可能比较凶险。”   “具体是指?”   “事本身并不难,”余缺低敛着眼:“重要的是,我要针对的人,是神机玄女:熙姀。”   吴青一脸震惊地抬起了头。   这个名字,这个尊号,在整个修真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青甚至都有一种冲动,想问问是不是刚好有另一个修士与她重名,又大逆不道的自封了同样的名号。   那可是熙姀啊!   众所周知,修士修行,越到后面越是艰难。不到百年时间成就金丹元婴,已经能被称一声天才,越阶杀人,已经能被称为天骄。但所有的风光,在熙姀面前只会黯然失色——她的晋升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出生就是先天灵眼,又被检测出圣品天灵根,熙姀修行速度远超众人的认知,仅用不到千年的时间就达到渡劫期。即使被外人暗算,差点在雷劫中身殒,也很快就涅槃重生。之后再度从零开始,前后竟只用了不到三百年,便再度回归巅峰。   没人能跟熙姀比修行速度,她是实打实的,天才中的天才,传奇中的传奇!   而且,倘若仅仅是她一人的实力强横便罢了,熙姀还是修真界第一大势力——墟雲殿的殿主。   墟雲殿传承已久,据说源自上古,拥有藏书、法宝数不胜数,还有超过万剑宗、整个修真界中最大规格的剑冢,同时掌控着数条灵脉,资源、弟子数不胜数。   外界大型宗门,达到化神期便可当堂主或长老,小型宗门,元婴期就能接任宗主之位,但所有墟雲殿弟子,除了刚入门的,其余人均元婴,他们的起点要求,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抵达的终点。   墟雲殿极为重视弟子的进阶速度和天赋,每年因为这个原因,会清退无数人,但大家依旧趋之若鹜。而那些被迫离开的人,之后往往也会渐渐建立起不小的势力,人、魔、妖三界,四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如今的墟雲殿在熙姀的带领下,整个派系本就强大到在修真界中独占鳌头,假如她一声令下,外界的出走弟子建立的势力也会一呼百应。   熙姀自身实力之强,足够令人仰望,加上整个墟雲殿,招惹她,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   别说要搭上整个家族,就是仅仅只有吴青自己,他也得掂量掂量,假如自己出马,能在人家面前坚持几息?因此,吴青一脸苦笑:“你在同我开玩笑吗?”   余缺已经交出了司南令,倘若拒绝,吴家的公信力必定受到质疑,背后整个生意肯定要受影响。但答应余缺,无论做什么,但凡消息走漏一点风声,整个吴家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吴青一个也不想选。   余缺也知道这事有些强人所难,即使他愿意付出数以亿计的灵石,吴家也得考虑自己有没有命花。因此他说这事的时候,态度并不强硬,也没准备拿对方声誉或者其他进行威逼:“你可以拒绝我。”   闻言,吴青神色一松,但他并未将司南令直接递回去,而是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你是想我们做什么?”   余缺:“我需要你们配合,和我的人一起设计引熙姀到一个地方。”   吴青有些不解:“是这个要求的话,不必非要选我们吴家出手吧?”   “不,必须是你们。”余缺缓缓看向他:“只有你们放出玉清圣尊的消息,才显得可信,后续的引蛇出洞才能完成。”   玉清圣尊,曾是神机玄女的师兄,两人感情甚笃,已经结为道侣。但他同时也是神机玄女的仇人,此前她险些殒命,就是拜这位师兄所赐。   当最浓烈的爱与恨都集于一人身上,她哪怕就是再想飞升,也会被牵动心绪。   吴青皱眉:“可玉清圣尊消失已久,据说命灯都灭了,按理来说……”应该是死了才对。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方法。”余缺注视着他:“你只需要思考,这个要求能不能答应。”   场面静默了片刻后,吴青还是没着急点头:“我需要一些时间,这事并不是不能做,但吴家需要退路。”熙姀太强了,她的先天灵眼更是超出了常人的范畴,想要骗过她,之后问起还不被怪罪,吴家处事必须足够周全。   余缺颔首:“你有七天的时间给我答复。”   “这么快?”吴青越看他越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呢?   余缺低下眼睛,看向茶杯里氤氲出白汽的浅绿色茶水:“我要杀了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苏西沉,此时慢慢伸手,覆盖住了本体的手背,他没看一眼对面的客人,视线专注地落在余缺的脸上,一寸寸的,描摹那些极其细微的、带着些许痛苦的表情。   “我绝不许她飞升。”   ******   吴青离开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固执的、执着的要去送死的人。   这个眼神倒也没错,越阶挑战本就极难。   修士之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就是极大的,不是数量可以弥补。金丹修士围攻化神,通常情况下,只会对化神造成干扰,增添伤势。想要杀死对方,需要修士的对敌能力极强。   之前的余缺能在金丹期惨胜化神期,一方面,他本体的修为虽然不足,但马甲的境界已超过了化神,有对敌经验,差的只是对灵气的运用和把控,加上功法够好,即使刚刚渡劫,也能够想办法弥补。但合体期和渡劫期之间的鸿沟,已经不是马甲们加起来就能轻易撼动的。   更何况,对手还是熙姀那样强到非人的传奇角色,在她面前,想要以弱胜强,宛如螳臂挡车。   可余缺又无法再等下去,熙姀飞升在即,假如他再不出手,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为姐姐报仇。   他这一生,唯二的亲人,一个是余珍,一个是贺危。   贺危生在蓝星,虽然生活也有挫折,但于性命无忧。余珍却不一样。   她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   可惜余缺此前从未意识到,这里是修真界。   最开始,余珍出现不对的时候,余缺是觉得她生了怪病,好端端的身体突然虚弱了下去,整日贪睡。郎中看不出她的毛病,余缺又不能把人带回蓝星做检查,尝试口述给医生,只拿到安慰剂维生素。没办法,他只能遵听医嘱,让病人尽量吃得好一些,住得舒心一些。   这些是很费钱的。   那段时间,余缺疯了一样的想办法挣钱。最开始也似乎有效,余珍看起来好转了很多,不再那么嗜睡。之后的事就好像上天对他突然眷顾,他遇见贺危,开始打比赛,有了充足的钱,生活一下就变得好过起来。   但突然有一天,余珍的情况再度变化,整个人突然就昏迷不醒,水米不进。余缺焦急得不行,两个世界连轴转,比赛也不想打了,和贺危说了退役。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转机:原来这个世界很大,原来普通人居住的凡俗城镇上有结界,只要想办法出去,叩响仙门,自有无数的灵丹妙药能救余珍回来。   彼时的余缺欣喜若狂,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头扎了进去,被讽刺无所谓,遇见追杀也无所谓,他想救余珍。   可在一次被天机楼的人追杀时,他险些死亡。四周都是尸体,一直虚弱的,眼睛都睁不开的余珍,却忽然站了起来,手向空中伸出,召来一柄剑。   天机楼的人都死了。   他的姐姐也死了。   当时的余缺还不懂,姐姐怎么会用那么陌生的、宛如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看他,那把剑,怎么会对准自己?   直到他下定决心踏入仙途,再次相见,才终于确定,从余珍身体里醒来的人,不再是那个疼爱他的长姐,而是神机玄女,熙姀。   那么久的虚弱,其实并不是余珍身体出了问题,而是她在被夺舍。   余缺也曾试图攻击她,诘问她,但当时的他太弱了,在熙姀看来,就和逗趣的小玩意儿L没什么区别。她顶着余珍的脸,衣饰华丽到不似真人,美艳不可方物,却恶意地对他笑着说出了实情:争夺身体,余珍本来不一定输的。   熙姀当时因为重伤,已经是魂体破碎的状态,第一次尝试失败,陷入沉睡,第二次尝试时,余珍又心智坚定,一直顽强地不肯让出身体的控制权,假如继续消磨,那熙姀说不定真的会困死在这具身体里。   “但当时情况危急,她知道你不肯放下她独自逃生,怕你会死在哪里,”熙姀身后的披帛随风而动,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所以最后心甘情愿的,交出了这具身体。”   “要怪,就怪你自己。”   “谁给你的胆子,区区蝼蚁,连修行的资质都没有,竟然敢招惹比你强大百倍的修仙者。”   这一切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题。   余缺不可能放弃养大自己的姐姐,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他必定会走上修行的路。余珍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所以,她希望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人至少能活下来一个。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做错。   明明是熙姀发现余珍是和她一样的天生灵眼和天灵根,才故意进行夺舍,明明是天机楼的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通过功法认出余缺,就想要他的命。   可到头来,她说,要怪,就怪你自己。   余缺疯了一样的想攻击她,他失去了姐姐,失去了世界上最爱自己的那个亲人,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胸腔里翻腾着恨意。可周遭随便的一个修士就将他按在地上,熙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泥土里翻滚的虫子:“想杀我,就凭你?” 第87章   修士对于普通人,往往会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熙姀如此,许多能力和修为不及她的低阶修士也是如此。就好像,被那些普通人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句“仙人”,他们就真的成了仙。   明明一样都是人。   “可笑,”余缺坐在客栈的三楼,支起的木窗外是繁盛的柳枝,他单手撑着侧脸,看向掌中被磨到棱角圆滑的狼头印章:“谁又比谁高贵?”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客栈小二高声道:“客官,您的朋友来了!”   思绪被打断,余缺将手心中的印章放置在桌面上:“请进。”   来的人是吴青。   余缺给得价码太高,这个交易吴家到底是应承了下来。为了能把事情做好,余缺交予了他们玉清圣尊的一些相关物品,包括个人标志的长笛,专门用来录制、且无法作假的留影石等等。   吴青:“据观察,墟雲殿那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熙姀飞升在即,他们联系了我们的管事,买走了那节长笛,还给钱想将消息压下去。”吴家虽然在明面上卖了对方一个面子,都一一照做,但实际在有心操作下,玉清圣尊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扩散开来。   “想必过不了多久,熙姀就能知道这个消息。”   余缺点头:“好的,辛苦。”   两人就具体的事项又聊了一会儿L,中间小二来上了一次茶水。   末了,吴青才感叹道:“这么一布置,别说别人,我都要相信玉清圣尊没死了。”当初那两人的爱恨纠葛,还在修真界出了不少虐恋情深的画本子来着,男方忘恩负义,亲手杀自己道侣,结果熙姀濒死时,反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反杀了对方,玉清圣尊命灯当时就灭了。   余缺浅抿了一口热茶:“你又没看现场,怎么知道他那时候真死了?”   “命灯都灭了,看不看现场……”说着话,吴青忽然狐疑地看向余缺:“不是吧?难道他真的没死?!”   余缺放下茶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对视了片刻后,吴用咽了口唾沫:“我就说,你怎么敢直接对上神机玄女,原来玉清圣尊还活着!”能在墟雲殿那种天才堆里成为拔尖的一个,这位也是惊才艳艳的天才,对上熙姀也不遑多让啊。更何况还有之前的死仇,想要在对方飞升前了结仇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余缺神情不变:“他是我特殊的帮手。”   吴青得到这个消息,立马想站起来,但想了想,又坐下了。接下来就是无所谓的闲扯,吴青明显对余缺的态度比之前更恭敬了几分,看见桌面上被放置的狼头印章,都随口夸耀:“虽然豪无灵气,但看上面的纹路,也相当别致。”   这枚印章的形象和普通盖在纸页上的印章不同,身体较薄,面积又较大,与其说是印章,不如说是在石头上,雕刻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狼头形象符号。它其实也是能盖的,沾些印泥,压在纸页上,会呈现出大半个拳头大小的狼头形状。   余缺视线也落在了印章上,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见人不打算说下去,吴青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后面又待了一会儿L,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他才推门离去。   房门关闭的间隙,金色光团跟在他身后,许久之后才从窗外回来,声音有些气鼓鼓的:“他把刚刚和你说话的一幕录制了留影石,传给吴家了。”   余缺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光团气咻咻地从空中坠了下来,在桌面上打滚:“他们好烦,真的好烦!”   “再忍耐一下。”余缺不知道是说给2247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慢慢地将那枚印章拿起来:“用不了多久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   在最后一次吴青来拜访回复时,余缺先行离开,不紧不慢地前往了自己一开始就定好的地方:碧海潮。   坐在飞舟里,透过窗看外面层层叠叠的云海,微风拂过,太阳耀眼的金光倾泻过来,余缺举起印章,盖住了太阳的轮廓。时间越是临近,他的情绪越是平静,但相对应的,他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余珍。   这枚印章,其实是余珍给他雕出来的小玩意儿L。   极为普通的材质,路边随处可见的青石,硬度并不算高,雕工也算不上太好。类似的东西,余缺曾堆起一座小山,但因为当时回蓝星的时候情况紧急,其余的都掉了,只剩下这一个。   他有些珍惜地摸了摸。   在余缺打比赛之前,两个人的生活并不怎么宽裕。那时余缺也着急过,因为姐姐很辛苦,侍弄田地的钱拿去交租,最后往往剩不下多少,她总得想办法补贴家用。   像绣活一类的,余珍是不会的,她母亲早亡,没有人教她,反而因为隔壁住着个木匠,耳濡目染学了一点。可惜她想做木匠,别人也不愿意,嫌她一个女人,力气不如田地里的庄稼汉子,不能跟着去山里往外运木头。   后来也不知她是从哪儿L学到了做糖糕的手艺,稍有空闲,就做了去集市上卖。那时候,余缺总会跟着一起去,他当时个子还矮,看着很小的一个人,挨挤在余珍身边,手里常常被塞了一个温热的包子或者馒头,吃得脸颊鼓鼓。   忙起来的时候,余珍往往会顾不上他,余缺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他不会觉得坐在旁边难受,不会想要跑出去玩,每次都只是乖乖坐在矮凳上,糖糕吃完了,就拿着没蘸水的毛笔,在裤子上一笔一划的描。   他长得好看,跟余珍住一起后小脸明显圆了很多,严肃着脸描字时,看着就格外可爱。每每有过路的大人看见他,买东西的时候会夸他两句,听到话,余珍嘴上谦虚,脸却笑得格外灿烂,转头就夸余缺是家里的小貔貅——招财。   快下市的时候,人流量就小了些,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能卖尽量都卖,东西便宜点也想卖出去,至少不要亏本。   对面摊位是卖木质玩具的,余珍把收到的铜板数了又数,用手帕包起来,抬头正好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在买玩具。大人不想买,小孩就哇哇地哭,四周的人纷纷侧目,一起看着那皮猴被揍屁股。   最后孩子打着哭嗝被抱起来,手里拿着自己想要的玩具,两道交错的人影慢慢离去了。   余珍看了一会儿L后,忽然把钱拨出一些,拉着余缺的手走到玩具摊前:“我们也看看玩具,嗯……有可爱的马,羊,兔子,还有老虎呢,你喜欢哪一个?”   见客人上门,摊主麻利地介绍起来,拿起一个小马,不知怎么弄的,马腿竟然能随着手活动。“还有这个,羊还会吃草!”摊主又演示了一下两个玩具的张嘴和合嘴:“旁边的小兔子也不错!”   余缺没有过玩具,福利院当时能保障吃穿都实属不易,玩具虽然有人捐赠过,但为数不多的几个,是大家共有的公共财产。现在突然看见这些,他小手扒在摊位的木沿上,津津有味的往摊主手上瞧。旁边的余珍笑着揉他的发顶:“我们小鱼想要哪一个?”   每个都很有趣,为了照顾孩子的童心,造型憨态可掬,还会动,多新奇啊。余缺每个都看了,最后指了指那个最小的兔子:“这个多少钱?”   摊主笑得灿烈:“承蒙照顾,四十个铜板。”   余珍还准备讲讲价,余缺拉着她的衣袖将人往回拽:“好贵啊,我不要了,姐姐。”   余珍:“只买一个,没关系的。”   但是余缺数着手指:“买一个玩具,姐姐就要卖二十多个糖糕……”   余缺太懂事了,他总是这么懂事。   有时候,余珍都不知道,是自己在养育一个弟弟,还是余缺在养育那个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暖的自己。每次看到他从各种细枝末节,来为自己这个姐姐着想,想要她开心,担心她辛苦,余珍就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就像那句话说的:爱是常觉亏欠。   不知不觉,余珍在余缺身上倾注了更多的爱,但她仍旧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别人家小孩有的,她都想给。而反过来,余缺也一直对她这个姐姐觉得亏欠,他最开始不想长大,后来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因为见到了余珍的辛苦,因为他想要分担这份辛苦。   那时,两人在玩具摊前磨蹭了很久,和别家的不一样,是作为大人的余珍坚持要买一个。摊主见余缺执拗,最后从底下的格子里拿出来一个有瑕疵的狼,能动,但因为选料的问题,后半身不好看,做的时候还出了点小差错,不甚精美:“这个不挣钱,你给八个铜板,算是给我讨个好意头。”   余珍其实不愿意,她觉得有瑕疵的不好,但余缺说“我就喜欢这个”,那八个铜板还是给出去了。   玩具到手,余缺一直当宝贝收着,他并不清楚,余珍心里一直想弥补这份属于玩具的遗憾。   她也会刻家具上的雕花,只是不甚精巧,且玩具这东西又小,相对来说更费功夫。于是闲暇了,会随手拿点树枝试手。   终于做成了几个,卖相并不算好,但余缺总是很高兴,像是拿到宝物一样。   后面余珍的手艺渐渐进步,材料也从木质拓展到了青石,余缺身量见长,收到的东西虽然材质上还是普通的,但种类已经多种多样。兔子、老虎、狼……应有尽有。   因为余缺学了字画,这些小玩意儿L的种类也就拓展到了印章上。从普通的小鱼,到现在余缺手上的这种,印一下出现一个较大的图案,样式极多。   她灵感一般是周围的东西,这枚雕出狼头形状的印章,是余珍看到余缺画了当地特有的赤狼,才看着图样,慢慢雕刻出来的。   可惜现在只有这一个了。   余缺看了这枚印章半晌,慢慢垂下手。   他在桌面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下了行云流水的两行字: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接着拿起印章,沾染上旁边的红泥,重重按在了文字右下角。   一个威风凛凛的红色狼头,清晰地印在了纸面上。   ******   碧海潮是个景色极优美的地方。   连绵起伏的山峦,往外延伸出宛如裙边一样白金色的沙砾,淡蓝色的海水不断往沙滩上冲刷,高高生长的椰子树上面坠满了饱满的绿色果实,空气湿热微咸,海浪声低沉悦耳。   余缺寻了一处稍有些树荫的礁石,漫不经心地擦拭自己的刀刃。几个马甲散落在他身边,苏西沉同样在拭剑,白色的发丝被海风略微撩起。许烬单手枕在脑后,他挨本体最近,另一只手按在了余缺的腰际。   罗摩坐在礁石上,正慢条斯理地查看自己时不时异化成白骨的手。司妄身体已经显现出蛇类的一半本体,尾巴尖下意识圈住了本体的脚腕。沈玦稍微离得远一点,正眉目沉郁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我知道了。”   熙姀来了。   比想象得更快一些。或许是因为强行对吴青搜魂,得知了某些信息,有些激动?也或许是懒得等下属,单独行事比较快?毕竟,听消息说,那位吴家的继承人身体好像全都废了,墟雲殿的人在和他们交涉。   又等了几个时辰,夕阳下沉,整片天空都被瑰丽的云朵点燃。余缺定定看了一会儿L天空后,忽然开口道:“你来了。”   “别废话,”熙姀从空中降下,一步步踩在湿润的沙砾上,眼里的杀意极其浓厚:“告诉我,他在哪儿L?!”   余缺回头,看见淡金色的夕阳蔓延那张属于余珍的脸上,鲜红的衣裙在阳光中折射出瑰丽的色泽,她手腕和脚腕都戴着金色腕镯,身后的披帛在空中飘荡,眉心描出烈焰般的花纹,华丽到极致,耀眼到了极致,好像那些坠在她身上的珠宝,在和她美丽的容颜一起泛光。   但这些荣光,这些珠饰,甚至包括她那身极高的修为,都本该是余珍的。   黑色的长刀缓缓抽出,在夕阳的余晖中反射出银白的光。余缺眼中显露出同样的杀意,面上却露出一个笑:“神机玄女,我等你很久了。”   “狂妄。”   感觉到了对方的战意,熙姀面色不耐,她举起手中的剑,直直刺了过来。   这是风驰电掣的一剑,锋利的剑气和蔓延到地面的海浪相撞,水花被剑气撕裂,甚至来不及成为白色的浪花,就宛如万千碎玉在空中流荡。余缺心随意动,和所有马甲一起散开,身下的礁石迎面与剑气相接,被从中间撕开一道五指宽的裂缝,接着,其余部分也纷纷炸裂。   无数的碎石往海滩和水里坠落,余缺的几个马甲就宛如他的影子,心随意动,不发一言,一起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对熙姀进行围攻。   刀剑等各色武器相击,不时发出“铮”的声响,余缺的身影宛如鬼魅,不,或许说,这几人攻击的感觉,因为过于密不透风显得浑然一体,才给人无法琢磨的鬼魅之感。   但这到底只是几个才合体期的修士罢了,熙姀心中那股不耐烦的感觉更强了些,属于渡劫期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出,迫使几人动作凝滞。紧接着,她攻击的方式倏地凌厉了很多,一道冷冷的剑光刺出,她周身萦绕着似云似雾的金光,仿佛搅碎了这片金色的夕阳,攻击裹挟着凛冽的杀意。   高阶的法衣在她面前如同薄纸,几人身上很快被割出大小不一的伤口。但几个马甲却不闪不避,唯有余缺手中的长刀随着指尖微微外拨,如柳絮随风,就这么顺着熙姀的攻势,宛如拂尘扫雪般掠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割去了熙姀的一缕发丝。   黑色的发丝缓缓下坠,宛如正在捕猎的蜘蛛吐出了一口蛛丝。熙姀终于意识到了余缺的古怪,不止是几人宛如一体的攻击,更怪异的是,周围这几个男人好像即使现在死在她剑下,只要余缺能刺中她,也心甘情愿当这个踏脚石。他们亲密地过分。   熙姀眼中先是突然浮现出一丝疑惑,紧接着是厌恶。自师兄对她刀剑相向后,她就不想看见外人出现这种亲密,现在看见这个场景,更加让她无法再忍耐下去。   夕阳完全下沉,天空中只剩下一点微末的余晖。在又一次刀剑相击后,余缺的刀被振得脱手,摔在了沙滩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就被熙姀居高临下地一剑刺中胸膛,钉进地面。   熙姀单脚踩在他试图动弹的手腕上,居高临下地,用一种极为蔑视和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他人呢?不是说他是你的帮手吗?你都要死了,他还不出来?”说着话,熙姀将剑再次往下送了几分。   很疼,整个胸腔里宛如被炸开一样疼,呼吸宛如刀割。余缺偏头吐了口血,不远处,几个马甲神色阴沉,各自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停在了原地。   “说话!”   熙姀很不耐烦,空气里有股浓烈的血腥气,她眼中的厌恶和烦躁几乎快溢了出来,见余缺不开口,她干脆脚尖用力,直接碾碎了余缺的腕骨。   一瞬间,清晰的骨裂声传出,余缺本就疼得发白的脸色多了些虚汗,但他没叫出一声痛,反而是笑了一声:“我之前想过很多次,我也许永远也赶不上你进阶的速度,我也许会死在你手里,那我到时候要怎么办。”   “就凭你?”熙姀嗤笑:“蝼蚁就是蝼蚁,也敢妄想和我比肩!”   余缺不在意她的嘲讽,看起来有点像是在自说自话:“不仅如此,我还想过,哪怕我赶上了你,哪怕我真能杀了你,但你直接去死,其实也不能平息我心头的愤恨。”   熙姀不至于因为这些话生气,但也不愿意再听他说些废话,手下愈发用力,锋利的剑刃下流淌出更多血液:“说完了吗?他在哪!”她的耐心已经告罄,假如再没有答案,那就直接去死好了!   “所以……”余缺缓缓地转头看她,视线相接,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听闻玉清圣尊和神机玄女,是天上地下都难得的一段良缘?”   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忽然萦绕在心头,熙姀有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强行压下。看见他脸上的笑,她低下身子,单手掐住了余缺的脖颈,咬牙道:“你在找死?”此时的余缺口鼻都是血迹,脖颈被掐得太过,窒息感让他整个面部都在充血,但他反而将嘴角的笑意越拉越大:“看来,你竟然还在恨他?真可笑,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你。”   这话让脖颈上的手愈发收拢,稀薄的空气和大量失血,让余缺眼前开始眩晕,他像是被扔到岸上的濒死的鱼,努力地张合嘴唇:“他不惜用他的一切给你铺路,包括他的资源,他的名誉,他的生命,就为了能让你活下去。”   “熙姀,你师兄把他所有能献祭的部分都献祭了进去,你却以为他背叛了你,只剩下对他的憎恨。”   “他可真是可怜。”   她该质疑的。   但余缺的话,让昔日的种种再度浮现在熙姀的眼前,还有当时师兄死前那仿佛解脱、又仿佛得偿所愿的目光,那些突然的转变,一切细枝末节讲不通的地方,全部涌入脑海。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机玄女,此时面部隐隐有些扭曲,眼球充血:“你想骗我?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她的手却下意识松了下来。   终于能呼吸氧气,余缺偏着头咳嗽了好几声,血液再度涌出,而他眼神异常冰冷:“因为他注定是你的心魔劫,因为他看到了你的结局,因为他知道你会死于飞升途中。所以才想办法,要你对他死心,要保障你飞升之路的平顺,为此,还给你准备好了一具极为契合、天赋相同的身体。”   “不然你以为,当时你身躯破碎,刚刚死亡,附近怎么会刚好有一个和之前天赋近乎一模一样的凡人在?”   “你难道就没怀疑过,这是哪儿L来的巧合?”   熙姀的表情像是完全楞住了,她颓丧的跌坐在旁边,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手,像是透过这双手看到了昔日杀死爱人的场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忽然掉下一滴泪来:“我不信,怎么可能呢……师兄……”   直到泪水砸落在手背上,熙姀才忽然惊醒,她再度揪住了余缺的衣领:“他在哪儿L,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余缺脸上露出带着血腥气的笑:“我只是一个蝼蚁而已。”   他们之间,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爱情啊!   一个即使面临飞升劫,也无法放下对方,提着剑单枪匹马先出来找人。另一个更加情深义重,情愿背负骂名和罪责,也要为了爱人牺牲和成全。   这感天动地的真爱里,余缺和余珍只是蝼蚁。余珍不过是一具供熙姀使用的躯壳,余缺不过是一个连修行资质都没有的废物,他们的反抗,他们的痛苦,仅仅是他们华丽衣裙裙摆下的一点灰尘。   熙姀简直要疯了:“我师兄到底在哪里?!说话!”她揪着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余缺脑袋用力嗑在了近处的一个尖锐的碎石上。   毫不留情地撞击,余缺头部宛如被利刃凿开了一个大洞,眩晕涌入,更多的血液开始涌出,他身体发冷,呛咳了几声,纤长的睫毛上都沾湿成了一缕一缕,看着像是脱力了,只能缓慢地,缓缓地眨动着眼睛:“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在向我求救。”   熙姀回神后,手中颤抖,试图伸手将拇指按在余缺的眉心,进行搜魂。但此时,她又莫名生出了些许的胆怯。她既怕余缺说的是假的,这些话都只是他死前为了看她的笑话,也怕余缺说的是真的,因为倘若是真的,那她的师兄恐怕……   余缺似乎没看出她的打算以及犹豫,他眼尾已经往下晕染出一行血迹,瞳孔微微发散:“他是真的爱你,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又这么爱你。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当时太虚弱了,祈求我救他的声音小到根本听不见,手里却一直握着一块碎得只剩小半的玉佩。”   “锋利的边缘把他的手割破了,但我想给他取下来,他的手握的太紧,根本做不到。”   那是他们定情的玉佩,后来在那次大战时碎了。   这种细节,外人根本不会知晓。熙姀此时已信了大半,但口中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指,迟迟无法按在余缺的眉心。   余缺努力地转动眼球,看向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仿佛是宽慰:“你想看?那就看吧。不看的话,等我死了,你一定会后悔。”   他真的快死了,血液大量流失,拼杀时内部的重创,浑身都宛如一个血人。熙姀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不断流失,他的灵魂因为刚刚的重创在不断消弭,真到了最后一刻,那时想看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双眼赤红,呼吸颤抖,染血的手指最终还是按在了余缺的眉心。   神识进入他人领域,强行对他人的记忆进行查看,是为搜魂。但这个过程需要神识比对方强大,倘若低阶修士对高阶修士尝试,就往往会因为神识不够,搜魂不成,反被反噬。熙姀以为,此时余缺已经要死了,而且不论是修为还是其它,进行搜魂都该很顺利。   但没想到的是,她探查进去,神识触及到的,是一片无尽的虚空和黑暗。没能坚持一息,熙姀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诧异地看向余缺——怎么会?这个人的神识,怎么会这么强,比渡劫期的自己都要强?   没看到想看的画面,她心有不甘,再次尝试,这次反噬得更加严重,她口腔里都是血腥。   余缺还是那副淡笑的模样:“不看吗?”   熙姀咬牙,再次探查过去。   这次很顺利,她一下就看到了其中关于师兄的画面。   那是两人大战之后,当时熙姀为了活下去,迅速在附近找到了余珍,开始尝试夺舍。   她没有回头,也就不知道,师兄眼里的爱意有多么深。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玉清圣尊,高洁到染上一丝尘土都仿佛亵渎,却在生命的最后时间,一直深情的看着熙姀那具碎得不成样子的躯体,试图一点点的爬过去,他用颤抖的手,去够她的指尖,身后拖拽出来一片很长的血迹,最后狼狈地跌在尘土里,流下眼泪。   他努力地张合着唇,泪眼婆娑,喃喃地重复着五个字:“好好活下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活下去。   看到师兄狼狈到脸上的血泪和泥土混合一起,熙姀再也控制不住,悲怆地叫了声“师兄”。   汹涌的泪落了下来,但熙姀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一点希冀——这段画面,余缺不可能看到现场,只可能是后来才看见的。那也就是说,当时大战后,玉清圣尊并没有死!   熙姀眼睛都亮了一度,完全没注意到,余缺脸上的笑好像带出了一丝甜。   当时玉清圣尊的确活了下来。真是可笑,这种为了所谓的挚爱,随意牺牲他人的人,竟然真的苟活了下来,以至于后面还遇见了余缺。   一开始,余缺其实并不知道他是谁,是打算救治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却发现他在昏迷时手握碎玉,喃喃着熙姀的名字。当时,余缺对陌生人的怜悯完全消失——他直接就对人进行了搜魂,也是因此,才知道其中所有的隐情,这段记忆,才能被他所获取。   熙姀并不知道余缺在想什么,她在看到余缺救了自己师兄后,眼里的喜悦已经控制不住,但很快,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下一个画面,就是玉清圣尊被余缺虐杀。   那个被客栈小二重新清洗、上药后,脆弱易碎的玉清圣尊,在搜魂之后,被余缺一刀一刀慢刀子割肉,进行凌迟。她的师兄疼到身体蜷缩,修为尽失无法反抗,只能用那双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盯着施暴者看,中间几度晕死过去,又被再度弄醒。   他狼狈地哭着求余缺给个痛快,余缺却露出带着血腥气的笑:“原来你也会疼?原来你也会怕?原来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落在蝼蚁手里不能反抗的时候,也不过是另一个蝼蚁!”   熙姀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师兄在几度死亡的边缘被拉回,而余缺在对着他笑:“这才哪儿L到哪儿L,你们杀了我姐姐,光这点痛苦怎么够?”她眼泪都忘了落,看着那枚师兄至死都没放下的玉佩,被余缺用力的碾成碎渣,看着师兄眼神一下就灰败了下去。   身边,余缺的声音同步传入耳膜:“这一切,你怎么发现得这么晚呢?”   熙姀仿佛是关节腐朽的木偶,一点点的转动视线,看向余缺。   “要是早一点点,哪怕是你在那次离开的时候,能回头看一眼呢?”余缺眼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你师兄太蠢了,他所作的一切,没那么天衣无缝吧?你明明感觉到了,你明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你还是那么轻易的相信了那个结局。”   “熙姀,你师兄的死,皆是拜你所赐。”   这一句话毕,熙姀神色忽然出现片刻的恍惚,不知何时已经变为夜色的天空,忽然酝酿起庞大的劫云。没有雷光预警,没有电闪雷鸣,就如同一团迷雾,猛地将她罩了进去。   是心魔劫。   熙姀周身开始浮现出昔日和师兄的景象,她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置于何地,眼神直直望向了那个熟悉的面孔。与此同时,四周等待许久的马甲们终于有了动作,沈玦仰起下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上的境界,在一瞬间达到了和熙姀同等的渡劫期。   眼见着心魔形成,他身体倏地化为了一团烟雾,冲进了那团劫云。   这是之前余缺从未尝试过的举动,他以为天道或许会对他降下雷劫,但什么都没有。沈玦顺利地入侵了熙姀的心魔,开始编织出一幕幕痛击她心房的画面。   现实中,她脸上露出扭曲的痛苦神色,余缺努力地用左手召来了自己的刀,其余几人,一起拿着自己各自的武器。   “在余珍死后,我想过千百遍要怎么将你虐杀,但这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余缺注视着她的脸,带血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笑:“思前想后,失去至亲至爱的感觉,我必须要你体验一回。”   心魔幻境中,熙姀面对沈玦幻化成的玉清圣尊,在她露出欣慰的、充满恋慕的笑时,面前的爱人,忽然手拿长剑,刺穿了她的心脉。与此同时,现实中,余缺和其余马甲一起,一前一后,用武器刺向熙姀的心脏。   这一刻,余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近乎绚烂的恨意:“现在,给我去死!”   身体的痛苦让熙姀短暂地挣脱了心魔幻境,她没想到余缺到现在都还没死,试图想要杀了他。可她自己的剑,却先一步穿过了她的咽喉,同属于渡劫期修为的沈玦,直接搅碎了那道剑口。   熙姀有些愣怔的往后看,只看到属于自己师兄的脸。鲜血涌出,她眼中浮现出不解:“师……兄?”   沈玦眼中露出恶意的笑:“师兄?仔细想来,你师兄看到的,属于你的结局,究竟是他,还是我呢。” 第88章 正文完结   剑尖抽出,往下缓缓滴血。熙姀无力地倾倒在沙滩上,整张面孔上都沾染着狼狈的血迹。   心魔幻境已尽数消弭,她的眼睛,也在死前恢复了完全的清明。沈玦的话,宛如落下了最后一块属于她人生的拼图。师兄所做的一切努力终究是付诸东流,她熙姀,最终还是死在了这一刻,死在了一个之前完全瞧不上的蝼蚁手里。   有后悔吗?没有的。   那张蒙上血迹的美丽面孔,只展露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怨恨。咽喉破碎,让她的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天道不公,我本可以……飞升的……”   直到咽气,灵魂同步消解,熙姀双眼久久未能合上,脸上只余下一种扭曲至极的表情。   在死前看到的那份“真相”,师兄提前窥探的属于她的“命运”,在熙姀的角度看,当然是不甘心的。她那么好的资质,那么快的修行速度,最后竟然会败在一个蝼蚁手中。她觉得自己就是被天道算计,才导致不能飞升。   而她含恨而死,正是余缺想要的。   所谓的命运之说是真还是假,余缺其实无暇顾及和猜想。他只想杀了她,只想让她感觉到痛苦,被所谓的蝼蚁杀死,就被所谓的命运愚弄,被天道算计,无所谓,都可以。   只要她能不好过,只要她能多一分难受,只要……   余缺踉跄着往前一步,半跪在尸体前,伸手慢慢合上那双眼睛。   天空中劫云散尽,露出夜空中的一轮皎月。浅白的光洒落大地,一层层的白色浪花伴随着波涛声往海滩上冲刷。月色下,余缺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大仇得报的悲喜交加,没有任何复杂的思绪,只剩下一种空茫。   他缓缓放下手,就着浅淡的光线,能看见熙姀的灵魂溢散后,属于余珍的身体仿佛渐渐回归了原本的面目,坚韧,温和。   但她永远也不能再醒过来。   余缺纤长的睫毛上挂着血珠,就这么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身体突然脱力,猛地往旁边栽倒。   熙姀已经死亡,这一战看似大获全胜,但到了此时,驱动身体的沸腾恨意渐渐平息,余缺终于感觉到了冷,感觉到四肢的麻木。胸腔里心肺受创,血液已经快流干了,他眼前一阵发黑,面前的画面都时隐时现。   他快死了。   意料之中的结局,余缺没有多么不甘。他只是觉得,好安静。   海水在慢慢涨潮,浪花蔓延到了他的脚踝,沾湿了裤脚。但余缺没感觉到海水的冷,也渐渐听不见海浪的声音,他静静地躺在余珍的尸体旁边,极缓慢地眨动眼睫。   月明星稀,天空中的月亮如此皎洁,整个世界如此安静,安静到辽阔的天地内,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寂和疲惫齐齐涌上心头,身体好重,好累……   在意识宛如沙漏中的沙砾缓缓坠向虚无时,余缺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子,直直向他坠落而来。   金色的面板上早已经弹出了无数警告弹窗,这期间,2247一直不断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直到感觉余缺呼吸停滞,瞳孔开始扩散,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冲向了他的眉心。   霎时间,金光迸裂。   宛如漂亮的星辰击碎在无形的屏障,重力下,激起无数金色碎末。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去了一瞬。   余缺缓缓张开眼睛,他看见月光,看见月下的海滩,低头时,看见了躺在海浪中的自己。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下意识地伸手,触及那具属于自己的身体。   但指尖没有碰到皮肤,也没有如同灵体般穿过,而是像触到一层无形的隔膜。空气中泛起浅淡的涟漪,属于过去的一切,开始在他眼前一帧帧后退。   做游戏时,会议室内正襟危坐听员工演讲;打比赛时,台下无数观众为他而欢呼。时间一直退到余珍还活着的时期,那些普通又幸福的日子,让余缺忍不住伸手触碰。   这一次,手指同样像是碰到了无形的隔膜。   很奇怪,余缺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可以戳破这层隔膜,他甚至可以跨过时间和空间,回到那个时候。   但是……   又很诡异的,余缺生出一种直觉——不可以。这些的确是已经经历了一次的宝贵记忆,但他不能再回去经历一次,因为……   因为什么?余缺并不清楚。他只是顺从自己的直觉,任由那些时光如同清风般从指尖掠过。做出这个决定后,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碎片——因为那会让一切崩碎。   这一瞬间太快,余缺没能抓住。   记忆的画面仍在后退,他很快看见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时隔多年,余缺从第三视角看见幼年的自己,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会有那么死寂的时候。   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任何希冀,活着,好像只是在勉强驱使那个躯壳行动而已,麻木到如行尸走肉。   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需要系统光屏弹出一个个的任务,才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僵硬着去寻找生活物资。   余缺就这么看着这些画面,看着看着,内心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心疼,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画面中自己的脸。   奇怪的是,那些倒退的时间有一瞬间凝滞,他的指尖,也好似触及到了面颊上微冷的温度和温软的触觉。那个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小孩,第一次浮现出其它表情,他有些疑惑的伸手摸了摸刚刚被触及到的地方。   金色的光屏此时弹出一个弹窗:请确认您的安全。   这个画面极短暂地出现,又很快再次回归如常。余缺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没等思考出个所以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余缺!”   抬头四望,没看见熟悉的光球,他疑惑道:“你在哪?”   2247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焦急万分地开口解释情况:“你先听我说!当时情况紧急,我试着强行将系统的能量用来修复你的身体,虽然成功了,你身上的伤口也在复原,但是能量传输通道一开启,就关不掉了!”   “现在你的身体看似完好,实际已经快被能量冲击到碎裂!余缺你得赶紧想办法,把这股能量消耗掉,否则身体一碎,你就真的活不成了……”   后面的声音突然像是受到了干扰,完全听不清。余缺在此时抬头,才注意到,周身已是一片虚无,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只有还在继续倒退的记忆。   不过,听见2247的话,余缺尝试性地伸出手,掌心很快积蓄起一团不断增长的暴戾金光。   能对上了,可他要怎么把这股力量消耗出去?   余缺眉头紧皱,正在思考时,眼前倒退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那是他人生变革的开始。   小小的余缺站在马路旁边,眼前是直直冲撞过来的庞然大物,那声鸣笛不像是为了提醒他离开,反而像是为了加剧他的惊恐。坐在驾驶室的司机面目狰狞,正在猛踩油门。   这一幕宛如恐怖片现场,画面里的他到底只是个普通孩子,惊惧之下,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眼见着车子和那个小小身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余缺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他看了看自己掌心仍在不断变大的那团暴戾能量,往画面中的人影一推。   就在车子即将撞上人的最后一刻,那个紧闭双眼的小孩,倏地在原地消失了。   收回手后,余缺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神色。   他曾经憎恶过那股能量,也曾经想过,与其经历那些痛苦的时光,面临那些无规律穿越时比原世界汹涌几倍的恶意,他还不如死在那个时候。   至少轻松。   但求生到底是本能,哪怕中间一度对外界除了恶意没有其他感知,他也从未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命,最终,也在系统的引导下,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余缺没想过那股能量的来源,只把它当作和突然降临的系统一样,当成是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意外。   但那其实不是意外。   它来自多年之后的另一个“我”。   意识到这点后,眼前所有的画面静止了一瞬,紧接着,时间在这时开始扭曲、割裂。所有的画面被混乱的时间搅碎。   余缺倏地出现在自己出生的时间点,明亮的医院里,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并排躺在床上,温瑞在和谁打电话,寒栀还在床上昏迷不醒。没过多久,一个保镖出现在病房里,温瑞没多看向襁褓中的小余缺一眼,随意地从旁边堆叠着文件的纸张中撕下一个小角,写下余缺的名字和生日:“把他放到福利院门口。”   保镖愣了一秒,有些无所适从地将他抱起来。襁褓中的婴儿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开始哇哇大哭,温瑞不耐烦地皱眉:“吵死了,还不赶紧处理掉?”   高大的保镖沉默着离开,一路上,婴儿如同幼猫一样细细哭泣。余缺则像是一个背后灵一般,就这么随着他们移动,直到被放在福利院门口,所有人离开,婴儿已经哭到嗓音沙哑,脸蛋变得脏兮兮,襁褓并不严实,他的小手挣扎着在空中挥舞。   余缺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爱怜,促使他伸手想触碰幼年的自己的脸颊。出乎意料的是,他伸出手后,幼年的自己,忽然抓住了他的一根指节。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就像是触摸到了什么安心的东西,婴儿的哭声顿止,开始眨巴着眼睛,往四周看。   余缺看向自己的手,属于婴儿的小小的握感还残留着。   这一瞬间之后,时间突然拨快,像是按下了什么快进键,等再一次稳定下来,余缺已经是四处跑跳的年纪。   福利院的孩子多,按理来说不该缺玩伴,但幼年的他身边却鲜少有人,只坐在院子的边缘,眼里说不清是渴望还是什么,一直盯着那些玩耍的孩子看。   余缺伸手揉他的发顶,幼年的他忽然转过头,有些新奇的看过来:“你是谁呀?”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孔对视,余缺露出浅淡的笑:“我是余缺。”   我是你。   “我也叫余缺!”幼年的他忽然兴奋起来:“我们名字一样,你可以做我朋友吗?”   孩子其实不该对陌生人、还是成年人说这句话,但他们相似的气息,本能上对自己的信任,又促使幼年的他在第一次见面,就吐露自己的心绪,眼巴巴地道:“别人都不和我玩儿……”   余缺蹲下身子:“当然可以,我会是你独一无二的朋友。”   这话立马让年幼的他就露出甜甜的笑,伸出手抱他:“余缺——”   在被这小小的、暖烘烘的身影抱住时,余缺若有所感地侧过头——福利院门口,何长风面上是讥笑和讽刺,他看不见成年的余缺,只看见幼年的他,冲过去拥抱一团空气,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视线只偏离了这一瞬,余缺不再为无关紧要的人牵动心绪,他只安抚性地拍怀中小小身影的后背:“我在这里。”   “你在干什么?!”福利院的一个工作人员忽然伸手往后拉了一下这个做出拥抱姿势的孩子。   “我在和朋友玩啊,”小余缺对大人的举动感到疑惑,转向他的方向,伸出手指指了过去:“他……”   “别胡说!”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那个无人的角落,把孩子抱起来就往里走:“院长!院长——”   院子里其他的小孩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想跟过去,又被别的大人推去继续玩。唯有被抱起来的小余缺,疑惑不解地看着角落里的人。   时间再度拨动,再次停下的时候,余缺是在洗漱间,年幼的他端着小板凳,趴在镜子面前在看什么。   余缺也看向镜子,里面没有他的倒影。他像是一个意外闯入这段时间的旅人,停留的时间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他无可奈何,只能怜惜地摸了摸幼年自己的后脑。   细微的触觉让小余缺一下就侧过了脸,他看到人,眼中先是浮现出一些惊奇,接着又看向镜面,来回几次,像是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事。   余缺淡淡笑着:“怎么了?”   “你就是我对不对?”小余缺通过镜子,看出了他们的相似:“我们长得其实一样。”   “对,”余缺伸手拨弄他额前的碎发:“你会害怕吗?”   镜子前的他缓缓摇头,脸上有些许疑惑:“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会幻想出你。”经过大人们的教育,他已经完全认为,这是属于他的、独一份的幻想。   “我也不知道,”余缺没戳破所谓的幻想说,而是进行了难得的剖白:“或许是因为看见了你的孤独,或许是觉得你需要我,也或许……”   “因为我爱你。”   这话让年幼的他脸上露出些许不解:“我不太懂你说的……”爱那种东西,难道不是有父母的孩子,他们之间的专属吗?   “世间的爱有很多种,”余缺伸出手,再次触碰这张年幼的脸:“于我们而言,爱是种本能。”   伸出的指尖宛如是一团虚影,在接触的瞬间消弭。   眼前的人再度消失,小余缺有些着急的往四周寻找,没找到人,他便再度将注意力放回了镜面上,伸出手指,像刚刚被触碰一样去摸那冰凉的倒影。   或许就是此时,他学会了怎么安抚自己——没有父母也没关系,没有别人爱我也没关系,我爱你。   这种接触仍在继续,只是,后面余缺能被看见、能接触年幼自己的时间开始渐渐减少。年幼的他没察觉出异常,只顺理成章的觉得,这是自己长大了,那些幻想就开始渐渐不见。直到后来,一直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恐惧和庞杂的心绪占领高地。余缺眼看着那个系统面板,被和自己同源的能量所吸引,绑定了年幼的自己。   可不知道为何,这一阶段的系统面板和他记忆中,那个会智能调整,让年幼的他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活下去的情况并不相同,反而相当的呆板。   眼见着又一次面临险境,余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处于恐惧和惊惧中的自己抱离。他的身形如同虚影一般穿过,却又在撞击上那块面板时,身体和那块系统面板产生了融合。   余缺意识到了什么,他隔着薄薄的光幕看向自己,利用身上和系统同源的能量,开始对这块面板进行改造。   一开始能做的很有限,后来渐渐的,他能操控系统面板,像游戏一样发布合适的任务,督促他寻找食物和水源,在那双眼睛一点点归于死寂时,在他成为了所谓的怪物时,余缺依旧在引导他和别人进行接触,尝试用任务进行改善和纠正。同时不断消耗能量,在一次即将进行时空跃迁时,用尽全力,把年幼的自己送到了那个和蓝星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修真界。   这是属于人生转折的相遇,也是时隔多年,又一次久别重逢。   余缺身上的那股混乱的能量已经见底,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也来不及和自己、和余珍告别。他摊开掌心,拿出一个细小的光点,最后一次操控系统面板,写下了这个光点的名字:Sirius·Otto。   他的一生,从诞生开始就身缠厄运。但他自己,仍然像是那位好运到诡异的将军一样,在无数的厄运中幸运地走到了今天。所以,这个名字,前面是余缺认可的星辰和好运,后面是2247曾自己说过,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名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Sirius·Otto,意为“唯一的幸运星”。   余缺将这颗星辰,缓缓推向那块金色面板,在二者融合时,那个名字的末尾,自动生出了一个后缀“2247”。做完这一切,余缺像是一缕清风一样,被缓缓地从画面中推离。   也是从此刻开始,属于他的人生,如同衔尾蛇一样形成了闭环。   不知过了多久,余缺的意识终于从那种虚无中挣脱。他缓缓睁开眼,微冷的海水在轻柔的往他身上拍,水花四溅,寂静的夜空中,月色依旧皎洁。   金色的光团“咻”地坠到他眼前:“你终于醒啦!”   身侧的,不知道哪个马甲的手,沾着微咸的海水,仿佛确认一般抚摸他的侧脸。   余缺身上还带着血污,脸上露出清浅的笑,他抓住那只手,爱怜的吻了吻指尖:“2247,我打算和他结为道侣。可惜啊,你是不是不能参加婚礼?”   本来还想絮叨一下刚刚凶险情况的光团立马气得在空中乱转:“怎么能这样!我不管,也要参加,我也要!!”   余缺:“那你升级后,能显露身形了吗?”   “好像还是不可以……”   “你看,那就没办法了。”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