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邪神缠上的路人甲[快穿]   作者:金月桂   文案:   周缈不幸身亡后,绑定了路人甲系统。   系统:每个世界都有一群闪闪发光的主角,可由于未知力量入侵,主角遭遇危机。是该由路人甲出场,拯救濒临崩溃的剧情了!   周缈:等等,你说的未知力量是指……   系统:就是一些恶鬼、魅魔、邪神之类的啦,相信宿主一定能带领主角们死里逃生的:)   周缈:???   为了保住性命,周缈兢兢业业地完成系统任务,却没有发现,自己早已被未知力量盯上。   【山神的新娘】   在那座神秘的村庄中,流传着“山神”的故事。   传说中,山神会选出最美丽、最纯洁的人作为新娘,赐予无尽的幸福   只想活命的路人甲周缈,莫名其妙被神选中了。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被拖进鬼怪的巢穴里,被疯狂扭曲的爱意所缠绕。   【邪神的祭品】   频频闹鬼的贵族学校即将遭遇一场可怕的火灾。   周缈穿成了本该在火灾中惨死的学生会会长,努力阻止灾难发生。   清冷漂亮的会长,吸引来的不仅是为他着迷的主角,更有隐藏在黑暗中的怪诞邪神。   周缈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场恐怖的召唤仪式,他是被献给邪神的甜美祭品。   【魔王的珍宝】   周缈嫁入豪门后,住在金碧辉煌的豪宅里,与温柔英俊的恋人朝夕相伴,生活再美好不过。   可他依然感觉不对劲。   直到夜半时分,周缈发现恋人锁上房门,露出了蝎子般的尾巴,背后的黑色翅膀倒映冰冷的月光。   他早已深陷用爱构筑的牢笼中,成为了魔王最华美的珍宝。   【祂的爱人】   本该被销毁的实验品碰到了心软的研究员周缈,伪装出最无害的样子。   当实验品摇身一变,化身为足以灭世的怪物时,周缈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原来对方在他耳边发出的魅惑人心的吐息,不过是为了隐藏那偏执的占有欲。   “您是我的造物主、我的父神,我的……爱人。”   ————————   ·努力日更中,有事会请假哒   ·坏心眼·偏执疯批·因为要追老婆所以放弃灭世·人外邪神攻   以为自己是路人甲其实是万人迷·一不小心拯救世界·漂亮受   ·1v1双洁he,应该不会很恐怖,作者也怕鬼qwq   排雷:攻从坏狗变乖狗,坏狗时期会欺负人(毕竟是邪神qaq),萌雷自鉴哦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 系统 甜文 快穿 穿书   主角视角周缈互动贺兰清   其它:预收《穿进狗血文的老实人[快穿]》欢迎收藏   一句话简介:路人甲的命也是命   立意:爱终将战胜黑暗 第1章 福乐村   一阵刺痛感袭来,周缈浑身一震,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逼仄的汽车里。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着,窗外雾气重重,一片朦胧的白,打光后才勉强看清近处的路。   车里播放着流行音乐,原本优美的女声在这样寂静的背景里也显得有些诡异。   刺骨的寒意从窗户缝里灌进来,周缈抬起手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不适感。   没等他完全适应陌生的环境,一道软萌的声音响起。   “滴——路人甲系统已绑定。亲爱的宿主您好,我是您的系统666号,您可以亲切地称呼我小6~”   周缈皱皱眉,他看了一眼车上的播放器,声音明显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被剥夺了所有的记忆。   系统继续用活泼的语调向他解释:“每个世界都有一群闪闪发光的主角,可由于未知力量入侵,世界即将崩塌。是该由路人甲出场,拯救濒临崩溃的剧情了!”   周缈:……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想去拯救剧情,只想躺平?   看周缈不太乐意,系统开始威逼利诱起来:“宿主在原来的世界遭遇了重大事故,只有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才有机会获得生命值。如果宿主任务失败,会立刻死亡。”   这么说,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周缈是不想做也得做。   他暂且按耐住疑惑,专心接收系统传送来的剧情。   “我们的故事要从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说起。在一场车祸之后,主角攻不幸失忆,还将其他人错认成了恋人。直到历经各种虐心事件,主角攻终于在一次美好的村庄之旅中恢复记忆,和主角受HE。”   “然而,在未知力量的干扰下,剧情发生了变动。”系统话锋一转,语调低下去:“主角在村子中遭遇袭击,无一人生还。”   “亲爱的宿主,您正在前往村子的路上。能否活着走出村子,就要靠您的努力了。”   良久后,周缈重新睁开眼。   “周缈,你终于醒了?”坐在后座的人不客气地开口,周缈从后视镜望过去,只见一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不耐烦。   “我们迷路半小时了,都在忙着看地图呢。你倒好,从上车睡到现在,比我们谁都舒服。”   说话的人是富二代龚琪,也是主角中的重要人物,主角攻的好朋友。   龚琪和主角攻一样,都有着过于优越的家世,加上家里从小娇生惯养,导致他的性格极为自傲。   “抱歉,我有些晕车。”周缈说道:“等到了村子,我再看能不能帮上忙。”   龚骐对上镜子中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愣了愣。   周缈是龚骐的同班同学,在龚琪的印象里,对方老是戴着那顶黑帽子,用眼镜和口罩遮住半张脸,别人说什么都不吭声。   可现在看来,周缈不挺会说话吗?   周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坐在驾驶座的正是主角攻端木迟。   “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路。”端木迟握着方向盘,眉头紧皱,语气也有些焦躁:“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福乐村?”   说来也奇怪,端木迟失忆后频繁梦到一个名叫“福乐村”的地方。这次出行,也是因为端木迟入魔了般,执意要去福乐村一探究竟。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福乐村的位置,却遇上了极端天气。   端木迟重重地用手敲了下喇叭,汽车发出沉闷的鸣响。   “阿迟别急,你才康复没多久,医生说要注意情绪的。等到了福乐村,我再帮你按摩会儿。”   后座传来一声轻笑,周缈翻了翻记忆,认出了坐在龚琪身边的是楚淮洛——主角攻曾经的白月光,也是他的现任男友。   之所以说楚淮洛是现任,就不得不提那段狗血横飞的剧情。   主角攻端木迟曾苦追白月光楚淮洛多年,楚淮洛也一直吊着端木迟。没想到楚淮洛另攀高枝,毫不犹豫地踹掉端木迟,出国留学去了。   就在端木迟心灰意冷之时,遇到了主角受程筠。   程筠漂亮优秀,性格又细腻体贴,让端木迟知道什么才叫真爱。奈何端木迟的父母非常抗拒普通家庭出身的程筠,两人谈恋爱也只能偷偷摸摸。   直到一场车祸,让端木迟忘记了关于恋人的一切。恰好此时楚淮洛和前任分手,重新找上了端木迟,父母便干脆谎称楚淮洛才是端木迟的正牌男友。至于主角受……   周缈侧过身,便看见了程筠的侧脸,他轻垂着眼眸,状若无意般盯着车窗上的投影。   周缈知道,他一定是在看端木迟。   两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   而端木迟那个大傻子,还在因为楚淮洛说要给自己按摩,乐呵呵地笑。   周缈心想,这故事可真精彩。   “端木迟,你不是提前联系过福乐村村长么?”   龚大少爷被困在车上半个小时,可没耐心看小情侣打情骂俏,不耐烦地说:“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村子具体在哪个位置,或者干脆让人来接我们。”   “我打过了,信号不好,没人接。”   端木迟把手机抛给龚琪,让他再打过去试试,可拨号后电话里只有机械般冰冷的女音,反复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几人面面相觑。   “叮——宿主解锁剧情任务,请协助主角顺利前往福乐村。任务奖励为‘预知未来’,将在完成任务后发送。”   系统发布完任务之后便不再吭声,连接蓝牙的播放器似乎也出现了问题。幽幽的哼唱声和电流的沙沙声混在一起,让人心里瘆得慌。   周缈认真思考系统给的任务,再结合几人刚才提到的信息,他们一直跟着导航在走,也提前做了功课,按理来说早就该到福乐村了。   等等,系统说主角会遭遇袭击。   难不成……   沙沙的电流声越来越刺耳,周缈感觉自己的心脏陡然一跳。   他偏过头,恰好和一双凸起的猩红色眼睛对视。   那是一只怪物,一只可怕的、狰狞的怪物。   它宛如软体动物般趴在端木迟的双肩上,泛黑的血水如油脂般“啪嗒”滴下来,带着被烧焦的恶臭味。   怪物不怀好意地咧开嘴,伸出腐烂的手,用长到吓人的指甲,一点点钻进端木迟的耳朵里——   周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系统只说他们会受到袭击,可从没说过是来自鬼怪的袭击。   好好的狗血纯爱小说变成了恐怖灵异小说,好巧不巧,周缈怕鬼。   周缈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掌,努力保持冷静,第一时间出声提醒:“端木迟,你背后有东西。”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黑影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周缈的幻觉。   端木迟没有反应,反而是坐在端木迟身后的龚琪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惊魂未定地环视四周。   “我靠!周缈你是不是有病?!”   龚琪怀疑自己被周缈耍了,破口大骂:“不帮忙也就算了,大白天吓人干什么!”   “端木迟?”周缈顾不上龚琪,又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还好吗?”   从周缈的视角望过去,之前还在好好说话的端木迟,此刻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驾驶座上,两手僵硬地抓着方向盘。   端木迟依旧不回话,却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这下子,哪怕是一直游离在外的主角受程筠也感到了一丝不妙。   “端木迟,你怎么了?”   周缈仔细观察着端木迟,端木迟的脸色开始发青发紫,眼瞳不断扩大涣散,发出凄厉的吼叫。   更要命的是,他的全身都在疯狂抽搐,头软软地向后仰,双手也离开了方向盘。   而汽车还在一股脑地向前冲,没了驾驶员的控制,眼看着车子就要撞向栏杆,摔下黑压压的悬崖。   意外突发,几人都慌了手脚,楚淮洛更是惊声尖叫:“救、救命啊——”   周缈当机立断抢过方向盘,紧接着拉手刹挂空挡,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离悬崖还有几米的位置,车轮胎打了个急转弯,车身猛地一震,卡在最惊险的地方停下来。   车里一行人都被吓得喘不上气,一时之间寒风呼啸,没人说话。   周缈被震回了副驾驶,头重重地磕在车窗上,但好在命没丢。   “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奖励已为您发放,可随时选择接收。”   重新听到系统的声音,周缈长舒了一口气。   原先浓浓的白雾似乎散去几分,逐渐露出灰扑扑的道路。   这样看来,他们已经通过了第一关,至少到达福乐村之前不会再出事了。   “你们怎么都在看我?”   本该昏迷的端木迟幽幽转醒,被众人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我……我不是在开车么?”   “大哥,你还知道你在开车?”龚琪被他气笑了,用手指了指车外的悬崖:“你刚才突然晕过去,差点把我们一车人都给送走!”   端木迟顺着龚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周缈在。”程筠很诚恳地向周缈说了声谢谢。   “你刚才是不是伤到脸了?我有创可贴。”   程筠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在关心人的时候,听得人心都软了。   周缈心想,难怪程筠会被评为学院院草,端木迟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周缈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造物主精心勾勒的脸庞,以及侧脸上浅浅的红色划痕。   那道红痕落在雪一样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程筠撕开创可贴,帮他粘在了伤口处。   龚琪死死地盯着周缈,不是在看伤口,而是在看周缈眼下那颗小小的美人痣。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微微勾了一下,嘴里也有些渴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周缈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   “有事?”   周缈自然发现了龚琪灼热的视线,以为大少爷又想找茬。   龚琪一激灵,暗骂自己真是疯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站起来对端木迟道:“端木,你坐后面来休息,换我开车。怪我脑子糊涂,明知道你才休整好,还敢让你开。”   端木迟也有些尴尬,他想着自己是对福乐村了解最多的人,加上医院已经说他康复得差不多了,才主动提出开车。   哪想到不仅迷路这么久,还险些酿成大祸。   龚琪坐上驾驶座,又看了眼周缈,不自然地说:“你不是晕车吗?反正雾也散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你也休息吧。”   既然大少爷开口,周缈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小憩。   趁这个时间,他呼唤系统接收奖励。   如果能预知未来,当然还是尽早使用比较好,以免再发生不测。   “叮——奖励‘预见未来’已生效,接下来将为宿主播放来自未来的影像。奖励仅可使用一次,请宿主仔细观看。”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周缈感觉他的意识逐渐涣散,一阵强烈的困意涌上来。   等周缈再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空荡的古庙前。   庙前的阶梯上爬满了青苔,而更加骇人的,是一具具挂在屋檐下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尸体。   周缈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那几具尸体的面目也逐渐清晰。   端木迟、楚淮洛、程筠、龚琪——   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的四个人,此刻无一例外地被吊在这里。每具尸体各有各的凄惨,被一刀捅进心脏、被一锤子砸破脑袋、被活生生剖开肚子……   他们面色青白,双眼突出可怕的弧度,鲜血还在一滴滴地顺着冰冷的手往下淌。   “……”   周缈心脏砰砰直跳,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屏住呼吸。   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推开门,一步步走进古庙。   古庙的院子异常宁静和谐,只有榕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抖落一地阳光。院内有一片清澈的池塘,水面上金莲浮动,偶有红鲤游过,美不胜收。   还要再往前走吗?   周缈的大脑不断地发出危险的信号,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   他撩起庙里随处可见的白纱,映入眼帘的是殿内庄严而绮丽的装横、庞大而华美的金色神像,以及那艳丽到堪称糜烂的一幕。   “呜……不要了……”   美丽的青年跪趴在神像前,被汗水打湿的纯白衬衫滑落到锁骨两侧,露出羊脂玉般细腻的皮肤,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肢。   而在青年的身后,却是一团巨大且模糊的黑影,祂将青年紧紧缠在黑雾里。一根根粘稠的触手急不可耐地向上攀爬,勾住青年瘫软的裸足肆意把玩。   “救救我……”   青年听到院外传来的声响,挣扎着回过头,红肿的唇瓣轻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求救。   那一刻,周缈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周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坠入无边的黑暗漩涡。   “周缈,醒醒,我们到了。”   周缈是被程筠叫醒的,灿烂的阳光洒在脸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其他人已经下车了,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古老的村落,村庄的入口处立着高大的牌坊,上面刻着“福乐村”三个字。 第2章 山神   如果抛开路上遇到的灵异事件不谈,坐落在深山里的福乐村其实是一座非常美丽的村庄。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稻田,金黄的稻穗在微风里摇曳,清澈见底的河流在山涧缓缓流淌,宛如一副天然的油画。   周缈跟在主角的后面,抱着胳膊肘搓了搓,把小巧的下巴缩进羊毛围巾里。   不知道为什么,周缈一进福乐村,就感觉到一股冷冽的寒意。   他好像被某种可怕的未知力量给盯住了。   周缈深吸一口气,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福乐村村长。   村长姓李名强,长相非常普通——随意修剪的寸头,稍微发福的国字脸,以及容易被忽视的五官。   从系统交代的剧情来看,如果后期要在福乐村待一阵子,村长李强应该是个重要角色。   但出于本能的,周缈就是不愿和他过多接近。   不过,反正周缈也只是个路人甲,就算躲在一边不吭声也无人在意。   系统不乐意了:“请宿主不要消极怠工。”   周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村长热情地带领他们欣赏村里风光,边走边寒暄道:“怎么样,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龚琪冷哼一声:“托某人的福,可真是‘顺利’。”   端木迟脸上挂不住,但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锅,笑着打了个哈哈。   村长叹了口气:“福乐村位置不好,信号也老断,难得你们专门跑一趟。”   “村长,您别这么说。”   端木迟语气很诚恳:“是我专门给您写信,说我们想来参观村子。没想到您还愿意抽空接待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   “应该的。”村长随意摆摆手:“你们也是和福乐村有缘,这个月村里刚好要举办山神祭典。”   端木迟一怔,他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可从没听说过什么祭典。   “这可是福乐村每年最隆重的活动。你们作为客人,甚至还有机会向山神许愿。”   村长拍了拍端木迟的肩膀,咧开嘴笑道:“山神会实现你们的任何愿望。”   端木迟兴奋地握住楚淮洛的手:“淮洛,我要向山神许愿恢复我的记忆,永远和你在一起。”   “真神奇。”楚淮洛对此似乎也很感兴趣:“我也有很多愿望呢。”   周缈不由得多看了楚淮洛一眼,剧情里的楚淮洛可是顶替了程筠的身份,才能和端木迟在一起的。   先不说许愿这事是真是假,楚淮洛就一点都不怕端木迟恢复了记忆,要和他分手?   “村长,山神真的存在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是程筠。   程筠的脸色很不好看,周缈想,也许是因为被端木迟说的话刺激到了。   村长将众人带到河边,道:“传说中,山神会在金色燃尽大地之时,乘着莲花编织而成的小舟,从山上顺流而下,聆听人们的心愿。”   流水淙淙,村长蹲身捧起透明的溪水,神色肃穆:“此外,山神还会在河水流经之处选出最美好、最纯洁的人——”   “这个人将作为山神的新娘,得到永恒的恩赐与无尽的幸福。”   水珠一滴滴得从村长粗糙的手间落下来,周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等等,那不是水珠。   是虫。   乳白色的、不停扭动着的蛆虫,争先恐后地从手指中间的缝隙里钻出来,掉进河里的水声中夹杂着细密的尖叫。   周缈甚至宁愿这一幕是幻觉,他眨了眨眼,可还没等他镇定下来,就看到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   本该倒映着阳光的柔美小河中,密密麻麻地挤着焦黑色的腐烂尸体。   每具尸体的脸部都被河水泡得肿胀,一双大得吓人的黑眼仁往外突出,用直勾勾的眼神,怨毒地盯着岸上的人。   怎么又是鬼……   周缈在心里呼唤系统,却没有任何回音。   与尸体的对视让周缈的大脑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头疼得要命,耳边也在嗡嗡直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你还晕车呢?”旁边的龚琪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可还是在第一时间拉了周缈一把:“站都站不稳,丢人。”   恶心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周缈摇摇头,想去边上休息会儿。   可他还来不及出声,便发现河里的死尸不知什么时候探出来,眼看着一只布满尸斑的手就要靠近程筠——   “程筠,小心!”   周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推开毫无知觉的程筠,自己却狼狈地倒栽在地上。   众人被周缈的举动吓了一跳,端木迟惊慌失措地问:“发生什么了?”   “周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楚淮洛很快镇定下来,话里却带了些责怪:“你要是触怒了山神大人,可别拖累我们。”   龚琪不满道:“喂,楚淮洛你会不会说话。”   “嘘——”   村长打断了几人的争吵,他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几分惊恐,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祂要来了。”   周缈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更加阴湿,有什么东西在朝他靠近。   他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可在周缈看不见的地方,一根漆黑的、黏湿的触手无声地缠住他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拉——   扑通一声,周缈掉进了河里。   霎那间,冰冷的河水和无情的黑暗包裹住了他。   世界变得安静,只有刺骨的水迅速灌进鼻腔和肺部,带来强烈的灼烧感。   “周缈……”   好像有人在叫他,周缈想,可他的手和脚都被拖着往下坠,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恐怖的窒息感即将剥夺周缈的最后一抹意识,让他变得和其他尸体一样,永远沉睡在河里……   “怎么有只调皮的小猫掉进河里了?”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无比圣洁,宛如黎明时初现的光芒般穿透黑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捉住周缈衣服的后领,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腋下,还真像提小猫那样,轻轻松松地把周缈从水中捞出来。   “咳!咳咳……”   周缈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好了,好了……”有人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安抚道:“你已经安全了。”   周缈缓了一会,才终于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人,恍惚了一瞬。   “你是山神吗?”周缈问道,他以为自己仍然处在幻觉中。   不然,神明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呢?   那是一位美到不可思议的青年,他逆光坐在小舟里,身边堆满了闪烁着露水光泽的金色莲花,秀丽的仕女微垂着头立在一旁。   青年身着绣金的纯白长袍,微风轻轻吹拂他流光的长发,过于绮丽深邃的五官能够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然而,本该爱着世人的神祇却独独搂着周缈一人,纤长的睫羽微微下垂,用那双漂亮的星眸注视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漂浮的白雾笼罩了两人。   “山神?不,我只是祭典表演里山神的扮演者,贺兰清。”他对周缈浅浅微笑着,摄人心魄的笑颜在雾里如梦如幻。   “我没见过你。”贺兰清顿了顿,向他指了指岸边:“但我听村长提起过你们的名字,我猜你应该是周缈。”   周缈顺着手指的方向转过头,虽然因为雾气看不太清楚,但村长和主角一行人都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神情十分复杂。   等等——   周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过来自己还窝在贺兰清的怀里,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一层薄薄的红云。   “不好意思……”   周缈慌张地想要站起来,却又因为小腿酸软,不小心跌了回去,倒像是故意投送怀抱一般。   贺兰清轻笑了一声:“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很可爱。”   看着周缈本就泛着红晕的脸蛋逐渐变成艳丽的玫瑰红,贺兰清不再逗弄他,朝撑船的仕女道:“先送客人上岸吧。”   小舟逐渐向岸边驶去,贺兰清扶着周缈起身,猝不及防地靠过来,小声道:“祭典就快开始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柔软的发丝扫过周缈的耳垂,像是蝴蝶般轻盈地飞过,却又留下了勾人的痒意。   周缈回过头,却只看到了贺兰清的背影,好像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他的梦。   “叮——宿主解锁调查任务,请查清关键人物贺兰清的真实身份。任务奖励为一次性道具‘芝麻开门’,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哦。”   周缈:……   系统在他被鬼缠上的时候不吭声,发布任务倒是很及时。   周缈对贺兰清的印象很好,毕竟是在将死之时救了自己的人。   但此前在车上的经历告诉周缈,系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布任务,背后很可能隐藏了危机。   周缈莫名打了个寒战。   “周缈,你快披件衣服,别感冒。”   就在周缈低头思考的时间里,一件厚外套搭在他的背上,是程筠。   向来清冷的青年仔细地帮周缈擦去脸上的水,有些愧疚地说:“你应该是为了提醒我才掉进河里的吧,怪我没抓住你。”   周缈没有拒绝程筠的外套,对他道谢。   而在程筠的身后,龚琪却悄悄黑了脸。   周缈安全上岸的那一瞬间,龚琪其实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   可当龚琪伸出手,想接住还站不太稳的青年时,突然愣住了。   他跟周缈,好像也没有很熟吧,干嘛要这么积极?   龚琪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纠结了几秒,就被程筠抢先了。   不仅龚琪心里不舒服,端木迟看着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感。   不知道为什么,端木迟总感觉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为他温柔地擦去脸上的水渍。   应该是因为失忆吧。   端木迟努力说服自己,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呢?那个人当然是楚淮洛,只有楚淮洛才会这样爱着自己,即使是发生车祸后也不离不弃。   端木迟偏过头看向自己的伴侣,却发现楚淮洛紧紧盯着周缈和程筠。   对方的眼神过于阴冷,让端木迟的心头一跳。   端木迟从没见过这样的楚淮洛。   “周先生。”   村长大踏步走向周缈,过于热情的语调让他显得有些油滑:“贺兰吩咐过了,他很喜欢您,让我们给您安排最好的住所。”   “请跟我来吧。”村长的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接下来的时间里,相信您一定会玩得非常愉快。”   ·   金色的小舟幽幽地随着河流飘走,四周静谧无声,白雾浓地快要结出冰晶,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一只蓝色的蝴蝶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怪物的领域,很快便被人捉住翅膀,拼命挣扎起来。   “真可爱。”他好像是在说那只蝴蝶,又好像在说另一个人。   仕女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只用沙哑的声音说:“贺兰大人,您很喜欢他。”   “我刚才摸到了他的腰,又细又软,很适合把玩,或者留下一些痕迹。”   贺兰清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温柔而慈悲:“我等不及要玩一些更有趣的游戏了。”   那只玉石般的手只是轻轻一捻,蝴蝶便化成金粉,随风洒落在一舟的莲花里。   “他会逃走吗?”贺兰清想到了某些美丽的画面,愉悦地说道:“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可是山神的孩子啊。”   仕女低垂着头颅,宛如上了发条的玩偶般,机械地重复着贺兰清的话。   “他是山神的孩子……”   “他是您的孩子……”   “他是您的……” 第3章 怪物   村长将几人安排在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民宿里,漂亮的花园和简介的室内设计融为一体。屋顶上的瓦片映着阳光,颇有自然趣味。   周缈和其他几人一起搬行李,楚淮洛有端木迟帮忙提行李,悠闲地进去逛了一圈。   “有五个房间呢,二楼有个大床房,其他都是单人房。”   他朝端木迟笑笑:“我和阿迟一起住大床房,刚好空出一间房用来放行李,这么样?”   周缈看了眼楚淮洛,他敢肯定,楚淮洛是故意激怒程筠的。   不出他所料,程筠猛地走上前,大声制止道:“不行!”   楚淮洛亲密地挽住端木迟的手:“我可是阿迟的正牌男友,我们住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   程筠浑身都在发抖,他很想不管不顾地说出所有的真相——楚淮洛是骗子,无耻地顶替了自己的位置,抢走了他最爱的人。   “为什么不行?”端木迟疑惑地问:“我和淮洛在一起两年了。”   程筠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他回想起了端木迟的父母。   他们用不屑的语气对自己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既然已经忘记你了,你还想死缠烂打不成?”   即便他说出所有的真相,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恐怕都是在死缠烂打。   “程筠,你该不会是暗恋阿迟吧?”楚淮洛抿嘴一笑:“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可不是好习惯。”   周缈看着程筠被气得哭出来,忍不住开口:“楚淮洛,你错怪阿筠了。”   楚淮洛语气不善地说:“怎么,你也想帮他说话?周缈,出发之前可是和你们说好了,到了这边什么都听我安排,你现在想反悔?”   周缈:“……”   这种离谱的条件都能答应,他还真是个天选路人甲。   “端木迟,你男朋友说话有点过分了。”   龚琪冷不丁嗤笑一声:“我们可不是他的仆人。”   端木迟知道楚淮洛说话不好听,夹在几人中间也尴尬:“淮洛今天主要是心情不好……”   周缈叹了口气,拿出一把钥匙,打断端木迟的话:“我是想说,村长把房间钥匙给我了。他特意叮嘱我,楼上那间大床房是准备给我的。”   “你、端木迟和龚琪三个人比较熟,可以一起住一楼。我和阿筠聊得来,干脆去二楼互相搭个伴。”   此话一出,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没人怀疑周缈撒谎,毕竟村长对周缈的态度尊敬得不行,一个劲儿说周缈是贵客,就差对他点头哈腰。   程筠擦掉眼角的泪痕,他知道周缈好心帮自己说话,于是用力点头。   相应地,楚淮洛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民宿是村长免费让他们住的,自然轮不到楚淮洛来插手安排。   “是我唐突了。”楚淮洛脸上火辣辣地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咬牙切齿地道歉。   龚琪神情复杂地看了周缈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来是打算让周缈住自己隔壁的,哪知道人家根本没考虑到自己,又让程筠抢先了。   大少爷委屈地想,亏他还帮周缈说了那么多次话,真不够意思。   周缈根本不知道龚琪的内心活动,把钥匙揣回兜里,和程筠一起上楼。   程筠望着周渺的背影,他第一次见到周缈是在学校的洗手间,对方取下了口罩,露出一张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脸。   “那是隔壁班的透明人。”   当时室友在他耳边小声吐槽:“没人愿意跟他玩,你别靠他太近,小心和他一起被孤立。”   程筠完全不认同室友的话——周缈会在危机时勇敢地把住方向盘,会在他被故意刁难的时候好心帮忙。   周缈比他们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程筠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周渺,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渺当然知道程筠想说的秘密是什么,但他还是转过头,认真直视程筠的眼睛。   “你说吧,我听着。”   程筠再三确定旁边没人,上了一步台阶,靠在周缈耳边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他和端木迟、楚淮洛之间的爱情纠葛。   周缈听完没什么反应,程筠苦笑道:“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周缈说:“你可是A大有名的学霸,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周缈顿了顿,斟酌着语气继续道:“我只是在想,你的未来还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对端木迟那么执着呢?”   程筠怔怔地望着周缈,沉默良久后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其实当初是我缠着端木迟,要他去福乐村的时候带上我。”程筠长长地叹息:“我相信只要我待在他的身边,他会想起我的。”   说到这里,程筠很是自责:“楚淮洛针对的是我,你是被我卷进来的。”   在原剧情中,楚淮洛不满程筠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他干脆决定搅局,让端木迟再找几个人,来场“集体旅行”。   端木迟自然知道男朋友生气了,可是他还能找谁呢?   他首先定下了好友龚琪,至于周缈嘛……   端木迟在上选修课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周缈,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一向不理人的透明人竟然答应了。   周缈内心吐槽自己的路人人设真是贯穿始终,面上还是无所谓地耸肩。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吃亏,丢脸的另有其人。”   “这倒是。”程筠笑着握住他的手:“周缈,我可以叫你缈缈吗?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朋友。”   “你放心,如果端木迟在回程之前还不能恢复记忆,我就彻底忘掉他,开始新的生活。”   【叮咚——恭喜宿主解锁新任务:燃烧攻的火葬场。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为:0%,火葬场值达到100%时可领取成就。】   【该任务为成就任务,宿主集齐四次成就即可脱离系统,回到现实世界。】   周缈:“……”   系统的花样可真多。   周缈在和程筠道别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楚淮洛争着要住大床房。   房间宽敞而明亮,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红木书桌上摆放着做工精致的花瓶。阳光透过玻璃,给纯白色的金鱼草镀了层金边。   周缈走到窗边,感受大自然清新的空气,窗外的金色麦田与秀丽青山一览无余。   “叮铃铃——”   一道铃声打破了寂静,周缈拿出手机一看,是原主妈妈周玥打来的视频通话。   视频中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容貌和周缈相似,却有一种职场女性干练的英气。   “缈缈,你今天没上课吗?”   画面抖动了一下,跳出大片的黑色斑点,声音也被拉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应该是信号问题。   周缈没多想,把手机翻过去,给周玥看窗外的风景:“妈妈,我和朋友一起去村里了,您别担心。”   “这就对了嘛。”周玥特别高兴,乐呵呵地说:“平时多交点朋友,没事就出去玩玩,别老闷在学校里。”   周缈是单身家庭的孩子,父亲很早便和母亲离婚,是周玥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但也因为家庭原因,周缈从小没少被欺负,渐渐地不爱说话了,周玥一直很心疼自己的儿子。   为了不让母亲过于担心,原身才鼓起勇气答应了端木迟的邀请,哪想到等待他的是个大坑。   周玥凑近镜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突然眉头紧皱,严肃地问他:“宝宝,你去哪个村子了?”   “听说是叫福乐村。”   周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按理来说,周玥对福乐村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应该起疑心才对。   在他说完名字后,对方陷入了沉默。   “妈妈,你在听吗?”   时间仿佛暂停在了这一刻,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声。   周缈看向手机,右上角的信号全部熄灭,但奇怪的是,视频通话仍在继续。   屏幕中,周玥红润的脸颊变成了青白色,突兀的黑点已经扩散到了周玥的脸上,一团团污血从她的双眼里流出来。   “宝贝,我当然在。”   她无比自然地露出慈爱的微笑,用古怪的语调说道:“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周缈慌忙扔掉手机,诡异的黑点不断从屏幕下方涌泻出来,化作锈红色的黏腻血水,以可怕的速度在房间里疯狂蔓延。   即使双腿抖个不停,周缈依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门边,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血水已经涨到了他的锁骨处,周缈拼命地转动门把手,可门怎么也打不开。   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淹死的。   冰冷湿滑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裸,周缈大脑中乱成一团,但依稀能分辨出,他又被那只怪物盯上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   青年发出了一声脆弱的抽泣,他无助地把头抵在门上,后颈处细腻的皮肤宛如玉石般莹润发光。   怪物并没有因为周缈可怜兮兮的求饶而收手,他似乎对猎物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包括他发出的美妙声音。   黏湿的触感随着它的足迹一路向上攀升,忽然,触手停在了原地,似乎是在仔细观察。   然而周缈却一点都不敢放松,他宛如被掠食者衔住了咽喉般,发出细密的颤抖。   太、太过分了,怎么可以……   触手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以不容反抗的力度包裹住他,然后轻轻一咬——   “唔!”   被触手占据的地方先是传来酥麻的痒意,紧接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的战栗感传遍全身。   在触手的攻势下,周缈浑身瘫软在血水里,水里的触手反而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   周缈拼命保持理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声音只会让怪物更兴.奋。   于是他努力咬住嘴唇,却没想到这个举动招致了怪物的不满。   另一根触手浮出了水面,周缈终于得以窥见怪物的冰山一角——   那是一根巨大的黑色触手,光滑的表面印刻着金色纹路,似乎是来自远古的符咒。   眼看着周缈陷入了恍惚,触手抓住这一可乘之机,将前端顶入猎物娇嫩的嘴唇里,与人类柔软的舌尖缠在一起。   周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试图用牙齿狠狠咬住触手,可换来的是怪物更疯狂的纠缠。   触手的底盘带有强大的吸力,甚至还能分泌出具有强烈致幻效果的黏.液。   于是浓浓的血腥味变了甜腻的馨香,可怕的怪物也化身成温柔英俊的恋人。   怪物游刃有余地模仿人类的声音,深情道:“我爱你,宝贝。”   周缈嘤咛一声,他闭上双眼,修长的双臂青涩地环绕住幻觉里的恋人,宛如一场神圣的献祭。   怪物终于得到了猎物的回吻,比祂想象的更加甜美。   “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沉溺在幻觉中的神经恢复了清醒。   周缈瞬间睁开眼,可眼前哪里还有怪物的踪迹?   自己正趴在桌上,翘起的额发和衣袖上的水渍暗示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潮湿的噩梦。   “咚咚咚——”   敲门声越发急促,夹杂着低低的呼救声,周缈来不及细想,起身开门。   门外是哭泣的程筠,他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一见到周缈,程筠便猛地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缈缈,我看见鬼了!” 第4章 闹鬼   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忙赶到二楼,只看到安然无恙的周缈和程筠。   “闹鬼?”龚琪挑眉道:“这么个小村子,还闹鬼呢?”   楚淮洛好整以暇地抱着手,冷嘲热讽:“程筠,是你太敏感了吧,你刚才的哭声可比鬼吓人。”   “不是的,我的房间真的有问题。”   程筠焦急地握着周缈的手,颤抖着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阿筠,你先别着急。”   周缈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轻轻拍打程筠的背,让他放松下来。   “这样,你带我们去房间里看看。”   程筠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停下哭泣,点了点头。   一旁的端木迟看着程筠寸步不离地跟在周缈身边,心里不是滋味,冲动之下伸手拉住他。   “程筠,你……你袖子上有灰尘。”   端木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些唐突,纠结了半天,才编出个蹩脚的理由。   “别碰我!”   程筠还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即使是曾经的恋人碰他,也吓得直哆嗦。   楚淮洛看着失落的端木迟,心里冷笑了一声。   周缈推开隔壁房门,从房间的装修布置来看,就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客房,没有任何异常。   自认胆子大的龚琪率先走进去绕了一圈,耸耸肩:“哪有鬼?我没看到啊。”   程筠紧紧拽着周缈的手,指了指紧闭的灰色窗帘:“就在那里……”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紧接着,屋子里的灯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无尽的黑,本就混乱的几个人挤成一团。   “什么东西?怎么突然没电了!”   “靠!是谁在踩我的脚?!”   只有程筠瞪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窗帘:“是鬼……鬼又来了。”   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很轻,但却过于瘆人,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龚琪就站在窗帘前面,听到程筠说的话,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吞下口唾沫,咬了咬牙,一点点转动僵硬的脖子。   一转过头,龚琪便看到了几个硕大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眶里冒着幽幽的鬼火,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屋里明明没有开窗,却有阴森森的冷风灌进来。窗帘随风而动,那几个骷髅头也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朝几人咬过来!   龚琪发出尖锐的暴鸣:“啊啊啊啊啊啊!——”   不仅龚琪,其他人也都被吓得够呛,正急着往屋外四处逃窜时,灯亮了。   “别叫了。”   周缈站在门口,长长的睫羽微垂下来,漂亮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更加清秀动人。   他淡淡地说道:“刚才停电是因为跳闸,我已经把它推回去了。”   “可是……”端木迟颤抖着手,指向窗帘处:“骷髅头还在那里。”   骷髅头在灯光下没有那么明显,却仍然咧着嘴印在窗帘上,仿佛在嘲笑他们。   周缈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明媚的阳光陡然照进来,还有些刺眼。   “你们都过来仔细看看,根本不是骷髅。”   众人纷纷围过来,只见窗台上摆着一个透明的花瓶。里面装着一种长相怪异的植物,花枝上挂着几个神似骷髅头的褐色果实。   “这是金鱼草,大家的房间里应该都有,只不过程筠房间里的金鱼草恰巧枯萎了,才变成这个样子。”   周缈耐心解释道:“刚才我们看到的骷髅头,只是它在窗帘上的投影罢了。”   几人想起他们刚才夸张的尖叫,脸上都有些发烫。   龚琪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说嘛,哪来的鬼?害我在周缈面前出这么大的丑。”   周缈好像听见龚琪叫他,转头问:“怎么了?”   龚琪慌忙避开他的眼神:“没、没什么。”   “程筠,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一点花花草草都能把你吓到。”楚淮洛很不客气地对程筠说道,完全忘了自己被吓到惊声尖叫的样子。   他满怀恶意地揣测:“难道你是故意的,就想让阿迟上来看你?”   “我没有……”   程筠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骤然听到楚淮洛的指责,心急之下喘不过气。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竟然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小心!”   周缈离程筠最近,抢在程筠摔在地上前,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滴——成就任务已更新: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10%,请宿主再接再厉。”   周缈用余光瞟到身后的端木迟,他刚迈出了一步,似乎是想过来扶住昏迷的程筠。   楚淮洛笑盈盈地强挽住他的手,小声说道:“阿迟,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端木迟自责地低下头,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对恋人不忠,可他总是对程筠放心不下。   “他发烧了。”   周缈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程筠的额头,烫得吓人。   众人面面相觑,龚琪偷偷瞅了周缈好几眼,发现他的脸色也透着不健康的白。   “要不先回去,我舅舅名下有家医院,可以把程筠送他那里看看。”   高傲的大少爷打了个哈欠,装作无所谓地说:“不然带着个病号,玩得也不尽兴。”   谁都没想到,竟然是楚淮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本来阿迟就只打算带我,是有些人不要脸,非要贴上来。”   龚琪心里不舒服,一怒之下干脆撕破脸皮:“行啊,反正楼下是我的车,我想走就走。楚淮洛你这么能耐,到时自己联系车回来。”   楚淮洛看向端木迟:“阿迟,龚琪说他要走,你呢?”   端木迟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他冥冥之中觉得,福乐村的“山神”会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   他必须得搞清楚,自己和程筠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行,端木迟你也别怪兄弟不讲义气。”   龚琪气笑了:“周缈,你跟我走吧?”   周缈点点头,他很想知道,能不能通过正常的方式离开这座被不详笼罩的村子。   龚琪拉着周缈去楼下开车,等他们走到停车场时,却发现汽车前盖不知怎么翻开了,几个重要零件被划得稀烂。   车轮胎也瘪瘪得瘫在地上,像是被人恶意扎破,给放了气。   深秋的风越过田野而来,周缈站在萧瑟的风中,打了个寒战。 第5章 玫瑰   龚琪看到自己的爱车被这样破坏,大脑懵了一瞬,转眼便看见树后躲了几个灰扑扑的小孩儿,正探头探脑的望着他们。   尤其是其中一个,黝黑的小手里似乎握着尖锐的刀具,还冒着银光,像极了“作案工具”。   “好啊!是你们干的吧,都给我站住!”   孩子们知道自己被车主人发现,乌泱泱地四散跑开。   龚琪反应已经够快了,那群小孩一眨眼便跑没影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追上。   “几个臭小鬼,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跑得这么快。”   龚琪又气又惊,他可是校体育队的,从小就经受过正经训练,平常基本没人能跑得过他。   周缈仔细检查了车里的零件和轮胎,他总觉得那些狰狞的划痕不像是用工具弄的,更像是野兽的利爪所留下的爪印。   无论如何,他们暂时都走不了了。   “车坏了,这可怎么办?”   龚琪懊恼地垂下头,像是一只弄丢了骨头的大狗狗。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辆车,还没开过几次。   “咱们不熟悉村子,得去问问哪里有修车的地方。”   周缈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他朝四周张望,周围也都是些民宿,或许会有人愿意帮他们。   然而,两人挨家挨户地敲门,家家都房门紧闭。别说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开门,他们一路敲过来,每家每户都静悄悄的。   “怪了,大白天都没人在家吗?”龚琪傻眼了:“这村子可真邪门。”   他们只能原路返回,等就要走到停车场时,龚琪眼尖地发现了刚才被他追过的小孩。   那孩子背对着他们,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正准备进屋。   龚琪立刻冲上去,小孩听到声音发现不对劲,扭头就要摔门。   “等等,你先别关门!”   龚琪用力拉住了门把手,一大一小僵持不下。   周缈眯着眼,透过门缝朝小孩家里望去,里面漆黑一团。   忽然有血色红光闪过,他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许久不见的村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慌忙拦住硬要和小孩争个高下的龚琪。   龚琪只能松开手,铁门“砰”得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村长,我们正找你呢。”   虽然不爽,但龚琪还惦记着他的车:“你们村的小孩儿把我的车给划烂了,我们急着开车走,你说这事怎么办?”   “不好意思,龚先生。”   宛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名青年缓缓走上前。   “我们会请专业的修车师傅,修好后原原本本给你开回来,并且给你双倍赔偿。”   周缈眼皮跳了跳,贺兰清怎么也来了?   贺兰清换了一身常服,浅驼色的长款风衣上点缀着一颗耀眼的蓝水晶,衬托出优雅不凡的气质。之前的一头长发也扎在了脑后,显露出完美无瑕的五官,比明星还惹眼。   贺兰清朝周缈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龚琪记得这个人,就是他救下了落水的周缈。   他自认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可跟贺兰清一比就显得相形见绌了,龚琪不禁有些嫉妒眼前的男人。   “只谈钱,你觉得合适么?”   龚琪皱着眉,言语间都是火药味:“我们现在就得走,你找个人开村里的车送我们离开。”   村长为难地搓了搓手:“这……这不太好办。”   “不好办?”龚琪冷笑一声:“还是你们想赖账?”   “龚先生,你误会了。”   贺兰清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福乐村世代远居山林,只有在月初,年轻人会开车去镇里的市场赶集。”   “这次恰逢祭典,要准备的东西尤其多。车都被他们开走了,我们眼下实在没办法借给你。”   龚琪和周缈两人之前逛了一圈,也确实没见哪家门前停了车。没车也就算了,连个人影都没有,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龚琪憋了一股子气,却也只能无奈道:“那你们可得赶紧给我修,要是修不好,怎么也得陪我一辆跑车吧。”   村长陪笑道:“这是自然。”   村长带着龚琪去找修车师傅,留下周缈和贺兰清两人。   “我有个朋友,他发烧了。”周缈开口问道:“村里有医生吗?”   贺兰清点点头,说道:“有,我一会儿就联系医生,请他去你们那里看看。”   “不过……”贺兰清上下扫视了周缈一眼,目光停留在他略显单薄的白衬衫上。   贺兰清还记得那件白衬衫被冷水浸湿后,依稀可见白皙清透的肌肤、漂亮精致的锁骨与细瘦而不失柔软的腰肢。   最引人遐想的是紧贴衣服的那抹浅色粉意,当水珠调皮地从两朵娇嫩的花蕊上划过时,能勾起任何人的爱与欲之火。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玫瑰。   贺兰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你下午落水了,回去之后怎么没换件衣服?”   话音刚落,周缈便打了个喷嚏。   周缈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太忙了。”   不过短短一两个小时,周缈经历了自己房间闹鬼、隔壁房间闹鬼、挨家挨户敲门,连他自己都忘了换衣服这件事。   贺兰清闻言,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感冒药,还有套做工精巧的新衣。   “我本来是想给你带点东西的,就和村长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真是对不住。”   他将塑料袋递给周缈时,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对方细白的手腕,随后立刻收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其实贺兰清根本不需要掩饰。   周缈完全没发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他的脑袋晕乎乎的。   【叮——系统提醒宿主,请关注重要角色,及时完成剧情任务:查清贺兰清的真实身份。】   周缈回过神来,悄悄看向身旁的青年,不小心对视后又赶紧移开目光。   贺兰清知道他尴尬,便当作不知情,暗自喟叹:周缈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像小猫。   周缈咬咬唇,心里暗自吐槽:系统说得倒是很容易,可看贺兰清做事滴水不漏的样子,查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对了。”   贺兰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几天村里上下都在为山神祭典做准备,山上的古寺也开门了,可以进去许愿。”   “明天我亲自带你们去,就当赔罪。” 第6章 古庙   一大早,贺兰清便领着一行人,顺着蜿蜒崎岖的小路向山上攀登。   虽然众人都有些疲惫,但听村长说福乐村的古庙特别灵验后,还是打起精神上山。   一路上风景如画,山间秋意渐浓,万木染上霜色,清风拂面,落叶翩飞。   “阿筠,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跟我说。”   周缈有些担心地望着程筠。   村里的医生昨晚来了一趟,不知按了哪个穴,程筠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幽幽转醒。   等程筠今早喝了药,病也算好了大半,听说大家都要出门,他也坚持跟着一起去。   “我身体一直都不错,昨天只是受惊了,没什么大碍。”   程筠对周缈笑笑:“我想去看看在这福乐村许愿,究竟有多灵。”   说完,程筠愣愣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端木迟,神情恍惚。   和要强的程筠不同,楚淮洛牢牢缠着端木迟,要么喊口渴要么嚷腿疼,就差让男朋友背自己上山。   程筠不禁回想起他和端木迟曾经在一起的时光。   那时的端木迟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又知道程筠脸皮薄,所以总是把一切都先安排好。   运动会的时候,程筠的包里永远有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晚课还没结束,端木迟已经骑着自行车,在教学楼下等着载他回去了。   从来都不需要说什么。   “可别说,你们村里的风景还真美,特别适合旅游。”   虽然楚淮洛一路上都挽着端木迟的手,但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贺兰清。   “我昨晚还想出去散散心呢,都怪周缈,非得拦着我,说晚上不安全。”   楚淮洛笑得人畜无害,话里却颇有几分怪罪的意思,像是在贺兰清面前指责周缈的不是。   要是换了个人来听,还真可能会觉得周缈大惊小怪。   “缈缈说得没错,晚上村里常常有野兽出没,村民都不会轻易出门。”   贺兰清终于舍得分一个眼神给楚淮洛,眼神却带着冷意,宛如看死人一般。   “要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我们是不会负责的。”   楚淮洛甜美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剩下的路程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   贺兰清停在一座古朴的寺庙前,向众人说道:“传闻百年前,一位得道高人听闻福乐村山神的事迹,筹备资金建成此庙,取名为山神庙。”   “山神庙建成不久后,高人便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告诫村民们,务必虔诚地信奉山神,方可保全子孙后代。”   周缈缓缓抬起头,瞳孔一缩——   眼前这座伫立在他面前,散发着危险意味的寺庙,分明就是他在预言奖励里看到的那座可怕的古庙。   周缈清楚地记得系统所呈现的画面,几具惨死的尸体随意吊挂在屋檐下。而他自己,更是被怪物牢牢禁锢,在恶意的挑.逗下发出那种声音……   思及此,周缈脸色发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缈缈,你怎么不进去,是身体不舒服吗?”   贺兰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微笑着对他说道。   不等周缈回话,贺兰清轻轻触了触周缈的手背:“你的手好冷。”   他很快就礼貌地收回了手,周缈觉得有些不自在,却也完全挑不出毛病。   “我、我第一次来,想多看两眼。”   周缈只得含糊地解释了一句,磨磨蹭蹭地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古寺。   果然,山神寺内部也和他之前所见过的一模一样——   院里的榕树、池塘和金莲一起,构成了一副宁静而不失神圣的风景画。   贺兰清将他们带到榕树边:“这是山神庙里的姻缘树。将所爱之人的名牌挂上去,山神将会保佑有情人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贺兰清的声音很轻柔,宛如情人在耳边的低语,周缈莫名打了个寒战,他总感觉贺兰清说话时一直在盯着自己。   周缈迷茫地望向对方,却发觉贺兰清背对着他,轻抚着榕树上的纹路。青年修长白皙的手和深褐色的树干形成鲜明对比,煞是好看。   难道是错觉吗?   “哟,这树上挂的名牌可真不少。”   龚琪随手翻了翻树枝上挂着的名牌,随口一提:“端木迟,你那么喜欢楚淮洛,不得写他的名字挂上去?”   程筠这次没吭声,倒是楚淮洛找了个理由拒绝了:“阿迟,我今天没带纸笔,等下次吧。”   端木迟讪讪回道:“行,咱们等下次。”   周缈也上前一步,好奇地观察传说中的“姻缘树”。   这棵树看上去比寺庙还要古老,仿佛早已见证了无数的岁月。茂密的树冠长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树根宛如威严的卧龙般向四周伸展,格外气派。   最惹眼的是那树枝上垂挂着的红丝带,上面系满了数不清的名牌。   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连带着名牌随风摇曳,显露出上面的文字。   ……咦?   在斑驳的阳光和金黄的树叶之间,周缈隐约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太确定,于是踮起脚尖,试着伸手去够离他最近的名牌。   名牌仅有半个手掌心大,上面画了神秘的花纹做装饰,而在名牌的正中央,清楚地写着周缈的名字。   心脏咯噔一跳,周缈告诉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   万一这世界上就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呢?   周缈拖着僵硬的手,拿了另一个早已泛黄的名牌,仔细一看后,跟触电一般迅速甩开。   第三个、第四个……   无论名牌的年份看起来有多不同,无论字迹的区别有多大,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周缈”。   像是什么极具污染力的怪物,在用扭曲的方式表达同样扭曲的爱意。   一阵可怕的眩晕感席卷了他的神经。   密密麻麻的名字分散了周缈的注意力,等他发觉的时候,危险的怪物已经悄然降临了。   熟悉的触感贴上了周缈纤细的手腕,用触手上的吸盘贪婪舔舐着小臂的每一寸肌肤,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吻痕。   青年白瓷般的皮肤上泛起浅粉色的红晕,宛如粉嫩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溅出甜腻的蜜.液。   “滚、滚开……”   连骂鬼都是颤颤巍巍的,像年幼娇嫩的雏鸟在鸣叫,只会让毒蛇更加兴.奋、更加想要突破禁忌。   周缈完全不敢睁眼,晶莹的泪珠掉下来,很快就被怪物当作花蜜舔去,甚至还坏心眼地把触手伸进他的嘴里,硬要他也尝一尝泪水的味道。……太坏了。   周缈被逼得只能一步步地往后退,却换来怪物更加猛烈地掠夺。   直到后背突然撞上什么东西,周缈被震得眼前一黑。   再回过神来,哪还有怪物的踪迹?   “小心,别掉下去了。”   背后的人是贺兰清,他用双手抱着周缈的腰,微微弯下腰,灼热的吐息熏红了青年柔软的耳垂。   周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池塘的边缘,赶紧向对方道谢。   贺兰清薄唇微勾,如墨般纯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周缈的面容:“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不远处,龚琪看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样子,心里酸得不行。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贺兰清比周缈高出一个头还多,两人的气质一个高贵神秘一个温柔纯真,但从容貌上来看都格外出众。   还真有点郎才郎貌,说不出得登对。   “贺兰清,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许愿吗?”   龚琪瞪了贺兰清一眼,像只严防隔壁坏邻居的家犬,随时准备汪汪咬人。   “怎么还不走?”   “……”   贺兰清放开怀里的人,冷冷说道:“大家请随我来。” 第7章 愿望   走进正殿,便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幻绚烂、金碧辉煌的极乐世界。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五色琉璃灯,壁上绘满了斑斓的图画,从屋顶垂落的白纱让整座大殿朦胧而神圣。   殿中央是一尊巨大的神像,据说是由纯金打造而成,面容神秘而威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拜。   神像周围供奉着香火,散发出一股清幽的气味,沁人心扉。   端木迟仰头望着庄严的神像,神情恍惚:“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也许你曾在梦里见过山神。”   贺兰清的声音在庙里回响着,醇厚悦耳,宛如神谕:“山神无处不在。”   周缈也觉得眼前的山神像有些熟悉,尤其是五官和身形,和贺兰清有很多相似之处。   周缈摇摇头,努力打消那个让人害怕的想法。   贺兰清说过的,他是祭典中山神的扮演者。也许福乐村在挑选人员的时候,特意参考了神像,所以才会这么相似。   “提醒一下,庙里禁止拍照。”   贺兰清面无表情地扣了扣桌子,警告道:“对山神不敬,小心被诅咒。”   楚淮洛已经把镜头对准了神像,本来还不太情愿。   但听到贺兰清用恐怖的语气说自己会被诅咒,吓得他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慌忙道歉。   “对不起……”   贺兰清淡淡地收回目光,让楚淮洛头皮发麻的危机感才终于消失了几分。   “请稍等片刻,我去取点东西,很快回来。”   贺兰清拉开一道长长的帘幕,走进狭小的侧房。   “龚琪,你刚才不是看过姻缘树上的名牌吗?”   周缈小声叫住龚琪,凑到他耳边问:“你有没有看清楚上面的名字?”   龚琪下意识回答道:“看清了啊,都是不认识的人。”   周缈皱紧眉头,难道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又是怪物制造的幻觉?   也对,系统都说了,自己是第一次来福乐村。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不该有此等“殊荣”。   龚琪狐疑地看了周缈几眼,不知怎么地突然生气了,大声质问他。   “好啊周缈,你背着我看上了谁?你是不是想求姻缘!”   “你、你小声点!”   前面的人都望过来,周缈瓷白的脸上红扑扑地,煞是好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没有喜欢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怎么还成了背着龚琪看上谁……   贺兰清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走出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大家都过来这边,地上为大家准备了蒲团,可以直接跪上去。”   周缈磨磨蹭蹭走过去,跪在了离贺兰清最远的蒲团上。   他有一种直觉,贺兰清不太高兴。   “这是由榕树树枝打磨成的神木,我会用它轻点你们的额头。许愿过程中不必害怕,更不要轻易睁眼。”   贺兰清从篮子里拿出一节镶满金叶的木头,上面有小巧的铃铛和流光溢彩的绸缎作点缀。   “接下来,请大家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你的愿望。”   【叮——宿主触发剧情任务,请向山神许愿。任务奖励为“鬼见愁符”,该奖励可暂时驱散鬼怪。】   又来任务了,这应该是一个关键剧情点。   周缈在心里问系统:“许愿内容有要求么?”   【在小说剧情中,周缈向山神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母亲的身体恢复健康。宿主可将其作为参考。】   周缈有些惊讶,在系统传输给他的剧情中,并没有涉及到原主妈妈身体有问题的部分。   哪怕是和周玥视频,对方的气色看上去也挺不错,完全不像是生病了。   虽然疑惑,但周缈依旧照做了,他并不觉得系统会在关键问题上坑害自己。   周缈虔诚地匍伏在山神面前,轻轻闭上双眼。   鸦羽一般的睫翼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漂亮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等待王子用一个吻将他唤醒。   贺兰清悄无声息地走近,眼神晦暗,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小心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周缈说,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山神的孩子,哪有会不喜欢山神的道理?   想要好好惩罚他,可又舍不得,毕竟他那么娇贵。   再三考虑之后,贺兰清决定采用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弯下腰,在周缈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比羽毛还轻盈的吻。   深秋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时光定格在此刻。   窗外树影婆娑,路过的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叫了一声便扑腾着飞走了,似乎也在替他们害羞。   周缈的眼皮轻轻动了动,好像在疑惑额头上传来的奇怪的触感,可又不敢睁开眼。   直到听到一声铃铛声响后,他才终于敢确信,是贺兰清在用神木赐福,而不是什么变.态偷亲狂。   “许愿仪式已经结束了,大家可以睁开眼睛。”   【检测到宿主已完成剧情任务,为宿主派发奖励“鬼见愁符”。】   【使用方法:宿主确认道具使用对象后,呼唤系统即可。】   周缈缓缓睁开眼,贺兰清站在最前面,正在给他们演示抽签的流程。   “签筒里有上百根签,大家依次抽取。如果签上有相应的图案,则代表山神听到了你们的愿望。”   龚琪第一个抽,本来还不太相信,但等结果出来后,他吃惊地瞪大眼。   木签上用简笔画了一辆车,被墨水涂成黑色。车里坐满了乘客,开车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鬼。   “卧槽,我许愿要辆跑车,这上面的图案还真是车。”   他嘟囔了一句:“这签也忒邪门。”   闻言,周缈也看向自己的签,简约的线条依稀能看出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女性。   那孩子没有五官,青白的小手被一只突然冒出的尖锐爪子狠狠拽住,缩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   龚琪瞥了一眼拿着签藏藏掖掖的楚淮洛,他的签上是一个穿着青色的寿衣,脚下踩着血红的人头的小人。   小人抱着无数纸钱,嘴角一直咧到了耳后根,露出森森白牙。   龚琪挑了挑眉,有些好笑:“楚淮洛,你不想和端木迟百年好合,只想要一夜暴富啊?”   楚淮洛不理他,跑去和程筠说话:“阿筠,你许的什么愿?”   程筠最后一个抽,看也没看便将签放了回去,甩开他的手:“不劳你关心。”   贺兰清冷冷地说:“你们无事就可以离开了,山神不喜吵闹。”   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大家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请积极主动地调查关键角色贺兰清,完成任务后再躺平。】   周缈一只脚都要踏出门了,被系统一说,只能倒转回来。   “贺兰,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周缈眨巴着眼,带着点央求的语气:“福乐村有图书馆吗?我想多了解福乐村的历史。”   系统的任务是调查贺兰清,既然本人不好搞,那就先试着获取福乐村的信息。   “当然有。”   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小猫在讨鱼吃,贺兰清微笑起来。   这一笑打破了方才的肃穆感,犹如神明降临人间。   贺兰清单独交给他一张福乐村的地图,上面标注了重要地点的大概位置。   “图书馆的钥匙在村长那里,你就跟他说,是我让你去的。” 第8章 图书馆【修】   周缈找到村长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对方正悠闲地坐着喝茶。   看到周缈来了,村长很是诧异地起身道:“快进来坐!”   “村长,我来没什么大事,就想向您要把钥匙。”   周缈接过村长递来的茶杯,微笑着说道:“贺兰清说图书馆的钥匙在您这里。”   听到贺兰清的名字后,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行,我帮你找找。”   “咱们福乐村有好一阵子没外人进来了,之前听说要来几个大学生,大伙都很高兴。”   村长一边翻箱倒柜地给周缈找钥匙,一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   周缈小口喝着茶,不小心被滚烫的茶水烫到,吐出嫣红的舌尖,既漂亮又惹人爱怜。   “尤其是你,贺兰可喜欢你了。要我说啊,这此祭典的山神新娘,还得由你来——”   村长说到一半猛地停下,他背对着周缈,木柜上镶嵌的玻璃倒映着他疯狂抽搐的脸。   “山神新娘?”   周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这和我有关系吗?”   村长从柜子里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转过身来递给他。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村长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黑红的鼻血缓缓淌下,滴答一声溅到地上。   “一切都是山神的指引。”   说完这句话,村长便坐回椅子上,扶着额头直喊头疼,也不管滴下来的鼻血弄脏了衣服。   周缈有种莫名的直觉:村长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但看着村长犯病的样子,他也不便再多问,拿到钥匙后便前往图书馆。   福乐村的图书馆并不远,周缈顺着一条林荫小巷走了两百米后,总算到达目的地。   图书馆看起来有了一定的年代,白色的外墙早已剥落,门窗也都破旧不堪。   正大门紧锁着,台阶上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是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周缈将钥匙插进锁孔,一转一推,木门在水泥地板上划过一道弧度,发出“吱呀”的声响。   太安静了,反而让人心里不安起来。   周缈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脖子喊道:“里面有人吗?”   他在心里默默数数,等了好几分钟,黑暗深处也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没人的话,我就直接进来了。”   周缈努力给自己壮胆,双手握在胸前,打着手电筒走进这座阴森的图书馆。   手电筒还是从村长办公室拿来的,据村长说图书馆电路常年失修,估计用不了电灯。   果然,室内漆黑一片,好在周缈一进门便找到了内部地图。   根据地图上的标志,地方文献阅览室在最里面,这意味着周缈还需要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   不怕不怕。   周缈默默给自己鼓气,之前被怪物吓了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刚一转身,周缈便直直地撞见一张鬼脸。   “……”   恶鬼用一双血红瞳仁怨毒地望着他,乳白色的蛆虫不断地从剥落的黑色皮肤里钻出,一股腐臭味和焦臭味扑面而来。   周缈紧紧握住手电筒,在白光的照耀下,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更显得无比狰狞。   心脏骤停。   周缈记得这只恶鬼,第一天到福乐村的时候,就是它把自己拖下了水。   “你、你身上的味道……”   恶鬼已经朝周缈张开了血盆大口,却仿佛嗅到什么特别的气味,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蓦地,它用沙哑的声音发出难听的怪叫:“是那个被诅咒的人!魔鬼来了!”   还没等周缈从惊吓中回过神,对方已经落荒而逃,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难道自己比鬼还吓人吗?   周缈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除了从寺庙里带出来的香火味之外,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等等。   周缈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恶鬼惧怕山神,所以让它害怕的就是这股香味?   可是,它说的“被诅咒的人”又是谁?   周缈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干脆做罢。   趁着气味还在,他决定继续向前走,只要恶鬼不再回来,他就是安全的。不一会儿,周缈便找到了地方文献阅览室。   推门的时候他刻意看了眼门锁,是把单向锁,只能从外面打开和关闭。阅览室里没有窗户,要是门被风刮过去阖上,可就麻烦了。   于是周缈将外套脱下来卡在门缝处,以防发生意外。   阅览室没有窗户,过于潮湿的空气让室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图书馆守则,字迹模糊不清。   周缈走向书架,木制的书架摇摇欲坠,被大片的蛛网覆盖。上面随意摆放着书刊,大部分都发黄发硬,还有成堆被撕烂的废纸。   周缈咬住手电筒,一路耐心地翻找过去,终于发现了一本名为《福乐村历史神话调查研究》的书。   他垫起脚把书取下来,这是本皮革装帧的旧书,深红色的书皮磨损严重,已经看不清楚作者名。   周缈用手掂了掂,倒是不沉,但摸上去却柔软而粘湿,像是刚从人身上剥下来的皮。   是错觉吧。   周缈咬着牙翻开书,在最末尾找到了关于“山神”的记载。   这本书与其说是研究,更像是一本日记,作为大学教授的作者,带了一队学生前来福乐村进行考察。   奇怪的是,书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我研究民俗已有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福乐村村民这样疯狂的信奉者,他们每个人都对山神的存在深信不疑。   村民并不欢迎我们,认为我们的研究是对山神不敬。我的一个学生打算拍照,手机竟被他们粗鲁地抢去了,真是群疯子!   但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是对的,山神真的存在。   我为我的无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书中的文字忽然蠕动起来,变成了一个螺旋形的黑色漩涡,如同蟒蛇般巨大而冰冷的触手从漩涡里钻出来。   凭着对危险的警觉,周缈发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赶紧把书丢开,以最快的速度窜到门边。   可当周缈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被更汹涌的绝望包围——   门紧紧地闭着,之前脱下来卡在门缝里的外套无影无踪,他再也出不去了。 第9章 代价   周缈穿的是贺兰清送的衣服,脱下厚外套后,里面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丝质衬衫。   “你、你别过来……”   怪物把周缈低在门上,攀上他柔软的腰腹,隔着一层薄纱,周缈清楚感受到冰凉的、粘湿的触手。   怪物看准了周缈这次无路可退,行为比以往还要嚣张。   数不清的触手贪婪地包裹了周缈,尽情品尝他的泪水、唾液,连他的呼吸都想要尽数掠夺。   甚至还有触手撬开青年的唇瓣,捉住艳红的软舌,细细地舔舐着,像恋人般缠.绵的吻。   可他们不是恋人,只是怪物与它的猎物。   一只更加细小、灵活的触手钻进周缈的嘴,尖锐的小刺扎进他的上颚,开始分泌让猎物麻醉的液体。   巨大的快.感如电流般流经全身,周缈的瞳孔猛地缩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怪物吃掉的!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周缈努力做出最后一次尝试,在脑海里呼叫系统。   “系统,鬼见愁符对任何怪物都能起效吗?我要使用奖励!”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系统,这次终于在紧要关头回应了他。   【叮——收到请求,正在为宿主选定对象。】   【对象已确认,奖励派发中——】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蠕动的触手们忽然静在了原地,慢慢褪色,逐渐变得透明。   再一眨眼,庞大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徒留周缈一个人瘫坐在原地。   得救了。   周缈颤抖着手,重新系上被怪物恶意解开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擦过胸.口,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感。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怪物在靠近心脏的地方留下了深红色的咬痕。   或者说,一个隐秘的标记。   真是混蛋。   周缈从兜里掏出手机,虽然刚才被怪物的触手无情地碾过,但好在没坏。他打开手机,毫无意外地没有信号。   现在问题又来了,他要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喂——周缈,你在里面吗?”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打破了寂静,伴随着“咚咚”的踹门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周缈瞬间睁大眼睛,竟然是龚琪!   “我在最里面的地方文献阅览室!”   周缈大声唤他:“我被锁在里面了,你直接从外面开门!”   龚琪赶紧跑过来,摸索半天后总算打开了门,两人都长舒一口气。   龚琪看起来比周缈还要焦急,额头上全是汗,湿热的大手拽住周缈的手腕。   “我找你半天,你怎么躲在这里?”   龚琪的力度有些太重了,周缈疼得咬住了牙,但还是耐心解释。   “我想来图书馆调查福乐村的历史,中途遇到点事。”   他没有说自己被怪物缠上的事,太难堪了,而且他不想让龚琪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周缈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   “我、我还不是看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去哪。”   龚琪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语气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我怕你一个人遇到危险,就跟了过来。”   周缈倒是有些意外,向龚琪认真地道谢。   要不是他,自己现在还被关着呢。   龚琪别扭地扯开话题:“行了,你都查到了什么,让我也看看呗。”   周缈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怪物离开后,书籍也恢复了本身的样子,没再发生任何异常。   龚琪帮忙举着手电筒,周缈接着之前的部分,继续读下去。   “我为我的无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眼睁睁看着学生们陆续失踪,黑暗正在向我招手。   为了逃离这座被诅咒的村庄,我决定向山神许愿,这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我最后能做的,就是告诫你,我的朋友,万万不可向山神许愿。   任何向山神许愿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而我所付出的代价,是死亡。”   全书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不是吧。”   龚琪本来不相信妖魔鬼怪,可看到这里,也惊惧地吞了口唾沫。   “我就许愿要一辆跑车而已,才值几个钱啊,这都要我付出代价?”   “……”周缈无语凝噎,龚琪的关注点未免过于清奇。   太阳逐渐西沉,按照贺兰清的说法,他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周缈把书放回书架,和龚琪一起离开图书馆。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沉默。   民宿灯火通明,周缈刚一进门,系统就发来了提示音。   【滴——成就任务已更新: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20%,请宿主再接再厉。】   周缈茫然想,端木迟又对程筠做什么了?   他走进客厅,便看到楚淮洛坐在端木迟的腿上,甜腻腻地喂对方吃水果。   “阿迟,你跟我讲讲嘛。”   楚淮洛亲昵地抱着端木迟的手,撒娇道:“你上午说看到过那座神像,这事是真的吗?”   “也许是从家里的老照片里看过吧?”端木迟思索一番:“我记不清了。”   楚淮洛羞涩一笑:“我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你不能骗我。”   周缈眼睛抽了抽,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和龚琪一起去餐厅找吃的。   程筠独自在厨房里忙碌,看到两人回来了,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你们都没吃饭吧?我替你们煮了点吃的,一直放锅里热着。”   程筠神色如常,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在乎端木迟了。   白白胖胖的馄饨浸泡在鲜香四溢的高汤中,上面撒了一把小葱和芝麻,周缈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听到程筠在对面说:“贺兰清下午来过,他邀请我们去参加明天的祭典彩排。”   “缈缈,你去吗?” 第10章 彩排   周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纤细的手指划过如玉般的胸膛,暗红色的吻痕仿佛刻在肌肤里,随时提醒着他怪物的存在。   “嘶——好疼。”   周缈咬着牙,那个地方真是一点都不能碰。   屋外传来敲门声,是程筠。   “缈缈,你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周缈应了一声,赶紧在伤口处贴上创口贴,又套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跟程筠一起下楼。   他们今天要去参加山神祭典的彩排,虽然才八点不到,但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村民们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才知道他们在念某种经文。孩子们欢呼着跑过去,往地上撒了一层亮晶晶的彩纸。   龚琪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这福乐村也真奇怪,之前也没见着这么多人啊。”   他话音刚落,一群男女老少便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笔直地望了过来。   这些人的眼神过于炙热,仿佛他们是什么香饽饽,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走过来,吓得龚琪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是冲着周缈来的,她亲切地拉起周缈的手。   “这位客人,彩排的舞台还得往前走呢,我带你过去。”   老太太看起来个子矮小、慈眉善目,但手上的力度可一点不轻,这是一定要周缈跟着她走的意思。   周缈心中疑惑,他们从没见过这位老太太,她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去看祭典的?   但他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只能顺着她去了。   眼看着周缈马上要被拉走,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越往前走,祭典的氛围便愈加浓烈,树上挂满绘有神秘图案的彩灯,随处可见的山神雕塑,似乎在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祈求赐福。   穿过一座桥,几人便听到了悠扬婉转的神乐,桥边不知什么时候搭了华丽的舞台,早已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的都让一让,客人来了!”   嘈杂的人群纷纷向四周散开,给周缈让出一条正对着舞台的道路。   周缈顺着这条路望向前方,贺兰清穿了一身雪白神圣的祭服,一头青丝用金色绸缎固定在脑后。   他手里挥舞着神木,随着神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头上戴着的金莲与日光相映,宛如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神明。   周缈如同被神明引诱的凡人,痴痴地走向那道耀眼的光芒。   音乐渐缓,贺兰清也看见了他,脚下的舞步慢下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贺兰清弯下腰,将头上的金莲取下来,戴在周缈的耳间。柔软的花瓣贴在少年如玉般莹润的肌肤上,映衬得青年的面容更加娇艳。   “缈缈,你喜欢吗?”   金莲还残留着余温,周缈愣了一瞬,他总觉得贺兰清话里有话。   但他还没有那么自恋,会以为贺兰清是在问喜不喜欢对方这个人。   于是周缈很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你刚才跳的舞,特别美。”   贺兰清勾勒精致的眉毛向下撇,似乎不太满意周缈的回答。   但很快,他的眼睛一亮,如同捉住了小猫不小心露出来的尾巴。   “我的嘴唇上有东西?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明明是在提问,语气却很笃定,确信周缈不会否认他的话。   周缈面露羞赧,狼狈地躲开对方炙热的眼神。   贺兰清靠他太近了,他在对方的唇上闻到了之前在古庙里的香气,这才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绝对不是因为对方过于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在看你的唇釉。”   周缈微微睁大眼,一副天真的样子:“你是不是涂了唇釉?闻着很香。”   贺兰清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对方,反而用食指粘了些艳红色的唇蜜,抹在周缈的唇上。   他满意地看着周缈的唇因为自己的揉搓而更加饱满,宛如滟滟的红酒,靡丽到了极点。   因为贺兰清唐突的举动,周缈巴掌大的小脸迅速染上红晕,圆圆的杏眼里漫起一层水雾。   像是只炸毛的猫儿。   “缈缈,这个很适合你,你现在特别漂亮。”   贺兰清站起来,甩了甩衣袖,回到舞台中间去了。徒留周缈一个人愣在原地,心脏跳动得比以往都要强烈。   周缈背对着龚琪,不知道此刻龚琪心里灌满了酸水,表情臭得要命。   这个贺兰清送什么不好,非要送花,还碰不该碰的地方,轻浮!   等他从这鬼地方回去,就先送周缈一辆绝版跑车,少爷最不差的就是钱!   “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响彻云霄,演员们陆续走上舞台,彩排正式开始,人群也安静下来。   “在几万年前,山神汲取天地灵气诞生,为福乐村的村民带来希望。”   随着旁白的提示音响起,一袭青衣的少年少女们围绕着正中央的山神翩跹而舞,为神明的诞生发自内心地喜悦。   “然而,有人新生歹念,妄图利用山神的神力牟利,山神失望地降下责罚。为了让山神息怒,村民们决定选出一名最纯洁、最美丽的少女,将她献给山神。”   听到这里,周缈忍不住皱眉。   他无法明白,为什么作恶的是村民,牺牲的却是无辜的少女?   可似乎没人觉得这有问题,众人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表演,在优美的乐曲声中如痴如醉。   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长发女子在村长的牵引下走上舞台,女子面容姣好,却仍然被画了浓浓的妆容,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   “善良的新娘自愿留在神明的身边,山神终于宽恕了村民。福乐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与祥和。”   周缈紧紧盯着向贺兰清鞠躬的女子,忽然,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女子弯下腰时,长及地的红裙露出了一道缝隙,明明背对着台下的观众,她的脚却仿佛被人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   裙下那双漆黑的布鞋,鞋尖正对着所有人。   “龚琪,你快看舞台上的新娘,她的脚是不是不对劲?”   周缈赶紧摇了摇龚琪的手,示意对方快看。   “是吗?”龚琪不知道在想什么,乍一听周缈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等下啊,我看看……”   “卡兹卡兹——”   周缈的耳朵动了动,他仿佛听到了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砍刀磨骨头。   微风拂过新娘乌黑的长发,再一晃眼,新娘的头骨和身体刹那间分离开来。身体还因为惯性僵在原地不动,而头却宛如皮球般,咕噜噜地滚到周缈的面前。   那颗血淋淋的头双眼外凸,里面的眼白布满血丝,涂满胭脂的嘴角却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咧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脖子上断掉的的血管还在抽搐着,四处喷溅的鲜血和碎肉落在台下人的脸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天空,村民们一时间乱作一团,拼命推搡着远离人头,更有胆小的人哭天喊地、泣不成声。   “糟了!山神大人生气了!”   “山神是不是不喜欢这次的新娘?”   “该死!我就说得换人的,这下全村人都得完蛋!”   端木迟一行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景,也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龚琪吓得脸色惨白,可他还记得先蒙上周缈的眼睛。   “安静!都给我安静!”   村长拿着喇叭大吼,声嘶力竭地努力维持秩序,奈何村民们情绪激动。   有人公然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上很快破皮出血,鲜血和脏污的泥土混在一起。   “山神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贺兰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面无表情地走向龚琪:“麻烦你放开缈缈,我有话对他说。”   他说话礼貌又客气,但龚琪还是被贺兰清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当周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贺兰清笑得温柔和煦的样子。   可怕的人头就躺在贺兰清的脚边,他站在血泊中,一身华服白净如初,宛如地狱中盛开的一朵雪莲。   “缈缈,你脸色好差,先回去休息吧。”   贺兰清注视着周缈,语气怜惜又关切,似乎是真的在关心他。   “我之后再来找你。” 第11章 新娘   回到民宿后,几人还在讨论着红衣女子的事,那颗血腥的人头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惨重的阴影。   “这村子太邪门了!”   龚琪倒吸了一口冷气,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当时周缈还让我看那女人,她的头完全是凭空掉下来的,比恐怖片还恐怖。”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都没看到警.察来。”   程筠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楚淮洛嗤笑一声:“一群胆小鬼,这就被吓到了,真没出息。”   “呃,也许是因为信号不好?”   端木迟也有些迷惑,但他不好拂男朋友的面子:“我这几天电话一直打不通,也连不了网。”   端木迟刚说完,客厅里便传来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声,让他不免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是我的电话。”   铃声不停催促着,周缈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电话。   可等他打开手机时,电话却被掐断了,未接来电显示拨打人是“妈妈”。   周缈双眉紧蹙,上次和周玥视频通话时,因为受到怪物干扰,没聊几句便挂了。   自那以后,周缈也尝试过给周玥发信息,可一直发不出去,最后只能作罢。   桌面上的小绿框弹出几个红点,周缈点开一看,周玥的头像框疯狂抖动着,不停弹出新消息。   周缈眨了眨眼睛,难道突然有信号了?   周玥的消息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宝宝,妈妈打不通你的电话,看到消息赶紧回复。”   “你还好吗?妈妈很担心你。”   “缈缈,你到底去哪里了?”   周缈赶紧在聊天框里输入“我在福乐村,一切都好”,当他点击发送时,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滋啦啦——”   手机里传出电流声,紧接着屏幕闪过大片刺眼的雪花,周缈忍不住眯起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聊天框里所有的文字都在褪色,被刷屏般的“我爱你”三个字所取代。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宛如堆在一起的蜘蛛,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那些小字扭动着,几乎快要冲出屏幕。   周缈看着手机上不正常的凸起,被吓得头皮发麻,立刻把它扔出去。   手机撞在地上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屏幕上的亮光随之熄灭。   程筠的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缈缈,该吃饭了!”   周缈应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的手机,用手指戳了戳,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那些让人不舒服的小字,周缈只能用纸巾包着手机,把它放进抽屉里。   中途没有再出问题,等处理完毕后,周缈长舒一口气,下楼去餐厅。   吃过午饭后,大家都准备回房间休息,门铃却“叮咚叮咚”得响。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周缈站起来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村长,他的额头上还冒着豆大汗珠,想必已经为上午的事情忙活半天了。   村长探了探头,看见桌上还没收拾干净的碗筷:“我没打扰你们吧?”   周缈疑惑问道:“村长,您找我们有事吗?”   “真是对不住,早上吓着你们了。”   村长用毛巾擦去脸上汗渍,表情憨厚:“虽然出了点情况,但祭典可不能停办呐。我就想着,咱们今天下午去神庙里,重新选个新娘出来。”   “还选呢?!”   龚琪的暴脾气真是一点都压不住:“你们都不嫌晦气?”   “嗨呀,这祭典可是传下来的规矩,要是停办了,老祖宗会生气。”   村长呵呵一笑:“你们有兴趣去看看吗?很有意思的。”   “阿迟,别管他们了,咱俩去吧。”   楚淮洛摇晃着端木迟的手,撒娇道:“上次不是还没把名字挂上姻缘树吗?顺路一起去庙里看看嘛。”   端木迟架不住楚淮洛楚楚可怜的样子,点头答应了,把龚琪气得火冒三丈。   至于程筠那边,周缈又收到了火葬场值上涨的系统提示,默默在心里为端木迟点了根蜡烛。   “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村长摇摇头,说道:“我来找你们,是因为山神大人很喜爱周先生,也许他会是最合适的新娘。”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   “让我当新娘?!”   周缈指着自己的鼻子,震惊道:“我性别不太对吧?”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村长笑眯眯地说:“咱们还得走流程的。”   楚淮洛没想到村长此行是专程为了邀请周缈,自作多情一场,脸上火辣辣得疼。   可他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只能僵硬地微笑:“阿缈,你就看在村长的面子上答应吧。”   周缈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总觉得山神背后的故事很可能会是破局的关键。   一行人朝古庙前进,路上却再没有心情欣赏乡野的风光美景。   周缈试探性地问道:“村长,早上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找个地把人埋了呗。”   村长摆摆手:“也怪那女孩儿命薄,讨不到山神的喜欢,自然没有好下场。”   这一席话听得众人心里都不太舒服,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没了,村长竟然半点不在意。   周缈蹙眉,这随意取人性命的山神,根本不像是村长所说的能够带来福泽的神明。   倒像是由恶意凝结而来的、胡作非为的邪神。   “行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   村长推开古庙的门,说道:“选择祭典新娘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只有保持敬畏之心,神明才不会降罪。”   几人走进正殿,便见贺兰清将一束燃香插入香炉中,双手合十祷告。   烟雾如仙气缭绕,他一袭纯白长袍,俊美的面目不似真人,仿若神仙下凡。   福乐村的年轻人们扎堆站在他的身后,一个个都屏声息气,看望着贺兰清的目光满是崇敬。   见他们来了,贺兰清快步迎上来。   “缈缈,你怎么才到?”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了解福乐村的历史吗?选新娘可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习俗。”   贺兰清专注地望着周缈,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特别高兴。   “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才特意拜托村长去请你。”   周缈一怔,那不过是他随口编造出的理由,没想到贺兰清一直铭记在心。   “选新娘的流程很简单,把名字写在金叶上,将它丢进神像前的水池里。谁的叶子浮起来,那个人就是合格的新娘人选。”   贺兰清将金叶拿给周缈看,那是由村里最好的铁匠打出来的,平时都存放在庙里,沐浴着神的光泽。   “你要不也来试试吧?”   贺兰清拿过笔,当即就要在上面写下周缈的名字:“我帮你。”   “我、我只是来看一眼,没说要参加。”   周缈急着去夺贺兰清手里的笔,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撞进对方温暖干燥的怀里。   “缈缈,这只是表演而已,别害羞。”   贺兰清已经把名字写好了,从容扶起冒失的青年,忍俊不禁地笑。   “村里的每个人都以得到山神的赐福为荣,并不在乎性别。”   听贺兰清这么说,周缈环视一周,前来参加的年轻人的确男女混杂。   他也不好意思再推辞,薄薄的金叶子放在水面上,很快便打着转沉进池底。   不一会儿,钟声惊动了树林里的飞鸟,金色神像微笑着俯瞰众人,安详宁和。   “时间到了。”贺兰清阖下眼帘,朗声宣布:“请大家围着水池站成一圈。”   “当听到我开始唱歌后,将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上,开始往前走。直到歌声停止,才可以停下来。”   楚淮洛也腆着脸混进来,他刚好站在周缈的身后,眼神游离。   但站在周缈前面的,却是个头发很长的陌生女孩,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她也不和周围人说话,只是沉默地背过身去。   “开始吧。”   贺兰清用某种神秘的语言清唱着,悠扬的歌声仿佛穿过了古老的岁月,回荡在正殿中。   人群渐渐动起来,周缈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女孩肩膀的冰凉。他打了个寒战,只能在心里默默计时,希望能早点结束。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周缈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数了多久,歌声却仍未停止。   人群保持着原有的速度行进,围着池塘转了一圈又一圈,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神像正下方的贺兰清,他闭着眼,连嘴唇都没张开。   歌声是从哪里来的?   “咯吱咯吱——”   周缈听到一抹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女孩那里传来的,他的心脏停了一秒。   ……怎么办?   周缈屏住呼吸,他不敢将手收回来,只能慢腾腾地走着,希望对方不要发现自己的异常。   可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缈缈。”   随着一声怪异含混的叫声,女孩缓缓问道:“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此时再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女孩披散的长发变为一根根黑色粘/湿的触手,绑在周缈的手上,让他动弹不得。   她——或者说祂回过头来,让周缈看清了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只有漆黑的颜色,没有任何五官。   在混乱与恐惧中,周缈的心中升起一个恐怖的猜想。   那只怪物正在逐渐成长强大,试图化出人形。 第12章 溺水   “缈缈。”   “缈缈。”   “缈缈。”   怪物模仿着不同的声音呼唤周缈的名字,婉转的、天真的、疯狂的、痴情的,宛如无数污浊的音符涌进他的大脑。   鬼见愁符已经用过了,面对怪物,周缈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他现在就是被按在案板上的、鲜美多汁的鱼,任由怪物肆意品尝。   越来越多的触手从怪物的身体里破壳而出,急不可耐地缠住周缈的四肢,再坏心眼地向下一拉。   “啊!”   青年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以最不设防的姿势仰卧着,如同幼猫般露出柔软的肚皮。   哪怕身下有柔软的触手垫着,周缈仍然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在剧烈的疼痛下,泪水不争气地掉下来,正中怪物下怀。   触手们争相恐后地贴上周缈白嫩的肌肤,舔.舐着发红的眼眶,逼迫他流出更多的眼泪。   青年无助地抽泣,仿佛变成了被人捏一捏就流出汁水的水宝宝,只能被怪物狠狠欺负,不受控制地流泪。   泪水模糊了周缈的双眼,视野又被怪物完全挡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神像上的金粉纷纷落下,露出里面无数干枯的白骨人头。   由骷髅铸成的神像咧嘴微笑着,从空洞的眼眶中流出恶臭的黑血。那血仿佛有生命般,直直流进水池里,将朵朵金莲浇灌得更加艳丽动人。   染血的白纱在风里摇曳,其他人都紧闭着眼,偏.执的怪物不允许凡人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   周缈是独属于祂的猎物。   触手用末端的小尖轻点周缈的喉结,带来让人窒息的痒意,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威严。   “等、等等……你不能这样!”   周缈猛地睁大眼睛,他开始反应过来,怪物正在把他往水池那边拖去!   他曾经注意过古庙里的水池,虽然种了莲花,但其实并不深,池水清澈见底。   然而,当周缈被怪物拉下水后,才惊觉这水池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无害。   水的深度刚好淹没他的头,底部全是滑腻腻的鹅卵石,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   人类猛烈的挣扎对怪物而言不值一提,祂紧紧束缚着周缈的手脚。   触手熟练地探入青年红.艳的嘴唇,亲密地吮着湿.软的舌,冰冷的池水随之灌进喉咙,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由于大脑缺氧,周缈的意识在水中浮浮沉沉,只能感受到触手贪婪地缠在他的身上。   怪物似乎想以这种方式将他连骨带皮地吞下去。   在周缈即将窒息之际,那飘渺的歌声终于停了下来。   “哗啦——”   有人将手伸入水中,将溺水的小猫捞了起来,温暖的日光驱散黑暗,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正殿内行走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如梦初醒一般,镀金神像依旧完好如初。   贺兰清珍惜地捧着周缈的脸,温和的目光扫过湿漉漉的眉眼,如同一个个爱怜的吻。   “真是不小心,怎么又掉进水里了?”   他再一次从水中拯救了周缈,宛如救世神。   贺兰清拿着手里的金叶子,像献宝一样给周缈看:“你看,这上面是你的名字。”   在美好的伪装之下,他用舌头舔了舔过于尖锐的獠牙,满是对猎物波涛汹涌的食欲。   “缈缈,欢迎成为我的新娘。”   周缈迷迷糊糊地拽着贺兰清的衣领,脸上扶起不正常的潮.红,哆嗦着身体,蜷缩进他的怀里。   看周缈情绪不对劲,贺兰清拍了拍他单薄的脊背。   “缈缈,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楚淮洛握紧了拳头,心里恨得要命。   他只是走了会儿神,没多久便听见贺兰清宣布结果,却是楚淮洛最不愿听到的那个名字。   周缈,又是周缈。   明明只是个透明人而已,也就脸长得好看点,竟然处处和他做对,处处抢他风头!   “缈缈,你是不愿意吗?”   他走上前,看似很好心地问道:“要不我来替你当这个新娘?”   此言一出,福乐村的少年少女们都被楚淮洛的厚脸皮所震撼,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他竟然敢干涉山神的决定,真是胆大包天。”   “嗤,跳梁小丑而已,还想当新娘。”   “……怕是离死不远了。”   楚淮洛生来就会见风使舵、看碟下菜,不然也不会把曾经的端木迟迷得晕头转向。   他早就看明白了,这福乐村虽说有村长,但大权其实掌握在山神扮演者贺兰清的手里。   只要能够得到贺兰清的青睐,就一定能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楚淮洛当然听到了那些议论声,可他半点都不脸红。他自认不比周缈差,山神凭什么不选他?   他努力挤出最甜美的微笑:“贺兰先生,请您也考虑一下我,我会很配合的。”   贺兰清一直低着头安抚怀里的周缈,从楚淮洛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刀削般的下巴和淡色的薄唇。   向来眼高于顶的楚淮洛,也得承认贺兰清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过于优越,让人心动不已。   “怎么办,缈缈?”   贺兰清连正眼都不给楚淮洛一个,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失落:“你要拒绝我吗?”   “我可以的。”   周缈好不容易才从晕眩中缓过神,他忍受着断断续续的耳鸣,扶着贺兰清的肩站起来。   因为溺水,青年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惊人得明亮,宛如盛满了繁星。   他用虚弱却坚定地声音说:“我可以来当这个新娘。”   【叮——宿主触发调查任务,请以新娘的身份调查祭典。任务奖励为“大郎的药”,该奖励可迷晕任何人,药效持续一小时以上。】   【友情提醒,“大郎的药”不仅能药活人,药鬼怪也完全没问题。】   周缈之所以愿意接下“山神新娘”这个身份,主要是因为系统的任务提示。   他就算再害怕,也受够了怪物一次比一次过分的骚.扰。   周缈生气地磨牙,等他完成任务拿到更多奖励后,怎么也该反击回去,然后麻溜地远走高飞。   让怪物见鬼去吧!   “那就这么决定了。”贺兰清很是欣喜,生怕周缈反悔。   “缈缈,距离祭典只剩几天了,下午得辛苦你跟我去做些准备。”   “行,我都没问题。”   周缈应下来,眼睛却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之前站在他前面的女孩。可她好像从人群里直接蒸发了一样,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了。   贺兰清疑惑问道:“缈缈,你在看什么?”   周缈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没什么,我们走吧。”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可预言中最难以启齿的部分还是悄然靠近,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保住主角们的性命,争取完成任务。   仪式结束后,贺兰清带着周缈离开正殿,在古庙的后方找到一座别致古朴的小院。   两人推开门进去,一股寒意袭来。   只见空荡的客厅被改装为了舞室,一面硕大的镜子正对着大门,把周缈吓了一跳。   “这里是我父母留下的居所,他们离世很早,我一个人住太冷清,后来就重装了整座房子。”   贺兰清解释道:“每年的山神祭典都需要场地排练,大家干脆都到我这里来。”   贺兰清很少谈起他自身的事情,周缈从未想过对方的身世如此悲惨。   镜子旁边放着一排排的衣架,上面都是些祭典会用到的服装饰品。   红色的嫁衣赫然挂在最高处,昂贵的布料上布满尚未干涸的血渍,显然是从惨死的女孩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不知怎的竟又重新挂了回来。   贺兰清温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让人给你重新做一件的。”   周缈移开目光,那件嫁衣让他想起女孩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心里很不舒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我也需要学跳舞吗?”   贺兰清点点头:“那段舞很简单,我会慢慢教你,不用担心。”   “不过在此之前……”   话没说完,贺兰清便走进了其中一间房间,徒留周缈一人迷茫地站在原地。   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先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沐浴间在最里面。”   贺兰清开玩笑道:“缈缈总是落水,以后我得多在家里准备几件合适的衣服。”   听贺兰清这么说,周缈顿时无地自容。才来福乐村没几天,他就已经溺水两次了,每次都多亏有贺兰清在。   周缈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可又实在不好意思——不仅要麻烦贺兰清救自己,还耗费了对方两套完好的衣服。   上次贺兰清送他那件衬衫,看起来就很昂贵,却被怪物的粘.液弄脏了,还没来得及洗呢。   看周缈半天不动,贺兰清忍不住笑起来,继续逗弄他。   “怎么,怀疑我要偷看你?”   “才没有!”   青年漂亮的脸蛋红得像颗多汁的小苹果,别扭地接过衣服,转身去了沐浴间。   虽然改装成舞室的客厅看起来有些怪异,但贺兰清家的沐浴间却是和普通人家里的没什么区别。   周缈褪下湿透的衣服,按下开关,热腾腾的水汽冲散了一天的疲惫,舒服得让他微眯起眼睛。   沐浴间的镜子照映着窗户,虽然已经被白雾覆盖,却能看见两颗血红的眼珠悄然攀上了窗台。   怪物不知餍足地往里窥视,灼热的目光扫过盈盈一握的腰肢、白皙修长的小腿、圆润粉嫩的脚趾……   祂用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好漂亮……” 第13章 镜子   “贺兰清,我洗好了。”   周缈推开沐浴间的门,他站在暖黄的灯光里,穿了一身软软的米色贴身棉服,衬得皮肤比牛奶还白。   棉衣上绣了一只打滚的奶牛猫,粉红肉垫刚好够到青年微微低垂的下巴。   贺兰清随意坐在地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目光满是惊艳。   “缈缈,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周缈双手环在胸前,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袖,他觉得这身有点太幼稚了。   但既然是别人送的,随便挑刺也不太礼貌。   贺兰清又问道:“水温怎么样?”   “嗯……没什么问题。”   周缈没好意思说贺兰清家里的窗户关不严,总有凉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洗澡时整个后背都凉飕飕。   “那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开始吧。”   贺兰清把手里的书阖上,等他站起身来,周缈才发现对方换了一身纯黑色的的低领紧身衣。   周缈当然知道贺兰清的身材格外优越,可眼下看着他袒露在外的、健壮优美的肌肉,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还是忍不住羡慕了一秒钟。   原身虽然拥有一张天使般的美丽脸蛋,但却因为社恐而常年宅家,别说肌肉了,浑身都软软的。   贺兰清将手搭在周缈的肩上,将他拉到镜子面前,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缈缈,你参加过一次山神祭典,对于山神的故事应该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   周缈点点头,按照自己的理解概括:“山神诞生之时,为村民们带来了幸福。但由于坏人作恶,村子只能选出一位新娘,由新娘平息山神的怒火。”   “最后,新娘牺牲了自己,换取来福乐村的宁静。”   “牺牲?”   贺兰清挑眉道:“新娘得到了永恒的爱意与幸福,也算是牺牲吗?”   周缈不置可否,贺兰清轻笑一声,眼神晦暗不明。   “的确,倒也没有人问新娘愿不愿意嫁给山神,好可怜呐。”   被鲜血染红的嫁衣还挂在一边,周缈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深入。   “你先教我舞蹈动作吧,我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新娘只需要完成三个步骤:穿着嫁衣上场,完成一支舞蹈,最后披着红盖头出嫁。”   贺兰清介绍道:“新娘的舞蹈名为‘献祭’,顾名思义,要将肉.体和灵魂都献给神明。”   语毕,贺兰清向后退了一步,为周缈演示了一遍。他本就长得高大俊美,跳起舞来更是赏心悦目。   如贺兰清所说,舞蹈难度不高,即使是周缈这样毫无基础的人也可以尝试练习。   然而,舞蹈的动作幅度仍然不小,尤其有一段需要跪趴在地上,周缈怎么做都不太对。   贺兰清很自然地捉住他的腰,轻轻往下压:“新娘,腰再下去点。”   “……你别这么叫我了,听起来好奇怪。”   从贺兰清不停唤他“新娘”开始,周缈脸上的红晕就没下来过,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制止对方。   “不是说只是表演吗?”   搞得他俩好像真结婚了一样,还是那种山大王和被强.掳回家的深闺小姐。   贺兰清很是惋惜:“好吧。”   周缈不想在同一个动作上折腾太久,他对着镜子认真调整自己的姿势,没过多久便找到了感觉。   “可以了。”   在大.开.大.合的动作中,青年细白如玉的腰肢不小心露了出来,贺兰清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周缈浑然不觉地站起来,下一步是用舞步模仿新娘独自上山,与山中的小动物们共舞。   这次贺兰清牵着周缈的手,一点点耐心地教他,没多久周缈就记住了动作。   贺兰清挑眉,夸奖道:“缈缈很聪明啊,学得特别快。”   “接下来你自己跳一遍。”   周缈应下来,婉转动人的音乐声响起,青年时而快速旋转,时而轻盈跳跃,如山间精灵般欢乐地嬉戏着。   新娘在出嫁之前忐忑不安,周缈也站在镜子前,双手合十,微垂眼眸,虔诚地向山神祈祷。   而此时,镜子里的“周缈”诡异地勾起红唇,身上的衣服变为了一袭红嫁衣,鲜血顺着衣袖滴答流下。   “啊!”   周缈被吓得惊声尖叫,赶紧后退着远离镜子,却不慎摔在地上,好在有贺兰清眼疾手快地护住他。   “缈缈,你怎么了?”   周缈惊魂未定,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他紧紧抱着贺兰清的手臂,连说话都是七零八落的。   “我、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可那个人不是我!”   “缈缈,你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看错了?”   贺兰清抱着周缈安抚道:“我一直在你旁边,镜子里没有脏东西的,别害怕。”   他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将青年紧紧箍在怀里,坚实的胸膛宛如一面防护罩,仿佛可以隔绝外界所有的危险。   周缈小心翼翼地看过去,镜子里的确空荡荡的。   来福乐村之后,周缈也不是第一次被鬼怪缠上了,他很确定怪物来过,只是暂时消失了而已。   等情绪稳定下来后,周缈才察觉到脚踝处的刺痛感。他向下一看,原来那里被蹭破了皮,渗出细密的血珠。   明明受伤的是周缈,可贺兰清却看上去比他还要心疼,当即就找来了药水。   “你的皮肤太娇气了,不能不管,否则会感染的。”   贺兰清自顾自地说着,替周缈脱掉鞋袜,细致地用棉签帮他涂上药水。   周缈的脚漂亮又秀气,仿佛白瓷般温润、白雪般柔美,生来就该被人好生呵护着。   贺兰清的手心泛着温热,周缈却像被烫到一样,圆润如珠的脚趾微微蜷起来,连脚尖都红透了。   “今天也累了,剩下的明天再来吧。   等上好药,贺兰清终于放过了他:“早点回去休息。”   …   另一边,在贺兰清和周缈离开后,楚淮洛就没什么好脸色。   贺兰清不是楚淮洛能惹的,于是他只能把仇恨都记在周缈身上,暗中怒骂对方不知好歹。   龚琪本来就和楚淮洛不对付,此时更是不留余地地大声嘲笑。   “有些人开口之前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脸疼不疼啊?”   “淮洛,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新娘?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端木迟以为自己会吃醋,可他意识到自己的心中只有疑惑和不解。   “还能为什么?”   楚淮洛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千里迢迢过来一趟,我就想搞清楚许愿的事,不可以么?”   端木迟满脸疑惑,既不明白楚淮洛为何如此执着于许愿,也不懂这和祭典新娘有什么联系。   程筠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成为新娘后就能知道许愿的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你们别琢磨什么许愿了。”   龚琪一时没忍住,把前一天和周缈在图书馆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那书上都写了,向山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楚淮洛气极之后根本不管龚琪说了什么,只觉得对方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   “不就是付出点代价么?那我现在就去找村长问个清楚,到底要我怎么做!”   “嘁,秉着良心劝你一场,好话你不愿意听,那我也不管了。”   龚琪被他气笑了,蹭地走到前面去:“我知道村长在哪,我带你去问他,你满意了吧?”   “哎!你们都别吵了,走慢点儿啊,下山路滑!”   端木迟本来就一头雾水,听着两人吵架更是头都大了,劝哪边都不合适。   几人闹腾腾地到了办公室,村长闲来无事,手里捻着条金叶子,如痴如醉地放在鼻下深吸。   程筠眼尖,他认得那片金叶,在庙里选新娘时也用过相似的。金叶由纯金打造,一看便很贵重,没想到村长手里也有一片。   “什么风把你们给刮来了?”   村长翻动厚重的眼皮,一个个地扫视过去,声音颓.靡:“仪式结束了,你们怎么不回去?”   在村长面前,楚淮洛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我想请问您,那次许愿……”   “贺兰不是已经带你们过去了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村长眉心一皱,随手将金叶放在桌上,直接打断了楚淮洛的话。   “不是谁都能向山神许愿的,让你们进去已经算破例了。”   “您说得没错。”   即使面子上过不去,楚淮洛还是咬牙切齿,执拗地问道:“我只是听说,仅仅许了愿还不太够。”   “当然不够了。”   村长神色诡异地看着一行人,停了一瞬,猛然大笑起来。   “要想愿望真的实现,可是得死人的!”   刺耳的笑声宛如乌鸦的怪叫,男人边笑边用头撞墙,比碗盆还大的嘴几乎要咧到了耳边,癫狂的样子吓坏了众人。   端木迟哆哆嗦嗦地问道:“村长,您还好吗?”   墙上隐隐出现了血印子,程筠想要拉住村长,可却差点被伤到,只能退到门边。   过了会儿,村长终于停了下来,他面对着墙默不作声,空气沉默地可怕。   “阿迟,我们走吧。”   楚淮洛一脸无辜:“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真是对不起。”   龚琪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能装。”   一行人离开办公室,谁都没有发现,楚淮洛的目光一直游离在那片小小的金叶上。   他最后一个出来,关上门时,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第14章 干尸   回去的路上,端木迟心有余悸:“村长那样子像是癫痫发作了,咱们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不会出事吧?”   “哪会有正常人拿头往墙上撞?”   龚琪皱眉否认道:“根本就是神经病才对,太疯狂了。”   程筠沉吟不语,他清楚看到村长眼里被红血丝占满,额头上的青筋如寄生虫般扭动。   那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活像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鬼怪。   程筠走在楚淮洛的身后,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恰好看到楚淮洛的上衣口袋中似乎装了什么东西,还在泛着金光。   他来不及细看,楚淮洛便如同没走稳一般,身形一晃,差点摔跟头。   楚淮洛迅速回过头,刚好和程筠的视线撞在一起。   楚淮洛本就对程筠这个“情敌”心怀敌意,当即气愤地大喊:“你踢我做什么?”   程筠简直莫名其妙:“我离你至少有一米远,怎么踢你?是你自己不看路。”   两人之间的确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楚淮洛很确信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走在他后面的只有程筠,只可惜没捉到对方的现行。   楚淮洛眼珠子一转,先前走几步,挽住端木迟的手:“阿迟,你是我的男朋友,可得向着我才行。”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端木迟浑身一抖,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发现了楚淮洛的行事风格:每次对方一撒娇,准没什么好事。   他站得不远,当然听到了两人之间的争执。   冥冥之中,端木迟相信程筠不会故意害别人,也许是楚淮洛误会他了。   “淮洛,你先别急……”   端木迟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可他刚一回头,后半句话便断在了嘴里。   “好啊!你也不帮我是吧?!”   楚淮洛着实没想到,端木迟都失忆了,竟然还想着他那旧情人。   哪怕楚淮洛面上表现得已经失去理智,心中仍然没忘着分析利弊:如果端木迟仍然爱着程筠,那他的计划也得更改,绝不能让这些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不是的……”   端木迟咽了口唾沫,两眼发直,满脸惊恐地说道:“淮洛,你旁边还站了个人……”   “端木迟,你别想蒙混过关。”   楚淮洛撅着嘴,满不在乎地顺着端木迟的目光瞥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走。   楚淮洛的身边立着一具漆黑的干尸,那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露出内里被火烧焦的森森人骨。   明明是死物,可它的嘴角却咧开诡异的弧度,甚至和他们以同样的速度行走着。   “靠!什么东西!”   龚琪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跑得比谁都快:“你们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干尸抬起僵硬的胳膊,比尖刀还锋利的爪子袭向楚淮洛,他却被吓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淮洛,小心!”   危机时刻,端木迟冲到楚淮洛面前,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他自己的胳膊却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滴在地上,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端木迟急忙抓住楚淮洛的手腕,带着他一路向前狂奔,楚淮洛宛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大叫着往前冲。   “楚淮洛,你能不能闭嘴?!”   龚琪快被他气晕了,那怪物本来还在嗅地上的血,没注意到几人已经跑远了。可楚淮洛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竟让怪物重新抬起了头。   他们一路逃跑,怪物在后面紧追不舍。怪物的速度出奇地快,哪怕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彼此间的距离仍在渐渐缩短。   程筠急中生智:“我们分开跑,在前面把它绕一圈,再到下个路口会和!”   不分头跑都得玩完,其他人立即四散开,干尸犹豫了一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去追谁。   不多时,几人气喘吁吁地聚在路口,惊魂未定。   “淮洛怎么没过来?”   端木迟焦急地张望着,问道:“我和他跑散了,你们有看到他吗?”   程筠和龚琪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刚才情况那么危急,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知道楚淮洛跑哪去了?   端木迟咬咬牙,说:“不行,我得倒回去找淮洛,他一个人太危险了。”   “大情圣,你能不能清醒点,就算回去了也只能送死!”   龚琪简直恨铁不成钢,可也知道端木迟这人一根筋,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他实在拉不住端木迟,只能叹气道:“这样吧,我们再等楚淮洛五分钟。要是时间过了他还没来,我就跟你一起去找他。”   端木迟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够朋友。”   程筠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不见人,端木迟越发着急。分针即将走完五分钟时,楚淮洛终于姗姗来迟。   端木迟冲上去抱住他,仔细查看楚淮洛有没有受伤。   别说伤口,楚淮洛一身高奢干净如初,跟灰头土脸的几人对比起来截然不同。   “啊呀,你们怎么还在等我?我还以为你们都回去了。”   他盈盈一笑,朝着程筠眨眨眼,似是挑衅。程筠把头转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端木迟被急昏了头,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淮洛,你怎么才过来,不是说好要会和的吗?”   楚淮洛无所谓地耸耸肩,满脸无辜:“我有个东西掉路上了,回去找了会儿,没耽误你们吧?”   “你真牛。”龚琪瞋目结舌,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命都要没了,你还有心思回去捡东西,掉的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行了行了,大家也都累了,少说两句。”   见两人又要吵架,端木迟赶紧打断道:“外面不安全,我们赶紧回去。”   ·   周缈从贺兰清家出来后径直回了民宿,刚好撞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回来。   “你们这是去哪了?”   周缈疑惑问道:“端木怎么还受了伤?”   “可别提了!”   龚琪忙着帮端木迟包扎伤口,大倒苦水:“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在大白天撞到鬼,你都不知道那鬼有多吓人,我差点把命都丢了。”   “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端木迟仍然不愿意相信,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之前贺兰清不是说过村里有野兽么?会不会是我们看错了……”   “一个人有可能看错,一群人可不会看错。”程筠坚决说道:“我看得很清楚,还能闻到尸臭味,这个村子绝对有问题!”   端木迟沉吟片刻,突然说道:“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福乐村的确太危险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尤其村里信号不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故,那可没人能担负起责任。   “咱们的车还没修好,那些村民又不愿意搭上我们,怎么回去?”   楚淮洛倒是没有了之前吓得失魂的样子,不仅一点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吃水果。   “村长说他帮我联系人修车,可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   龚琪狐疑道:“难道早就修好了,只是他不愿意把车还给我?”   刚说到村长,门外便传来“哐哐哐”的巨大砸门声,屋里的气氛本就凝固,宛如爆炸般的声音更是把众人都吓得不轻。   程筠离门最近,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却看到一大片血红,宛如深不见底的血池般,透着幽幽的寒光。   他惊声尖叫:“鬼!是鬼来了!”   “别怕。”   周缈握住程筠的手,虽然也很不安,但还是尽量用温暖的手心安抚程筠。   “不是鬼,是村长。”   那红色的瞳仁向后退去,露出一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两眼红得吓人。村长平时都笑脸相迎,几人从没见过他露出这幅凶恶的表情。   程筠仍然没有放下疑心,他们刚离开办公室不久,村长怎么会找上门来?   “哪个小偷拿了我的金叶子!”   大门久久不开,村长逐渐失去耐心,大吼着摸出一把染血的斧头,竟然打算直接破门而入!   “不把我的金叶子还回来,我跟你们没完!”   看着村长疯狂的样子,楚淮洛没法淡定了,他急匆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手里的樱桃滚到地上。   “淮洛,你……”   端木迟恰巧看到了楚淮洛的小动作,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楚淮洛无助地向自己摇头,眼里的泪水几乎快要滚下来,好生可怜。   那毕竟是端木迟少年时爱慕过的人,是他如今的男友,怎么能见死不救?   端木迟心软了。   “等等,那个金叶子,我有点印象……”   听到村长口中不断重复的“金叶子”,程筠的大脑里飞快闪过几个画面。   程筠是倒数第二个离开办公室的人,临走前还刻意看了一眼,确定金叶子好好地待在桌上。   而在怪物出来之前,他在楚淮洛的衣服口袋里瞥到了一点金光……   程筠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看向眼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楚淮洛。   “楚淮洛,是不是你偷了村长的金叶子!你还不老实拿出来,是想害死我们么?” 第15章 告白   程筠眼睁睁看着端木迟上前一步,挡在了楚淮洛的身前。   “程筠,淮洛不是那种人,金叶不是他拿的,你别逼他了。”   程筠跟端木迟交往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男朋友说谎时会不自然地摸鼻子,视线也会到处游离?   端木迟那么坚定的样子,好像程筠要对楚淮洛做出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即使他明明知道犯错的人究竟是谁。   程筠曾经告诉自己,端木迟不理自己是因为他失忆了,和楚淮洛在一起也是因为他失忆了,都可以被原谅。   可现在涉及到这么多人的命,程筠无法再原谅端木迟。   楚淮洛在一旁笑眯眯地煽风点火:“是啊,阿迟可以帮我作证的。”   【滴——现为宿主更新成就任务: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50%,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楚淮洛,我们打个赌吧。”   周缈开口道:“你让我们搜.身,如果搜到金叶子,你就把它还回去;如果没搜到,我出去应付村长。”   “周缈,你别冲动!”   这下连龚琪都着急了,门外那村长凶得跟要吃人一样,周缈细胳膊细腿的能行么?   楚淮洛满不在乎地说:“可以,我接受。”   既然楚淮洛自己都同意了,端木迟也不好再拦着。   没想到的是,几人翻遍了楚淮洛全.身,每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过了,仍然没看到金叶子。   程筠脸色苍白:“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的,就在他的口袋里面。”   “行了,也让你们找了这么久,没有就是没有。”   楚淮洛眼神躲闪了一瞬,仍然得意洋洋地看向周缈:“该你履行承诺了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恨不得周缈的脑袋立刻被村长用斧头砍下来,好解心头之恨。   周缈当然没有放下对楚淮洛的疑心,但村长还在门外疯狂地砍门,门板嘎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砍成碎屑。   每一秒钟都很紧急,没时间给他们慢慢找了。   “愿赌服输。”   龚琪双腿都在不停打颤,他两眼一闭,鼓起勇气拉住周缈。   “周缈,你别出去!干脆我来替你!”   “没事的,我有办法。”   周缈透过猫眼观察,趁斧头嵌在门里的功夫,猛地推开门。   村长一时不查,脑门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门上,气得要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   可等看清来人后,他踩了个急刹车,两手背到身后,咧嘴笑起来。   “周先生,你不是和贺兰一起准备祭典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的练习已经结束了。”   周缈冷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满脸的皱纹堆在脸上,血红眼睛深陷进蜡黄的皮肤里,透着不怀好意的光。   “周先生的为人我还是很认可的。”   村长将斧头扯下来,刀柄沉沉地落在地上,两者摩.擦时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你们之间有个小偷,偷走了我最珍贵的金叶子。你让开,我亲自去把他揪出来。”   村长用毒蛇般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狞笑。   周缈毫不怀疑,如果真把村长放进去,他能把所有人的头都砍下来。   “村长,我刚才已经问过我的朋友,他们都说没拿您的东西。”   周缈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将背后的门虚掩上,挡住了村长蠢蠢欲动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们了?”   村长眯着眼睛打量周缈,皮笑肉不笑,言语中已经有了几分威胁的含义。   “周先生,我再说一遍,金叶子对我很重要。如果你不让开,那我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村长,您先别着急,我来帮您找。要是实在找不到,我明天去问问贺兰清手里还有没有多的金叶。”   周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村长对自己态度好,是看在贺兰清的面子上。而贺兰清作为山神的扮演者,在福乐村掌有非常高的权力,或许他有能力帮忙。   不管贺兰清愿不愿意送自己金叶子,当务之急是先把村长稳住。   周缈咬住嘴唇,在心里对贺兰清说了声抱歉。   村长半天没说话,似乎在考虑对方的提议,周缈赶紧趁热打铁。   “您想,如果我之后找到了您的金叶,再加上贺兰清给的,您不也相当于赚了一片?”   听到周缈这么说,村长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贺兰清对周缈的喜爱,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是周缈提出的要求,贺兰清一定不会拒绝。   “好,咱们一言为定。”   村长收起斧头,友善地拍拍周缈的肩膀,脖子上骇人的青筋渐渐消退,瞳仁也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我先告辞了,但愿你能早点帮我找到‘失物’。”   等村长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周缈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周缈打开门,其他人赶紧迎上来,担忧地望着他。   “村长走了吗?”   “缈缈,他有没有弄伤你?”   “我真是混蛋!”   龚琪想到以前对周缈说的那些混帐话,羞愧地无地自容,抬手就扇自己耳光。   “我以前说你不合群,嘲笑你是个透明人,可现在还得靠你救我们……周缈,对不起!”   周缈叹了口气,说道:“村长之后还会来的,咱们得行动起来。”   “我明天去找贺兰清,你们得想办法找到车。”   ·   周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蓬松的黑发也因为运动而翘起。   今天一来,贺兰清就让他独自跳一遍新娘的舞蹈,好在周缈记忆力不错,最后完整跳了下来。   贺兰清背靠着窗户,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那近乎完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   他莞尔而笑,为周缈鼓掌:“跳得很漂亮,缈缈已经可以上台表演了。”   “贺兰清,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周缈拽着自己的衣角,葱白的手指都被掐出了一点粉红色,漂亮的杏眼躲闪着,不敢直视对方。   他反复进行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开口。   “嗯,你说吧。”   贺兰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可以帮他解决一切的困扰。   周缈自己都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越发不敢面对贺兰清,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了前因后果。   他软软地请求道:“你那里还有金叶的话,可以给我一片么?”   贺兰清没有说话,空气沉默了一瞬,周缈甚至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过于吵闹的心跳声。   “缈缈,不是我不想帮你。”   贺兰清无奈地说:“可这是福乐村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只有被山神祝福过的人才能拥有金叶子。”   难怪村长那么宝贵他那金叶子,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就在周缈打算放弃的时候,贺兰清的话忽然转了个弯。   贺兰清挑眉道:“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到事情有转机,周缈赶紧竖起耳朵:“要是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缈缈,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贺兰清那双如琉璃般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情,他毫不掩饰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哪怕是爱神也会为之心动。   “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自然可以作为福乐村的一份子,获得山神的认同。”   周缈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晕头转向,头脑一片空白。   “怎么能这样?这也太随便了……”   他的确知道贺兰清对自己很好,但从来都是把这份情谊当作友情,从未往爱情的层面想过。   可现在看来,那些看似无意的拥抱和亲吻,原来都是早有预谋。   “我开玩笑的,缈缈,你怎么还真的相信了?”   贺兰清一秒变脸,收起那副用情至深的面孔,微笑着捏捏周缈软乎乎的脸。   “是、是吗?”   周缈还没缓过神,一时也分不清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傻乎乎地点头。   贺兰清说道:“其实条件没有那么严格,只要你认真扮演新娘,表演结束后也能拿到金叶的。”   听到贺兰清这么说,周缈终于放心了。   “不过嘛……”   贺兰清微微低下头,贴在周缈的耳边低声说道:“缈缈,我喜欢你这一点可不是开玩笑。”   周缈的耳朵蹭得一下红了。   贺兰清看出了周缈的尴尬,转身去拿东西,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新的嫁衣已经做好了,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周缈接过来一看,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是男生,所以重做的嫁衣也会稍做修改,没想到给他的嫁衣仍然是裙装。   这是要他穿裙子上台表演的意思吗?也太羞耻了吧!   周缈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贺兰清。   “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贺兰清懊恼地说道:“我只告诉了她们你的尺寸,忘了跟她们说你是男生。”   “几位秀娘都是昨晚加班加点才赶出新嫁衣,阿婆们年纪大了,缈缈也不想多麻烦她们重做吧?”   周缈如遭雷劈,这是换不了的意思了? 第16章 幻境   贺兰清一提到老人,完全就捉住了周缈的软肋,周缈根本没发现他的逻辑完全说不通。   嫁衣采用传统的上衣下裙,只要找到能够与上衣搭配的红裤子就行,何必重做呢?   然而,贺兰清用那张造物主精心雕刻的脸温柔地注视着周缈,任谁都说不出反对的话。   色令智昏,周缈稀里糊涂地被推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咦?”   那嫁衣有些过于宽松了,周缈穿上后,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宛如锦鲤的尾羽。   “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周缈觉得不太对劲,贺兰清明明知道他的尺寸,怎么会弄错?   他推开门,贺兰清却早就不见了踪影,室内一切的布置都完全变了。最难以置信的是,所有的家具都比他大一个号,时代看起来也有些久远。   客厅里有一块全身镜,周缈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来不是家具变了,是他变小了,穿着不合身的嫁衣,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不过,虽然镜子的小人长得像洋娃娃一般精致可爱,眉目却和周缈一点都不像。   虽然不记得了,但周缈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不长这样。   周缈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   系统不回话,周缈心里咯噔一跳,他不会又陷入幻境里了吧?   就像爱丽丝去到了梦游仙境,周缈变成了一个小朋友,闯进了完全陌生的“大人国”。   就在周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门被人敲了一下。   “小捣蛋鬼,又胡乱穿妈妈的衣服。”   来人是一位长相曼丽的女子,盈盈美目,白肤胜雪。   周缈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您是在跟我说话?”   女人挑眉,再次伸出手弹了一下儿子的小脑瓜:“贺兰清,你莫非睡傻了,连你老妈都不认识啦?”   “是不是还得自我介绍一下?苏秀,女,芳龄三十出头,膝下仅有一子,还是个小笨蛋。”   周缈捂着被弹出指甲印的额头,惊呆了。   难道这是贺兰清曾经的记忆,他正在重新经历一遍?   “行了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赶紧脱下来。这是妈妈表演要穿的衣服,可不能脏弄了。”   苏秀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周缈身上的嫁衣,给他重新换了一套童装。   看着手中崭新漂亮的红嫁衣,苏秀回想起往事,眼中柔情似水:“小清,你知不知道我怎么和爸爸在一起的?”   “当年啊,你爸爸在村里祭典上扮演山神,我刚好是那一年的新娘。我就奇怪,说一起跳舞的那小子怎么总对我傻笑。”   “看在他长得不错,为人也正直的份上,妈妈没多久就答应了他的求爱,后来又有了你。”   周缈听得出神,苏秀噗嗤一笑:“算了,你还小呢,估计也听不懂。”   “快去叫你爸爸回来,该吃饭啦。”   苏秀一边说着一边将周缈推出家门,却没告诉他要去哪里找“爸爸”。   周缈正愁着呢,就有邻居家的小男孩找上门来。   “贺兰清,你今天不是说好要找我玩的吗?我等你半天了!”   周缈打量着他,愣是半天也没认出来。   “贺兰清,你不认你好兄弟了?”   男孩震惊:“我李强啊!”   李强?这名字还怪耳熟的。   周缈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恍然大悟——第一天来福乐村的时候,村长不就说过他叫李强吗?   他不确定地瞅了小男孩一眼,现实中的村长看上去至少比兰清大了一轮。怎么在幻境里,两人倒是成了同辈人,还是好朋友。   “我有事呢,下次再陪你玩。”   周缈拍了拍未来福乐村村长的肩膀:“对了,你看到我爸没有?”   “看到了啊,贺兰叔叔在办公楼和你小叔谈事情,我带你去。”   周缈有些吃惊,原来贺兰清还有个叔叔,怎么没听他说过?   李强领着周缈去办公楼,周缈依稀记得这是去村长办公室的路。   等到了办公室楼下,李强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你自个儿进去吧,我跟爸说我在家做作业,要是被他逮到可完蛋了。”   李强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走了。   周缈不得不感叹,村长小时候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怎么长大了反而变成那么恐怖的样子?   周缈顺着熟悉的路摸到办公室,果然看到室内坐着一位儒雅男子。   他的面孔和贺兰清极其相似,但气质在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后,更为深沉稳重。   周缈正要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激.烈争执声。   “哥,你是存心想和我做对吧?!”   周缈偷偷探出脑袋向里面望去,只见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小叔叔”了。   小叔叔和贺兰父子长得很像,但有些眼睛和下巴都要尖一些,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我就不懂了,咱们福乐村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你干嘛要挡着我们?!”   贺兰珏似乎是对自己的弟弟非常失望,一双剑眉皱起来,语气尤为严厉。   “贺兰鑫,你非要我把你做的那些事抖出来是吧?”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在庙里翻到古书,看到上面说向山神祭祀死.人,就能心想事成。”   “是,你们的愿望是都实现了,一下子还清了所有赌.债。这段时间村里频频有人失踪,也怪我这个村长失职,竟然今天才发现魔鬼就在身边!”   “可得了吧,每年大伙都会祭拜山神,那些人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   贺兰鑫呼吸急促,可打.死他都不愿意承认。   “不,那根本不是山神,哪有山神会吞食活人的?”   贺兰珏打了个颤,声音却更加坚定:“从明天起,我会让人封掉山神庙,毁掉山神像,禁止任何人再去祭拜山神。你也尽快去自首,一切都还有余地。”   “贺兰珏,你断人财路,天打雷劈!让我去自首,你做梦!”   贺兰鑫火冒三丈,大吼大叫:“你不就比我大了两岁么?村长得让给你来当,秀秀也只愿意嫁给你,我贺兰鑫不比你差!”   贺兰珏被他吵得脑仁疼,揉着太阳穴:“贺兰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贺兰鑫气冲冲地要走,没想到在门口撞见了周缈。   他蹲下身,皮笑肉不笑地摸着周缈的头:“哟,清儿也来了啊。你妈妈还好吧?我听说今年的祭典,苏秀也要上台跳舞呢。”   贺兰鑫的力气很重,周缈被他摸得不太舒服,后退了一步。   贺兰珏走了出来,轻松抱起儿子:“清儿,我们回家了,跟叔叔说再见。”   周缈闻言小声道别。   贺兰鑫冷哼一声,看着父子俩远去的背影,眼里透出些算计的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中,桌上已经摆满了喷香可口的饭菜,贺兰珏三言两语和妻子说了弟弟的事情,苏秀也很不高兴。   “虽然贺兰鑫是你弟弟,但说实话,我一直都很不喜欢他。”   苏秀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他以前爱占小便宜也就算了,现在搞出这么多人命,简直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那个山神祭典也是,我本以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会有错,哪知道这山神如此邪性?”   苏秀越说越激动:“今年的祭典我不要参加了。”   周缈一直在认真地啃碗里的鸡腿,大人们以为小孩子听不懂话,也不避着他。   一顿饭下来,周缈至少获取了两个很重要的信息。   首先,和周缈的调查结果一致,福乐村的山神更近乎于邪神,只要向山神献上死尸,不管多离谱的愿望都能实现。   其次,与正直善良的贺兰夫妇不同,贺兰清的小叔叔贺兰鑫利用山神谋取私利。虽然被发现了,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贺兰清曾经告诉过周缈,他的父母很早便去世了,难不成正与此事有关?   吃完晚饭,周缈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解答。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闯进家里,进门就将贺兰珏一家人都绑了起来,家里的贵重物品也被砸得稀烂。   等混.混们闹得差不多以后,贺兰鑫才姗姗来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仿佛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贺兰珏知道弟弟对自己有意见,可他从没想过,贺兰鑫居然已经如此狼心狗肺!   “贺兰鑫,你想做什么?真反了不成?”   “哥哥,你下午对我提要求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贺兰鑫翘着二郎腿,拍拍手说道:“行了,大家都进来吧!”   更多的人走了进来,贺兰珏一一扫视这些人的脸,大惊失色。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福乐村的村民们!   有妇人面露不忍:“贺兰鑫,那毕竟还是你哥哥,你绑人就绑人,别砸东西啊。”   “哎,说老实话,村长这些年还是真心对我们好的。”   “啧,你忘了贺兰鑫说的话啦?咱们的好村长可要亲手毁掉神像。”   “你、你们……”   贺兰珏死死挣扎着,万分焦急:“乡亲们,你们都被贺兰鑫骗了!” 第17章 记忆   贺兰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村民们,哪怕以难.堪的姿势跪在地上,仍然坚持要向他们解释。   “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贺兰鑫在用死尸祭拜山神。”   贺兰珏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咱们不靠山神,我也有信心带大家发财致富,何必通过这样肮脏的方式?”   “哥,你真是糊涂!”   贺兰鑫嗤笑一声:“死点人又怎么了?王婶的儿子得上大学,二麻子还欠了两百万赌债,得了肺癌的陈叔快不行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但你毁了山神,让他们怎么办?”   村民们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贺兰鑫这么说,反.应异常激烈。   “是啊!村长说得倒是简单,可除了向山神许愿,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之前向山神许愿,跛了十多年的脚没几天就好了!”   “不过就死了几个别的村嫁过来的女人,能比我宝贝儿子的前途重要吗?”   贺兰鑫满意地看着人群愈发激动,给为首的大汉比了个手势。几人会意,连同大人小孩一块儿套进麻袋里。   “我这个哥哥一心为大伙着想,当弟弟的自然要成全他。”   贺兰鑫的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眼里闪过残忍的光,似乎已经为这一刻等待了很久。   “贺兰珏,不如今晚的祭品就由你来当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甚至有人迫不及待地扛起麻袋,等不及要去祭祀山神了。   愿望是无尽的,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颠簸了一路,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头上的麻袋终于被人扯了下来。   “咳、咳咳!”   麻袋里全是灰尘,周缈被呛得小脸通红,止不住地咳嗽。   苏秀心疼地抱住儿子:“清儿别怕,妈妈在这里。”   周缈飞快扫视四周,他们正在古庙正殿里,一排排的蜡烛散发不祥的红光,村民们围成乌压压一片。   可还来不及仔细看,周缈的眼睛便被苏秀蒙住了。   他怯生生地问道:“爸爸去哪了?”   “爸爸以后不能陪我们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苏秀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丈夫躺在神像前,心脏被人从胸膛里活生生剜出来,早已没有了生息。   黄金神像中伸出森森白骨,“嘎吱嘎吱”地吞食着尸体的血肉。   她无声地抽泣着,冰冷的眼泪滴到周缈的头上。   周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贺兰珏遭遇了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座看似宁静祥和的村子里,竟然发生过如此血腥的事情。   如果连自己都害怕得瑟瑟发抖,曾经年幼的贺兰清又是怎么面对的呢?   村民们疯狂地向神像叩头,贪婪地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等神像将尸.体吃得一干二净,仪式也算是完成了。   贺兰鑫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母子俩,意满志得地走过来,淫.笑着掐住苏秀的下巴,却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贺兰鑫本就是好面子的人,此刻又小人得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苏秀。   “苏秀,我没杀你是看在你还有点姿色,你要是不知好歹,那我也不客气了。”   他不顾苏秀的挣扎,一把抓过女人,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周缈。   “小侄子,去叔叔家待会儿吧。”   周缈细小的胳膊被一名大汉拽在手里,拉扯的过程中,他的小腿被割出了一道伤口。   小孩子的身体一丁点痛都难以承受,周缈抽了抽鼻子,感觉到眼泪滑下来。   但他也意识到一个尤为重要的问题——在记忆幻境中所受的伤,很可能是真实的。   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周缈不寒而栗。   贺兰鑫说是要带侄子去自己家,结果男人却把他甩到一间密闭的仓库里,意思是母子俩以后就住这里了。   仓库里一片昏暗,摇晃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芒。仓库地板上全是污垢,墙角也挂满了蛛丝,老鼠随意穿梭着,一点都不怕人。   周缈尽量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脑海中不停有问题冒出来——   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地进入贺兰清的记忆?   家中遭遇如此剧烈的变故,贺兰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缈边想边打盹,紧锁的门晃动了一下,一双手将苏秀推了进来。   “妈妈?”   他赶紧迎上去,却见苏秀浑身都是伤口,原本秀丽的脸庞也肿得吓人,嘴角都被人咬破了。   苏秀怕孩子担心,吃力地睁开眼:“乖,妈妈没事。”   周缈可不相信苏秀的话,他一夜都没睡好,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   果然,苏秀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吓人。   周缈如今只是个弱小的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前来送饭的黄毛混混求助。   “我妈妈生病了!求求你们帮忙请下医生吧!”   “还请医生?做梦!能给你们口饭吃已经不错了。”   混混不屑地啐了一口,泄愤般地把几个发霉的馒头丢在地上,“砰”地一身合上了门。   就在周缈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小石子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只见狭小的天窗外冒出个小男孩,不是李强又是谁?   “贺兰清,我偷偷爬墙来看你了!”   李强扳了半天窗户,也只能打开一条巴掌大的缝,只能无奈放弃了。   “你在这鬼地方肯定吃不好,我给你带了几个牛肉烧饼,接着!”   一个热腾腾、塞得满满的袋子扔下来,周缈赶紧扑过去接住:“谢了!”   “你都不知道,咱们福乐村已经大变样了!好多家都买了小汽车,忙着盖小洋房呢!你敢相信这是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吗?太神奇了!”   李强叽叽喳喳地说道:“今早村里还来了好多陌生人。我听我爸说都是些大老板,专程来找山神许愿的。”   周缈讽刺地想,吃人的不仅是山神,还有这些贪婪的村民。   贺兰鑫野心不小,不仅想自己发财,还想靠山神巴结大人物呢。   “李强,我求你一件事。”   周缈央求道:“我妈妈发烧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点药过来?”   “没问题。”   李强信誓旦旦地说:“贺兰清,我迟早想办法把钥匙偷过来,把你弄出去。你放心吧!”   李强人小鬼大,当天晚上周缈就拿到了退烧药,他给苏秀喂下药后才敢睡下。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正午,苏秀见孩子醒了,给他递了个包子,说是李强早上送来的。   “清儿,咱们一定要出去。”   她的病好了大半,说话时斩钉截铁的样子,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村长夫人。   “马上就是山神祭典了,届时村里事务繁忙,没人顾得上我们。”   苏秀说道:“老李的儿子说他能偷到钥匙,我还请他去给外公外婆送了几封信。到时有他们帮忙,咱们一定能成功的。”   周缈懵懂地点点头,努力按捺下心里的不安感,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节日的气息越发浓厚。   祭典到来的前一天,仓库的门被一脚踹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贺兰鑫揪住苏秀的衣领,火冒三丈:“苏秀,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想跑?”   几封拆过的信甩到地上,赫然是她让李强代写的那几封信!   父母不可能出卖自己,她看向站在贺兰鑫身后的李强,满是震惊。   “李强,是你去向他告秘的?”   李强支支吾吾地,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苏阿姨,贺兰清,对、对不起……”   “要是你们逃走了,把山神的事情捅出去,我的大电视和游戏机都得泡汤,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吃咸菜了。”   贺兰鑫虚伪地笑道:“好孩子,我会跟你爸妈表扬你的。”   “苏秀,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儿子的命你总不能不管吧?”   苏秀挡在周缈身前,警惕地说:“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明天穿上嫁衣,去舞台上跳舞。”   贺兰鑫粘.湿肮脏的目光滑过女子曼.妙的曲线:“说实话,你当山神新娘那会儿,我就看上你了,如今倒是有点怀念。”   贺兰鑫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料是苏秀也搞不懂他的企图。   母子俩相偎一夜,天一亮便有人将苏秀拖走了,说是要带她去换衣裳。   周缈则直接被混混拉去了祭典,看到舞台的那一霎那,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舞台上摆满了无数锋利的针尖,宛如死神的镰刀般发出阴冷的寒光,哪怕看一眼都觉得骇人。   贺兰鑫竟然要让苏秀在这些针尖上跳舞!   底下的人群丝毫不觉得恐怖,反而兴奋地交头接耳。   “听说今天要把新娘拿去祭祀山神呢,真刺激。”   “好像是说祭品死得越惨,许愿的效果越好,我都等不及了!”   “我上次许愿要一百万,这次要五百万,能行吗?”   祭典的音乐声响起,苏秀一身红色嫁衣,裙摆下却是一双赤.裸的脚。   她看向舞台,此刻也明白了贺兰鑫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苏秀不得不站上去。 第18章 化神   周缈浑浑噩噩地看完了整支舞蹈,从未感觉过时间是如此漫长。   苏秀习舞多年,每个动作都轻盈而灵巧,那锋利的针尖却总能找到机会,深.深地刺入皮.肉里,直到每根针都染上鲜血。   可她却好像浑然不觉痛苦般,微笑望着舞台下的周缈,只有苍白的唇色暴露她失血过多。   直到一曲结束,鲜血淋漓的双脚再也承受不住,苏秀软绵绵地栽倒在地,针尖无情地刺穿她的手掌、大腿、腹部……   临死前,苏秀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吃力地抬起来,嘴唇一张一合。   泪水模糊了周缈的眼睛,他辨认出了苏秀最后想对贺兰清说的那句话——   我爱你,宝贝。   贺兰鑫津津有味地欣赏完了苏秀的表演,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乡亲们,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贺兰鑫从座位上站起来,表情很是惋惜:“这几天向山神许愿的人实在太多了,咱们准备的祭品不够,山神恐怕会发怒。”   村民们默然不语,的确如贺兰鑫所说,有不少知名人士打听到福乐村的山神,一股脑地涌了进来,还给了村民们不少好处。   这事大伙心照不宣,没人站出来反对,他们都等着分一杯羹呢。   “为此,我愿意为大伙牺牲,将我的侄子献给山神!”   听到贺兰鑫的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死的人跟自家没关系就行。   至于村长留下来的小儿子,跟着他那狠心的叔叔,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还不如拿去献给山神,一条命换全村人的光明未来,多划算。   周围人看周缈的眼神都变了,不用贺兰鑫多说,便有人自发围住了周缈。   “清儿,你别怪叔叔阿姨,祭拜山神可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都求不来呢。”   “你们这些虚伪的坏人,走开!”   周缈浑身都在发抖,看出他想逃跑,人们迅速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再用胶布封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   “把他带去庙里。”贺兰鑫舔了舔嘴唇,目露凶光:“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祭品呢?”   “要不这次试试放血吧,小孩儿肉嫩血甜,山神一定会喜欢。”   周缈被人像扛麻袋一般扛在肩上,等再被放下来时,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极为寒冷的地方。   没等周缈反应过来,针头瞬间刺入皮肤,温热的血液不断地流走。   “救命……”   失血带来严重的晕眩感,周缈的意识逐渐模糊,无力的求助没有得到任何回声。   他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一道人影立在周缈的面前,长而翘的睫羽耷拉下来,一双宛如琉璃般绮丽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与躺在地上的孩子长得极为相似,简直就是小贺兰清的放大版。   “缈缈好可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男人摸了摸周缈被冷汗湿透的脸庞,喉结微微滚动,口吻充满了怜惜。   “算了,还是让我来替你吧。”   话音落下,他的虚影逐渐消失。与此同时,周缈所感受到的疼痛如云烟般散去,在一股强大的推力下,他的灵魂竟然都被推了出来。   周缈站起来,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的小贺兰清。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只是全身都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已经死了,变成幽灵了吗?   周围的人仿佛都看不见周缈,他们盯着贺兰清窃窃私语。   这次从神像中伸出来的不再是白骨,而是一根根形状各异的丑陋触手,宛如水蛭般吸附在贺兰清的身上。   贺兰清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发出痛苦地□□。   他的嘴角流出白沫,呼吸也愈发急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眼,猛不丁地扑向触手,如凶猛的野兽般张开嘴撕咬!   周缈认得这怪物,他心急如焚,想要替贺兰清驱赶触手,可他的手只能徒劳地穿过去。   即使知道徒劳,周缈还是奋力地想要把贺兰清救出来。说他圣人也好什么都好,他就是不愿意看到无辜的孩子因为肮脏的谷.欠.望丧失生命。   “贺兰清!求求你不要死……”   大滴的眼泪掉出来,连眼泪都是透明的。   周缈哭得很难看,连鼻涕都糊进嘴里,可他浑然不觉,抽泣道:“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   “奇怪,这小崽子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贺兰鑫皱着眉,狠狠踢了他一脚:“把嘴松开!竟然敢对山神不敬!”   贺兰清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如狼似虎,竟把贺兰鑫都震住了!   人类终究敌不过怪物,成千上万的触手包裹住贺兰清的身体,周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吞没。   下一秒,神像前的一排排蜡烛瞬间熄灭,镀金神像在黑暗中发出金红色的诡异微光。   半空中扭动的触手们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鲜血滴答着从缝隙里流下来,慢慢地再转变为粘.湿的黑色液体。   村民们祭祀山神已有一段时间,却从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都有些惶惶不安。   “发生什么了!”   周缈愣愣地看着那些狰狞的触手,无法相信贺兰清就这么没了。   “嘶啦——”   过了很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凭空伸了出来,生性凶猛的触手被驯服了一般,温顺地舒展开。   本该成为一具尸体的贺兰清,好好地坐在柔韧有力的触手上,目光漫着一层冰,如神明俯视着世间凡人。   时间仿佛按下了加速键,此时贺兰清的体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材劲瘦挺拔,一头披散的青丝垂在脑后,不复之前稚嫩的模样。   贺兰鑫最先意识到不对,大喊道:“怪物!怪物出来了,你们快把他弄下来啊!”   没人理会他,数不尽的触手缠住村民。那些吸盘吸食完人的血,留下干瘪的肉身,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分不清谁才是怪物。   贺兰鑫瘫倒在地,看着向他一步步走近的侄子,惊恐万分。   “贺兰清,你这个被诅咒的恶魔,还认不认得我是你叔叔!”   “叔叔?”   贺兰清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贺兰鑫以为对方是心软了,赶紧大喊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哪想到贺兰清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一招手,触手们争先恐后地涌过来,一秒钟不到便将眼前的人榨干了。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了,也许被火烤过会好些。”   贺兰清说完,尸体身上便燃起熊熊大火,另有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也受到烈火炙烤,赫然是曾经欺负过贺兰母子的混混们。   周缈看着眼前的一幕,恍然之间,脑海里竟闪现出一幅画面。   像是在暴雨时分,雷电轰鸣,一个看不清身形的怪物于火光中咬住自己的喉咙,他只能看到一双红得吓人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周缈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悲伤。   周缈的脑子糊成一团,实在搞不明白。   见贺兰清伸了个懒腰,马上就要走出正殿,他赶紧跟上去。   距离贺兰清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对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如果也想向山神许愿,可以直接找我。”   周缈睁大眼睛:“你能看到我?”   贺兰清的声音冷漠疏离:“我是山神,又不是凡人,能看到你不是很正常么?”   “我、我不想许愿,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自从周缈认识贺兰清以来,对方一直都对他极为友善,几乎没有看到过贺兰清冷脸的样子。   周缈怯怯地问道:“你是山神,那真正的贺兰清去哪里了?”   “你是说那个孩子?”   贺兰清用右手抚过心脏的位置,说道:“他仍然在这里,只是和山神的力量融.合,于是我诞生了。”   “我在他的记忆中品尝到了仇恨和痛苦,他想让我帮忙报仇。恰好,我也不希望日子太过无聊,所以很乐意和这些人类玩一些‘小游戏’。”   周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游戏?”   贺兰清打了个响指,室内一众干尸竟然凭空站立起来,干瘪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   他们又变回了曾经活着的样子,睁开眼后惊恐地看着周围。   “从今天开始,这些福乐村的村民会以‘活死人’的状态存在于世。”   “他们将继续供奉山神,为我献上美味的祭品,却终日承受摧心剖肝之痛。”   贺兰清用手指画了个圈,一片金叶落在他的手心:“山神代表一切,得到山神认可的人可获得此物。只有吸食金叶,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周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金叶对福乐村的人如此重要。   更让周缈难以置信的是,看似和谐美丽的福乐村早已成为被“山神”诅咒的村庄,恐怕那些和他们打过招呼的村民也变成了活死人。   而那个耐心陪伴他跳舞,跟他告白的贺兰清,竟然是周缈最想要逃离的恐怖存在。   “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身上有我的气味。”   贺兰清上前一步,轻嗅青年耳边的味道。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周缈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么你曾向我许过愿,要么你是某个人愿望的产物。” 第19章 惩罚   山神祭典照常举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民们招呼着那些浑然不知的“外地人”,摆出虚伪的笑脸,让他们挨个到神像面前跪下。   在外面耀武扬威的大人物们,如同狗一般跪伏在蒲团上,虔诚又贪婪地许下心愿。无非是升官发财求子一类,却让他们趋之若鹜。   贺兰清站在神像后方,冷冷注视着这一切,身后的触手尽数支棱起来,似乎等不及要打开杀戒。   周缈看着那些触手,不由得想到之前遇到的怪物。   难怪每次贺兰清一来,那些触手就溜走了。根本不是因为怪物惧怕山神的力量,贺兰清、怪物、山神,从始至终都是一体的。   周缈打了个寒战,他不明白贺兰清为什么要伪装成好人的样子待在自己身边,还跟他表白……   难道贺兰清是想趁他不备,生吞了他?   贺兰清瞥了一眼周缈:“怎么,你以为我会杀人?”   “神可不屑于杀人,只有人类才会为了自己的谷.欠.望去制造罪恶。我只负责兑现我的诺言。”   “比如这对双胞胎兄弟。”   贺兰清抬手指向神像前的两人:“就我所知,他们出身于落魄家族,都对自己分到的遗产份额感到不满。”   “你猜,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呢?”   体型稍胖一些的是哥哥,趁着弟弟还在闭着眼睛许愿,狠狠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哥哥面露凶光,他从小打架就更胜一筹,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杀了弟弟。   只是他没料到弟弟也早有准备,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插进他的大腿,疼得嗷嗷叫。   弟弟趁胜追击,发疯似得连捅对方的胸口,直到哥哥停止了呼吸,瘫在地上不动了。   “哈、哈哈……”   凶.器掉在地上发出脆响,弟弟喘着粗气,对着哥哥的尸体连磕几个头。   “哥,我已经向山神许愿了,让他保佑我们端木一族繁荣兴旺。爸妈最疼你了,要是他们知道你为咱们家牺牲这么多,也会很开心的。”   “你就安心地走吧,以后端木家的家主就是我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男人的丑态,贺兰清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我的力量来自于人性的黑暗面,又见过太多肮脏不堪的执念,自然知道人性的丑陋。”   一根木签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已经完全被血染红。按照贺兰清的说法,这代表此人“上贡”成功,现在轮到山神享用祭品。   触手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夺木签,被最.壮.硕的那只争先,兴.奋地汲取其中的能量。   木签湮灭为粉尘的那一刻,贺兰清竟直接喷出了一口黑血,触手也恹恹地缩回来。   周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贺兰清,你怎么了?”   “奇怪。”   没有人能够伤到神明,可贺兰清却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撕裂感,竟是身体在隐隐排斥他的力量。   “难道是那个孩子不愿意了?真有趣。”   贺兰清说的“那个孩子”,难道是指和山神融为一体的小贺兰清?   即使已经化为神明,他依然受到原身的影响,保存了一丝善念。   鬼使神差地,周缈开口说道:“收手吧,贺兰清。福乐村那些作恶的人已经遭到了惩罚,为什么还要让罪恶继续蔓延呢?”   一不做二不休,周缈咬着唇,干脆把话说完整:“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对你说这话。可是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这个世界的。你真的想……”   他那么害怕,连声音都在发抖。   贺兰清打断他,嗤笑道:“人类的生死、世界的好坏,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冷汗从额角缓缓滑落,周缈攥紧手心,从贺兰清的语气判断出对方生气了。   可他还是相信那个孩子的灵魂依然在抗拒着,努力抗衡邪神杀戮与作恶的本能。   贺兰清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掐住周缈的下巴,逼迫周缈抬头与他对视。   “小幽灵,我不动你,你是不是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周缈感觉自己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下巴、肩膀乃至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双漂亮的星眸被亮晶晶的泪水浸湿,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取悦了神明。   “在毁掉这个世界之前,我不介意先处理你。”   铺天盖地的触手向周缈袭来,不顾周缈奋力的挣扎,如同急于觅食的蟒蛇一样团团包围了他。   周缈惊愕地瞪大眼睛,又惊又怕,这些触手竟然可以碰到自己!   难道之前他为小贺兰清做出的那些努力,流得那些眼泪,都是被算计好的?!   ……是了,这是贺兰清的记忆,当然由对方掌控全局。   周缈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贺兰清那双幽深的眼睛,鬼魅般死死盯着自己。   他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这是神对他的惩罚。   ·   另一边,出门去找车的主角们绕着村子找了一大圈。眼看着几个小时过去,他们还一无所获。   “当时村长带我去找修车师傅,等我回来车就没了,还以为他叫人拖去处理了。”   龚琪简直摸不着头脑,懊恼地说:“我当时不该离开太久的,这下倒好,中了他们的计!”   程筠最先停下来,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有一个主意。”   程筠深吸一口气:“我上次去办公楼,在附近发现了停车场的标志。如果村长没把我们的车拿去修,车很可能会停在他那边。”   端木迟忧心忡忡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办公楼那看看?这太冒险了,万一被村长抓住了怎么办?”   “我投程筠一票。”龚琪开了个玩笑:“大不了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没人笑得出来,尤其是程筠,他很担心周缈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行吧,那就去看看。”   端木迟同意了,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车,他们自个儿想办法把车修好,尽快离开福乐村。   程筠所说的停车场需要经过村长所在的办公室,幸运的是,村长这个点恰巧在睡午觉。   几人蹑手蹑脚地弯着腰,从窗台一一穿过。   楚淮洛走在最后,忽然踢到了一块石头,发出“砰”得一声!   那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异常突兀,村长趴在办公桌上的半身动了动,其他人齐齐停下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好在村长最后只是翻了个身,咂咂嘴,仍然没被吵醒。   楚淮洛抱歉地笑笑,龚琪紧握拳头,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他真想一拳揍上去。   这人差点害死他们!   程筠的脸色也很难看,强行压抑住怒火,跟着指示牌向停车场走去。   说是停车场,其实更像是一块野草丛生的荒地,龚琪远远地就望见了一抹红色,兴高采烈地跑上去。   可等一行人走过去,却都傻眼了——   原本光鲜亮丽的跑车仿佛被风雨摧残了一个世纪,那红不是油漆,而是被虫蛀得斑驳的铁锈。内里更是化为一堆生锈的废铁,成了苔藓们繁衍生息的乐园。   “这、这……”   龚琪被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也才过了几天啊,他们怎么做到的?”   几人站在瑟瑟寒风里,绝望如潮水般汹涌。   跑车报废成这个样子,怕是老师傅来了也不可能修好。   一行人怎么来又怎么回去,程筠焦虑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和周缈交代。   “快六点了。”   太阳西斜,龚琪不安地看了眼手表:“周缈怎么还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不见周缈的身影,几人一筹莫展。   程筠靠在窗台边,心一点点沉下去。   恍惚间,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窗台边悄无声息地晃过去,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   程筠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   “靠!什么东西啊?不可能是周缈,周缈没那么长的头发。”   龚琪也看到了,吓得脸色惨白,欲哭无泪道:“不会是什么女鬼吧?”   似乎是要验证龚琪的话一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第20章 梦醒   龚琪吞了吞口水:“怎么办啊?”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上次村长的“来访”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了,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一道像是属于中年女性的声音传进来:“里面有人么?麻烦开一下门。”   听声音倒是挺正常,龚琪鼓起勇气凑到猫眼面前。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穿深绿色夹克套装的女人,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不像是福乐村的村民,反而像是英姿飒爽的探险家。   女人频繁抬手,像是在看手腕上的运动表,见半天不开门,焦灼地又敲了敲门。   “周缈在么?我是他的妈妈周玥,我有急事找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女人又报了一长串数字,分别是周缈的电话号码和生日。   程筠闻言,连忙把门打开,满是不可思议。   “周阿姨,您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查了缈缈的手机定位,跟着定位一路摸过来。你们应该就是缈缈的朋友吧,他电话里跟我说过。”   周玥环视一圈,简单和几人问好,眉头依然紧皱:“缈缈去哪了?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程筠觉得他们实在愧对于周母,说好分头行动,他们没把车弄回来也就罢了,还让周缈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周缈去山上排练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周玥的表情格外凝重,望了一眼黝黑的山林,那些山丘在夜色中宛如虎视眈眈的鬼影。   她坚定地说:“我知道了,我去山上找他。”   楚淮洛冷不丁地开口:“阿姨,您可能还不太了解情况。”   “这福乐村晚上有野兽出没,不能轻易外出的,咱们要不等明天再去?”   他的语气极为诚恳,像真是在为对方考虑。   端木迟张了张嘴,虽然自知气氛尴尬,但最后也没说话。   “不行,不能再等,要是真出事可就来不及了。”   程筠看着两人的眼神渐冷,咬牙说道:“周阿姨,山上路弯弯绕绕的,我帮您带路。而且周缈帮过我很多次,我放心不下他。”   “那把我也带上。”龚琪紧随其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就是走夜路嘛,我豁出去了!”   周玥愣了一秒,感慨道:“我替缈缈谢谢你们。我的越野车就停在外面,开车过去会安全些。”   几人听到说有车,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欢呼起来。   他们终于能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下,哪怕是之前再不情愿的楚淮洛,也厚着脸皮要求跟他们一起去找周缈。   一路上都寂静无声,只有车轮压过树枝,以及寒风呼啸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   程筠一边指路,一边简单和周玥概括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什么提把斧头来砍门的村长,舞台上莫名死去的新娘,还有大白天遇到的僵尸……   “你们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玩的?还不跟家长说一声,多让人操心呐。”   周玥唠唠叨叨地,又是埋怨又是关心:“我报//警的时候,别人也说你们不懂事。还好我即时查到了定位,不然没人找得到。”   端木迟蔫蔫地低下头,羞愧难当。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连几天梦到福乐村,还以为是缘分使然。结果什么都没准备,兴冲冲地就来了。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没遇到贺兰清所说的“野兽”,但程筠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有好几次,他还没来得及指路,周玥自己就知道是该左转还是右转,竟然还都是正确的方向。   难不成,周玥曾经也来过福乐村?   ·   【滴——现为宿主更新成就任务: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60%,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周缈陷在梦魇里,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听见系统播报的声音,才彻底清醒过来。   等等,他还活着。   周缈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幻境,回到现实世界。他仍然在贺兰清的家中,只是被挪到了卧室的床上。   周缈是第一次进这间房,墙壁刷成暗红色,画着奇怪的图腾和花纹。黑色窗帘紧闭,只有床头柜上摆放的香薰蜡烛闪烁着幽微的光。   木制衣柜半开着柜门,最外层挂着那件红嫁衣,仿佛是不详的昭示。   这个房间带给周缈的感觉很不舒服。   贺兰清慵懒地坐在床边,右手手肘抵在床头柜上,半托着头看向他,眉目含情,如水光潋滟,“我有这么吓人吗?”   贺兰清微笑着,蜡烛的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投下橙色的倒影,宛如幽幽的鬼火。衬得他越发像是话本里所写的,专挑清纯书生下手的艳//鬼。   只不过是只男鬼。   “之前帮你换衣服的时候,还顺便用毛巾擦了一下,现在头上又都是汗了。”   贺兰清的手背很凉,是那种刺骨的凉,和那些触手的温度一模一样。   他温柔地替周缈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和之前在幻境中出现的,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贺兰清相比,简直判若两鬼。   周缈回想起被触手勒紧咽喉的窒息感,吓得打了个颤。   “缈缈,我擅自帮你换衣服,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贺兰清又补充了一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捉弄周缈,看周缈两颊绯红,露出窘迫的表情。   “你知道的,新娘的嫁衣很重要,有十分昂贵,可不能随便弄脏弄皱了。”   这个混蛋……   周缈根本不愿意细想,贺兰清到底看过哪里,又帮他擦过哪些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缈憋了半天,紧紧拽着被子,恨不得缩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福乐村的山神是你,一直纠缠我的怪物也是你。”   “你是故意带我们去许愿的,还让我当祭典的新娘……”   拽着被子的指尖都泛白了,周缈顿了顿,继续说道:“所谓的山神祭典根本就是一场大型屠/杀。”   “贺兰清,你想吃掉我们吗?”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查清关键人物贺兰清的真实身份,已为宿主派发奖励“芝麻开门”。】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以新娘的身份调查山神祭典,已为宿主派发奖励“大郎的药”。】   脑海中接连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你是指哪种吃掉?”   贺兰清饶有兴趣地说道:“如果说是把你作为祭品吃掉,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会的。”   看周缈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贺兰清叹了口气,有些伤脑筋。   “缈缈,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还是喜欢看你鲜活地站在我面前,哪怕是害怕哭泣的表情,我也很喜欢。”   “……什么?”   周缈完全无法理解。   “我喜欢你,我爱你。”   艳红色的嘴唇微张,从贺兰清嘴里说出来的话宛如裹了一层蜜糖的毒药,危险而迷人。   “难道是以前的我太凶了,吓到缈缈了?”   贺兰清笑眯眯地替自己辩解:“按照书里的说法,两个人在一起之前,应该对彼此的情况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我才特意为你回放了一遍我的记忆。”   周缈不说话,这究竟是贺兰清从哪里看来的奇怪说法?   贺兰清拿出一本书,翻到折叠起来的一页。   “这本书上还说,适当暴露自己的不幸遭遇会引来对方的同情,而这种同情心有可能升华为爱情。”   “顺便一提,我在幻境里看到你哭得很难过。”   那本蓝色封面的书有些眼熟,周缈终于想起来,之前贺兰清经常拿着这本书翻阅,甚至还在上面做过笔记。   按照之前贺兰清给他的翩翩公子印象,周缈一直以为是什么名家著作。   可现在离得近,周缈才清楚看到这本书的名字——   《教你如何追到心上人:靓男必学的99招》   “……”   救命啊。   周缈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抽了抽鼻子,一双漂亮的杏眼雾蒙蒙的。   “贺兰清,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他改还不行吗?   贺兰清放下书,摸了摸周缈柔软的发丝,像是对家养宠物的爱/.抚。   “就算是神,偶尔也会感到孤独。”   “缈缈,不要去想那些凡人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周缈可不会相信怪物的爱,怪物比疯子还吓人。   说是陪伴,不也相当于枷锁么?他可不要余生与邪神待在一起,天天能见到的只有一群活死人!   周缈不敢答应,可他也不敢拒绝。贺兰清说是不会杀他,可依照对方恶劣的本性,谁知道是不是真话?   再说了,就算贺兰清真的不杀/人,也有无数种方法折磨他。   “你还是不愿意,对吗?”   贺兰清狭长的眼睛微阖,一滴珍珠般的泪从眼角滑落,还真有点美人垂泪,梨花带雨的感觉。   当然,这对周缈来说只觉得惊悚,他害怕贺兰清又生气了。   贺兰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周缈的额头,一片金叶落下来。   “我说过的,金叶属于得到山神认可的人。就当是礼物,提前送给你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就吻一吻它,我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   周缈捡起掉在枕边的金叶,有些许复杂,没想到贺兰清还记得这件事。   没多久,贺兰清便准备离开了,说是村里进了新的客人,得去处理。   走的时候,他还没忘记把门给锁上。   不过这个难不倒周缈。   周缈在床上又躺了十分钟,确定房子里安静无声,赶紧从床上跳下来。   “系统,使用道具‘芝麻开门’。”   周缈从未如此感激过系统,真是雪中送炭!   正如系统的介绍,道具“芝麻开门”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哪怕是山神大人家里卧室的门也不在话下。   周缈跑路之前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选择带上贺兰清送给他的金叶。   他很确定自己不会答应贺兰清的,可万一遇到了村长,用这片金叶说不定还能收买对方。   周缈只顾着逃跑,却没发现屋顶上站了人,遥遥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身白色长衫在风中飞舞如蝶。   贺兰清喃喃道:“缈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良久,他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看向手心中漂浮的木签。   从木签上勾画的图案可以看出,竟是周缈一行人抽到的那几根!   木签在半空中整齐地排列成一排,其他都还完好无损,只有最左侧的木签被点上了一点红色,宛如蘸了血一般不断向四周扩散。   贺兰清的唇微微向上勾起。   “看来,有人要准备动手了。” 第21章 鬼打墙   周缈一路上都很小心,生怕不小心撞上了离开不久的贺兰清,或是遇到了山上的野兽。   他身处黑暗之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心跳如雷。   骤然间,周缈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用最快的速度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屏住呼吸。   “咱们运气也太不好了,怎么就被分到巡山的任务?这大晚上的连个鬼都没有,无聊死鬼。”   “别抱怨了。山神大人吩咐的事情,你敢不从?”   透过缝隙,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   不过,女人的身体和头颅是相互分离的,那颗鲜血淋漓的美人头竟直直地立在她的手中,涂红的嘴一刻都停不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上台表演的时候,台下那几个小帅哥被我吓得,呵呵……”   身体发出的声音要更沉闷些,似乎是从被斩断的脖子那里传来的。   “怎么,你看上他们了?”   美人头伸出宛如蛇信子般的舌头,舔了舔猩红的唇。   “最漂亮的那个我可不敢动,毕竟是山神的新娘呢。至于其他人,生吃太可惜了,不如做成人//彘,弄回家当宠物。”   “……”   听到女人的自言自语,周缈才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彩排时那个莫名其妙断了头的新娘吗?   原来,他们以为的“凶杀案”,只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表演。   以女鬼的残忍程度,周缈不难想象到,要是被对方捉住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眼看着她不断走近,周缈向后退了一步,准备悄悄溜走,脚跟却不小心踩到了断木,发出“咔嚓”的声音。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周缈的嘴,另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迅速将他向后拖去!   “谁在那里!滚出来!”   美人头的耳朵动了动,目光宛如刀锋般射了出去,厉声呵斥。   女鬼的身体捧着头颅,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奔去,正是之前周缈藏身的灌木丛!   “喵呜——”   哪有什么人?   不过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站在草丛里,自顾自地舔毛玩儿。一见到恐怖的女鬼,浑身的猫毛都炸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只猫啊。”   美人头露出嫌弃的表情:“算了,今天心情好,不跟畜生计较。”   而此时,周缈躲在树后,死死闭着嘴,脸色因为过于紧张而苍白。   等女鬼走远后,他才敢大声喘气,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呼、呼……”   那女鬼的速度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比的,要不是他躲得及时,恐怕是在劫难逃。   “程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周缈看向身边的程筠,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程筠帮了他一把。   “看你一直不回来,怕你遇到危险。”   程筠拉住周缈的手腕:“我们有车了,我带你过去!”   程筠所说的车就停在马路上一处隐蔽的角落,周缈看着威风十足的越野车,疑惑地皱眉。   他明明记得龚琪开过来的是一辆红色跑车,怎么几天不见还大变样了?   程筠把周缈推上车,卖了个关子:“你看是谁来了?”   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女人把车灯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倒映在后视镜里,周缈又惊又喜。   “妈妈!您怎么在这里?!”   周玥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简单说了自己怎么通过定位找到福乐村的位置,报//警之后一个人开车过来。   “闲话不多说,这村子太危险了,咱们得赶紧走!”   天色渐晚,车里几人都有些疲惫,那一丛丛树林被甩到车后,雾色在月光下弥漫。   折腾他们许久的梦魇终于快要结束了……吗?   周玥紧握着方向盘,逐渐意识到异常。   “这下山路怎么这么长?之前上山的时候我记了时间,不过也就十来分钟,现在二十分钟都快过去了。”   龚琪也奇怪:“难道我们走错路了?不应该啊。”   周缈望着窗外,瞳孔微缩,他们已经是第四次转过相同的弯道——   前两次周缈打盹没发现,第三次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所以特意记下了附近的轮廓和特征。   而就在刚才,他们又经过了相同的路口,仿佛是被一堵隐形的墙圈住了,只能在一条循环往复的轨道上行驶。   周缈深吸一口气:“不对,我们像是遇到了鬼打墙。”   鬼打墙是一种民间流传的说法,顾名思义,要是人在走夜路时不小心撞见鬼,鬼不肯放人,便会让他产生幻觉,怎么都无法离开原地。   周缈将手放在车窗玻璃上,手印处的薄霜淡了几分,可窗外的雾气却越来越浓,几乎快看不清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天来福乐村时,路上也起了很大的雾,就和现在一样。”   当时不仅迷了路,端木迟还跟鬼上身了一样,差点出车祸,怎么可能不记得?   众人后背发凉,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我知道原因了。向山神许愿之后,如果没完成和祂的‘约定’,是无法离开福乐村的。”   周玥踩下刹车,把手刹拉起来:“得换个没许愿的人来开车。”   众人相互对视,那天贺兰清带他们去山神庙里许愿,哪知道背后还有这些规矩?当然是都跪在神像面前许了愿。   简直心如死灰。   正当其他人后悔着呢,程筠忽然说道:“我可以开车。我那天身体没康复,心情也不好,就没许愿。”   端木迟惊讶地看着他,可又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当时程筠把自己的木签藏得很严实,没人看到上面的图案。   坐在端木迟旁边的楚淮洛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筠和周玥换了位置,重新系上安全带。   程筠已经很久没碰过车了,他天生对车没什么兴趣。但是端木迟认为这是现代人的必备技能,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程筠和他一起考下了驾驶证。   现在看来,端木迟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可那些仿佛都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了。   “妈妈,这么说您也来过福乐村,甚至还向山神许过愿?”   周玥来了后座,车门关闭,周缈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不然您为什么会遇到鬼打墙,还要和程筠换位置?”   实在是太可疑了。   周缈和龚琪曾经翻遍了图书馆的资料,都没有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周玥又是从哪里弄到的“小道消息”?   况且,他跟着主角来福乐村的时候都差点掉了一层皮,周玥能单枪匹马过来,简直是奇迹。   周玥的眼神格外温柔,那是只有在一位母亲看着心爱的孩子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放心吧,我是你亲妈,总不会害你的。”   “……”   周缈还是决定相信她。周玥不想多说,自己也出于对母亲的尊重,不再多问。   在换了驾驶人后,道路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终于不再重复之前的走向,遮挡视线的浓雾也渐渐散去。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龚琪打了个哈欠:“这地方我真是待够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吼,仿佛天崩地裂般,几乎快把耳膜冲/破。   周缈抬头一看,一只浑身焦黑的死尸正向他们冲来,原本平整的地面也随之裂开。要不是程筠动作迅速,他们恐怕已经掉进了地缝里!   龚琪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快踩油门!”   程筠咬紧牙关,又要躲避裂缝,又要脚下使劲,对他而言着实是不小的考验。   眼看着那怪物的身影越来越近,程筠尖叫一声:“不行,前面是悬崖!”   越野车飞速行驶着,显然来不及再踩刹车,何况还有怪物在后面虎视眈眈。   程筠试图扭转方向,可方向盘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失灵了。越野车完全失去了他的控制,笔直地向悬崖边缘飞去!   “砰!”   周缈眼睁睁看着车子抛进半空中,他们以恐怖的速度向下坠落,最后狠狠砸在地上,火光四起。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2章 悬崖   端木迟记得他们连车带人从悬崖上摔下来了,但自己竟然还活着,身上也没有任何痛感。   他瘫在后座,仿佛被医生打了麻醉药,半梦半醒,意识在空中浮浮沉沉。   不行。   端木迟想,他们还得逃命,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调动了全身的力气,也才勉强翻开了半边眼皮。   越野车完好无损地停在悬崖旁边,朦胧的月光洒在车里几人的身上,他们紧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   端木迟很是诧异,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楚淮洛不见了。   端木迟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去找人,他怕自己的男朋友遇到危险。   但他的四肢软绵绵的,完全动不了,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咔。”   正当端木迟着急的时候,有人试图扣开驾驶位的车门,但由于对车不熟悉,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心里一喜,莫非是楚淮洛回来了?   似是恼羞成怒,那人一脚踢上来,车门终于开了。   那张让端木迟惦记了大半个少年时光的脸,正是楚淮洛。   “啧,这许愿仪式可真折腾人,还得我亲自动手。”   楚淮洛此时的微笑称得上诡异,眼中闪着贪婪和邪恶的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程筠啊程筠,死在我手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楚淮洛解开程筠身上的安全带,将人如拖水泥袋般拖出来。   车里没开灯,夜里光线也不好,楚淮洛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已经醒了。   楚淮洛的话在端木迟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对方的举动无疑是在证明这一切。   ……楚淮洛想杀了程筠,为什么?!   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插着手站在旁边,仔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死尸。   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仿佛被什么烧焦了一样,黢黑一片,层层叠叠的焦黑烂肉下白骨清晰可见,甚至有虫蛆不断蠕动着。   被怪物一吓,端木迟乱成一团的脑海反而清醒了一些。   从体型来看,这就是刚才在越野车后面狂追不止的怪物!   等等……   端木迟瞳孔一缩,他认得它的长相。   前天从村长办公室出来,袭击他们的怪物不就是这只吗?因为替楚淮洛挨了一爪子,所以端木迟记得格外清楚。   更让端木迟后背一凉的是,死尸不仅没有攻击楚淮洛,反而表现得与对方极为熟稔,像是早就认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淮洛,咱们可是约定好了。”   这时怪物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难听:“我负责找机会把他们弄晕,你杀完人之后,得把东西给我。”   “行了,我记着呢,少不了你的。”   楚淮洛转了转眼珠子,笑得不怀好意:“我不也是为了藏这金叶子,才把它吞肚子里了。等事情办完,我给你原原本本地拉出来。”   怪物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明显带了怒气。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我不介意把你肚子剖开,亲自掏东西。”   村长那片丢失的金叶,确实是被楚淮洛给偷去了。   当初去办公室的时候,楚淮洛一眼看出了对这金叶子是个宝贝,便背着所有人顺手牵羊。   哪想到刚一出来便被死尸缠上,楚淮洛立刻猜到了这怪物是冲自己手里的东西来的。   想到村长提到的“许愿代价”,楚淮洛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   于是,当程筠让他们分头跑的时候,楚淮洛偷偷倒转回去,和死尸做了个交易——   死尸协助楚淮洛杀人,让他愿望成真;而楚淮洛会去和村长周旋,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叶”易主。   只是暴怒的村长实在吓人,就连都楚淮洛慌了手脚。   可他没想到,周缈竟然主动站了出来,还成功稳住了村长。   所以哪怕楚淮洛最记恨的人是周缈,依然决定大发慈悲放他一马,选择了对程筠下手。   看着楚淮洛把程筠拖到悬崖边,怪物嗤笑一声。   “你不是说要等明天在民宿里放火么?怎么今天就动手了。”   “还不是怪那周缈,不知道他.妈怎么开车来了,这些人今晚就急着走,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楚淮洛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搞不懂,周缈的命怎么这么好?先是被山神看上,又有人上赶着来救他。”   说到山神,怪物不吭声了。   楚淮洛忙着手里的事情,也丝毫不在意。   端木迟完完整整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是重度恋爱脑没错,但不是傻子,基本理清了楚淮洛的所作所为。   在端木迟的心中,楚淮洛一直都是漂亮斯文的,犹如天上的皎皎明月,是他爸妈喜欢的那种上流社会培养出的好孩子。   所以,哪怕在这次福乐村之行中有诸多不愉快,端木迟仍然下意识地选择原谅和保护他。   端木迟从没想过,楚淮洛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内心早已发臭发烂,竟然会干出杀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   眼看着楚淮洛从后备箱里翻出了一把银色匕首,一步步地向躺在地上的程筠,端木迟着急了。   程筠是无辜的,不能让楚淮洛得逞!   端木迟咬着牙,拼命地想要站起来,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也许是想要救程筠的意念过于强大,端木迟竟然突破了那股一直束缚着自己的力量,直直从座椅上弹了出来!   楚淮洛握着刀柄,正要用力朝程筠的胸口刺去,根本没料到端木迟会突然冲过来。刀尖一时收不住,恰好埋进他的手臂里。   好在程筠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嘶——”   端木迟的右手鲜血如注,他将臂上的匕首拔出来,怒吼道:“楚淮洛,你清醒点!你要真杀了人,就等着吃牢饭吧!”   楚淮洛根本没料到这一幕,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拾起地上的刀。   端木迟哪会再给他一次行凶的机会?他怒骂一声,将楚淮洛摁倒在地,顺手将刀扔下了悬崖。   因为时间匆忙,楚淮洛只来得及准备这一把凶器,现在又有端木迟拦着自己,计划眼看就要失败了。   楚淮洛急红了眼,朝站在一边看戏的怪物喊道:“你还不快来帮我!”   怪物冷嘲热讽:“你之前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了。我也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该死!”怪物扭头就走,丝毫不管他的死活。楚淮洛喘着粗气,趁端木迟不备,一脚踹向端木迟的小腹!   端木迟疼出了一身冷汗,手上的力度也不由得松了些。楚淮洛一喜,用巧劲甩开端木迟,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程筠,将他往悬崖下甩去!   可楚淮洛一个没站稳,脚下不小心踩空,也顺着掉落的石头滑了下去。   “!!!”   端木迟赶紧扑到悬崖边,拉住两个人的手。   他着实低估了楚淮洛的野心,都已经到了这地步,楚淮洛竟然还有心思害人。   “阿迟,我知道错了,都怪我太贪心了。”   楚淮洛像是真的反悔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求你别放手,我还不想死!”   而另一边,程筠也幽幽转醒,却发现自己悬挂在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   程筠一向恐高,哆嗦着问:“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怕,我马上救你们上来。”   端木迟看着程筠泫然欲泣的脸,恍如隔世。   在车祸发生后,端木迟总能在梦中遇见一个人,他很爱那个人,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端木迟一度以为那个人是楚淮洛,可现在,他却发现梦中人的身影竟和程筠有不少相似之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右手的伤口容不得端木迟多想,才受了伤的手得负载程筠的体重,哪怕程筠身型纤瘦,对端木迟来说也异常艰难。   “阿迟,你的手一定很疼吧?别太逞强了。”   楚淮洛怜惜地说道:“你那么爱我,只救我不就行了吗?”   他一拳砸向端木迟的右手,端木迟吃通松开,程筠霎那间掉下悬崖,很快便看不见踪影。   端木迟难以置信:“楚淮洛,你真的疯了!程筠从来没得罪过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更让他震撼的是,楚淮洛灵敏地攀住山岩,轻轻松松地爬了上来,根本没有刚才还柔弱求救的样子!   端木迟总算是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他愤恨地掐住楚淮洛的脖子,又气又悔。   “所以你刚才都是装出来的?我真不该救你!”   “咳咳……不然,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带来悬崖边?”   当然是因为这个地方对楚淮洛最有利,他可不会傻到只做一手准备。   “阿迟,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以前可是攀岩爱好者呢。”   楚淮洛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可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盈盈的样子。   “你这么紧张程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他估计已经没命了,你要不要下去陪陪他?”   端木迟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回想起程筠在坠崖前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还有对他的失望。   不会的,程筠不会死的!   端木迟把楚淮洛甩到一边,纵身跳下悬崖!   楚淮洛不过随口一说,哪知道端木迟还真受了刺激?   他哈哈大笑:“端木家竟然还真出了个大情种!要是被你那冷血的爹知道了,指不定会当场气死!”   “楚淮洛,你笑够了吗?”   楚淮洛愣了一秒,慢慢转过身,表情阴沉:“周缈,你也醒了?”   “没醒多久。”   周缈两手抱胸,坐在引擎盖上,如画的眉眼在月色下比冰雪还冷冽,却更显得他气质非凡。   “但托你的福,看了一场好戏。”   “是么?”楚淮洛拖长音掉,一步步朝周缈走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最不喜欢有人捏着我的把柄。” 第23章 母亲   【滴——成就任务已更新: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90%。成就任务即将完成,建议宿主乘胜追击,赶紧再为主角们添一把火!】   【警告!警告!当前剧情出现严重偏离,主角攻受面临重大生命危险】   程筠被推下悬崖后,系统在周缈的脑海中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他不想醒都难。   周缈一睁开眼,便看见端木迟紧紧掐着楚淮洛的脖子,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果然,端木迟没经受住楚淮洛的挑衅,也跟着跳崖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   那一瞬间,周缈真的很想重新晕回去算了。   他的确知道楚淮洛不安好心,但系统明确说了不可以直接伤害剧情主要角色,周缈也只能牢牢盯着对方。   哪会想到,楚淮洛已经疯到了这种地步。   周缈完全不知道楚淮洛竟然和怪物做了交易,不仅制造了车子坠崖的幻境,还想趁其他人昏迷时杀人!   如果不是端木迟提前醒来,楚淮洛估计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   而眼下,周缈还不敢直接跟楚淮洛对上,他不仅要自保,还得保护沉睡的周玥。   想到母亲,周缈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等等,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的妈妈一直有一个习惯。   在开车外出时,周玥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驾驶座后方的置物篮里。   周缈伸手进去,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拿出来一看,是电/击/棍。   果然,周玥不是空着手来福乐村的,她也有所准备。   “你想杀了我?”   周缈手握电击棍,冷笑道:“楚淮洛,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楚淮洛的表情明显僵住了,单凭肉搏还可以勉强对付周缈,但要是对付有武器,那胜算可不大。   楚淮洛一向是个聪明人,眼看情况对自己不利,立刻溜走。   周缈没时间去追人算账,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形势危急,他只有唯一一个选择。   周缈从口袋里掏出金叶,那是贺兰清送给他的。本来周缈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带上,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按照贺兰清所说的,只要他亲吻这片叶子,对方便会出现在他面前。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将金叶抵在柔软的唇边。他有些迟疑,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在冰凉的金叶上落下一个亲吻。   霎那间,金叶化作点点星光,如萤火虫般在半空中旋转飞舞,逐渐凝聚出人形。   贺兰清宛如从天而降,过于深邃优美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星光,如美神降世,令人为之倾倒。   “缈缈,你终于想起我了?”   贺兰清挑了挑眉,说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想必发生了一些事情。”   周缈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贺兰清用食指抵在了他的唇前。   “嘘——我都知道的。”   神明的微笑比月色还温柔,祂是强大的、无所不知的、包容万物的。   那一瞬间,周缈有些恍惚,甚至忘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由邪恶与欲/念凝结而成的邪神。   “缈缈,你的不辞而别让我有些难过。”   贺兰清的眼睛弯弯的,他笑着说:“但很高兴你还愿意再见到我,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   把贺兰清叫来完全是无奈之举,周缈也根本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   “让我想想,送点什么好呢?”   贺兰清摸着下巴,款步走到越野车旁边,他微微弯下腰,看向车里沉睡不醒的周玥。   周缈心中拉响了警铃,他快步上前,以防御性的姿态挡在周玥的面前。   “缈缈,你想不想听故事?”   贺兰清毫不介意,只是缓缓说道:“是关于一位无助的母亲,为了孩子自愿牺牲的故事。”   ·   狂风大作,暴雨不止,雷声轰鸣,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外出。   周玥独自在高速路上飞驰,雨太大了,她几乎快要看不清道路。   电话“叮铃铃”地响了好几遍,周玥没办法,只能抽出手摁下接听键。   “阿玥,你到底去哪了?医生已经说了,缈缈怕是活不过这几天。他爸爸不肯来医院,你也不过来陪陪孩子?”   “妈,那个人说要跟我离婚,他不会再管孩子了。我这里抽不开身,得麻烦您帮忙照看缈缈。”   周玥抽了抽鼻子,说话都在发抖:“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缈缈变得健康健康的。”   “哎呀!你这是造孽啊……”   山里信号不好,通话自动挂断了。   想到孩子,周玥握紧方向盘,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个月前,周玥从朋友那里听到了“许愿村”的传说。据说某个神秘的村庄存在着神明,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经过长时间的搜寻,周玥终于弄到了许愿村的地址。   缈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也无论如何要去一趟。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玥终于望见了前方的村落,村口的牌坊上刻着“福乐村”三个字。   有老人在牌坊下对她招手,周玥将车开过去,看到老人的长相,心中一惊。   这人五官极为丑陋,一道血红的伤疤穿过了整张脸,像是曾经被人活生生剥过皮。   老人用低哑的声音问道:“周玥,1348万?”   要想进入“许愿村”,得先向引路人支付门票。   为了攒够这笔钱,周玥卖掉了姥姥留给她的市中心的房子,又花光了这几年的积蓄,几乎是孤注一掷。   周玥点了点头,老人便用笔在名单上画了条横线。   “行了,进去吧。”   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但一进福乐村,周玥才发现游客还真不少。   她用余光偷瞄,发现这些游客可都不是普通人,都是些上过电视的大人物。   引路人告诉过周玥,许愿得去福乐村山上的古庙。从山顶到山底,一条长长的队伍拉下来,仿佛望不见尽头。   大雨下个不停,周玥搓搓脸,队伍每向前挪动一次,她的希望就近了一分。   “下一位——”   终于轮到她了。   周玥踏进山神庙正殿,见到了传闻中无所不能的山神。   山神如同玉雕般美丽,琥珀色的凤眸淡漠而疏离,即使再英俊漂亮,也无法让人产生任何亵渎之心。祂坐在神像面前,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或许是某个富商为了取悦神所送的礼品。   神对人类的一切奢愿都没有兴趣,只关心他们能否献上美味的祭品。   周玥这辈子没向任何人磕过头,但此时,她无比虔诚地跪在山神面前,向祂诉说自己的愿望。   贺兰清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像是俯视着万千蝼蚁。   “我可以帮你,但按照规则,你得先为我献上祭品。”   引路人早就告诉过周玥,让她提前“做好准备”。周玥自己也有所发现,那些许愿的人成双成对地走进山神庙,出来时却只有一个人了。   庙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浑浑噩噩地想,难道自己要为了孩子杀人吗?   等缈缈长大了,会不会在心里恨母亲是个杀人犯?   “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只要不杀人,我愿意为了我的孩子献上一切。”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贺兰清看着周玥,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早已模糊的脸——是苏秀,那个孩子的妈妈。   那个女人也是牢牢地把自己护在怀里,为了孩子甘愿赴死。   她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着爱。   神明第一次对人类口中的“爱”产生了好奇,他不介意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那个叫周缈的孩子,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贺兰清闭上眼,聆听着千里之外的心脏跳动声。   “我将用我仅存的善魂补全他受损的魂魄,再用神力为他塑造一副健康的身躯。从此以后,他便是‘山神的孩子’。”   周玥喃喃问道:“山神的孩子?”   “十八年后,命运将会指引他,顺着魂魄的来处回归山林。”   贺兰清无情地对她宣告未来:“到那个时候,你需要成为祭品,献上你的生命。”   “在此之前,你可以作为一位普通的母亲,陪伴他长大。”   据说在福乐村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是在许完愿后哭着离开的,那个人就是周玥。   其实周玥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了周缈哭——她的孩子可以不用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了。   只求她的缈缈,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永远幸福。 第24章 解脱   听贺兰清讲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周缈一时间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那么很多问题都有了解答——   周玥身体不好,是因为她与山神之间的约定正在无形中发挥效果。   比起将自己的孩子献给山神,周玥更愿意牺牲自己。   与此同时,周缈会来到福乐村也并非偶然,反而更像是命运的捉弄。   因此,当周玥发现周缈误入村子后,才会那么紧张,甚至是第一时间赶过来。   贺兰清温柔地注视着他:“缈缈,你听说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吗?”   在《圣经》中,由于亚当太过孤独,所以上帝取下亚当的肋骨,为他制造出了夏娃。   他们在伊甸园里快乐地生活着,享有永恒的幸福。   贺兰清看着周缈轻轻颤动的睫羽,就像在看一只即将被拎进笼子的金丝雀。   比起故事中的上帝和亚当,他像是那条诱.惑夏娃犯下弥天大错的毒蛇。   “你的肉身是由我一点点捏成的,你的灵魂里也早就刻下我的印记。你我皆是对方唯一的同类,我们早就注定了在一起。”   不是的,才不是这样。   周缈捏紧拳头,绝望地想,那才不是幸福,那是惩罚才对。   如果他真的信了贺兰清的鬼话,乖乖去当新娘,无非是两种结局。   要么任务失败,他被系统当场“销毁”;要么灵魂永生永世被束缚在这片受诅咒的弹丸之地。   可是,两个剧情主角接连遭遇危险,周玥和贺兰清的约定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他还能怎么办呢?   周缈微微垂下头,他在福乐村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却每天都提心吊胆。   他早已疲惫不堪,或许沉/沦亦是一种解脱。   他小声问道:“贺兰清,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你就会放过我妈妈。”   贺兰清微笑着颔首:“当然。”   “不过,这次可不是表演了。你需要在祭奠当天成为新娘,将你自己完全地献给我。”   周缈呆呆地望着地面,脑海中忽然传来“滋啦啦”的电流声。   【进度条加载中——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解锁自身人物的背景故事。】   【系统正在发放奖励:服从项圈。作为系统内部压箱底的道具,该奖励十分强悍,戴上项圈的人将会无条件听从于你。】   【道具使用条件:已经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   周缈的眼睛倏地睁大,但那点变化细微得很,没让贺兰清察觉到异常。   “我可以答应你。”   周缈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得救我的朋友。他们刚从悬崖掉下去了。”   贺兰清的声音很慵懒,说话也透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缈缈,我当然很愿意帮你。只是按理来说,即使是神,也无法让凡人起死回生。”   周缈紧咬住唇,几乎以为他要拒绝自己。   可就在周缈冥思苦想着寻找对策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贺兰清的身后冒了出来。   “好在我一开始就得到了消息,提前在悬崖下等了一会儿。加上我用了点小手段,所以那两人还算是有救。”   贺兰清是这么解释的。   周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焦黑死尸,因为过于震惊,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几分。   “是你!你和贺兰清,你们早就约好了?!”   “准确来说,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知道谁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贺兰清好整以暇地道:“我说的没错吧,叔叔?”   ……叔叔?   是了,周缈想起来,在贺兰清的记忆中,他把那个作恶多端的叔叔贺兰鑫变成了活死人。   与其他活死人不同的是,贺兰鑫浑身的皮都被烧成了焦黑色,连苟活都做不到。   最重要的,由于拿不到金叶子,所以他终日忍受着万蚁噬心的痛苦。   在主角们面前嚣张不可一世的怪物,此刻满是恐慌与畏惧,空洞的眼眶中流出黑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山神大人,那个姓楚的找到我后,我立刻就把话传给了村长,请您来决定如何处理。”   “该说的我都说了,对您绝无二心!”   经过漫长的岁月,贺兰鑫早已记不清那个弱小的侄子。但他明白,山神弹指之间便能决定他的未来。   贺兰鑫对山神的畏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怎么可能因为金叶背叛神明?   “我可怜的叔叔,它就归你了。”   贺兰清用指尖在空中一点,星光托着一片金叶落在他的面前。   恐慌被狂喜代替,死尸两股战战,惶恐地接过金叶,忙不迭地跑走了。   “缈缈,你还有什么条件吗?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神明用包容的目光注视着祂得到信徒,祂的新娘。   周缈摇摇头。   “那该轮到我了。”   贺兰清上前一步,轻抚周缈如暖玉般细腻白皙的脸颊。   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缈缈,我可以吻你吗?”   周缈知道自己没有回绝的可能,更何况,比起其他可怕的事情,一个吻甚至不算什么。   细密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邀请。   “……可以。”他小声地说。   ……只是一个吻而已。   但明明只是一个吻,周缈却踹踹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听到一声轻笑。   “缈缈怎么这么笨?要闭眼睛的。”   周缈的记忆被系统格式化过,哪里知道这种冷知识?   他手足无措地闭上眼,脑海中忽然闪现一道声音。   似乎在很久以前,某个男人也在用轻/佻的语调对他说类似的话。   “接吻是要闭上眼睛的。”   那个人是谁?   但很快,周缈就落入神明的怀抱中,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了。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   话音落下,贺兰清用两指托着周缈的下巴,微微向右偏头,附身吻住他。   这个角度方便他完全含住对方殷红的唇,再肆意地把/玩。   贺兰清的吻比怪物的玩/弄还要恶劣,又凶又狠,宛如急风骤雨一般,周缈甚至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周缈完全被罩在高大的身影下,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从来没有和人接过吻,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看周缈实在要呼吸不过来时,贺兰清好像忽然良心发现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缈缈,把舌头伸出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一个小仪式,我们得赶在明天祭奠正式开始前完成。”   周缈完全没办法拒绝,两颊红得像要滴出血,紧紧拽着被汗水打湿的衣角。   可怜的小羊羔般伸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像颗甜美多汁的草莓软糖,在冷空气里瑟缩着,被人冷不丁地咬了一下。   贺兰清咬得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一点没出血。   但对周缈而言仍然是疼的,又疼又麻,像是在舌面刺青一般,很奇怪的滋味。   而最奇怪的是,周缈竟然在对方安抚似得舔.舐中,感觉到一点被当成易碎的宝贝般珍视的意味。   这个想法把周缈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青年的眼睛雾蒙蒙的,宛如被雨淋湿的黑曜石,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贺兰清的心中微微一动,下一秒又要凑上去。   周缈警惕地用手推他,和被逼到墙角的小猫崽差不多,只敢用奶呼呼的爪子挠人。   “我、我已经按照你说得做了……”   言下之意,贺兰清不能再随便欺负他了。   贺兰清将他被汗浸湿的黑发撩到耳后,狭长的眼睛向下微阖,看起来有点失落。   他本就生得格外好看,做出这种委屈的表情,要是作为男主角放进偶像剧里,多半会引来万千粉丝的心疼。   “这么害怕我?我只是帮你理理头发。”   周缈才不相信贺兰清,这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缈缈,我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与狼狈不堪的周缈不同,贺兰清仍是那副九天神明般清冷而不可侵的样子,似乎一点没受到影响。   只是声音有些喑.哑。   “你的灵魂真美,我等不及要品尝了。”   今天的吻,不过是正餐前的一点小小开胃菜。   青涩却美味,但还远远不够。   野兽的闸.门被打开,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贺兰清离开后,周缈的心脏还在咚咚直跳,他闭上眼睛,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   现在还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他得赶紧找到端木迟和程筠!   周玥和龚琪暂时还不会醒,周缈回头把车门锁上,确保车里的人足够安全。   紧接着,他从车里翻出手电筒,顺着山路朝山底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贺兰清和村里的人“打过招呼”了,这一路都还算是平安。   终于,他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发现了端木迟和程筠。   不知道贺兰清怎么做到的,两人静静地躺在厚厚的干草堆上,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毫发无损。   【叮——恭喜宿主成功修复BUG,在生死关头拯救攻受,现为您发放奖励:婚礼烟花。】   【该奖励仅限婚礼时使用,方圆百里的人都将托您的福欣赏到绝美烟花,见证您的幸福瞬间!】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可别说,系统这奖励还挺应景,不至于一点用处没有。   周缈跪在程筠面前,轻轻推他的肩膀,唤道:“阿筠,醒醒!”   程筠的眼皮跳了一下,缓缓张开眼,迷茫地看着他。   “我、我这是怎么了?”   周缈没时间等程筠完全醒过神,快速地说了目前取得的信息,包括楚淮洛如何跟怪物勾/结,以及福乐村真正的山神——贺兰清。   程筠震惊地睁大眼,甚至以为自己在听一个编造出来的幻想故事。   “……等等。”   程筠打断他的话:“缈缈,我肯定是被楚淮洛推下悬崖了。按理来说,我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见周缈不说话,程筠突然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许愿了?去找了那个贺兰清?”   程筠很是自责:“都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把你牵连进来就算了,把你害成这样……”   作为常年专业第一的学霸,程筠很聪明,根据蛛丝马迹猜得八九不离十。   “别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周缈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仿佛被某种力量支撑着,漂亮的眼眸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他笃定地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一定会带你们活着离开福乐村!”   “阿筠,我需要你帮我。” 第25章 婚礼   房间里的挂钟滴答响,时针指向了钟表上的数字“8”。   窗外却还是完全的黑,仿佛太阳已经遗忘了还有“福乐村”这么个地方。   天空的尽头是大片大片的墨蓝色,与远处的群峦相交叠,如同画家不慎泼倒了颜料,却完成了一副诡异而又充满艺术气息的油画。   室内昏暗一片,床上堆着个小鼓包,从里面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周缈实在太累了。   他本就受了不小的惊吓,昨晚又和程筠一起,把其他昏迷的人挨个扛回民宿,躺到床上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一想到自己要沦/落到给贺兰清当什么新娘,周缈又辗转反侧了几小时才睡着。   现在,周缈感觉自己睡眠严重不足,快要直接睡死过去。   睡死也好,就不用再面对虎视眈眈的贺兰清了。   所以,当一只小小的手指戳向周缈的肩胛骨时,他也只是抖了抖身子,嘟囔句“好冷”,下一秒又没了意识。   只可惜来人不肯轻易放过他,在房间里转了个圈,绕到周缈的正前方。   他凑到周缈的耳边:“新娘子,该起来梳洗打扮了。”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种骚.扰,周缈皱着眉,伸手推开他。   掌心的触感很奇怪,又冷又硬,还有如磨砂般的质感。   周缈在梦里思考了很久,才发觉自己摸到了一张纸。   可是,纸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周缈疑惑地半睁开眼,从指缝中窥到一只琉璃色的眼仁,由于距离过近而显得硕大无比。   他如触电般猛地把手缩回来,终于完整地看到吵醒他的罪魁祸首。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只有成年人半身大小的纸人。   纸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周缈,鲜红色的嘴角弯出夸张的弧度,在月光下瘆人得很。   最可怕的是,纸人顶着一张和贺兰清一模一样的脸,美艳绝伦的五官被红黑两色的墨水一勾勒,妖邪诡异感霎那间扑面而来。   “啊!”   周缈惊叫一声,连带着棉被一起从床上滚下来,指着面前的缩小版贺兰清,半天说不出话来。纸人手里捧着血红的嫁衣,用毫无音调起伏的古板声音说道:“请新娘先沐浴,之后再由我为您更衣。”   周缈打开卧室的灯,他被吓得额头上都是涔涔冷汗,惊魂未定。   “这么有仪式感?还要提前沐浴……”   纸人笑得过于惊悚,周缈不敢再多埋怨:“我知道了,把衣服给我吧。”   纸人的力气比活人还大,把嫁衣护得死死得,怎么扯都扯不出来。   周缈僵了一下,没胆子跟怪物叫板,只能转身去浴室。   “哗啦啦——”   浴室里氤氲着仙气般的水雾,从泛白的窗户向外望去,仍然是如墨般浓稠的黑,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一切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温暖的热水洒在周缈的身上,为他舒缓紧张的肌肉,洗去浑身的灰尘。   时间匆忙,他一点都不敢放松,飞速地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关掉水龙头。   周缈转身拿浴袍,刚侧过头,便看见在浴室门边探头探脑的小贺兰清。   被发现后,纸人反而大大方方地推开门,用两颗水墨晕出来的眼珠子和他对视。   ……真变.态。   怪物没有羞耻心,但人类有。   周缈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时间又是惊吓又是羞耻。   他的脸颊烧得通红,也顾不得擦干净水,赶紧扯过浴袍披上。   哪想到纸人跟只小僵尸似的,蹦跳着过来捉住周缈的手,将他带出浴室。   “请新娘换衣服。”   漂亮华美的红嫁衣铺在床上,周缈都快对这衣服产生心理阴影了。   小贺兰清歪着脑袋,两颗黑洞似的眼睛寸步不离地跟着周缈,无声地催促他。   不是吧……   难道要他当着纸人的面换衣服?   周缈硬着头皮问道:“你、你应该不是贺兰清本人吧?”   和智多近妖的贺兰清不同,纸人呆呆愣愣的,像个只听主人命令,收到指令才肯动一动的小机器人。   估计是受贺兰清控制的、没有意识的傀儡。   在纸人面前换衣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以自己穿的。”   周缈咬着唇,难为情地说道:“能麻烦你把眼睛闭上吗?”   小贺兰清听懂了人类的话,这次倒是乖乖伸出双手,把两只眼睛蒙上。   周缈终于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换衣服。   浴衣褪下,宛如泡沫般堆在青年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脚边,仿佛一块可口的草莓蛋糕。   纸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的弧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换好了。”   周缈没发觉纸人的小动作,踹踹不安地说道:“我们走吧。”   小贺兰清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漂亮的新娘子,化漂亮的妆,涂漂亮的口红。”   周缈懵了,他以为穿裙子就已经是底线了,怎么还要让他化妆啊?   纸人把周缈摁在旁边的凳子上,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口脂,在他的唇上细密地涂了一层,又往他的额头上贴了金粉花钿。   末了,小贺兰清满意地欣赏着他的作品,周缈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周缈的五官本就精致得如同洋娃娃,漂亮的唇上涂了层蜜样的口红,雪白的额间长出一朵玫瑰色的花,没人看了会不心动。   如果此时有相机,照下来的照片可以直接放进艺术馆当展览品。   半晌,周缈微微张开嘴。   昨晚贺兰清说是什么仪式,在他的舌尖上咬了一下,现在还泛着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被针刺过。   还真有了变化,殷红的舌面上印了一层淡金色的纹路,像极了山神的金叶。   周缈有种不妙的预感,这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印记吧?比如可以用来定位之类的,任他逃去哪里,贺兰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   他一时间不确定贺兰清是不是真有这么变.态。   纸人轻巧地跳到桌上,用两只小小的、苍白的手,轻柔地捧着周缈的脸。   两条红墨水线画成的嘴上下开合,周缈思考了半天,才发现纸人是想帮他吹伤口。   小贺兰清一边吹一边说着:“不痛、不痛。”   好笨拙的动作,好奇怪的安慰。   周缈想,可是真的没那么疼了。   浓黑的睫翼颤了颤,周缈不自然地撇开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出发吗?”   小贺兰清点点头。   周缈站起身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紧张而小幅度地颤抖着。   只有这次机会——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他没得选择,所以必须要成功。   经过程筠的房间时,周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脚步顿了顿。   小贺兰清沉默地望着他,周缈扯了扯嘴角,一个不怎么开心的笑。   “没事,我们走吧。”   不能打草惊蛇。   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过了,他相信程筠。   楼下,花轿早就备好了,接亲的队伍也等待许久。   从外面望去,那花轿无比奢华,大红色的绸缎罩在四周,手艺精巧的秀娘在上面秀满了象征吉祥如意的花卉。   只是那微微打开的帘子下却宛如鬼怪的洞穴,人要是一进去,便再也不出来了。   山神要娶妻,排场自然格外威风。   不仅配备了八名身强体壮的年轻轿夫,还有敲锣打鼓唱歌的人,统一穿着红色衣服,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替周缈披上红盖头,微微侧过身:“吉时已到,新娘请上轿——”   盖头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明明用的是上好的新布料,却总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周缈内心反复做着心理建设,可双腿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都踏不出那一步。   纸人牵住他的手,薄薄的一片,像一层冰。   没有生命的小纸人用同样无机质的声音安慰他。   “缈缈,别怕。”   明明所有的恐惧与担忧、不幸与危险都来自于对方,可眼下,那的确是周缈唯一的支撑。   “坏蛋,都是因为你,我才……”   周缈心里又酸又胀,趁着正主不在,小声控诉道:“讨厌你。”   不知道纸人听没听懂。   周缈抽了抽鼻子,在小贺兰清的搀扶下坐进轿子里,那气势颇有些视死如归。   “起轿——”   月色中,唢呐声鼓声鞭炮声混作一团,舞狮在前面带头,领着队伍向山神庙缓缓走去。   ·   “……外面怎么这么吵?”   端木迟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右手习惯性地搂住同床的人,对方轻轻哼了一声。   不对。   端木迟想,他住的是单人房,不可能有其他人。   一股凉意从后背一直窜到大脑,他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   “阿迟,再睡一会儿嘛。”   楚淮洛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试图钻进端木迟的怀里:“还早呢。”   端木迟头疼得厉害,一大堆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中。   先是楚淮洛企图杀了程筠,被他中途打断后,竟丧心病狂地把程筠推下悬崖!   端木迟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程筠投向他的失望的眼神。   再是楚淮洛回国,程筠翻到了他手机里的信息,生了很久的闷气。   于是端木迟开车去买程筠最爱的小蛋糕赔罪,路上和一辆失控的货车撞在一起。   最后是……他在大学的路灯下对程筠表白。   那时的程筠笑得很开心,完全不见在福乐村常有的忧郁与痛楚。   所有的记忆,哪怕是曾经忘却的,都与程筠有关。   “程筠!程筠呢?!”   端木迟简直要疯了,如果自己从悬崖上跳下来都还活着,那程筠肯定也没事!   “程筠在楼上呢,还在睡觉。”   楚淮洛楚楚可怜地抽泣道:“阿迟,你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怪我吗?”   “我当时是鬼迷心窍了,但我本性是好的呀!我不会骗你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你、你放屁!”   端木迟反射性地推开他,这辈子第一次骂出如此粗俗的脏话。   “楚淮洛,你一派胡言!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不是我男朋友,程筠才是!”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楚淮洛笑了笑。   “你该不会都想起来了吧?”   端木迟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程筠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楚淮洛被拆穿后也半点不尴尬,不慌不忙地从床头柜里掏了只烟出来。   “我也没办法呀。”   楚淮洛朝着端木迟吐了口白烟,半眯着眼:“谁让许愿的条件这么严苛,非让我动手。你要真想算账,不如去找那个狗屁山神好了。”   端木迟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你就这么残忍,要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去换你的愿望?”   这话不知道怎么戳到了楚淮洛的笑点,他哈哈大笑,随手将烟灰弹在地上。   “端木迟,咱们这几个人里,最没资格对我讲道理的就是你。”   端木迟的右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算了,看在你当了我几个月男朋友的份上,我不介意告诉你真相。”   楚淮洛靠在枕头上,翘起二郎腿,眼神忽得有些悠远。   “你记不记得,你说你曾经在家里的老照片里看到过一尊神像?”   端木迟思索一番,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就半点没怀疑过,你家里也有人来过福乐村吗?”   楚淮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直接告诉你吧,那个人就是你父亲,端木家家主端木昊。”   端木迟大脑里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可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反驳对方的话。   的确如楚淮洛所说,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根本没办法解释那张照片。   “我再问你,你觉得端木昊向山神许了什么愿?”   楚淮洛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端木迟的表情变化。   “其实答案很好猜——二十年前,本已衰败不堪的端木一族突然崛起,现任端木家主的孪生兄弟却离奇失踪。”   端木迟脸色一白,他父亲一向禁止族里人提起大伯的名字。   楚淮洛嫌弃他大惊小怪,冷笑道:“这世界上谁不想发财?我也想。”   “……所以,你才会趁我失忆后假装是我的恋人,想趁机套取信息。你差点就成功了,却害惨了其他人。”   端木迟知道楚淮洛已经彻底没救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得去找程筠,你好自为之。”   楚淮洛望着端木迟离开的背影,将剩下的烟头丢进手边的花瓶里。   焦黑色的烟头旋转着,很快便沉入水底,将原本清澈的水污染得浑浊不堪。他听那些鬼怪说了,周缈以成为新娘为代价,换其他人离开村子。   楚淮洛可不愿意留在福乐村,于是趁着周缈离开后偷偷溜回民宿。   楚淮洛也不怕同行的几人拒绝带上自己。   反正有端木迟那个大情圣在,就算对方恢复记忆了,大不了用端木昊的事情威胁一下他。   为了保住端木家的地位,端木迟肯定会乖乖答应的。   “呵呵……呵呵呵……”   一想到即将倒霉的周缈,楚淮洛不免幸灾乐祸,喜形于色。   二楼,端木迟听到程筠房间里痛苦的尖叫声,着急地冲进门。   程筠好好地躺在床上,只是陷进了梦魇里,额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缕缕地贴在脸上。   “不要……”   “端木迟,不要放开我,我不想死……”   “我在这里。”   端木迟心疼地抱住程筠,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程筠慢慢平静下来。   没过多久,他缓缓醒过来,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端木迟,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端木迟激动地快要落泪:“阿筠,我都想起来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才对!”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程筠能不能原谅自己在失忆期间对他造成的伤害。   哪想到程筠只是愣了愣,接着就赶紧去看时间,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糟糕!怎么都这个点了……”   程筠赶紧从端木迟的怀里跳出来,匆忙换衣服:“你听着,周缈为了救我们,答应了贺兰清的条件。他临走前拜托了我一件事,咱们必须要尽快完成。”   “这事很重要,我们不能再辜负缈缈的努力了。”   端木迟一头雾水,眼看着程筠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大袋黑色的不明物体,马不停蹄地去敲其他房间的门。   “大家都醒醒!时间不早了,赶紧起床!”   龚琪肿着眼睛,宛如梦游般走到客厅:“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   “咱们不是都坐上回去的车了么,怎么又跑回民宿了?”   周玥是最后下楼的,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惊恐地问:“缈缈怎么没回来?我的缈缈去哪了?!”   “阿姨,您别急。”   程筠给她倒了杯水,大致说了目前的情况:“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相信缈缈。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大家。”   听到周缈答应了成为贺兰清的新娘时,周玥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   许久后,她才缓缓点头:“好,就按缈缈说的做。”   程筠说得对,他们不能辜负周缈的一片好心。   “在开始行动前,还得解决一件事情——”   程筠头疼般地按了按太阳穴,看向端木迟:“我听说楚淮洛也回来了,就在你房间里?”   端木迟应了一声,讪讪地解释:“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了,真的……”   “你不用解释,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   程筠飞快地移开目光:“楚淮洛一直心怀不轨,不能再给他任何干扰我们的机会。”   “这还不简单?我们直接走,不带上他呗。”   龚琪无所谓地耸肩道:“看他怎么回来!”   他们还没有到楚淮洛那么丧心病狂,以极端方式谋害同伴,但也必须要给楚淮洛一个沉重的教训!   几人立刻做下决定,行李都好好放在后备箱里,直接上车就能走。   楚淮洛对此浑然不知,还悠闲地躺在端木迟的床上浅寐,等端木迟给他送早餐过来。   直到听见窗外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越野车在他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楚淮洛:“!!!”   楚淮洛气得脸都变了形,那几个蠢货,怎么敢这样对他!   可越野车早已远去,楚淮洛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就算知道也追不上。   楚淮洛眯了眯眼睛,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有周玥、程筠和龚琪在,那几个人肯定会想办法把周缈救出来后才离开。   大不了……他还可以去找周缈。   ·   与此同时,周缈的脑海中收到了系统提示音。   【滴——现为宿主更新成就任务:当前剧情内火葬场值已达100%,获得新称号:拆CP小能手。】   【集齐四次成就即可回到现实世界,请宿主再接再厉!】   “……”   周缈疑惑地想,他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拆主角CP了?   还有什么回到现实世界,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眼下的剧情任务。   周缈试探性地问了句:“一会儿祭典不是要先跳舞吗?我想先把盖头摘下来,不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不喜欢被黑暗包围的感觉。   “普通的新娘才跳舞。”   小纸人乖巧地坐在周缈的对面,幽幽说道:“您是要嫁给山神的,得拜天地,进洞.房。”   周缈哽咽了一下,实在不愿意细想最后一句话的内涵。   不跳舞也好,方便他保存体力。   花轿一路颠簸着,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有人在花轿旁幽幽地哼唱着歌,宛如尾随不散的怨灵。   新娘僵坐在软垫上,纤细如玉的手指不安地颤动,担心即将发生的一切。   “有请新郎官——”   新郎官挑起帘子,冷空气和橙色的月光一起闯进花轿,周缈瑟缩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是贺兰清。   下一秒,新郎官直接伸手,将新娘从花轿里抱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周缈慌了一瞬,而更让他难为情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公主抱。   少年像只落水的鸟儿般扑腾着:“贺兰清,你、你别这样。”   “为什么不行?”   新娘不愿意,贺兰清也只是挑了挑眉,锢着他的手又加重了力度。   贺兰清瞥了一眼刚从花轿上跳下来的小东西,拖长声音道:“难道是我的纸人惹缈缈生气了?”   “那我要把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小纸人疑惑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将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不是的。”   周缈着急地去扯贺兰清的衣袖,却不想触到了对方骨节分明的手,反过来被抓了个正着。   周缈瑟缩了一下,还是坚持为小怪物求情:“和它没关系,不要怪它。”   小纸人会在他疼的时候帮忙吹伤口,会在他害怕的时候牵住他的手。   小贺兰清好,大贺兰清坏。   贺兰清右手环抱着身材清瘦的少年,左手插进周缈柔软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   纸人爬到贺兰清的肩膀上,艳丽至极的脸上漾出和贺兰清如出一辙的缱绻微笑。   如果周缈能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惊觉,那纸人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傀儡,而是拥有神识的山神分身。   只可惜,他的视线被红盖头完全遮住了。   “缈缈乖乖的,我们就可以尽快结束祭典的流程。”   贺兰清隔着一层红巾,轻轻吻了吻周缈的额头,用哄小孩的语调安慰他。   周缈窝在他的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贺兰清一路抱着周缈向庙里走去,正式的祭典,亦或者说婚礼,将在正殿里举行。   跟在神明身后的村民们互相看了一眼。   哪有新郎官这样抱新娘子的?也太孟浪,太不合规矩了。   但没人敢吭声。   在福乐村,山神的决定就是唯一的规矩。   正殿内重新装饰了一番,黄金神像上挂满了红色的同心结,白纱换成了喜庆的金红两色,窗户与墙壁上也贴上了喜字样式的剪纸。   除此之外,神像下方还摆着贺兰清父母的遗像。   在赞礼声的引导下,贺兰清牵着周缈的手,在香案前拜了三拜。   仔细一看,照片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仿佛逝去的人能看见似的。   “爸妈都很喜欢你呢。”   贺兰清贴在周缈的耳畔,柔声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去拜见过岳母,希望她不会怪罪。”   “你别去找我妈妈。”   周缈以为贺兰清想找周玥的麻烦,呼吸都急促了半分:“我们说好了的,你放他们回去。”   “缈缈怎么这么不经吓?”   贺兰清轻轻拍着他的背顺气,无奈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礼成——送入洞.房!”   赞礼声落下,贺兰清却半晌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周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怎么了?”大门倏地打开,一个身高两米、极为魁梧的大汉押着衣衫凌乱、浑身是血的楚淮洛走进来。   楚淮洛本想在山神庙旁蹲守周缈,在听到殿里传来的音乐声后,实在经不住好奇,便凑过来看了两眼。   还没等他瞧清楚,便被人不由分说地抓了进来。   楚淮惊恐地环视着大殿,除了正对面的贺兰清和周缈外,其他人竟然全是恐怖的鬼怪!   他们面目青白,踮起的脚尖下没有任何影子,用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没什么。”   贺兰清冰冷的眼光投过来,宛如淬了毒的剑锋,可以杀人于无形。   “就是有只小老鼠想偷跑进来,已经被我养的猫儿捉住了。”   在求生欲的促使下,楚淮洛竟挣脱了壮汉的控制,用最后的力气扑到周缈的面前求救!   “周……缈……”   只可惜,楚淮洛连周缈的鞋尖都够不上,便被人狠狠地踩住了手。   壮汉赶过来捂住他的嘴,楚淮洛再怎么挣扎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缈迷茫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恐怕是你听错了,宝贝。”   贺兰清揽住周缈的肩膀,将他带出正殿,临走前用眼神向村民示意。   楚淮洛眼睁睁地看着周缈被山神护在怀里,一步步地离开。   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周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山神的青睐,而自己却会被鬼怪羞辱和折磨!   “傻x,竟然敢跑,差点害死老子!”   壮汉恼怒地淬了一口,随手扯过一条银白色的铁链,打算先把人给拴住。   “你、你别过来……”   楚淮洛吓得尿了裤子,他也顾不得形象,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忽得,楚淮洛感觉自己的手掌摸到一个黏腻的球状物体,他颤抖着回头,竟是一颗人头。   美人头妩媚一笑:“小弟弟,你长得不错,想不想做我的宠物呀?”   “人你可以拿去,皮给我留下。”   眉目慈祥的老太太在楚淮洛的身边蹲下:“天干物燥的,我的皮都皱了,刚好换一换。”   鹰爪似的枯手抚上楚淮洛引以为傲的脸,顺着他的眼眶扣进去,再往下狠狠一扒,鲜.血如喷泉般四溅!   “啊啊啊啊啊——!”   周缈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了楚淮洛的惨叫声。   可昨晚明明已经放楚淮洛离开了才对,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听错了?   尖叫戛然而止,被更加密集的脚步声代替,宛如鼓点捶在他的心尖。   橙红色的灯光中,周缈隐约从盖头下面的缝隙里窥见一只如玉瓷般优美的手。   那只手握着金秤杆,一点点挑开新娘的红盖头。   新郎官仔细端详着他的新娘,眸光一亮,赞叹道:“缈缈,你好漂亮。”   周缈的确漂亮极了,面容姣好的脸上涂了层淡淡的脂粉,乌黑的双眸清丽动人,额上的花钿衬得新娘艳若桃花。   贺兰清喜欢得很,将少年带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唇角。   周缈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带回了贺兰清的家中。   木制的家具都在一夜之间变得金光闪闪,柜子里堆满耀眼的宝石玉器,柔软的鹅绒被上洒满珍珠和玫瑰花瓣,共同昭示着房间主人的款款深情。   神明对待新娘的方式,和童话里的恶龙一模一样——把公主叼回洞窟里,给他展示自己的金银财宝。   一点不在乎公主喜不喜欢那些宝贝,也不在乎公主会不会害怕自己。   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这是一只特别漂亮,很善于蛊惑人心的恶龙。   周缈看着同样换了身大红色官服,盛装打扮的贺兰清,半天没说话。   比起周缈的清隽秀气,贺兰清的五官生得更加稠丽些,如梦似乎,能带给人极其强大冲击力。   因此,比起清雅的白色,妖艳的红色与他更配,仿佛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妖精。   “尝尝这个,甜的。”   精巧的玻璃杯里装了淡色的酒,递到周缈的唇边。   瞧见周缈抿了抿唇,似乎心存顾虑,贺兰清又解释了一句。   “是苏秀酿的桃花酒,一直埋在后院。她说要等儿子娶到媳妇的时候再挖出来,当喜酒喝。”   “这样啊……”   提到苏秀,周缈再没有拒绝的道理,反而因为误会了对方而心有惭愧。   于是他主动端起酒瓶:“那我帮你倒一杯,你多喝点。”   桃花酒入口醇香微甜,但酒精纯度可不低,周缈只喝了拇指大小的一杯,脑子就已经糊成了一团。   反而是喝完大半瓶的贺兰清,一点反应都没有,从容地笑道:“缈缈的酒量这么差呀?”   这次确实不怪贺兰清,周缈欲哭无泪地想。   贺兰清将新娘扶上床,欣赏着少年醉酒后越发瑰丽动人的美丽脸庞。   这下周缈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亲吻啃食,揉搓成喜欢的形状。   周缈感受到贺兰清的视线扫过全身,最后停在丰.艳.红.润的唇上。   他自然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脸颊上泛起桃色的红晕:“你轻点,我不想再疼了。”   少年醉酒后糯糯的声音像是猫儿冲着主人撒娇,虽是无意,却足够撩人心弦。   由欲.念凝聚而成的触手不知何时冒出来,在阴影里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时刻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想要欺.负柔软可爱的小舌,想要吻遍他的每寸肌肤,再吸.吮出通红的吻.痕,一定会特别漂亮。   但是小新娘说不要疼。   所以触手们都乖乖地回去了,贺兰清小心翼翼地捧着周缈的头,俯身含住少年娇.嫩的双唇。   唇齿相接之间,他轻轻舔.舐着温暖的口腔,吮掉不小心溢出的花露,每个动作都轻柔至极。   这是一个充满温情与爱意的吻,没有任何杂念与脏污,强.迫与占.有。   可他还是把新娘惹哭了。   周缈差一点就完全沉溺在了致命的温柔里,但当他对上那双琉璃色的竖瞳时,猛然清醒。   他是人,贺兰清是邪神。   周缈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带着哭腔:“贺兰清,我想关灯。”   这样简单的愿望,山神自然会满足新娘。   贺兰清全当新娘害羞,一个响指之后,屋里的灯光尽数熄灭。   周缈继续提出要求:“那些村民呢?你能不能也让他们先回去?”   贺兰清没再轻易答应,但也没拒绝,只是好奇地问:“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跑路。   周缈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蹩脚的理由:“你这里隔音不太好……”   他自知理亏,于是这次主动凑上前去,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亲对方的唇。   “求你了。”   “好吧。”   也许是因为美人计,又也许是因为其它让人遐.想万分的原因,贺兰清同意了。   确实隔音不好,他可舍不得新娘子悦耳的呜.咽声被谁听去。   贺兰清眸光晦暗,加深了这个吻,满意地听到新娘发出愈加好听的声音。   正想继续下去的时候,周缈忽然推开贺兰清,跨.坐在他的身上。   贺兰清一愣,他想抬手抚摸周缈的脊背,却发现自己连指尖都动不了。   下一秒,贺兰清的眼前一黑,陷入了沉睡中。   周缈狠下心,在心里呼唤系统。   “对贺兰清使用奖励,服从项圈。”   【经检测,该角色对宿主的信任程度为100%,正在为宿主发放奖励“服从项圈”——】   【只需为他戴上项圈,他便会无条件服从您的指令。】   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掉落在手边,周缈将它捡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自从系统告知了奖励内容后,周缈便快速构想出这个看似简单但实际危险重重的计划。   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确保贺兰清完全信任自己。   周缈只能赌,赌对方反复说过的那些“爱”和“喜欢”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贺兰清打算粗.暴地对他,只要能够增加对他的信任,周缈也绝对不会反抗。   但没想到,贺兰清从头到尾都很温柔。   【系统提醒宿主,奖励“大郎的药”药效时间为一小时以上,还请您计算好时间。】   “大郎的药”是周缈趁着倒酒的机会洒进去的。   当时贺兰清盯着他看了很久,周缈几乎以为对方会读心声,发现自己别有用心。   然而,贺兰清最后还是微笑着喝了下去。   想到系统的提示,周缈抓紧时间,将项圈套在对方如天鹅颈般的脖子上。   “贺兰清,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害人,不要做坏事,放我们离开福乐村。”   周缈喃喃说道:“对你而言,应该不算特别难吧?”   贺兰清紧紧闭着眼,黑色的项圈与白色的皮肤相辉映,不再像恶龙,倒是有些像睡美人。   一切工作完成后,周缈从床上跳下来,却差点栽倒。   “嘶——”   周缈绝不承认自己被亲得双腿又软又麻,只当是刚才压到了腿,血液不循环。   “再见了,贺兰清。”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静谧的睡美人,心里无端地升起些愧疚。   “还有,对不起。”   等周缈离开后,那双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   “……哪有那么简单?”   贺兰清几乎快要笑出声,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周缈那些不自然的举动。   只不过为了哄人开心,所以喝下那杯酒,再根据周缈的反应伪装成“中毒”的样子。   邪神本身就是万毒之源,自然百毒不侵。   贺兰清扒拉着脖子上的项圈,这东西倒是有些意思,能够限制他的部分能力,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福乐村到处都是山神的耳目,就算不动用能力,周缈也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山神又感到了熟悉的空寂感——为什么他的新娘不愿意留下来呢?   “踏——踏——踏——”   门外传来脚步声,贺兰清霎那间闭上眼,摆出之前的样子。   ……怎么回来了?难道是想检查项圈有没有起作用吗?   去而复返的少年推开门,手里拽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巨大凉席,走到贺兰清的身边。   “贺兰清,你醒了吗?”   周围太安静了,周缈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剧的心跳声。   没有回答,周缈胆子大了不少,将凉席拖到床上,把贺兰清整个人像包粽子一样卷进去。   “贺兰清,肯定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了,才对人类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周缈一边动手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决定了,我要把你也打包带走,让你体验一次世界的美好。”   “反正你也做不了坏事了,我就把你带在身边,随时看管着,总不能再出事……”   少年絮絮叨叨地:“你也别嫌弃我亏待你,我还觉得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呢。”   “……”   贺兰清一怔,随即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确保贺兰清不会掉出来后,周缈像拖行李一样把他拖出宅院,哼哧哼哧地挪到约好的集合地点。   越野车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周缈顶着一群人疑惑的眼神,将凉席甩到后备箱里。   前面已经坐满了,只能先委屈一下贺兰清。   周玥着急地问道:“缈缈,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真没事。贺兰清没为难我,我也跟他说了,让他叫村民们都回家,路上很安全的。”   周缈上了车,问一旁的程筠:“东西都放好了吧?”   程筠点点头:“当然。”   龚琪好奇地问道:“你俩神神秘秘的,我们都还不知道那袋子里是什么。”   “是很特殊的烟花,不会受到白雾的影响。”   周缈笑着解释:“只要点燃它,方圆百里的人都能注意到福乐村。”   周玥恍然大悟:“我之前报过.警,但因为福乐村的限制,没人能进来。”   “你是想通过这方式,让福乐村回归到人们的视野里?”   “没错。”   周缈点头道:“这个地方发生过太多命.案了,总该有清算的一天。”   “还有楚淮洛。”   程筠看了眼委屈的端木迟,面无表情地说:“等我们回去了再帮他报.警吧,也算是同学一场。”   说到楚淮洛,几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随着一声巨响,烟花升入高空,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流星滑过。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照亮夜空,将光与希望重新还给这片土地。   “其实没这么麻烦的,只要缈缈跟我说一声,我把限制取消便是。”   一道含笑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龚琪奇怪地问:“谁在说话?”   周缈心道不好,转头便撞见贺兰清那张妖孽般的脸,差点神经短路。   系统又坑人!不是说好至少昏迷一小时吗?!   车里一时间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后备箱怎么有人啊?!”   “是贺兰清!贺兰清追上来了!”   得亏周玥车技好,路上又没有其他的车,否则被这么一闹腾,大家都别想回去了。   而造成混乱的核心人物贺兰清甚至有闲心和周玥问好。   他本来想直接叫周玥“岳母”,但看在周缈拼命对他摇头的份上,改口叫了声“阿姨”。   当然,还是把周玥吓得不轻,价值不菲的越野车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剧烈抖动。   “周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捡了个炸弹!”   周玥气得喊出了儿子的大名。   周缈左右为难,可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妈妈,我可以处理好的,绝对不让贺兰清威胁到其他人……”   贺兰清趴在后备箱和后座之间的玻璃上,笑眯眯地看着周缈因为他而露出的窘迫表情。   越野车飞快地穿过一道道白雾,漫天的烟花倒映在贺兰清琉璃色的眸子里。   浪漫而唯美,如同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就算是神,也甘愿在这样甜美的梦里一睡不复醒。   “我很喜欢这烟花,就当是缈缈送我的结婚礼物吧。”   “所以,神原谅你了。” 第26章 山神·后续1   每年的一月都是A大著名的考试月,图书馆从八点开馆后便人满为患,挤满了前来复习的大学生。   中央大厅的液晶电视准时播放早间新闻,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讲道: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此前备受大众关注的福乐村事件,经过警方详细调查,已取得新的进展。”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不禁停下脚步,看向屏幕。   屏幕中的画面赫然是坐落于深山中的福乐村。   但不同于之前所看到的山清水秀、村民和乐的景象,此时的福乐村破败不堪、古旧腐朽,仿佛一下子过去了数十年。   又或者说,没了山神的庇护,这才是福乐村真正的样子。   “靠,我在热搜上看到这福乐村了。”   一男生叽叽喳喳地说道:“别看这村子其貌不扬,据说死了好多人!”   随着镜头的深入,古朴的山神庙向世人打开了尘封的门。   从前茂盛的姻缘树早已干枯虫蛀,清澈的池塘中尽是污泥和藻类植物,金神像的表面也斑驳陆离,腐烂变色。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正殿内随处可见的烂肉尸.块和干涸的血污。   不难让人联想,这里曾经发生过多少场残忍的命.案。   虽然工作人员做了马赛克处理,真正血腥的画面也不会予以播出,但那古怪的神像和阴森森的气氛还是让观众们很不适应。   用网友们的话来说,真是恐怖小说照进现实。   神情严肃的主播继续报道:“警方在福乐村发现大量尸骸。通过拼接尸体以及DNA鉴定,陆续鉴定出他们的身份,其中大部分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失踪者。”   “由于受到特殊磁场的干扰,早年无法确定福乐村的位置,这些案件也一直未被侦破。直到周女士(化名)向警方提供信息帮助,这些失踪者才有机会沉冤昭雪。”   “然而,‘福乐村’事件仍然疑团重重,失踪者如何前往福乐村,又为何被杀害?”   “本台记者将持续进行关注——”   电视台已经切入下一条新闻,学生们却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啧啧啧,你们都没看到网上那图片,太吓人了。还福乐村,我看是“吃人村”才对!”   有人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爸有关系,他说那福乐村可神着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挑起来了,让他赶紧细讲。   可这下,那男生又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了。   “这是内部消息,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们。”   其他人很是无语,俗话说得好,最烦装x的人。   有人眼尖,瞅到了人群中戴着红围巾的清秀少年,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   “周缈不是也在吗?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是啊,周缈也去过福乐村,给我们讲讲呗。”   周缈发誓自己只是路过,见新闻里提到了福乐村,就稍微看了两眼。   没想到才站在这里两秒,便被人抓了现行,不由得无奈地笑笑。   “这事真不能说,上面反复跟我们交代过,也请大家理解一下。”   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接着道:“我还约了人,先走一步。”   看着周缈远去的背影,剩下的学生面面相觑。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缈从福乐村回来后就变了好多。他以前闷闷的,不爱跟别人说话,还被取了外号叫‘透明人’。”   “那是他们欺负人。我这学期跟周缈一起上过课,周缈人很好的。”   “人也变好看了!”颜控小姐姐双眼发光:“不知道他有没有社交账号,有的话我立刻冲上去关注!”   周缈摘掉了以前常戴的帽子和口罩,精致的眉目一下子脱颖而出。   他今天穿了身剪裁讲究的卡其色的风衣,气质如兰,像英剧里美貌逼人的贵族少爷。   还有那条红围巾,要是换个人戴只会显得俗气。但在周缈身上,却把他的皮肤衬得如羊脂玉般光滑白净。   哪怕是身为同性的男生,都得承认周缈的颜值确实数一数二。   “不知道他们在福乐村究竟遇到了什么。”   有人八卦道:“据说楚淮洛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待着,估计这辈子都毁了。”   楚淮洛是在警.方进入福乐村后被找到的。   他当时正缩在仓库的小隔间里,脸被划花,身上的皮肤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剜下一大块,鲜血不止。   医务人员立刻将他送往医院,总算是把小命保住了。   有个男生贼眉鼠眼地问:“我感觉楚淮洛发疯,很可能是被周缈他们几个整了。”   楚淮洛曾经也是A大的风云人物,出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上立刻有爱慕者声讨周缈一行人,骂他们见死不救,甚至怀疑是他们出手伤的人。   女生们看他不爽:“少在这里造谣,官方都已经澄清了,跟周缈他们没关系。”   “是啊,周缈提供的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楚淮洛想故意杀人,他们回来时才没带上楚淮洛。”   “福乐村那么危险的地方,自身都难保,要你也不想带着一个白眼狼吧?”   楚淮洛醒来后就疯了,不仅神智不清,嘴里还天天念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杀人了”之类的话。   简直是不打自招。   “听说楚淮洛其实是楚家的私生子,本来楚家还挺看重他的,这下甚至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啧啧啧,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到楚淮洛,众人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呢。”   周缈自然没听见旁人的讨论,也对那些嘈杂的声音不感兴趣。   他转了个弯,走进侧门的咖啡馆,看见最里面靠窗边的青年。   “缈缈,早上好。”   程筠笑着对他招手:“过来坐。”   程筠给周缈点了块草莓蛋糕,又把一个袋子递给他,里面全是些厚重的笔记本。   完成系统发布的所有任务后,周缈获得了这个世界的暂居权。目前主业是认真上学读书,副业是看管某个邪神。   周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在学校里选修了很多感兴趣的课程,没课的时候就去世界各地旅游,家里的邪神也还算乖巧,大多数时候不用操心。   当然,周缈偶尔也会有些小烦恼,比如因为选的课太多,期末面临火葬场。   程筠知道这件事后,主动提出可以把以前做的笔记送给周缈,以便他复习使用。   “谢谢。”周缈也没跟他客气,突然想到:“程筠,你是不是准备出国了?”   程筠点点头:“是,我准备出去进修几年。那边有个项目一直在邀请我,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周缈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又问道:“端木迟呢,你还是不想原谅他吗?”   虽然端木迟恢复了记忆,但程筠明显不怎么搭理他。   端木迟倒也不气馁,尽最大努力想把失去的男朋友追回来。   只是,在福乐村事件曝光后,端木家家主端木昊弑兄事件也压不住了。   昔日庞大的家族轰然倒塌,曾经的富家少爷也要开始学着长大,背负起肩上的责任。   “缈缈,是你告诉我,我的未来还很长。”   程筠微微一笑:“我已经放下之前的事情了,也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程筠永远记得,当他在山崖下睁开眼,看到周缈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拯救他的天使。   在回到现实世界后,他决定丢掉懦弱和犹豫,勇敢地活一次。   “真好。”   周缈也笑起来,在晨曦的照耀下,他连发丝都散发着细微的光。   程筠看着他,突然问道:“缈缈,你打算一直和贺兰清待在一起吗?”   周缈耸耸肩:“是我自作主张,把他带出福乐村的,总不能不管他。”   对于此事,程筠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   他反对的原因很简单,贺兰清太危险了,即使说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他是生性残忍的异类这一事实。   程筠根本不相信贺兰清会老老实实地待着,和周缈玩过家家似的“夫妻游戏”。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贺兰清一直陪伴在周缈的身旁。   贺兰清看周缈的眼神,和自己曾经看着端木迟的样子如出一辙。   程筠的态度也开始松动,逐渐不再过问。   “你开心就好。”   程筠认真说道:“要是贺兰清敢欺负你,你就跟我打电话,我第一时间从国外赶回来救你。”   周缈扑哧一笑:“没问题,我会努力撑到你回来的。”   程筠下午还有考试,两人就此别过。   周缈坐在原位置等了一会儿,直到一阵脚步声靠近,身边的软椅上又坐了个人。   是贺兰清。   贺兰清今天穿了和周缈一样的情侣款风衣,却在胸口处别了一块耀眼的红宝石胸针,美艳绝伦。   一路上可谓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连周缈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缈缈为什么要收他的笔记?”   贺兰清幽怨地说道:“那东西我一会儿就能做出来,还可以帮你预测期末考试的题目,绝对拿满分。”   周缈哭笑不得:“程筠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就快出国了,我肯定得和他聚一次。”   贺兰清听说程筠快走了,嘴唇微微勾起来。他单手撑着头,琉璃色的眸子里带着莫名的笑意。   “缈缈昨晚一直在我耳旁喊小肚子涨,腿也酸。今天起这么早,又该不舒服了吧?”   “!!!”   周缈赶紧捂住贺兰清的嘴,他的脸上热得慌,眼神也到处乱飘。   “大白天的,你别乱说话。”   “要我不说也可以。”   贺兰清拖长音调,笑眯眯地道:“我饿了,宝贝是不是该喂我点东西吃?”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周缈当然明白贺兰清所说的“饿”和普通人类的饿不同。   作为邪神,贺兰清需要靠人类献上的恶意、执念、欲/望等负面情绪和物质补充能量。   但在周缈的阻拦下,邪神大人的进食渠道大幅度缩减,似乎只剩下了唯一一种方式。   那就是从他的新娘的身上索取,或是吻、或是其它更过分的东西。   少年乌黑的睫毛扑朔了一下,雪一样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云,煞是好看。   周缈像小动物一样偷偷瞄了瞄四周。   早上的咖啡厅客人稀疏,店员在后厨忙碌着,加上有桌子之间的小隔板,应该不会轻易被人看到。   咖啡厅里,好像也没有禁止接吻的规定。   “毕竟是公众场合,我们也不能太过分了。”   周缈抿了抿唇,尝试跟贺兰清交涉:“先说好,只亲一下,等回家后再继续。”   对方非常大度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少年红润的唇动了动,黑曜石般的眼眸忽闪忽闪得,害羞极了。   “你、你坐过来一点。”   咖啡厅外的走廊。   龚琪和他的室友昨晚在自习室通宵复习,现在又累又饿又困,状态跟僵尸差不多。   于是打算过来点杯咖啡,吃个二明治续命。   室友嬉皮笑脸地道:“龚大少爷,你最近很奇怪哦?”   龚琪赏了室友一个白眼,意思是有屁就放,有话就说。   “瞧你,以前从来没进过图书馆一次,我叫你复习,你还说挂科没什么,大不了重修。”   室友啧啧称奇:“可你这学期不仅没逃过课,居然还主动通宵学习!”   他贱兮兮地用手扯了扯龚琪的脸皮:“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被换人了?你其实根本不是龚琪!”   “……”   龚琪一阵无语,掀开室友的手:“再嘴欠,小心我把送你的生日礼物收回去。”   室友怂怂地闭上嘴,开玩笑,价值大几万的游戏本大少爷随手就送,惹谁都不能惹龚琪。   龚琪烦躁地偏开头,室友说得其实没错,他确实改变了很多。   赛车场几乎不去了,游戏也很少打了,每天都在学校和公司间两点一线,忙得晕头转向。   学不来的、做不会的,都咬咬牙关,继续撑着。   龚琪不想再当一个二世祖,而想成为一个有点用处的人,希望他喜欢的人会因此多看自己几眼。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够强大到足以保护那个人,而不是跟废物一样被他保护着。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目前来说,龚琪连之前挂掉的课都还没补上,更别说继承家族企业。   而他喜欢的人还被某个邪神紧紧纠缠着,随时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一想到周缈,龚琪心焦如焚,瞬间化悲愤为动力,感觉还能再学个七天七夜。   两人缓步走到咖啡馆门外,龚琪正准备推开玻璃门,便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周缈,还有他最不乐意看见的贺兰清。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肩膀挨着肩膀。紧接着,龚琪便看见周缈微微侧过身,小猫似得蹭了蹭贺兰清的侧脸,蜻蜓点水般地吻上男人的薄唇。   龚琪:“?”   贺兰清明显不太满意这么纯情的方式,于是以不容抗拒的力度扣住周缈的后脑勺,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少年嫣红的舌尖被坏心眼地勾出来舔.玩,晶莹的露水不小心溢出来一滴,看得人口干舌燥。   龚琪:“?!!!”   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在这种地方接吻,都不怕被人看见的?!   而且……居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先主动的。   龚琪又是震撼又是心碎,心情比喝下一整瓶芥末鱼腥草混合口味的酱油还复杂。   室友站在龚琪身后,视线完全被遮住了,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进去?我快饿死了。”   龚琪缓慢地转过身,表情悲痛万分。   “我要拉肚子,你先陪我去趟厕所。”   大怨种室友:“……啊?”   晚饭早饭都没吃就拉肚子,这小子莫非真出毛病了? 第27章 山神·后续2   “叮咚——欢迎光临。”   咖啡厅门口摆了只小招财猫,会在客人光临时上下招手,用可爱的童音提醒店员。   “不行,有人来了……”   周缈被亲得头脑迷迷糊糊,听到招财猫的声音后才如梦初醒,用力推贺兰清厚实的胸膛。   贺兰清粘粘糊糊地抱着他,叼着被亲得红软的唇瓣不肯放开。   “没关系的,放心。”   极具磁性的声音里混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和气泡音,荷尔蒙大爆炸。   紧张的环境下会让听觉格外敏锐。   门吱呀打开,店员的脚步声一点点放大,周缈的耳朵警觉地立起来。   要被发现了!   平时软萌无害的小猫急了也会挠人,用那双带着水汽的黑眸,凶巴巴地瞪了贺兰清一眼。   “贺兰清,不许继续亲了!”   要放在以前,周缈可不敢这么命令贺兰清。但在系统道具“服从项圈”的加持下,他也借着道具的光实现了家庭地位的飞速提升,从此当家作主。   总之,贺兰清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欺负他。   “叮——”   戴在贺兰清脖子上的项圈以极其微小的弧度颤了颤,上面装饰用的红水晶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   本来还在肆意捣乱的舌委委屈屈地退回来,两对唇瓣分开时发出轻微的“啵”声。   贺兰清将周缈搂在怀里,将嘴唇贴在他的耳畔:“缈缈,我不骗你,真的没人。”   他的呼吸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有些不均匀,弄得周缈的耳朵痒痒的。   周缈小心翼翼地从贺兰清的怀抱中探出一点头,举目四望。   猫猫祟祟.jpg店员疑惑地走到空无一人的门边,自言自语,左顾右盼。   “奇怪,这门口明明没人啊,难道是招财猫坏了?”   他关掉招财猫的电源,又回到库房去了,根本没注意到馆内情侣的小动作。   周缈总算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却发现神明有了小情绪。   贺兰清拿起桌上的银叉,狠狠戳进蛋糕顶上的草莓,粉红色的汁水可怜兮兮地溅出来。跟小孩子似的,对一颗无辜的小草莓发泄怨气。   “别生气了。”   周缈拉住他的小拇指,眨巴着眼睛:“贺兰清,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车上可以……”   周缈太容易相信别人,还不知道有些承诺说得轻巧,兑现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或许会让他付出一些非常严重、甚至是后悔的代价。   贺兰清看了看面前单纯的少年,他被刚才的吻搞得眼角都红了,嘴唇也有些不自然的红肿。   艳丽无双。   贺兰清又微微低下头,凝视了盘子里的草莓一秒钟。   那颗草莓已经由内而外地软烂,散发着甜美到糜烂的香气,宛如千娇百媚的美人般诱人采撷。   “缈缈,我可当真了。”   贺兰清轻声一笑,补充说道:“你不许反悔。”   周缈长舒一口气,得意洋洋地想,贺兰清还是很好哄嘛!   “宝宝,我给你带了礼物。”   表面上被哄好的贺兰清从身后拿出纯黑色的袋子,从上面鎏金的OGO可以看出,里面装的东西大概率价值不菲。   贺兰清柔情款款地说道:“过来的时候在市中心橱窗里看见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里面是一顶纯白色的绒毛帽,做工精良而不失时尚感,摸上去也软乎乎的。   周缈微微一笑,接过礼物,心中却感慨万千。   曾经的周缈信誓旦旦地想:如果老古董山神适应不了人类社会,那他可以多照顾对方一段时间。   然而,现实完全反了过来,真正被照顾的人成了周缈。   在贺兰清有钱后,致力于隔三差五给周缈送礼物,尤其是送衣服。   他甚至考虑好了穿衣季节和用途,从风衣到卫衣到衬衫,甚至是贴身内衣,应有尽有,而且全部是高奢品牌。   贺兰清的原话是:“为伴侣买衣服,是身为丈夫的荣耀与美德。”   ……也不知道是从哪本恋爱教程里学来的。   但是,只有周缈身上戴的那条红色针织围巾不一样。   据贺兰清说,那是他在每天上班赚钱的间歇中,亲手一点点织出来的,意义十分重大。周缈看着贺兰清空荡荡的脖子,虽然知道神明不会怕冷,但也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那就在春节到来前,也给贺兰清织一条围巾吧,就当是春节礼物。   贺兰清帮周缈戴好帽子,见他看着自己发呆,问道:“怎么了?”   周缈摇摇头,惊喜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室友无聊地在外面玩“狼了个狼”,不时担忧地对里面的人传去慰问。   “龚琪,你好了没?这都十分钟过去了,再拉该x花痛了。”   “你要是实在不行我帮你打120,但是出车费你得自己付。”   龚琪:“……滚!”   室友耸耸肩,决定不跟病人计较。   龚琪估摸着时间,感觉那两个人再怎么世纪长吻也该亲完了,这才跟乌龟似得慢悠悠挪出来。   在室友热心的搀扶下,两人重新回到咖啡厅。   这次没了龚琪的阻拦,室友一眼就发现了里面那对容貌出众、气质出尘的恋人。   “哇塞!”   室友惊呼:“那不是周缈吗!还有他旁边那个,可有名了,听说叫贺兰清……”   室友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龚琪,龚琪……龚琪没反应,龚琪都要酸死了。   两人亲是亲完了,但举止之间仍然表现得很亲密。   贺兰清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把周缈逗得眼睛弯弯的,男人温柔且珍惜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龚琪本就四分五裂的玻璃心彻底碎了一地。   他一门心思想要拯救的公主,还没等自己出发,就已经跟恶龙好上了。   他们似乎准备离开了,撞见正在前台点餐的龚琪,周缈非常礼貌地向他点头问好。   周缈的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上半张脸蛋眉目精致,在白色绒毛帽的加持下粉扑扑的,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龚琪的小舅妈经营了一家著名的娱乐公司,托舅妈的福,龚琪这么多年来也见过不少美人。   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觉得那些明星太俗太艳,没一个比得上周缈。   龚琪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的深情男配,苦情又悲伤。“周缈,你、你要好好的。”   周缈还以为对方在祝自己考试顺利,于是粲然一笑:“嗯,你也是。”   图书馆外下起了小雪,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漫天的雪花如羽毛般轻舞飞扬,贺兰清拉住周缈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这种微不足道的举动还在周缈的可接受范围里,他没有拒绝,反过来和贺兰清十指相扣,温热的触感一直暖到胸口。   两人在雪中漫步着,其中一个悄悄红了脸。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贺兰清!”   “传说中用史上最短时间完成毕设,轻松拿下重大课题;期间独自开发核心技术力挽狂澜,让本来快破产的家族企业起死回生。啧啧啧……”   “我怀疑要么他不是人,要么我不是人。不然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   周缈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旁边议论纷纷,他默默地瞅了眼贺兰清。   离开福乐村之后,神明为自己自己捏造了一个新身份——A大毕业班学生,贺兰家的独子贺兰清。   贺兰家夫妻和A大教授一开始还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在贺兰清用短短三个月时间创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界奇迹后,立刻成为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学生。   贺兰清也的确遵守了“不做坏事”的约定,所以周缈对此大为震撼的同时也无法指责他。   尤其是贺兰清还准备带领重生的企业大力发展慈善事业,截止目前已为山区女童教育捐赠数千万元。   很难相信这是一位邪神会做出来的事情,周缈非常欣慰地想。   “还真别说,周缈和贺兰清站在一起挺搭配的,跟演偶像剧一样,可养眼了。”   “我在学校里碰见他们好几次,小情侣甜死我了呜呜呜……”   “盲生,你们都没发现华点。”   常年混迹各大平台CP圈的女生,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折射出犀利的光线。   “看到贺兰清身上的项圈没有?具体代表什么我不能说,我只能说他们很会玩。”   周缈:“……”   好羞耻啊!   快点停止危险的想法,他们才没有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虽然项圈在周缈的认识里只是道具而已,但经常被别人投来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而且……那纯黑项圈戴在贺兰清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加上一点红痣般晃眼睛的宝石装饰,说不出的澀气。   不知道贺兰清是不是故意的,即使是冬天也从来不穿高领毛衣,那项圈就大剌剌地露在外面,令人遐想万千。   周缈磨了磨牙,决定等结束期末考试后立即启动围巾计划。   必须想办法把这东西遮住!不然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邪神大人本人可不会在意普通人类的流言蜚语,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进食”。   虽然家里的停车场也停了轿车,但贺兰清最钟爱的还是眼前这款专门定制的车,车身线条优雅流畅,黑色低调奢华,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他特意叮嘱助理,一定要强化防震、防窥和隔音功能,车内空间要足够大,座垫也要足够柔软舒适。   周缈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贺兰清要提出这么多奇怪的要求,明明只是日常出行的交通工具而已。   在经历了无数次让他不愿再回想的事情后,这才明白原因。   那可不仅是交通工具,还是邪神大人进食用的“餐具”。   贺兰清和周缈一起去了后座,没像往常那样为他系上安全带,而是摩挲着少年略微冰凉指尖。   “我买了桂花牛乳,还是热的,先喝一点暖暖身子。”   周缈接过纸杯,轻轻抿了一口,牛乳甜而不腻,桂花的香味氤氲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贺兰清贴心地帮他打开暖气,温暖的热风驱散了外界的寒冷。   “味道怎么样?”   周缈放松地窝在贺兰清的怀里,跟小猫打盹似的:“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贺兰清应了一声,就在周缈准备将纸杯递到对方唇边的时候,贺兰清低下头,将舌尖探入他的唇缝里。   “唔……”   周缈的嘴里还含着没有咽下去的牛乳,被人坏心眼地撬开牙齿后,白色的液体从艳红的唇边溢出来,让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贺兰清紧紧盯着眼前的美景,他的宝贝真是……漂亮极了。少年战栗地瘫倒在座椅上,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的呼吸格外急促,几乎握不住手里的纸杯。   贺兰清抢在纸杯翻到前,从容不迫地将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以不容置疑的姿势握住他的手。   周缈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被人解开,他缩了缩脖子,一下子惊醒了。   “不许往下面亲!”   没了围巾的遮挡,白皙脖子上的点点红痕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衣服下面,令人浮现联翩。   全怪贺兰清,他今天在外面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些吻痕露出来,被好事的人看见。   周缈吸取教训,明天还要参加考试,万万不能让他胡来。   贺兰清遗憾地吻了吻周缈的唇,两人的呼吸缱绻交缠在一起,都是桂花的甜和牛乳的香。   贺兰清低声唤着周缈的名字,还喊他宝贝,这个吻比之前在咖啡馆的更为热烈。   他尤其喜欢舔舐周缈的舌,上面仍然残留着之前印下的金色花纹。   那个地方每次被贺兰清碰到,周缈的反应都会很剧烈,像水一样融化在他的怀里,会小声地闷哼,甚至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腰背。   周缈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勉强睁开水淋淋的眸子,望着贺兰清。   “别……该回去了。”   周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是据理力争:“妈妈、妈妈说她做了牛腩番茄汤送过来……要是回去晚,该冷了……”   “我们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吗?”   贺兰清温柔一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车子居然自己启动,在平坦的路面上稳定行驶。   周缈:“???”   他开始庆幸当初贺兰清强调车子要防窥。   否则空无一人的驾驶座被外面的人瞧见了,要么以为是什么高科技自动驾驶,要么还以为是大白天闹鬼。   等他们到达别墅时,小雪已经转为了鹅毛大雪,世界银装素裹,如同纯白色的梦幻乐园。   贺兰清打开车门,非常自然地将被亲得软绵绵的少年抱下来。   为了方便日常生活,贺兰清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购买了一套很漂亮的小洋房。   周缈从此在洋房里过上了富豪般优越的生活,一举实现了阶层跃升。   就连周玥都得承认,贺兰清那个坏东西确实对自己儿子还算不错。   贺兰清乘胜追击,很聪明地替岳母制定了一次全球环游旅行,等人回来后又买下几个俱乐部给她随便玩玩。   周悦喜提退休,生活多姿多彩,总算不那么排斥自己的儿婿了。   当然,不排斥不意味周玥就接受了贺兰清。要是他敢欺负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她也是要提着大刀砍过来的。   幸好屋里安装了地暖,周玥送来的汤还是温热的。贺兰清帮他盛了一碗,含笑地看着周缈喝汤的样子。   新闻频道又开始直播报道起了福乐村一事。   福乐村的村民们陆续出现,其中一个名叫李强的人自称是福乐村的村长,硬是要闯进庙里跪拜山神。   镜头里的李强比之前还要苍老,山神庙内里早被封锁了,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实在拿李强没办法,只好勉强让他在外围拜了拜。   电视台的记者获得采访准许后,立刻找上了李强。   “您自称是福乐村村长,那对福乐村这些年里发生的事件是否知情呢?”   “知情。”   李强瞥了记者一眼:“祭拜山神而已,有什么错?”   记者好脾气地笑笑,又问:“有一点很奇怪,庙里的那些碎肉过了几十年还没腐烂,是村里人用了特殊手段保存吗?”   李强不说话了,将手伸到嘴巴,咬着像是某种金箔的东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念着“山神”相关的话。   受访者拒不配合,采访也执念被迫停止,只能由医生出来解释,李强患有严重的妄想症。   周缈本来很专注地看新闻,被贺兰清盯得浑身发毛,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贺兰清笑眯眯地问:“缈缈今晚只喝汤吗?要不要吃点别的?”   “……”   周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差点被呛到,咬着红肿的唇含糊道:“今天不是已经喂过你了吗?而且我明天还有事,不可以闹太晚……”   贺兰清的眼眸耷拉下来,又摆出那副委屈幽怨的样子,活像个结婚三年老公阳x的小媳妇。   周缈受不了贺兰清这样,只得红着脸答应他。   “先说好,你要是乱来,我就给你戴防咬嘴套。”   周缈威胁道:“是那种那种最坏的、喜欢咬人的恶犬才会戴的防咬嘴套……”   邪神大人没有人类的羞耻感和善恶观,压根儿不在意这种事。   他用手指轻轻挑起脖子上的项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挑眉道:“难道我不是你的狗吗?不然主人为什么要给我戴项圈?”   周缈:“……”   救命。   贺兰清凑到他的耳畔,声音低沉暧昧:“汪。”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坏狗要咬人了。   周缈被贺兰清抱进卧室,因此错过了新闻最后的画面——   无尽的碧绿山林里,几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若是把画面放大,就会发现那是宛如僵尸般的怪物……   一夜如美妙的梦境般游走,贺兰清醒来时,温暖的卧室里尚且残存着甜美旖旎的幽幽香气。   床上空了一半,另一个人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贺兰清微微眯起眼睛,正常来说他不需要睡眠,哪怕偶尔的小憩,也不会完全失去意识。   只有一种可能,周缈又用了项圈。   邪神抬起手摸了摸项圈,决定下次还是要对家里的小猫提高警惕。   可他不仅摸到了项圈,还摸到了一个外形奇怪的东西。从大致地轮廓来看,应该是某种金属制成的罩子。   像是……周缈昨晚提过的防咬嘴套。   贺兰清:“……?”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项圈和嘴套从此成为了邪神大人的标配,一戴就戴了数十年。   当然,防咬嘴套只在狗狗不听话的时候用,或者偶尔也会成为增加乐趣的小装饰。   时间一晃就过去,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有贺兰清一直陪伴在周缈身边。   在神力的作用下,周缈的外表停留在了当初遇见贺兰清的样子。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像生活在玻璃城堡中的公主,依然是天真的模样。   【叮——系统更新中,预计在三至五个工作日内更新完毕】   【友情提醒宿主,您的暂居权即将到期,将在一分钟后脱离本世界,前往下一个任务】   接到系统的通知时,周缈正和贺兰清一起躺在山上晒太阳,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耳畔是山涧鸟儿清脆悦耳的歌声。   其实不需要系统说,周缈也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   贺兰清只能维持他年轻的外貌,内里却在渐渐衰败萎缩,即使是神明也对此毫无办法,最多让自己的爱人免受疼痛而已。   在最后的日子里,周缈还是选择和贺兰清住在山林里的别墅,生活倒是别有趣味。   【倒计时开始:六十、五十九……】   “贺兰清。”   周缈用脑袋蹭了蹭贺兰清的胸膛,喃喃说道:“我要走了。”   贺兰清看着怀里的人,眉心一皱,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坐起来,紧紧握着周缈的手,神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恐慌和紧张的情绪。   “不可能,没人能轻易从我身边带走你。”   倒计时仍在无情地继续,项圈从贺兰清的脖子上掉下来,上面的红宝石摔得粉碎。   贺兰清怔住了。   周缈的声音很轻,仿佛他正在化为空中漂浮的羽毛,风一吹便飘走了。   “你把我埋在山里,这样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如果你走了,我会找到你的。”   贺兰清抱住周缈,将头抵在他的脖劲间:“缈缈,你的灵魂里有我的印记。只要你的灵魂还在,我就一定会找到你。”   【倒计时:三、二、一。】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周缈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在他离开很久后,贺兰清还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就像一座永恒的雕塑。   就如同山神曾经的神谕那般,山神的孩子,最终还是回归了山林。 第28章 真假少爷   下雨了。   小雨滴滴答答地贴着玻璃窗落下来,留下一丝丝的雨痕,潮湿的空气里带着初春的气息。   周末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室内开着浅色调的白炽灯,白色的灯光打在泛黄的纸页上。   长相漂亮清冷的少年板着脸端坐在红木书桌前,他的西装外套挂在凳子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隐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少年的手里捧着厚厚的校史,心中一字一句慢慢读过去:   “云瑛学院设立于1993年,由知名企业家云穆先生斥资创建。学校占地面积近两千亩,校内建筑设施和师资皆为国际顶尖水准。建校三十年来,已为各行各业培育出了数万名优秀学子……”   周缈小声嘟囔:“系统,你确定你的任务没发错吗?”   至少从校史来看,这所名为云瑛的学校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上个世界结束以后,周缈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沉睡了许久,才被传送到新的地点。   醒来时,他正躺在双人寝室的床上,枕边放着一张学生证,上面清楚地写着:云瑛学院23级,高三13班,周缈。   【叮——正在为宿主传送剧情角色“周缈”的记忆;该世界剧情尚在生成中,将在之后送达。】   【云瑛贵族学院是一所全国知名的学校,然而在隐秘的角落里,却滋生着恐怖与罪恶。】   ……火灾?   周缈来不及细想,汹涌的记忆如同幻灯片般在头脑中一闪而过。   他缓了缓神,梳理出原身的身份:   周缈,出身于普通家庭,凭借优秀的成绩考入云瑛学院。入学后在班主任老师的鼓励和支持下,成功当选学生会会长。   如果有学生会会长这一层身份,或许之后调查起来也会方便一些。   考虑再三后,周缈决定先去图书馆了解学校的校史,顺便用电脑搜索相关新闻。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周缈的话音刚落,脑海中有个气鼓鼓的声音立刻跳出来。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不要随便质疑系统!】   自从系统更新之后,生动活泼了不少。   以前系统的声音是糯糯软软的童音,却像个无情的机器人,日常交流也只是发布任务和提示任务进度。   而现在的系统像个元气满满的少女,不仅有了独立的思想,还很能唠嗑。   【说过多少遍啦,不要叫我系统!我有名字的,我是系统一号,请宿主称呼我为“一一”。】   周缈疑惑地问:“这么说,还有其它系统存在?”   比如系统二号和系统三号之类。   【哼哼,这可是系统机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周缈叹了口气,在电脑搜索栏里输入“云瑛学院火灾”,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   半天都快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友情提醒宿主,也许线索就在您的身边哦。】   他的身边?   周缈困惑地环顾四周,诺大的阅览室空无一人。   他眨了眨眼睛,校史、新闻、记忆,一系列信息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去。   ……等等!   在原身的记忆中,周缈有一个名叫“周淇”的姐姐。周淇也曾就读于云瑛学院,却在高三那年意外坠楼,送入医院紧急抢救。   然而,周家父母还来不及见女儿一面,周淇就在病房里离奇失踪了。   周缈迅速删掉搜索栏里的文字,重新输入关键词“云瑛学院坠楼失踪案”,可网页一片空白,显示暂无相关信息。   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来,周缈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由于周淇的失踪过于离奇,曾经轰动H市,有不少记者上门采访,怎么可能完全查不到?   除非,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一些东西。   周缈灵机一动,将搜索关键词换成了“H市失踪案”,这次倒是弹出了不少内容。   他仔细地看过去,一条论坛帖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帖子是上个月发出的,标题名为“近30年H市失踪案”。   楼主自称是好心的推理爱好者,统计了H市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出现的失踪案件与受害者信息。   最后用红色大字写上:请社会各界重视以上案件,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周缈的心脏陡然一跳,上世纪九十年代,恰好就是云瑛最初办学的时间。   难道……这些失踪案和就是系统所说的“恐怖与罪恶”?   可是,这和火灾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缈拿出笔记本,耐心地将楼里提到的名字一一记下来。   他越记越觉得这些名字触目惊心,不仅数量极多,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学生。   “叮零零——”   闹钟响了,手机屏幕也随之亮起,那是一张周家姐弟的合照,姐姐阳光明媚,弟弟虽笑得有些腼腆,但也是极漂亮的美人胚子。   周淇失踪多年了,原身仍然将这张照片设置为壁纸,可见感情深厚。   周缈划掉闹钟,开始收拾东西,顺便将校史册拿到图书馆前台办理借阅手续。   因为是周末,前台值班的都是志愿者学生,闲着无聊,围坐在一起打游戏。   几个男生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把借阅证拿过来。”   “借阅证?”   周缈拿着书的手悬挂在空中,为难地道:“我只带了学生证,可以先用学生证办理吗?”   “哪来的那么多屁话?”   男生输了游戏,被队友们群嘲,正好憋了满肚子的怒气,抬起头就准备开骂。   可当他看清面前的人后,把手机丢到一边,戏谑地挑了挑眉。   眼前的少年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春季校服,白色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还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   又老土又无聊。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男生翻了个白眼:“兄弟们快看,这不是我们的会长大人吗?”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会长平时天天拿规矩压着我们,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怎么不以身作则啊?”   周缈手中的书被他们不由分说地抢走了,要他必须把借阅证拿出来,否则没门。   “你们别欺负人。”   有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轻巧地夺过书,重新还给周缈。   周缈看了一眼男生胸前挂的工作牌,名字叫“云曜”。   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云曜微微一笑,将坐在周缈面前的男生撵走,说道:“可以通融一次,但下不为例。”   周缈轻轻垂下眼眸:“……谢谢。”   他听到了系统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唔,这个云曜是剧情里的深情男配呢,身份是……云瑛学院副校长的儿子。】   云曜一边帮忙办理手续,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突然对学校的校史感兴趣了?这书又厚又重,从来没人愿意借的。”   周缈含糊地答道:“查点东西而已。”   少年的音色又清又脆,宛如山涧清澈见底的山泉,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隔得很近,云曜恰好能看到对方眼睛下面的一点美人痣。   那颗痣平常都被眼镜遮挡住了,此时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和周缈那张清冷精致的脸相互交映,说不出得好看。   像是一朵长在月夜下、悬崖边的幽兰。   等周缈转身走了,云曜还有些愣神。   其他人不乐意了,可云曜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对云曜耍性子。   “云哥,你跟他有啥好说的?就一破学生会会长。”   “什么学生会?笑死人了,不会还真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吧……不就一群负责打杂的穷光蛋。”   “他周缈算什么?穷光蛋联合会会长?哈哈哈哈哈!”   周缈的眉心动了动,他收回前言,这所学校也就表面看上去不错,实际校风还真不怎么样。   不过想也是了。   云瑛学院一流的师资和设施带来的不仅是高质的教育,还有极其高昂的学费。   因此,真正能进入这所学校读书的,大多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少爷小姐。云瑛学院也因此成了一所默认的“贵族学院”。   但少爷小姐们大多不爱读书,学校管理层为了保住每年的升学率,便瞄准了一些普通家庭出身,却极有学习潜力的好苗子,并给予这群特优生天价奖学金。   这也造就了学校内部严重的阶层分化和歧视链,富人家的孩子看不上他们眼中的穷学生,特优生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学生会是特别的。   学生会由特优生组成,虽然需要帮学校管理层处理杂活,却也可以为普通学生争取权益。   刚才那几个学生平时没少欺负人,曾经被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周缈上报给学校,因此才会尤其记恨他。   系统比周缈本人还生气,怒骂那几个学生是“渣滓”。   【宿主别管他们啦,系统来为您介绍下这个世界的剧情。】   周缈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笑着点点头。   他很喜欢更新后的系统,有种憨憨的可爱感。   【这次的剧情,系统已经看过一遍了。还是那个味,不狗血不要钱!】   【我们的主角受是不受宠爱的豪门假少爷,在真少爷回归后更是失去一切,在学校里饱受欺负。主角攻知道假少爷落难后勇敢表白,惨遭拒绝。】   【直到云瑛学校夏日舞会举行时,真少爷为了让受出丑,设计了一出大戏。关键时刻主角攻出手救下假少爷,终于和他HE了。】   周缈被故事里的真假少爷绕得晕头转向,仔细品了很久,越品越无语。   “那我呢?”   周缈忍不住问道:“我既然是学生会会长,不可能什么身份都没有吧?”   【宿主请放心,您仍然是路人甲一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跟您产生任何关系。】   【宿主是不是很开心呢?:)】   周缈:“……”   路人甲系统还真是名副其实,坚守初心。   【不过嘛……由于未知力量入侵,在夏日舞会的最后,不知为何竟燃起了一场大火,伤亡人数高达数千人。】   这也就是周缈的主线任务——阻止这场火灾发生。   “叮——一楼到了。”   随着机械女音响起,电梯在周缈的面前缓缓打开,正对着他的是装修恢宏大气的图书馆大门。   雨越下越大,漫天的雨水倾斜而下,半阖的玻璃门被冷风吹地“嘎吱嘎吱”响,嗖嗖的凉意传遍全身。   透过玻璃门,周缈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年,隔了十几米还能听到他们污浊不堪的脏话和骂音。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咬人?不想要命了是吧?!”   “我看他就是欠揍!”   一人呲牙咧嘴的甩手,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牙印:“凯歌,你力气大,帮我给他一拳!不把他牙给揍碎,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些人穿着吊儿郎当的,头发也染得五颜六色,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混混。   “怎么,你以为你还是贺兰家的大少爷啊?”   名叫“凯哥”的男人狞笑着抓起少年的衣领,一拳下去,少年捂着肚子,虚弱地跪在地上。   【对了,让我看看——主角受的名字是……贺兰清。】   少年挣扎地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凤眸里满是痛苦和仇恨,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时间宛如静止在了那一刻,周缈愣在原地。 第29章 校车   【叮——宿主触发剧情任务:解救被欺负的主角受。任务奖励为“廉价的护身符”,将在任务完成后发放。】   系统的任务还没播报完毕,周缈已经冲了上去。   “这小子真是不打不老实。”   凯歌啐了一口,两手插在胸前,蛮横极了:“给我跪下来磕头道歉,否则大爷我今天绕不了你!”   天幕阴沉得吓人,冰凉的雨水浇在身上,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了一样。   贺兰清抬手擦了擦鼻子,看见指尖上鲜红的血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空了一瞬,接着缓慢地眨了眨。   少年低着头,略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呵呵……”   幽幽的笑声与淅沥的雨声混合在一起,怪异得很。   哪有正常人被揍成这样,还能笑出声来?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黄毛“嘶”了一声,手臂上竟长出了鸡皮疙瘩,可他转眼又怪自己想太多。   这贺兰清已经是个弃子了,翻不出什么花样的。   下一秒,周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严肃地问道:“你们是哪个班的?怎么在学校里打架斗殴?!”   黄毛瞪他一眼:“你谁啊?”   凯歌掀起眼皮,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揍信不信?”   “云瑛学院学生会会长。”   这几个小混混,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人高马大的,周缈的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可他表面上依然很镇定:“这事我管定了。”   周缈的底气很足,他这次可是学生会会长耶,打不过还可以呼叫保安!   更何况……   “学生会每年都负责接待新生,但我却对你们没有任何印象。还有你们的装扮,至少表面上也是不被学校允许的。”   周缈断言道:“所以我敢肯定,你们不是云瑛的学生。”   一语中的。   “你他x的瞎说什么呢?”   凯歌立刻被他的话点着了,怒气冲冲地挥拳,眼看着就要打向周缈的鼻梁!   抢在凯歌对他动手之前,周缈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云瑛学院的安保系统非常严密,除非是里应外合,不然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拳头停在了周缈面前十厘米的地方,像是一颗火球掉进了冰堆里。   “……什么意思?”   “你可以打我,但我之后一定会查清楚是谁让你们进来的,然后把这个人上报给学校处理。”   少年挺直了腰,浅薄的唇瓣微抿,一双圆圆的杏眼难得透出点攻击性,反而显得有些凛然。   “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把那个人暴露出来,最好现在就收手。”   “……”   空气寂静了片刻,一时间只有雨声和呼吸声。   黄毛的嘴动了动,还是忍不住,叽叽咕咕说道:“算了,凯歌,钱还没到手呢……”   悬在空中的拳头落下来,凯歌满脸的横肉都快绷不住了。   “……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再碰着你。”   几人留下狠话,灰溜溜地逃走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为您发放一次性奖励“廉价的护身符”。使用方式为呼叫系统,或将护身符撕碎。】   【宿主威武!你怎么知道他们就吃这套呀?】   “你之前告诉我的剧情里,唯一一个和主角受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就是那个真少爷。”   “假少爷本就不受宠爱,但真正被欺负,却是在真少爷回来以后,所以多半跟他有关。”   周缈在心中回道:“但真少爷却没有主动出面,而是让这些混混帮忙教训人,想必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所以,我猜他会特别交代这些人,不许暴露他的身份。”   系统顿了顿,忽然温柔地笑了一声。   【没错,宿主有了很大的进步呢。】   周缈没注意到系统的语气不同寻常,他焦急地望向地上的少年,将一块绣着小花的洁白手绢递给对方。   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贺兰清徐徐抬起头,目光里有些警惕和防备。他痛苦地咳嗽了一声,鲜血顺着唇角低落,脸上沾满了污泥。   “……谢谢。”   贺兰清低垂着眼眸,接过手绢时看向周缈的侧身。   少年小声问道:“为什么不打伞?你明明带了一把。”   “啊……”   刚才看到贺兰清被欺负,周缈一下子急了,想都没想就冲进了雨里,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听贺兰清一说,周缈连忙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把雨伞,单手撑开。   黑色的伞面阻隔了雨水,像巨大的安全罩般笼罩住两人。   看着贺兰清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周缈问道:“需要去医务室吗?我可以送你。”   因为忘记打伞,周缈浑身都被淋湿了,乌黑的头发滴着晶莹的水珠,清亮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的黑曜石般漂亮。   周围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只有他在发光。   “我去做校车,回宿舍。”   贺兰清摇摇头:“只是点小伤,我宿舍里备了药的。”   他已经习惯了挨打,对伤痛都麻木了。   就像一只被丢弃在路边,没人要没人疼,湿漉漉的小流浪狗。   周缈心里又酸又涩,主动说:“正好,我也要坐校车,一起吧。”   他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惑,又问道:“你是叫……贺兰清?”   少年沉默地点头,算是承认了。   周缈紧紧握着伞柄,指尖因为用力过重而发白,颤抖着问系统:“是不是他……?”   在从上个世界脱离后,周缈的情绪一直不太好,系统甚至让他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贺兰清。   【系统没有检测权限,只能负责任地说,两个世界的数据截然不同。】   【因此在正常情况下,不太可能出现角色重复的情况】   周缈喃喃地说:“可是,他们长得真的太像了,名字也一模一样。”   “你的手在抖,我来撑伞吧。”   贺兰清听不到周缈的心音,却注意到周缈的不对劲,很贴心地接过伞柄。   “我知道你——学生会会长,周缈。”   贺兰清微微一笑,边走边说:“我曾经的朋友都很讨厌你,说你脾气不好、古板老土、说话恶心……”   周缈:“……”   他的感伤被贺兰清的话打断,一阵无语涌上心头。   都狼狈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对救命恩人说点好话?   “但我一直觉得,那些词语应该是对他们自己的形容。”   贺兰清又一次郑重地对周缈道谢:“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愿意救我。”   车站离图书馆不远,走几十米便到了。两人伫立在雨伞下,无言听雨。   倒是系统在半开玩笑地问话。   【宿主,您还喜欢上个世界的贺兰清吗?或者换个说法,您已经爱上他了?】   这个问题,连周缈自己都不知道。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被贺兰清缠上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跟邪神绑定在一起。   贺兰清总是在周缈的耳边,不厌其烦地诉说着爱,并用深情的语调问伴侣是否也爱着自己。   夜晚摇曳动情时,周缈会稀里糊涂地顺从一切要求,眼角含着愉悦的泪,说出对方爱听的话。   但在白天,周缈总是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   邪神的爱太过炙热也太过疯狂,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可是……哪怕是捡来的小猫小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吧?   周缈难过地想。   他悄悄地望向身边的少年,再次感叹两人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面前的人要稍微稚嫩些,像是少年版的贺兰清。   也许是因为受了欺负和虐待,少年瘦得吓人,身高也跟周缈差不太多——要知道,以前的贺兰清可是要比周缈高出一个头不止。   然而,小贺兰清的眉眼已经很好看了,很妖异的好看,宛如一朵盛开在地狱的彼岸花。   气质也带了些阴沉和忧郁,不过却是很乖的,不会像以前那样乱咬乱舔……   周缈的思绪到处漂移,忍不住拿他和自己熟知的贺兰清做比较。   “你一直在看我。”   贺兰清转过头,狭长的凤眸注视着周缈,冷不丁地问:“我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他的语气有点委屈和紧张。   是刚成年的小男生会尤其在意的问题。   “不丑,很好看。”   周缈噗嗤一笑,镜片后亮晶晶的眸子微微弯起来,冷清的面容如冰雪融化,璀璨生辉。   “校车来了,我们走吧。”   因为是周末,坐校车的学生也稀稀拉拉的,校车内鸦雀无声。   周缈上车刷卡时无意间瞧了司机一眼,男人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一顶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只当是司机感冒了,没太在意。   周缈随意选择了中间的位置,贺兰清也在他的身边坐下,校车缓缓启动。   “哗啦啦——”   窗外狂风大作,漫天的雨似乎要把玻璃一并掀翻。天空黑压压的,车子仿佛一片枯叶,在无穷无尽的浩瀚汪洋中随风飘荡。   周缈本来靠着玻璃窗打盹,此时模模糊糊地想,怎么下一站还不到?   车内没开灯,四周晦暗不明,空气也又闷又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过于刺眼的闪电划过半空,周缈不由得眯起眼睛,可等他再睁开眼时,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   他心惊胆战地抬起头,看向校车最前方的悬挂的镜子——   “轰隆!”   响彻天际的雷声险些震破耳膜,而比这雷声还要剧烈的是周缈的心跳声,咚咚地跳个不停。   在那块小小的镜子里,赫然倒映着司机的脸。   那张脸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白色,外凸的双眼中瞳仁大得快炸出来了,此时却透过镜子,直勾勾地盯着周缈的方向。   “……”   周缈瞬间头皮发麻。   不对,不止是司机。   他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坐满了人,而在此之前,那些位置还都是空的。   周缈不怕小混混,但是怕鬼。   他简直欲哭无泪,怎么这个世界也有鬼啊?到底还有完没完?!   慌乱之下,周缈喊出了他最熟悉的名字:“贺兰清……”   “我在。”   身边的人回了一声,贺兰清神色如常:“怎么了?”   “我们好像……撞到鬼了。”   周缈硬着头皮问:“你、你能看到前面那些东西吗?”   贺兰清像是没听懂一般,疑惑地望着他。   而随之望过来的,还有四周密密麻麻的脑袋,他们的身体纹丝不动,头却整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   果然,这些东西是冲着自己来的。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握住贺兰清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捏着护身符,“噌”地站了起来。   他们必须得逃出去!   贺兰清看了一会儿握住自己的手,那只手很漂亮,白净修长,像是价值连城的玉雕。   青色的血管像是一副漂亮的水墨画,温热的掌心不断传来生命的温度他舔了舔发痒的牙齿,不慌不忙地道:“别紧张,是你看错了。”   “轰隆——”   又是一到闪电划过,周缈眼前一白,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那些“无脸人”都消失了。   不仅如此,校车里的灯泡散发着黄澄澄的光线,窗外的雨也慢慢停下来。   广播中的女声不停地重复:“宿舍楼到了,请乘客依次从后门下车。”   ……怎么回事?   司机没了耐心,站起来问道:“后面那个站着的,到底下不下?!”   他又抱怨了几声,重新坐回去了——那不过是一张很正常的中年男人的脸。   周缈低声道歉,拉着贺兰清一起下了车。   即使双脚重新踩到地面,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贺兰清关切地问:“你脸色好差,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没事。”   周缈抿了抿唇,这才发现他还紧紧地拽着对方的手,甚至连手心流出的汗渍都沾到了贺兰清的身上。   他讪讪地收回手。   见周缈不愿意说,贺兰清也不强求。   “先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等周缈转过身后,贺兰清仍然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他的背影。   路灯啪嗒打开,他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逐渐伸长,化为数千条类似触手的形状,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前方的少年。   那影子竟扭动着从地里钻出来,顺着少年颀长的小腿一路向上攀爬!   而周缈对此一无所知。   “好喜欢……”   “真漂亮……”   触手们爱极了那地方柔软的触感,流连忘返地磨蹭了许久,还不肯回来。   贺兰清不满地呵斥了一声,影子们终于乖乖地掉转头,叼着一张巴掌大的红色烫金证件,放到他的手里。   贺兰清将周缈的学生证举起来,上面是一些基本信息。   他嗤笑一声:“各方面都很普通嘛,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恣意的目光扫过后几行,终于来了点兴趣。   “唔,年龄19……居然比我还大一岁呢。”   贺兰清勾唇一笑,那笑容说不出得恶劣:“晚上再来找你吧,哥哥。” 第30章 镜中   周缈提着打包的晚饭回到宿舍,刚想坐下来研究下失踪案,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提醒宿主,请不要忘记完成您的周末作业哦。】   周缈:“……”   简直是恶魔低语。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书桌旁的一大挪课本和练习册,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记录了这周末的作业内容。   足足有十行那么多。   周缈瞳孔地震。   系统很贴心地告知宿主,任务要做到完美,学习也不能落下呢。   于是周缈沉默地吃完晚饭,怒刷了十页数学题,一直学到头晕脑胀,这才准备去浴室冲个澡。   虽然云瑛每年都宣传学校的设施条件有多么优质,但实际上,真正能享受到天堂般学习生活的只有那群富家子弟。   拿着奖学金入学的特优生们,全部被赶到了十年前的老旧宿舍楼。   “嘶——好冷。”   冰凉的洗澡水从生锈的水管里吐出来,周缈一时不查被浇了个满头,冻得直打哆嗦。   好在初春的天不算冷,热水过一会儿也来了,“哗啦啦”地淋在身上。   周缈认真思考着下一步计划——他得去查清楚那些失踪的人里有多少是云瑛的学生,又是如何失踪的。   毕竟这是目前手里唯一的线索了。   随着温度的升高,浴室里逐渐泛起朦胧的雾气,水珠从少年漂亮的蝴蝶骨上滑下来,滴进深不可见之处。   周缈背对着身后的全身镜,那镜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缘长满了污青色的霉斑,镜面上布满划痕。   镜子里的少年倏地回过头。   周缈转身关掉热水,正准备拿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渍,可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却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   雾气模糊了视线,周缈一时没发现有哪里不对,于是困惑地走近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随着他的靠近,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动起来,一模一样的两个影像眼看着就要交叠在一起——   周缈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明明抬起的是右腿,可镜子里的那个“周缈”,竟然也抬的是右腿。“啪嗒。”   镜子上氤氲的水珠滴下来,模糊了镜中人浅浅微笑的脸。   周缈恍惚地想,自己似乎没有在笑。   所以,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浴室里潮湿的热气还尚未消散,暖黄的灯光本该给人带来温暖,可周缈却清晰地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   周缈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不,应该说是他的动作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镜子里“周缈”的眼神满是阴毒,他浅笑着抬起双手,缓缓往上移动。   周缈睁大了眼睛,他的双手也随之开始渐渐往上,最后停在颈部的位置,狠狠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呵呵呵……”   镜子里的人突兀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又细又尖,是即将得逞的笑。   周缈尝试过挣扎,但完全没用——   而且护身符早就放在了外面,此时呼唤系统也没有任何回音。   豆大的汗珠泌出额角,周缈深陷于窒息的痛苦中,眼前一片漆黑,呼吸也变得微弱。   怎么办……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镜子里的“周缈”警觉地张望了一眼,似乎是在更高一级的危险和即将到手的猎物之间做权衡。   门外的敲门声越发急促,镜中人恐惧地抖了一下,悄然溜走了。   “咳咳……”   总算是劫后余生,挟持他的力量瞬间消失,周缈痛苦地跌坐在地上。   他大口地喘着气,胃里剧烈的恶心感让他干呕不止。   门外的人静了几秒,很小心地问道:“里面有人么?”   是贺兰清的声音。   “有的。”   周缈抽了抽鼻子,强撑着力气从湿滑的地上站起来,随便披了一件白衬衫去开门。   打开门的霎那间,冷空气从走廊灌进来,贺兰清看着他,微微一怔。   少年浑身都湿漉漉的,柔软乌黑的额发软软地耷在雪白的皮肤上,漂亮的脸蛋像染了晨露的花儿一样。   也许是因为受了凉,那颗小巧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贺兰清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有什么事吗?”   周缈歪着头,奇怪地问道:“不对,你怎么找到我的寝室的?”   “你的东西掉了,我过来还给你。”   贺兰清很自然地移开视线,将学生证递给他,解释说:“上面写了你的宿舍号。”   “啊,谢谢。”   周缈只当自己不小心,正要接过学生证时,听到贺兰清问他:“怎么受伤了?”   少年清瘦的身体被略长的白衬衫遮住了,未干的水渍让布料紧贴着肌肤,露出浅浅的粉色。   他下半身只穿了条短裤,短裤下是修长匀称的双腿,脚踝处多了一条血红的伤口。   他的皮肤太嫩太白了,所以显得那伤口有些触目惊心。   周缈想了想,应该是刚才在浴室里擦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的。”   “还是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贺兰清立刻掏出了创可贴:“我帮你。”   “真、真不用……”   周缈下意识地拒绝,他不想把面前的人也卷进来。   “你是嫌弃我吗?”   周缈的拒绝仿佛戳伤了贺兰清,他半阖下眼眸,表情带着忧郁:“所以不想跟我有太多接触?”   周缈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进来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真那么想进来也行,进来帮他壮壮胆,驱散一下邪气。   进去之后,周缈去翻箱倒柜地找碘伏,贺兰清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像一条忠实的德牧犬。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最后是周缈先打破寂静。   周缈忍不住问:“你怎么随身带着创可贴?”   他还刚好就差这东西。   “我经常挨揍,习惯了。”   贺兰清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周缈望向他额头上的淤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愧疚地道歉。   “没关系。”   贺兰清摇摇头:“我的事情学校里都传遍了,你应该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说的自然是贺兰家时隔十八年重新找回亲生子一事,也就是系统所说的“真假少爷”。   贺兰家的势力虽抵不上云家,但在H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然而却一直有传言,贺兰夫妻虽没缺过家里孩子吃穿,却一直不喜贺兰清。   虎毒尚不食子,学校里的人也只当传言是谣言,明面上还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直到前段时间,贺兰家对外宣称贺兰景才是贺兰家亲生子,众人才恍然大悟。   这个时候,贺兰清的存在就显得有些碍眼了。   “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   周缈板着精致漂亮的脸蛋,骂出了他能想到的最脏的话。   “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帮我了。”   贺兰清的睫毛垂下来,微低着嗓音说:“我怕连带着你一起被他们记恨。”   周缈一下子就怜爱起贺兰清,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你别怕。”   周缈信誓旦旦地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他对付不了鬼,还对付不了人么?   听周缈这么说,贺兰清微微一笑,接过他手里的瓶子,轻轻地将人摁在床上。   贺兰清一边帮他上药,一边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周缈的脖子还泛着些微的刺痛感,他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房间的最里边。   “刚才……在浴室里滑了一下。”   “哦?”   听到贺兰清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又见他的表情严肃地很,周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心脏跳得飞快。   他颤抖着问:“怎、怎么了?”   “其实……我一开始看到你的宿舍号,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贺兰清语调低沉:“这间宿舍,十年前死过一个学生。”   周缈:“!!!”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舔了舔干燥舌头,朝贺兰清的方向挪动了几厘米。   “是真人真事,还上过报纸的。”   贺兰清幽幽地说:“据说是在浴室里上吊窒息而死,死的时候很痛苦。”   “……学生之间都在传,那人的鬼魂还飘荡在宿舍里,准备掐死之后住进来的学生,然后取而代之。”   周缈惊呼一声,抓住他的肩膀:“你别说了。”   两人隔得很近,贺兰清动了动鼻子,嗅到周缈身上沐浴过所留下的味道,像是芬芳的柑橘香气。   因为距离很近,周缈衬衫上起的小线球也清晰可见。   应该是穿了很长时间了,所以布料软软的,更显得他像是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开玩笑的。”   周缈刚放下心,就见贺兰清微微一笑:“但是前半句是真的,这间宿舍是真的死过人。”   “你没发现自己一直没被分配室友吗?因为大家都不愿意住进来。”   周缈欲哭无泪,原身一直沉迷于学习和学生工作,不怎么关注校园怪谈,自然不知道此事。   贺兰清观察着他的表情:“我之前就发现了,你好像很怕鬼。”   周缈心想,谁整天被鬼缠着能不害怕啊?   “算命师傅说过,我阳气足,命也硬得很,一般的鬼怪都不敢靠近我。”   周缈不说话,贺兰清就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脸蛋:“我把阳气分点给你。不害怕了,嗯?”   周缈正想吐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就想起来,好像这两次能脱险,都是因为贺兰清在他的身边。   他开始有点不确定了。   贺兰清将创可贴贴在伤口处:“可以了,记得这几天别沾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周缈受伤的脚放下来,珍而重之的样子像极了以前的贺兰清。   周缈委屈地想,难道真是上个世界的贺兰清过来找他了?可是那个贺兰清很会保护人,也很少会让他受伤的。   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呢?   “对了。”   贺兰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看了你的学生证,想不到你比我还要大一岁。”   周缈眨了眨眼睛,剧情是这样没错。   原来的周缈因为受到周淇坠楼事件的影响,在心理医生的开导下,过了整整一年才走出阴影,因此入学时间也要比其它学生晚一年。   被小自己一岁的贺兰清照顾了,让周缈有种略微的惭愧感。   “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吧?”   贺兰清乖巧地和他道别,完全不管周缈的脸已经红透了。   “下次再见,哥哥。我会把你的手绢洗好还回来的。”   ·   “哐当。”   宿舍门在贺兰清的身后阖上,他脸上温柔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触手伸到他的面前,里面包裹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扭动。   “他房间里的那个丑东西,就是你吧?”   贺兰清厌恶地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珠子里传来厉鬼的尖叫和求饶声,被贺兰清面无表情地碾碎了,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做得很好。”   贺兰清瞥了一眼自己的触手影子:“去吧。从今天开始,你去帮我看着那个人。”   那触手重新化为影子,欢天喜地地钻进地下,顺着门缝溜进周缈的寝室里。   “凭什么是它……”   “我也要去……”   其它的触手不乐意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贺兰清的影子就像一个由肉山堆成的巨大怪物,那怪物甩动着无数狰狞的触手,随时准备着发起攻击。   贺兰清不理它们,他径直走下宿舍楼。   门卫向来看他不顺眼,大声吼道:“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哪都不许去,给我滚回来!”   不需要贺兰清多说,心情不爽的触手晃动着身子游过去,悄然钻进门卫的后脑勺里,搅动了几圈。   “奇怪……刚才有人出去吗?”   门卫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摸不着头脑。   一路畅通无阻,贺兰清走进校长办公楼,用同样的方式抹除了另一个门卫的记忆。   他走进电梯,摁下数字“13”的按钮。   云家积攒了数十年的财富,从这富丽堂皇的校长办公楼可见一斑。   云瑛当前的校长是云穆的嫡长孙云箐,云老爱极了这个孩子,不仅将整座学校交给他,还在学校里修建了这座宏伟的大楼。   下面十楼都是办公区域,而上面三楼则是打通修建的豪宅。   “十三楼到了。”   云箐生来多病,常年住在十三楼卧床修养。基本学校里的事务都交给他的小叔——副校长云睿处理,云箐本人已有几年没出过面了。   贺兰清曾经一度不明白,为什么云穆如此宠爱云箐,却又不将他送去医院,而是一定要让他住在学校里。   以及……明明已是强弩之末的云箐,为什么能活这么多年?   但是没关系,贺兰清想,他现在知道原因了。   触手们帮贺兰清打开门,他走近云箐的卧房,看向床铺上瘦弱干枯的男子。   男人费力地转动浑浊的眼珠,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曾经被你们杀死的人。”   室内一片黑暗,而贺兰清的眸子却散发着冰冷的光。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也是即将审判你们罪行的新神。”   听到“神”这个字眼,床上的男人惊恐地尖叫,可他实在病太久了,那叫声微弱得没人能听见。   “你们上辈子杀我一次,我当然也得杀你们一次。很公平,不是么?”   触手们伺机而动,罔顾他的求饶,将吸盘贴在男人的肉身上迫不及待地啃噬起来,一时间鲜血四溅。   “旧神已殒,新神将至。”   贺兰清走到窗边,拿起窗台上的天使雕塑,仔细端详着。天使的脸色露出恬静的微笑,对屋里正在发生的恐怖熟视无睹。   良久后,贺兰清望向窗外的校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月光下的学校安静和平,学生们沉睡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尚且不知。   “从今天开始,这所学校就被我接管了。”   贺兰清舔了舔獠牙,一双鬼魅般的竖瞳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   ·   “阿嚏。”   正在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周缈停下手里的笔,打了个喷嚏。   贴心小系统立刻上线,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我刚才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像是发生了很不妙的事情。”   周缈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可他想半天也没想出来。   “算了,应该是今天着凉了吧……” 第31章 梦魇   “不……不要……”   周缈紧紧闭着眼,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少年樱色的唇瓣微启,传来如雏鸟般喃喃的呓语。   “怎么了,缈缈?”   一个接一个的吻轻轻落在少年的额头和耳畔,如同在亲吻珍贵易碎的宝贝,舍不得他的宝贝受一点委屈。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周缈的耳朵动了动,迷茫地睁开双眼。   屋里光线黯淡,只有床头点了一盏橙黄色的复古小台灯,散发着萤火般微弱的光线。   借着那点光线,周缈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聚焦在与他同床的人身上。   那人生得一张如同天神般完美的脸,任何人看了,也会感叹如此绝世的五官竟然会独属于一个男人。   此刻,他如画般的眉毛皱起来,薄唇轻抿,担心地望着怀里的少年。   “……贺兰清?”   周缈讪讪地松开手里那点可怜的布料,他都快把对方的睡袍直接拽下来了。   “嗯?不认识我了?”   察觉到周缈往后缩了缩,贺兰清不乐意了。他不容置疑地揽住少年纤细的腰肢,往前一靠,将鼻尖抵在对方脖颈处最细腻的肌肤。   “明明之前还坐在我上面……缈缈,你真得好软,又软又嫩,一掐就能掐出水。”   被贺兰清的呼吸触碰到的地方又痒又麻,周缈吞了口唾沫,净秀的小脸又被他不要脸的话烧得通红。   周缈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记得贺兰清说的事情。   也许是有那么几次,他和贺兰清玩.闹的时候……   但那也是因为贺兰清坏极了,平白无故地惹了他,又把最重要的地方晾在一边。害得自己只能红着脸吃自助餐,还要被对方当作“罪证”。   等等,怎么又被那家伙带偏了?   周缈推开贺兰清在自己的肩上蹭来蹭去的头,撑着床坐起来,环顾四周。   “我这是在哪里……?”   这毫无疑问是一间稍显奢华却又不失温馨的卧房,柔软的兔绒地毯,巨大的天鹅绒床铺,还有墙上昂贵的装饰油画,像是在养一位娇贵的豌豆公主。   室内的暖气将深蓝色的窗帘吹得前后浮动,露出窗台上装饰得极漂亮的木质相框。   照片里的人举止亲密,像是一对情侣的合照,旁边还用签字笔写下了拍照时间,用于他们收藏和反复回味。   足以见得房间的主人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来布置。   “家里呀。”   贺兰清耸耸肩,又换了个自认为最贴近的说法:“准确来说,是我和缈缈的爱巢。”   如果是平常,周缈会很无语地瞪他一眼,让对方少说不正经的话。   但窝在贺兰清温暖舒适的怀抱里,周缈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心房,想要把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全告诉他。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梦到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抱着周缈的双臂紧了紧,贺兰清意识到了不对。   周缈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改口:“我是说,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你,我被好多人瞧不起,还被野鬼随便欺负,我真的好害怕……”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跟珠子似的,一滴接一滴地掉下来:“贺兰清,你明明说过的——不管我在哪,你都会找到我。”   “我相信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宝贝,那只是梦而已。”   同居之后,贺兰清极少见过周缈难过成这个样子,温柔地吻去雪白脸颊上的珍珠眼泪。   “我再向你保证一次,好不好?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也会永远爱你。”   贺兰清的吻在徘徊在他的眼睛、嘴唇和脖颈处,宠溺地安慰周缈。而少年也伸出双臂抱住对方,迎接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他那样子像极了小猫崽,只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类翻开柔软的肚皮,发出舒服的哼声。   这个时候,贺兰清想要怎么亲他抱他,甚至做一些稍微过分点的事情,都可以。   贺兰清深深地吻住少年的唇,当唇舌缠得紧密不可分时,那古老的印记微微发光。   舒服到七彩烟花在脑海里疯狂爆炸,浓烈到五脏六腑都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情难自禁。   贺兰清用沙哑的声音问他:“缈缈,你爱过我吗?”“我爱你,我爱你……”   他的话里带着哭腔,明明是被快乐冲昏了头脑才说出来的话,却像钩子一样,把人钓得口干舌燥。   “缈缈,你今晚已经很累了,再来一次我怕你受不住。”   贺兰清难得绅士一回,很是为他着想:“要不等明天晚上?”   少年的脸蛋精致极了,此刻因为巨大的愉悦而面露桃红,更是惊心动魄。   这本来就让人根本无法把持了,他还嫌不够似的,专门仰起头去够贺兰清的唇。   嫣红的嘴唇里,草莓果冻似的舌尖若隐若现,还带着专属于自己的印记,时刻表面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贝。   这谁能忍?   如同火星掉进了干草堆里,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两人的灵魂在烈火中难舍难分。   贺兰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已经变成了黄金色的竖瞳,那是饥饿到极点的标志。   “宝宝,这次是你让我继续的。”   ·   周缈缩在暖和舒服的被子里,只留一个小脑瓜在外面吹冷风,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他的小脸红扑扑的,难以想象自己也会有一天这么疯狂,还会……反客为主。   贺兰清去浴室里的淋浴间洗澡了,浴室的玻璃门上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模模糊糊地瞧见里面的人。   嗯,身材果然很好呢,难怪他的腰那么有力。   “缈缈!缈缈!”   身侧传来急促的呼喊,周缈一个愣神,转头却发现贺兰清正握着自己的手,好看的眉头皱起来。   他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嘘——”   贺兰清捂住周缈的嘴,焦急地对他说道:“别和那个怪物在一起!跟我走!”   周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贺兰清就在自己面前,那刚才和自己拥抱亲吻,无限澎湃的人……又是谁?   不,不对。   眼前的贺兰清分明要年轻一些,还是副青涩的少年模样,和刚才的贺兰清并不完全相同。   贺兰清还在催促他:“快点,否则来不及了!”   周缈被他牵着坐起来,白色的丝绸睡衣滑落到肩旁,露出一截白雪般的锁骨,还有玫红色的、明显是被好好疼爱过的痕迹。   男人盯着少年柔软的肌肤出神,忍不住凑上去嗅了嗅,周缈瑟缩了一下。   浴室的门打开了,贺兰清在一片白雾中缓缓向他走来,意味不明地叫着他的名字。   “缈缈。”   贺兰清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温柔与安稳,变得甜蜜而阴毒。   “他才是怪物呀,你要信那个怪物的话吗?”   “我是你的丈夫。”   两个男人顶着如出一辙的脸,不约而同地问他:“缈缈,你究竟爱的是谁?”   周缈哪敢吭声?两边都得罪不起。   他只能害怕地往后退,刚好自投罗网,陷进了一个如火般炽热的怀抱里,再也无法逃脱。   成熟一些的贺兰清走近他,含住周缈小巧的喉结。   男人一边舔着那处可爱的地方,一边将食指和中指伸进少年的唇里,在他透软的口腔中肆意搅动。   “怎么不说话了,缈缈?”   “别……唔!”   周缈又被逼得眼角湿润,在喘气的间隙里好不容易憋出一个求饶的气音。甜美的唾液溢出来,立刻被人舔得一干二净。   可下一秒,身后的人又有了动作。   别看那个贺兰清稚嫩些,可坏心思一点不少。   男人俯下身,咬住他后颈处的软肉,试图在那些吻痕上覆盖一层属于自己的痕迹。他的右手顺着周缈光滑细腻的脊背,一路向下……   不仅如此,那些黏糊糊的、数不尽的触手们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缠在让他本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本就焦灼的氛围更加难耐。   周缈倒吸了一口气,浑身一颤——   “叮铃铃!”   床上沉睡的少年猛地睁开眼,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廉价的窗帘照进来,提醒他还在那间老旧的寝室里。   周缈关掉闹钟,怅然若失了许久。   原来只是一场梦。   系统察觉到他的情绪,叮咚一声上线了。   【宿主怎么不开心呀?】   周缈闷闷不乐地说:“我梦到贺兰清了。”【系统看您的表情,还以为您失恋了。原来只是梦到了旧情人,那没事了。】   “才没有!”周缈反驳道。   "我可能就是……有点想他。"   可恶的贺兰清,罔顾自己这么想念他,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和他有关的梦,梦里还要欺负人。   然而,梦里的贺兰清根本不在他身边,他身边的那个贺兰清也并不熟悉,周缈根本不知道该控诉谁。   少年可怜地抽了抽鼻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背上全被冷汗打湿了,纯棉四角短裤上也泛起一点旖.旎的水痕。   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将脏污的裤子褪下来,拎着那东西走进浴室。   也许是白天,这次冲澡一切正常,没有再遇到什么脏东西。   周缈注意到,浴室里镜子上的痕迹也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他想不明白原因,倒也没细想。   等他洗完澡换了身校服,已经是早上七点,离七点半的早读课仅有半个小时。   云瑛面积庞大,从宿舍到教学楼有很长一段距离。周缈不敢耽误太久,从柜子里拿了根火腿肠当早餐,急匆匆地出了门。   “汪!汪汪!”   走到宿舍楼下,周缈注意到了墙脚处属于小动物们的战争——一群大狗围着一只小黑狗,像是要把它驱赶出这片领地。   那小奶狗看上去也才几个月大,饿得皮包骨瘦的,身上的毛也长得参差不齐。被几只大狗凶巴巴地示威,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奶声奶气地呜咽着。   周缈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驱赶了那几只大狗。   小奶狗明白自己遇到了大恩人,热情地扑上来,用爪子扒拉周缈的校裤。   周缈的眉角耷拉下来,倒不是心疼裤子,毕竟脏了洗洗就行。   他是心疼这小狗在学校里四处流浪,恐怕每天都抢不到吃的,忍饥挨饿,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乖、乖。”   周缈撕掉火腿肠的包装,扳开一半喂给小狗。   他也不知道这么小的狗能不能吃,可他手里暂时只有这东西。   小狗连闻都没闻一下,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周缈的小腿上拱,像个毛茸茸的煤炭。   周缈以为小狗不喜欢火腿肠,只能抱歉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凑合吃点吧。我得赶时间去上课,等放学了再来找你,给你弄点其它东西。”   他站起身,马不停蹄地走了。   “咕唔?”   小黑狗歪着头,黑豆似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   路上,周缈发着呆啃完剩下的半根火腿肠时,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   “周同学,早上好。”   周缈打量了对方几眼,觉得有点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昨天在图书馆里遇到的男生么?   好像叫云曜来着。   嗯,还是原剧情里追过小贺兰清一段时间的深情男配呢。   周缈应了一声,与对方保持着适当且礼貌的社交距离。   “没想到会遇见你。”   云曜微笑着道:“我记得周同学以前都是很早去教室学习的,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缈哽咽了一下:“……我今天闹钟没响,起晚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大早上洗澡才导致时间比往常晚一些吧,那也太可疑、太社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曜没往其他地方想,倒是仔细地观察着少年的脸颊。   “怎么了?”   周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可明明在出门前检查过一遍的。   男生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我换了隐形眼镜。”   周缈摸了摸鼻子:“之前的眼镜镜框太大了,老是往下面掉,很不方便。”   “哦……”   云曜了然地点点头,友善地说道:“希望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周同学摘掉眼镜很好看。”   其实以前的周缈也不能说是难看,只是因为他那副黑框眼镜实在太挡脸了,还老是垮在鼻尖上,显得很滑稽。   而在他摘掉眼镜后,原本精致清秀的五官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眼角处的小黑痣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缈也笑了笑:“谢谢你的夸奖。”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纤瘦的男生靠着墙站立,周围的学生无一不忙着赶路,因此他显得格外突兀。   更别提男生还有着一张雌雄莫辨、宛如雕刻般俊美的脸,更引得一旁的人频频侧目。   他像是很不喜欢这些目光,冷哼了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   霎那间,周围的人便移开头,仿佛少年从来没存在过。   “奇怪,他和云曜之前有那么熟吗?”   少年抱着手臂,死死盯着前面越靠越近的两个人,表情很是不爽。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刚娶回家的老婆跟别人跑了。   “看来不是我的错觉,我们的会长大人身上有很多秘密。”   他随意踢了踢脚边的小狗,惹得小狗呲牙咧嘴地,身上的黑毛全炸起来。   小狗抖了抖身上的毛,那些杂乱的黑毛化为一根强有力的触手。呆萌的小黑豆眼睛也变得混沌,似乎有危险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少年蹲下身,嫌弃地弹了弹小狗脑袋:“小怪物,你又露馅了。”   “还有,不是说了让你跟着他吗?怎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晨曦在少年的身后投下一片阴影,那影子动了动,似乎在嘲笑这只小怪物,又或许在向主人毛遂自荐,企图上位。   小狗着急地呜呜叫,被主人无情地抓住嘴巴,只能被迫静音。   少年冷声命令道:“总之,想办法留在他的身边。” 第32章 招新   周缈走进教室时还差十分钟上课,这个年纪的学生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听说没有,咱们学校的校长诈尸了!”   “真是医学奇迹啊,我看到词条差点以为他人没了。”   “我看这学校要变天喽,副校长总偏心那些有钱学生,希望云箐校长能对咱们好点。”   周缈奇怪地问同桌:“他们在说什么呢?”   同桌是个名叫的许倩倩女生,也是学生会的核心成员,此刻正忙着刷手机,敷衍地答了几句。   “就是云家云箐的事情呀!他不是病了好几年,一直在学校里静养吗?听说昨晚突然痊愈了,估计不久后就会接管学校的事务。”   “学校论坛里都传遍了,你没看?”   “我很少刷论坛。”   周缈对学校管理层的事情略有耳闻,疑惑地问:“云瑛怎么会任命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当校长,这不合规定吧?”   “谁知道呢?云家在H市只手遮天,估计也就是和上面说一声的事儿。”   许倩倩耸耸肩:“况且一直是副校长在管理学校,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忘了还有云箐这个人。”   “会长!晚点记得去招新啊,咱们学生会可缺人手了。”   有男生从后面搭上周缈的肩,看了他几眼,惊呼道:“好啊,你居然背着兄弟们偷偷变好看!”   周缈:“?”   什么叫背着他们变好看?   他这一喊,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许倩倩也放下手机,非常认真地端详周缈的脸:“嗯,是挺不错,下次选校花我就投你。”   “今天招新你就往那位置上一坐,可招学弟学妹了。”   周缈无语道:“别胡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倩倩,能不能麻烦你匀我点狗粮?给几个月大的小奶狗吃的那种。”   “没问题,我下午带给你。”   许倩倩的妈妈经营了一家宠物店,她经常投喂学校里的小猫小狗。   “叮铃铃——”   七点半,上课铃响了。   剪了利落短发,一身正装的班主任抱着教材和作业走进来,瞪了满教室的学生一眼。   “还吵呢?提前到教室,也不知道先自习一会儿。”   “都高三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我迟早得被你们气得英年早逝!”   蔡胜利名校毕业,长相和名字一样英气,因为年纪轻,经常拿这些学生没办法。   “说点骂人的话,你们又不爱听了。”   有几个活跃的男生立刻接嘴:“蔡姐准备怎么骂我们?”   “我们是你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蔡胜利被学生逗笑了:“我不就只带过你们这一届吗?”   “别皮了,快把教材翻开。”   班主任说得没错,目前离高考确实没多少时间了。他们特优生和那些少爷小姐不一样,高考是唯一的出路。   周缈也跟着学生们一起上早读课,哪想到第一篇课文就不会背。   ……高考一定是对穿书者的最大考验,周缈默默地想。   系统为宿主加油打气,而周缈甚至生起了把书撕掉的冲动。   他迷迷糊糊地过完了这煎熬的三十分钟,下课时蔡胜利点了他的名字。   “周缈同学,到我办公室一趟。”   周缈心里打鼓,对于找老师这件事天然抱有畏惧感。   “坐吧。”   蔡胜利帮他搬了张椅子,温和地说道:“我找你过来,是想说一下学生会的事情。”   周缈乖乖点头。   蔡胜利不仅是他们13班的班主任,同时还是学生会的负责老师,当初就是她鼓励周缈竞选会长。   “咱们班不少同学都在学生会,这两年都得到了锻炼。”   班主任和颜悦色、循循善诱:“但是高考在即,老师还是希望你们多招新人,把事情分给低年级的同学,专心应考。”   周缈暗自嘀咕,他也想专心应考,可要是完不成系统任务,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但明面上,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老师您放心,我明白的。”   “好孩子。”   蔡胜利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心情不错嘛,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人也精神。”微风掀动纯色的窗帘,阳光落在少年白皙漂亮的侧颜,他略微睁大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   “嗯……也还好吧?”   “老师知道,你之前被姐姐的事情影响,一直都不太开心。”   蔡胜利浅笑道:“你还小,别总背负那么多东西,凡事有我们大人顶着呢。”   “老师,您那里有档案室的钥匙么?”   虽然很不好意思,周缈还是问道:“最近学生会忙着整理学生材料,想参考下以前的资料。”   “这……按照以前副校长的规定,是不许学生进档案室的。”   蔡胜利为难地说:“我去帮你问问吧,说不定云箐校长会同意呢?”   结束谈话后,周缈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他一直在想着班主任说的话,差点迎面撞上人。   男生微笑着挡在他面前:“周同学,我们聊聊?”   周缈疑惑地问:“你是?”   【是真少爷啦。】   系统在脑海里提醒他。   这人一身名牌服饰,短发用发胶固定在脑后,五官倒也还算帅气,但总给周缈一种阴森的感觉。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贺兰景。”   男生的唇咧出完美的弧度,笑意却不及眼底:“听说会长昨天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下了贺兰清?”   “这是我应该做的,举手之劳而已。”   周缈一脸严肃,他对贺兰景没什么好感。   只是没想到,对方这就藏不住小尾巴了,竟然主动找上门。   “你应该多少听说过贺兰家抱错孩子的事情吧?”   贺兰景叹了口气,他看似帮贺兰清说话,实则是在暗暗讥讽。   “贺兰清很可怜的,他生性孤傲,我爸妈一直不喜欢他。后来他被发现不是贺兰家的亲生子,性格就更古怪了。”   说到最后,贺兰景放轻了声音,似是在威胁周缈。   “他人缘也不行,我担心会长这次帮他解了围,以后自己也讨不着好。”   周缈看着贺兰景一个人疯狂飙戏,面无表情地说道:“同学,我想你说错了。无论是谁在我面前被欺负,我都会站出来帮他。”   少年微微昂着头,眼神冷冽,容貌非凡,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的高贵王子。   “另外,那些人想找我也没问题,但要是被我查出来上报给学校,恐怕也不太好吧?”   贺兰景扬起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不说话了。   等周缈离开后,另一个男生走过来:“景少爷,他是不是知道了?”   这汪海是贺兰家分支的孩子,靠着本家的关系才能进校。   他以前是贺兰清的跟班,一看形势不对劲,便转而讨好贺兰景。很多贺兰景不便出手的事情,都是由汪海做的。   “还不太确定。”   贺兰景若有所思:“先别轻举妄动,这周缈看似不起眼,但真要被他捉住把柄,也很难办。”   “还有一件事。”   汪海犹豫了几秒,小声说道:“您昨天找的那几个混混,联系不上了。”   “联系不上?”   贺兰景挑眉,下意识否认:“不可能吧,他们还没拿到钱,怎么会善罢甘休?”   汪海苦笑道:“我给他们挨个打过电话了,都没接,消息也不回,跟人间失踪了一样。”   “估计……是怕了?”   贺兰景骂道:“几个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汪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贺兰清?”   “贺兰清不是还有一个追求者么?”   贺兰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等我有时间了,先去会会他。”   ·   放学后,周缈坐在学生会的招新摊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许倩倩皮笑肉不笑:“亲爱的会长,您代表的是我们学生会的形象,请随时注意您的仪容仪表。”   周缈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挺直腰板。   “那个,请问如果要参加学生会,是在这里报名么?”   有小女生怯生生地走过来,看样子像是高一新生。   许倩倩立刻给了她一张报名表,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学生会的架构和主要事务。   女生很爽快地选好了部门,在报名表里填好信息。   临走时,她不好意思地瞟了眼周缈:“希望以后可以天天看到温柔漂亮的会长,心情一定会很好。”   【小妹妹嘴真甜啊,可爱】   系统感慨。   周缈礼貌地微笑:“欢迎你加入学生会。”   等小学妹走了,许倩倩数了数桌子上的报名表,叹了口气。   “还好有你的脸在,今年招到的新人比往年多,但还是不够用。”   许倩倩心情烦闷地吐槽:“他们都嫌学生会干杂活还没地位,人全被隔壁神圣会抢光了。”   跟门可罗雀又装饰质朴的学生会相反,对面的社团摊位一看就是重金制作——   前面挂了几幅巨型烫金海报,后面堆满惹眼的闪光气球,礼物也颇为丰厚,只要报名参加就送限定手办。   学生们簇拥着抢报名表,负责人加印了几百份还不够用。   反差感简直不要太强烈,连周缈都忍不住看了对面几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相比寂寥的学生会,神圣会才是云瑛最庞大的学生组织。   那是由最顶尖的家庭出生的孩子组成的学生团体,由副校长直接负责,享受着普通学生想象不到的优待。   因此,学生们削破了脑袋也想挤进去。   就连真少爷贺兰景回到豪门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联系神圣会的前任会长,申请加入神圣会。   周缈皱了皱眉:“倩倩,那个女生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娇小的女孩子被一群神圣会的男生围住,明明举止局促不安,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报名表交了上去。   “好像还真是。”   许倩倩恨铁不成钢:“普通学生进了神圣会也是被他们溜着玩儿,真搞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   周缈喝了口水润嗓子,忽然发现桌子上投下了一团阴影。   他抬起头,看到来人有些惊讶:“贺兰清,你怎么来了?”   周缈根本不敢多看贺兰清,一看到对方就会想起昨晚做的c梦。   怪羞耻的。   贺兰清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好得也差不多了,从外表看起来就是极为漂亮的翩翩少年。   他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而贺兰清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我也是来加入学生会的。”   许倩倩一向来者不拒,“刷”地抽出报名表:“你选个部门,填好资料就行。咱们学生会特别缺人,只要报名就能进。”   贺兰清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粘在木纸板上的招新海报。   “我想报名会长助理,可以么?”   许倩倩求之不得:“没问题啊。”   这个职位并非部长一类有实权的位置,只能算是会长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助手,因此空缺了很多年。   连周缈都搞不懂贺兰清为什么要报名。   贺兰清认真地填上自己的名字,将报名表郑重地交给周缈。   他的目光中含着一抹深邃而又温柔的笑意,在落日的余光里,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周缈顿时想起来,昨晚的梦里,贺兰清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微笑,吻着他的唇,然后对他……做出了特别过分的事情。   ……不行,又要脸红了。   “笑死人了!”   周缈的思绪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是对面神圣会的人。   “贺兰清,你之前被我们神圣会赶出去了,怎么又跑去参加学生会啊?”   “学生会干脆改名叫垃圾会算了,专门捡我们不要的垃圾。”   周缈双眉紧蹙,这些人惯会颠倒黑白,捧高踩低。   贺兰清还是贺兰家少爷的时候,可是神圣会专门邀请他参加的。只是因为贺兰家的事情传出来,神圣会又把人拒之门外。   许倩倩早看对面不顺眼了,她可受不了这气,立刻站起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   神圣会人多势众,形势对学生会极其不利。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尖锐,甚至对面有动手的趋势,周缈赶紧拉住许倩倩。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男生踩着昂贵的牛皮鞋,穿过拥挤的人群。   “是云曜!”   “云哥,快来这里!”   神圣会的人瞬间把周缈等人抛在脑后,一个劲儿朝云曜招手。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云曜怎么来了?他不是从来不参加任何社团的吗?”   “我听说神圣会邀请云曜两年了,每次都被他拒绝。”   “云哥,你是不是想加入我们?”   神圣会的男生热情极了:“只要你来我们神圣会,会长的位置绝对是你的。”   “抱歉。”   云曜摇摇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转身走向学生会。   “我想先申请学生会试试。”   别说神圣会的人惊掉了下巴,周缈本人都震撼极了。   云曜自顾自地拿了张报名表,在职位一栏写上“会长助理”。   待他填好后,便发现已经收齐的报名表,最上面的一张也写着和他一样的职位,姓名是“贺兰清”。   云曜耸耸肩,看向身边眼神冷得快要结冰的少年。   “这位同学,看来你有竞争者了。”   “哇哦,咱们会长的魅力还真不小呀。”   许倩倩戏谑地笑了一声:“名额有限,你们俩要不竞争上岗?” 第33章 骰子   “哇塞,两个大帅哥耶,真养眼!”   “贺兰清长得太妖孽太超前了,我真的一看他就心跳加速。”   “云曜是差一点,但他可是云家的大少爷,平时性格也好,从来不摆架子,我投他一票。”   周缈听着周围人的叽叽喳喳,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俩人是在演什么偶像剧吗?   “会长,我真的很仰慕您,也很愿意为大家服务。”   贺兰清乌黑的睫毛微微垂下来,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阴影,用一点点牙齿咬住薄唇,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真的不可以让我加入吗?”   堪称是一秒变脸,让云曜都怀疑之前一闪而过的冷意是错觉。   还偏偏就有人吃他这一套。   “听说贺兰清经常被人欺负,他居然还想着服务大家。真善良啊,怜爱了。”   吃瓜群众心疼地捂住胸口:“呜呜呜!答应他!”   “那可真是巧了。”   云曜不甘示弱:“我也对学生会很感兴趣,如果能成为会长的助理,将是我的荣幸。”   “云哥,你这是何必呢?”   神圣会的人惨遭打脸,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学生会有什么好的?全是一群穷鬼,干的也都是脏活。”   “去给那书呆子会长当助理?云哥,你是不是疯了?!”   无辜中枪的书呆子会长周缈:“……”   他昨天帮贺兰清解过围,还可以把对方的行为解释成某种报答。   可云曜不是剧情里的深情男配吗?深情错人了吧!   “学生会当然很欢迎你们。”   周缈如坐针毡,斟酌地说道:“但是今年每个职位的招新名额都已经报上去了,不能轻易更改的。”   “还有几个部门的部长没人报名,你们再考虑一下。”   周缈一本正经地向他们推销:“当部长总比当助理好吧?”   吃瓜群众们表情复杂。   还考虑什么?那两位已经考虑好了,就是冲你来的!   双方都不发表意见,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气氛尴尬得可怕。   周缈向系统求助:“这个时候不应该来个任务提示一下吗?”   系统吃瓜吃得很开心,恨不得在他的脑海里嗑瓜子。   【唯一的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亲爱的公主殿下,请选出你最心爱的王子。】   公主殿下头大得很。   “这……”   周缈讪笑道:“要不,你们先协商一下。”   贺兰清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我和这位云同学都不愿意放弃,那就公平一点,投骰子决定?”   云曜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投骰子?你确定?”   “没错。”   贺兰清拿出一对水晶制成的骰子:“猜单双数,全凭运气。”   “呃……贺兰清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消息太不灵通了。云曜从小跟着云家人出入赌场,学了不少本事。我上次跟他打赌,差点把底裤都输光了。”   “行,我接受。”   云曜仔细检查了一番骰子,确认无误后将它交给周缈:“公平起见,就请会长来投吧。”   既然他们协商好了,周缈也没什么意见:“二局两胜?”   “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一局就可以定胜负。”   贺兰清温柔地对周缈笑笑,甚至都没施舍给云曜一眼:“云同学,请你先选吧。”   周围人傻眼了:“这哥真的有点疯。”   “他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啊,等会儿不要输得太难看。”   云曜摇摇头,心里感叹一声,亏得他还把对方当作假想敌,原来只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那我也不客气了,我选单数。”   “好,我选双数。”   贺兰清向周深比了个“请”的手势。   周缈看向眼前的杯状容器,他倒是见过电影里的荷官操作,但现实里也只能瞎摇晃几下。   ……应该没问题吧?   贺兰清凝视着艳若桃花,美如皎月的少年,似乎在出神。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小团影子化为细长的形状,如蛇般穿过人群,钻进桌子底下。   “我好像……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一个女生戳了戳同伴,对方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感冒了?”   “是么?”   女生抬头望了眼金灿灿的太阳,摸不着头脑。   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冷呢?   周缈没能听见她们的谈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容器上。   倏地,脚边传来阴冷潮湿的触感,刺骨的凉意直冲天灵感——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踝处摩挲,像是蚯蚓、蜈蚣、毒蛇……   尤其像是昨晚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冰凉、粘湿且狎昵的触手。   “啊!”   周缈惊呼一声,如同兔子般向后一弹,迅速看向桌底。   “怎么了?”一旁的许倩倩被他搞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桌下空无一物,周缈心跳不止,喃喃道:“刚才……可能有虫子爬了过去。”   “大家都在等你哦。”   许倩倩不怕虫,她只在乎眼前的游戏:“赶紧揭晓一下结果吧。”   周缈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等他揭开盖子,里面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4点和2点!是双数!”   “老天爷!还真被贺兰清蒙对了?!”   云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不、不可能……”   他明明偷换了一颗骰子,怎么都不可能投出单数的。   除非那个人也做了小动作,可自己在整个过程中都一直盯着对方,确实没问题。   “看来是我赢了。”   贺兰清的唇角微微勾起,宛如一位得到了公主垂青的骑士:“以后请多指教,会长。”   周缈对两人之间的小心思毫无察觉,迷糊地点点头:“也请你多指教。”   时间不早了,各个摊位都准备收工,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行,今天就到这。”   许倩倩伸了个懒腰,将一袋狗粮塞进周缈的手里,上面还用便利贴标住了投喂量。   她捂着嘴偷笑道:“赶紧理理小帅哥吧,别人都快化身‘望夫石’了。”   贺兰清听到两人在讨论自己,笑眯眯地凑上来问道:“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吗?”   周缈看着迅速溜走的许倩倩,一阵无奈。   “最近主要就是整理学生材料,也许会繁琐一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缈想了想,说道:“之后还有巡逻工作,到时我会带着你完整走一遍。”   “好啊。”   贺兰清目光含笑地注视着周缈,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形,仿佛对方是他的整个世界。   系统立刻出来打岔。   【宿主,我怀疑他想泡你。】   “……”   周缈迟疑了一下,问系统:“这算不算违反剧情啊?”   剧情已经歪得他都不认识了。   【如果是出于角色自己的选择,只要主世界没崩溃,都是合规的哦。】   周缈抿抿唇,微微低下头,就当自己没看见。   他是很想贺兰清……可是,他也不确定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周缈收拾好东西:“我先回宿舍了。”   贺兰清跟粘屁虫似的,目光死死粘在他身上:“我跟你一起。”   周缈没理由拒绝他。   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个漂亮少年的身上,春风掀动起纯白衬衫,悸动的心跳随着脚步声跳跃出美妙的音符。   贺兰清缓步跟在周缈的后方,他的目光投射在对方雪白的脚裸,瞳孔逐渐竖成一条线。   周缈换掉了昨晚的创可贴,但还是依稀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好香。”   “……可以吃掉他吗?”   影子在静默的地底发出疯狂的呢喃。   “樱花开了。”   周缈忽然停下来,说道。   “嗯?”   贺兰清回过神,却没听清他的话。   “我说,樱花开了。”   周缈又重复了一遍,淡粉色的樱花瓣在他的身后如雪飘落,像是将这世界都变成樱花的海洋。   少年转身,给他看手心里的那一点花瓣,笑得柔软而纯真:“很美,对不对?”   “很美。”   贺兰清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连他自己都微微吃惊。   樱花落了一整天,而贺兰清这时才发现,春天原来已经到了。   那花瓣悄然飘进了他的心里,代替了原来那颗腐朽的心脏。“汪汪!”   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狗从草丛里冲出来,蛮不讲理地咬住周缈的裤脚。   “这好像……是我早上遇到的小狗。”   周缈将小狗崽崽抱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怕小狗饿着了,赶紧将许倩倩送的狗粮倒在手心里,喂给它。   小狗嗅了嗅,像是喜欢极了,开始埋头干饭。   “咳。”   贺兰清咳嗽了一声,小狗浑身一僵,饭也不吃了,躺在周缈的脚边打滚。   “怎么不吃了呀?”   周缈着急了:“是不喜欢吗?”   贺兰清走过来,蹲在周缈的身旁:“也许,是因为它更喜欢你呢。”   “呜——”   小狗像是听懂了人话一般,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小脑袋使劲蹭周缈的腿。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它该不会是想让我把它带回去吧?”   周缈心领神会,却更加为难了:“我家里人都不愿意养宠物,宿舍倒是只有我一个人住,可阿姨应该不会同意的。”   小狗将小爪子搭在周缈的膝盖上,发出难过的呜咽声,好不可怜。   周缈顿时心软了,却又实在没办法。   “这很简单,只要不被阿姨发现就行了。”   贺兰清瞥了他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小狗的额头,开始下达命令。   “站好,趴下,叫一声表示你等会儿会乖乖的。”   小狗立刻执行命令,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堪比军训现场。   贺兰清满意一笑:“好了,现在把它装进你的书包,就能瞒天过海带回去了。”   周缈:“???”   他震惊地想,不愧是在学校里出生长大的狗狗,和外面的狗就是不一样。 第34章 档案   还真像贺兰清说的那样,小狗在周缈的书包里老老实实的,如同宠物玩具般跟着周缈回了寝室。   “咱们先相处几天。”   周缈尝试跟小狗交涉:“要是你不喜欢这里,我再把你放回去。”   小狗似乎听懂了,乖乖地摇了摇尾巴。   周缈还是第一次养宠物,心中忐忑不安,他认真地给狗狗做了一个温暖的小窝,又找来玻璃碗倒上狗粮和纯净水。   就在他忙活的功夫,小狗脏兮兮的泥爪子已经搭在了床边,似乎打算跳上床。   “不可以哦。”   周缈赶紧制止:“会把床单弄脏的。”   小狗呆呆地望着他,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转身朝淋浴间冲去。   “哎,等等!”   周缈连忙跟上去,只见小狗的前爪立在墙壁上,努力去够上面的水龙头。   他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小狗该不会想要洗澡吧?   周缈试探性地打开热水,狗狗立刻跳到花洒下方,非常懂事地进行自我清洁。   初春的天不算冷,但周缈还是赶紧拿来了吹风机,怕小狗生病感冒。   小狗蓬松的毛被水打湿后,整个身子小了一圈,像是一直没吃饱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周缈心疼地帮它吹毛,问道:“宝宝,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在暖风里舒服地哼唧:“喵喵——”   周缈愣了一下,噗嗤一笑:“你可是狗狗耶,怎么会学人家小猫的叫声?”   “那就给你取名叫猫猫,好不好?”   被强行改变物种的狗狗:“咕唔?”   趁着小狗发呆,周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准备三下五除二把狗毛吹干净。   然而……   “咦?”   在小狗浅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着,呈现出密密麻麻的凸起状,显得异常狰狞。   像是……那里面挤满了无数个眼珠子,正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类。   周缈吓得打了个激灵,他以为是寄生虫,可待他看清楚,却发现一切正常。   小狗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莫非是因为自己今天太累了,所以才会频频出现幻觉?   “差不多了。”   周缈关掉手里的吹飞机,对小狗说道:“我得做作业,你去旁边玩一会儿吧。”   短短几天,便已经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情,主线任务也迟迟得不到推进,周缈有些心神不宁。   仿佛察觉到了主人心情低落,新晋宠物狗猫猫爬到周缈的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   小狗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安慰温暖主人。   “乖猫猫。”   周缈将懵懂的小狗抱起来,亲了亲它湿润粉嫩的鼻尖。   “等我把作业做完就陪你,好不好?”   夜晚的清晖拂在怀抱着小狗的美丽少年身上,如同一副唯美和谐的画卷,让人舍不得打破。   与此同时,云瑛校长办公楼。   财务主任心里直打鼓,焦虑得嘴唇都起皮了。   大半夜的,他正准备老婆孩子热炕头呢,结果学校秘书处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校长要求看财务报表。   还能怎么办?提头来觐见呗。   主任只能寄希望于办公室新招的那批人还算靠谱,让自己等会儿少挨点骂。   一时间,室内只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主任瞥了一眼屏风后的男人,紧张之余也免不了好奇。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刚重病初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差点把学校翻个底朝天。   可问题在于,云箐是云老爷子最宝贝的孙子,手里握有不少股份。学校里的所有部门挨个被他问候了一遍,每个管理人员都如临大敌。   主任真诚地希望云箐多疗养几天,别来折磨自己。   “这份报表做得还算不错。”男人声音平静,尾音甚至有些轻微的上挑,足以见得对方目前心情很是愉悦。   “可以了,你回去吧。”   主任心中一喜,点头哈腰地离开办公室。   等人一走,灯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暗淡,只有天使雕像上镶嵌的宝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男人坐在深沉的黑暗里,单手支着瘦削的下巴,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月光下的影子纷纷出来活动了,夜色中,神秘古老的呢喃声和虫鸣夹在在一起。   “嘻嘻嘻……”   “他的嘴唇好软……”   “可以让他亲一下我吗……”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缩,男人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唇,刚才所感觉到的柔软与甜蜜,仿佛只是如云烟般散去的梦。   ·   第二天,班主任把档案室的钥匙拿给周缈。   “我怕副校长不同意,就直接去问了云箐校长。”   蔡胜利得意地说道:“校长人很好,听说咱们学生会急用,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谢谢老师。”   周缈收下钥匙,感激地说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等下午放学后,周缈独自前往图书馆。   档案室位于图书馆六楼的角落,由于副校长不许学生轻易靠近,整层楼都寂静无声。   就连锁孔都生锈了,周缈把钥匙插进去,转了几下才打开。   “嘎吱——”   一打开门,陈旧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幽幽的白色灯光照亮了书架上挪列整齐的文件。   档案室内没有窗户通风,沉闷而封闭,让周缈险些喘不过气。   他从书包里拿出上次做好的笔记,按照上面的名字和时间,一个个地查过去。   “翁某,真名翁芸纾,2001年出生,失踪时间是2017年,当时他应该在读高一。”   周缈跟着书架上的标号,找到了2017级的学生名册。   好在他运气不错,也幸亏这个学生的名字不算大众,周缈在13班的位置找到了她。   还真是云瑛的学生。   周缈拉开抽屉,取出13班的学生档案。   “咦?”周缈看向手里的资料:“有谁最近拿出来看过么?”   白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却在页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手指印,要不是周缈刚好站在白炽灯的正下方,很可能会直接忽视它。   但他暂时也想不出来是谁,加上时间紧凑,赶紧翻到了翁芸纾的那一页。   档案中详细记载了翁芸纾的入学资料,左上角贴了一张本人照片。   正值青春的少女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很难相信她会在入学后遭遇不幸。   只从一份材料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周缈准备再找几份出来看看。   “吱吱。”   一片死寂中忽然传来诡异的声音,周缈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记本随之滑落在地。   他定了定神,安慰自己,说不定是老鼠呢?   周缈又仔细听了会儿,才发现是空调外机的声音。   “档案室的空调这几年问题不断,你可千万别碰遥控板。”   蔡胜利是这样告诉周缈的。   周缈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禁吓,看来以后得找时间壮壮胆。   他蹲下身,想要捡起掉在在地上的笔记本,却用余光瞟到身后的一双脚。   等等。   除了刚才那道奇怪的声音外,周缈还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周缈以为是有人从外面经过,但从他到了六楼以后,似乎就没有再遇见过其他人。   蔡胜利无意中提过一嘴,今天下午学校会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应该不会有其他老师来档案室。   那么,他身后的人是谁?   周缈的心跳逐渐加快,额间开始泌出冷汗。他又悄悄向身后瞟了一眼,那双脚上穿着云瑛的制服鞋,脚后跟却踮在空中,一动不动。   周缈深深吸进一口气,右手揣进衣服口袋里。   “同学。”   耳畔响起又尖又细的声音,随着声音的靠近,空气都变得阴森冷冽。   “你在找什么?”   “滚开!”   周缈撕开口袋里的护身符,咬牙切齿地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将纸屑扔向对方。   他这才得以看见身后人的庐山真面目,那人穿了一身老旧泛白的校服,看上去像是云瑛的学生。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层皱巴巴的人皮,如同一个呆板的人偶。   护身符落在他的身上,瞬间燃烧成黑色的碎屑,那人像是害怕了,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周缈心中一喜,系统给的道具还是有用的。   “滋啦滋啦——”   随着一道刺耳的电流声,天花板上的电灯泡闪了闪,彻底熄灭。   档案室唯一的光源消失不见,周缈战战兢兢地扶着身旁的书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书架,他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周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努力抬起僵硬的腿,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   “什、什么东西!”   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状如藤蔓的物体霎那间缠住了少年奶油般白皙滑嫩的脚裸,狭昵地吸吮着那一块的皮肤。   周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道是护身符失效了?   系统太不靠谱了!   而在周缈的身后,有道身影正以漫不经心的姿态向他的猎物靠近。   “是我的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呢喃声飘进少年的耳里,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第35章 茶花   “滴答——”   在恐怖的黑暗中,视觉以外的感官都变得极为敏锐。   脚裸处蠕动的粘稠物越绞越紧,那怪物的触须兴奋到极点,竟然分泌出求偶的涎液,粘湿的液体浸湿了少年的裤脚。   “系统!系统!!”   周缈大声呼喊着系统,可系统总是在他最危机的时候掉线,唯一能救命的护身符刚才也用掉了。   少年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中,只能瑟缩着身体,拼命地用手去扯胡作非为的触手。   察觉到猎物抵触的情绪,怪物迟疑了几秒,稍微松开了几分力度。   可还没等周缈彻底甩开它,狡猾的触手竟然钻进他的衣袖里,顺着他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动。   周缈:“!!!”   怪物在游经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水痕,每根触手都喜欢极了眼前的人类。   它们贪恋少年肌肤的温热与滑嫩,爱极了他只要被轻轻碰一下,就又软又粉的可爱反应,此时连少年芬芳的吐息都成了对怪物最好的嘉奖。   触手们游刃有余地缠在周缈的四肢上,如同蛛丝般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他包裹了个彻底。   等他再也不能轻易反抗后,怪物开始发挥最原始野蛮的本能,朝着少年身上更加湿润的地方探索。   “呜……不、不要碰那里……”   最强势有力的触手先占领了周缈柔软甜美的嘴唇,其他触手没了位置,只能蔓延到周缈的脸颊上,细细地啄吻他湿漉漉的睫毛,企图榨出更多甜蜜的汁水。   而这些触手还算是老实本分的,更有甚者在他雪白的脖颈和锁骨处肆意嬉戏,把那本就红艳的软肉吸吮得更加红肿不堪,如同奶油蛋糕上挺立的草莓般引人采撷。   周缈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差点被触手趁机滑入口腔。他赶紧将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可被吸盘折磨的地方不断传来让他难堪的感觉。   触手好奇得摇了摇触须,似乎是在好奇,可爱的猎物为什么一直不吐出美味的露水呢?   饿极了的触手急迫地想要进食,不由分说得用吸盘包裹住了那点惨兮兮红艳艳的肉,伸出密密麻麻的尖齿,狠狠刺穿了他“啊!”   周缈不受控制得挺起胸膛,大脑里如同烟花般炸开,他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少年的眼睫因为恐惧和筷感而煽动着,从喉咙里发出求饶般的,细碎的哭泣与喘息声。   可怪物丝毫不肯放过周缈,看那疯狂的架势,恨不得把猎物整个吞下去。   或者将周缈拖回巢穴里,用各种人类难以想象的手段刺激把玩他,逼迫他日日夜夜不停地为自己分泌蜜.液,从此沉溺在扭曲的爱意里。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会让怪物心情愉快的最优选。   “好可爱……”   “好喜欢……”   周缈无助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有没有人能救救他?任何人都可以……   “哒、哒——”   正当他对着虚空祈求的时候,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终于……有人来救他了吗?   周缈不顾怪物的侵袭,努力睁开水淋淋的眼睛,却被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刺了一下,心中一紧,升起不妙的预感。   的确,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停在周缈的面前,闪烁着金光的瞳孔呈现出诡异的细长状,仿佛凶猛的野兽般满怀恶意。   他看着被触手们缠得密不透风的少年,摇了摇头:“啧啧,真是好可怜呐。”   周缈看不清楚他的脸,颤栗地问道:“你、你是谁?”   对方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着,触手随之嗡鸣,抬起周缈被戏弄得无力的右手,宛如献宝般递到那人的跟前。   在男人的身后,无数个没有脸的人死死盯着少年,他们齐齐向前挪了一步,立刻遭到了触手的示威。   男人仿若无人般低下头,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亲吻他娇艳美丽的公主。   吻落在周缈的手背上,温柔而珍重。   周缈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闹剧即将到此结束,却发现自己的指尖被湿热的舌头舔了一下。   周缈浑身都敏感得要命,一个激灵道:“你要干什么?!”   男人用实际行动传达给周缈答案,他含住那根玉石般漂亮的食指前端,柔韧的舌如蛇信般与之纠.缠,发出暧昧的水声。他的嗓音低沉,宛如情人间深情的低语:“它们说得没错,的确很甜。”   听男人这么说,要不是看到如此颓靡的景象,还以为会是美食家对美味菜肴的赞叹。   被对方舔过的地方又痒又麻,男人即使是怪物,也毕竟拥有着货真价实的人形。   周缈羞耻得眼泪汪汪,感受到的刺激感是触手所带来的千倍百倍。而触手们同样被刺激得沸腾起来,恨不得将少年吃个一干二净。   男人好不容易放过周缈的手指,宽厚炙热的手掌与他十指交缠,开始搜寻新的目标。   “这个地方,应该也很软吧?”   话音刚落,更加凶猛的吻席卷周缈无辜的唇,周缈呼吸一滞,却完全来不及反抗。   男人的动作太粗鲁了,对着那两瓣软肉又是吸吮又是啃咬,把淡色的樱唇染成红艳的胭脂色。   他依旧不满足,想要往更深的地方去,探寻了半天却都不得要领,笨拙的舌头和牙齿相撞,始终找不到他想要的入口。   男人疑惑地歪了歪头。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在少年的口腔里,还有一处更幽密美味的地方……   周缈找准机会,如同小兽般往前一扑,用吃奶的力气咬住了男人的唇角。   男人吃痛地松开了他,少年不慎跌落在地,以最大的音量尖叫起来:“救命啊!——”   “嘭!”   周缈的脑袋像皮球般撞在地板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哥!会长!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周缈听到有人在叫他,可自己实在太累了,根本睁不开眼。   “周缈!”   好吵。   周缈的眼前模糊不清,恍惚中,他竟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被某个人爱怜地抱在怀中,对方那张好看的唇里不断吐露着爱意。   “!”   他立刻惊坐起身,在惨白的灯光下,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脸有略微的不同,周缈来不及仔细琢磨心中那股异样的情感。   “贺兰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缈的头疼得厉害,身上也又酸又涩,那怪物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太强烈了,无论是在生理还是心理层面。   贺兰清双腿盘坐在地,目光晦暗地望着怀里的周缈。   少年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言喻的事情,眼角泛起勾人的媚红色,嘴唇被亲得嘟成可爱的形状,胸膛因受惊而上下起伏着,衣服上被汗水浸湿的粉点清晰可见。   贺兰清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我在图书馆老师那里帮忙。”   贺兰清扬了扬手里的工作牌,解释道:“我在五楼楼梯口那里听到了你的叫声,实在放心不下,就上来看了一眼。”   “档案室的门平时都是锁着的,但我在门上发现了一把钥匙。”   贺兰清将钥匙放进周缈的口袋里:“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遇到麻烦了。”   周缈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忘记了取下钥匙。   他盯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唇,跟平常并无二致,也没有可疑的咬痕。   周缈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虚脱般地躺在贺兰清的怀里,把头抵在他坚硬却温暖的胸前。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贺兰清担心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周缈抿了抿唇,不肯说话。   放在往常,贺兰清都很尊重周缈的想法。周缈不愿意说,贺兰清也就不再追问。   可今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急得乱了性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贺兰清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纸页:“我看了你拿出来的资料,你在查H市的失踪案,对不对?”   周缈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此刻慌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周缈不说话,贺兰清更加着急了。   “是不是你在查资料的时候遇到什么人,他们欺负了你?”   “我、我……”   周缈再也瞒不下去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委屈地说道:“我是在查,你要怎么样?跟那些老师告密吗?”   “怎么可能?”   贺兰清拧着眉,认真地说:“我当然会帮你啊。”   “帮……我?”   周缈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好像第一天认识贺兰清。   “贺兰清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小打小闹,是很危险的。案件背后隐藏着你想象不到的势力,而且……”   贺兰清哭笑不得地打断周缈的话:“知道危险,你还敢一个人?”   “你别插嘴。”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将没说完的话补全:“而且,还会遇到鬼的。”   贺兰清捏了捏周缈的脸蛋:“我不是说过吗?我八字硬得很,鬼都不敢招惹我的。”   “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   周缈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掀开他的手,刚才一瞬间的感动也不翼而飞。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真的有鬼!”   瞧着怀里的人已经恢复了精神,贺兰清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拾起他的笔记本。   “嗯,你已经把失踪名单统计好了?所以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找出这些人里,哪些是云瑛的学生吧?”   周缈磨了磨牙,这人真是智多近妖,哪有之前的小可怜样?   他甚至开始怀疑贺兰清之前的某些行为是不是在故意卖惨,好惹得自己同情对方。   “……你等等!按我说的来找!”   周缈不得不承认,多亏有贺兰清帮忙,他的进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也再没有遇到鬼怪的袭击。   一个小时过去后,两人望着摆在桌子上的资料,面目凝重。   “应该就是这些学生了吧?”   周缈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头晕眼花:“足足有十多个个学生,云瑛是怎么把这些事情压下来的?”   贺兰清“嗯”了一声,问道:“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神圣会!”   “这些失踪的学生,都曾是神圣会的成员。”   周缈指着档案上的“社团”一栏,眉头紧锁:“但他们的父母工作都较为普通,应该是以特优生的身份入校的。按理来说,神圣会不太欢迎这样的社员。”   “没错。”   贺兰清赞同地点点头:“这很难解释成巧合。”   周缈将目光移到角落里的档案上,那是属于他的亲生姐姐周淇的资料。   这些人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周淇,只有她是学生会的会长,不应该和神圣会扯上关系。   就在周缈冥思苦想的时候,只听贺兰清幽幽地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失踪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数字‘13’有关?班级、出生日期……”   贺兰清的声音很轻柔:“在圣经中,耶稣在最后的晚宴上,被第十三个客人——也就是弟子犹大所害。因此在欧洲语境中,十三常被视为不详的数字。”   “十三……”   周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毛骨悚然:“我也是在十三班。”   “别担心,这只是个猜测而已。”   贺兰清抬手,帮周缈理好耳畔的碎发:“毕竟云瑛常常把特优生分到十三班。”   档案室的空调不断输送着冷气,周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贺兰清赶紧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也没有什么可以查的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周缈点点头,问他:“一起去食堂?”   ·   六点时分的食堂正是最拥挤的时候,大批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宛如丧尸般冲进来抢占座位,一时间人声鼎沸。   两人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空桌,温暖的灯光洒在身上,四处都是食物的香气,周缈总算是摆脱了在档案室时的不适感。   “我买了两份套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贺兰清将托盘放在桌上,里面摆满了香味扑鼻的汉堡、鸡翅和薯条,是这个年纪的学生青睐的食物。   “喜欢的。”   周缈很不好意思地拿了个汉堡。   周缈本来想着贺兰清帮自己整理了那么久的资料,所以打算请他吃晚饭。   但最后,反而成了对方请客。   付款的时候,周缈小心翼翼地照顾贺兰清的自尊心:“听说你家里人对你很不好,你省着点吧,让我来给钱。”   “哥,你是担心我破费吗?”   贺兰清奇怪地看着他:“没关系的,云瑛每年都至少给我五十万奖学金呢。”   多少?五十万?!   云瑛一向按照成绩排名发放奖学金,原身的成绩已经算比较优秀,一年也才十万出头。   “……打扰了。”   周缈决定不问对方的成绩了,免得自取其辱。   “你别一直看着我,快点吃呀。”   周缈鼓着腮帮子,对贺兰清说:“你这么瘦,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   贺兰清拈了根薯条塞进他的嘴里,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哥,咱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甚至还非常有心机地把自己划分到了周缈的阵营。   “我想想……”   周缈把薯条咽下去,说道:“还是得试着联系一下这些失踪者的同学和家长。对了,咱们得打着学生会公事的由头,免得过于明显。”   贺兰清点了点头:“那神圣会那边,该怎么调查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神圣会对外高调,内部的消息却捂得很严实。”   周缈冥思苦想了一阵:“我听说他们这学期在办活动,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是说试胆大会?”   贺兰清又喂了他一块鸡块,看周缈一脸茫然,微笑着为他解释。   “这是神圣会每年春季都在举办的系列活动,专门找闹鬼的地方试胆。”   “……”   周缈想,这群破小孩真是闲得慌。   自己天天撞鬼,躲都没地方躲,他们居然还特意去闹鬼的地方玩儿,肯定是作业太少了。   “第一场活动就在明晚,我们可以巡逻的时候去看看。”   吃完晚饭后,两人都有些疲倦,贺兰清在宿舍楼边叫住周缈。   “哥,这是我在学校温室里采的,稍微包装了一下。本来想直接送你,结果……”   贺兰清拿出一束用玻璃纸装饰的茶花,递给周缈:“总之,稍微有点蔫了,你可以拿去做书签。”   “谢谢。”   周缈接过纯白的花束,花瓣虽然略微发黄,但清香味仍在,他一整天的恐惧好像都烟消云散。   两人就此别过,系统开始尖叫。   【我就说他在追你!他还给你送花,心机绿茶男!】   周缈:“……”   一打开卧室门,热情小狗猫猫立刻围住周缈,大眼睛水灵灵的,扑腾着想要主人抱它。   “乖猫猫,今天在宿舍里有没有听话呀?”   周缈蹲下来,亲了亲小狗圆圆的脑袋,得到了中气十足的“汪汪”声。   看着这一幕,系统吃醋了。   【呜呜呜……宿主宁愿理小狗都不理我了。】   【我和它掉进水里,宿主救谁?】   “我哪有不要你?”   周缈忍不住笑了,把撒娇小狗抱到床上,躺在它的身边。   “人家小狗自己会游泳的,我救你总行了吧?”   系统这才满意了。   周缈问系统:“你真的确定这个世界的贺兰清是新角色吗?”   系统紧张地问他,是不是贺兰清对宿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就是觉得……太熟悉了,我总把他认错。”   周缈抱着软乎乎的小狗,叹了口气。   下午在档案室,当周缈被那些可怕的触手缠绕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贺兰清。   在上个世界,周缈也曾经被同样的触手纠缠过,所以才不得不怀疑他。   可是,如果没有触手,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相同点了。   今天那个欺负自己的坏鬼,凶恶粗鲁且阴森吓人,连接吻都不会,还把他弄得好疼。   周缈又怕又恨。   除此以外,周缈也一直心存怀疑:两个世界的贺兰清,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小狗见主人一脸忧愁,凑过来舔舔他的脸,一个劲儿得卖萌。   周缈点点小狗粉嫩的鼻子,问它:“你知不知道花瓣占卜?”   小狗歪头:“咕唔?”   周缈从床上坐起来,拿过蔫巴巴的茶花,开始撕上面的花瓣。   “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花瓣一片片地掉落在床单上,周缈盯着光秃秃的花枝,呆住了:“什么?他们居然是一个人?!”   “不可能!”   周缈毫无形象地倒下来,抱起小狗打滚:“这个世界的贺兰清这么可怜,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小狗被晃成了蚊香眼:“咕唔唔?”   周缈气鼓鼓地重新抽了枝花:“不行!我要再测一次!”   一枝、两枝、三枝……   贺兰清送的茶花都被周缈薅秃了,床单上全是散落的花瓣,小狗兴奋地啃着花瓣玩。   周缈依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凌晨两点钟,周缈第一次失眠了。 第36章 校长   因为周缈前一天晚上熬了夜,第二天上课都有些没精神。   放学后,班主任找到他:“周缈,档案室的钥匙你用好了吧?”   周缈点点头,重要信息他都在笔记本上进行了扩充,不需要再进去。   蔡胜利一向信任周缈:“行,那你去校长办公室还下钥匙,校长跟我他说想单独见你一面。”   等班主任离开后,周缈赶紧拿出手机,给贺兰清发消息。   [周缈]:晚上的巡逻要晚一点了,我马上要去和校长谈话(小猫头大.jpg)   [贺兰清]:没问题。   [贺兰清]:哥,你要是忙的话就把失踪同学的信息发给我,我来试着联系一下。   档案上有家长和班主任的联系方式,周缈正准备找时间一个个问过去,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周缈]:这样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咱们毕竟高三了(小猫皱眉.jpg)   [贺兰清]:不会啊。A大的招生老师去年就联系过我,还签了合约。说只要我参加了高考,他们就一定会录取我,专业任选。   [贺兰清]:再说了,学校老师教的知识实在有点小儿科。我闲着也是无聊,大学的课程已经随便自学好几门了。   [贺兰清]:哥,你要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微笑黄豆.jpg)   周缈:???   周缈被对面的三连击震撼地沉默了一分钟,贺兰清这说得是人话吗?   既然这样,那必须得让他忙起来:)   [周缈]:[图片]麻烦了,之后请你喝奶茶(小猫比心.jpg)   周缈关掉手机,拿着钥匙去校长办公楼。   校长办公楼离教学楼并不远,步行十分钟便到了。   周缈抬起头,高达十三层的办公楼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半空中,独具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橙红色的夕阳,宛如镀上一层金边。   他走进大堂,环视一周,大体的装修风格简约复古,只在最中间摆放了一座华美神圣的天使雕像。   以前校长卧床的时候,办公楼来往的人以医生居多,而现在各个部门的主任都被翻了牌子,一时间进出的老师职工络绎不绝。   嗯,看来他们的校长还是很勤劳的。   “周缈,还在那看什么看呢?还不快点给我过来?!”   一道声音又粗又响,像是炸药般在周缈的耳畔炸开,周缈疑惑地望向前方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色正装,稀疏的头发用发胶固定在脑后,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耐烦。   是云瑛高年级的教导主任。   在原身的记忆里,教导主任似乎一直不喜欢周缈。   原因很简单——首先,周缈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特优生,就算成绩不错,也无法给教导主任带来任何直接利益。   其次,周缈还是学生会会长,经常“冲撞”学校里的公子小姐们。   像是哪家小姐逃课了,哪家公子欺负了特优生这种事情,在教导主任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周缈倒好,非要上报给学校。   教导主任只能咬着牙处理,事后还得去讨好被处罚的富家子弟们。   教导主任哼了一声,按下电梯键:“你知不知道,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快十五分钟了,就是为了带你上楼。”   “叮——”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进了电梯后,教导主任仍在喋喋不休地训斥周缈。   “让我等你也就算了,你知道咱们校长是什么人吗?H市最顶尖家族的嫡长子,云老最宠爱的孙子!校长专门腾出时间见你,你倒好,现在才慢悠悠地过来!”   教导主任怒气冲冲地瞥了一眼身旁清秀漂亮的少年,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凭什么!   他自己的孩子挤破了头都进不了云瑛,周缈这小子也就成绩好点,压根儿不珍惜学校的宝贵资源,还整天搞些有的没的!   “一个穷小子敢这么狂,你爸妈一辈子也都是穷苦命!”   周缈捏紧了拳头,他可以忍受教导主任训斥自己,但无法接受他随便辱骂自己的家人。   “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校长让我直接坐电梯去13楼,并没有说过有人来接我。”   周缈不再对他客气,冷声道:“您怪我浪费您的宝贵时间,还不如怪非要来凑热闹的您自己。”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还有没有点家教了?!”   教导主任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虚张声势地大喊起来。   周缈说的没错,他还真是自己凑上来的。   教导主任向来跟着副校长混,哪想到校长突然痊愈了,还开始全方位地管理学校事务。   之前有副校长撑腰,教导主任从学校捞了不少油水,但现如今的校长明显不是个好敷衍的,甚至要进行大清算。   教导主任眼看着自己的小尾巴就要露馅了,无论如何都得和校长说上话。   恰巧,他听说这位校长很关注学生会,尤其欣赏这届会长周缈。   教导主任心里面立刻有了打算。   周缈看着教导主任铁青的脸,继续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您该不会想借着送我上楼的名头,在校长面前树个好形象吧?”   “你!”   以往的周缈心思单纯,绝对不会察觉到这些事情,如今真是变性了不成?   教导主任越想越心虚,也越想越生气。   就算事实如此又怎么样?轮得到这个穷小子说话吗?!   “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发个全校通报批评,说你目中无人辱骂师长!”   教导主任的胖指头都开戳到周缈的鼻梁上了,宛如小丑般在电梯里又跳又骂。   “还有你们学生会,别想让我再通过你们的任何提案!”   周缈根本不怕他,通报批评也是要有证据的,自己又没说错话,凭什么被处罚?   况且,教导主任针对学生会也不是一次两次,根本不差这点儿。   见少年一脸无所谓,教导主任气晕了头,当场就要撸起袖子冲上来。   “嘭!”   电梯间猛烈地摇晃起来,主任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他双手扶着栏杆,狼狈地抬起头。   “啊啊啊啊!”   男人惊恐地看着墙面上的镜子,爆发出狂叫。   本应该倒映着镜像的镜子里,赫然站着一个穿着云瑛校服的女生,青白色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女孩……他是认识的。   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个特优生拒绝了富家少爷的追求,那男生一时气不过,竟然活生生地剪掉了女孩的舌头。   男孩的父亲找上了他,希望自己能帮忙删除监控视频,主任当然选择了同意。   再后来,那女孩儿自己退学,据说在家里上吊了。   女孩外凸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咧开鲜红的嘴,里面的舌头不知所踪。   “呵呵呵……”   “主任?”   周缈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看着瘫坐在地的男人,说道:“电梯门要关了,不走么?”   主任迷茫地看向镜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你、你先自己进去,我得缓一会儿。”   周缈耸耸肩,他本来也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去关心男人的异常表现。   他独自走向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的人轻咳一声,随即说道:“请进。”   男人的声音像是昂贵的大提琴发出的低鸣,悦耳低沉。   室内光线暗淡,暗黄的落地灯在典雅的屏风上投下一层淡色的光影,随后洒在纯黑色的毛绒地毯上。   旁边的书架上除了堆满的精装书籍以外,还有一排精致的天使雕像,一看便造价不菲。   云箐正坐在屏风后方,即使只有一道模糊的轮廓,也依旧可见男人挺拔的身姿和不凡的气质,散发着温润内敛的魅力。   “校长您好,我是周缈。”   周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谢谢您愿意将钥匙借给我。”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云箐说道:“坐吧,把钥匙放桌上就行。我还准备了些糕点,不用客气。”   小圆桌上摆了一叠小巧玲珑的手做桂花糕,漂亮的茶杯里是热腾腾的奶茶,旁边还用了几朵茶花装饰。   周缈没能经受住诱惑,拿银钗叉了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味顿时盈满唇齿。   奇怪,现在又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校长怎么会准备他最喜欢的桂花糕?   周缈问道:“您特意让我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男人虽是上位者的姿态,对周缈说话时却客气极了。“据我观察,你最近似乎在调查学校失踪的同学?”   周缈的心跳停了一霎,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   “别担心,我并没有想怪罪你,只是希望你能将重要信息同步给我。”   云箐温和地说道:“我坐在校长的位置上,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周缈摇头拒绝,板着小脸说道:“校长,容我打断您一下。首先,我已经高三了,对什么失踪案并不感兴趣。”   “其次,学生会直接服务于同学,而不是校长。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让神圣会的人来办,他们想必很愿意帮您。”   云箐又咳嗽了一声:“目前学生会的工作,其实并不需要查看学生档案吧?”   周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云箐继续说:“我让秘书去查了档案室里被动过的资料,你想知道是哪些资料么?   “……不用。”   周缈郁闷地想,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自己就这么笨吗?已经连续被两个人发现了。   “你放心,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云箐安慰他,转而说:“我明白你不信任我,但你可以看看这份文件。”   屏风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周缈赶紧上去接过文件,不由得想,这手骨节分明,还挺好看的,就是太白了点。   他只顾着看手去了,不小心和对方的肌肤触了一下,吓得赶紧缩回来。   周缈定了定神,看向手里的文件,是一份长达五页左右的报告:   “经调查,云睿曾在二十年前雇凶手开车和云勇相撞,云勇当场死亡……”   毫无疑问是云家秘辛。   周缈越看越惊讶,忍不住抬头问道:“云勇是谁?”   屏风后的男人用右手撑着下颚,轻轻摇晃了一下。   周缈连忙问:“校长,您是不舒服吗?”   男人坐直身体,抱歉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犯困罢了。”   “云勇是我的父亲。”   云箐耐心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叔叔云睿买凶杀人。爷爷看在血缘的份上原谅了他,但我原谅不了,我必须找机会扳倒他。”他的语气非常诚恳:“我一直怀疑学校频繁闹出的失踪案里有他的手笔,但我暂时不方便找证据,只能拜托你了。”   周缈很直接地问道:“您为什么怀疑是副校长?”   云箐苦笑道:“相信你也发现了,失踪的孩子大多是神圣会的成员,神圣会的负责人就是副校长云睿。”   周缈沉思了一会儿,仅凭云箐的一面之词和这份文件,他不可能轻信对方。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在云箐病重昏迷的那段时间,失踪事件仍在持续发酵。   因此,周缈最先排除嫌疑的人也是云箐。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倒是可以利用云箐的校长身份,获取更多的信息和便利。   更何况,云箐也只是要求“同步消息”,周缈大可以胡说八道。   见周缈一直不说话,云箐以为他不愿意,于是抛出了新一轮的诱饵。   “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以后可以同意你的部分要求。”   云箐从书桌里拿出一沓纸:“学生会今年的提案,第一条是要求更换宿舍。这条是你提出的,没错吧?”   周缈眨了眨眼睛,的确是他。   很多同学反映特优生们的宿舍环境糟糕,周缈也对浴室里曾经出现过的阿飘心有余悸,就把这一条加了上去。   但许倩告诉自己,这条提案是绝对不会通过的。   副校长为了凸显少爷小姐的“贵族身份”,在学校里的很多地方刻意营造双方差距。因此学校明明资金充足,却一直不肯修建新宿舍,更别说换宿舍了。   “我同意了。”   云箐拔开笔盖,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他的名字:“也算是有诚意了吧?”   “……好。”   周缈没理由再拒绝云箐。   “我会认真查的,如果有进展再来找您。”   等周缈离开办公室后,云箐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王主任,您在楼下吧?请你上来一趟。”   男人双手交叉在鼻梁前,闭眼等候了几分钟,轻嗅着那抹混杂在糕点甜香和茶花花香中的柑橘芬芳。   那是周缈身上独有的香味。   “嘎吱——”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校长,我本来是想找你的,结果中途出了点事情……”   是教导主任。   男人脸色惨白,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上的汗,神情慌张不定,好像被什么东西不停追着一样。   “嗯,刚好我也找你有事。”   云箐从软椅上站起来,男人身材高大颀长,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王主任吞了口唾沫,竟觉得眼前的男人比镜子里的女鬼还要可怕。   云箐冷眼看着他,丝毫没有对待周缈时的温柔。   “很抱歉地通知您,您被云瑛解雇了。”   “……”   “凭什么开除我?!”   王主任难以置信,失声尖叫道:“我要求见副校长,他不可能允许你这么做的!”   云箐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王主任,我给您播放一段录音吧?”   他不由分说得按下一个按钮。   “咔哒——”   “王老师,我是这孩子的爸爸……滋啦……那女孩的事情,是我家孩子做得不对,可他还要考大学啊!不能留下这种污点的……滋啦……不过就是少了根舌头,大不了我塞点钱给她爸妈……滋啦……您帮我这个忙,好处也不会少的……”   “行,那你可得保证,钱不能少,教导主任的位置我也要。”   录音到此结束。   云箐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惋惜:“王主任,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最后这句话是您的声音吧?”   “我劝您,还是去自首比较好。”   “怎、怎么可能……”   男人的五官皱成一团,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发抖,鼻涕和眼泪流满了整张脸,显得他可怜又丑陋。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很小心的,不该留下这种录音啊?   ·   周缈坐校车去食堂吃完晚饭,顺便买了杯奶茶,拿出手机给贺兰清发消息。   [周缈]:我这边结束了。晚上的巡逻照常,你现在在哪?(小猫探头.jpg)   [贺兰清]:哥,抬一下头。   周缈眨了眨眼睛,立刻抬起头,只见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一个少年正在对自己招手。   他的眼睛很亮,五官又属于是浓艳型的美少年,不少人都在偷看他。   周缈赶紧走上前,把奶茶递给贺兰清:“吃饭没有?”   “当然。”   贺兰清噗嗤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这么巧啊?也给你买了杯,桂花烤奶,知道你爱喝这个。”   周缈哭笑不得,最后两人交换了奶茶,决定一起走回教学楼。   贺兰清问周缈:“你感觉校长人怎么样?大家都还没见过他,特别好奇。”   “非要说的话……”   周缈想了想,回答道:“感觉像是没安好心的油腻坏叔叔?”   贺兰清:“……”   周缈疑惑地看了贺兰清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又不是在说你。”   贺兰清移开目光:“为什么这么说?”   “他也知道我在查失踪案了。”   周缈吸了口奶茶,鼓着腮帮子小声吐槽:“他还非要我以后去见他,给他汇报调查进度。我不是很情愿,他就一阵威逼利诱我。”   贺兰清摸了摸挺拔的鼻梁:“嗯,感觉是不太正经。”   周缈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打出去的电话有人接吗?” 第37章 巡逻   贺兰清摇了摇头:“只有个别电话能打通,但对面一听我说到了失踪案,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这样啊。”   周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愿再提到周淇的事情。   但是,如果所有人的态度都这么抗拒……   周缈总感觉不太对劲。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贺兰清话锋一转:“21级入学的女生赵雯静,哥认识她么?她高一时就在你隔壁的12班。”   贺兰清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周缈看了一眼。   “我好像……有点印象。”   周缈仔细回想了一番:“是个性格特别文静的孩子,但自从高二之后我就没见过她,还以为是转学了。”   “她是在高一升高二那年的暑假失踪的。”   贺兰清丢掉空了的奶茶杯,问:“要不要去她班上问问?”   距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不少学生聚在教室门外聊天,正是他们问话的大好时机。   “同学,你们现在有时间么?我想问几个问题。”   周缈走向教室门后方,两个女孩正在八卦娱乐新闻,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周会长?可以啊,你问。”   短发女生看了周缈一眼,眼睛一亮——   谁说云瑛没有好看的男生?这不就来了一个,而且比娱乐圈的明星更靓更好看!   “是这样的,学生会最近在做学生资料的完善工作。”   周缈微笑着,努力释放善意:“我想了解一下,12班以前是不是有一位叫赵雯静的同学?”   “啊啊啊啊!”   听到那个名字后,另一名长头发的女生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那叫声实在过于刺耳,震得周缈头疼万分,耳里嗡嗡作响,实在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忍不住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时,本站在自己旁边的贺兰清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走廊上学生也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他们跟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脖子处“咯吱咯吱”地响。周缈的心脏停了一拍,这些望着自己的学生全都没有五官,和昨天在档案室遇到的鬼怪一模一样!   无数个无脸人正对着周缈,空荡荡的脸上只披了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赵雯静已经死了。”   “赵雯静已经死了。”   ……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缈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现实,却仍能感觉到被无脸人包围时的刺骨寒意。   短发女生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告诉周缈:“老师特意叮嘱过,绝对不能提到这个人,不好意思啊。”   女生丢下这句话便进教室去了。   “哥,先别管她,你看看楼下那个女生。”   贺兰清正站在不远处的窗边叫他。   周缈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走到贺兰清的身边。楼下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除了神色慌张外,看不出特别的地方。   “她刚才都快走到教室门口了,听到你说赵雯静的名字,立刻又跑下楼。”   贺兰清分析道:“我觉得她不太正常,也许知道些什么。”   “不正常?”   周缈不由得多看了贺兰清一眼,问:“你刚才没听到那个长发女生的尖叫么?”   那女生的反映明显更不正常吧?   贺兰清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哪个长发女生?”   “我刚才不是在和两个同学说话么?”   周缈也被他问得愣住了:“其中有一个女孩头发特别长,一听我说到赵雯静,叫得特别大声。”   “哥,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贺兰清脸上的表情更疑惑:“刚才只有一个女生啊,就是头发剪得很短的那个。”   “……”   周缈睁大眼睛,原来不只那些一闪而过的无脸人,从一开始就……   “到底怎么了?”   贺兰清眉心紧簇,眼底满是担忧,他用指尖点了点周缈的手背。   “你的手好冰。”   “没事,正事要紧。”   周缈勉强笑了笑:“走吧,一起下去看看。”   教学楼前后两端都设有楼梯,女生本打算等两人走了,从另一端偷偷绕回去,却被他们抓个正着。   周缈拦住了她,抱歉地笑笑。   “王同学你好,我们想和你聊聊,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王璐胸前挂着的学生证暴露了自己的名字,她警惕地朝后退一步。   “你们别找我,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周缈忍不住劝道:“毕竟是同学一场,你们真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都说了不知道!走开!”   王璐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不耐烦地推开周缈。   只是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周缈又正好站在楼梯边缘,眼看着身材纤细的少年就要被推下去——   “小心!”   贺兰清的影子飞快地动了动,周缈感觉脚下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粘住。他一回过头,只见贺兰清正拽着自己的胳膊,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王璐紧张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周缈平复下迅速跳动的心脏,摆摆手:“毕竟也是我们硬拦着你。”   “……你们别缠着我了。”   王璐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对方:“我真和赵雯静不熟。”   “不熟?”   贺兰清冷冷注视着对方,他用两只手指提着手机,将发光的屏幕正对王璐:“你还记得这张照片么?”   手机上显示着某次运动会的抓拍照,在红色跑道的外围,两个女生正亲密地挽着手,为运动员加油助威。   虽然照片略微模糊,但仍然可以辨认出她们的五官——正是高一时的赵雯静和王璐!   贺兰清盯着她:”“当然,你不记得也正常,毕竟可能连你们自己都没看过这张照片。”   不只王璐震惊地说不出话,连周缈都难以置信地望向贺兰清,戳了戳他的腰窝。   “你从哪里搞来的?”   “学校的媒体宣传号。”   贺兰清的语调重新软下来,像是在哄人似的:“我记性还算不错,一看到赵雯静的证件照,就立刻想起了这张照片。”   周缈打量着照片,对王璐说:“你和赵雯静的关系明明就挺要好吧?”“要好?”   王璐低头沉默了一分钟,别开脸说道:“她也就和我做了一个月的朋友。之后就抛下我,成天和神圣会的人混在一起。”   “神圣会?”   周缈骤然抬起头,怎么又是神圣会?   “当时学校论坛上还火了条帖子,说有个高一的特优生和神圣会的核心干事好上了,其实就是她。”   王璐努努嘴,语气酸涩:“不过,赵雯静最后应该是被那个人甩了吧?”   贺兰清问:“你怎么知道?她亲口告诉你的?”   王璐摇了摇头:“那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我看到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哭,说什么不想分手。”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周缈和贺兰清对视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王璐只是个很普通的学生,没必要撒谎。   “所以也不算我骗你们,我和她真没那么熟。”   王璐快步走上楼,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我知道的都说了,就当是赔罪。”   ·   上晚自习时,王璐的话还一直萦绕在周缈的耳边,周缈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不停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   她说的那个“神圣会核心干事”,究竟会是谁?   “嗡——”   桌上的闹钟发出沉沉的震动声,显示时间八点三十分,周缈立刻摁下开关键。   该去夜间巡逻了。   周缈走出教室,却发现贺兰清正立在教室门口等他。   见周缈来了,少年举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咱们今晚负责的是高一年级。”   周缈立刻转换工作态度,认真说道:“大概就是检查到班人数和学习情况,最后统计成表。”   贺兰清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昏黄的路灯投在周缈白瓷般的皮肤上,漂亮又柔软。   “没问题。”   两人走下楼,在过道旁遇到了同样负责巡逻工作的许倩倩。   “哇哦。”   许倩倩用传单挡住上翘的嘴:“公主带着骑士来上班啦?”   “……别乱说话,认真干活。”   周缈看了看许倩倩手里的海报,突然道:“倩倩,传单给我看一眼。”   “神圣会的人课间发的,我本想拿来打草稿用。”   许倩倩耸肩,无所谓地道:“就是那个‘试胆活动’,我才不感兴趣呢,无聊死了。”   那张传单做成了精美的海报,上面详细介绍了试胆大会的活动内容:   “在云瑛的西南角,一直保留着二十年前的废弃教学楼,那里流传了不少恐怖怪谈。神圣会将选择此地,开展本学期的系列试胆活动,来验证所谓怪谈究竟是真是假。”   “本周四晚九点,欢迎各位同学前来参与……不就是今晚么?”   忽然,周缈手里的传单被人抽走了。   “这里光线太差,对眼睛不好。”   贺兰清无奈地说道:“之后再看吧。”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对面的教学楼。与安静到只能听见落笔声的高三年级不同,高一的学生吵闹得快要掀翻天花板。   周缈皱着眉,抬头望了一眼班牌。   果然,是高一最棘手的班级,听说这个班的学生全都非富即贵,从来不把学生会放在眼里。   他轻轻敲了敲门,是清澈冷冽的少年音:“学生会例行检查。”   教室里只短暂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一阵嘘声。   “嘁……又是那个讨厌鬼。”   “扫兴死了。”   “一天就知道查查查,烦不烦啊。”   剪了一头时尚短发的男生打开紧锁的教门,恨不得用鼻孔对着他:“缺席人数0,学习状态优,懂?”   “……”   周缈迅速扫了一眼稀稀拉拉的教室,拿出笔记本:“缺席人数15,学习状态不及格,我会告知班主任的。”   “x的,周缈你是不是有病?敢跟我斗,你知道我爸是谁么?”   男生说着就要推搡他的肩,却被旁边的人拧住手腕,疼得嗷嗷直叫。   “嘴巴放干净点。”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冷光,似乎在拼命压抑着异样的情绪。   “你爸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全部科目总分加起来都不够三位数,你爸恐怕怀疑自己生了个傻子,已经打算生第二胎了。”   贺兰清的语调很是刻薄,说出来的话像是刀子般,直接戳破了男生的玻璃心。   周缈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天,凶猛的小兽咧开獠牙,眼底满是狂躁十足的攻击性。   不过,看这小屁孩破防的样子,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面无表情地宣布:“身为班长却带头挑事,班级荣誉分再扣五分。我会请班主任另行通知家长。”   周缈“嘭”地阖上门,拍拍贺兰清的背:“走吧。”   “……”   贺兰清疑惑地望向身边的人,探究的样子像是在研究新型物种。   “哥,他都那么说你了,你不生气?”   “还行吧,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周缈觉得自己身为路人甲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平气和,当然,遇到鬼的时候除外。   “小孩子脾气大也正常,按规矩办事就行。”   贺兰清蹙起眉头,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贺兰清的世界里,一向是瑕疵必报,任何敢欺辱他的人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周缈的性格,对贺兰清来说甚至到了无法理解的程度。   周缈会对身边的人无条件地施加善意,正视人性之恶的同时仍旧相信人类,予以最公正的处理。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只出现童话里的天使。   ——正因如此,愈加引发贺兰清的兴趣。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心脏兴奋地跳动着。   走完全部的工作流程,刚好到了晚自习的下课时间,学生们迫不及待地从教室里冲出来。   周缈伸了个懒腰,像小猫似的。   “我去试胆大会看一眼,你要不先回去?”   “没关系,我陪你。”   贺兰清瞬间收回肆意打量的目光,温柔一笑:“只要有我在,肯定没问题。” 第38章 试胆   破败的学楼独自屹立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宛如散发着浓厚怨气的恶鬼,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周缈抬头望了一眼,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哆嗦。   这栋教学楼是云瑛最初开设时建立的,云氏集团也才刚发展不久,投入资金有限,修建教学楼时一切从简。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旧的教学楼逐渐被淘汰,云穆打算在旧址上修建一栋新楼。   然而,怪事也开始频频发生——   先是建设单位提供上去的证明文件离奇失踪,再是云家雇佣的建筑团队半路遭遇大型车祸,就连云老也在那段时间重疾发作,从此落下病根子。   无奈之下,副校长云睿甚至请来一位玄学大师作法。这大师只在外围转了一圈,就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这地方实在太凶,恕我无能。”   大师意味深长地对副校长说道:“恐怕贵校已有不少学生殒命于此,还请及时止损,回头是岸。”   云睿当场白了脸。   后来,云家又花了一大笔钱扩建学校,另行选址,总算建起了新楼。旧楼仿佛被所有人刻意遗忘了一般,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除此之外,论坛上也开始流传起了关于旧楼的怪谈,有不少帖子直言在探楼的时候曾经撞过鬼。   活动的集合地点是在一楼大厅,两人到达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   “许倩倩?”   周缈睁大眼睛,问道:“你不是说你没兴趣么?”   “我还不是为了侦查敌情。”   许倩倩脸一红,还是很理直气壮地说:“你快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个。”   周缈顺着许倩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气质文雅的男生。   男生正斜靠着门栏和其他人聊天,忽然和周缈的眼神撞在一起,笑着对他挥挥手。   “云曜?他怎么在这里?”   自从招新结束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周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曜。   “别人现在可厉害了,还混成了神圣会会长呢。”   许倩倩一通阴阳怪气:“气死我了!我要把买的股全部收回来!”周缈:“?”   买股?买什么股?   难道现在的小孩刚成年就开始尝试理财了?那还真是未来可期。   贺兰清安静地在周缈旁边当一个花瓶,微笑着动了动嘴唇,极为挑衅。   丧家之犬而已,不足为惧。   云曜明显看出了贺兰清在骂人,脸上的微笑慢慢垮了下来。   两人用眼神争锋相对,都恨不得刀了对方,但真正的主角却对此一无所知。   周缈的眉头微微一蹙,和云曜说话的人正是真少爷贺兰景,而另外一个……   正当周缈打算询问系统的时候,脑海里传来“叮咚”一声。   【正在为宿主解锁本世界的成就任务:帮助贺兰清健康成长,为世界的和谐添砖加瓦。】   【当前剧情内养成值为:0%,养成值达到100%时可领取成就。】   什么!阻止别人参加高考?!   周缈少见地生气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顾惟,也就是剧情中的主角攻,还以为又有人被自己的帅气给迷倒了,抛出了一个自认为魅力四射的媚眼,顺利收获粉丝团的尖叫声。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主持人拿起麦克风,说道:“既然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就开始吧。”   “本学期的试胆大会共有四次,全部在这栋教学楼内进行,挑战成功者将会收到纯金打造的奖章。”   “还有奖章,估计参加的人不会少。”   许倩倩小声对周缈吐槽:“也不知道副校长怎么会通过这种无聊的活动提案。”   周缈点点头,确实偏心得过于明显。   “今晚是第一场活动,内容非常简单。两人为一组,只需要在404教室待够十五分钟。”   主持人继续介绍:“不过嘛……这404教室可是出了名的‘闹鬼教室’,曾经有个学生曾经在这里跳楼自杀,给活活摔死了。”   “从那之后,有人在404教室看到一闪而过的鬼影。也许她的幽灵还徘徊在教室里,一直不肯离开呢。”   听主持人一说,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人敢报名。   “为了表示诚意,我们神圣会也会派人参加。”   贺兰景上前一步,身后跟着一个女生:“这位是刚加入神圣会的苏盈。”   “听说你妈妈生病住院了,家里很缺钱。”   贺兰景拿掉话题,笑眯眯地凑到女生耳边:“那你应该很需要这枚奖章吧?”   苏盈怯生生地看了眼贺兰景,乖乖点头。   人群这才活络起来,陆续有人上前报名。   “怎么回事?”   周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曾在招新会上出现过的女孩儿。   神圣会怎么会招特优生?   “哥。”   贺兰清叫了周缈一声,问道:“你想参加吗?”   周缈心虚地低下头:“呃,我比较怕鬼。”   【恭喜宿主触发剧情任务:参加四次试胆大会,奖励为长命百岁营养液,将分四次进行发送。】   【该营养液效果可击败全世界99.9%的补品,堪称保健品之王,宿主想要的身高和肌肉全都不再话下!】   周缈立刻转了个弯:“……但可以试试。”   贺兰清答应地很痛快:“好,我们组队吧。”   两人去门口处报名,刚好遇到了云曜,又是好一番周缈看不到的眼神交战。   主持人将蜡烛分发下来:“两个人需要分开上去,猜拳决定顺序。”   不出意外,猜拳的结果是周缈输得很彻底。   贺兰清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早去晚去都一样的。”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特别能吸引孤魂野鬼。   周缈神情凝重地端着装了蜡烛的银盏,独自走进漩涡般的黑暗里。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木质的楼梯磨损严重,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仿佛是什么诡异的咀嚼声。   肮脏的墙壁上被调皮的学生画满了奇形怪状的涂鸦,简笔画的小人们无一例外地咧开红色的嘴,黑豆似的眼睛齐齐朝向不速之客。   周缈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目不斜视地走到四楼。   他抬起头,望见挂在门上的班牌号:“404……应该就是这里了。”   门没锁,稍微用点力就能推开。   乍一眼看上去,其实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具有年代感的教室罢了。   教室里的桌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停留在倒数第四天,晚风呼啦啦地吹动脏污的窗帘。   周缈紧紧攥着手里的银盏,手足无措地打量着四周,他们拿到的任务卡是随意带出教室里的某样东西。   他不敢动学生们的物品,唯一觉得还算安全的是放在窗台上的超小型盆栽。   周缈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从盆栽里扯下早已干枯的树叶,打算用这东西交差。   “嘭!嘭!嘭!”   周缈最开始还以为是强风撞在窗上所发出的声音,可仔细一听,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更诡异的是,铺满灰尘的窗户上开始出现一个个血淋淋的手印,就像……有人在愤怒地敲打着玻璃。   周缈头皮发麻,呆呆地僵在原地。   下一秒,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紧紧贴在窗户外层,硕大的血色瞳仁里带着冰冷的残忍,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缈!   “!!!”   周缈狼狈地踉跄了一下,手里的银盏掉到地上,唯一的光源随之熄灭,一时间教室里伸手不见五指。   可他压根儿来不及管蜡烛,急匆匆地找了个能够藏身的柜子,用最快的速度躲进去。   “嘭!嘭!嘭!”   拍打玻璃的声音愈加紧促,与此同时还混入了一阵悠闲的脚步声,和周缈在档案室所听到的声音极为相似!   周缈瞳孔一缩,刺骨的凉意从脊背开始蔓延——   难道……是那个人?! 第39章 小脏猫   “嘎吱。”   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周缈胆战心惊地祈求不要被那个人发现,黑暗中,他只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来。   “哥,你怎么躲在这里?”   贺兰清低下头,疑惑地问道。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少年把自己缩在柜子里,紧紧抱着身体的样子,像只忐忑不安的毛球猫咪。   好可爱,可爱到触手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贺兰清,你怎么现在才来……”   蜡烛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视线,周缈再二确认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委屈的情绪又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两个贺兰清,一个说要永远保护他,一个说会无条件帮助他,结果当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通通不在。   ……过分。   贺兰清抱歉地笑笑:“中途走错了教室,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他单膝跪在周缈的面前,用右手手掌撩起软软的碎发,严丝合缝地贴在周缈的额头上。   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周缈看着贺兰清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心脏忽然慢了一拍。   他用柔和的声音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不等周缈回答,贺兰清往他的方向凑了过来,周缈茫然地睁大眼睛。   “你、你干什么?”   贺兰清硬是把自己挤进了柜子,那木柜本来空间就非常狭小,两个人坐在里面实在是有些吃力。   可是,当两个人肩靠着肩待在一起的时候,贺兰清身上淡雅的茶花香气盈满鼻腔,微热的体温驱散了周缈身上的寒意。   “让我猜猜,刚才遇到鬼了吗?”   他的语气很自然,就像在问别人吃饭没有一样正常。   周缈把下巴埋在膝盖里,发出一个带有鼻音的“嗯”声。   太倒霉了,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周缈以为贺兰清会说自己只是因为紧张产生了幻觉,又或许笑话自己胆子小。   贺兰清想了想,问周缈:“那个鬼长什么样?”   “哎?”周缈抬起头,望向他。   “我没见过鬼,有点好奇。”   贺兰清解释了一番,还很体贴地说:“不过哥要是特别害怕,就别说了。”   “……是个女鬼,脸上全都是血,五官也很模糊,不停地拍窗户。”   周缈抿了抿唇,踹踹不安地形容:“我怀疑她就是那个跳楼的女生。”   “这样啊,那是挺吓人的。”   贺兰清捏了捏周缈的脸蛋,很有耐心地哄他开心:“哥已经做得很好了,都怪我走错路,没早点过来陪你。”   听贺兰清这么说,周缈瞬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对方比自己还小一岁,怎么老是被他哄着?   “啊!——”   窗外传来一声凄厉哀怨的惨叫声,那叫声仿佛是用刀子剐磨黑板的声音,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缈吓了一跳,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什么声音?”   贺兰清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微微向前倾出上半身。   窗外,七八只触手紧紧缠绕着一个黑色的鬼影,那女鬼还想继续尖叫,却被后来赶来的触手蒙住了嘴。   “呸,好老的肉……”   “难吃死了……”   触手们显然对这一餐不太满意。   他若无其事的退回来,告诉周缈:“没事,是猫在叫。”   “真的吗?”   周缈狐疑地问:“我怎么感觉听起来像是女声?”   话音刚落,两人便听见一道黏糊糊的“喵喵”声。   贺兰清说:“可能是因为春天到了。”   危机暂时解除,周缈惊魂未定地往贺兰清身上靠了靠,恨不得直接钻进对方的怀里,小猫爪子也悄咪咪地扣住贺兰清的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贺兰清侧过头注视着周缈。   少年秀美精致的脸蛋在烛光里宛如一座精心打造的玉石雕像,眼角下的美人痣勾人得要命。   贺兰清的脑子里刹那间冒出很多糟糕的想法——   好想造一个金笼子,让他用这双漂亮的眼睛日日夜夜只看着自己,只想着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容纳自己的一切。   一股热气直往下月复冲去。   贺兰清突然懂了触手们为什么成天都想往周缈的身上扒拉,恨不得用每个吸盘吻.遍他娇嫩柔软的皮肤。   他也想这么做。   其实应该说是,贺兰清早就想这么做了,毕竟触手们都是他谷欠念的化身。   “鼻子上都沾到灰了,小脏猫。”   贺兰清的喉结动了动,伸出手指在周缈的鼻子上擦了一下,羊脂玉般的触感。   周缈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语气里的亲昵,倒是对“小脏猫”这个词很不服气。   贺兰清居然开始嫌弃他了?   周缈鼓起腮帮子,嗔道:“知道脏,你还非要挤进来。”   嘴上这么说着,周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害怕真的把贺兰清挤得不舒服。   可就在周缈手臂移动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鼓鼓的东西。   “!!!”   那东西隔着布料都烫手,周缈整个人都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哆嗦着想把手赶紧收回来。   “哥,别动。”   贺兰清迅速捉住了不老实的猫爪子,看着周缈的眼神幽暗不明,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把小猫生生生吞下去。   周缈听着贺兰清沙哑低沉的声音,本就迷糊的小脑瓜都快被吓傻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这么恐怖的环境,他都能……   周缈的额头又开始分泌汗珠,这次是被羞得。   他欲哭无泪,可又不敢出去,只能用软绵绵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问贺兰清:“还、还有多久啊?”   贺兰清迟疑了一会儿,琢磨着说:“平常的话估计至少得半小时吧?我缓一缓,尽快消下去。”   “?”   周缈被他气得小脸通红:“我是问你还有多久能出去!”   坏蛋!坏死了!   贺兰清抬起手,看了看夜光手表:“还有八分钟。”   “这么久啊。”   小猫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他现在左右为难,感觉待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贺兰清:“咱们要不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   周缈疯狂点头,再不转移话题,他就快要尴尬死了。   贺兰清很认真地问周缈:“哥,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有失踪案,这些明明不是你的责任。”   “做这些事情会招来很多麻烦,甚至是陷进危险里,你真的明白吗?”   “我明白的,可是总要有人来做吧?”   周缈眨了眨眼睛:“如果没有人愿意帮忙,那被欺负的人也太可怜太委屈了。”   系统也问过周缈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不做任务就没命”的强行设置,周缈还愿不愿意继续做任务。   “如果是一开始的话,我不太想。”   周缈思索了很久,说:“但都这么久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缈没有想过拯救世界,只是看到曾经帮助过的人露出笑颜,他会觉得很开心。   包括贺兰清。   “而且,我现在不也还好好的吗?”   周缈笑起来的时候,嘴边会有小小的酒窝。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星光,瞬间照亮了灰暗的世界。   “……”   对贺兰清来说,周缈是天真的、有点笨的、不符合他所熟悉却扭曲的价值观的——   却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他地狱般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撞鬼撞过很多次了?”   贺兰清数着手指头:“就我所知道的,校车上、寝室里、档案室各一次,还有今天在12班班门口,当时也遇到脏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   周缈确实被贺兰清惊讶到了,他一点没数错。其中有些是自己告诉过贺兰清的,但大多不是。   贺兰清摸摸他的脑袋:“你只有遇到鬼的时候,会露出这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特别惹人怜爱。   “哥,我以后会多陪着你,尽量不让你一个人待着。要是别的鬼来了,我就帮你赶跑它们。”   总之,周缈身边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周缈对贺兰清的哄小孩一样的话持怀疑态度,但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乖巧地点点头,眼睛笑得眯起来。   "你要说话算话。"   嗯,看来是被哄好了。   瑟瑟发抖的小猫咪已经忘记了身边的威胁,又开始翻肚皮。   贺兰清忍不住想戳他的小酒窝,可下一秒,周缈已经灵敏地钻出了柜子。   “走啦,八分钟肯定到了。”   少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一直在心里数数计时的。”   贺兰清的手停在半空中,可当他发现周缈眼神中的躲闪时,心中了然。   没关系,贺兰清愉悦地想,他们的关系很快就会再往前推一步了。   下楼的时候很安全,有了贺兰清的陪伴,周缈不再那么害怕。   他甚至偷偷瞟了一眼刚才不慎摸到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   真的有这么快吗?   周缈突然又开始担心起来,男生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会不会有问题啊?   【叮——恭喜宿主完成一次试胆活动,系统正在发放奖励:口服式营养液。】   【顺便一提,营养液对于加强那方面的能力也很有效果哦:)系统强烈推荐宿主试一试!】   周缈:……   这倒不必。   两人回到一楼,周缈把叶子交给神圣会的人,对方明显哽了一下,但还是算通过了。   “这是你们组的奖章,欢迎下次再来。”   奖章分两面,一面刻了神圣会的会徽,另一面则是云瑛学院的校徽,拿起来沉甸甸的。   就好像……里面还装着什么东西。   周缈捧着金灿灿的奖章,眉心微微一簇。贺兰清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询问。   “我就是觉得……这东西有点诡异,拿着的时候很不舒服。”   周缈迟疑道:“也许是我的错觉?”   贺兰清很是体贴地说:“要不先拿给我收着,你需要的时候再拿去。”   周缈同意了,他着实看不出这奖章有什么门道。   临走时,贺兰清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但他很快又朝向周缈的方向,认真地听少年的话。   “顾惟,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贺兰景走向痴痴地望着前方的顾惟:“等你把贺兰清逼到绝境,看他还敢不敢继续傲。”   “没问题啊,反正他现在都不是贺兰家的大少爷了,还不是任我揉搓。”   顾惟皱了皱眉,问:“跟贺兰清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贺兰景表情轻蔑:“周缈,学生会会长。怎么,你对他也感兴趣?”   “我以前还真没发现,咱们的会长是个小美人。”   顾惟舔了舔嘴唇,眼神兴奋:“干脆一起拿下吧。”   墙角的阴影处,两条负责监视的影子触手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弯下触须,以诡异的频率颤抖。   有点像……在呕吐。   “我想,还是多观察神圣会一段时间,说不定那个‘核心干事’还在里面呢?”   周缈对他们的对话毫无知觉,扯了扯贺兰清的衣袖:“下周的试胆活动,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啊。”   贺兰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想必会很有趣,我已经等不及了。”   提线木偶们都已经登上舞台,好戏即将开演。 第40章 顾惟   第一天,周缈睡眼惺忪地走到教室。   他本想趴桌子上眯一会儿,一拉开椅子,成堆的粉色信封和小零食从课桌里掉出来,堪比火山爆发。   “Surprise!”   许倩倩笑得意味深长:“恭喜我们的周会长正式成为云瑛校花!”   周缈惊呆了:“今天是愚人节吗?”   什么校花?他明明是男生,男的!   “周缈,你又不看论坛,上面关于你的事情都要闹翻天了。”   许倩倩“啧啧”地摇头,打开手机里的论坛网站:“昨天论坛里投票选校花,你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了。”   许倩倩还想着帮周缈做票,毕竟是他们学生会的门面。哪想到周缈短短时间内已经吸引到了大批粉丝,粉丝团一来就干了票大的。   “……”   周缈看向屏幕,校花选举的原帖后跟了个“火”的标志,整整盖了几十上百楼。   [会长粉丝]:嗷嗷嗷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我要被会长眼角的那颗美人痣钓死了,当之无愧的云瑛校花!   [会长头号粉丝]:兄弟们别拦我,我要去送表白信,希望会长至少能看我一眼。   [会长后援会·13班支会会长]:楼上别以为你改名了我就不认识你!我上次帮会长应援,你还让我吃点好的,现在脸疼不疼?没品的东西!   “周缈!”   同班男生笑嘻嘻地走过来,正要一巴掌拍上周缈的肩,可看到少年天鹅般漂亮的脖颈时,他红着脸收回手。   “你、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玩意儿?”   男生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信我会收着,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总不能扔垃圾桶。”   周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零食的话,要不大家分一分?”   那么多糖果零食,周缈一个人吃不完,又不方便放太久。   周缈无奈地对许倩倩说:“下次再有人送东西,你们帮我拦着点。”   “我倒是想,可那些人不愿意啊。”   许倩倩指了指窗外:“你看看外面,都是冲你来的,我们会长真是男女通吃。”   周缈一回头,遍见几个人脸鬼鬼祟祟地贴在窗台上。一看被正主发现了,他们立刻慌张地蹲下去,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周缈:“……”   不是,说好的路人甲呢?   上课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周缈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教室里的广播“兹啦啦”地响,班主任把想冲出教室的学生赶回座位。   “叮咚——现在插播一条消息。”   “各位同学好,我是高中部新上任的教导主任,我姓郑。”   周缈疑惑地问:“姓郑?教导主任换人了?”   许倩倩靠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据说之前的主任犯了事,估计要吃官司呢,已经被学校辞退了。”   “由于学校旧宿舍条件较为艰苦,不利于各位同学学习。经学校各部门研讨,现决定为特优生修建新宿舍。”   此言一出,整个教室宛如热水烧开般沸腾起来。   许倩倩更是激动地摇晃周缈的肩膀:“周缈,是你写上去的那一条!你到底怎么劝校长的?他们居然同意了!”   蔡胜利也为学生感到开心,可还是不得不拿出小喇叭:“大家安静!继续听!”   “不过我们从施工团队处得知,目前修建工期较长,至少还需要半年才能开始更换宿舍。”   学生们立刻哭丧着脸:“什么?半年!我们都要毕业了!”   教导主任话锋一转:“为了激励大家的学习热情,我们决定在高三年级开设一场‘寝室争夺赛’。”   “在第三次模拟考试时,如果特优生们能拿下全市统考前百名一半的名额,我们将先把大家调换至空闲的教师公寓。”   还算是公平的条件,但周缈莫名有点心虚。   他最近忙着调查失踪案,同时得处理学生会的工作,学习方面多少有点懈怠。   话说……贺兰清是不是成绩很好来着?   周缈决定以后适当地多请教他,毕竟是贺兰清说的,可以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晚自习下课后,贺兰清如约出现在13班门口。   “公主,骑士来接你啦。”   许倩倩戳戳周缈,用八卦的语气问道:“你们真的没有在谈吗?我都要磕晕了。”   “没有!”   周缈斩钉截铁地澄清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周缈走出教室,普通朋友·贺兰清非常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收获一大批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谁懂!他们的会长白菜要被拱了!   周缈和贺兰清去教务处打印好材料,坐校车回到宿舍楼下时已经接近十点。   两人住同一栋宿舍楼,周缈在四楼和贺兰清道别,却在拐角处捡到一个小小的金色校徽。   周缈没太在意,将校徽放到衣服口袋里,准备第一天放去失物招领处,便转身回了寝室。   直到准备洗澡时,他才将校徽拿出来,却在上面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顾惟?他怎么来了?”   周缈当下生起不妙的预感:“系统,帮我查看一下剧情。”   ·   贺兰清的宿舍里漆黑一片,少年半阖着眼皮,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明明四周的环境破败不堪,可当他坐在那里时,倒还真有些莫名的气势。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敲着,嘴里倒计时:“……三、一、一。”   “砰!”   来人毫不客气地踹开门,门外橙黄色的光线瞬间映在贺兰清妖孽般的脸上,美丽却又诡异。   那人骂骂咧咧;“贺兰清,你有病吧?大晚上不开灯,害我找了半天……”   贺兰清打断他的话:“顾惟,找我有什么事就只说。”   “你脾气还是这么臭。”   顾惟摇了摇头;“贺兰清,你现在被贺兰景争对,贺兰家也巴不得把你扫地出门,想必日子很不好过吧?”   贺兰清不接话,顾惟就当他承认了,继续说道:“你只要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帮你。”   “还有那个姓周的,是你新交的朋友?长得倒是带劲儿,我不介意带他一起玩玩。”   顾惟越说越兴奋,脸上油光满面,仿佛已经梦见了自己同时楼着两个漂亮少年的腰。   贺兰清对顾惟的第一句话没什么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了。可听到后一句时,他本来还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垮下来,凤眸中闪烁着凌厉冷冽的光。室内的温度莫名其妙地下降,一阵阴风吹过,顾惟打了个寒战。   “呵,你算什么东西?”   贺兰清冷笑一声:“你也配?”   ·   【再重复最后一遍,本系统有名字!请叫我一一。】   系统哗啦啦地开始翻书:   【根据剧情中所描写的内容,主角攻顾惟仅来过旧宿舍楼一次,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贺兰清。】   【顾惟受到贺兰景的怂恿,半夜摸到贺兰清的寝室,威胁贺兰清和他谈恋爱,结果当然是被贺兰清拒绝了。从那之后,顾惟便对贺兰清爱中带恨,盘算着如何折断他的羽翼,让对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周缈:???   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   周缈“噌”地站起来,神情凝重:“不行,我得去阻止顾惟!”   他立刻冲上了六楼,当推开门时,寝室内惨烈的景象映入眸中——   桌椅全部翻倒在地,地上全是碎玻璃和零散的纸页,床单也被人恶意地撕破,细小的棉絮和灰尘飘荡在半空中。   不仅如此,顾惟还狠狠把贺兰清摁在墙上,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面露凶光!   “顾惟!你在做什么?!”   周缈一下子急了,大声制止道:“你要是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顾惟一怔,缓缓松开手。   “咳!咳咳!”   贺兰清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   周缈赶紧在贺兰清身边蹲下,怒气冲冲地对顾惟道:“你这是故意伤人!”   顾惟缓过神来,却愈加心烦意乱,他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了。   他不过只是想给贺兰清点颜色瞧瞧,可心里那团暗火却越烧越旺,连顾惟自己想起来都感觉害怕。   顾惟是个蛮横的一世祖,但还没到敢杀/人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于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甩在地上,扬长而去。   “贺兰清,你怎么样?”   周缈仔细地查看贺兰清的情况,担忧地问:“要是疼的话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贺兰清虚弱地扶着周缈,修长白皙的脖颈处,青紫色的抓痕触目惊心。   周缈张了张嘴,到底没细问顾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毕竟也不是上的了台面的事情。   只是这一地狼藉,实在是麻烦。   刚好系统也来了任务。   【叮——宿主触发剧情任务,请帮助贺兰清找到新的寝室。任务奖励:超小型气垫一个,在遇到危险的时刻非常有用哦。】   周缈道:“我马上去找宿管阿姨,看能不能帮你调寝室。”   “没用的,哥。”   贺兰清苦笑着说:“我就是被人挤兑到这里来的,学校时刻有人盯着,不会轻易给我换。”   所谓“被人挤兑”,也就是指贺兰清身世曝光后,贺兰景暗中操作,委托校方高层将他赶到了旧宿舍楼。   贺兰景肯定是见不得这个占了他十多年身份的假少爷好过的。   “他们这么横行霸道?”   针对贺兰清的不仅有贺兰景,还有顾惟身后庞大的顾氏。   周缈对此也有所耳闻,蹙眉说:“那可以先到其他空着的寝室借住下吗?这里太乱,根本没法住人。”   贺兰清摇摇头:“还剩空余床位的,也只有我的寝室,还有哥你那一间。”   周缈的寝室是因为闹鬼,而贺兰清原本还有个室友,但室友不喜他阴沉的性格,很早便提出了换寝室。   贺兰清迟疑了几秒,犹犹豫豫地开口:“哥,其实……我想和你住。”   周缈愣住了:“和我住?”   “哥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吗?刚好我也是一个人,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就是不太好意思。”   贺兰清点点头,媚.人的琥珀色瞳孔直视周缈,惨白的脸上终于重新染上了红晕。   “我没有其他意思!”   好像是怕周缈多想,贺兰清赶紧补充解释:“就是觉得如果能同寝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学习。要是哥真遇到鬼,有我在旁边也不用害怕。”   周缈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贺兰清说得也很有道理。   他们两个男生,彼此之间都当对方是普通朋友,住一起能有什么问题?   “行,那你收拾一下。”周缈爽快地点头答应,顺便说道:“顾惟太过分了,我明天直接去找校长,严格按照校规处理这件事。”   周缈答应地很快,但当贺兰清真的住进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被陌生人闯入了自己的秘密空间。   【滴——现为宿主更新成就任务:当前剧情内养成值已达30%,宿主真棒!】   【看来您的养成对象对新宿舍很满意呢:)】   周缈瞟了一眼贺兰清,对方看起来心情是挺不错的。   “对了,我宿舍里还养了条狗,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只。”   周缈抱起猫猫,握着小狗的爪子,想让小狗跟新室友打个招呼。   “贺兰清,你喜欢小动物吗?”   哪想到平时乖巧卖萌的猫猫完全不给主人面子,脑袋偏到一边,眼神充满了嫌弃。   贺兰清微笑地说:“我很喜欢。”   他伸手弹了弹猫猫的脑瓜,引得小狗怒目而视。   周缈:“……”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喜欢,吧?   趁着贺兰清忙着摆放行李,周缈独自前往浴室,准备洗澡。   他脱下衬衣、打开水龙头的同时,外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浴室的门倏然间被贺兰清推开。   周缈的呼吸都停住了,脸颊瞬间通红,赶紧拿衬衣挡住自己白瓷般莹润的上半身。   他小声地反抗对方的行为:“贺兰清,我要洗澡,你怎么……”   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还看到了……   “我怎么了?”   贺兰清反手锁上门,又往前进了一步。   他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眸仿佛燃烧着火焰,把两人都点着了。   暧昧的水声如同春日连绵不绝的小雨,在他们的心头滴答滴答地坠落,心脏也跟着猛烈地跳动起来。   贺兰清看着周缈羞涩的样子,低声笑道:“哥,一起洗?” 第41章 笔仙   “一、一起洗?”   周缈看着面前的贺兰清,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现在的年轻小男生怎么这么奔放!   贺兰清外表看起来瘦弱,但实际身材还是有点东西,劲瘦的腰线一览无余。他的体型正介于少年和成男之间,青涩却又不失力量感,像是学校里会让人忍不住看过去的痞帅型校草学弟。   他浓黑的眉毛和纤长的睫翼都浸染上了水露,湿答答地望着周缈,显得专注而深情。   像是一只等待被爱的小狗。   贺兰清理直气壮道:“都是男生,一起洗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等周缈说话,贺兰清轻笑一声:“难道哥并不欢迎我?”   “还是因为……你有一点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害羞?”   周缈的脸本来就因为水蒸气的作用粉扑扑的,在这几个问题的冲击下,更是堪比过年时的红灯笼。   他立刻反驳:“我才没有。”   可周缈还是对贺兰清的厚脸皮没有充分的认知。   贺兰清自动将他的拒绝理解为了另一种接受,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人共同站在花洒下,彼此之间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温暖的水流包裹了他们。   周缈精致的小脸热得吓人,漂亮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他本能地对此刻奇怪的氛围感到不安。   “贺兰清,你别过来了……”   周缈向后退了一步,贺兰清立刻拦住他纤细的腰肢。好巧不巧,贺兰清的手刚好放到了周缈软乎乎的腰窝处。   那里晕着晶莹的水滴,被男生一碰,立刻染上好看的樱色。   “小心地滑。”   继续往下去,贺兰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声音沙哑:“哥,你喜欢我摸这里?”   “别!真的不行!”   周缈要被他吓死了,怎么可以碰那里!   贺兰清低下头,朦胧潮热的水雾中,小小的周缈就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如同春天待开的玫瑰蓓蕾,可爱得要命。   他的手指弯起来,轻轻揉搓着指腹,满意地听见少年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声音。   “呜……不要了。”嘴上说着不要,可周缈又推不开贺兰清强劲的手臂,而且那酥柔的感觉的确让人无法挣脱。   少年羞得眼角都带了抹红,他只能可怜兮兮地将小脑袋抵在贺兰清湿答答的肩上,随着海浪般的潮汐发出小猫般的哼唧声。   直到最后那一刻,贺兰清看着周缈不停忽闪着的睫羽,忍不住舔了舔他嫣红的耳廓。   “啊!”   周缈惊呼一声,猛地抓住贺兰清捣乱的手,害羞的玫瑰枝头上终于泌出潮湿甜蜜的露水。   贺兰清毫无羞耻心,当着周缈的面伸出舌头,一寸寸地舔着那几只触碰过玫瑰的手指,细细地品尝花蜜。   “甜的。”   贺兰清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对周缈说。   ·   两人洗完澡后,周缈迅速上床躲进被窝里,只留一双小猫眼角露在外面,警惕地望着对面的人。   贺兰清耐心地跟他解释:“哥,没什么的。关系要好的男生之间都会这样,很正常。”   “?”   小猫感到疑惑。   周缈也确实听班里的男生说过类似的事情。但怎么说呢?总不可能做到那一步吧。   谨慎起见,周缈不说话了,他害怕自己再次掉进贺兰清的圈套里。   他“啪”地一声关掉宿舍的灯。   “哥,下次有这种事情,还可以找我。”   贺兰清表现地热情且积极:“我不骗你,真的很甜。”   周缈:“……”   大坏蛋!   当周缈之前看着贺兰清吃掉手上的蜜时,眼睛瞪得溜圆。   虽然害羞极了,周缈还是督促着贺兰清仔仔细细刷了十分钟的牙,反复检查对方的唇舌中还有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周缈翻过身,不理他。   第二天还要早起,周缈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少年如同小动物般软软的鼾声,贺兰清蓦然睁开双眼,悄无声息地走到周缈身边。   安静的黑暗里,触手们迫不及待地开始夜间活动,藤蔓状的触须好奇地探索着这间狭小却温馨的寝室。   贺兰清蹲下身跪在周缈的面前,鼻尖凑近少年形状优美的锁骨,轻轻嗅了嗅。“好香。”   因为是刚洗完澡,柑橘的芬芳比之前还要浓烈。   “让我闻闻……”   “想要亲亲……”   越来越多的触手顺着栏杆和墙壁爬上了床,无一例外想要更加靠近周缈,用他们的吸盘贴上少年温暖清透的肌肤。   贺兰清痴痴地凝望着他,手指划过周缈珍珠般小巧的喉结,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用虎口掐住少年柔韧的脖颈。   他的表情扭曲而疯狂:“哥,你每天关心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你今天看了别人135次,可只看了我57次,连半数都没有。那些蠢货居然还敢跟你表白,我拼命忍耐,才没让他们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贺兰清加重了手里的力度,晦暗的眸中是极为复杂的情绪。   “哥,是不是只有吞噬掉你,你才会完全属于我?”   周缈丝毫没感觉到危险,他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樱桃般水润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美好的睡颜恬静地像一个小天使。   “……算了,我还是喜欢哥现在的样子。”   贺兰清闭了闭眼,拼命压抑着身为邪神的本能,紧握的手背上浮现起狰狞的青筋。   他叹了口气,俯身吻上少年的唇,用夹杂着水声的声音嘟囔。   “怎么办?我好像爱你爱得要发疯了。”   ·   第二天,周缈去校长办公楼找云箐,已经到了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校长,早上好。”   周缈和屏风后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在沙发上坐下来。小木桌上准备了和上次不一样的点心和花束,周缈甚至以为自己是来参加茶话会的。   “早上好。”   男人的声音宛如醇厚的大提琴:“这几天有查到什么吗?”   “上次我和您提到的神圣会,他们最近在举办试胆活动。”   周缈说道:“这项活动内容很诡异,开设的地点也比较危险。活动每年都办,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云箐点点头:“我了解了,你也随时注意安全。旧教学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一直想封禁,没想到副校长直接通过了他们的活动。”言下之意是,其中必定有鬼。   “我还从同学那里听说,2年前失踪的特优生赵雯静,曾经和神圣会的核心干事谈过一场地下恋爱。”   周缈说:“她的失踪时间,刚好是在两人分手后。”   “这样啊……”   云箐用手抵着下巴,沉思片刻:“好,我也会多关注这件事。”   正事说完,周缈准备要打小报告了,他就不相信这样还治不了无法无天的顾惟!   少年眨着纯真的眼睛:“校长,您之前说过会答应我的请求,对吧?”   “没错。”   云箐低声笑了笑:“你尽管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都会帮忙解决。”   “高三5班的顾惟,仗着家世在学校里欺负人。他昨天跑到别的同学宿舍里捣乱,按照校规,这种行为应该受到严肃的批评!”   明明是认真严肃的语气,却因为少年的脸蛋过于漂亮,显得像是在跟人撒娇一样。   根本没有人能拒绝他。   云箐煞有其事地点头:“我马上就让顾惟来一趟,亲自和他谈谈,了解下情况。”   周缈满意地走了,当他下楼的电梯门关闭时,另一座电梯忽然亮起,一个挂着黑眼圈、全身都是名牌衣服的男生走了出来。   “x的,是不是有病啊。”   顾惟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他昨晚不知怎么的,做了一夜的噩梦,还一大早就被学校的电话吵醒了,说是校长要求见他。   别的人顾惟可以不管,但云箐不一样,那可是云老最宝贝的嫡孙,比自己还高一个辈分。   “咳咳。”   这么想着,顾惟还是收敛了几分,用他这辈子最罕见的礼貌敲了敲门。   听到室内传来“请进”的声音后,顾惟笑嘻嘻地推开门:“校长,你找我做什么?”   “顾惟是吧?”   云箐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学校已经在走你的开除手续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开除?不是,凭什么啊?!”   顾惟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惊声叫起来。   “云哥,你这样搞我不太好吧?要是我爸知道了,也肯定要去找云老说事的!”云箐按了按手中的按钮,一道白色的显示屏从天而降,把顾惟吓了一跳。   “哗啦啦——”   办公室里的投影仪开始工作,一幅幅画面宛如走马灯般闪过,顾惟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   靠,这不是他上次约的女生吗?顾惟后来随便扔了点钱,让那女的自己去堕胎。   这在他们圈子里都是小事,只不过顾惟发现女孩的爸爸不简单,害怕被家里揍,所以咬着牙安慰她好久。   还有……顾惟跑澳洲去玩儿了一周,结果欠下不少赌债,只能偷偷变卖母亲心爱的首饰,卖了一千万。   不是吧!云箐这里怎么会有那个视频!他看上了父亲在外面的女人,两人偷偷搞在一起……   顾惟眼睛都快瞪地突出眼眶了,他“扑通”一声跪在云箐面前,汗流浃背。   完蛋了,要是云箐把这些视频发给他爸妈,自己估计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我错了!”   顾惟痛哭流涕:“我会乖乖退学!这样总行了吧?你赶紧把这些视频删掉!”   云箐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狼狈不堪的男生,心想,人类果然就是如此下贱的生物。   上一世,顾惟还是在死前才露出这种美妙的表情,这一世只是得到个被学校开除的结局,也算是不错了。   哦,不对。周缈也是人类,但也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要想我删除视频,可以,但有条件。”   云箐漫不经心地说道:“帮我做一件事,后两个视频我会删。至于第一个,你自己出面解决。”   顾惟忙不迭地喊:“你说!你说!”   只要别让他爸妈知道,一切都好办。   云箐道:“你家里有一间房间,顾氏夫妻从来不让你进去,我说的没错吧?”   “这……有是有,但你怎么知道的?”   顾惟还是小时候发现的这件事,他趁大人不在时偷偷溜了进去,结果不小心睡着了,被夫妻俩知道后好一顿收拾。   云箐继续说:“在那间房间里,应该会有一座接近两米高的天使雕像。我需要你取出雕像最顶上的红色宝石,把它带给我。”   当云箐终于拿到那颗血红色的宝石时,时间也过去了将近一周,转眼便来到了第二次试胆大会。   活动仍然在老旧的教学楼举行,这次前往的是六楼角落里的一间教室。   破败的教室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但甫一走进去,周缈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主持人拿着话筒,用幽幽的语气道:“我们今天的试胆内容,是大名鼎鼎的‘笔仙’。”   周缈的心脏扑通一跳,他自然也听说过这项名为笔仙的招灵游戏。   据说在游戏过程中,招来的往往都是孤魂野鬼,如果稍有差池,那么这些鬼魂便会缠上游戏者。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别怕,有我在。”   贺兰清小声地安慰周缈,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   “这间教室是著名的笔仙教室,曾经有两个学生在这里玩过笔仙,回去后便得了怪病,一直高烧不退,连医生都毫无办法。”   “后来啊,他们的家长请来了道士,说这两个孩子是被鬼上了身,一通做法。说来也怪,等第二天,他们的怪病立马痊愈了。”   教室里的学生们被笔仙的怪谈吓得瑟瑟发抖,没人敢上桌。   “今天呢,依然是由神圣会的新成员率先尝试。”   贺兰景将女生推到桌旁,把她摁坐在椅子上,由随便指了一个男生:“你和她一起。”   “又是苏盈?”   周缈皱眉,他可以肯定,这女孩已经被神圣会针对了。   难道是因为苏盈是特优生,所以好拿捏?可苏盈本就性格胆小,为什么要搞这些试胆活动,专门吓她呢?   被指到的男生也不太乐意,但他不敢违抗贺兰景的话,只能坐在女孩对面。   “好了,开始吧。”   台灯在桌子上洒下昏黄的光芒,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一男一女手背交错,手指间夹着一支笔。   他们嘴里默念着:“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   “动了!真动了!”   “笔仙显灵了,快问问题啊!”   笔杆在两人的手指间微微晃动,女孩明显很害怕,手抖个不停,好几次差点把笔摔下来。   男生对所谓的笔仙游戏根本没什么兴趣,随便问了几个问题,看苏盈还是跟个鹌鹑似的,立刻来了火气。   “你以为谁欠你吗?大爷我不奉陪了!自个儿玩吧!”   他赌气般地抽开手,苏盈整个人都惊呆了。手里的笔不断颤动着,笔尖在纸页上勾画出骇人的黑色线条,几乎快要失去控制——   周缈暗道不妙,在笔仙游戏中是绝对不能让笔掉下来的,否则会招致笔仙的怒火!   “小心!”   他快步上前,扶住苏盈抽搐的手,笔杆停了片刻,下一秒却迎来更疯狂地抖动,线条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死”字。   周围的学生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尖叫起来,乱作一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苏盈泪流满面,手足无措地对喊道:“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笔杆抖得过于厉害,再加上苏盈的力气也不小,周缈用尽浑身力气也完全压不住他。   糟了,这下该怎么办?!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投射在纸页上,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两人的上方。   “让我来吧。”   贺兰清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缈和苏盈贴在一起的手,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   哪来的笔仙,是不是想魂飞魄散? 第42章 表白   贺兰清接替苏盈后,笔仙一下子老实了许多,笔杆不再疯狂颤抖,而是乖乖地待在原处。   他问周缈:“哥,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周缈倒是很想问笔仙,知不知道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以及究竟是如何作案的。   但身边还有神圣会的人在,这样做实在过于冒险。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很保险的问题。   “笔仙笔仙,我想知道高三今天月考数学卷最后一题的答案。”   笔尖向周缈的右下方移动,最后在某个数字上画了个圈。   “太神了!我去问了老师,答案真是这个!”   “啊?那我岂不是做错了?”   胆小的学生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爱看热闹的,好奇地把脑袋凑上来。   “轮到我了。”   贺兰清想了想,冷不丁地问:“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音刚落,笔尖便在纸页上用力划过,发出“兹啦啦”的刺耳杂音。笔仙再次变得不安分起来,连教室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下几l分,让人浑身发凉。   这下连神圣会的人都慌了神,斥道:“贺兰清,你活腻了吗?!不能这样问!”   如果只是游戏过程中不小心把笔掉下来,笔仙最多就缠上玩游戏的倒霉蛋。可要是问出这种禁忌类的问题,惹得笔仙生气了,在场所有人都得遭殃。   “别怕,自然现象而已。”   贺兰清根本不理他们,只是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周缈展颜一笑。   下一秒,贺兰清将已经快要移出白纸的笔杆猛地扯回来,另一只手无情地在笔帽上拍了一下,力度之大差点没把笔给直接震折。   在他的威胁下,作恶的黑笔遇到了比自己更不讲道理的人类,老实巴交地停住了。   周缈:“……”   难不成贺兰清说的是真的,鬼怪都惧怕他的命格,所以不敢在贺兰清面前嚣张?   “你你你!”   神圣会的人瞋目结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怎么敢这样对笔仙?!”   贺兰清把他们的话全当耳边风,左手抵着下巴,兴趣盎然地说:“刚才的问题作废,我重新问一个。”   “笔仙,你觉得会长喜欢我吗?”   他好像怕笔仙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会长是谁,还特意加了限定词:“H市云瑛学院学生会高三年级会长。”   就差指名道姓了。   他的话仿佛丢下了一个炸弹,“嘭”地一声在教室里炸开,全场震惊地看向桌前的两个人。   所有人切换至吃瓜状态,连恐怖的笔仙都没那么可怕了。   周缈惊讶地抬起头,贺兰清的眉目妖冶得像只妖精,鹅黄色的灯光给他的眼神增添了一分暖意。   他专注地凝望着周缈,那个问题既是在问笔仙,也是在问他面前的少年。   笔尖在是和否之间徘徊着,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样啊……我明白了。”   贺兰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的微笑变得落寞:“补充一个问题,我喜欢周缈吗?”   虽是破例,但笔仙还是本分地完成了工作。   这次的笔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在“是”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贺兰清微微一笑,认真地对周缈说道:“哥,我喜欢你。”   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没一个人敢说话,教室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我没有其他想问的问题了。”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将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可还是下意识地躲避贺兰清狂热的眼神。   “笔仙,今天要不就问到这里?”   周缈忐忑地看向手里的笔杆,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笔仙游戏最难的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要是笔仙在结束时还不愿意走,那可就不妙了。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笔杆的颤动缓缓平静下来,这代表笔仙愿意离开。   “哥。”   贺兰清的手插进周缈的指缝间,将周缈攥地紧紧地,执着地想要他给出一个答复。   周缈小声地道:“别这样,回去再说。”   那只手渐渐松开了。   “让我们恭喜这对玩家成功完成挑战,今天的试胆就到这里!”   在一片掌声中,主持人笑道:“对了,我们下次的活动是在水下进行,大家别忘了穿泳衣过来哦。”   苏盈紧紧望着周缈离开的背影,她的脚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没能追上他。   一个金灿灿的圆形物体抛过来,苏盈忙不迭地接住。   贺兰景表情轻蔑地对她说道:“胆小鬼,这是施舍给你的。”   苏盈用力咬着嘴唇,拼命压抑着眼眶里的泪水。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那根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笔,似乎以极其轻微的弧度颤动起来。   ·   周缈扯了扯贺兰清的衣袖:“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云曜不在。”   “嗯?”   贺兰清回过神,不确定地说道:“也许……因为今天是礼神日吧。”   周缈疑惑地问道:“礼神日?礼什么神?”   贺兰清也有些惊讶:“哥不知道吗?”   “神圣教会在每个月的十三日进行礼神活动,大概就是所有信众聚在一起念祷词,再选出一个人献上象征性的祭品,祈求神明早日降世,给他们带来福音。”   看周缈一脸迷茫,贺兰清继续解释:“神圣教是在H市很流行的教派,入教审核尤其严格。但据说供奉的神明常常显灵,所以信众非常广泛。”   “学校里神圣会的名字也是由教名衍生而来,核心成员的父母大都是神圣教的信众——当然,也包括云氏一家,和我的养父母。”   周缈的父母都不信教,原身也极少了解这方面的事情,的确从未听说过。   他思忖着说道:“我之后再去查一下相关的资料吧,也许会有什么联系?”   周缈打开寝室门,还来不及开灯,贺兰清便握紧他的手,将整个人压到了墙上。   皎洁的月辉洒向窗台,照亮了他湿润的琥珀色眼眸,带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感。   “哥,我知道你特别想查清楚这件事。”   贺兰清微微弯下腰,灼热的鼻息打在周缈的鼻尖上,低声下气地说:“但我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无视我?”   “我、我哪里无视你?”   周缈使劲推贺兰清的胸膛,对方纹丝不动,只能不自在地撇开头不看他。   周缈觉得自己也没有故意无视贺兰清吧,刚才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他甚至还在很努力地找话题聊天。   “哥,我真的要疯了。”   贺兰清的语调委屈又可怜,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能不能也喜欢一下我?”   周缈两只手都被贺兰清钳住了,只能求饶:“你先放开我,我们再好好聊聊。”   周缈心中一团乱麻,自己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至少目前看来,贺兰清虽然有时候是有点疯劲在,但无疑是对他极好的,真的在无条件帮助周缈。   在贺兰清的陪伴下,周缈没有再像上个世界那样孤军奋战,他很喜欢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但单纯做朋友和做恋人,是截然不同的一件事情。   周缈不排斥贺兰清,可要说爱情……他迷茫地想,爱情应该是怎样的?   而且,周缈仍然没搞清楚,两个世界的贺兰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万一、只是说万一,如果上个世界的贺兰清找上门来,看到自己和另一个贺兰清在一起了,怕是也得发疯。   恐怖程度让周缈打了哆嗦,不行,绝对不行。   还是先让这个世界的贺兰清疯一疯,他应该干敢太过分……吧?   “不行,我们现在就说清楚。”   贺兰清察觉到周缈话中隐隐的拒绝意味,愈加不肯放过他,情绪激动之下,转眼就要俯身吻上周缈红润的唇。   “汪!汪汪!”   忽然,两人的脚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狗叫声,一团黑影骁勇地窜到贺兰清的腿上,打断了他的动作。   周缈抓住机会,赶紧往下一缩,成功逃脱出来。   “我要去洗澡了。”   临走前,周缈还凶巴巴地捶了贺兰清一下,嗔道:“下次不许这样做了,否则把你驱逐出寝室!”   贺兰清:“……”   他斜斜地看向旁边呲牙咧嘴的小东西,居然敢嘲笑自己?   “笑什么笑?你到底是哪边的?”   贺兰清捉住小奶狗后脖子上的软肉,一把将它提起来。   “你在他这里,好像长肥了不少啊,每天都过得挺乐不思蜀的吧?”   其他触手非常赞同地冒出来,发出低低的尖叫声,愤怒地指责它们的同事公然吃独食!   猫猫心虚地咕唧一声,心想自己也没有胖很多啦,而且周缈说他就喜欢胖小狗。   “算了,看在他很喜欢你的份上,饶你一次。”   贺兰清冷哼一声,将小东西甩到一边。   两人分别洗完澡上床,周缈敏锐地察觉到贺兰清比刚才沉默了很多,薄薄的眼皮半耷拉着,仿佛伤心极了。   周缈轻轻说了声“晚安”,抬手关灯。   周缈觉得让贺兰清冷静一会儿也好,这个年级的小男生,爱恨都很强烈。也许贺兰清只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才觉得非自己不可。   他翻了个身,阖上眼睛准备睡觉。   “叩、叩叩。”   周缈猛地睁开眼,紧凑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寝室里尤其突兀。现在是凌晨十二点,谁会在这个时间找他?   “贺兰清,你睡没有?”   周缈小声地叫着对面的人,贺兰清显然也被吵醒了:“还没。”   周缈把声音压到最低,忐忑不安地道:“外面……”   还没等他说完,诡异的敲门声停了下来。   周缈疑惑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向寝室门,眼睛凑到猫眼处。   门外是一个身着白色及地长裙的女孩,大概只有一米四左右的身高,头颅低垂着,黑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周缈心跳如雷,这里是男生寝室,怎么可能出现小女孩?   猝然间,一张血淋淋的脸贴上来,大张着嘴夸张地咧到了耳后根,用只有眼白的眼睛阴毒地盯着周缈。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来找你了,嘻嘻嘻……”   周缈呼吸都快停止了,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他的嘴,把他带回了床上,用厚实的棉被紧紧包裹起来。   “嘘——先别说话。”   贺兰清用手指抵住周缈的唇,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第43章 泳池   “呜呜呜……外面好冷,我好害怕……”   “哥哥,你为什么不开门呀?”   门外继续“咚咚咚”地敲门,在死寂的楼道中显得特别刺耳。可奇怪的是,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受到影响,隔壁宿舍仿佛都睡死了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贺兰清摸了摸周缈毛绒绒的脑袋,转身就要下床,像是要去开门。   周缈被贺兰清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的手,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对方,一个劲地摇头。   不可以去,太危险了!   贺兰清犹豫了几秒,而门外的女鬼终于失去了耐心,捶门声愈加剧烈,门框连带着墙壁都如地震般抖动起来。   凄厉的嚎叫声几乎快刺穿耳膜:“啊啊啊——!!!去死吧!!!”   凤眸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贺兰清微微弯下腰,温热的气流附在周缈的耳边。   “哥,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贺兰清将他的手放进温暖的被子里,转身二步走到门边,猛地向外一推——   “!!!”   周缈屏住呼吸,黑洞洞的门外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女鬼?   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的扩音器,喇叭处仍然在播放着震耳欲聋的咒骂声和敲门声。   周围的寝室也渐渐亮起了灯,隐约能听见房间内传来的埋怨:“谁大晚上的在放恐怖电影啊!声音还这么大,吓死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周缈彻底摸不着头脑,忐忑不安地走到贺兰清的身边。   贺兰清眉头紧蹙,按下播放器的开关键,阴森森的哭叫声停下来,世界都安静不少。   “估计是谁的恶作剧。”   “恶作剧?”   周缈更加疑惑了,谁会专门挑凌晨到别人的寝室门口放喇叭,就为了恶作剧?   况且……   “不对,我刚才从猫眼里看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脸上全是血。”   想到那张比恐怖片还可怕的脸,周缈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贺兰清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寝室门:“哥,你看上面。”   周缈抬起头,只见门上的猫眼处不知道被谁贴了一张照片。   他将照片取下来,紧贴门内的那侧是一张被放大的恐怖电影海报,那张扭曲的鬼脸正是周缈方才看到的女鬼!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周缈自己也不太确定:“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这张照片,是披着头发的、会动的小女孩。”   而且除了敲门声以外,周缈真实地感觉到墙壁在动,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单靠扩音器就能实现。   “今天太晚了,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说好不好?”   贺兰清将周缈拉回寝室,不住地安慰。   他说的没错,第二天还得上课,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   只是……   “那个,贺兰清……你介意和其他人一起睡觉吗?”   周缈吞了口唾沫,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万一刚才门外真的有鬼,趁他们睡着了卷土重来,两个人在一起多少能互相照应。   周缈确信地点头,没错,是这样,他是在为彼此的安全考虑,才不是因为害怕。   贺兰清愣了愣,随即微笑着掀开被子:“当然不介意。”   宿舍都是单人床,睡两个刚成年的男生还是略显勉强。周缈躺在贺兰清的身边,感到安心之余又有些尴尬。   求问:上一秒才拒绝了向自己表白的男生,下一秒就跟他同床睡觉是什么样的体验?   回答:体验是头沾枕头,一秒入睡。   无边夜色中,贺兰清出神地凝望着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年,对方毫无防备地酣睡着,秀气的鼻子发出小猫般可爱的呼吸声。   美好得像是贺兰清儿时读过,后来却嗤之以鼻的童话。   贺兰清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周缈的鼻尖,便听见了他撒娇般的梦语:“唔……别闹。”   反抗无效,又被坏蛋捏了几次后,周缈嘟囔着伸长手臂,把那只作恶的手“啪”地打开。   嗯,这下舒服了。   睡梦中的周缈不知道的是,他的手臂落下时正正好搭在贺兰清的肩上,天真漂亮的脸蛋也不自觉地向前靠了靠,正好窝进对方的怀抱里。   贺兰清的喉结动了动,这场面正常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主宰邪谷欠的神呢?   他顺势低下头,衔住少年樱色的唇,用尖锐的牙齿细细咬磨品尝,满意地看着那两片可怜的嘴唇被欺负得红软糜火兰。   周缈紧紧闭着眼,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他不太适应,纤细的手指无助地嵌进贺兰清的背,完全呈现出一副向神明献祭的姿态。   狰狞的触手们迫不及待地变化出实体,好奇地舔舐着周缈贝壳般圆润粉红的脚趾。   少年渐渐起了反应,发出敏感的哼声:“……什么东西?走开啦。”   是虫子吗?怎么这么痒。   虽然对那双如玉的脚简直爱不释手,不知餍足的触手们却仍不满足,势必要找到能吐出蜜液的红润花蕊,然后连皮带骨地活吞下去。   “嗯!”   也不知道触手们到底探向了哪,少年的足背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莺啼般婉转的声音。   那张绯红脸颊上露出的表情说不出得诱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淌下来,很快就被人吻去了。   夜还很长。   ·   正午的阳光洒在窗台上,偶尔有小麻雀扑闪着翅膀飞过来,歪着脑袋看向书桌前清秀的少年。   距离上次的试胆大会已经过去了快一周。   “怎么又错了一道题?”   周缈握着签字笔,像是盯着天敌一样盯着自己的数学模拟卷,最后还是在上面画了个叉,心疼地减去五分。   “哥,你已经有五分钟没和我说过话了。”   贺兰清仰躺在床上,厚重的练习册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神情幽怨地盯着周缈。   “……”   不知道是不是周缈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告白之后,贺兰清比以前更缠人了,像是一块大型人形橡皮糖。   “忙着学习呢。”   他没好气地往身后丢了个橡皮擦:“大家为了换宿舍都很努力,我总不能拖后腿吧。”   周缈本人不算是很擅长学习的类型,即使脑子里装了不少知识,但在运用上还是没有原身熟练。   因为成绩略有下滑,蔡胜利甚至找他谈过一次。   贺兰清接住橡皮擦,问:“要不我帮你看看?”   周缈郁闷极了:“可是我错了好多。”   贺兰清笑着说:“没关系,你就当我是私人老师,随便问都行。反正我也不需要学习,时间多着呢。”   周缈:“?”   最后一句可以去掉。   贺兰清走到他的身后,右手撑在桌上,仿佛不小心碰到了周缈的手指。   如同小鸟的羽毛扫过手掌心,又酥又麻的感觉让周缈很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躲闪。   “砰!”   他的后脑勺撞到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委屈地耸耸鼻子。   贺兰清含着笑意:“哥,你好可爱。”   周缈脸上无光,擦掉眼角的小珍珠,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要讲题吗?”   他拿出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手指“啪啪啪”地指向卷子。等这一页上的题全被他指完了,又毫不含糊地把卷子翻过来,一巴掌拍上去!   “这些,这些,还有这一页,全都不会!”   周缈心中打着小主意,这套卷子特别难,其中不少题目都是竞赛题改过来的。估计贺兰清光是做题都要花很长时间,更别说讲给他听了。   就是要敲打邪.恶势力,省得贺兰清天天黏着自己!   贺兰清摸索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竟马上拿过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道题可以用常规方法解,但是一来解题时间较长,二来容易出错。我建议另辟蹊径……”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贺兰清竟然把所有题都讲完了。他的逻辑清晰缜密、言语简洁有趣,甚至还能利用不同题型构建知识框架,讲述解题的最佳方法。   周缈看着草稿纸上优美的字迹,心情复杂。   原来这就是五十万奖学金获得者的实力。   之前的不爽烟消云散,周缈真情实感地向他道谢。   贺兰清的眼睛弯弯地,又开始戏弄人:“真要谢的话,叫声老师来听听?”   成功收获小猫奶凶奶凶的瞪人攻击。   “别生气了。”   贺兰清连周缈凶巴巴的样子也喜欢,憋着笑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所以擅自整理了神圣教的资料,要不要看看?”   周缈接过装订好的文件,睁大眼睛:“这么快!”   “能整理出来的内容并不多。”   贺兰清无奈道:“神圣教内部管控地密不透风,网上很难查找到相关信息。我又翻遍图书馆的宗教研究类书籍,再加上了我自己过去生活中的理解。”   周缈凝神:“稍等,我先看看。”   根据调查内容,神圣教大概创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此后一路发展壮大,成为了H市最具代表的教会。   除了每月一次的礼神日之外,还有每年一次的祭神日,但具体如何祭神,仅有最核心的成员知晓。不过,其目的都是为了召唤神灵来到人世间。   神圣教的教主一直是云老云穆,他一直劝告信众们多行善事,同时定期向神明供奉鲜活的祭品,这样神明便会实现信众的愿望。   ……   周缈看向祭品那一行,顿时想起了曾经的福乐村。   他问道:“祭品是指什么呢?”   贺兰清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家里一般是用小动物,类似小白鼠、兔子、小鸟之类的。”   神圣教要求祭品必须是鲜活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在祭拜时才能杀死祭品,绝不能随便用尸体充数。   某一次,贺兰清的父亲刚好出差了,母亲嫌弃血液弄脏自己刚做过护理的手,便让年仅六岁的小贺兰清操刀。   小小的贺兰清已经生得十分漂亮,跟日渐腐败的贺兰家格格不入。   而此刻,他的小手里握着刀匕,竟是毫不留情地插进小白鼠的喉咙里。小小的生命只挣扎了一下,就彻底失去了温度。   鲜血溅在脸上,贺兰清半点不害怕,提起老鼠冰凉的尸体,认真打量着。   贺兰夫人爆发出尖锐的叫声,狠狠甩了贺兰清一巴掌:“怪物!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恶心的怪物!”   对现在的贺兰清来说,那段记忆早已无法再伤害到他,每每想起来甚至会发笑。   原来十年前的贺兰夫人早就不小心预见了真相,贺兰清既不是贺兰家的亲生子,也不是正常人,他是怪物、是异类、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可贺兰清的内心却突然升起一阵恐慌——如果周缈某天发现了自己的古怪之处,会不会也害怕他,想要疏远他?   贺兰清的心脏被这个可怕的猜想牢牢抓住了,胸口疼得发慌。   他慌不择路地说:“哥,别看资料了,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周缈没反应过来:“你想去哪?”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如果没有提前申请的住校生是不能随便出校门的,他们最多也只能在学校里晃悠。   “去游泳池,怎么样?”   贺兰清的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下周的试胆活动不是需要下水么?哥,我记得你好像不会游泳,我可以教你。”   还真被贺兰清说准了,周缈最不喜欢的运动就是游泳,他讨厌浑身被水包裹起来的感觉,所以一直不愿意去学。   看周缈有点心动,贺兰清立刻全说道:“到时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要是不会游泳可就糟了。”   周缈觉得贺兰清说得很对,既然还有时间,倒不妨试一试。   ·   云瑛游泳馆的装修极为豪华,墙壁和天花板皆采用玻璃材质,各色珍惜植物齐聚,如同坐落在热带花园里的室外泳池。   波光粼粼的泳池照映着太阳的光辉,仿佛一面巨大的、闪着碎金的镜子。   此时是大部分学生午休的时间,游泳馆内暂时没看到其他人。   周缈坐在泳池边,用脚玩着流动的水花,水流滑过脚面的感觉特别舒服。   他正想邀请贺兰清过来一起玩,刚回过头,便见贺兰清正纹丝不动地看着自己难以言说的地方。   周缈又气又害羞:“你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他只穿了平角泳裤,上身未着一物,羊脂玉般雪白的肌肤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修长匀称的身形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   对于男生来说,这么穿再正常不过,可周缈仍然觉得很难为情。   他担心自己表现地过于矫情,可贺兰清的眼神也太过炽热了,根本不像是在看普通的同性朋友。   殊不知,周缈羞红着脸微侧过来,目光如墨色的烟云流转,瓷白手臂怀抱着莹润的胸膛的样子,更是宛如美神降临般,让人怦然心动。   “抱歉,我太喜欢哥了,所以忍不住……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周缈蒙住了嘴,强行制止发言。   “不许开玩笑。”   少年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小猫:“不是要教我游泳吗?快教!”   和讲题一样,只要贺兰清认真教,就可以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他会耐心地给周缈讲解每一个细节,再温柔地扶着周缈,帮助他克服对水的畏惧心理。   周缈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不仅学会了游泳,还顺便学会了“潜水”。   他默不作声地缩在水面下,贺兰清还以为周缈没气了,焦急地游过来救他,没想到却被周缈迎面泼了一大把水。   周缈很得意:“上当了吧!让你老是逗我,这是报复。”   贺兰清用毛巾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水,那张脸被水浸湿后显得更加深邃。   他向前一步,两只手撑着泳池边缘的墙壁,将周缈整个人圈在怀里。   “哥,下次别这样。我刚才是真的很担心你,冷汗都吓出来了,你要不要摸摸?”   他不由分说地将周缈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除了冰凉的水珠外,周缈还感觉到了贺兰清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我我、我错了。”   青春期荷尔蒙的强烈冲击下,周缈面红耳赤,话都说不清楚:“下次再也不敢了。”   贺兰清俯下身,那双满含着深情的瞳孔越来越近,热烈的气息将他的脸熏得绯红。   周缈的心脏也跟着一起“扑通扑通”起来,就在他以为贺兰清要狠狠吻住自己的时候,对方却在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贺兰清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笑道:“放心,在哥没有答应和我交往之前,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他在心里补充了句,如果真做了,肯定也是在周缈不知道的时候做。   游泳馆外,一双眼睛痴迷地盯着泳池边的周缈,宛如黏腻的水蛭,恨不得直接贴到少年的身上。   “好漂亮……”   “不如……今年就用他来做祭品吧?” 第44章 接吻+在一起(二合一)   “同学们,一周不见了,大家还好吗?”   夜晚的试胆大会,主持人试图用欢脱的语气吵热现场氛围,但此情此景实和欢乐搭不上关系。   众人面前的泳池长达五十米,放上个世纪来看也算是不错的规模。   然而,因为学校五年前修建了新的豪华游泳馆,这泳池也和旧学楼一起,尘封了历史的记忆中,早已被遗忘。   “相信大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面前的泳池,但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相关的怪谈呢?”   主持人顿了顿,语调低沉:“2014年中元节的那一天,有3个学生半夜不睡觉,半夜偷跑出寝室来游泳。凌晨12点后,他们总算游了个尽兴,其中两个男生打算走人,却发有人不见了。”   凄凉的背景音乐非常应景地响起,让人寒毛直竖。   “他们找啊……找啊……却怎么都找不到。”   “突然!一个男生感觉自己踢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他还以为是沙子。可云瑛的泳池都采用的是瓷砖,哪来的泥沙?”   学生们互相对视一眼,胆的学生已经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这位同学心中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慢慢弯腰,向黑黝黝的水面望去。”   “虽然光线不足,但朦胧的月光,男生仍然辨认出了他面前漂浮的黑色的影子,赫然是那名失踪同伴的尸体!”   “男生方所踢到的东西,原来是同伴已经被水泡涨到发白的颅,而他的脚趾甚至都嵌入了同伴死不瞑目的眼眶中……”   话音落,立刻有人被吓得尖叫起来:“啊啊啊——!”   但也有人发出质疑:“也不一定是灵异事件吧?不定这个死去的男生有先天疾病,或者游泳过程中因为抽筋溺水而亡?”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会成为云瑛四大怪谈一了。”   主持人摆了摆食指:“时的记者也调查了这问题。首先,他们三个人都是学校游泳队的运动员,既不存先天疾病,游泳方面也有比常人更加丰富的经验。”   “其次嘛…据时的那两个男生,他们前一秒还和失踪的同伴闲聊,可凌晨一到,那个男生瞬间就没有音了!如果是因为抽筋或者犯病,总该会向同伴大呼救对吧?”   主持人招了招手,马上有学弟为场的观众发放旧报纸,报纸上记载的事件正是云瑛学生泳池溺水事件。   “我靠,还真上过新闻哎,我都没留意过……”   “这次的试胆是真的有点吓人啊。”   “总呢,因为这三个学生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就连医生都不知道死去的男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学校了家长一补偿,其他两个学生通报批评处理,最后不了了。”   主持人拍了拍手:“背景故事就讲到这里,我们今天的试胆内容是快要到半夜零点水游泳。”   “毕竟时间有限,我们明晚还要进行最后一次试胆,今天就只挑选一个同学。有没有自告奋勇,想去试试的?”   他铺垫了那么久的恐怖故事,哪还有人敢轻易报名,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游泳。   周缈蹙眉道:“这活动也太急了,前的海报里不是一周一次么?”   怎么突然把第四次试胆大会调到了明天?   贺兰清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饿了吧。”   贺兰清的语速很快,周缈没来得及听清,他正想询问时,便见贺兰景将一个女生推了出来。   贺兰景似乎对眼的情况十分满意,唇角勾着一抹笑:“既然没人报名,那就直接有请我们神圣会的苏盈同学吧。”   等贺兰景到苏盈的穿着时,嘴唇立马垮了来,呵斥:“不是了让你穿泳装吗?你穿个校服过来,等会儿怎么水?!”   女生本就紧张忐忑,莫名其妙被贺兰景训斥一通,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即抽泣个不停。   “我根本就不会游泳,你们硬把我推去,我会直接淹死的!我不要什么奖章了,也不想再待什么神圣会,我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的哭极其可怜,更加显得贺兰景一行人坏事做尽,其他学生忍不住议论纷纷。   “我早就想骂他们神圣会了,活动是核心成员搞的,会里还有那么多男生,干嘛每次都逮着人家女生薅?”   “我本来对神圣会挺有好感的,以为都是高富帅白富美,来嘛……呵呵呵。”   “还有那个贺兰景,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他没被贺兰家认回去的时候也是个普通学生,他那副人得志的嘴脸!”   见形势对神圣会不利,云曜赶紧上前安慰情绪激动的苏盈,同时拉住贺兰景,省得他真和其他学生对骂起来。   “是我们做得不对,你别逼苏盈了。”   贺兰景面子上挂不住,咬牙切齿地问:“云哥,接来怎么办?”   他们为此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怎么能前功尽弃?   “同学们安静,容我解释一。   云曜平日里待人和善,人气还算不错,众人也都愿意听他讲话。   “苏同学初申请加入神圣会的时候,我们曾经询问过她是否愿意参加试胆活动。同时申请的几位同学中,只有苏同学是一口答应了的。”   “我们以为她胆子大,因此设计活动内容时没有充分考虑到苏同学的意愿,我作为会长带向她道歉。”   云曜郑重地向苏盈鞠躬,苏盈难为情地向后退了一步,眼泪终于是止住了。   “不过,我们专门请工作人员清洗了游泳池,总不能直接结束活动。”   云曜为难地向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同学愿意替她参加呢?”   “这……”   刚还站前面猛猛冲锋的众,听到这句话都不吭了。   他们是同情苏盈没错,但那泳池未免也过于吓人,犯不上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同学“牺牲”自己。   “来大家都不愿意。”   云曜叹了口气,重新转向苏盈:“苏同学,还是只能请你……”   “我愿意。”   一道人打断了云曜到一半的话:“我可以代替苏同学,参加今晚的试胆活动。”   “周……缈?”   云曜疑惑地周缈,又身旁的苏盈,实不明白周缈想什么。   他记得这两个人似乎并不认识吧?   “不行!”   连贺兰清都被周缈吓了一跳:“你学会游泳,要是两个人我可以陪你,但这次只能一个人水,太危险了!”   周缈冲贺兰清摇摇,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他出来了苏盈是真的怕水,周缈作为会长,不可能眼睁睁着一个普通的女生被他们强行推水。   而且……系统发布的任务很明确地告诉周缈,需要参加完四次试胆活动,能拿到完整奖励。   系统不会随便发布任务,其中很可能大有玄机。   云曜迟疑地:“贺兰同学的没错,这次的活动是比较危险,你要不再考虑一。”   周缈确定地道:“我已经考虑好了。”   少年微微昂着巧精致的巴,一双繁星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那张超凡脱俗的脸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断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周缈并没有表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却仍然坚定不移地挡苏盈面前。   围观的人群静了片刻,一秒猛地欢呼起来。   “卧槽!有没有人拍周缈刚站出来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废话,然拍了!我对什么试胆根本没兴趣,今天专门过来我们云瑛校花的。”   “到没有!人美心善的校花,我们高三级十三班的瑰宝!以后谁敢校花一句不好的,我第一个吐他口水!”   周缈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云曜,他总觉得对方嘴角的笑容略显僵硬。   贺兰景凑到云曜的耳边,道:“会长,时间马上要到了,不如就先让他……”   时间的确不等人,还有八分钟就要到凌晨十二点了。   况且是云曜自己的,只要有人能愿意代替苏盈,她今晚就可以不用泳池。众目睽睽,云曜没办法食言。   “……行吧。”   云曜终于松口了。   “哥……”   贺兰清穿过拥挤的人群,焦急地拉住周缈的手,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可他最终还是尊重周缈的决定。   “泳池里的水很深,你注意安。如果有任何不对的事情,立刻喊我。”   周缈点点,迅速去换上了泳裤。至于外面的衬衫,他最后还是不太想脱,就这样走出了更衣室。   昏暗的路灯水面上洒一层黯淡的光,再往便是无穷无尽的黑。如果水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是完不到的。   周缈踩长满了青苔的瓷砖上,深呼吸一口气,观众的加油呐喊中鼓起勇气跳了进去。   按照神圣会的要求,周缈需要泳池里游两个五十米,游回来时基本就到了午夜十二点。只要他能十二点后上岸,便算是挑战成功。   夜晚的凉水寒冷刺骨,周缈默默回忆着贺兰清告诉自己的诀窍,手臂水中划出优美的线条,双腿也规律地向后蹬。   第一个五十米还算是轻松,周围也一切正常。但返程时,周缈却逐渐感觉到了吃力,一圈圈的涟漪仿佛阻挡他游向终点。   “加油,只有最后两分钟了,游回来就是胜利!”   周缈听到岸上的人都为自己倒计时,他几乎用尽身力气滑。可就倒数十秒时,周缈的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拼命地挣扎,可还是被那东西不由分地往更深处拽去。   “救……命……”   周缈可算是明白了男生为什么没有呼救,他的嗓子那一刻失去了作用,发不出任何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三、二、一,时间到!”   岸上的主持人吹了口哨:“挑战结束,可以出来了!”   一片死寂中,学生们大眼瞪眼。   “不是,人呢?我那么大一个校花去哪儿了?”   “我眼花了吗?刚周缈还那里的!”   贺兰清身后的影子动了动,似乎感应到了泳池里那抹诡异的力量。   他的表情冷得快要结冰,竟是直接推开围观的人,猝不及防地跳水!   模糊的黑暗中,周缈无助地挥舞着手臂。   为了避免危机时刻系统又双叒掉线,周缈提前兑换了奖励——微缩型的充气气垫,又泳裤上缝了一道暗层,以备不时需。   他早就料定,只要有气垫,水鬼就怎么也奈何不了他。   可就周缈准备拿出气垫时,却恍惚间听见了贺兰清的音,紧接着,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不是水鬼森寒的利爪,而是属于人类的温凉有力的手掌。   周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贺兰清怎么也来了?   游泳池底部的空气极为稀薄,周缈实憋不住气,越来越多的冷水从鼻腔里灌进来,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   着面前的人表情越发痛苦不堪,贺兰清似乎慌了神,竟直接扣着周缈的后脑勺,吻住他柔软的唇!   “唔!……”   周缈只来得及发出一闷哼,越来越多的空气从对方的口腔中度过来,于绝望中带来一线生机。   他的手不自觉地环住对方劲瘦的腰,贺兰清顺势抱着少年往水面上方游去。随着顶的光线愈加明亮,一直缠绕周缈脚裸处的力量也慢慢减轻。   一双冷冽的竖瞳俯视着水底那团漆黑的阴影,数以万计的触手齐齐将缠住,骂骂咧咧地用吸盘吞噬干净。   “贺兰清……够了、可以了……”   人工呼吸慢慢变了味,贺兰清对着他的嘴唇又是啃又是咬,本就晕眩的大脑更是炸开了花。   周缈用手推了推贺兰清的胸口,却因为四肢软绵无力,更像是占别人的便宜。   无奈,周缈只能试图用舌顶开贺兰清热烈的唇,却不心顺着唇缝滑了进去。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们的唇舌交缠处冒出微翻滚的气泡,耳畔发出“啵啵”的音。   贺兰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双竖瞳隐隐泛着金光,好周缈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接吻夺去了部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发对方的异常。   两根滑腻的舌宛如天鹅交颈般死死黏了一起,相接处宛如有上亿颗跳跳糖嘴里爆炸,一道金色的古符纹随显。   酥麻到腿软的爽疼感让周缈怔住了,他不可能忘记这让人发疯的感觉。   是贺兰清,或者,是上个世界的贺兰清!   “哗啦”一,贺兰清抱着周缈冲出水面,学生们齐齐迎了过来,欢呼雀跃。   “出来了!我就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的天……你们有没有到贺兰清刚冲出去的样子,跟活阎王似的。”   “问就是他超爱,这对CP我磕定了。”   周缈急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不容易劫后余生,本来应该开心对。   可他呆呆地凝望着面前的少年,豆大的泪水宛如珍珠般从绯红的眼角滑落。   贺兰清对他微微一笑,将少年紧贴着耳畔的湿发撩到后面。周缈却一撞进了贺兰清的怀里,紧紧咬住嘴唇。   “一一,他就是那个人。我都知道了,你不许再骗我。”   难得被叫了一次大名的系统,此刻心虚地替自己狡辩:   【我们从来不骗宿主的,只是这个问题确实罕见,已经超出了本系统的解答能力。】   意思就是如有失误,概不负责。   “贺兰清,你……”   周缈甫一抬,便见贺兰清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痛不堪忍地闭着眼,仅靠着最后的毅力同时支撑两个人浮水里。   周缈立刻呼喊:“有人吗?!快来个人帮忙!”   贺兰清已经完失去了意识,身上的体温烫得吓人。   随行的同学挨个轮替,好不容易把人背回寝室,又请来了值夜班的校医。   “没什么大碍,就是单纯发烧了而已。”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皱眉批评道:“你们这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参加什么试胆活动!还大半夜的游泳,真是胡闹……”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这活动可是副校长亲自审批的,哪轮得到自己反对?   待一行人都离开后,周缈总算舒了一口气,坐贺兰清的床边。   他捧着自己的脸,出神地望着对方,手指慢慢滑过贺兰清脸部漂亮的轮廓,再是纤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   “贺兰清,这就是你的,不管哪都要找到我吗?”   周缈不禁埋怨起他:“你都不记得我了,还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我这几天都喂你喝营养液,你长快一点,听到没有?”   贺兰清好像听到了周缈的音,向外侧一偏,恰巧将周缈的手指含进湿润的唇里。   指尖触电般的感觉让周缈一惊,顿时想起泳池里那个潮湿的吻。   周缈赶紧将手抽出来,他张开嘴,用镜子照了照里面。   那道金色的印记仍未消散,仿佛从今天开始要舌面上生根发芽了一般。   周缈的脸蛋红扑扑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印记也太莫名其妙了,难道非得接吻能长回来?要是我不许你亲我,你怎么办!”   不对,周缈放镜子。   似乎没有接吻那么简单,他们的唇刚触到一起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反应。是周缈不心伸出了舌,然后……   “……啊啊啊!我想什么!”   周缈“蹭”的一站起来,抱着自己快被蒸熟的脸,害羞地快要冒白烟。发明这个印记的人也太坏了!绝对是大坏蛋!   不过……周缈从指缝间偷贺兰清,其实也不怪自己一开始没认出来。   两人的年龄对不上,性格也不完相似——   上个世界的贺兰清是光明正大得坏,后期基本装都懒得装了,一身邪气根本压不住,就喜欢肆意妄为。   而这个世界的贺兰清也许因为年纪一,相比而言会更有人味。他还别喜欢对周缈撒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周缈根本拿他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至少目前为止,贺兰清还没有觉醒什么奇怪的力量,对待他人也没有别明显的恶意。   周缈握住手,反复翻剧情,他绝对不能让贺兰清再走上剧情的路!   起来……如果两个世界的贺兰清是一个人,又为什么会甘心被欺负呢?这不太符合对方的本性。   周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觉得是因为剧情有BUG。   ·   周缈本以为贺兰清会很快恢复,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贺兰清还是陷昏迷中,偶尔发出做梦般的呓语。   周缈帮他测了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贺兰清,我先去学楼那边了。今晚是最后一次活动,坚持了这么久,我不想放弃。”   周缈担心地道:“你等我回来,我再送你去医院。”   他轻轻阖上门,床上的人却动了动手指,眉毛痛苦地扭到一起。   “缈缈……回来……”   贺兰清仿佛又回到了重生前发生火灾的那一晚,四周都散发出一股焦臭味,被火灼烧的皮肤更是钻心地痛。   而更让贺兰清痛彻心扉的是,他的宝贝被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抱怀里深吻,居高临地望着自己。   贺兰清妒火中烧,漫天的触手铺天盖地地向那男人袭去!   而那人只是冷冷地望了自己一眼,嗤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子,敢抢我的人?”   男人轻轻一挥手,贺兰清立马感觉到了一股压制性的力量,他被钉原地,动弹不得。   周缈瞥了贺兰清一眼,马上又移开了目光。   贺兰清一点都不怕那个男人,却怕周缈不再着自己。   他的眼泪一子就出来了:“哥,就算你不爱我,也求你不要抛弃我!”   哪怕是从前受尽欺负,贺兰清也从来没有哭过,还哭得这么悲惨。   “哥!”   贺兰清大喊一,宛如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发刚的一切不过是梦境。   贺兰清摇了摇昏沉的:“奇怪,我明明不会做梦的……”   难道是因为最近吸收的食物太多,吃撑了,所以会能量外泄?   他面无表情地擦掉眼上的泪,这发寝室里空无一人。   “糟糕!”   贺兰清了一眼时间,立刻明白周缈是独自去参加试胆大会了。   想到海报上预告的内容,贺兰清的心一点点沉来。   以他的实力,对上这学校任何一个鬼都可以轻松应对。但那座旧的学楼十分殊,周缈体质也较为阴寒,如果不心走到了某个地方,恐怕会有危险!   “该死!早不晕晚不晕,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贺兰清怒气冲冲地锤了自己一拳,立刻冲出了寝室。   ·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别冷,我感觉起码比楼低了十度。”   女生地跟自己的闺蜜吐槽,立刻引来了一堆赞同的音。   最后一次的试胆大会是顶楼通往天台的楼梯处。   今夜既无月亮也无星,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就连天生体热的男生都受不了了,赶紧把窗户关上,可那股阴冷的感觉却始终挥不去。   主持人举着手里的蜡烛,对众人道:“我们今晚的试胆内容,是云瑛四大怪谈最——消失的第十三层阶梯!”   “我听过,论坛里经常有人讨论的!”   有人没听过,问道:“哪有十三层?咱们学校的楼梯不是部统一修成十二层吗?”   热心群众向他解释:“据学校里存一处很殊的楼梯,白天都是十二层,晚上却会变成十三层。如果凌晨十二点闭上眼睛,一边数数一边上楼,你真的登上十三层楼梯的时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女生缩了缩脖子:“这怪谈别吓人,前还有人试过呢,真的出事了!”   “听……尝试的人是一对闺蜜,其中一个女孩先上楼,结果就快数到十三的时候,楼梯上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然、然后呢?”   “另一个女生肯定吓傻了啊,立刻跑回宿舍叫人。可最恐怖的事情是,不仅宿管阿姨没有这个人,就连她们的同班同学也表示,根本没听过女生的朋友。”   场的听众目瞪口呆:“不是吧?一个大活人耶,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见了?”   “那女生发,好朋友曾经存于世的所有痕迹都被刻意抹去——她的宿舍换了一个人住,她的爸妈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就连她们曾经的合照也变成了女生的单人照。”   “最后,连女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也许她的朋友完是幻想出来的。”   “可是……女生毕业一年后,男友的陪伴回校探望师,不知不觉转到了这里。她楼梯的角落里捡到了一个粉色的发夹,那是她送朋友的。出事的那天,朋友上就戴着!”   听众们吸了一口冷气:“靠……我感觉我呼吸不畅,有没有人扶我一把?”   “咳咳,来大家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主持人咳嗽了两,将所有人的视线召集回来:“我们马上将完整复刻这项怪谈,今天大家总该积极踊跃地参一吧!”   这试胆的内容一次比一次恐怖,也一次比一次作死,哪还有人愿意报名?   “周同学。”   贺兰景拍了拍周缈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神圣会的苏盈同学今天请假了,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们一回?”   苏盈的请假申请还是周缈帮忙批的。   “我可以帮忙,但是有条件。”   周缈一字一句地道:“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找苏同学,就要高考了,她经不起你们吓。”   “……”   贺兰景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周缈一个优生而已,三番五次坏自己的事不,还敢提要求?   做梦!   “贺兰景,别冲动。”   云曜叫住了他,转身对周缈叫:“我同意了,后会苏同学办理退会手续。”   周缈点点,举手对主持人道:“还是我来吧。”   周围同学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周缈站到了楼梯的正方。   “不出来啊,校花胆子也忒大了,要换我是什么都不可能去的。”   “我们以后的应援词要改一改,‘校花人美心善’改成校花‘胆大人美心善’!”   周缈心脏的跳动速度缓缓加快,他紧紧握着拳,今天没有贺兰清的陪伴,他要比前焦虑害怕不少。   可箭已然弦上,不得不发。   他默默地对自己道:周缈,你可以的。   主持人手里抓着计时器,用喇叭喊道:“零点倒计时——”   周缈吐出一口气,戴上了熊眼罩,听到主持人喊开始的那一刻,抬起了自己的右腿。   “一、二、三……”   他不紧不慢地向上走,眼罩剥夺了他的视觉,周围的音也就显得更加明显——   风、学生的交谈,还有自己的脚步。   随着楼层的数目不断增加,原本还带了点活气的交谈愈变愈,似乎……这里只剩他一个人。   周缈心中一紧,这项怪谈中途是绝对不能停来的,他只能硬着皮继续向上走。   “十一、十二、十三。”   周缈停脚步,他成功了,却完开心不起来,只觉得一股寒意弥漫后背。   如果第十三层根本不存,那他是哪里呢?   四周寂静无,周缈颤抖着取眼罩,果然,他来到了一个完陌生的地方。   周围都是厚重的、灰蒙蒙的雾气,周缈原地待了许久,仍然空无一人。   这样去也不是办法,他决定先向前走,能不能找到可以求助的人。   周缈走一步,那围绕他的雾气也就向前挪动一步左右的距离,仿佛跟定他了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缈终于望见了一个穿着云曜校服的背影。   “同学,稍等一!”   他大叫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道背影顿了顿,用极慢的速度和古怪的姿势慢慢转过来:“这里,是阴间……”   “!!!”   那人转过身的一瞬间,周缈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这学生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无脸人!   周缈感到一丝不妙,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可同样的音从他的后背响起。   “这里,是阴间……”雾气慢慢散去,周缈着眼前的景象差点没吓晕过去——他的前后左右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无脸人,他们用一模一样地姿势,从不同的角度对着自己,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这里,是阴间……”   其中一个无脸人歪了歪脖子:“人类,不该出这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缈毛骨悚然,这是要驱逐他吗?怎么个驱逐法?   就周缈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响亮的音,如同晨曦般刺入黑暗。   “哥!”   无脸人们逐渐退去,这片空间却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周缈不慎摔地上,可连地面都迅速裂开!   失去平衡的那一刻,周缈即决定使用道具,他的身体不断地坠,直到眼前漆黑一片。   ·   实世界,众人着站楼梯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心里都直发怵。   “周缈!你怎么了,能听得见吗!”   “都十分钟了,不太对劲吧……”   就他们准备上去查情况的时候,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一秒,那震动的恶感觉骤然加强,仿佛是有挖掘机要把这大楼连根拔起似的,发出“轰隆隆”的怪!   “卧槽!地震了!”   “愣着干嘛,赶紧跑啊!!”   墙上的瓷砖“噼里啪啦”地往掉,尘土飞溅到人的脸上,眼然是逃命要紧,没人再有心思管周缈。   云曜远远望了一眼站原地的周缈,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他们顺着安通道往跑,中途却有个逆行的人,不管不顾地抓住一个男生的肩膀。   “周缈呢?!”   “周缈?周缈还顶楼!”   男生这反应过来,周缈没跟他们一起!   可他还是意识地拦住这人:“哥们,你去也是送死啊!喂!!”   男生觉得自己的力气不算,可那人却轻易地推开他,也不回地向顶楼冲去。   “哎呀,真是不听劝!”   男生气喘吁吁地跑楼,他前脚刚迈出去,旧的学楼便他的身后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灰尘和杂物!   等确定安后,男生赶紧拨打班主任的电话。   “蔡师,刚地震,学楼塌了!”   电话里的女问了一句,男生回道:“我没问题,但是咱们班的班长周缈还里面!”   “……不,除了他应该还有个人。”   男生冥思苦想,他觉得刚上楼那人很眼熟,好像是每次来他们13班门口找班长的那个男生。   难怪他那么急,传闻都他暗恋班长呢。   “贺兰清!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叫贺兰清!”   ·   【叮——恭喜宿主完成所有的试胆活动,系统正发放奖励:口服式营养液。】   “哥!”   周缈荒芜的废墟中睁开眼,却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贺兰清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   他迷茫地眨眨眼睛:“这、这是怎么了?”   周缈记得他前被吸进了另一个空间,难道还没有回到实么?   “楼塌了。”   贺兰清他的耳边,地道:“哥,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啊?怎么塌就塌了?”   周缈最多就是觉得腿有点麻,其他都还算正常。   他摇了摇,奇怪地问:“倒是你,贺兰清,你不是寝室里吗?”   “我太担心你了,所以过来的。”   贺兰清虚弱地笑了笑:“还好我来了,不然哥一个人得多害怕啊。”   周缈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可一贺兰清惨白的脸,瞬间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病好了吗?病患就实床上带着,别到处……”   他用手背贴向贺兰清的额,本想贺兰清还有没有发烧,却摸到一点滑腻的液体。   周缈轻轻嗅了嗅,好浓的血腥味。   “贺兰清,你受伤了!”   周缈大惊失色地问道,他一把车过贺兰清的衣领,望向对方的顶。那里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击过一般,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周缈瞬间明白了,充气气垫只能帮自己减缓坠时的冲击力,最危险的时候,是贺兰清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那伤口长别人的身上,却把周缈的心都痛了。贺兰清的病都不知道还没好,这得多疼啊?   面色苍白的男生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似的,将抵周缈的肩上:“哥,我好喜欢你。”   周缈急疯了,泪水一滴滴地砸贺兰清的衣袖上。   “你是笨蛋吗?别话了,保存一体力!”   “我可能要不行了。”   贺兰清的喟叹如云烟般消散:“哥,我最后的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跟你一起……”   “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   周缈贺兰清的嘴唇已经变得乌黑,怕是失血过多,眼的情况真的很不妙。   他呜咽着,用最大的音喊道:“贺兰清,我以后天天跟你一起!所以你不许死!”   贺兰清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可那抹光很快便消失殆尽,他靠周缈的身上,再也不动了。   “贺兰清,你要是敢跟我开玩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周缈抽泣了一,他摸了摸贺兰清的手,凉得像冰块。   怎么会这样……   周缈刚得知贺兰清的真实身份,贺兰清怎么会忍心抛自己呢?   “骗子,大骗子!好的一直陪着我……”   虽然难过,周缈还是努力地寻找联系外界的办法。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却意外地发有信号!屏幕上攒了数百条消息,其中一半来自贺兰清,另一半来自班主任蔡胜利,是问他哪里。   周缈赶紧班主任打过去:“师,我是周缈!”   “是……我顶楼,靠近学校东门的方向,那边有个楼梯口。”   “行,我知道了。”   电话里传来班主任温柔坚定的音:“我打了消防队的电话,马上会有人来救你们。”   后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消防队队员的帮助,两人成功离开了废墟。   只是嘛……   “死了?不可能啊?”   蔡胜利熟练地将手放贺兰清的鼻,又捏了捏少年的脉搏,比她还健康呢。   她着心急如焚的周缈,哭笑不得:“你摸摸,这气息足得很。估计最多就是脑震荡,我马上叫救护车。”   周缈:“???”   周缈:“……好的,是我太激动了:)”   蔡胜利作为班主任,然是要跟学生一起去医院的。坐救护车上,她还忍不住唠叨。“周缈啊,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学生,凡事都想往自己身上抗。可这都高三学期了,是时候收心了吧?”   “你,今天可算是你们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师我怕是没脸再见你们父母了。”   “还有那个试胆活动,我明天就去找校长!尽搞毒害青少年健康成长的活动,还不利于提高学习成绩,我已经不爽很久了!”   周缈跟鹌鹑似的点,蔡胜利什么他都乖乖答应。   救护车上的医生护士哪个学生时代没被师唠叨过?纷纷对周缈投来同情的目光。   两人加一伤患到医院后做了一系列检查,医生帮忙包扎了伤口,还安排了一间病房。   “没什么大问题,先观察一晚上,后定期来医院复查。”   “行,谢谢医生。”   蔡胜利忙不迭地道谢,不好意思地对周缈道:“那师就先回去了,家里有人需要照顾,我实离不开。”   “没问题的,我也不是孩子了。”   周缈微微一笑,蔡胜利明天还得工作,能陪他们到凌晨三点,已经算是非常负责的师了。   “对了。”   周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今晚的地震多少级啊?”   学楼都被震成了废墟,估计不会轻,可他却完没听到有人起地震的事。   “地震?”   蔡胜利摸不着脑:“今晚根本没发生任何地震啊,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问地震?”   周缈的瞳孔一缩,莫非是因为学楼太旧了,所以会轰然倒塌?可怎么就恰巧选了今天呢?   或者……是因为他另一个世界所遇到的事情?   完想不通,太莫名其妙了。   等蔡胜利离开后,病床上的贺兰清悠悠转醒。   “哥……”   周缈拳都硬了。   他生气地转过,嗔道:“贺兰清!你居然骗我,我差点被你吓死!”   贺兰清又露出了那副可怜无辜的表情,满屋子的茶味。   “我没骗人啊,我时受了伤,是真的晕过去了!”   他确实没骗周缈,时正是贺兰清的力量最薄弱的时候,的确没法坚持太久。   周缈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贺兰清这副样子。况且事实就是贺兰清为救他受了伤,这是没法骗人的。   他坐贺兰清的身边,问道:“还疼吗?”   “疼,别疼。”   贺兰清倒是一点不跟他客气,周缈噎了一,不确定地道:“那我去帮你叫医生。”   贺兰清扯住周缈的衣角,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两颗甜蜜的发光糖果。   “哥,不用找医生。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   周缈快被他气笑了,薛定谔的疼是吧?   见周缈不话,贺兰清难以置信地问:“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   他那眼神活像是拔x无情的渣男。   周缈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时也是一时冲动。   “哥,会不会你其实也有点喜欢我?”   贺兰清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仿佛早已透了周缈的内心。   “每次我待你的身边,你都很放松,感觉像是别信任我。”   周缈承认,这句话是没错。   他都觉得好奇怪,一见到面前的人,就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浑身又充满了能量。   这会不会是喜欢?   “那……我们先试试?”   周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知道这个人是上一个世界的贺兰清后,他其实已经少了很多顾虑。   而且对方追地太急了,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对,是这样没错。   贺兰清像狗般凑过来,迫不及待地要往周缈的脸上亲,那动作像是周缈养寝室里的猫猫。   “贺兰清!等一!”   周缈被他扑到床上,男生炙热的吻不断向,被他吻过的地方如同火焰般燃烧。周缈很快就受不了了,雪白的脸上透着暧昧的红。   “唔!……不行!不许亲那里!” 第45章 赌约   “在刚结束不久的全市模拟考试中,云瑛高三部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共计有七十五位同学排进全市前一百名……”   周五早上九点,云瑛大礼堂内如期举行每周一次的全校师生大会。   容貌漂亮逼人的少年站在最前方的讲台上,聚光灯打在他秀气的肩膀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衫的样子让人一秒沦陷。   少年捧着提前准备好的发言稿,白瓷般的手指翻到第二页,如同水溪清脆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听起来却更加心旷神怡。   “高三部如约完成了任务,郑老师同意为全体高三同学更换宿舍。目前生活老师正在分批组织大家搬运行李,还请多留意宿舍群里的通知。”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众人的反应形成了两个极端。   最高兴的当然还属特优生们,恨不得当场欢呼庆祝,而另外一小部分人——   “靠,不要吧!教室公寓就在我们宿舍对面,我看到这些人嫌晦气!”   男生大声地吐槽,却根本没人附和他,最好的兄弟还傻呵呵地跟着鼓掌。   “神经病啊你?   朋友被锤了一拳,摸不着头脑:“又不是换到你的寝室,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周学长以后也要搬过来,我再也不用专门跑到高三部去看他了!”   “不是,你们至于吗?”   朋友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班有个叫许倩倩的学姐,说是看一分钟得给一百,赚到的钱拿去做公益。我这个月都花了几万了……”   “……智障。”   男生骂了一句,看向讲台上的周缈。他就不懂了,这学校以前也没那么多同性恋啊,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而已……   他逐渐看痴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的?   “接下来,我作为学生代表,将为本次考进前十名的同学颁发奖状。希望各位同学能以此榜样,在剩下的学期中不断努力!”   全场开始播放激情昂扬的进行曲,几个学生陆续走向讲台,紧张兴奋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只有一个人除外。   周缈抱着烫金奖状走到贺兰清的身边,非常严肃认真地双手递奖状。   贺兰清含笑的眸子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光洁的手背,被他碰过的地方立刻传来难言的感觉。   周缈瞪了贺兰清一眼,小声呵斥道:“这还在台上呢!”   贺兰清自动把他的意思理解为“台上不行但台下可以”。   有女生激动地戳了戳同伴:“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甜,比我在追的偶像剧还甜,我打赌他们绝对在谈!”   同伴也一副磕生磕死的表情:“他们好像是室友来着,这不纯纯的寝室文学吗?般配!”   “你都没看到,贺兰清刚才还一副厌世的表情,看得我都心里发毛。可周缈一过来,他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摄像师扛着设备喊道:“同学们站好,我们准备拍照了!”   周缈这次考试发挥的不错,排在第六名,因为名次靠中而成了台上的c位。   趁着别人都在整理着装,贺兰清偷偷地溜到了周缈的身边。   摄像师的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那位同学,你个子也太高了,站中间不太合适吧?”   一记冰凉的眼刀飞了过来,摄像师改口改得飞快:“没事没事,中间这两位同学都长得不错,拍出来肯定好看哈哈哈哈!”   周缈:“……”   怎么办,有点丢脸。   底下一片嗷嗷声:“我的CP同框了!四舍五入这是他们的结婚照!”   大会结束后,周缈独自前往校长办公楼。   自从一个月前的试胆大会出事以后,云箐便借机停掉了神圣会的一切活动,理由是他们策划的活动过于危险,还存在霸凌同学的倾向。   虽然学生们不太乐意,但听说要找家长谈话后,一个个都偃旗息鼓。   周缈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认真说道:“我最近暂时没有找到新的线索,一切正常。”   系统也没再更新过任务,眼看着夏日晚会就要到了,难道幕后黑手是在蓄力不成?   “行,我明白了。”   屏风后的男人沉思片刻:“周同学,你最近学业繁忙,可以不用再管这些事情,还是专心学习比较好。”   室内一片寂静,云箐以为周缈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啊,抱歉。”   周缈赶紧道歉:“我刚才走神了。”   从走进校长办公室的那一刻,周缈便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气味。他寻着味道找了很久,才发现这香气来自书柜旁的昂贵花瓶里。   淡粉色的洋桔梗散发着初夏般清新的花香,给这间办公室都增添了一份明媚和典雅。   ……奇怪。   周缈微微蹙眉,就在昨天,贺兰清才送了他一模一样的桔梗花。   贺兰清很喜欢送自己花,或者用新鲜的花束装点他们之前那间狭小的寝室。   但周缈敏锐地发现,贺兰清有好几次送的花都和云箐办公室里的花高度重合,比如上周的月季、一个月前的茶花……   这真的是巧合吗?   周缈回过神,问道:“校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神圣教的祭神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周缈一直认为神圣教和失踪案脱不了关系,他听贺兰清说云家人基本都是神圣教的核心成员,便打定主意来问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云箐的语气带着惊讶,可他还是仔细回忆了一番:“我在孩童时代有去过一次祭神日,但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很阴暗的地方,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镶满了宝石的雕像。”   云箐用手指了指书柜:“就是那边的天使雕像,不过还要再放大几十倍。”   周缈顺着云箐的手指看过去,学校里很多地方都有这雕像,可他一直以为只是装饰而已。   云箐继续讲道:“后来我常常生病,父亲不再准许我去,连地点都不肯告诉我,所以我也没办法帮你。”   “这样啊……”周缈凝神沉思。   “对了。”   云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每年祭神日举行的日期大概是在六月中旬,也就是夏日舞会那天。届时可能有不少同学需要请假,还得请学生会的同学帮忙审核。”   周缈睁大眼睛:“夏日舞会那天?”   等等,系统让他阻止的火灾,不也就是夏日舞会的火灾吗!   果然!   周缈颔首,心里陆续有了猜测,但还需要一些信息来验证。他一路思考着走到电梯边,正打算按下按钮,电梯门便在周缈的面前打开了,电梯里是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看到周缈,也倍感意外地扬了扬眉毛:“周同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是有什么事吗?”   周缈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脸上隐隐长着皱纹,态度到还算是和善。   正是云瑛学院的副校长,云睿。   “副校长,您好。”   周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反应迅速:“没什么大事,就是校长想查看这个月各班晚自习的考勤记录,打算在下次大会上表扬学习认真的班级。”   “原来是这样啊。”   云睿笑呵呵地说:“我那侄子身体痊愈没多久,一心想接管学校事务,我作为小叔叔可都比不上他!”   周缈听出了云睿话中的火药味,心想这副校长还真是和传闻一样,不太好相处。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电梯。   ·   晚上还得搬寝室,原身东西不算多,但在旧宿舍住了快三年,最后跑了两三趟才搬完。   他累得不行,窝在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往常总要缠着周缈一起睡的贺兰清,倒是接近凌晨才贴过来。   早已酣睡的周缈习惯性地滚进温暖的怀抱里,被人轻轻抬起下巴,在唇上印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第二天是周六,初夏的阳光洒在暖洋洋的被子上。少年白皙的脸上晕了一层薄薄的粉色,浓黑的睫翼跟随呼吸的频率扑闪个不停。   “叮铃铃!——”   闹钟响了,睡梦中的少年闭着眼睛,右手却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闹钟,“啪嗒”一声拍下去,世界都安静了。   周缈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继续睡。   不知道时间又过了多久,贺兰清打开门。看到床上睡成小懒猫样子的少年,忍俊不禁。   “哥,你怎么还在床上?”   他走过去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贴在周缈小小的耳垂边,用极具磁性的声音道:   “不是说好早起吗?已经快八点半了。”   那声音深情到堪比恋爱app里哄人起床的虚拟男友。   周缈“噌”地坐起来,睡意全无:“八点半?”   周缈订了七点的闹钟,本打算早起收拾寝室,再去图书馆复习功课,一觉醒来已是太阳高挂。   莫非是闹钟坏了?   他睡眼惺忪地环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昨天堆积的杂物和垃圾已经被人收拾好了,寝室的地板和窗户纤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扫过。   对了,贺兰清昨天似乎睡得很晚。   周缈看向穿着黑色背心的贺兰清,对方像是刚晨跑回来,那层薄薄的布料被汗水打湿了,隐约可见青春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为了完成系统的成就任务,周缈偷偷给贺兰清灌了不少营养剂,把进度条推到接近90%。   贺兰清长开了许多,从之前少年时雌雄莫辨般的美丽转变成了青年略带有攻击性的英俊和帅气。肩宽腰窄的,还一身肌肉,周缈忍不住小小地嫉妒了一下。   明明大家都喝了营养液,怎么只在贺兰清身上有如此明显的效果?   【不可能!】   系统再次跳出来狡辩:   【宿主请看vcr!在营养液的加持下,您的脸蛋美丽得像天使,您的嫩臀翘得可以顶起一瓶可乐,您的腰肢更是软到可以摆出任何xx姿势!根据系统的科学统计,您目前已经成为了学校建校以来最漂亮的人!】   周缈:“……”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贺兰清将热腾腾的包子放在桌上,同时将新鲜的洋桔梗插进了玻璃花瓶。   “哥,早饭帮你带回来了。我看公寓里还有厨房,以后我可以给你做早饭。”   周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也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这不是男朋友的必备技能吗?”   贺兰清垂下眼眸,小声道:“哥要真想感谢我,能不能别去图书馆”   又来了,男朋友对他发起了可怜攻击。   周缈咽下包子,警觉地竖起耳朵。   “哥,你要想学习的话,寝室里不一样可以学习吗?我们现在换了条件不错的寝室,何必再去挤图书馆?”   贺兰清极力相劝,宛如一位资深推销员:“如果有不会的题,我直接就可以帮你解答,多方便。”   “……贺兰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周缈一头黑线,无语地说道:“你就是想在寝室里干坏事。”   贺兰清其实作为男友还算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轻轻,某方面也太旺盛了。   所谓的“坏事”,也就是上次统考前贺兰清开发的一系列“学习”游戏,最具代表性的是限时背书。只要超过时间没背出来,需要接受的惩罚包括但不限于亲嘴、打xx……剩下的不能说。   总之,在贺兰清的“督促”下,周缈取得了有史以来的好成绩。   但这一次,周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当。   “我没有,我只是想监督哥学习。”   贺兰清上一秒还委屈巴巴的,下一刻已经微微勾起了唇角,语气很是挑衅:“难道是因为哥害怕了,连跟我打赌都不敢?”   此招虽损,但的确有用,小猫不出意料地上钩。   “……你想赌什么?”   贺兰清拿出一套精编综合模拟卷:“就赌你能不能在三个小时以内做完这套卷子,总分达到660分。”   “要是你赢了,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但是如果我赢了,你每少一分,就得被我亲一次。”   周缈斗志昂扬,拿过卷子:“比就比!”   开玩笑,他这次联考可是考了678分,这个要求不要太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缈坐在书桌前,越往后做越觉得不对劲。   ……又上当了。   “时间到。”   贺兰清无情地抽走了他手里的笔。   坏消息:周缈觉得自己恐怕要输了。   好消息:知识以某种不堪入目的方式进了脑子:)   真是诡计多端。   周缈趴在桌子上,很不服气地问:“这套卷子是谁编的?也太难了!”   贺兰清一心两用,一边改试卷一边解释道:“是我。”   “我总结了你之前最容易出错的题型,还有一些没掌握到位的知识点,最后编成了这套试卷。”   “……好吧。”   那他错得不冤。   最后成绩出来了,只有642分,也就意味着……自己很可能会被亲肿。   “晚上、晚上再亲。”   贺兰清的眼神炽热得可怕,周缈用手捂住贺兰清的眼睛,把他推开,语无伦次地承诺:   “我再学会儿,不会忘了你的。你也别整天就想着这种事情,太不健康了!”   至少不能白日宣.淫!   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下来,最后一抹夕阳也失去了踪迹。贺兰清从背后抱住周缈,表情特别幽怨,仿佛是丈夫未归寂寞难耐的小媳妇。   “哥,愿赌服输。”   “我知道啦。”   周缈磨磨蹭蹭地写下最后一个字,便被某个饿极了的人强硬地抱起来,直接扔到床上。   新宿舍的豪华程度堪比酒店,最显眼的就是两张硕大的单人床。   说是单人床,但其实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而且还装了高级床垫,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大半夜发出“吱呀吱呀”的尴尬声音。   周缈仰躺在床上,仿佛是陷在洁白云朵里的小天使,天真懵懂地看着跪趴在自己上方的人。   “其实哥根本不用跟我比,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贺兰清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想要和你亲近,仅此而已。”   周缈心软了,他闭上眼睛,把头偏向一边:“现在开始计数。”   话音刚落,贺兰清便如鬣狗般猛地咬向周缈的嘴唇,像是要把那两瓣唇咬到糜火兰才满意。   “唔!”   周缈很快就受不了了,贺兰清又不是属狗,怎么每次都专挑一个地方啃?   他费力地推开贺兰清的脸,好不容易缓过气,气喘吁吁地抱怨道:“你把我亲痛了!”   贺兰清立即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检查周缈的嘴唇,用很直男的语气说着气人的话:“应该没有破皮。”   “……”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瞪了贺兰清一眼,又媚又娇,让人心里痒得慌。   周缈嗔道:“笨蛋,连怎么接吻都不知道。”   哼!以前贺兰清还好意思教自己接吻,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周缈当老师了! 第46章 吃醋   暧.昧黏.腻的水声和心跳鼓噪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得人脸红心跳。小狗静悄悄地趴在地上,一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偷偷露出来,瞅着床上漂亮的少年。   少年跨坐在另一人的身上,紧紧闭着眼睛,扬起头在对方的唇上印下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吻,反而更像是小动物撒娇般的舔舐。   “贺兰清,你张一下嘴呀。”   周缈缓缓眨了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软绵绵的声音带了点委屈。   他的舌根都舔得发软了,可贺兰清那两瓣唇就跟被胶水封住了一样纹丝不动。第一步就卡住了,后面的内容还怎么教?   但是嘴唇亲起来还挺好玩的,有点像许倩倩给的果汁软糖,难怪贺兰清老喜欢啃自己。   ……不对。   周缈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能为贺兰清的流氓行为找原因呢?   贺兰清一脸无辜,但还是很听周缈的话,乖乖张开了嘴,金色的纹路隐约可见。   周缈咬咬唇,略感羞耻地说:“那个……再把舌头伸出来一点。”   他把手搭在贺兰清的肩膀上,粉嫩的小舌颤颤巍巍地探进并不属于自己的口腔,当印记接触时,如触电般的快.感几乎把两人都拖入谷欠望的深渊。   “然后呢?”   周缈的吐息声越来越重,可贺兰清的双瞳却依然清明,仿佛一个好学的三好学生:“真正的接吻,之后该怎么做?”   “……”   周缈自己都不知道了——以前主动的人都是贺兰清,他努力回想对方的动作,越想越羞耻。   他开始慌了,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不然怎么会想出这种糊涂招数?   “然、然后……两个人碰碰舌头,就可以结束了。”   周缈推了推贺兰清的胸口,意思是今天的接吻教学到此结束。   “碰碰舌头?”   贺兰清重复了一次周缈的话,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下闪过一抹精光,隐藏在琥珀色的瞳孔下是波涛汹涌的谷欠念。   他攥住了那只想要推开自己的手,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贺兰清一改刚才比木头还不解风情的样子,立刻反客为主,迅速含住了周缈那只花瓣般青涩的小舌。   他吻得又凶又狠,恨不得把少年整个吞吃进肚子里,好几次都快抵到少年可怜的喉间。   两人的唇齿紧密连接在一起,周缈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也密不可分。   周缈白皙的手指努力勾着贺兰清的衣袖,却终于控制不住地跌落下来。   同为男生,怎么可能不懂?   “你你你!”   周缈“你”了半天没“你”出来一句,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跳起来,下意识地惊叫道:“我要去洗澡了!”   贺兰清将手放在胸膛处,平静的外表下是截然不同的剧烈心跳,兴奋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着。   等浴室里传来水声,他才幽幽地看向书桌。   下午改卷子的时候,周缈闲得无聊,拿笔在草稿纸上随班写写画画,成稿堪比当代毕加索。   贺兰清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拉起了警铃——这画上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首先,贺兰清可以判断画上的是一个头发很长的人,周缈男女通吃,所以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其次,画中的人穿着非常宽大的长袍,脖子上还被特别加了一条粗线,看起来很像是项圈。   贺兰清:“!!!”   跟他梦里出现的那个畜牲相似程度高达99%!   正在浴室里洗澡的周缈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妙。   要是放在平常,贺兰清怎么都该挤进来的,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安静得他都不习惯了。   男朋友静悄悄,必定在做妖。   周缈非常谨慎地打开门,便看见男朋友双手捏着一张草稿纸,表情幽怨得像是现场捉奸。   “哥,这是谁?”   周缈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凑过去一看,上面除了一个抽象的火柴人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火柴人……好像是上个世界的贺兰清。   “……”   周缈觉得自己恐怕是学傻了,不然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画这玩意?   看贺兰清醋成这样,周缈那一刻确实是有点心虚的,但他仔细一想,感觉不对。   明明两个世界的贺兰清都是一个人,对方自己不记得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总不能和贺兰清说,其实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周缈斟酌着语气,理直气壮:“这是我喜欢的动漫角色,你不要大惊小怪。”   他自认为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   贺兰清又看了一眼无辜中枪的火柴人,他对周缈平时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了如指掌,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贺兰清可从来不知道周缈有什么喜欢的动漫角色,他欲言又止。   周缈不愿意说,贺兰清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闭嘴,决定之后慢慢调查清楚梦里的狗男人究竟是谁。   贺兰清舔了舔过长的虎牙,那个人最好不要被自己找到,否则他一定会杀了他。   周缈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等他爬上床,贺兰清也跟着挤上来,细密的吻如同一朵朵梅花般盛开在少年雪白的肩头。   周缈哭笑不得地问贺兰清:“刚才亲了那么久了,还没亲够吗?”   像只粘人的小狗,每天只想着向主人要抱抱要亲亲。   贺兰清没回他的话,戏谑地说道:“哥还说我,你不也是……”   “!”   周缈圆圆的眼睛倏地睁大,潋滟的水光里是化不开的媚意,他紧紧咬着唇,才能勉强不发出羞耻的声音。   他好像是一朵柔韧脆弱的花枝,被人攥在滚烫的手心里,下一秒就能直接融化成一湾清甜的水。   “……嘶!贺兰清,别咬那里!”   尖锐的牙齿几乎快要刺进皮肤里,被贺兰清舔舐过的地方泛着诱人的绯红,周缈实在忍不住了,发出小猫般的哼声。   初夏的晚风吹动白纱帘,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连虫鸣声都几不可闻。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一轮淡黄色的圆月被血色浸染,红得像是快要滴血一样。   周缈紧紧闭着眼,耳边是两人无法克制的心声,美丽娇嫩的玫瑰弯下了花枝——   “不可以再亲了。”   周缈伸手拍了拍贺兰清,手指却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像是蛇类的皮,那块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贺兰清笑着吻他:“不认识我了吗?宝宝。”   ·   周缈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全是淋淋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梦?   “呃,周缈,你还好吗?”   面前的男生一只手僵在半空中,表情略显尴尬:“今天轮到咱俩做值日,我看你睡着了,就想叫醒你。我不会是吓到你了吧?”   周缈按了按太阳穴,这才想起来值日的事情,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五点半。   他赶紧从座位上坐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下午自习课太困,不小心睡着了。”   男生摆摆手:“没事,我把讲台的地拖了,你把窗户擦一下就行。”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贺兰清发来的消息,问周缈几点去食堂吃晚饭。   想到刚才的梦,周缈捧着手机都觉得烫手。   那场梦境过于真实,周缈甚至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现实,哪一部分是幻觉,尤其是最后那恐怖狰狞的手感,让周缈想起了上个世界的贺兰清。   他打了个寒战,心里直发怵,随便回复了两句。   蔡胜利每周都组织班里的同学大扫除,只有最外层的窗台沾了点灰,并不算太脏。   周缈拿着打湿的毛巾擦玻璃,脑海中还在琢磨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这不是周缈第一次同时梦到两个贺兰清了,还有已经快被他遗忘的触手——   他的心里有了不妙的猜测,在心里问系统:“你说,贺兰清会不会已经想起来了,而且还觉醒了某种很可怕的能力?”   【很抱歉,我们检测不出来呢。】   系统又开始装聋作哑。   周缈皱了皱眉,这不过是他做的梦而已,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   可周缈最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   亮到发光的透明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张姣好的脸蛋,冥思苦想的少年像是被什么问题难住了一般,两颊气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忽然,周缈擦玻璃的动作顿住了,就在他的左侧方,一双黑窟窿似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方向,那眼神别提多瘆人。   “怎么了这是?”   讲台上的男同学看着周缈丢掉毛巾,像一阵龙卷风般瞬移出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拖把都掉在了地上。   那人正趴在后门,被人发现了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往里探头,一看就没什么偷窥的经验。   “苏盈?”   周缈觉得自己蹑手蹑脚的动作实在多余,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苏盈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转过来,脸红得像苹果,犹豫了半天才交代:“周同学,我是来找你的。”   女孩子的声音特别细小,周缈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问道:“为什么想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这个月里想了很多……”   苏盈心虚地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得看不起她的脸:“我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情,我喜欢周同学。”   周缈眨了眨眼睛,虽然他收到过很多表白信,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和他表白。   当然,贺兰清除外。   “你是这个学校里唯一愿意帮我的人,我真的很感激。”   苏盈的声音颤巍巍的,泪水一滴滴地砸下来:“我、我最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但就是没有勇气表白……”   周缈看到苏盈哭了,内心慌了一秒钟,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   “我收到你的感谢了,不哭了好不好?女孩子的泪水是很珍贵的东西。”   苏盈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谢谢你,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缈温柔地安慰她,过了好久才把苏盈哄好,对方哭哭啼啼地离开了,一边哭还一边祝他们幸福。   他松了口气,后背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一只手牢牢攥住了周缈的腰,摆出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贺兰清把下巴耷在周缈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哥喜欢的人是谁?”   周缈忙不迭地推开贺兰清,这还在外面呢,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学生会会长公开谈恋爱,以后还有没有威信了?   “我喜欢的人是你,总可以了吧?”   周缈瞪他一眼,贺兰清这个醋精,绝对是刚才听到了苏盈的表白,又吃醋了。   “我不喜欢你,干嘛要和你谈恋爱?笨蛋。”周缈戳了戳贺兰清的腰窝,嗔道:“跟人家女生吃醋,丢不丢人啊?”   贺兰清借机吻少年可爱的眼睛,他其实还想问周缈今天的回复怎么那么敷衍。但贺兰清不敢,怕周缈真的生气了,对自己来说也得不偿失。   两个人都被哄得很好,周缈为自己点了个赞,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第二天放学后,和周缈一起轮过值日的男生凑过来:“周缈,昨天跟你告白的女生又来了。”   他一脸八卦:“你答应她啦?”   “你说苏盈?怎么可能?”   周缈估计对方昨天是听到了,哭笑不得:“马上得高考,我要是答应了,岂不是耽误别人学习吗?”   男生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秘微笑:“我就说嘛,你和贺兰清谈着呢,总不能脚踏两只船。”   周缈心中一跳:“你从哪听说的?”   “论坛啊,每天磕你俩的帖子都特别火热,我同桌说她就指望着你俩发糖解解压了。”   他挤眉弄眼:“要不要助力她高考?就当做件好事呗。”   “……”   周缈试图转移话题:“苏盈现在在哪?”   “我在楼梯口看见她的,本来还想打招呼,结果人被云曜叫走了。”   男生挠了挠头:“我估计你现在去已经找不到了。”   “……云曜?”   周缈秀眉紧簇,云曜明明承诺过不会再找苏盈,他不是会轻易食言的人。   难道和神圣会有关?   他立刻起身:“不行,我得去一趟。” 第47章 真凶   周缈跑到楼梯口,周围也不过是几个在教室外背书闲聊的同学,哪还有苏盈的身影?   “同学,你有看见苏盈吗?”   周缈气喘吁吁地问正在背单词的同学,又怕别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解释道:“是一个很瘦的长发女生,刚才还在这里,应该是被云曜叫走了。”   同学的确不认识苏盈,但他知道云曜,于是给周缈指了个方向。   “谢谢。”   周缈顺着那个方向追上去,一路上又问了几个路过的同学,终于在教学楼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一间教室。   房间门口紧闭,上面挂着神圣会的门牌,金漆已经逐层脱落,看起来平时都不常有人使用这间教室。   “这是……神圣会的社团活动室?”   周缈犹豫一番,立刻拿出手机给贺兰清发了条消息,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倾听。   奇怪,学校教学楼的隔音效果也不至于这么好吧,怎么里面完全听不到声音?   门倏地被推开,周缈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看向面前的人。   云曜只开了一条细小的门缝,笑眯眯地望向他:“周会长?真是好久不见。”   自从上个月的试胆大会出事以后,周缈的确没再见过云曜。两个人本就不熟,即使云曜几次表示过对周缈的好感,周缈也一直和他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   “我是来找苏盈的。”   周缈也不跟他兜弯,开门见山地说道:“她在你这里吗?”   “苏盈啊,当然在。”   云曜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放心,不是我主动找她的。我们今天突然遇见了,她说想把奖章还给我,我才顺便请她过来坐坐。”   周缈抿抿唇,没有轻易相信云曜的话:“苏盈人在哪?”   云曜上下打量着周缈,那目光仿佛是某种阴冷蠕动的爬虫,让周缈感觉很不舒服。   但云曜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他那副富家贵公子的模样,笑着提议:“会长既然这么担心苏同学,要不要亲自进来看一眼?”   周缈透过门缝向活动室望去,里面既没开灯也没拉开窗帘,光线格外阴沉。   他潜意识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更不敢轻举妄动。   云曜仿佛看出了周缈的犹豫,又说道:“当然,你不进去也可以,但我可就不能保证苏盈的安全了。”   周缈眯了眯眼睛:“你在威胁我?你不怕我去找老师过来么?”   “那也得他们找得到苏盈,而且这层楼可没有摄像头,我大可以说苏盈是独自离开的,之后才失踪。”   云曜勾了勾唇:“既然周会长一直在查失踪案,这也许是你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真的不想进来么?”   “……”   周缈不敢拿苏盈的安危和他赌,只能希望贺兰清接到消息后,能尽快过来。   等他进门后,云曜很快把门阖上,从里面锁住了门。   周缈蹙着眉,思索着为什么云曜会知道这件事。   仔细回想起来,云曜在之前和原身没有任何交集,但自从自己穿过来以后,却频频向周缈示好。   而出现这个转变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周缈问道:“你从图书馆那次,就开始怀疑我了?”   既然云箐能从周缈查过的资料里发现端倪,那么云曜很可能也注意到了周缈借走的校史,进而一直在观察自己。   “是这样。”   云曜耸耸肩,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借着学生会招新的名义接近你,只可惜这个机会被贺兰清抢走了。”   他按了按书柜上的某个按钮,继续道:“但目前看来,我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房间里传来剧烈的轰鸣声,那书柜居然一分为二,缓缓向左右两侧挪开,露出黑暗的内里。   而在周缈的正前方,苏盈被绑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看起来已经昏迷了,连嘴唇都泛着痛苦的乌黑。   云曜微笑道:“从你决定参加试胆大会的那天起,就已经成为了今年的祭品。”   祭品、神圣会、神圣教、失踪的学生……   周缈想到自己手里的信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成为了神圣教的祭品!”   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对的,难怪那些和神圣会搭上关系的学生早已被盯上,所以才会失踪。   说是失踪,其实多半已经成为了教会的牺牲品。   “不错,没想到你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   云曜轻笑一声:“我们一开始选定的人是苏盈,没想到你会中途插进来。正好,我本来也准备处理掉你,你既然自投罗网,倒也省事。”   云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锋利的刀刃划过少女脆弱纤细的脖子,很快便出现了一道红色血痕。   “别碰她!”   周缈被那抹红刺了一下,当即向前迈出一步:“你的目标是我,苏盈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   “没用?怎么会没用?”   云曜的手腕轻轻一转,刀尖终于换了个方向:“要是苏盈不在这里,你恐怕也不会配合我吧。”   云曜两只手指之间夹着一个圆形的、类似奖章的东西:“还记得这个吗?”   那枚小小的奖章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辉,周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试胆大会发的奖章。   只不过,周缈拿到的奖章都给了贺兰清。   “你那里应该有四块,我需要你把它拿给我。当然,如果你放在了寝室,我可以叫人去拿……”   周缈打断云曜的话:“不用,我一直带在身上。”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块同样形状的物体,云曜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招。”   云曜走向周缈,拿走他手心里的“奖章”,仔细一看,原来不过是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   而周缈早就看准了时机,趁着云曜不注意,一个猛扑抢走了他握在手中的匕首,再往旁边一扔,金属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了凶器,周缈料定云曜拿自己没办法,回过头道:“云曜,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唔!”   云曜拾起早已准备好的药瓶,迎面往周缈的脸上一喷,周缈防不胜防,不小心吸入了一大口。   “咳……咳咳……”   那味道刺鼻得很,周缈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也迷迷糊糊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云曜冷笑一声,将被弄乱的衣服整理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缈:“我都说了,别跟我玩花招。”   周缈紧紧咬着牙,咸湿的泪水无意识地滑过侧脸,他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云曜重新按回原处,动弹不得。   云曜抬起周缈的下巴,狎昵地用指腹摸索少年暖玉般温润的肌肤:“看看,多漂亮的脸蛋,神明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周缈咬牙切齿地发出颤抖的声音:“你……休想……”   “啧啧,能够为神明献上生命,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荣耀。”   云曜叹了口气:“周缈,你真是太固执了,这一点很像你姐姐。”   周缈奋力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云曜说的姐姐,该不会是……   “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不介意把真相告诉你。”   云曜拍了拍他的脸,满意地捕捉到了周缈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概是三年前吧,你的姐姐周淇无意间发现了隐藏云瑛学院背后的秘密……”   那是周淇担任学生会会长时所发生的事情,她那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优秀善良又充满正义感,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当然,周淇也是谨慎的,她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世家大族的势力,一个不慎会把自己也卷进去。   所以周淇一直在默默地搜集证据,希望至少能在毕业之前,为那些无辜受难的同学做点什么。   只不过……   “周淇也不想想,学校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父亲早就知道了她的小动作。”   云曜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要是周淇落在我父亲手里,下场估计会很惨。我还挺喜欢你姐姐的,所以决定亲自动手,这样她也能死得轻松点。”   某一天,周淇终于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她又激动又害怕,决定找个机会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警方。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的男生。   “姐姐,我的书包忘在天台了,里面还有我的手机,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男生怯怯地说:“要是没有手机,我就找不到爸妈,他们会很担心的……”   周淇想起了弟弟周缈,立刻心软了:“别着急,我帮你找。”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云曜趁周淇转身时将她推下楼,而云睿也早有准备,帮云曜抹除了所有的作案痕迹。   周淇正读高三,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解释周淇“跳楼”的原因——学习压力太大、被老师父母批评、谈恋爱不顺利……   云曜的动作不太干净,周淇命大,险些被好心的医生救活,云睿只能又拖医院的人劫走了周淇。   因此,周淇是唯一一个在学校外失踪的云瑛学生,甚至差点搅起轩然大波。   “咳、咳咳!所以……赵雯静的失踪……也是你……”   周缈的指甲盖深深嵌入了手心,才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贺兰清一直找不到那个据说和赵雯静谈过恋爱的“神圣会核心成员”。   高一时的云曜还没有加入神圣会,但他作为副校长云睿的儿子,平常也与那些富家子弟打成一片,骗刚入学的赵雯静简直是轻而易举。   云曜惯会伪装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也只可能是他做的。   “赵雯静?”   云曜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想了好几分钟才恍然大悟:“哦,是12班那个女孩儿呀。我就随便说几句话哄哄她,她还真的相信了。”   “不过她长得没你漂亮,性格也有点歇斯底里。我一直不太满意,但我父亲执意要选她当那一年的祭品。”   云曜无奈地摇摇头:“周缈,我破例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把奖章放在哪里?”   “……你做梦。”   周缈用尽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彻底失去了意识。   ·   喜房内烛光摇曳,各类灯笼、剪纸和彩球流光溢彩,轻柔的薄纱如月光般洒在地面上,将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映衬得美丽动人。   “缈缈,欢迎成为我的新娘。”   男人身着大红色的华美官服,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他温柔地挑起爱人的盖头,含着笑意吻上新娘的唇。   “我爱你。”   贺兰清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哥!”   他猛地睁开眼,教室里的学生都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   贺兰清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翼,自从上个月落水之后,他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在他的梦里,一个自称为“山神”的男人将周缈拥入怀中。最重要的是,那男人除了长着一头长发,戴着奇怪的项圈外,其他都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但贺兰清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记忆,他查过周缈的背景,周缈的身边也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才对。   虽然如此,贺兰清还是要气疯了。   他气那个狗男人怎么敢吻周缈,怎么敢和周缈结婚!贺兰清做梦都不敢梦这个,那个混蛋凭什么啊!   如果周缈真的是天使,贺兰清无法忍受天使属于别人,周缈只能是独属于自己的宝贝。   为了让天使留在身边,他愿意付出一切。   等贺兰清终于冷静下来,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比平常晚了半小时左右。他的手机里收到了周缈的消息,却仅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在神圣会活动室”。   ……不对,周缈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贺兰清闭上眼,完全感受不到周缈的气息。   只有一个可能,云家人开始行动了,并且还找上了周缈。   贺兰清冷笑一声,眼里的杀意再也隐藏不住。 第48章 掉马   【叮——恭喜宿主触发剧情任务:取缔邪恶的神圣会。任务奖励为“□□探测器”,将在任务完成后发放。】   “奇怪……周缈难道真没碰过奖章么?”   云曜手中提着金色的怀表表链,在周缈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他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自言自语道:“他这种家庭的学生,好不容易得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很珍惜才对啊。”   就在云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不疾不徐地敲响门。   云曜眯了眯眼睛,他特意交代过,今天谁都不许来活动室,敲门的人会是谁?   他一声不吭,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门外看去。   这是……?   “云曜,开门。”   男人微微低着头,却仍然可见优雅的下颌线,他咳嗽了一声:“是我。”   云曜瞳孔一缩,云箐怎么会突然过来,他不是从来不管这些事情么?   他谨慎地把门打开一跳缝,用身体挡在云箐面前,似乎不太愿意让对方进去。   “堂哥,好久不见,最近身体怎么样?”   云曜露出标准的社交专用式微笑:“我理应多来看望你的,但我今年也要高考了,再加上最近忙着准备祭神日,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云曜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云箐,他这堂哥被爷爷保护地太好,已经有几年不见,似乎比之前病怏怏的样子多了点英气。   云箐也客气地笑了笑,却一把掌过门,用力向里推开:“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云曜根本来不及阻挡,云箐已经大踏步走进了活动室,入眼便是静静躺在软椅上的周缈。   少年皮肤雪白,眉眼精致,长长的睫羽在脸颊上投下一小块阴影,漂亮得像是玩具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或是童话王国里等待被王子唤醒的睡美人。   “哥,你小声点,我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   云曜跟在云箐身后,很自然地偷换了概念,把药晕说成是哄睡。   云曜听说云箐很看好周缈,但他对此不以为然,一个普通学生而已,能比他们整个云家的前途更重要?   想到这事,云曜心中略有不满,云箐明明可以把神圣会捅出来的篓子压下去,凭什么要直接叫停神圣会的活动?   云箐问道:“这是今年的祭品?进展如何了?”   “本来挺顺利,只是我的怀表没反应,估计周缈没怎么碰过奖章。”   云曜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叹了口气:“我该把人盯紧点的,没想到会出这种纰漏。”   “奖章不会凭空消失,也许是他拿给别人了。”   听到云箐的话,云曜仔细回忆了一番,真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还真是!当时和周缈一起来参加活动的还有贺兰清,听说他和周缈是室友,肯定是给了那个人。”   想到贺兰清,云曜心中很是不悦:“难不成今年的祭品还得换人?”   云箐的目光久久凝固在周缈的身上,忽然问道:“他脸上有红印子,你动手了?”   “动手?我就掐了他一下,不至于吧……”   云曜反射性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心想云箐还真是病久了,脑子估计也有些毛病,问得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而更莫名其妙的事情还在后面。   地上黢黑的影子顺着云曜的裤脚歪歪扭扭地爬上他的右手臂,那影子逐渐变化出实体,尖锐的牙齿刺进皮肤,眨眼间便将血肉吞食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啊啊——!”   手臂处钻心的疼让云曜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可下一秒,触手们伸进他的大脑,熟练地搅来搅去,云曜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等你醒来后,你将会忘记我出现在这里。”   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云曜,只是深深地蹙紧眉头,弯下腰去触碰他沉睡的公主。   而就在他的指尖与皮肤仅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周缈的睫翼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不见了往日的依赖与爱意,只有仿佛看到怪物般的惊恐,和某种失望的情绪。   "贺、贺兰清……"   周缈猛地向后缩了缩,脸色苍白:“你别过来!”   “贺兰清?”   云箐的动作顿了片刻,露出迷茫的表情:“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   周缈倒希望自己认错人,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触手,再联想起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诸多不寻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档案室里黏腻的触手,在最危险的时刻反而消失了的怪物,校长办公室里“偶然”重合的花束……   只有一个可能——   贺兰清早已像上个世界那样获得了神秘的力量,却一直装作普通人跟在自己的身边。   不,他不仅装作普通学生,甚至还装扮起了校长,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周缈甚至怀疑,云瑛学院失踪案的幕后凶手就是贺兰清本人。   毕竟贺兰清也有过类似的前科,他还是山神的时候就把周缈骗得稀里糊涂,让周缈险些走进了他精心编制的圈套。   周缈觉得自己好傻,居然能被同一个人骗两次,还傻乎乎地跟骗子谈恋爱。   “贺兰清,你还要再骗我么?”   周缈越想越难过,吸了吸鼻子:“云曜说了,这层楼没有摄像头,除非是收到我消息的贺兰清,不会有人知道我进了活动室。”   “以你的能力,装扮成另一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周缈看了眼躺在地上抽搐的云曜,手臂上的伤口极为骇人:“你……是不是要连我的记忆也一并消除?”   “我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大面积消除记忆会对人类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更何况,和周缈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男人喟叹了一声,转眼间已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周缈沉默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贺兰清说的话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怀疑一旦生根就会开始发芽,贺兰清明显也深谙此理,急于向周缈澄清自己:“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保证不会说一句假话,真的。”   周缈的确有很多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在系统传送的小说剧情里,贺兰清只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小孩,现在却变成了混世大魔王。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是他自己忽略了那些不寻常的地方。   “从你在图书馆门外遇到我的那一刻开始。”   贺兰清自然知道周缈问的是什么,他希望能转移周缈的注意力,所以不惜抛出惊人的真相——   “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上辈子我死之前。”   贺兰清苦笑一声:“哥,你既然已经查到这一步了,想必也知道学校里究竟在搞什么鬼了吧?”   周缈心中一悚:“死之前?什么意思?”   “我的生日是4月13日,所以,我也是被他们盯上的祭品之一。”   贺兰清讲述着自己的死亡,却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事不关己:“夏日舞会那晚,我被他们强行带去了祭坛。”   正是因为贺兰清出生日期的特殊,贺兰家不论再讨厌这个假少爷,也没有把人扫地出门。   上一世,苏盈在第三次试胆活动时不慎溺水,贺兰清自然成为了新的祭品。   只是谁都没想到,作为祭品的贺兰清不仅没死,甚至反过来吞噬了神明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膨胀的能量扭曲了时空,我回到了你遇见我的那一刻。或者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小说里的重生。”   贺兰清单膝跪在周缈面前,正视着他的眼睛,用真诚的口吻道:“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真的没有一句是谎话,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竟然是重生!   周缈被这个惊天大秘密震得脑子嗡嗡作响,但他还是觉得不对:“你既然重来一次,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   贺兰清却摇头说道:“我所了解的信息也是有限的,很多事情是在和你一起调查的过程中才逐渐得知。”   “重生后我被削去了部分力量,并非全知全能。更何况,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原本的邪神,就算是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拾起云曜落在地上的怀表,用纸巾包好,无奈地说道:“这是邪神赠予云家人的护身符,在本体沉睡的时候,云家人可以用护身符替它监控外界。”   为了不打草惊蛇,贺兰清在重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代云箐。   云穆一直祈祷邪神能保佑他的宝贝嫡孙病愈,也只当自己的祈祷有了效果,从来没有怀疑孙子已经被替换了。   看到怀表,周缈立刻回想起云曜刚才用这东西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还一个劲地自言自语。   “云曜好像很介意我没碰过奖章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那些奖章都是云家特质的,里面装了类似红宝石的矿物质,就像这个一样——”   贺兰清打开怀表,里面同样躺着一块晶莹的红色宝石:“它的作用是积累人类的负面情绪,比如恐惧……”   周缈立刻想起了神圣会举办的试胆活动:“原来如此,他们办活动的目的是故意恐吓学生们!”   “没错。”   贺兰清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长期将这石头带在身边,邪神就可以以恶意为媒介,从而吞噬掉人的灵魂。”   周缈想,难怪贺兰清不让自己拿奖章,可云曜对此并不知情,因此才会出现今天的闹剧。   这也证明了他的猜想,神圣教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悲剧还会再次发生。   “那之后该怎么办?”   周缈叹气道:“难道真的要和邪神硬拼么?”   “根据我的了解,每年的祭神日那天是邪神最虚弱的时候,我有信心能彻底吞噬它。”   贺兰清猜测,正是因为邪神在那天格外虚弱,才需要信徒们上供祭品补充能量。   但问题就在于,云家将邪神的本体隐藏的很好,贺兰清也不知道真正的祭坛究竟在何处。   周缈和他对视一眼:“当务之急,是找到祭坛。”   至于地上不省人事的云曜……   贺兰清讨好地笑道:“哥,你说该怎么处理他,我都听你的。”   要不是周缈中途醒来,云曜早就没命了,居然敢对他的宝贝动手。   但贺兰清估计周缈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他的哥哥太善良太正直,偶尔也是一种烦恼。   不出贺兰清所料,周缈的确更愿意把云曜交给法律处理。   “把云曜的所作所为曝光吧,故意持刀伤害同学,够他当一辈子的过街老鼠了。”   周缈不放心地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苏盈,女孩脖子上的血液早已凝固,但他还是决定亲自送苏盈去医院检查。   贺兰清很积极地把人接过来:“哥,你今天也受了惊,就别忙了,让我来。”   “……”   周缈当然知道贺兰清的小心思,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贺兰清,别靠我太近,我还没原谅你呢!” 第49章 求和   夜晚的校长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一年一度的夏日晚会快到了,这是云瑛每年除了高考以外最为盛大的活动,各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地准备。   前台看到有人来了,立刻站起来:“您好,麻烦登记……”   等她看清男人的正脸后立刻噤声,心中嘀咕,副校长怎么会大晚上地跑过来。   云睿冷冷地瞥了前台一眼,大步走进电梯。   “你可长点心吧!”   同事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听说副校长儿子出事了,他现在心情肯定不太好,小心之后找你麻烦!”   前台懊恼地直跺脚,她就是光顾着吃瓜去了,才不小心说错话。   可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幸灾乐祸起来,谁叫云睿平时不把他们打工人当人看?这下可好,网上有知情人士透露说副校长儿子在学校里霸凌同学,还PUA无辜女生,全网都在骂他。   听说云曜已经被警察找去问话了,肯定是报应!   云睿脸上的戾气重得吓人,他直接乘电梯到了十二楼,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   “云箐,你什么意思?!”   他再也维持不住以前老谋深算的模样,怒吼道:“你处处跟我做对也就罢了,云曜可是你弟弟,你竟一点忙不帮?!我马上就把这事告诉你爷爷,他再疼你也不会轻饶你!”   “小叔,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屏风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款款移步到云睿面前:“云曜自己办事不妥,还给云家招来这么多骂名,我不过稍加惩罚,有错么?”   云睿乍一见到云箐,心里一惊,明明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莫名地有威慑力。   见他还有脸说,云睿更加气得火冒二丈:“你个混账!”   “小叔找爷爷告状之前,不如担心下您自己吧。”   云箐从容一笑:“要是让爷爷知道了他的小儿子杀害了他最珍爱的大儿子,又该作何感想呢?”   云睿脸色铁青,转身夺门而出。   云箐,不,是贺兰清没心思应付老男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哥已经有二个小时没回自己消息了!   毫无疑问,周缈这次是真的非常生气,很难哄好的那种。   一个平常几乎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的难哄程度足以达到别人的十倍百倍!   贺兰清抱着双手,焦虑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上的影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像是泡涨的荞麦面一样软塌塌的。   “是谁偷偷亲他的,缈缈生气了……”   “我亲了,呜呜呜……”   “我也亲了,我知道错了……”   成百上千的影子齐齐发出诡异的哭声,堪比在影院看恐怖片时的4D环绕式音效。   “叮——”   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特别关注的小气泡里随之出现周缈的头像,贺兰清心中一喜。   [周缈]:贺兰清,我需要冷静一下,你今晚别回来了。   [周缈]:你坐拥一整座豪华大楼,应该不屑于和我挤一间小小的双人寝室吧:)   贺兰清:“……”   他把那条信息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冒出无数个想法——   稍微正常一点的比如趁周缈睡着了偷溜回去;不太正常的比如把这破楼给掀翻,然后哭诉自己没地方住之类的馊主意……   贺兰清来回走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影子们都快扭成一团麻花。   对了……他还有影子,准确来说,是某条备受周缈宠爱的影子小狗。   贺兰清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倏地停下脚步。   ·   周缈锁上门,疲惫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灯打下冷冽的白色光芒,刺得他几乎快长不开眼。   贴心负责的系统小棉袄准时上线安抚宿主情绪。   【宿主宿主,你现在不太开心哦。】   【宿主是不是害怕那个大坏蛋?别担心,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快就要结束啦。系统可以调动权限,我们任务完成后马上就去下个世界,他绝对没办法再欺负你的!】   听着系统的唠叨声,周缈喃喃道:“倒也不是害怕……”   和邪神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对方不小心露出来的触手和獠牙,贺兰清恐怕是他几辈子唯一可以接受的鬼怪。   周缈自己也清楚,其实比起害怕,他心里感觉到更多的反而是委屈——   明明贺兰清知道他怕鬼,为什么还要故意吓他?是鬼怪的劣根作祟,还是贺兰清就喜欢看他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狼狈样子?   想到这里,周缈更生气了:亏他还觉得这个世界的贺兰清是张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白纸,不像上个世界的贺兰清那样明着坏。   原来这张白纸只有正面是白的,背面全黑!   “汪叽。”   一只小黑爪子搭上了床沿,因为腿太短所以来回蹦跳了几次,但还是用那双水灵灵的小黑豆眼睛望着周缈。   周缈被这蠢萌蠢萌的小东西逗笑了,把小狗抱上床使劲揉搓,再亲了亲它湿润可爱的鼻尖。   小狗的毛绒尾巴摇得更欢快了,像是喜欢极了少年,从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哼声:“喵喵~”   周缈的手心停在猫猫的肚子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虽然这只是一本小说构建出来的世界,但是……小狗也不至于发出猫叫声吧?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许倩倩听说自己在宿舍里养狗,特别匪夷所思地问他,怎么能不被宿管阿姨发现的。   先不说小狗的叫声会招来别人的注意,寝室那么小的地方根本活动不开,也没办法带出去遛弯。   周缈摇摇头,心想他的猫猫特别乖巧听话好养活,似乎每天都可以自娱自乐。   可也确实不太正常。   再仔细一想的话,周缈当时并没有想要把小狗带回来,还是贺兰清不停地在耳边劝说他……   “你该不会也是贺兰清派来的吧?”   周缈捏住猫猫粉扑扑的肉垫,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要是骗我,我会生气哦。”   小狗葡萄似的眼珠子乱转,用两只小短腿夹住尾巴,明显是心虚了。   “汪、汪?”   周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毕竟有小纸人的前车之鉴,搞出一只小狗对贺兰清来说轻而易举。   “说不了话吗?那这样,我问你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   他戳了戳小狗呆呆暴露在空气里的舌头:“是贺兰清让你过来的,对不对?就是为了监视我?”   猫猫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可怜兮兮地蹭了蹭周缈,别提有多无辜。   周缈读懂了它的意思,也就是说第一个问题是对的,第二个问题不对。   “那他为什么要让你过来?”   周缈气鼓鼓地问:“难不成还是想让你哄我开心吗?”   小狗歪头看着它的主人,转身跳下床,朝门外跑去。   门上的锁孔发出轻微的响声,锁得严严实实的门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开,小狗像一只泥鳅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猫猫!你要去哪?”   周缈有些着急,现在可是宿管阿姨查寝的时间,要是被撞见可就不妙了。   好在猫猫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却哼哧哼哧地拖回一个纸箱子,从头到脚都在用力。   “难道是……给我的?”   周缈看向纸箱子,里面是厚厚的、用丝带打包好的信封,周围以当季的新鲜花朵装饰,芬芳的香气沁人心扉。   小狗点了点头,周缈在它迫切的眼光中打开信封,看到上面优美的字迹时愣了愣。   这是贺兰清写给他的……情书。   “哥,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31天8分5秒,也是我们认识的第81天4时11分37秒。   原谅我太过迟钝,竟然没有发现对你是一见钟情,因此做出了很恶劣的事情欺负你,对不起。   我做了错事,被讨厌也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想告诉哥,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不是谎话。   这个箱子里都是我写给你的情书,一共有八十一封,写下了至今为止对你的喜欢。”   ……肉麻死了,贺兰清怎么会想出这么土的道歉招数?   周缈又心想,他们不过才分别了一小时,贺兰清怎么可能一下子写出这么多信,该不会是让触手帮忙写的吧?   一想到几十条触手握着钢笔奋笔疾书的样子,周缈就觉得又奇怪又好笑,不知不觉打开了下一封信。   “我一直尽量避免在哥面前提起我的过去、我的家庭,不是因为我想瞒着你,而是太不光彩了。   我的父母从小就讨厌我,学校里所有人都欺负我。   我在上一世时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像刺猬一样警惕任何靠近我的人。   哥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但我习惯性地认为哥别有用心,还因为一己之欲吓到你。   我太过分了,哥怎么骂我惩罚我都可以。   除了你,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你之前,我也没有学过爱人。   但我会学着爱你,我学东西特别快。   所以可不可以原谅我,哥哥?”   周缈心里酸酸的,他早就看过剧情,当然知道原本的贺兰清过得很凄惨。在那么残酷的环境里长大的小孩,也许一时半会很难纠正过来。   而且周缈听上个世界的贺兰清说,邪神没有正常的道德观念……   不对,周缈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又心软了!明明是贺兰清不好,就是应该给他个教训,让他好好意识到错误!   就在周缈准备把信收起来的时候,小狗竟然一个弹跳跃进箱子里。五颜六色的花瓣像蒲公英一样四散开,小狗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笨笨。”   周缈哭笑不得,两手插进小东西的下腋,把它整个提起来。   小狗被主人一抱,开心地摇尾巴,因为嘴巴里衔了张便签,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缈取出便签,黑色字迹被小狗的唾液晕染开,但周缈大概能读懂贺兰清的意思——小狗是派来保护自己的,再生气也不要把它赶走。   小狗又开始讨好地蹭他的腿:“缈缈~”   周缈这回听清楚了,原来小狗不是在学猫叫,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好笑地说:“这么大点的小东西,怎么保护我呀?”   不过,好几次贺兰清犯浑的时候,都是小狗勇敢地冲到他面前,咬住坏蛋的裤脚。   难怪贺兰清当时的脸色很精彩。   “算了,你这么笨,回去肯定要被欺负的。”   周缈摸了摸小狗毛茸茸软乎乎的圆脑袋:“就待在我这里好了。”   ·   第二天一大早,贺兰清提着买好的早点回寝室。   虽然不知道昨晚的那一堆情书有没有效果,但贺兰清已经想好了,如果周缈还不愿意放自己进去,他就在外面站到天荒地老。   贺兰清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还在睡吗?可哥最近都起床很早啊。   他又敲了敲门,只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狗叫声,他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十成的嘲讽。   “……”   贺兰清打开门,宿舍里哪还有周缈的身影,只有一只神气的小狗崽在床上蹦来蹦去的,一看就知道吃得很好。   不是,他哥呢?   他那么大一个男朋友去哪了? 第50章 录音   此时的周缈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恰逢月初,学校允许住宿学生周末回家休息。   周缈对云曜的话仍然耿耿于怀,听云曜的意思,姐姐周淇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他们杀害周淇的原因,是因为周淇发现了隐藏在学校背后的罪恶,并且已经查到关键性的证据。   如果云曜没说谎,那么周淇当时找到的证据会保存在哪里?她有没有告诉过父母?   周缈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回家一趟,也许能从父母的口中找到一丝线索。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在前往新地点,正在为您更新任务。】   【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找到犯罪者的罪证,任务奖励为“急救药丸”。】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周缈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   周缈作为小说里的路人甲,家境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父亲是开货车的司机,母亲则是服装厂里的纺织工,夫妻俩打拼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能在老城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置一套房。   小区的环境不算好,光线晦暗阴沉、楼道逼仄歪斜,脏污的墙壁上贴满了夸张的广告。   周缈艰难地提着行李箱上楼,正打算拿钥匙,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是两个身穿男色制服的高大男子。   双方互相对视一眼,都愣在了原地。   “缈缈?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回家了?”   李秀英赶紧凑上来:“警察同志,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儿子,他还在读书呢,平时都住学校的。”   “行,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男人点点头,道:“我们之后再联系您。”   等人走了,周缈换上拖鞋,问道:“妈妈,警察怎么会来?”   他还不太习惯叫李秀英“妈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昨天警察局跟我打电话,说淇淇的事情有眉目了,今天他们就过来了解下情况。”   想到凶多吉少的女儿周淇,李秀英的表情很是难过,可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摸了摸儿子的脸。   “哎呀,反正都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些。”   贺兰清修改了云曜的记忆,他只会记得自己绑架了苏盈,还跟中邪似的录了一段关于周淇的语音发到网上。   周缈环视一周,虽然经济状况不好,但家里布置得非常温馨,墙上挂满了家庭合照和姐弟俩从小取得的奖状。   他们本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却因为周淇的坠楼和失踪,一直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平常学习是不是很累啊?我的缈缈都瘦了。爸妈平常一切都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太忙的话就不要回来了,拿钱去和同学们多玩玩。”   李秀英心疼儿子,当即准备出门去买菜买肉,晚上给孩子做顿大餐。   “……妈妈。”   周缈感到一丝愧疚,他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忽视了原主父母的心情。   “那个,我之后会常回家陪你们的。”   “傻孩子。”   李秀英笑着抱了抱周缈:“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忙收拾一下你姐姐的房间吧。”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几年里,我老想着她会不会有天突然回来了,怪我乱动她的东西。”   “但你是淇淇最喜欢的弟弟,她怪谁都不会怪你。”   周淇的房间上了锁,但当周缈走进时,却发现里面还和原身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干净到一尘不染,想来是因为李秀英常常打扫的缘故。   周淇从初中就开始住校,房间里大多是她儿时喜欢的洋娃娃、穿旧的衣服和早已不再看的故事书。   而周淇放在宿舍里的东西,则是由学校派人打包送回来的,全部堆在纸箱子里,里面无外乎是生活用品和学习书本。   周缈估计云瑛的人早就检查过这些东西,他找了一下午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咦?缈缈回来了啊。”   周富强昨晚开了夜车,白天在家里休息睡觉,醒来时听见女儿的房间里有动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赶紧过来看一眼。   周缈乖乖叫了声爸爸。   “回来好,回来好啊。”   周富强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洋娃娃:“……你这是?”   周缈赶紧把娃娃放下,尴尬地说:“妈妈让我帮忙收拾房间。”   “淇淇这房间……我每次走进来,都觉得她从没离开过我们。”   周富强想起女儿,难过地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淇淇买给你的手机?”   周缈仔细翻了翻原身的记忆,还真有这回事。   大概是在周缈上初中的时候,班里其他同学都有手机,就他一个人没有。周淇不满弟弟被人嘲笑,用奖学金给弟弟买了一个。   两个单纯的小孩子进店买手机,毫不意外地被店家当小肥羊宰了。   那部手机一开始没问题,后来越来越卡,连电话都接不了,只有个别软件还能使用。   周父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带着孩子去找老板理论,可那老板早就关门大吉了。   无奈之下,手机只能砸在自己手里,但周父也从来没怪过孩子们。   “我一直把它放客厅柜子里的,但是……哎,说来还怪吓人的。”   周富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咂嘴道:“我有好几次开完夜车回家,都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后来才发现,是你妈妈给手机充了电,那手机大半夜地自己开机了,还播放些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录音吧。”   周缈皱了皱眉,一部几乎没人使用的手机,怎么会突然播放录音呢?   “爸,您把手机拿给我看看。”   周富强将手机交给他,那手机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一开机就黑屏,周缈捣鼓了半天,总算是进入了首页面。   周富强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东西,老爸也看不懂,我去接你妈妈。”   周缈应了一声,还在思考着周富强所说的奇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手机里的音乐和视频软件都打不开,只能进系统自带的录音app。   他只粗略看了一眼,便发觉不对劲,多年未使用的手机里存了至少20条录音文件,时间还都集中在三年前左右。   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着灰色头像和“已登录账号”的字样,但周缈很确定,这个账号不是他的。   周缈点开排列在最上方的文件,屏幕上跳出正在加载的白色进度条。   他耐心地等待,直到进度加载到100%,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还有某种类似于老鼠叫声的奇怪声音——   “吱吱……今年的祭品是个不安分的女学生,居然还想跑,被我给抓回去了……你看,她把我手指都差点咬断!”   “那你可得多向云睿要点钱……吱吱……今晚把她送到楼下的地下室,咱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录音戛然而止。   周缈把声音调到最大,从头到尾听完了这二十多条录音,脸色逐渐凝重。   系统发出“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找到犯罪者的罪证,如需使用奖励“急救药丸”请联系系统,或提前取出备用。】   毫无疑问,这个账号属于周淇。   周淇将这些录音同步到了弟弟的手机里,才能得以保存珍贵的“证据”,录音中保留了云家人作恶的痕迹。   只是……该怎么处理这些录音呢?   先存到自己手机里试试。   就在周缈忙着传输文件的时候,窗外传来老人家的声音:“这小伙子有点眼生啊,不是我们街道的人吧?”   周家住二楼,好处是不用担心每天爬楼梯,坏处是窗外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青春而又不失磁性的男声穿过纱窗,萦绕在周缈的耳畔。   “奶奶您好,我是来找我同学的……我的学校?我在云瑛念高中。”   找同学啊。   周缈低头摁下手机上的“确认”键,心想今天周末放假,高中生们跑出来玩也很正常。   不对,哪里正常了?!   周缈“唰”地站起身,拉开纱窗,楼下站着的人不是贺兰清又是谁?   难怪他觉得那声音特别耳熟!   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贺兰清眼睛一亮,高举手臂和周缈打招呼:“哥!”   “哎哟,你在等周缈啊。”   那老奶奶带着红袖章,是街道办的志愿者,退休后就喜欢管家长里短的事,算是看着周缈长大的,自然认识他。   “缈缈啊,你把人带走吧。”   老奶奶嫌弃地骂道:“这小子在这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小时了,跟做贼似的,白瞎了一张俊脸……”   周缈:“……我这就下来!”   贺兰清本人一点不心虚,看到周缈来了,还很开心地问:“哥,你有没有收到我的情书?”   他边说话边牵周缈的手,周缈嫌丢人,赶紧把人拉上楼。   周缈敷衍地答道:“收到了。”   等进了家门,贺兰清从身后抱住周缈,灼热的气息打在他的侧脸,下一步竟然直接亲上来。   周缈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抵住他:“贺兰清,这是我家!你不怕被我爸妈看到?”   “他们不是还没回来么?”   贺兰清的眸子弯弯的,因为被周缈捂住嘴巴,声音粘粘糊糊的。但他的语调微扬,如同在撒娇一样。   贺兰清像变魔术一样抽出淡粉色的信封:“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这是今日份的情书,要不要打开看看?”   周缈头大,觉得男朋友太年轻也心累,这是情书能解决的问题吗?   “你怎么过来的?”   周缈狐疑地问道:“从学校到我家要好几小时的车程,你一直跟着我?”   “用了一点小魔法,我觉得当面道歉更真诚。”   贺兰清可怜兮兮地说:“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实在不行……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我真的没有半点想骗你的意思。”   周缈:“???”   他以为所谓的“挖心”是青少年时期夸张的修辞手法,没想到贺兰清抬手就往胸膛处抓去,把周缈吓得不起。   周缈连忙拦住他:“贺兰清,你发什么疯!”   贺兰清在这个问题上莫名执着:“哥,你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反正我也死不了,没关系的……”   周缈不小心踩空,扭成一团的两个人齐齐摔在沙发上。   贺兰清的手肘撑在周缈的脸旁,低头便是少年花儿一样漂亮的脸,樱色的唇瓣里吐出甜美的吐息,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滋味。   周缈怕贺兰清乱来,抓着他的手不敢动,却清晰地感觉到贺兰清的视线落在暧昧的地方。   周缈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贺兰清的呼吸声更加沉重了。   他想周缈想了一整个晚上,实在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咔咔。”   听到开门声,周缈立刻慌了,用膝盖往贺兰清的小腹一顶。   贺兰清总算站了起来,却抽搐着抱紧小腹,闷哼道:“嘶——哥,疼死了。”   “活该!”周缈瞪他,一点都不心疼,这人完全是自作自受。   他警告贺兰清:“等会儿别乱说话,差不多了就回学校去吧。”   周缈用最后的两秒整理好凌乱的衣服,他可不能在父母面前出糗!   “缈缈,爸妈回来了,今晚都做你爱吃的菜……”   李秀英话说到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家里突然多出来的男生。   “妈,这是我同学,他叫贺兰清。”   事已至此,周缈也不可能再把人赶走,只能无奈得跟父母介绍人。   贺兰清礼貌地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缈缈的好朋友,很高兴能有机会来做客。”   周富强凑到老婆耳边道:“秀英,你看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记得你!”   李秀英一拍脑袋,马上想起来:“你是不是经常考第一名啊?我回回开家长会,都在学校荣誉榜看到你!”   对夫妻俩来说,他们的孩子能考进云瑛都算是很优秀了,贺兰清居然能成为年级第一,简直是文曲星下凡,未来大有可为!   “好孩子!”   周富强乐呵呵地说:“今晚一起吃个饭,咱家一定好好招待你。”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贺兰清抿唇微笑,周缈哪能不知道他?这家伙看似不好意思,实则心里偷着乐。   贺兰清疯归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谓是一流,饭桌上把周缈父母哄得笑个不停。   “来,吃块阿姨卤的牛肉。”   这是李秀英给贺兰清第四次夹菜了:“这孩子模样好成绩也好,你爸妈可真有福气!”   贺兰清微微垂下眼眸,难过地说:“我、我父母都不喜欢我……”   周富强惊讶道:“怎么可能?”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小孩,得不到他们的爱,在学校里也被欺负,所以我一直活得很痛苦。”   贺兰清转头看向周缈,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但自从我碰到哥之后,每天都过得很幸福。他会愿意陪我聊天、和我一起学习、一起睡觉……”   听到贺兰清的最后一句话,周缈差点炸毛,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住他的脚。   贺兰清补充道:“哦,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室友。哥比我大一岁,特别照顾我。”   李秀英压根儿没听出贺兰清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只当俩小孩感情好。   贺兰清碗里的牛肉还没吃完,她又给夹了根大鸡腿。   “小清,你放心,我们家缈缈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都会多照顾你的。”   李秀英问周缈:“是不是啊?”   “……是。”   周缈皮笑肉不笑,心想贺兰清的套路怎么一个接一个。   周家一直是女主人做饭,男主人洗碗。周富强正准备抱着碗进厨房,被贺兰清拦住了。   “叔叔,我来吧。”   在营养剂的加持下,贺兰清的身材比校足球队的运动员还要优越。他只是微微一使劲,周富强手里的一叠盘子莫名其妙地换到贺兰清手上。   周富强急了:“不行,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爸,你就让他去吧。”   周缈无奈道,贺兰清就是想在他父母面前表现一番,一整晚都跟孔雀开屏似的。   “缈缈,你跟我来。”   李秀英把周缈拉回房间:“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客房,同学晚上跟你一起睡,没问题吧?”   “……没问题。”   虽然天色已晚,但贺兰清肯定有办法自己回去的。可是夫妻俩并不知情,周缈也只能应下。   两个人才闹了别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睡一张床。周缈气鼓鼓地想,贺兰清真是心机深沉,根本就没有惩罚到他!   李秀英用余光瞟了周缈一眼,冷不丁地说道:“缈缈,你不高兴,是跟朋友吵架了吗?”   周缈顿了一下:“没、没有啊。”   “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   李秀英笑道:“小清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和他多相处,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小孩子之间吵架也很正常嘛,说开就好了……”   周缈听着李秀英绵绵不绝的唠叨,心中涌动着暖流。父母友善地招待贺兰清,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周家两姐弟都是在爱里长大的。   新换的床单被褥略微起球,但躺在里面却很舒服,萦绕在鼻尖的是最普通的家用洗涤剂的味道,格外温暖。   周缈奔波整天,难免感到一丝困倦,没多久就打起了盹。   他甚至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掉进了大锅里,有个戴着厨师帽的红鼻子巨人邪笑道:“大王今晚吃定你了!”   场景转换,周缈被触手卷到一只黑色大章鱼的面前。触手上滑溜溜的吸盘越吸越紧,他怎么挣扎都逃脱不掉,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大章鱼吃进嘴里——   “不要!”   周缈惊呼一声,从梦魇中醒过神。他大口喘着气,却感觉到有只滑腻的舌头不断舔舐着脖子后方的那一小块软肉。   周缈:“……贺兰清!”   他就说,好好地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周缈额前的碎发被汗珠粘在雪白的皮肤上,一双漂亮的黑色眸子又娇又怨地盯着做坏事的人,在暖色的灯光下别提多勾人。   像块美味的小蛋糕。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不吓你了。”   贺兰清双手环抱着周缈细瘦的腰,又开始撒娇:“你要是实在不肯原谅我,多少给我点盼头吧。”   周缈“啪”地一下打他的手:“知道自己错了,还想要盼头?”   “很简单的,你给我打个分就行。”   贺兰清把头抵在周缈的肩窝处,讨好地道:“如果哥之前对我有100分的生气,现在还有多少?”   周缈觉得他好幼稚,可自己不说话,贺兰清又要压着他亲。   “96分。”   周缈想,其中2分是因为贺兰清把他爸爸妈妈哄得心情不错,还有2分是看在可爱小狗的份上减的。   至于情书的分就先不列进去了,毕竟说多了怕贺兰清发疯,说少了怕贺兰清骄傲。   “这么生气啊?”   贺兰清叹了口气,委屈地瘫在床上:“好吧,那我再努努力。”   “对了,先说正事。”   周缈拿出手机,将录音播放给贺兰清听:“这是我姐姐曾经录下的,多少会有用,你看能不能找到可靠的人处理一下。”   周缈到底只是个学生,冒然公布录音可能遭遇云家的围攻。但贺兰清不一样,他还有另一层身份,行事更方便。   贺兰清了然:“你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缈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贺兰清,咱们一定要找到祭坛么?我觉得太危险了。”   夏日晚会近在咫尺,周缈的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   贺兰清点点头:“只有找到祭坛,我们才能有机会消灭旧邪神的本体。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周缈奇怪地问:“什么办法?”   “哥,你还记得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吧?云家人把我绑架到祭坛,然后杀了我。”   贺兰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疯狂的意味:“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你要放任他们绑你?如果这样做,你不是会和旧邪神直接对上吗?”   周缈立刻明白了贺兰清的计划,蹙眉道:“贺兰清,如果你是为了我,真的没必要这样冒险!”   “哥,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世界的规则不会允许同时存在两个邪神,如果我不抓住这次机会,它也会想办法重新吞噬我。”   贺兰清捏了捏周缈的脸蛋,把少年皱紧的眉头抚顺:“你放心,我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周缈抿了抿唇:“可是……”   贺兰清笑着亲周缈的唇瓣,用亲吻打断他的话:“如果成功了,哥就把对我的生气降到五十分以下,好不好?”   “我都见家长了,就原谅我吧。” 第51章 道别   时间转瞬即逝,夏日晚会如期而至。   这是云瑛最为盛大的活动,也只有在晚会当天,受到邀请的校外人士可进校参观。   当然,按照学校惯例,能收到邀请函的只有所谓的上流人士。   晚会进行到最后,往往成为了一场大型交际会,要么大老板们相互交换名片扩充人脉,要么攀比哪家孩子已经拿到了国外名校的入学机会。   富家子弟们当然得陪在父母身边,而接待来宾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学生会头上。   “同学,请问□□育馆怎么走?”   周缈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男人一眼,这人身材高大,手指上的厚茧肉眼可见,看起来不太像是学生家长。   他顿时起了疑心:“请您出示下邀请函。”   “哎,我找找。”   男人摸了摸脑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不好意思啊,我今年第一次来,不太熟悉。”   周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人姓傅,应该是某个高一新生的舅舅,来头还不小,职位一栏写得是A大教授。   周缈心想,这违和感也太强了,说是健身房教练他都信。   “您直走左转,找到校车站台,五分钟后会有直达的校车。”   许倩倩见他一晚上都皱着眉,凑过来问:“会长有心事?跟我讲讲呗。”   周缈的确烦恼了一整天,眼看着剧情里所描述的大火即将到来,他却毫无头绪。   而贺兰清又坚持要分头行动,从晚会开始后,周缈就再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   贺兰清……该不会真的出事吧?   周缈的右眼皮再一次开始狂跳。   “开心一点啦。”   许倩倩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他:“你要真遇上什么困难,就在我们13班的群里招呼一声。大家同学三年,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帮你的,懂?”   周缈哭笑不得,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可他还是有被许倩倩的善意温暖到:“那我提前谢谢你。”   周缈不打算坐以待毙,趁着还有时间,他想最后再尝试一次,看能不能找到祭坛的位置。   昨晚和贺兰清一起听录音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最后一条录音的时间,恰巧是在去年的夏日晚会。   周缈拿出手机又听了一遍,重复听最后一句,对其中提到的地下室耿耿于怀。   把她带去地下室,任务就完成了……   该不会,祭坛就建在地下吧?   周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按照贺兰清的说法,祭坛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可云瑛建校几十年来,却从未传出有类似的地方。   然而问题又来了,周缈该去哪找地下室?   就在听冥思苦想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高一的男生,也是今年学生会招新的成员。   “会长,能不能帮、帮个忙,这两箱水我一个人搬不了……”   周缈奇怪地问:“你想搬去哪?”   两箱水是很重没错,但这男生看起来也不算赢弱。   男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更加结巴了:“就、就在那边仓库,你跟我去就成。”   仓库?他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仓库?   周缈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我现在有点忙,要不我帮你叫个人?”   男生听出了拒绝的意味,身子瑟缩了一下,像是在害怕什么人似的。   “周缈,这恐怕由不得你。”   一道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粗大的手掌随之掐住周缈的脖子。   “救……唔!”   周缈还没来得及呼救,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用手帕捂住他的嘴。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异味包裹了周缈,他抓着男人的手逐渐松开,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男人轻蔑地笑了笑,对垂头丧气的男生说:“同学,你做得很好,学校不会亏待你的。”   男生握紧拳头,男人的动作极快,前后不过才用了三分钟,甚至都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对不起啊……”   他的眼眶红了:“我也是被逼的。”   此时的周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哪还能听到他的道歉?   男人的目的性极强,一路拖着他的下腋,左拐右拐将人带进了无人的卫生间。   以男人多年来的经验,封闭的隔间是作案的极佳地点。   漂亮的少年宛如睡着了一般,又黑又密的睫毛耷在玉石般莹润的肌肤上,他微微歪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啧,还真是个小美人。”   男人目露凶光,锋利的刀刃贴上周缈的锁骨:“要不是云家用五百万买你的命,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让我想想,该从哪个角度切下去呢……”   “汪!汪汪!”   陡然间听见狗叫声,男人满不在乎,直到有什么东西拼命扯他的裤脚,他才向脚下望去。   “哪来的畜生?滚!”   那是一只牙都没长齐的黑色小狗,紧咬着男人不放。   他可不是会对小动物心软的人,当即抬脚一甩。尴尬的是没甩掉,小狗还咬得更紧了,发出威胁似的低鸣声。   “草!连只狗都跟我作对是吧?”   男人被影响了心情,握着刀就朝小狗身上刺去。可小小的黑狗见着刀竟半点不怕,反而还一跃而起,眼看着就要鲜血四溅——   “啊啊啊啊啊——!”   哪想到,那狗就像天狗吞月似的,竟然张大嘴巴将刀子吞了进去。一同进了它的胃的,还有男人的半根手臂。   原本巴掌大的狗崽迅速膨胀,没多久便已经长到了男人胸口那么高。一双兽瞳恶狠狠地盯着男人,油亮的毛发被朦胧的黑雾萦绕,气势堪比草原上的狼王。   “妖、妖怪啊!”   手臂处传来的剧烈镇痛感提示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男人惊恐地张大眼睛,根本来不及管周缈,转身就想跑。   犬妖身上的雾气化为触手,轻柔地缠绕在周缈身上,像是在保护它最为珍贵的公主。   而男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犬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   男人直到断气的前一秒还在拼命的尖叫,难为他专门找了一处没人的作案之地,所有的声音消弭在了空气中,从此再无一人能听见。   “缈缈,醒醒……”   “呜呜,都怪我们来太晚了……”   “怎么办……”   柔软的触须碰了碰少年冰冷的脸颊,焦急地窃窃私语。   ·   “……请车上的乘客有序坐在座位上,即将到站……”   听到机械的报站声,周缈迷茫地睁开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一排排软座,座位后背上刺着云瑛学院的校徽。   他这是……在校车上?   周缈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只记得自己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可再一细想,却什么都捕捉不到了。   车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空调嗡嗡输送冷气的声音,周缈莫名打了个寒战。   他看了眼窗外,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滋啦啦……”   随着一道电流声,车内的白炽灯似乎电路接触不良,光线惨白而昏暗。   周缈实在忍不住了,提高声音问:“司机大叔,咱们这是要开到哪去啊?”   他颤抖的询问声飘出去又飘了回来,没有任何回音。   难不成学校换了无人驾驶?那总该还有其他乘客吧。   周缈吞了口唾沫,悄悄从座位上站起来,仰起头看向前方的后视镜。   而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倒映在镜子里的是无数张空白的人脸,宛如一个个木偶般坐在座位上。   司机像是注意到了周缈的动作,终于说话了:“开到哪?呵呵……当然是开去墓地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含糊,却说不出的诡异阴毒。   周缈呼吸一滞,这车他怕是下不去了,只能战战兢兢地去推车窗。那窗户却纹丝不动,更有一股凉意从指尖浸入骨髓,几乎快将血液冻结成冰。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缈缈,振作一点!”   温暖的声音穿透黑暗,周缈一个激灵,赶紧将手缩回来,他差点就快被冻成冰人了!   司机冷笑一声,像是阴谋诡计没得逞,很遗憾似的。   车里再次播放广播,可这一次却如同被半路拦截了一样,半天吐不出来。   “下一站站站站——”   周缈被那声音吵得耳膜疼,而就在这时候,周缈旁边的座位轻轻陷了进去,一个人坐到了他的旁边。   那是一个穿着云瑛夏季校裙的女生,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即使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一股熟悉感还是扑面而来。   女生用清亮的声线说道:“下一站,图书馆。”   随着女生的话音落下,其他座位上也传来了相同的话,此起彼伏的声音编织成一曲大合唱。   “下一站,图书馆!”   原本直行的校车忽然急转弯,司机发出尖利的叫声,如同云雾般散去。   “别怕,姐姐带你下车。”   女生拉起周缈的手,在手心接触的那一瞬间,周缈模糊的大脑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女生的脸,终于想起来,这是剧情里周缈的亲生姐姐周淇!   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周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在如此诡异的校车里。   这是梦,还是……   “姐姐要走了,以后帮我多陪陪爸爸妈妈。”   周淇牵着周缈走到车门前,校车稳稳地停下。车门打开后,道路上的雾气也渐渐散去,隐约显露出图书馆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飘渺迷幻。   周淇轻轻拍了拍周缈的背,将他推下车:“再见啦,缈缈。”   车门重新关上,校车再次启动,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知要去往何方。   “等等!”   周缈着急了:“我、我还有话想跟你说!爸妈都很想你,我也……”   周淇趴在车窗前,温柔地眺望着自己的弟弟。   “缈缈,去图书馆!”   这是她最后对周缈说的话。   时间仿佛回溯到了儿时,那时周淇第一天上小学,小小的周缈也是这样追在公交车后面,舍不得姐姐离开。   而在周淇的身后,越来越多的无脸人走上前。   可这一次,那些空白的人皮上却渐渐浮现出清晰的五官,赫然是失踪档案中的学生们!   周缈瞳孔一缩,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翁芸纾、赵雯静……   “谢谢你,周缈!”   “再见!”   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笑着朝周缈挥手,和行驶的校车一起远去了。   周缈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图书馆外面的木凳上,他的脸颊上又冷又湿,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泪水。   心脏仿佛被巨大的悲伤,这悲伤或许是来自身体里残存的另一个灵魂。   周缈冥冥之中感觉到周淇是真的离开了,好在她并不孤单。   “汪叽。”   一团黑色的毛绒球跳到周缈的腿上,用软软的小舌舔了舔少年的手背。   “猫猫,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缈惊讶地问,他想起了贺兰清今早说过会派人保护他,原来派出的是凶猛威风的小狗崽崽。   难怪,周缈记得自己之前差点被绑,结果那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估计是被小怪物收拾了一通。   他点了点小狗的鼻子:“谢谢你保护我。”   周缈抱着猫猫站起来,回望身后伫立的图书馆大楼,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周淇会带他来图书馆?   周缈心中升起一个让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猜想,又听了一遍录音。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关注录音中的谈话内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之前一直觉得奇怪的背景音。   “吱吱……”   周缈蹙眉想,他一定是在哪听过这声音,才会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而且,应该和图书馆有关。   他闭上眼,仔细翻查着这三个月以来的记忆,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档案室。   没错,蔡胜利告诉过他,档案室的空调这几年里都是坏的,那奇怪的声音和档案室的空调外机声几乎一模一样!   周缈笃定,所谓的地下室或许就在图书馆下方! 第52章 晚会   夕阳西沉,天色渐晚,火红的太阳隐去光泽,即将从地平线坠落。   周缈看了眼手机屏幕,焦急问道:“一一,剧情里有没有写到火灾是几点开始的?”   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宿主请稍等,系统正在为您查询中。】   【原文中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时间描写,但在火灾前有一段校长致辞,攻您参考哦。】   周缈心道,今年恐怕连校长都不在现场,哪还有校长致辞?   不过他大概可以判断出,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系统友情提醒:   【图书馆搜寻范围太大,宿主要不要考虑向同学们求助?】   “求助?”   周缈愣了愣,想起之前许倩倩对他说的话: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在班级群里说一声。   虽然他和班里同学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   周缈半信半疑地编辑了一段文案,紧张地点了点发送键,没过多久就有人回复。   [许倩倩]:图书馆还有地下室?我居然都不知道,马来。   [薛微]:我在学校图书馆当了三年志愿者,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校花等我(抛媚眼)   [徐翘楚]:会长后援会集结!终于轮到我们出动的时候了!   ……   周缈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动作最快的男生还有五十米就要到了,他赶紧又加上一句。   [周缈]:谢谢大家!这件事可能涉及到校方高层的利益,大家量力而行。   [许倩倩]:懂了,学校有人做坏事,我们秘密行动。   [徐翘楚]:没事,缺人的话我再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人多力量大!   周缈弯下腰,摸了摸猫猫的小脑袋,用商量的语气道:“等会儿还有几个哥哥姐姐要过来,你可以先藏起来吗?”   小狗“汪”了一声,跳进周缈的影子里,黑色的绒毛化为液体状,与地上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就在猫猫消失的那一刹那,无数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会长!”   周缈一惊,转身一看,乌泱泱的人群像是一众欢快的鸟儿,团团把他围住。   其中不仅有他的同班同学和学生会的成员、曾经无意间帮过忙的学弟学妹,甚至还有周缈根本不认识的人。   他惊讶地张大嘴:“你、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会长平时帮我们那么多忙,你现在碰到了困难,我们不支持一下也说不过去吧?”   男生挠挠头:“哎,反正晚会也无聊死了,根本就没我们的事。”   其他人也附和着道:“没错!”   周缈郑重地向他们鞠躬以示感谢,又说:“我会尽量保证大家的人身安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这点大家可以放心。”   见周缈不像是在开玩笑,众人也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点头。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带着一行人走向图书馆,宛如大军压境一般,颇具气势。   只不过,在门口处就被拦下了。   凶神恶煞的门卫挡在大门口,俯视着学生,像赶鸭子似的:“今天图书馆不对学生开放,你们不许进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性格冲动的男生直接怼了回去:“凭什么不许进?”   既然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憋不住火气:“是啊!我刚才还看到有人没刷卡就进去了,难道只禁我们学生吗?!”   保安是云家人的远亲,平时仗着这层关系趾高气扬的,见学生们不服气,脸面挂不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一群穷学生,敢跟我唧唧歪歪的……”   保安骂骂咧咧地关门,学生们急了,三三两两地去拦他,甚至有人拉扯保安的手臂,把他气得跳脚。   “好啊!你们要造反是吧?!”   保安火冒三丈,脑子里的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崩断了,当即抽出电棍,朝着离他最近的男生身上扬去。   周缈见形势不对劲,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低声呼唤道:“猫猫……”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抢先:“不许动!我开了直播!”   不仅保安僵在原地,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小的少年,他将手机举起来,闪光的摄像头正对着保安。   “我全网有百万粉丝,你敢打他我就敢曝光你,让网友们看一看所谓的名校是怎么对待普通学生的!”   “你、你们……我现在就去找主任过来,等着被处分吧!”   保安眼睛周围的肌肉都抽搐了,忙不迭地把电棍藏到身后,一溜烟跑走了。   学生们怒目而视:“呸!你才会被处分!”   “就是啊,明明今天图书馆正常开放,你自作主张不让我们进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人,差点伤到学生!”   “徐翘楚,你可以啊,什么时候背着大伙当上网红了?苟富贵莫相忘!”   周缈认识这个被叫做徐翘楚的男生,平时在班群里很活跃,特别喜欢上网冲浪。   “哎呀,都是些小事。”   徐翘楚羞涩地抬了抬眼镜:“会长,我还抽空给你建设超话来着,以后有兴趣找我要链接呗,里面全是你的精修美图。”   周缈哭笑不得:“我知道了,谢谢。”   时间紧张,一群人两两成队分组去找地下室。   周缈想了想,拉住许倩倩,把一个鼓鼓的黑色口袋递给她:“倩倩,拜托你去找一下蔡老师,把这个拿给她。”   贺兰清不在,除了蔡胜利以外,周缈就没有能完全信任的人了。   “这里面装的是□□探测仪。”   周缈认真地对许倩倩说道:“你告诉蔡老师,学校里恐怕埋了炸弹,而且爆炸的时间就在今晚!让蔡老师想办法,一定要找出□□的位置,阻止这一切!”   许倩倩听到他的话,瞠目结舌,吓得手都在抖。   “……好,我会尽快的!”   周缈看着许倩倩远去的背影,表情凝重。   两个世界的任务做下来,周缈发现系统的任务提示和奖励偶尔会有提示性。   所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探测仪究竟会用在哪里。   想来想去,似乎关系最大的,就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结局——被火海吞没的学校。   联系上系统的奖励,有没有一种可能,云家人在发现祭祀失败后,引爆了学校的炸弹?   “叮——”   手机震了一下,是班级群里发来的消息。   [薛微]:朋友们!我好像找到会长说的地下室了!   [于恋]:卧槽,还真有啊?发个定位,大伙马上过来。   [薛微]:[共享位置]   薛微发来的位置是在图书馆一楼的杂物间,众人都好奇得很,马不停蹄奔向目的地。   “这事儿还得从我高一那年说起。”   薛微洋洋得意地道:“当时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非说杂物间闹鬼,闭馆后总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问题是她打开门一看,根本没人。”   众人捧场:“嘶,这不纯纯鬼故事?”   “今天听会长说图书馆有间地下室,我马上想起来了。”   薛微按下墙壁的某个角落:“我就随便摸索了一下,你们瞧——”   厚重的墙壁在众人面前分成两半,“轰隆隆”地朝左右两侧挪开,一道黑色的暗门暴露在空气中。   周缈握紧拳头,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祭坛,却并不为此惊喜,反而心脏狂跳不止。   贺兰清……还好么?   其他人看他脸色不好,安慰道:“周缈别怕,你不是赶时间吗?我们陪你下去。”   影子也趁着没人注意,用小爪子拍了拍周缈的腿。   周缈终于下定决心,在众人瞩目中转动门把手,腐烂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阴暗逼仄的阶梯。   他们走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才看到了前方的隐约光亮,估计便是祭坛的入口。   周缈走在最前面,被光线刺得闭了闭眼。   身后有人尖叫:“喂!那不是贺兰清和贺兰景么,他们在做什么?!”   听到贺兰清的名字,周缈赶紧抬起头,只见贺兰清只身躺在一座巨大的神像下方,而贺兰景手握一把银色尖刀,朝他的胸口狠狠刺去。   贺兰清双眸紧闭,只在刀锋划破皮肤的那一瞬间猛地抽搐了一下。淋淋的鲜血从伤口涌出,画在地上的圆形符文闪现血红的光泽。   周缈心跳差点停止了,忍不住喊道:“贺兰清!”   周缈知道贺兰清想要以身涉险,却不知道贺兰清竟然冒险到了这种程度。   那可是另一位邪神,搞不好是真的会死!   围在祭坛旁的还有云家人,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学生能找到地下室,甚至还莽撞地冲了进来。   云睿上前一步,带着怒意呵斥道:“保安呢?给我抓住他们!”   ·   一个小时前,贺兰清独自坐在教室里,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   他在想周缈,想他的哥哥现在和谁在一起,又在对谁露出柔软微笑。   贺兰清嫉妒得要疯,想把周缈关起来,从此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   但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周缈大概再也不会原谅他吧。   贺兰清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希望看到周缈生气,想得到他全然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贺兰清!”   贺兰景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你爷爷的!我昨晚发消息让你回家一趟,你是瞎了还是怎么的?”   一想到这件事,贺兰景就气得要命。   他本以为贺兰清接到消息会兴高采烈地回家,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自己。反倒是他贺兰景最后挨了父母的骂,第一天还得继续找人。   而就在刚才,贺兰景收到了贺兰清的短信,让他来教室一趟。   “我看到了啊,可我就是不想回去,有问题么?”   贺兰清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皮,欣赏着贺兰景狼狈的样子,笑道:“那可不是我的家,要是回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鸿门宴。”   那笑容太诡异了,惹得贺兰景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道贺兰清该不会猜出什么了吧?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不然贺兰清怎么还会自己冒出来?   “少啰嗦,我爸妈也算养你一场,你要当白眼狼不成?”   贺兰景的嘴角向下一撇,试图掩藏心虚:“你不回去也行,但他们今天来学校了,你总该见一面吧。”   “见面?”   贺兰清像是听到了笑话般,哈哈大笑:“可以,你带路吧。”   贺兰景磨磨蹭蹭地不走,贺兰清倒也不催他,凝神听着背后传来的细微脚步。   “咚!”   微风拂过贺兰清的发丝,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重击。   贺兰景松了一口气,用鞋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少年:“跟我作对,你还早着呢!”   黑衣人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请尽快把人带去地下室。”   贺兰景心里不爽,但还是应下,伸手抬起贺兰清时却发现对方的皮肤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贺兰景直觉不太对劲,但又想——反正贺兰清都要死了,关他什么事?   以后少了这个碍眼的家伙,日子都要舒爽不少!   ·   连贺兰清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计划出了岔子,在被黑衣人击晕后又一次陷入了梦魇。   这是这一次,他从梦境的参与者变成了观察者,仿若一双无形的眼睛,观察着过去曾发生过的故事。   或者说,是被他融合的邪神所经历的故事。   那是一座贫困且偏僻的村庄,勤劳的农夫如往常一样上山劳作,却意外从野兽口中救下了误打误撞进山的古董商。   那商人一身的珠宝华服,谈吐文雅,一看就不简单。   为了感谢农夫,商人主动取下手上的金镯子赠予他。   农夫生性淳朴善良,在他看来,救下商人是理应之事,哪能随便接受财物呢?   “这样吧,我送你一座雕像。”   商人无奈道:“这雕像不值钱,你总该收吧?”   商人正是为了保护怀中的雕像,才险些被野兽所伤。农夫不免感到奇怪,能被商人这样保护的该是宝贝才对,怎么可能不值钱?   待商人揭开覆盖在雕像上的红布后,一个乳白色的、背着翅膀的孩童出现在农夫面前。   “这雕像是我偶然间收来的,我一看就喜欢得紧,”   商人神神秘秘地凑到农夫耳边:“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只要向这东西许愿,据说可以完成你的任何愿望!”   农夫着迷地看着雕像,仿佛中邪般点了点头。   他将雕像带回家,农夫深爱的妻子却不喜欢它,吵着说这雕像里有魔鬼,甚至言之凿凿地道,她傍晚起夜时看到雕像动了!   农夫无奈之下,只能将雕像放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   直到某一天,妻子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农夫掏光了所有的家用,这些钱却好像投入了无底洞似的,怎么都不够用。   陷入绝境之中的农夫,无意间想起了古董商人曾经说过的话。   农夫跪在雕像前,一边磕头一边哭诉:“不论如何,求你给我一笔钱!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雕像上的男孩宛如活过来了一般,笑嘻嘻地看着农夫,把他吓得不轻。   “你只要给我献上鲜活的生命,我就给你钱,很公平吧。”   一番天人交战后,农夫答应了。   他昧着良心,抓走上山采野货的小孩儿,把他丢到雕像面前,看到了这辈子都永生难忘的画面。   雕像上的男孩走下来,将人吃得丁点不剩,一个大活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农夫浑浑噩噩地想,原来人命也可以抵钱!   可惜的是,即使有了足够的钱,妻子最终还是没救回来,最心爱的儿子后来也出车祸走了。   但自从农夫沾染过金钱的味道后,就再也舍不得放手,名为野心和贪婪的两物同时侵蚀了他的内心。   农夫走出大山,摇身一变成为了有名的富豪和企业家。   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他甚至专门建立了一所学校,打着培育人才的旗号,暗中选取合适的“祭品”。   学校的名字,就取自农夫的姓和妻子的名,设为“云瑛”。   现在,或许该称呼农夫本来的名字——云穆,毕竟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农夫了。 第53章 化神   魁梧健壮的黑衣保安作势逮人,哪想到周缈灵活地从他身旁绕了过去,飞快奔向祭坛中心。   “贺兰清!你、你怎么样了……”   周缈跪在贺兰清的身边,心急如焚地查看他的伤势,他胸口的血就跟流不完似的。   由于失血过多,贺兰清脸色苍白,嘴唇也变成青灰色,而地上的图腾却越发鲜艳,迫不及待地夺取祭品的生命力。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们怂恿我……对,没错!”   贺兰景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染上血的尖刀,口中喃喃道,一步步地向后退。   他不满贺兰清是一回事,但真正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缈来不及管贺兰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脑拼命旋转思考办法:   他还剩最后一个任务奖励——急救药丸!   周缈毫不犹豫地在内心呼唤系统,要求使用奖励。   其他学生纷纷拦住保安,效仿许翘楚的做法,拿手机摄像头正对他们。   “不许动手,我们可是在直播!”   密密麻麻的闪光灯聚在一起,强烈的光线刺得几个男人睁不开眼。   可马上就有学生发现不对劲:“卧槽!我怎么打不开直播间了!”   “完了,我也打不开!这地下室居然没信号!”   另一人也傻眼了,赶紧招呼周围的同学快跑,可出口处的门却不知何时被人关上,怎么都打不开。   云睿的眉头拧在一起,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连几个学生都捉不住?!”   保安被他厉声训斥,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将学生们团团围起来。   “都老实点!”   “你们既然都来了,还跑什么跑?”   云睿冷笑道:“处理几个普通学生,也不过就是花点钱罢了,我们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学生们瑟缩了一下:“你、你这样是违法的!”   云睿根本不理他们,转头看向周缈,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他认得周缈,因为云箐曾经多次在他面前维护这男生,所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啊,我可算是知道了!是不是云箐把这事告诉你的?我就说那小子今天怎么不在,肯定是有阴谋!”   云睿抽出枪,便朝周缈的方向扣动扳机,子弹“砰”的一声划过空气。   围观的学生都被吓坏了,尖叫着闭上双眼。   而就在此时,周缈身下的影子里悄悄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那小黑爪只是抖了抖,子弹便神奇地改变了痕迹,恰恰好落在周缈的脚边。   云睿见第一发子弹没打中,当即就要开第二枪。   “够了!云睿,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朝这些孩子发什么脾气!”   一位老者背着手走上前,斥道:“你给我老实点,曜儿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理论呢。”   老人头发花白、一身锦衣,虽然双眼早已浑浊不堪,但依然称得上精神矍铄。   这便是云氏家族的老掌门人——云穆。   “爸,你明知道那是云箐做的好事!”   平时威风凛凛的云睿,在父亲面前却只能恭敬地垂下头,可他实在是不服气,焦躁地为儿子辩解。   云睿不明白,难道就因为自己是续弦所生的儿子,云穆不肯他一点好脸色看?   从小到大,云睿都活在同父异母哥哥的阴影里。等他好不容易整倒了哥哥,父亲竟然直接跳过他,扬言要将整个云氏教给哥哥的儿子!   凭什么!   云睿讽刺地想,他爸该不会是忘不了他那早死的妻子吧?   可既然如此伉俪情深,又为何会在发达之后,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大学生?   “胡说八道!那是你的侄子,你怎么能污蔑他?”   云穆气得杵拐杖,又看了一眼学生们,温和地说道:“今天是祭神的好日子,等仪式结束后,我会让你们不留痛苦地‘离开’。”   云穆慈眉善目的样子还真像是一位好校长,可再加上他的话,就变成了恐怖片里吃人的怪物,不少女孩儿吓得低声啜泣。   在一片抽泣声中,云穆跪在神像面前的软垫上,颤颤巍巍地磕了三个响头:   “神啊,我为您献上今年的祭品,还望您继续护佑我云家!”   众目睽睽之下,高耸的天使雕像眨动眼睛,一行血泪缓缓流下,滴落在云穆的额头上。   云穆奇怪地用手试去血液,愣愣地看着手尖的红色。   不知道是谁在大喊:“神像!神像要倒了!”   “轰隆隆!——”   天使雕像从顶部开始分崩离析,无数个零散的白色碎块如同天女散花般迅速坠落。   周围的人赶紧四散逃开,徒留云穆、周缈和贺兰清三人在原地不动。   事发突然,云穆根本来不及爬起来,便被一块掉落的重石击破了后脑勺,头破血流,当场身亡。   而在周缈那边,碎片只来得及滑过他的肩膀,便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及时罩住了他。   周缈已经给贺兰清喂下了系统所说的“特效药”,而就在雕塑崩塌的同时,贺兰清忽然掀起薄薄的眼皮。   可诡异的是,贺兰清的眼睛里竟只有眼白,额头边狰狞的青筋如同蛇纹般扭动,似乎正在忍受着极为难熬的痛苦。   周缈焦急万分,紧紧握住他的手:“贺兰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贺兰清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吟,苍白的皮肤从眉心开始被如墨的黑色扩散开,和身下的影子融为一体。   只是一眨眼间,贺兰清便失去了人形,膨胀成一个巨大的、不停甩动着藤蔓般的黑色触须的可怕怪物。   从轮廓来看,那怪物如同居于深海的大章鱼,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竟让人不敢直视。   神明终于诞生于世,却是掌管世间一切邪恶与恐惧的邪神!   周缈心跳如雷,条件反射下向后缩了缩,被伸长的触手捉住细白的脚腕,将他朝相反的方向拖去。   又有新的触手急不可耐地凑上来,用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搂住周缈柔软的腰肢,不容许他逃离本体。   忽然间和庞大又怪诞的邪恶之物贴得如此之近,饶是早已见识过触手的周缈,也不由得冷汗直冒。   “怪物!贺兰清变成怪物了!”   “啊啊啊!谁开个门啊,快点放我们走!!”   怪物终于舍得将目光施舍给吓得失声咆哮的贺兰景,分出来一只触手掏入他的胸口,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地剥出来,一口吞了下去。   “好饿……”   初生的神正是需要填补能量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心脏自然满足不了祂,更多的触手涌向学生们。   “不要!贺兰清,别伤害他们!”   周缈立刻按住蠢蠢欲动的触手,竭尽全力阻止贺兰清。   是他自作主张,带着愿意帮忙的同学们进来的,也是他承诺过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差点因为这件事牵连到无辜的同学,已经让周缈心里很是愧疚,他不能让贺兰清伤到他们!   手心传来冰冷而滑腻的触感,甚至被吸盘以暧昧的方式吮着他的肌肤。那感觉太诡异了,周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周缈还是鼓起勇气,宛如献祭一般,吻了吻不知餍足地凑上来的触须。   “贺兰清,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以后会慢慢喂饱你的。”   周缈不确定现在的贺兰清还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怪物用一双混沌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周缈——   这是他的祭品,像一颗表面青涩内里却熟透了的果实,漂亮、甜美而鲜活,可以承受祂的一切。   邪神对祭品很满意。   “记住……承诺……”   那声音宛如古老而悠长的神秘吟唱,怪物收回张牙舞爪的触手们,重新变回了周缈熟悉的贺兰清。   人类形态的贺兰清尚处于昏迷状态,周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第一时间搂住他的肩膀。   其他人如梦初醒一般,面面相觑:   “咦?刚才是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刚才大脑里空白了几秒。”   “我也是,就跟断片了似的,好像凭空少了一段记忆……”   “我就记得雕像塌下来压死了云老头,怎么贺兰景也被雕像砸死了?”   周缈扶着贺兰清,心道莫非是贺兰清在最后关头出手,泯灭了所有人的记忆?   倒也好,省得他没办法解释。   众人哗然之时,紧封的门从另一侧强行破开,冲进来一行全副武装、训练有素之人。   “警察!所有人把手举起来!”   带头的是英姿飒爽的女警,而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正是周缈之前见过的“A大教授”。他们的到来实在太过突然,不仅学生们傻了,连云家雇佣的保安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乖乖举起手。   稳定现场秩序后,女警对男人行了个敬手礼。   周缈盯着女警的脸,惊声道:“蔡老师?!”   虽然穿了一身庄重的制服,气质也和平时截然不同,但十三班的同学哪可能认不出面前的女警?   “好家伙,蔡姐什么时候改行了啊?!”   “我这是在做梦吧?谁快点掐一下我,我居然做梦都梦见了蔡姐,还梦到警版蔡姐,我太爱她了!”   有人在说胡话,有人直接惊掉了下巴。   蔡胜利瞥了一眼小崽子们,朝他们比了个拳头,意思是都给她老实点。   男人上前一步,对侥幸逃过雕像碎片的云睿说道:“根据警方调查,云穆、云睿等人涉嫌H市多起重大绑架杀人案件,目前证据和手续都已齐备。”   “云睿,跟我们走一趟吧!”   学生听呆了:“什么?绑架杀人案?!”   “校董一家都是杀人犯?靠……那我们这三年岂不是一直活在杀人犯办的学校里?我还能活到毕业那一天吗?”   “……”   自从亲眼目睹云穆死亡后,云睿就沉默不语:他难以相信,云家供奉三十多年的神明,竟然会杀死父亲!   这么多年来,他们到底供奉的是神明还是怪物?   “实话告诉你们,我还准备了一套后手。”   云睿被警方带上手铐,却一点都不着急:“我在学校里埋了五处炸弹,劝你们最好放过我。否则我会引爆炸弹,让所有人跟我陪葬!”   云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父亲或许并不爱自己。   如果某天云家的密谋败露了,父亲肯定舍不得牺牲云箐,他云睿必须要提前做准备。   想来想去,云睿便得了这么个主意。只要他手里掌握着上千条人命,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炸弹?云先生,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蔡胜利笑了笑:“实话告诉你,警方已经拆除了部的炸弹,你的威胁已经毫无用处了。”   听到蔡胜利的口中念出了五座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云睿目眦欲裂:“不可能!我没告诉过任何人炸弹的位置,你们怎么找到的?!”   男人见云睿发疯一般地扑过来,下令道:“直接带走!”   学生们小声讨论着,这才感觉到一阵后怕。   蔡胜利终于得空了,叫道:“周缈!”   “哎!”   周缈一惊,还不太习惯蔡胜利身份的转变。   解决了云睿,蔡胜利开始秋后算帐:“你带着同学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差点威胁到同学们的生命。罚你写一千字的悔过书,没意见吧?”   周缈低下头,小声道:“没意见。”   “还有你们!好好的晚会不去,非来凑热闹是吧?这种热闹也是能凑的?你们爸妈要是知道,得担心死了!”   蔡胜利转身,皱眉呵斥学生:“看在你们不是主犯的份上,每人八百字,没的商量!”   班主任一出马,全员噤声,乖得不能再乖。   “不过还是得感谢周缈同学。”   蔡胜利只气了一分钟,嘴唇又扬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到炸弹的消息,但你的探测仪派上了大用场,我替全校的同学谢谢你!”   “应、应该的。”   周缈松了口气,还好蔡胜利没有追问探测仪是从哪搞到的,他总不能说是系统送的吧?   蔡胜利宣布:“所以我决定,等咱们高考结束后,请13班全体同学吃火锅!”   ·   一个月后,官方通报了云家几十年间来所犯下的罪恶。   周缈这才知道,虽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但警方这些年里从没有停止过对云家的调查。上面甚至成立了特别小组秘密进行任务,而蔡胜利正是负责潜入学院的卧底。   那些不幸夭折的孩子,终于等来了属于他们的公道与正义。   奇怪的是,云睿和云曜父子竟在某个晚上窒息而亡,现场没有任何作案痕迹,法医只能判定为是突发疾病。   官方动作迅速,在成功接管云瑛学院后,学生们又回到了正常而紧凑的学习生活中。   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高考那两天,天边下起了小雨,雨丝又细又绵,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气。   周缈上考场的前一秒还紧张地手抖,但等卷子发下来,他发现大部分题型都是贺兰清之前划出来的重点。   总之,整场考试下来都还算顺利,周缈估计自己应该发挥地不错。   “叮铃铃——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有序离开考场……”   周缈跟随人群走出学校,隔了好远便听到有女生兴奋地讨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在讨论学习。   “姐妹我跟你说!校门口有个特别正点的大帅哥在等人,长得跟明星似的!”   “嗯?这种好事必须有我!快带我去看看!”   周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周缈赶紧加快脚步,等他走到校门口时,便见贺兰清站在雨里,挺拔的身形靠着大树。   他那张宛如雕刻般完美的脸几乎已经摆脱了少年时代的稚气,雨水打湿了白色短袖衫,蓬勃的肌肉英气逼人,肆意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周围一堆人对着贺兰清拍照,有人想上去问联系方式,但被凌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动。   怎么说呢?人是长得挺帅气的,但周缈真得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   贺兰清一眼就看到了周缈,瞬间表演变脸,从生人勿进的巴西菲勒犬秒变蠢萌蠢萌·全世界和主人第一好的快乐泰迪。   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周缈:“哥!考完了吧,考得怎么样?”   “还行。”   周缈奇怪地问他:“怎么不打伞?”   “想和哥打一把伞。”   贺兰清动作自然地接过周缈手里的伞柄,满脸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又不会感冒。”   周缈一噎,这也能成为理由么?   贺兰清理所当然地说:“哥,手给我,帮你暖暖。雨这么大别冻着了。”   周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傻话?”   现在都快七月了,哪个正常人还会觉得冷?   可他还是把手递给贺兰清,两个人牵着手在雨里漫步。雨滴打在伞面,绽放出清脆悦耳的音符。   贺兰清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开始得寸进尺:“晚上要不要庆祝一下?”   周缈无情拒绝:“我们班一会儿有聚会。”之前蔡胜利说高考完带他们去吃火锅,好不容易熬完了高考,学生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敲她一顿的。   贺兰清眼巴巴地望着周缈,如果他背后长了尾巴,那此时可能已经摇摆起来了。   “哥哥可不可以带我去啊?我吃的很少的。”   “……我问一下蔡老师。”   周缈实在拗不过贺兰清,只能答应了。   当周缈带着贺兰清走到火锅店时,人基本已经聚得差不多了,浓郁的火锅味香飘十里。   许倩倩朝他挥手,喊道:“周缈,这边还有位置!”   同学们见他身边还有个贺兰清,纷纷开起玩笑:   “周缈,怎么吃个火锅还拖家带口啊?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别喂我糖了!我还要留肚子吃火锅!”   贺兰清到十三班晃悠的次数太多了,几乎已经快成了十三班的编外人员,大家都认识他。   除了周缈本人觉得害臊外,包厢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蔡胜利一脸懵:“什么?周缈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她对贺兰清有印象,知道他是周缈的室友。   但在蔡胜利的眼里,不过是两个小孩儿感情好而已,怎么就到了谈恋爱的地步?   周围人都在偷笑,安慰她:“没事蔡姐,都是毕业了的成年人,你想管他恋爱也来不及了。”   看周缈尴尬,许倩倩见机行事,打开饮料给蔡胜利添上。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十三班所有同学完成了高考!”   所有人举起装满饮料的玻璃杯,许倩倩继续道:“蔡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哎呀,你们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在讲台上能滔滔不绝地讲课、面对罪犯从来都面不改色的蔡胜利,被学生们盯着,袒露出了内心的小小羞涩。   蔡胜利笑道:“我是第一次当老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很高兴能遇到你们,真的,大家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在你们以后的人生中,也许还会碰到很多糟糕的事情,偶尔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但只要你们记得保留心底的这份善良,永远向着光,世界也会对你露出可爱的一面。”   蔡胜利说着说着,激动地红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哽咽:“毕业快乐!”   数不清的玻璃杯在橙色的灯光下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将青春最美的记忆定格在此刻。   贺兰清一整个晚上都很正常,安静地充当周缈的三好男友加花瓶摆件,帮他又是倒饮料又是烫菜夹菜,别提多贴心。   周缈倒了杯果酒,粉红色的舌头抿了又抿。他觉得好喝,忍不住又想偷偷倒一杯,贺兰清赶紧拦住他。   “哥,你脸都喝红了。”   贺兰清无奈地朝众人说道:“你们玩,我送他回家。”   其他人吃完火锅还要去唱卡拉OK,见周缈秀气的小脸上已经飘了一层红云,没好意思硬留他。   “贺兰清,我才没醉呢!”   从火锅店走出来后,周缈小声地抗议。   “好吧,不是哥的原因,都怪我急着回去。”   贺兰清闻着周缈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酒香气,喉结微微滑动:“我饿了,哥不是说好要喂饱我么?”   “……”   周缈知道贺兰清是什么意思,他狐疑地问:“贺兰清,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的?”   周缈所说的“当时”,也就是贺兰清融合邪神力量时的短暂失控。   “……我错了。”   贺兰清认罪认得很快,迅速滑跪:“真不是故意的。”   醒来的贺兰清在恢复理智之后,就对周缈发了誓,绝不会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与此同时,周缈也会负责“喂饱”新任邪神。   【滴——现为宿主更新成就任务:当前剧情内成长值已达100%,获得新称号:全世界第一好的好哥哥。】   【集齐三次成就即可回到现实世界,请宿主再接再厉!】   贺兰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缈,好长一段时间不吭声。   这次轮到周缈心虚了:“你、你看我做什么呀?”   不对,他有什么好心虚的?贺兰清不可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没什么,哥。”   贺兰清趁着周围没人,低下头和周缈接了个短暂的吻:“我好爱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周缈被他亲得嘴唇肉嘟嘟的,喘息道:“唔,那得看你的表现,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好吧。”   贺兰清耸耸肩,问:“之前让哥给我打分,现在分数到多少了?”   周缈想了想,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个数字。   “哦——那我得谢谢哥哥。”   贺兰清笑着吻了吻他的耳垂,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等回家……”   末尾几个字不能说,说出来会被屏蔽。   周缈听得面红耳赤,用力捶他:“贺兰清!”   雨停了,乌云散去后的夜空晕染出了一副美丽的油画。   地上的小水滩倒映着星光与月晖,被两人踩成错落有致的金色碎屑,点缀着他们回家的道路。   那道路很长很长,值得用一辈子慢慢走,手牵着手。 第54章 失忆   A市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窗外又厚又重的雨帘无穷无尽,噼里啪啦的雨星子胡乱地撞在玻璃上,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没。   与此相对地,屋子里的壁炉却有温暖的火光闪烁,床上的青年在暖意里酣睡着。   床头柜上摆着精致的木质相框,从照片看上去,这栋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一对感情要好的恋人。   雨越下越大了,密集的雨声里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狂风大作。   闪电划过夜空,黑暗的屋子被照得透亮,周缈被强烈的光线刺得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窗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男人在夜色中徐徐张开了巨大翅膀。那翅膀宛如电影中的恶魔羽翼,每一寸都散发着黑色的冷光。   周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眼前哪还有什么恶魔?   原来是他看错了。   “怎么醒了,宝贝?”   贺兰清打开小夜灯,坐在他的身边,周缈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抱着床单和被套,难怪自己会看错。   之前……发生什么了?   周缈只记得自己似乎和贺兰清玩闹了很久,最后在男人禁锢似的怀抱和热烈的亲吻里昏睡过去。   ……有点丢脸。   可是也不能怪他,贺兰清的体力实在太好了,周缈根本招架不住。   “几点啦?”   周缈伸长手臂怀抱住男人的脖子,脑袋亲密地靠在贺兰清厚实的肩上。   他半眯着眼睛,欣赏男人堪称完美的侧颜,无意识地去追逐那双薄唇,像被猫薄荷蛊惑了的小猫咪一样。   贺兰清从来不会冷落他的宝贝,低笑着吻周缈:“才两点,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我起来换下床单,缈缈刚才好激动,都把床弄湿了。”   男人勾了勾嘴唇,笑得很愉悦,还有种专属于夜色的轻佻。   “……你别乱说话。”   周缈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只露出一颗圆圆的后脑勺,羞成了一只小鸵鸟。   贺兰清摸了摸他滚烫的脸,柔声问道:“要不要先帮你换下睡衣?有点出汗,穿着得不舒服了。”   周缈点点头,于是贺兰清温柔地帮他解下扣子。   青年宛如羊脂玉般莹白的皮肤暴露在暖黄的灯光里,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如落梅般盛开。   他的嘴唇透着不自然的红,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一双湿漉漉的眼里却是对罪魁祸首的爱意和信任。   这么漂亮又暧昧的景色,没有哪个男人能在此刻还能忍住。贺兰清眸色幽深,逐渐起了反应。   但他的宝贝太累了,第二天还得上班,贺兰清舍不得折腾他。   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哄道:“睡吧,缈缈。”   周缈温顺地抬起下巴,让贺兰清帮他擦拭被弄脏的锁骨。   贺兰清的动作很轻柔,在恋人悉心的照顾下,周缈舒服地打起了盹,没过多久便重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下了一夜的雨停了。   周缈在豪华大床上翻了个身,床空了半边,贺兰清不知道是几点离开的。   贺兰清这周要去外省出差,所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才闹得厉害,周缈也很舍不得他,一不小心就……   周缈拍了拍发红的脸颊,起床去漱口。   他刚进淋浴间便看到一块眼熟的黑色布料,是昨晚脱下的,目前正湿答答得挂在晾衣架上,提醒周缈昨晚发生过什么。   周缈大惊:“!”   贺兰清怎么趁他睡觉的时候帮他洗了?!而且他昨晚好像……漏上面了,淋得好湿好脏。   周缈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直视这条两个巴掌大的裤子了,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他,用黑色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后扔进垃圾桶。   毁尸灭迹。   这淋浴间周缈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快速洗漱完毕后下楼。   他们住的是一栋外带小花园的双层别墅,装修简约却不简单。两人搬进来一年后,房子里处处都是他们相爱的痕迹、温馨或有趣的小装饰。   房子地处A市极好的地段,隔两人上班的地方都近。周缈喜欢清净,因此阿姨只在周末来打扫清洁,平常房子里只有他和贺兰清两个人。   贺兰清走时不忘记给他做好爱心早餐,还在旁边贴了一张便利贴:   “缈缈,我不在的时候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   我会争取尽早回来,和你一起过结婚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   想起这事,周缈有点恍惚。   周缈和贺兰清是通过相亲认识的,感情一直很好,很顺利地就结了婚。   周缈出身平平,上普通的学校,毕业后找了份普通的工作,这样普通的他却因为这场相亲改变了命运的轨道。   和周缈相亲的贺兰清是A市贺兰家的独子,父母十年前便去世了。   彼时二十出头的贺兰清继承了家族企业,面对恶狼猛虎般的董事会,他表现出了惊人的能力和气势。   在贺兰清的一番操作下,企业市值迅猛增长,他本人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就在上流社会和八卦媒体火热讨论着这位势如破竹的新兴大佬会娶哪家小姐时,贺兰清结婚的消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原因无他,周缈漂亮是漂亮,但实在是没什么背景,这样的人他们基本不会多看一眼。   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归结为疯狂的爱情。   可两人年纪相差近十岁,周围人都觉得这场婚姻很不可思议,连周缈自己都感觉很奇怪——   因为他根本没有和贺兰清相亲的记忆。   周缈在大二时出了一场车祸,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醒来后记忆全无。   而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贺兰清坐在他的病床前,脸上胡子拉碴的,像是不眠不休地守了很久。   “缈缈!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   贺兰清眼神里都是急切,抱着他时候很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马上联系医生。”   “呃,先生,你冷静一下。”   周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贺兰清,却发现男人的眼眶都湿了,一滴泪流经他弧度完美的下巴,落在周缈的手背。   周缈愣了愣,他为什么要哭?因为自己吗?   “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周缈怯怯地问道。   贺兰清的瞳孔猛地一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周缈忘记谁都不应该忘记他。   周缈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努力搜寻着仅有的记忆。“我、我只记得我的名字是周缈,其他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周缈越想越头疼,贺兰清赶紧制止他,打了个电话:“别急,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医生赶来后,又把他推去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周缈悄悄打量着身边寸步不离的男人,对方五官深邃优美,剪裁完美的西装包裹着极为优越的身材,气质禁欲而高贵。   路过的小护士也忍不住瞟了好几眼,这个叫贺兰清的人一看便知道不简单。否则也不能包下这家豪华的私人医院,专门给一个人看病。   周缈撑着脑袋,心想贺兰清看起来比他成熟好多,难道是自己的哥哥?   不对,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病人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失忆的话,可能是由轻微的脑震荡引起的。”   医生抬了抬眼镜,分析着手里的单子:“之后定期来做检查就好,也许之后会慢慢想起来。”   贺兰清很认真地记下医生的嘱咐,把人又推回了病房。   周缈看他忙里忙外的,心里过意不去,说:“你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人吧?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贺兰清单膝跪在周缈的面前,握着他的手,认真地、缓慢地说道:   “缈缈,我是贺兰清,是你的未婚夫。我们上周刚订婚,准备等你一毕业就结婚。”   “……”   周缈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炸懵了:“什么?!”   一觉醒来失忆了,还多了个未婚夫,周缈刚开始觉得哪哪都很别扭。   但他对贺兰清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已经和他在一起很久了,相处起来开心又舒服。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贺兰清几乎算是完美男友——长相帅身材好照顾人,任何人都会被撩到,更何况贺兰清几乎把他的所有都给了周缈。   周缈慢慢接受了贺兰清,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他在结婚那天,才算见识到未婚夫的家底有多么丰厚。一场世纪婚礼闪瞎了大众的眼睛,有人说这辈子没看过那么多珠宝黄金和钻石。   婚礼上的贺兰清很激动地为周缈戴上戒指,对着天地发誓,说永远永远只爱周缈一个人。   之后是整整二个月的蜜月旅行,第一周周缈被押在了度假酒店里,几乎没出过门……   咳咳。   “糟糕,七点半了。”   周缈吃完早餐赶紧上楼拿工作牌,无意间瞟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说来也奇怪,贺兰清一直试图阻止周缈进去。   “缈缈不是最害怕鬼了吗?”   贺兰清含着笑意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周缈的耳边:“里面可是有吃人的怪物哦。”   周缈当时是真的被贺兰清吓了一跳,后来一想,恋人之间有小秘密也很正常,他不进去就是。   周缈回卧室拿了工作牌,飞快地出门,司机已经等了十分钟,再不走得迟到了。   ·   周缈目前的职业是幼师,任职于一所名声不错的国际幼儿园。   幼儿园环境优美、福利待遇不错,同事关系也很简单,加上他本身就很喜欢小孩子,所以很满意这份工作。   周缈到学校后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有老师跟他打招呼:   “周老师!早上好啊,今天气色挺不错嘛。”   周缈笑道:“早。”   这是隔壁小乌龟班的陈老师,跟他关系不错。   陈老师指了指周缈:“看来昨晚过得很精彩,这里都有小草莓了。”   “!!!”   周缈惊呆了,他今早还检查过自己,确认脖子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才放心来上班的,哪想到那么隐蔽的位置还有?   他赶紧拿出小镜子,可耳后的皮肤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   ……被耍了。   “不逗你了。”   陈老师捧腹大笑,递给他围裙和发箍:“戴着,今天新学期得迎接小朋友,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周缈戴好后站在镜子前,漂亮的青年头上戴着软软的猫耳发箍,黑白两色格外鲜明。   他的脸只有巴掌大,本来就很显小,一双清澈的杏眼像极了布偶猫。   青年白色的衬衣上系了浅粉色的围裙,如同漫画里的软萌元气小猫妖穿越到了现实世界。   周缈纠结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同事:“会不会有点奇怪?我感觉太幼稚了。”   “幼稚什么幼稚?”   陈老师迅速帮他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他的绿泡泡:“发给你老公看看,这不得迷死他?”   真的吗?贺兰清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周缈抿了抿唇,胡乱打了一行字,心脏紧张地砰砰跳。   [周缈]:开学第一天[图片][你的小猫闪亮登场.jpg]   发是发了,但周缈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而且他猜测贺兰清这个时间应该正在路上,刚发出去就想撤回。   但手机马上震动了一下,贺兰清发来消息。   [贺兰清]:宝贝真可爱。   [贺兰清]:[语音]   周缈点开语音,手机扩音器立刻将贺兰清的声音带到耳畔:   “小猫老师下次可以专门穿给我看吗?把衬衣脱掉的那种。”   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传遍了更衣室。周缈脸都红透了,手里的手机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还好更衣室里只有他和陈老师,不然也太社死了!   陈老师捂着嘴偷笑,边笑边觉得不对劲,他该不会成了这对情侣play中的一环吧?   等开园后,周缈和其他老师一起去迎接新生,园长忽然找上他。   “周老师,是这样的,咱们幼儿园这学期转来一个新生。其他班的名额都已经满了,所以我想把那孩子插到你们班……”   园长能在A市干出一番事业,自然也是一个人精。   据他观察,这周缈看似不起眼,实则穿的衣服都是小众奢侈品牌,再加上偶尔来接他的豪车——   虽然周缈从来没提过另一半的身份,但园长敢肯定,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园长的语气更加客气了:“你看要不要接收这学生,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周缈倒是无所谓:“可以,我没问题。”   “哎,就是那孩子有点特殊……”   园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周老师,您还是提前做下心理准备,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周缈点点头,却有些好奇,能让园长提前过来打招呼的孩子,该有多特殊?   等周缈接到新生,才发现那是一个有点口吃的小女孩。   孩子穿着一身公主裙,圆圆的小脸很可爱,却因为生理缺陷的原因,性格特别腼腆。   周缈一整天都注意着观察她的情况。下午自由活动时,别的孩子都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只有小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周缈走过去,发现小女孩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   “老、老师,我想听童、童童话,你可不可以给我念、念?”   小女孩憋红了脸,一口气吐出了好长一句话。   “当然可以。”   周缈接过书本,上面用童趣的字体写着《格林童话·蓝胡子》。   “很久很久以前,长着蓝胡子的富豪和一位美丽的姑娘结婚了。”   “某天,蓝胡子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他将家里的钥匙交给姑娘,并告诉她:‘你可以打开任意一间房间,但只有地下室的门绝对不能开,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姑娘好奇地在地下室的门前徘徊,她想:只是一扇门而已,就算我打开了门,蓝胡子也不会知道吧。”   “当她用钥匙打开门后,却看到……”   周缈越读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停了下来。   这童话怎么字里行间都透着诡异的气息?真的是给小孩子看的么?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奇怪地问:“老、老师,然后发生什、什么啦?”   “这个故事不好听,老师换一个故事给你念。”   虽然小女孩有点不舍,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周缈重新打开目录,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关于友情的童话故事。   “在一座大森里里,小鸟和松鼠是一棵大树上的邻居……”   周缈的声音清脆悦耳,孩子们都被吸引过来,围着他排排坐。   “最后,小鸟和松鼠利用智慧赶跑了坏人,他们也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我们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周缈阖上故事书,趁机寓教于乐:“小朋友们是不是也应该多交朋友,帮助我们的新同学更快融入班级呢?”   “好——”   已经有大胆的孩子牵起小女孩的手,邀请她一起去玩捉迷藏。   放学后,周缈挨个送走学生。   来接小女孩的男人自称小舅舅,看起来像是清澈愚蠢的男大学生,周缈反复核对后才把女孩交给他。   男生摸着下巴,扬起浓密的眉毛:“老师,您姓周?”   “……是的。”   周缈蹙了蹙眉,他偶尔会遇到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学生家长。   “哎呀,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就觉得周老师怪面熟的,身上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男生爽朗地笑道,朝他挥手:“下次见啰。”   味道?有吗?   周缈抬起手嗅了嗅,露出迷茫的表情。   ·   周缈结束了一天工作,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六点,他随意煮了碗面,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怎么说呢,不算特别难吃,也绝对算不上好吃,跟贺兰清做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平常家里都是贺兰清做饭洗碗全包,周缈已经被他养成了挑剔的味觉。   周缈叹了口气,才分别了几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念贺兰清了。   吃完饭收拾好餐桌,周缈上二楼去洗澡,出来时却听见走廊上传来巨大的响声。   “砰!”   周缈心脏砰砰直跳,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屋子里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难道是进小偷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一看,原来是挂在走廊的画框掉下来了。   周缈将画重新挂到墙上,却在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经意间走到了尽头的房间面前。   周缈忽然想起了白天读过的童话《蓝胡子》。   在《蓝胡子》的故事里,男人给了姑娘一切,却唯独要求他的新娘不许打开豪宅里的一间房间。   而当姑娘实在经受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扇禁忌之门,却发现房间里装着的,尽然是蓝胡子前妻的尸体!   姑娘这才明白,他的丈夫是一个专杀新娘的刽子手!   “……”   周缈沉默地想,只不过是童话而已,他是不是太多疑了?   可周缈还是将手放到门把手上,轻轻转了转。   他不会进去的,就只在门口看一眼,一眼就好。 第55章 相亲   “叮铃铃——”   周缈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缩回手,转身跑回房间接电话。   是贺兰清打来的,还是视频通话。   周缈按下接听键,贺兰清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身后深灰色的窗帘紧闭,应该正在酒店里。   “缈缈怎么都不看我。”   男人笑盈盈地问他,开玩笑道:“难道做了什么坏事?”   “啊,没有吧……”   周缈的眼神乱飘,心道好险,差点就闯进去了。   这电话来得好及时。   “缈缈刚洗完澡么?头发都是湿的。”   贺兰清拿他没办法,无奈地说道:“快去把头发吹干,我不挂电话。”   周缈很听话,把手机放在一边,去拿家里的吹风机。   青年的修长手指插进浓密的黑发,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到纯白色的睡衣上,隐约可见腰肢上的一点浅粉色。   再到更加幽深的地方……   贺兰清把玩着手里的玉石,那触感几乎快接近对方细腻滑嫩的皮肤。   他用指腹轻轻揉搓,觉得还远远不够。   “我吹好了。”   周缈把头微微低下来,白皙优雅的天鹅颈漂亮极了。男人的眼眸低沉,对他的爱和欲如海浪般翻滚。   贺兰清微微一笑,道:“缈缈,抽屉里有我送你的礼物,想不想看看?”   周缈还以为是什么金饰或摆件,浑然不觉地打开抽屉,结果被震得半天没回过神。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铺满白色天鹅绒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精心包装起来的夹子。   其中两个是成对的,黑色的蝴蝶结绸缎下是一颗打造成爱心形状的红宝石,后面的夹孔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卡进去似的。   而另一个小夹子更诡异也更漂亮,顶端是盛开的大红色海棠花,中间用钻石点缀花蕊,仿佛这花朵正在静静地等待着适合它的花瓶。   总之,周缈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   周缈脸红得滴血,大脑一片空白:“你、你怎么买这种东西?”“上次去拍卖会看到的,我觉得缈缈戴这个会很好看,就让人买下来了。”   贺兰清单手抵着下颚,用蛊惑般的语气道:“就戴一小会儿,我真的很想看,好不好?”   周缈盯着抽屉看了好久好久,就在贺兰清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周缈胡乱抓起小夹子,带着它们回了床上。   ……反正是贺兰清自己说的,就给他看一小会儿好了。   要是不好看,等回来了再揍他!让贺兰清去隔壁客房睡!   周缈咬着嘴唇,雪白的脚踩在床上,一只手遮遮掩掩地伸向睡衣扣中间的领域。他的动作很生涩,贺兰清以前都不让他自己戴,所以试了很多次才成功。   “唔!”   青年浑身一颤,难耐地抽泣一声。   被夹子夹住的感觉像触电一般,有点疼,可习惯之后便升起了麻酥酥的痒意,容易让人上瘾。   视频对面的男人本来还饶有兴味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到后来却再也克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可贺兰清还是一点点耐心地教他。   “扳一下上面的金属扣……对,缈缈很聪明,就是戴在那里。”   “不习惯的话可以稍微摸一摸夹子下面,等它自己起来……要轻轻地扣住。”   “宝贝,自己把衣服叼着。”   周缈一一按照贺兰清说的做,等三个夹子全部戴上,他仿佛一只穿上了衣服的小猫,手都不知道该放去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兰清的手从桌子上消失了,他将背部陷在柔软的座椅靠背里,像是等待猎物乖乖跳进自己领域的雄狮。   贺兰清声音沙哑,一双幽深的琥珀色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宝贝,快去照照镜子。看你多漂亮啊,别害羞。”   贺兰清说的是镶嵌在卧室衣柜里的超大型全身镜。   周缈一开始很不明白,明明他们家有更衣室,为什么还要在卧室里装镜子?   而贺兰清当时只是笑着吻他,说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此时的周缈费力地爬到大床边缘,好不容易拉开衣柜的门。   这么一段小小的距离已经快把周缈逼疯了,泪水无意识地淌出来,他尽量把声音压抑在自己的喉咙里。   镜子里的青年浑身都泛着可疑的粉色,白釉一般的皮肤被红宝石装点最可爱的地方,像是一块美味的、待人采撷的草莓小蛋糕。   周缈耳边听着贺兰清低沉的喘息,不用看也知道男人正在对着他的样子做什么。   他的睫翼如同蝶羽一般抖动着,宛如贝壳般的脚趾脚趾勾起床单。而就在听到贺兰清用沙哑的声音唤他的那一刻,周缈紧紧闭上眼,软软地瘫在床上。   没被人碰就成了这样,周缈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滚进旁边的被子里,隆成小小的一团。   贺兰清挑眉,声音有种餍足的性.感:“缈缈生气了,不理我了?”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眼睛湿漉漉的,眼尾都被欺负红了。   “没有……贺兰清,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被男人养得好娇气,结婚后一点苦都吃不下,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周缈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在镜头里,小兔子似的:“我好想你。”   “我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应该很快了。”   贺兰清很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宝贝:“缈缈,明天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   “嗯。”   周缈应了一声。   ·   周末,医院。   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抬了抬厚重的眼镜,表情凝重。   周缈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医生,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可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医生沉吟片刻,又道:“我们之前对您的病情判断是轻微脑震荡。但一般来说,病人往往遗忘的是近期发生过的事情。”   周缈立刻明白了医生的意思,他几乎将车祸前的所有事情都忘关了,的确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医生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瓶颈。   “您最近注意休息,避免过度用脑。也许时间长了,失去的记忆可以再回来。”   连医生都没办法,周缈着急也没用。他拿着检查报告,照了张照片发给贺兰清:   [周缈]:我检查完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以放心[图片][小猫荡秋千.jpg]   周缈对于找回记忆这件事并不是特别执着,好在失忆也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只是偶尔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得依靠贺兰清讲给他听,周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周缈发消息的功夫,上一班电梯已经下去了,周缈重新按了向下的按钮。   手机“叮”地一声响了,周缈看向屏幕。   [贺兰清]:好的,没问题就行。   [贺兰清]:我在回A市的路上了,等会儿可以到医院接缈缈回家。   周缈只顾着看手机,却没有发现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从负二楼瞬间跳到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冷白的光线打在空旷的电梯间里。   周缈有点摸不着头脑:“……咦?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等他走进电梯,才发现角落里站了一个身着黑衣、沉默不语的男人。   男人身材瘦削,几乎跟枯木似的,头低低地埋在胸前,额发和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周缈只当他是医院的病人,不太好意思多看,将视线移到正前方,无聊地看着刻在电梯墙壁上的红色小字。   “为了您的安全,在乘坐电梯时请遵守以下规则:   1.请勿携带易燃、易爆等危险物品乘坐电梯;   2.请勿在乘坐电梯时用力晃动……”   那是《电梯乘坐安全须知》,交代了乘坐电梯的注意事项和求助电话,几乎每座电梯里都会有,再正常不过。   电梯不断下降,鲜红的文字宛如碎屑般脱落,周缈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砰!”   快速降落的电梯倏地停下,周缈被震得险些摔倒。   头顶上的白色灯光霎那间熄灭,只有电梯里的按钮和屏幕还泛着诡异的红光。   《安全须知》变得歪歪扭扭、支离破碎,每一排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周缈依稀辨认出上面的文字:   “请勿乘坐电梯。”   “请勿乘坐电梯。”   周缈打了个寒战,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摸到按键上方的通讯按钮,焦急地按下去。   很快就有了声音:   “滋啦……请问发生什么了……滋啦……”   周缈对着话筒道:“您好,电梯好像发生了故障,卡在这里不动了。”   对面继续道:“滋啦……您现在在几楼……”   “稍等,我看一眼。”   周缈抬起头,屏幕上的数字符号一闪一闪的,标注着血红色的“-4”。   ……负四楼?   这家医院,似乎加上地下停车场也只有负二楼吧?   周缈的心脏都快停了,一股寒意窜上他的脊背。他突然发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刚才和自己对话的声音,似乎并不是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反而来自他的身后。   周缈吞了吞唾沫,用余光瞟向屏幕里投射的身影。   他身后的男人正在悄无声息地走近他,几乎快要贴到周缈的后背,一双同样是血色的眼珠子怨毒地盯着周缈。   男人青白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如同机械般无机质的声音:“客人,您怎么不说话?”   “!!!”   周缈吓得魂都快掉了,而就在最危险的时刻,电梯的门忽然“嘎吱嘎吱”地挪开。   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却被电梯门槛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在地上。   电梯外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医院米白色的墙壁和消毒水的气味。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站在周缈面前的是一个长相年轻的男人,看他都快喘不过气了,伸出手拉他起来。   “电梯!电梯里有鬼!”   周缈惊慌失措地拉住男人,可等他再回过头,电梯里哪里还有什么鬼?   甚至连站在角落里的男人都不见了。   周末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是……周老师?”   男人打量着他的面孔,很是意外。   “我上次来幼儿园接芽芽,跟你见过的,没忘吧?”   这男人浓眉大眼的,一身标志性的潮牌和腱子肉,还有说话时贱贱的语气……   周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还让学生家长看了自己狼狈的样子,感觉略有些尴尬。   “周老师,我应该知道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程曦挑了挑眉,道:“坐下来聊聊?”   周缈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医院隔壁的咖啡馆人流量好,装修温馨可爱而不失时尚感,引来了很多年轻人打卡拍照。   周缈手里抱着一杯热牛奶,之前在电梯内的冷意逐渐消散。   可程曦一张口,就把周缈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唤回来了。   “我今天本来是来看病的,经过电梯时发现有很重的魔气,就用了点法子……”   他很认真地对周缈道:“所以你刚才确实是撞鬼了,幸亏我判断及时,才能把你救出来。”   “咳、咳咳……你在开玩笑么?”   周缈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吐出来,可对方一脸严肃,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周缈又得承认,他在电梯里的经历太过离奇——   屏幕上的负四楼还可以说是电梯故障,可墙壁上那些诡异的红色字符,还有莫名其妙消失的黑衣人,似乎都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不过也很正常,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的话。”   程曦摇头晃脑地拿出自己的证件:“喏,我是H市人,还考了H市的驱魔师证书,官方盖章的。”   周缈:?   你们驱魔师还有官方证件呢?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挺正经,不像是P出来的。   周缈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世界观都面临崩塌:“我、我现在脑子里有点混乱……”   “没事儿,你慢慢想想吧。”   程曦大手一挥:“周老师,我说这么多,主要想跟你聊两件事。”   周缈喝了口牛奶定神:“嗯,你说。”   程曦上下打量了周缈一番:“周老师还记得我第一次见面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说,觉得你特别面熟,身上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周缈迟疑地点点头,他当时觉得这人说话没分寸,但也没往心里去。   “不妨告诉周老师,我祖上世代修习驱魔之法,所以对妖魔的气味敏感的很。”   程曦捏着鼻子道:“周老师,你身上从里到外都是妖怪味儿,都快被腌透了。”   “你的意思是,我身边有……那种东西?”   周缈努力理解他的话:“可我过去的人生都很正常啊。”   不,应该说是失忆后的人生还算正常,失忆前的事情周缈自己都不敢肯定。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程曦摇了摇头:“你本身算是阴气较重的人,容易被妖怪盯上。但这妖魔的气味十分凶悍,也算是间接帮你挡住了。”   他又说道:“但妖魔到底天性凶恶阴险,惯会装出人类的样子骗人。”   “是福是祸,还是你自己来定夺。”   这么说,缠上自己的不仅是个大妖怪,还间接帮了自己一把?   周缈的交友圈并不广发,平常接触最多的人除了贺兰清以外,就只有幼儿园的同事了。   那会是谁?   “至于第二件事情,也就是我觉得周老师面熟的原因——”   程曦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特别得瑟:“周老师,我是你曾经的相亲对象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缈:“……啊?”   周缈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难道他以前是什么相亲狂魔吗,平白无故地都能撞见?   也太尴尬了! 第56章 小猫老师   “我回去寻思了好久,最后才想起来,我跟周老师还真有一段不解之缘。”   程曦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聊天记录:“你瞧,这是你的绿泡泡账号,咱们还聊过。”   周缈把头凑上去看了一眼,这的确是自己的账号,但他换了好几次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早就不在了。   他又看了一眼聊天记录的时间,刚好是在车祸发生之前。   “抱歉,我不记得了。”   周缈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在三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车祸之前的事情我都没有任何印象,包括和你,呃……相亲这件事,”   “哎,也没事,其实说起来最后也没相上。”   程曦摸了摸头:“我直接告诉你吧,当时我们本来还约了见一面,结果我临时有事没去成,后来就联系不上你了。”   听着程曦说话的间隙里,周缈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在周缈醒来后,曾无意间问过贺兰清,为什么自己要去相亲,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急着结婚的人。   而且凭周缈的家庭背景,似乎也根本遇不到贺兰清这种常年出现在财经周刊里的大人物才对。   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缈缈确实不需要相亲,当时急着想结婚的人其实是我,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   贺兰清回忆往昔,温柔地道:“直到我偶然见到你,就想试一试,你也同意和我见面。”   周缈懵懂地问他:“然后呢?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是啊,一见钟情。”   贺兰清笑着捏了捏怀里人的脸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缈缈紧张得汗都流出来了。我当然喜欢得紧,所以后来就开始追你了。”   周缈从里没有怀疑过贺兰清说的话。   可按照贺兰清的说法,周缈似乎只约见过他一个人,那程曦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周缈不说话,程曦继续说:“我还打给卫桦,他说你出了点事,我也不好再打扰。”   周缈记得卫桦这个人,不仅如此,贺兰清也提过他。   贺兰清说卫桦是周缈的同学兼朋友,也是介绍他俩认识的人。   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周缈努力理清目前的信息,也就是说,他曾经和程曦聊过一段时间。   但因一场意外,最后没能和程曦见上面,这场相亲也就自动取消了。   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周缈却去见了另一个人——也就是贺兰清。   周缈重新翻了一遍聊天记录,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只有自己发过照片,而程曦却一张照片都没发过。   如果是网聊,他很可能并不知道对方的样子。   周缈的内心忽然冒出来一个惊人的猜测:该不会是自己认错相亲对象了吧?   不对,周缈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就算自己认错了,贺兰清也不可能认错才对。   “我觉得周老师人还蛮不错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程曦眨了眨眼睛,开始散发男性魅力:“再给个机会,我追你呗。”   “……”   周缈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的丈夫。”   “好吧。”   程曦遗憾地耸耸肩,很干脆地放弃了,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给他,说是驱邪用的。   “一点小礼物,以后还得麻烦周老师多照顾我们家芽芽。”   等程曦走后,周缈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人目录。   其实在毕业后,他几乎没跟卫桦联系过了,但还好存了对方的电话。   在程曦和贺兰清的说辞里,都提到了卫桦这个人,也许方桦会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边的背景尤其吵闹,不时有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卫桦高声叫道“我马上来”,语气更不耐烦了。   “你谁,说话啊?”   “我是周缈。”   周缈以为他正忙,于是接连一口气问道:“方桦,我想问你三年前帮我找相亲对象的事,你还记得具体情况么?”   方桦沉默了很久,久到周缈甚至以为信号不好,电话被中断了。   “记得啊。”   方桦的语气很奇怪,说话也慢吞吞地:“你不是和贺兰家的公子相上了嘛,天大的喜事呢。”周缈又问:“那你认不认识程曦?我今天遇到他,他……”   还没等周缈说完,方桦赶紧否认:“不认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似乎有女人在叫方桦:“阿卫,听说你特别有钱,再为人家开瓶香槟嘛!”   “周缈,我现在比较忙,不太方便,你应该能理解吧?”   方桦慌张地挂掉电话,周缈愣愣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   周缈觉得方桦变得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大学时期的方桦虽然也爱玩,但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想不到他三年后却变成了花花公子。   可是……如果周缈没记错的话,方桦出身普通家庭,无论如何达不到“特别有钱”的程度。   难不成,方桦这几年里大赚了一笔钱?   周缈实在想不通,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接通电话,对面传来贺兰清的声音:“缈缈,我到医院附近了,你现在在哪?”   周缈赶紧从咖啡厅出来,去找贺兰清的路上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哇塞……那边停了辆豪车呢,好像是劳斯莱斯,我猜得几百万呢。”   “何止几百万?我上个月才在杂志上看过这辆,应该是定制幻影,售价据说千万起步,仅此一台。”   “啧啧啧,车主得是什么级别的大佬啊?”   街角处,一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劳斯莱斯静静地立在路边,车身是优雅复古的黑色,如同一位只出现在黑暗里的老派贵族。   有不少人明着等红绿灯,实则偷偷打量这辆与众不同的豪车,想知道车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到人影,他们便猜测车主是在等人。   像是童话里沉默的绅士,正在等待他的公主。   会是谁拥有这样的殊荣?   直到周缈一路小跑着过来,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樱色,人们才恍然大悟。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漂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让他能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被人注意到。   他们心照不宣地想,公主来了。   “嗤,别是大款和他包养的小情儿吧。”   有人嫉妒到眼红,开始使劲动嘴皮子吐酸水:“我猜大款要么是六十岁老头,要么是秃顶胖子。小美人也是不挑,还不如跟着我,我至少有一米七八。”   车门倏地打开,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倾身,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好伟大的一张脸!   哪个A市市民没在报纸上看过贺兰清呢?就算不读报纸,也该在互联网刷到过那场世纪婚礼。   众人又看了看周缈,恍然大悟地想,难怪贺兰清那么宝贝呢,这老婆确实好看得紧。   “刚才谁在造谣来着?”   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那人心知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早跑路了。   只是他第二天醒来,两片腊肠嘴便莫名其妙被针线缝上,再也说不了话,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车里伸出一只戴着昂贵腕表的、修长的手,将周缈温柔地拉进了车里。   又是“砰”地一声,紧闭的车门将探究的视线关在外面。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情侣之间哪才只三秋?   贺兰清不忙着开车,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嘴唇:“宝贝,怎么跑这么急?”   周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那双星子一般的眼睛更加明亮了,格外专注地看着贺兰清,好像对方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想你了,等不及见你。”   还说这种会让任何一个丈夫发疯的话。   “我也很想你,每天晚上都在想,为什么我不在缈缈的身边?”   贺兰清轻吻周缈单薄的双肩,又解下最上面的纽扣,用牙齿在他的锁骨上留下印子。   周缈感觉到大腿下压着的地方不太对劲,赶紧从贺兰清身上跳下来。   “先回去,晚上再……”   贺兰清目光幽深地盯着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纤长的睫羽耷下来,喉结在喝水时微微滑动。   周缈脸热地发红,羞耻地低下头,说实话他并不排斥和爱人一起做那种事情。   但要真在车上做点什么,对周缈来说有点太超过了。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呢。   等贺兰清稍微冷静下来,车子终于启动了。   周缈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街景,听到贺兰清问他:“缈缈这周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   周缈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基本没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失忆后以前的朋友也都逐渐不再联系。   加上职业特殊,幼儿园开学后就只能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根本没时间出去旅游。   “就去幼儿园上班、回家后随便看看书,还有去医院做检查。”   周缈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在医院遇到的事情告诉贺兰清。   “我今天……好像在医院撞鬼了。”   “撞鬼?”   贺兰清握紧手里的方向盘,表情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了?”   在周缈的事情上,贺兰清一向表现地非常耐心。周缈一度觉得可能比起公司,他甚至更在乎自己。   除了最近老是出差,其他都无可挑剔。   周缈三言两语,将自己在电梯间里遇到的诡异状况告诉了贺兰清。   “我还碰到了一个自称驱魔师的人。”   周缈惊奇地道:“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这世界上居然有驱魔师!”   路口遇到了红灯,贺兰清沉默了片刻,说:“我会让助理去调查医院,看到底是电梯故障还是其他原因。”   “缈缈,你说的那个人是叫程曦么?我觉得也得查清楚,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周缈听贺兰清的意思,是不太相信所谓的灵异神怪。要不是现实里真的撞了一次鬼,周缈也不会相信的。   他想到相亲的疑团,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还记得方桦么?我今天和他打电话,感觉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记得,他好像中了一笔大额彩票,后来就出国了。”   贺兰清微微颔首,这时红灯转绿,他边踩油门边说道:“方桦叔叔跟我说的,他没告诉你?”   方桦的远房叔叔是贺兰清曾经的合作伙伴,他了解对方的情况也很正常。   周缈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贺兰清不会骗他,一切都在正确的轨道上。   大脑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传来钻心的痛楚。   贺兰清看他脸色苍白,关切地问:“缈缈不舒服?”“头有点疼。”   周缈蔫蔫地道,他以前只要一想过去的事情就会头疼,可现在头疼的频率更高了,随时都可能触发。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车里有止痛药,缈缈先吃一颗。”   贺兰清柔声安慰道:“也许是因为今天被吓到了,回去后好好休息。”   医院离家不远,贺兰清载着周缈到家后也才六点左右。   贺兰清脱下外套,走进厨房后洗手作羹汤。周缈本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忍不住循着香味凑上去。   温馨的暖黄色灯光下,身形挺拔的男人穿着一件薄薄的灰白衬衫,冷峻的精英气质也变得柔和,可以去扮演广告里的居家好男人。   贺兰清的袖口翻上来,露出紧实的肌肉。他用勺子盛了一小碟汤,正要喝下去的时候,感觉背后被软乎乎的东西蹭了蹭,腰上也多了一双手。   周缈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贴着贺兰清,像一只心血来潮决定对饲养员撒撒娇的高贵小猫。   贺兰清勾了勾唇,将餐碟递到周缈的嘴边:“尝一尝,咸淡合适吗?”   周缈怕烫,贺兰清又帮他吹了吹,他才敢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一口。   青年漂亮的眸子亮起来:“好喝,特别鲜!”   “去帮我收拾一下餐桌。”   贺兰清笑着拍拍他的腰:“乖乖的,一会儿就开饭了。”   两人结婚这么久,贺兰清早就摸清了周缈的口味,做的基本都是周缈爱吃的菜。   贺兰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馋猫,开玩笑道:“小猫老师这么喜欢我做的饭,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呢?”   “小猫老师”是周缈在幼儿园里的别称,小朋友们叫他“小猫老师”是童趣,爱人这么叫就有点……   周缈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别有用心,谨慎地抬眸瞥他一眼:“你要什么奖励?”   “缈缈之前答应过我的,要戴小猫发箍,穿围裙给我看。现在还作数吗?”   贺兰清单手撑着头,琥珀色的眸子里目光沉沉,漫不经心地等待猎物上钩。   “……作数的。”   周缈用叉子叉起一西红柿塞到贺兰清的嘴里,不许他再说话:“先吃饭。” 第57章 老公   趁着贺兰清在洗澡,周缈偷偷绕回卧室,取出他从幼儿园顺回来的cosplay小道具。   他先对着镜子戴好了发箍和围裙,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贺兰清……好像说想要看没穿衬衫的版本。   周缈光是想象了一下都觉得受不了,捂着脸想,他又不是要去拍什么奇怪的照片,干嘛要穿成那种样子?   ……可是,他都已经答应贺兰清了。   小猫老师向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断然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   周缈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挨个解开衬衫上的纽扣,褪下上衣。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不是很确定,贺兰清真的会喜欢自己穿成这样吗?   周缈紧张地走来走去,突然想起来,上次贺兰清拍回来的夹子,似乎还送了赠品。   干脆一起用上吧。   等贺兰清披着浴巾回到卧室的时候,便看见床上多了只可爱小猫。   小猫软乎乎的耳朵藏在黑色发丝里,粉色的围裙紧紧贴着他纤细的腰线和柔软的肚皮,稍微一动便是大片的雪肤。   不仅如此,一条墨色的蕾丝眼罩遮住了青年的眼睛,在后面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有些无助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因为过于紧张,那张饱满的嘴唇被抿成了艳丽的嫣红色。   贺兰清的呼吸滞了一秒,小心翼翼地把周缈抱到自己的腿上,先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揪住那两只耳朵。   果然,手感很好。   周缈赶紧护住自己的发箍:“你别扯,再扯要掉下来了!”   “小猫老师,好漂亮。”   贺兰清放在他腰上的手倏地收紧,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可不可以亲你?”   周缈眼睛看不见,只能感受着爱人炽热的温度和吐息,那感觉比以往还要强烈百倍。   “你、你亲就行,不需要通知我。”   他红着脸说道,于是一个含情脉脉的吻落在唇上,可只碰了碰就离开了,樱花般转瞬即逝。   贺兰清望着自己怀里的人,眸光沉沉,拼命压抑着悸动的心脏——那颗心因为对周缈的古欠望而猛烈地跳动着。他想要看他的宝贝主动一次。   周缈不明所以,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刚才的吻,有些食髓知味。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寻着温热的呼吸,跟馋嘴的小猫似的,软乎乎的嘴在贺兰清的脸上到处蹭。   贺兰清由着他胡乱啃自己的额头和鼻梁,等笨蛋小猫总算找到了目标,人类却一下子把那两瓣唇含在嘴里。   周缈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湿滑的舌头就直接长驱直入,在温暖甜蜜的花房里到处作乱。   小猫咪这才意识到自己跳进了人类的陷阱,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一双修长白净的腿挂在贺兰清的腰间,被男人捉去,坏心眼地用指腹揉搓,像是在玩弄某种多汁的、美味的贝类。   周缈难耐地在他的胸膛上磨蹭,眼罩都被他蹭了下来,绯红的、花瓣一样的脸蛋紧紧贴着男人的胸口。   他的声音都带着气音,可怜兮兮地求饶:“唔……你别挠那里,好痒。”   “宝宝,叫点好听的?”   贺兰清衔住小巧的喉结,轻咬一口:“叫一声就放过你。”   周缈瑟缩一下,犹豫来犹豫去,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公。”   “老公是缈缈要对我说的。”   贺兰清应了一声,却不肯轻易放过周缈,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小猫老师该说什么呢?”   “……”   周缈实在没办法,扶着贺兰清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吐出两个字。   他自己都觉得羞耻极了,粉红的脚趾勾着床单,怕贺兰清还不满意,又抿了抿唇:   “喵。”   贺兰清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忽然站起身,周缈陡然被他压在床上,从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危险,还有波涛汹涌的占有谷欠和情意。   男人用低哑的嗓音问道:“小猫老师,要不要玩逗猫棒?”   ……   逗猫棒将小猫折腾地扑过来扑过去,又是打滚又是翻肚皮。   可坏主人就是打定主意要欺负小猫,故意不给逗猫棒就算了,还要趁小猫不备,亲他的小粉肚子和四只肉垫。   可怜的小猫咪浑身上下的毛发都湿漉漉的,被欺负地喵呜喵呜地叫,圆圆的杏仁眼睛里小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掉。   好不容易才咬住逗猫棒,小猫咪好奇地用小爪子刨了刨舔了舔,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   贺兰清帮周缈擦干净身上的汗,又给他换了一套柔软的丝绸睡衣。   周缈睡得很熟,只在脱衣服的时候轻轻动了动鼻子,温顺地靠着他的爱人。   贺兰清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走进办公室,拨打了一个人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恭敬地道:“Boss,请您吩咐。”   贺兰清揉了揉太阳穴,道:“乔助理,帮我查一查程曦这几天的行动轨迹。”   电话另一边的人疑惑道:“但是Boss,自从您上次吩咐让我们跟着程曦之后,他就一直没出过小区大门,不可能离开H市……”   “缈缈在A市遇见他了。”   贺兰清冷声打断他:“凭他的本事不难发现自己被跟踪,所以用了障眼法。”   乔助理心中一惊,不敢再多问,立刻答道:“是我们的失误,我马上让人去查。”   “他们今天下午在星雨咖啡厅一起聊了半小时,让老板把店里的监控发给你,价钱随便他开。”   贺兰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脑,鼠标划到一个全黑色的诡异logo,轻轻点开。   屏幕黑了几秒,很快地闪过几道雪花,紧接着开始播放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   是家里的监控视频,显示时间在昨天晚上。   在昏暗的画面里,周缈披着着米白色的浴袍,探头探脑地从浴室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画。   到此之前都一切正常,可当周缈把画挂到墙上后,却如同被魇住似的,紧紧盯着旁边的房门。   他的表情接近于茫然,右手不知不觉地握住了门把手,向下一按。   就在这时,周缈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动了动,他忽然回过神,向后退一步,小跑着回了卧室。   视频到此结束。   室内没有开灯,贺兰清双手合十,目光晦暗地盯着屏幕,神色越来越沉。   电话还没挂,乔助理耐心地等待着老板的指令。   “乔助理,明天还需要你做一件事。”贺兰清的手指轻点着桌面,思索道:“给我的爱人打一个电话,告诉他……”   ·   “叮铃铃——”   电话响起时,周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迷迷糊糊地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立刻清醒过来。   “喂,乔助理?”   昨晚被贺兰清欺负了一晚上,他的嗓子还有点哑。   “周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电话对面传来乔助理沉着礼貌的声音:“本来不该找您的,可有件急事必须得拜托您。”   乔助理是贺兰清身边任时最长,也是能力最为优秀的助理,不仅负责公司事宜,还负责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的年龄比周缈要年长许多,周缈对乔助理的态度向来很尊敬。   “不打扰的,乔助理尽管说。”   “是这样的,有一个很重要的文件,Boss应该是忘在家里了。”   乔助理说道:“但他现在在开会,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能麻烦周先生跑一趟么?我让司机接您到公司。”   周缈今天休息,没理由不答应。   他立刻应了一声,去贺兰清经常办公的书房找,可书桌上干干净净,哪有什么文件?   周缈一边翻柜子,一边问道:“乔助理,你还记得大概放在什么位置吗?”   “我想想……”   乔助理沉思许久:“我记得Boss拿着文件进了二楼的房间,您要不再去隔壁找找?”   周缈一怔,二楼……?   这间别墅的二楼布局基本是主卧和客卧,除了书房以外,就只有走廊尽头的房间。   难道,文件是放在那里了?   “周先生,客户要求见我,我得先离开一会儿。”   乔助理为难地道:“文件十点得用,您要是找到了可以电话告诉我一声,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周缈愣愣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到了数字“9”。   听乔助理的意思,他提到的文件似乎对公司很重要,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   既然如此,周缈进秘密房间里找东西,似乎也有了很合理的理由。   要不……就看一眼,听不会随便乱翻的,找到文件马上就出来。   周缈的好奇心一点点被勾起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到了那扇禁忌的房门面前。   强风吹过窗帘,推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那道小小的、幽暗的门缝像是兔子洞般,诱惑好奇的小猫进去一探究竟。   周缈有些惊讶,贺兰清怎么会没关门?   “我、我进来了。”   周缈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推门走进这间陌生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心脏都随之扑通扑通地跳。   房间因为没有窗户而显得阴暗,而当周缈一打开灯,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第58章 办公室   周缈震惊地瞪大了眼,哆嗦着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   房间内空间狭窄,大概只有半个主卧那么大,可米白色的墙纸上却密密麻麻地贴着周缈的照片。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周缈在浴室衣衫半解、雪肩半露,准备洗澡的画面;   周缈在“玩闹”之后一身吻痕,缩在雪白的被子里小憩的画面;   甚至还有他前天戴着精致的红宝石夹子,昨天戴着小猫发箍,脸蛋通红、雾蒙蒙的眼睛动情地望着镜头的画面。   贺兰清为什么要把这种照片挂满墙壁?而且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拍下这些照片的?!   周缈都懵了,一时不知道以上问题哪个更让人震撼。   他像是撞破了妻子小众xp的老实人老公,只能尴尬地把目光从那满墙照片上移开。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有一列木柜,其中堆放着周缈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事物,比较正常的是周缈曾经莫名失踪的物品,比如他一度很欢的小挂件。   而不太正常的……都是贺兰清不知道从哪里搞回来的小玩具,大概它们最终都会在某人别有用心的算计下出现在周缈身上。   “文件……我要找文件……”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   木柜下方摆放着成套的办公桌椅,也是这间房间里唯一正常的一处。   桌上仅有一台开着的台式电脑,周缈很顺利地在电脑旁边找到了乔助理所描述的文件。   东西找到了,这房间他也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进第二次了。   周缈逃似的夺门而出,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给乔助理发了条信息。   而就在他阖上门的那一瞬,电脑屏幕忽然间一亮,三个血红色的字母拼接成“SOS”的字样,一闪一闪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拼命呐喊:“宿主宿主!系统在这里!”   无数扭动的黑色生物从木地板与墙角的缝隙之间滑了出来,黏腻的触须包裹住无辜的电脑。   “……安静。”   “……不许带走缈缈。”   ·   贺兰集团的所有员工都知道,他们的大老板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众所周知,虽然大老板的伴侣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但大老板特别特别爱他的另一半。   周缈很少来公司,因此员工们私下常常猜测这位“老板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狠狠拿捏他们谈之色变的大老板。   公司里甚至有一个大群,活跃的成员都是老板*老板娘的CP粉,每天摸鱼时闲得没事干,就在茶水间聚众磕CP。   “您好,我去十三楼。”   周缈拎着手里的文件袋,微笑着对前台道:“乔助理应该提前帮我预约过。”   十三楼是总裁办公室,需要刷卡才能上楼。前台自然半点不敢马虎,抬头一看,惊得她差点当场叫出声。   乔助理是说一会儿有人要送重要文件到十三楼,但没说是老板娘亲自送。   谁懂?磕的CP平常不发糖,一发差点糊自己脸上!   “周先生您好。”   前台用尽全部的理智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友善地对老板娘抬手示意道:“请跟我来。”   能进A市顶尖大企业的员工,哪个不是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几乎在周缈跨进公司大门的同一时间,老板娘来公司“视察”的消息就如同病毒般四散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群聊:今天你磕糖了没?】   [员工A]:来了来了他来了!请大家欣赏老板娘的高清绝美生图[图片]   [员工B]:卧槽,这脸比明星还能打,这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吗?   [员工C]:我作证!我刚才看到老板娘了,真人比照片更好看,最主要的是人也超nice。   [员工D]:我本来很羡慕他能有机会进豪门的,现在我比较嫉妒老板能娶到这么温柔漂亮的老婆!   而周缈还惦记着乔助理的事情,片刻不停地乘电梯到了十三楼,直奔总助办公室。   可等周缈到了办公室,却发现乔助理人不在。   “乔老师临时有事不在。”   实习生小妹妹怯生生地解释道:“他说要是您来了,可以先去总办。”   周缈疑惑地皱了皱眉,乔助理不是说贺兰清在开会吗?   难道会议已经结束了?   总办就在隔壁,周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清冷禁欲的男声。   “门没锁,进来吧。”   周缈推开门进去,便看见贺兰清坐在办公桌前,身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戴着一副斯文禁欲的金边眼镜。   男人工作时神色淡漠,颇有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与在家里和周缈相处的样子截然不同。   贺兰清正在凝神阅读助理之前送过来的客户资料,手里转着钢笔,猛然间抬起头,便和周缈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惊讶地问:“缈缈,你怎么来了?”   周缈无奈道:“乔助理说你把文件忘在家里了,我今天刚好休息,抽空帮你送过来。”   “文件?”   贺兰清从周缈手中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缈缈,这东西你是在哪找到的?”   周缈眨了眨眼睛,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因为乔助理说这份文件要得特别急,我就……”   “乔助理搞错了,这是明天开会用的……算了,我回头再跟他说。”   贺兰清叹了口气,捏了捏周缈的手,促狭地问道:“这么说,缈缈是不是也看到了点不该看到的东西?”   贺兰清要是不问还好,这一问还真让周缈感觉到了几分尴尬,控制不住得脸红。   不对,他尴尬什么?   周缈心想,变·态的人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要尴尬?   “看到了。”   周缈理直气壮,小声骂他:“贺兰清,你怎么这么变·态。”   “没办法,太喜欢缈缈了,所以忍不住收藏了一些东西。”   男人一点都不介意,被骂了还嘴角弯弯的,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千年狐妖:   “所以知道为什么让宝宝不要进去了吧?”   周缈:“……”   不知羞耻!   贺兰清转动座椅,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周缈一时间没站稳,摔进了男人温热的怀抱里。   “缈缈脸皮也太薄了。”   贺兰清一只手紧紧揽着周缈的腰,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软软的脸蛋,笑道:“要是以后玩点更刺激的游戏,宝宝岂不是要……”   “不许胡说。”   周缈捂住贺兰清的嘴:“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工作。”   “现在是休息时间。”   贺兰清亲了亲他的手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恶劣起来,低沉性。感的声音唤他:“小猫老师。”   周缈一听贺兰清这么叫,反射性地觉得准没好事,可他被那双有力的手掌攥着,像只被提着后脖子肉的小猫一样,怎么都逃不掉人类的掌心。   小猫老师被他舔得手心发痒、心猿意马,却还是小声提醒道:“别……这里是办公室。”   贺兰清揉了揉周缈软软的头发,亲吻他的唇,将那颗润盈的唇珠亲得湿漉漉肉嘟嘟的,又红又艳。   男人英俊而矜贵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周缈听着他愈加急促的呼吸,忍不住闭上眼睛陷入痴缠的吻。   “咚咚。”   就在两人接吻接地难舍难分时,有人敲了敲门:“Boss,您现在有空吗?有个事儿得找您……”   谁都没想到,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三个人都同时愣在原地。   周缈惊呆了,这才发现自己进办公室时忘记了关门!   他赶紧从贺兰清身上跳下去,却不想一脚踩空,摔在桌椅和办公桌之间的地毯上。   “咚!”   周缈刚要起身,脑袋又一下子撞到了桌沿,疼得眼泪水差点流出眼眶。   “呃……不好意思。”   主管傻眼了,他明明还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是这门没素质,跟他无关啊!   他瞪着眼前的大门,摸不着头脑。   主管这时还不知道,幸好他光顾着看门去了,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里不可描述的景象。   否则主管,危。   贺兰清咳嗽一声,道:“没关系,你先说吧,什么急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部门的最新策划案已经做好了,您要不看一眼,提提意见?”   主管打算“将功补过”,非常积极地走上前,给大老板递文件。   周缈听到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惊慌失措地朝桌子内里的空间挪动,又朝贺兰清摆手,意思是先让主管回避一下,把他救出来。   没想到贺兰清瞥了周缈一眼,面不改色地调整了坐姿,将人夹在修长的小腿之间。   更过分的是,他的一只手还摁在周缈的头上,安抚小动物似的揉了揉。   周缈:“……”   等一下,这个姿势,会不会有点太奇怪了?   “你简单介绍一下,我听着。”   贺兰清又清了清嗓子,右手拿笔在策划案上勾勾画画,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精准地摸到了周缈的唇。   周缈被吓坏了,大气不敢出,他生怕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   “没问题。”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主管不疑有他,开始用生动的语言给大老板画饼。   主管画饼画得激情澎湃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兴奋到根本没注意老板私下的小动作。   周缈尝试着推开在自己身上作恶的手,结果对方不仅纹丝不动,手指头轻轻一勾就撬开了他的两瓣唇。   那两只手指仿佛小孩子在玩橡皮泥似的,抓住软软的舌头不放手,又捏又揉,末了还要往温暖潮湿的口腔里继续深入。   周缈眼泪汪汪,那条可怜的小舌都快被磨碎了,里里外外都沾染上了对方的气息。   更不要说旁边还有外人,周缈根本没办法叫停,只能含着贺兰清的手指,像是吃下一颗淬了毒药的糖果。   大脑因为过于刺激而一片空白,他实在控制不住了,低低的喘息从唇边溢了出来。   “唔!”   主管的演讲正进行到一半,耳朵动了动,卡在上一句的末尾。   他忐忑不安地望向贺兰清:“老板,刚才是您在说话么?” 第59章 魔王   “嗯。”   贺兰清抬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主管一眼:“我大概已经听懂了,这份策划案做得不错,具体问题我让乔助理之后再联系你。”   “明白。”   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手里的工作,不再细想刚才听到的奇怪声音。   “你可以回去了。”   贺兰清盖上笔帽,笔头轻轻点了点桌面,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温和一笑:“辛苦钱主管,这个月会考虑替你涨薪的。”   主管:“!!!”   主管热泪盈眶,老板不仅夸他,居然还主动说要给他涨工资!   老板人怪好的嘞!   主管生怕老板临时反悔,乐呵呵地回工位去了,临走还不忘帮老板拉上门。   他觉得自己现在跟老板办公室的门犯冲,所以顺便仔细地检查了好几眼。   嗯,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贺兰清微微向后仰,看向藏在办公桌下的周缈,笑着哄道:“没事了,缈缈出来吧。”   漂亮的青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被欺负到眼尾都泛着暧昧的红色,因为过于刺激,雪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再往下看,被人玩弄得红肿的嘴唇上挂着一层晶莹的唾液,仿佛是待人采撷的甜美花蜜,让人口干舌燥。   周缈抱着贺兰清的小腿,湿漉漉的眸子地望着他,不肯出来,姿势也很别扭。   “缈缈生气了吗?”   贺兰清挑了挑眉,看向周缈的裤子,了然一笑。   小猫一不小心“干了坏事”,所以夹着尾巴不肯见人了。   真可爱。   “没关系的,老公帮你处理。”   贺兰清蹲下身,温柔地将人抱出来,还不忘坏心眼地揉了揉……。   “别、别碰……”   被人肆意玩弄着,周缈根本不敢乱动,只能老实地依偎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   他急促的吐息洒在男人的手背,像是传染似的,贺兰清的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前往休息室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不久后,休息室的门紧紧阖上,而满室旖旎还在继续。   ·   虽然贺兰清和周缈平常都忙于工作,但两人都会约好留出足够的时间——   要么在家庭影院里一起看爱情电影,然后两人抱着亲着莫名其妙地就滚到了床上;   要么手牵着手去参加各种展览和拍卖,贺兰清突发奇想准备买些奇怪的东西,被周缈紧急制止。   就这么过了一周甜蜜的夫夫生活后,贺兰清又要出差了。   “小猫老师——”   幼儿园的小朋友拖长声音,摇晃周缈的手:“外面有好看的大哥哥找你。”   好看的大哥哥?   现在是午饭时间,周缈耐心地帮小朋友们摆好喜欢的餐具,又嘱咐崽崽们认真吃饭,这才走出教室。   “缈缈,这里。”   贺兰清远远地朝周缈招手,他戴着周缈送的深蓝色羊毛围巾,身着浅驼色的双排扣风衣,宛如英剧里成熟而矜贵的绅士。   “贺兰清?”   周缈睁大眼睛,半是欣喜半是惊讶:“你不是今天走吗?”   集团近几年发展趋势良好,计划逐步向外扩张地图,周缈支持恋人的工作,也理解对方频繁出差。   但真到了分别的关头,心里还是有诸多不舍。   “顺路来看看宝贝。”   贺兰清微垂着眼眸,温柔地揽住周缈的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然一连好多天都要见不到了。”   周缈暗自反驳,哪里顺路了?明明贺兰清要去的G市是在另一个方向。   而且又不是不能打视频电话,说得好像从此诀别似的……   被贺兰清亲过的地方传来温热的痒意,周缈眯了眯眼,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小声地问贺兰清:“这次出差要多久呀?”   “最多一周,不会让缈缈等太久的。”   贺兰清听出了恋人的委屈,连忙哄人:“我尽量在这周处理完所有事务,之后的时间都用来陪你,好不好?”   一周啊……好漫长。   周缈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而站在贺兰清身后的乔助理已经偷偷把眉头扭成了“川”字,对老板的恋爱脑行为持以疑惑的态度。   但鉴于老板的绝对威严和每月至少六位数起步的工资,他不敢说话。   最终,乔助理选择以体面的方式提醒道:“Boss,时间不早了,司机还在等您。”   贺兰清应了一声,又从袋子里取出另一条围巾,戴在周缈的脖子上。然后像是小孩子欣赏最喜欢的洋娃娃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两条围巾基本是同一款式,只是颜色不同。   不得不说,浅蓝色和周缈偏冷色的皮肤很搭配,那张漂亮的脸蛋被毛茸茸的羊毛包围着,如同人畜无害的毛绒小动物。   周缈疑惑问道:“这是……”   “我请设计师做了一条情侣款,缈缈戴着很好看。”   贺兰清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侧脸:“我爱你,宝贝。等我回来。”   也许是被贺兰清的离开影响到了情绪,周缈一下午都不太能打起精神。   快到幼儿园放学的时候,瓦蓝色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雨滴滴答滴答地打在窗外的梧桐树叶上,很快接续成朦胧的雨帘。   周缈照常站在幼儿园门口,送孩子们回家。小孩子都天然地会对好看的人产生好感,尤其是他们可爱温柔的小猫老师。   “呜呜呜呜——我、我不要回家、家,我要跟小、小猫老师玩。”   小女孩拉着周缈的手不肯松开,伤心地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好意思啊老师。”   女孩的妈妈尴尬地说道:“我们芽芽太喜欢你了,她平常都不这样的。”   芽芽就是这学期插班转过来的女孩,最开始还因为口吃的问题无法融入班级。   而在小猫老师的努力下,芽芽已经逐渐喜欢上了幼儿园,不会再因为口吃自卑。   话说回来,芽芽的舅舅就是程曦,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来幼儿园接送孩子,今天突然却换了人。   “回家了有爸爸妈妈陪着芽芽,芽芽不会孤单的。”   周缈表示理解,蹲下来帮女孩擦眼泪:“芽芽是大孩子,不哭了好不好?”   女孩子小声抽泣,撇嘴道:“才没有人陪、陪我……小舅舅也、也走了。”   周缈立刻发现了问题,向芽芽妈妈仔细询问才知道,他们夫妻平时都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孩子的陪伴。   唯一一个能和芽芽打成一片的程曦,也因为工作调动,昨天回H市了。   “对不起啊,妈妈以后会多陪你的。”   妈妈抱歉地抱起芽芽,芽芽得到了妈妈的承诺,终于破涕为笑。   这场秋雨一直下到了晚上,雨越下越大,空气也又冷又湿,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周缈洗了个热水澡,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把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近期,全国多地迎来强降雨天气,雨量正在持续增加……”   气象台主播对着镜头,严肃地说道:“H省内将会有特大暴雨出现,并伴随发生地质灾害,请务必要多加防范。”   周缈抱着抱枕,下巴枕在软垫上,认真记下主播提到的省市,首先排除了自己所在的A市和贺兰清出差的G市。   至于H市……   周缈不是很想关心对自己有“那种”意思的学生家长。   然而,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间亮起,是来自程曦的消息。   其实自从在医院聊过之后,周缈作为已婚人士,就有意识地保持着和程曦的距离。   渐渐地,程曦也读懂了周缈的态度,所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主动联系他。   周缈纳闷地解锁手机,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   点进聊天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贺兰清和周缈穿着白色西服、捧着花束的结婚照。   这张照片拍的确实很好看,摄影师审美在线,一对新人的颜值也很能打,曾经还上过热搜。因为周缈不希望被过度关注,最后甚至是贺兰清花钱把热度压下来的。   程曦能在网络上搜到,也并不奇怪。   [程曦]:这是你老公?长得还行吧,我承认就比我帅一点点。要是他对你不好,我再来追你。   [程曦]:就是……有点眼熟?   他把贺兰清的脸圈出来,还在上面打了个巨大的问号。   周缈:?   周缈哭笑不得,程曦究竟想说什么?   而且他怎么看谁都觉得眼熟,莫非贺兰清也是程曦的某位故人吗?   周缈觉得程曦太无聊了,没回复对方。   可又等了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程曦竟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周缈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接听,程曦的声音立刻传来:“喂?周老师,你在听吧?”   周缈答道:“我在,有事吗?”   他听程曦的声音,似乎带了点着急的意味。   “周老师,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记得保持冷静啊。”   程曦郑重地说道:“我猜测……你的丈夫,很有可能是一只非常危险的S级魔物,也就是我们所称之为的魔王。” 第60章 洪水   “你、你说什么?”   周缈听到他的话,震惊地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这一周里,周缈都和贺兰清在一起,身边的一切都很正常,他几乎快忘记了程曦告诉他的所谓妖魔鬼怪。   想起在医院电梯里遇到的黑衣男人……不,男鬼,周缈打了个哆嗦。   “三年前,H市曾经出现过一只S级魔物,但很快就消失了……我当时是第一发现人,所以只有我记得那魔物的气味,还有他一闪而过的眼睛。”   程曦顿了顿,又说道:“这些都属于内部机密,按照规定,我本来不能告诉你。但是周老师,我怕你这样下去会遇到危险。”   “不可能的,程曦,你是不是弄错了?”   周缈完全没办法相信程曦的话,贺兰清是他的伴侣、他的合法丈夫,两个人是盖过章的。   他们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周缈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贺兰清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程曦的话带给周缈的冲击太强烈了,周缈下意识地否认:“程曦,你总不能全凭气味认人吧?而且按照你说的话,你也没有看到魔物的正脸,怎么能这么确定?”   程曦伤脑筋地道:“周老师,你先冷静一下。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想保护你。”   周缈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某天突然被指控根本不是人,周缈完全慌了神,人出于本能的保护机制让他不愿意相信程曦的话。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抱歉,是我太激动。但贺兰清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不太能接受。”   他不可能因为程曦一段没有根据的话,就随便怀疑自己的爱人。   “我能理解周老师的心情。你说得对,我们目前的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我的个人猜测。”   程曦无奈道:“我这几天比较忙,之后确认了再联系你。”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周缈失神地望向漆黑的窗外,秋雨织成一张雾蒙蒙的网,他看不清楚周围。   呼啸的大风拍打在玻璃上,仿佛一头凶狠的猛兽狠狠撞上来,发出世界末日般的声响。下一秒,屋内所有的照明工具瞬间停止了运作,周缈呆愣地坐在黑暗里,心跳都漏了一拍。   旁边的手机亮起来,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管家]:亲爱的业主您好,目前小区内发生电力故障,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紧急抢修,还请您耐心等待。   周缈缩回被子里,房间里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还在想着程曦对他说的话,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决定给贺兰清打电话。   至少在一刻,周缈需要听到贺兰清的声音。   他在屏幕上输入那串熟悉的号码,电话拨出后却没人接,只有一段冗长的忙音。   ……难道贺兰清已经睡觉了吗?还是正在忙工作?   周缈疑惑地看了眼时间,明明才十点不到,可以排除第一个选项。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给贺兰清发了一条询问短信。   发完之后,周缈牢牢盯着手机,就跟小猫钓鱼似的,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力。   小猫等呀等,一直等到不小心睡着,也没收到任何回复。   ·   “近几日,H省多地遇到洪水灾害,尤其以H市最为严重,目前官方正在统计伤亡人数,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将电台音量调小:“周先生,您昨晚没睡好?”   周缈的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兴致缺缺地望着窗外的街景。乍然听到司机大叔的询问,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略带勉强的微笑。   “嗯,是有一点。”   “是不是跟另一位先生吵架啦?”   司机大叔立刻起劲了,唠嗑起来:“哎呀,夫妻、哦不夫夫之间,哪能有隔夜的仇?”   “您也别怪我多嘴,其实先生真的忒稀罕您了!我可以作证,他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娱乐场所,心里绝对只有您一个人!”   当然,司机大叔一心撮合小两口,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在。毕竟贺兰清在工资上从没亏待过他,司机每天只需要接送周缈上下班,再轻松不过。   更别说周缈是司机从业这么多年,遇到的第一个长得好还脾气好的雇主。   如果两位先生感情出现了裂痕,那他又何去何从?   “嗯,我明白的。”   周缈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没吵架,从来没吵过。”   哪怕三天前,贺兰清因为一时疏忽没及时回复周缈的消息,也在第二天立刻打电话回来,和周缈解释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真正让周缈精神不济的,则另有其因。   周缈闭了闭眼,自停电那晚开始,他最近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   周缈梦到自己在黑暗中穿过笔直的长廊,身后仿佛有一个可怕的怪物,一刻不停地追着自己。   他终于逃无可逃,惊慌失措地闯入走廊尽头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却是极为可怕的景象——   无数具尸体被红绳吊在半空中,青灰色的人脸上长着和周缈一模一样的五官,腐烂的尸臭味直冲天灵盖。   周缈吓得跌坐在地上,而怪物已然追上了他,苍白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   “缈缈想逃去哪里?”   周缈不敢回头,他只能战战兢兢地看向地上的投影,身后的光线将怪物的影子拉得很长。   巨大的翅膀、山羊形状的尖角,恶魔的尾巴已经缠住了周缈的手腕,滑腻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梦醒了。   秋日淡雅的日光穿过玻璃,打在青年隽秀的侧脸,周缈轻轻阖上眼帘,控制自己不去细想昨夜的梦魇。   “没吵架就好。”   司机笑呵呵地说:“总之呢,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说开,这样矛盾才不会越积越深。”   “我明白的。”   周缈抿了抿唇,他也想告诉贺兰清自己的担忧和不安。可贺兰清太忙,周缈只来得及寒暄几句,通话便结束了,周缈再也联系不上贺兰清。   他默默地想,等贺兰清出差回来之后,一定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对了,周先生,我今天下午得去给家里孩子开家长会。”   司机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请半天假,您看可以吗?”   “我没关系,你去忙吧。”   周缈浅笑道,他见过司机的女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周缈自己从幼儿园回家,坐公交也不过半个小时,不算碍事。   周缈上次去找贺兰清的时候,把工作牌忘在公司了,他刚好准备顺路过去找找。   下班之后,周缈乘坐公交车前往集团,路上听到人们都在讨论H市的特大洪水。   “听说H市有个县都被淹了,那照片吓人的很,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就连咱们A市也一直在下雨,手机天天给我推送暴雨预警呢。”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侄子在H市打工,听他说啊……这雨来得忒诡异,不像是普通的自然灾害。”   他这么一说,旁人立刻来了兴趣:“哦?你给大伙仔细讲讲?”   那人贼眉鼠眼地看了看附近,把声音压低:“前些天的下午,不少人看到天上有条龙飞了过去!那龙像是在嚎叫似的,紧接着就开始下大暴雨,哗啦啦地下到今天。”   “你搁这编故事呢!莫非你想说H市发生洪灾,是因为龙王爷生气了?开什么玩笑。”   周围人哈哈大笑,只当他看多了玄幻小说,连这种骗人的话都能当真。   那人脸一红,怒道:“信不信随你们!”   周缈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不免也升起了一丝担忧。   程曦前几日说,如果有证据了再联系周缈。可自从那天之后,程曦就仿佛消失了一样,连朋友圈都没再更新。   H市的洪灾这么严重,会不会是出事了?   头脑中的念头挥之不去,周缈险些坐过站。   公司前台看到周缈来了,心里感到惊讶:她没听乔助理说老板娘要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前台的发挥,她立刻换上职业性微笑:“周先生您好,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的工作证忘在总办休息室了。”   周缈抱歉地说道:“可以请你们帮忙找一找吗?”   说起丢失的工作证……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周缈被贺兰清抱到床上的时候,工作证不小心从兜里滑落出来,沉迷于…的两人谁都没注意。   周缈又在心里给贺兰清记上一笔。   “当然没问题。”   前台尽量控制自己别想歪,保持着嘴角勾起的弧度:“您可以先到咖啡厅坐会儿,我们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咖啡厅坐落于公司一楼,淡淡的咖啡香气萦绕满屋,卡座里的大多是普通员工。虽然是下班时间,但不少人会来这里点一份免费的晚间套餐。   周缈点了一杯拿铁,在窗边坐下。他的隔壁桌坐着两位年轻的员工,即使经历了一天的劳累,也阻挡不了她们八卦的热情。   “听说大老板这次出差很不顺利,乔助理天天愁眉苦脸的……”   “老板好倒霉,一到H市就遇到了大洪水,我看电视新闻都觉得害怕,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消息,公司上下都不敢说这事……你说好端端的,老板为什么要去H市呢?公司压根没有往那边发展的计划啊!”   两人说到这里,齐齐叹了口气,为未来感到担忧。   周缈本来在用小勺子搅匀砂糖,乍一听到她们的话,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老板去H市……是什么意思?   贺兰清难道不是去的距离H市千里之遥的G市吗?   “周先生,这是您的工作证。”   前台笑盈盈地找到周缈,将东西递给他。   话音刚一落下,前台便敏锐地发现周缈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周先生,您还好吗?”   周缈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不好意思,我想再请问一下,关于老板出差这件事……贺兰清他是去H市了吗?”   在前台点了点头之后,周缈没再说什么,直接拿起手机,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先生,您的工作证没拿!”   前台焦急地喊道,可周缈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对劲,立刻打给乔助理。   乔助理很快接通了,听完前台的描述后,焦急地问道:“周先生问了你Boss出差的事?你怎么回的?”   前台摸不着头脑:“我、我就如实说老板去了H市。”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   “怪我没料到他会过来……算了。”   乔助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周先生现在在公司吧?我马上下来来找他。”   “他在。”   前台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周缈随机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不对,周先生打车走了,不知道要去哪!”   “嗯?打车?”   乔助理短暂思考了几秒钟,忽然发出尖锐爆鸣:“糟了!他肯定要去车站!”   乔助理猜得没错,周缈的确打算去火车站,他打算马上坐高铁去H市。   “先生,您赶时间吗?”   司机见周缈脸色不太好看,便好心说道:“我一会儿开快一点,别担心。”   周缈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却一刻都不敢放松:“好,谢谢师傅。”   周缈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无数个问题缠绕住了他——   贺兰清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H市?为什么要骗自己?   一想到新闻里那些可怕的画面,无数可怜的人被洪水冲走,周缈就害怕得喘不过气,心跳都快停止了。   所以在得知真相以后,周缈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立刻去H市。   他要找到贺兰清,把所有问题都问清楚,再也不要等下去了。   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下起小雨,手机导航里的机械女声提醒道:“雨天路滑,请司机小心行驶。”   司机“啧”了一声,打开雨刮器扫过挡风玻璃,可前方依然模糊不清。   忽然,司机坐直身子,自言自语道:“x的,怎么有车在逆行?是傻叉还是疯子啊!”   正忙着买火车票的周缈也不禁抬起了头,从他的视线望过去,一辆火红的大货车顶着刺眼的车灯,宛如一头疯牛般直直地冲了过来。   最恐怖的是,驾驶位上却是一具干瘪的骷髅,森森白骨让人汗毛直立!   周缈瞳孔猛地一缩,那一刻有种熟悉感漫上来,可他还来不及去仔细琢磨,便被剧烈的头痛夺去所有的注意力。   “这、这方向盘怎么动不了啊!刹车也失灵了!”   眼看着两辆车即将撞上,绕是老司机也不由得吓出一声冷汗。可就在如此重要的关头,竟然出现这么严重的故障。   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周缈头疼地厉害,他痛苦地蜷缩着,直到听到一声巨响。   “砰!” 第61章 停尸间   周缈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周围人的谈话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耐心地讲道:“周先生这种情况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加上之前的车祸带来的创伤,所以会有应激性的反应。”   “好……我会多注意的。”   贺兰清认真记下医生的嘱咐,忽然望见床上勉强起身的周缈,赶紧走过来:“缈缈,你先别动,我帮你。”   周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贺兰清不是在H市吗?   贺兰清温柔地将周缈扶起来坐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兰清,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喃喃问道:“这是在哪?我记得我好像发生了车祸……”   “我听到乔助理说你出了点事,所以立刻坐飞机回来看看。”   贺兰清为周缈端来一杯温水,细致地喂他喝下,期间和医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医生离开病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贺兰清蹙眉道:“至于车祸的问题……缈缈,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车祸,你可能弄错了。”   周缈睁大眼睛,险些被水呛到:“怎、怎么可能?我记得一清一楚,当时出租车和对面的货车撞上了,开货车的不是人,是鬼……”   贺兰清望向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青年,对方因为过于激动,显得睫毛都湿漉漉的,嘴角旁还有未干的水渍。   男人心疼地把自己的宝贝抱进怀里,宽厚的手掌放在周缈单薄的背部,从上往下帮他顺气。   “好了好了……缈缈,你冷静一点,我慢慢把这件事讲给你听。”   等周缈稍微平静下来,贺兰清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给他看:“这是我托人找来的监控录像。”   视频里的确是周缈所乘坐的黄色出租车,它在雨中行驶着,一切都很正常。道路上没有任何逆行的车辆,更没有周缈所形容的诡异“红色货车”。   可就在出租车即将开往过江大桥的时候,却猛地往道路右方驶去,看上去十分凶险!   好在当时是雨天,路上车和行人都不算多,最终没造成严重的车祸。   出租车差点就撞在了路灯上,好在最后停了下来。   周缈握紧手指,这跟他当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根本没办法相信。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司机呢?司机应该也看到了才对,我要去找他!”   “缈缈!”   看着周缈脸色惨白的样子,贺兰清将人抱得更紧了,防止他真的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出去找司机。   “司机已经回家了,你放心,他情况还算不错。”   周缈松了口气,又听贺兰清说道:“我的人去问过他,他告诉我……”   说到这里,贺兰清略有些迟疑,周缈催促道:“司机告诉你什么?”   “司机说,他当时听你在后座一个劲儿喊‘有鬼’,他被吓到了,所以在驾驶过程中才出现了失误。”   贺兰清的表情很是为难,可他还是说出了真相:“你要是不相信,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找他。”   周缈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他失神地盯着眼前的某个点。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也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车祸,他就算被即时送进医院,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   周缈失魂落魄地说道:“不用了,是我差点害了他,都怪我。”   “不怪你,宝贝。”   贺兰清摇摇头,道:“医生跟我说了,你很可能是因为创伤性心理障碍,才会产生幻觉。”   周缈难过地躺在贺兰清的怀里,缩了缩鼻子。   医生说得没错,他的确在出租车上想起了一些陌生的画面,莫非那画面就是自己曾经遭遇的车祸?   “缈缈,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   贺兰清将怀里的小猫捉出来,两手抓着他的肩膀:“是不是那个叫程曦的人,又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周缈眼神游离:“……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正常情况来说,你最近一直在接受治疗,不该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贺兰清紧皱着眉心,严肃地问他:“你觉得自己遇见鬼,会不会是因为程曦话里的暗示?”   “我、我不知道……”   周缈本就因为车祸的事情受到惊吓,又被自己最爱的人这样逼问。情绪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大滴的泪水溢出眼眶,把贺兰清都吓到了。   “对不起,缈缈,是我语气不好,我没有想怪你。”   贺兰清将他的泪珠吻去,又怜惜地亲了亲周缈的唇:“我是怕那个叫程曦的人居心叵测,影响到你的健康和安全。”   在哭出来的那个瞬间,周缈就因为觉得过于丢脸,把头深深埋进了贺兰清的胸膛。   “程曦是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他闷闷不乐地说道:“……但是贺兰清,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去的H市?”   听到周缈承认了,贺兰清愤恨地咬紧牙齿,程曦竟然敢偷偷联系他的宝贝!   但听到周缈的后半句话,贺兰清立马觉得不妙。   “这个……缈缈,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贺兰清眯了眯眼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用温柔和煦的语气装点一番:   “我们一开始定下的地点,的确在G市,后来才改的。你也知道,H市的情况不太好,我瞒着你也是怕你担心。”   贺兰清又叹了口气,言语之间都是一副为了爱人考虑的样子:“医生也说了,你不能忧思过重。我想就没必要……”   “没必要?怎么能叫没必要!”   听到贺兰清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周缈不免有些生气,眼睛红红得瞪他。   “贺兰清,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我怕你出事……”   周缈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哽咽了。   “对不起、对不起……”   贺兰清最怕看到的就是周缈哭泣的样子,不住地向他道歉,用一个个温情的吻安抚怀里的人:“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贺兰清在心中补充道,看来之后得更加小心,不能再让周缈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更不能让程曦有任何可乘之机。   周缈还想继续询问贺兰清关于“妖魔”的事情,贺兰清却直接站了起来:   “缈缈,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一会。”   贺兰清细心地帮周缈盖好被子,用温热湿润的毛巾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渍:“睡吧,我在这里陪你。”疲倦如潮水般涌上来,周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只能作罢。   其他的问题……等醒来之后再问吧。   ·   而等周缈再次醒来,房间里一片寂静,安静得吓人,周缈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手指习惯性地去捕捉某个人,却只触到冰凉的床沿。   贺兰清不见了,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窗台,周缈咬了咬唇,借着微弱的光芒走出病房。   “……贺兰清?”   等他走出病房才发现,医院长廊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每间病房的门都牢牢紧闭着,前方的走廊通向黑暗深处,是惊悚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周缈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他又想起来手机忘了带,可再回过身时,原来病房的位置却只有一堵墙壁。   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很疼,不是在做梦。   一阵阴风吹过,带来咯咯的诡异笑声,森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似乎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病人,请您回房间。”   一道尖锐的、不怀好意的女声飘进周缈的耳畔。   那恶意过于明显,周缈下意识地抬起腿往前方逃跑。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可古怪的笑声仍然回荡在半空中,怎么都甩不掉。   这一路上没有碰见任何人,周缈仿佛被拉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周缈几乎可以确定,他又一次遇到了灵异事件,跟在他身后的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医护。   上次有恰巧路过的程曦帮他,可这次,周缈只能靠自己。   那东西的速度快到吓人,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前方是楼道,周缈当即做下决定,猛地朝楼下跑去,耳畔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呼、呼……”   大脑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而缺氧,双腿也跟灌了铅似的沉重,还好女鬼没追上来,周缈是真的跑不动了。   周缈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蹲下,竖起耳朵,认真聆听周围的声音。   又等了一刻钟左右,估计女鬼已经离开了,他才重新站起身,准备上楼。   而就在周缈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黏腻的液体从上方坠落,一滴滴地落在白皙的脸颊。   是血,带着腥臭气味的血。   “病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张青白色的鬼脸从后方绕到周缈的面前,它的脖子以过于扭曲的姿势伸长,好比一只长了颗人头的肉蛇。   女鬼血色的嘴唇裂到了耳后,两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里流出血泪:   “到处乱跑的病人,是要被惩罚的。”   周缈的心脏险些蹦出嗓子眼,他毫不怀疑眼前的女鬼可以一口吞掉自己。   危急关头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周缈刹那间想起一件事情——   程曦曾经送过周缈驱鬼的符纸,他虽然半信半疑,但也一直好好地放在衬衣的内侧,恰好就是今天穿的衣服。   周缈没有半分迟疑,甩手就将符纸往女鬼身上扔去,符纸一接触到女鬼腐烂的皮肤,便化为金光闪闪的火星熊熊燃烧。   “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几乎快穿透周缈的耳膜,周缈惊恐地后退一步,看着女鬼在火光中被烧成了肉眼难以捕捉的粉末。   随着女鬼消失在周缈的面前,天花板上的灯“刺啦”一声打开,惨白的灯光打下来。   周缈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旁是一面硕大的白色房门,门牌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停尸间。 第62章 系统   一股寒意蹿上周缈的后背,如坠冰窟。   由于经常来这家医院复查,周缈很熟悉医院的楼层建构,病房基本都在十层以上,而停尸间则是在地下负二楼。   他明明只下了一层而已,根本不可能直接到负二楼才对。   “缈缈!”   贺兰清手里握着手电筒,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他看着周缈的眼神很惊讶:“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周缈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贺兰清赶紧将大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另一只空着的手则用来接电话。   “喂?已经找到人了,对,他没事。”   周缈捧着贺兰清的脸,目光一一地描摹对方的五官,确定这是自己的爱人。   “缈缈不认识我了吗?”   贺兰清开了个玩笑,可当他握住周缈的手,又心疼极了:“手这么凉,别冻感冒了。”   而周缈迷茫地摇摇头,语无伦次地道:“我不知道……我醒来后找不到你,我就……”   仔细想来,周缈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跟古怪——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般,执意要离开房间去找贺兰清。   当时的情况一看就很不对劲,他怎么会如此冲动?   “我去医生那里了,他有事情要交代我。”   贺兰清无奈地说道:“但是等我回到病房后就发现缈缈不在,所以赶紧让乔助理帮忙调监控,这才追上你。”   “监控?”   周缈神经紧绷,他紧紧抓着贺兰清,像是抓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追我的女鬼?我这次是真的遇到鬼了!”   “缈缈,你先放轻松,不要着急。”   贺兰清搂着青年的腰,缓慢地、有节奏地拍他的后背,又帮周缈揉了揉太阳穴。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贺兰清状若无意般地用手指擦去周缈额头上的血渍。   他的眼眸微微弯起来,专注地和周缈对视,没让对方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缈缈,你得相信我。”   男人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你只是产生了幻觉,不小心走进了电梯,而电梯又恰巧把你带了下来,仅此而已。”   不对,不是这样的。   周缈愣愣地想,他明明看到了女鬼,明明只下了一层楼,连电梯的影子都没看到。   如果是幻觉,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一切。   对了!他还用了程曦送的符纸,符纸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想到程曦,周缈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程曦的符纸真的具有驱邪的作用,那是不是代表程曦并没有骗他,包括贺兰清的事情——   周缈不安地瑟缩了一下,他想从贺兰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可又被男人拽了回去。   “都怪我,明知道缈缈状态不好,还总是让你一个人。”   贺兰清嘴角的微笑在此刻显得有几分诡异,仿佛机器人般,每个动作都被精心设计过。   “不过,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以后每天都陪着宝贝,好不好?”   周缈第一次在恋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又不敢反抗,只能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贺兰清,我不要留在医院了,我想回家。”   他觉得自己和这医院犯冲。   青年委屈地低着头,从贺兰清的视角看过去,他浓密的睫羽如同被墨水浸过一般,上面还有一两颗晶莹的泪珠。   由于被吓得不轻,周缈的眼角处夹着一抹艳红色,小巧的鼻子也一耸一耸的。   好一只楚楚可怜的漂亮小猫咪,多惹人怜爱啊。   贺兰清当然会满足他的全部要求。   凌晨一点,贺兰清在和医生交涉一番后,抱着周缈坐上了回家的车。   空旷的街道上灯影婆娑,嶙峋的树枝在夜色中宛如干枯的鬼影,空气要比白天更加干冷,一股阴冷的气息几乎冻到人的骨子里去。   “贺兰清。”   周缈昏昏欲睡地依靠在贺兰清的肩上,他想问贺兰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可当贺兰清转过头,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琥珀色眼眸温柔地看着自己时,周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事。”   “睡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家。”濡湿的唇吻过周缈的耳畔,再到他的眉骨、鼻梁……   他被贺兰清小心地抱在怀里,侧脸贴在贺兰清炙热的胸膛,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诉说着爱意。   周缈的意识昏昏沉沉,没多久便陷入了梦境。   ·   【宿主宿主,你快醒醒,我是你的系统一一啊!】   【宿主,你不要你的贴心小棉袄系统了吗?QAQ】   周缈睡到一半,被一道聒噪的声音吵醒了,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又拿被子捂住了耳朵。   可那道声音依然存在,最后甚至嗷呜嗷呜地哭出了声,堪称魔音绕耳,赶都赶不走。   简直像是从他自己的脑子里发出的声音。   周缈:“……???”   他瞬间清醒了,心想自己真是病得不轻,哪个正常人会像他这样自己跟自己对话啊,甚至还模拟出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   ……周缈觉得贺兰清也许说得没错,他最近的确精神状态有很大的问题。   必须得找精神科医生再仔细检查。   【宿主!你才不是精神病,我也不是幻觉啦!】   系统见周缈终于醒了,喜极而泣。   周缈不吭声,漠然地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可那奇怪的声音还在,甚至更大声了。   ……还真不是幻觉?   周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迷茫的表情。   系统哭诉道:   【呜呜呜宿主,你都不知道系统经历了什么!系统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连接到你。】   系统颇有种要是周缈不理它,它就可以一直不停地控诉下去的架势,吵得周缈脑仁疼。   “你别说了,我根本听不懂。”   周缈不得不喊了暂停:“你先解释一下,什么是系统?而且你为什么可以直接和我的大脑对话?”   【系统、系统就是系统。】   系统没想到周缈会问出这种问题,哽咽了一下,弱弱地解释:   【宿主可以这样理解——系统是高维世界的高科技产物,为了辅助宿主完成任务才和您绑定的。对话这种事情,也是高维世界的科技成果。】   “可我完全不记得我绑定过什么系统。”   周缈看过不少科幻电影,对系统的话半信半疑:“还有你说的任务,又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气鼓鼓地说道:   【宿主当然不记得,因为您失忆了呀!】   周缈沉默了片刻,难道是失忆之前的自己做的事情吗?   系统趁机向宿主告状:   【都怪贺兰清!贺兰清那个大骗子,一直在骗你!不仅把系统关起来,他还趁机洗掉了你的记忆,大坏蛋!】   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兰清在门外敲了敲门,把周缈吓了一跳:“缈缈,你醒了吗?”   系统着急了,慌乱地向周缈求助:   【宿主千万别告诉他!否则系统又要被关起来了QAQ】   周缈蹙了蹙眉,听系统的话,似乎贺兰清早就知道系统的存在,并且还很不待见它,甚至一直在阻止系统接近自己。   既然如此,系统也许还知道更多的信息。   他打开门,贺兰清一身正装,衣着整齐,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出门。   “缈缈,早上好。”   贺兰清捏了捏周缈的脸蛋,低下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因为刚刷过牙,还带着柠檬的清香气味。   “早餐是培根煎蛋,还是热的,记得下楼去吃。”   周缈在接吻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想起来,这几年间的无数个早晨,他们都重复着这样温情的告别吻,并在夜晚时再次拥抱。   两个人都早已习惯了彼此,以至于密不可分。   贺兰清顺势将周缈抱在怀里,含着笑意说道:“我今天尽量早点下班,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周缈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兰清,但贺兰清的表现倒是很正常,好像压根没发现周缈的小别扭。   周缈目送贺兰清下楼,对方忽然停在了楼梯口,回头望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缈缈,不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爱你。”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   周缈默默地想,那自己爱贺兰清吗?   要是在一个月之前,周缈会毫无疑问地得出肯定的答案,可现在他有点犹豫。   如果贺兰清一直在欺骗自己呢?   等贺兰清离开之后,系统又重新冒了出来,刚才可把它憋坏了,现在更要抓紧时间骂人。   【坏蛋!大坏蛋!】   周缈还在努力消化系统信息量过大的话:“……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失忆的原因是因为贺兰清?”   系统阴阳怪气地说:   【嗯哼,宿主,你这下该相信我了吧,我发誓没有说谎,不像贺兰清那个撒谎精!】   系统如果有尾巴的话,这时应该已经翘起来了。   拜托!它可是全天下跟宿主第一好的亲亲系统哎,宿主不可能怀疑系统的!   哪想到周缈直接一句话击碎了系统的玻璃心。   “你让我再想想。”   周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贺兰清、程曦和系统,二方都碰撞在一起打架,他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系统非常震惊,宿主怎么这么糊涂!   周缈一条一条地向系统分析:“首先,贺兰清没必要针对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且,抹除记忆这种事情,也不是能轻松做到的吧?”   系统对于周缈提出天真问题的第一反应是冷笑一声:   【宿主啊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贺兰清就是馋你.身子呢?你看,你不是就被他吃得死死的,还跟他结婚了。】   周缈:“……”   好有道理,的确无法反驳这一条。   周缈至今为止都还没弄清楚,当初他的相亲对象究竟是谁,以及自己为什么最后会和贺兰清结婚。   【至于宿主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正常来说确实无法做到。】   周缈刚松了口气,就听系统幽幽地道:   【但是宿主都经历过几次灵异事件了,难道还认为这是正常世界吗?宿主有没有想过,与你朝夕相处的丈夫也并非人类。】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解释得通,但更吓人了。   “你的意思是,贺兰清是那种东西?”   周缈弱弱地反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他一直都表现得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系统暗中想道,贺兰清那个惯会骗人的大妖怪,骗骗宿主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就是铁了心要瞒着宿主,所以才一直夹着狐狸尾巴做人,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系统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宿主了。实不相瞒,宿主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穿越过来的。】   周缈:“……???”   听完系统长达二十分钟的讲述,周缈仿佛听了一本长篇魔幻小说,感觉自己的二观都受到了强烈冲击。   所以说,周缈已经连续穿越了两个世界,并且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达成了“拯救世界”的成就。   可就在穿越到第二个世界,也就是周缈如今所处的世界时,却因为贺兰清的阻挠,导致周缈失去了记忆。   周缈默默地想,他武力值和智力值都是正常水平,究竟是怎么拯救世界的?   总不可能刷脸吧,太扯了!   不过,系统讲述的内容倒是有理有据,不像是编出来的故事。   周缈好奇地问道:“那贺兰清呢?我是不是之前就和贺兰清认识,所以他才找到我?”   系统诡异地停顿了一秒,那一秒钟里仿佛潜藏着千言万语:   【怎么不算认识呢?你们都结过两次婚了,准确来说,这叫做“老夫老妻”。】   【贺兰清的真实身份,也就是威胁世界走向的“异常力量”,人类往往又将其称之为“邪神”。宿主,您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能成功魅惑邪神的人类,系统也很惊讶呢!】   周缈:“……啊?”   原来他还真是靠刷脸拯救世界。   周缈绞尽脑汁回想曾经在电影中见过的“邪神”,往往长着一张很恐怖的脸:有六只大眼睛,二个鼻子二张嘴,嘴里还有数不清的獠牙,和蛇信子一般的超长舌头。   周缈后背一凉,害怕地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他欲哭无泪地想,自己为什么会看上贺兰清啊,居然还跟他结婚,真是疯了吧!   系统不满贺兰清很久了,大仇得报,心中窃喜,继续介绍道:   【宿主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其实或多或少也已经接触到了。】   【这个世界是一个关于驱魔师的故事,主角自然是驱魔师程曦。宿主需要协助程曦打败化魔的龙王,阻止H市被洪水淹没。】   【而您的身份,是曾经和程曦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甲“相亲对象”。】   系统又另外强调:【和贺兰清没有半毛钱关系哦。】   ……果然,贺兰清在相亲这件事上骗了他。   周缈沉默片刻,迟疑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系统嘟嘟囔囔地说道:【宿主不用担心,贺兰清那个大坏蛋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在宿主失忆后帮忙做任务。】   【如果按照剧情进行的话,程曦需要先战胜还在成长期的邪神,再去收拾龙王。可你知道贺兰清做了什么吗?】   周缈像好奇宝宝似的,顺着系统的话问道:“他做了什么?”   【贺兰清一刀把龙王的头砍了下来!主系统也只能判定任务完成。】   系统在周缈的大脑里尖叫:【真是个疯子,他差点把这个世界搞崩了!】   周缈瞠目结舌,完全想不到自己文雅绅士的丈夫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照这么说,贺兰清会不会就是为了完成所谓的任务,才背着他前往H市的?   系统深呼吸一口气:【宿主现在需要做的,是帮系统解开禁制,我才能带你去下一个世界。】   【不然的话,宿主将会一直被贺兰清困在这个世界,永远没办法离开。】 第63章 惊喜   系统继续诱惑周缈:   【数据里保存了宿主失去的记忆,如果宿主想找回记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系统救出来。】   周缈有些心动了,找回记忆这件事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很难不乖乖上钩。   “我要怎么做?”   按照系统的指引,周缈离开卧室,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外,心中陡然一跳。   眼前的房间,正是贺兰清反复提醒他不要轻易走进去的那间。   而就在一周之前,周缈因为一场意外进去了,却发现里面全都是自己的“私密”照片,还有一堆不堪入目的小东西。   【系统的本体一直被关在里面!贺兰清那个混蛋,诡计多端!】   【上次系统好不容易要联系上宿主了,被他一搅合,宿主再也没进来过QAQ系统一个统好孤单。】   系统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周缈想起过去的画面,很是尴尬:“我、我以为这间房间没什么问题。”   【贺兰清欺骗了宿主,他手里有监控,宿主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只要在宿主进房间之前稍微更换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监控?他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监控!   贺兰清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周缈浑身一凉,反射性地看向四周,他忽然觉得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好陌生,生怕某个从没注意过的小角落里会突然冒出摄像头。   【系统已经帮您暂时屏蔽了摄像,但以系统的能量仅够维持一天,还请您速战速决!】   周缈心中一凛,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今天做下决定。   系统的话推了周缈一把,他轻轻握住门把手,上下旋转。可只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木门纹丝不动。   “奇怪……”   周缈蹙眉道:“怎么会上锁?明明上一次还是开着的。”   话音刚落下,周缈自己就原地愣了愣,苦笑着想,上次本就是贺兰清为了遮人眼目,故意引他进来的。   那可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找回记忆的行动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还无意间发现原本深爱的丈夫身上疑点重重。周缈低着头叹气,情绪低落。   如果非要打开这扇门,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家里的□□在贺兰清身上。   直接向贺兰清要的话,对方肯定会起疑心。   【没关系,系统还有一计——请宿主对大坏蛋施展魅惑技能,降下他的防心,趁机把钥匙偷过来!】   【经系统检测,此招数的成功率至少有90%,非常推荐一试。】   “魅惑?”   周缈指着自己的鼻子,震撼地问:“我吗?”   听上去也太不靠谱了!   系统阴恻恻地冷笑:   【宿主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很多特效药。要是您的魅惑技能失效了,我们还可以药晕他。】   【当然,您也可以直接选择用药,提高我们的行动效率。】   反正这药是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不用白不用。   周缈:“……???”   他这系统真的正经吗?   ·   贺兰清今天比往常早半个小时回家,他提了一袋子鲜肉蔬菜走进厨房,却发现有人抢了他的位置。   周缈穿着暖橙色的围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铁锅里沸腾的浓汤。   因为火烧得太旺,眼看着锅里的泡沫“咕咚咕咚”得溢出来,周缈手足无措地睁大眼睛。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将大火旋转成小火,修长的手臂顺势搂住周缈的腰,将人禁锢在怀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笑道:“缈缈今天怎么亲自下厨了?做得什么?”   “炖排骨、可乐鸡翅和炒青菜,都是很简单的菜。”   周缈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长长的睫羽忽闪着,掩饰眼中的拘谨。   他小声说道:“就是因为很久没做饭了,今天想做给你吃,算是庆祝你回家。”   当贺兰清弯下腰,将侧脸靠在周缈的耳侧时,周缈感受到一股类似蟒蛇般光滑冷腻的触感,像是被危险的猛兽盯上了。   他努力克制着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苍白的手指抓紧了手里的汤勺,浑身僵硬成了一团石头。   贺兰清听到周缈的回答,却仿佛特别高兴似的,将人直接抱起来坐在厨房台面上。   男人笔直的长腿向前迈进一步,两人的距离又靠近几分。   “缈缈,我好高兴。”   与贺兰清冰冷的体温不同,他的呼吸灼热得如同岩浆,洒在周缈的皮肤上。   按照惯例,下一步无疑就是向青年索吻。   周缈左手撑着身体,右手还拿着汤勺,根本没办法拒绝他,只能由着贺兰清舔他的唇,再渐渐深入。   周缈被迫沉溺在这个甜蜜的亲吻里,忘记了所有的烦恼,甚至忘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直到鼻尖嗅到一丝怪味,周缈才惊觉不对,赶紧推搡男人的胸膛,从台面上跳下来。   “菜要糊锅了!”   一掀开锅盖,浓厚的白汽直往上扑,好端端的炖排骨如今变成了一堆黑色的不明物体,估计已经没法再吃。   这可是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周缈瞪了贺兰清一眼,不高兴地嘟囔道:“贺兰清,你出去,不许进来捣乱了。”   贺兰清遗憾地耸耸肩,听话地去饭桌旁坐好,并且非常贤惠地整理桌子摆好碗筷,试图将功补过。   又等了二十分钟,周缈端着料理好的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由于炖排骨因故牺牲,所以他另外再烧了一锅蛋汤。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算不上什么珍奇美味,但食物的香气还是透露出了几分家庭的温馨。   “你上班辛苦了,多吃点。”   周缈殷勤地将菜盘往贺兰清那边推,两手捧着下巴,好奇地问:“味道怎么样?”   贺兰清夹了一块鸡翅,毫无防备地放进嘴里,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好咸。   没把一袋盐全放进去都做不出来这么咸的鸡翅。   贺兰清猛灌了一大口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温柔地回道:“……挺好的,味道不错,缈缈的厨艺越发精湛了。”   “是吗?”   周缈歪着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贺兰清的碗里,无辜地说:“那你再尝尝这个。”   “……”   贺兰清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即使这次做好了心里准备,也被诡异的味道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恍惚地想,为什么炒青菜里会有这么浓的酸味?   这是把一瓶醋都倒进去了?   “你别光喝水呀,这个汤我尝了一口,很香的。”   周缈很贴心地帮贺兰清盛了一碗蛋汤,圆圆的杏眼期待地望着贺兰清,意思是让他快喝。   贺兰清用鼻子嗅了嗅,没发现奇怪的味道,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也是普通的蛋汤味道。   算是桌子上唯一正常的一道菜了。   贺兰清将碗里的汤喝完,眉头轻微地蹙了蹙,眼底忽得闪过一丝幽光,末了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人。   周缈只顾着注意贺兰清有没有将汤喝完,完全没看到贺兰清的眼神变化。   “缈缈,你一直在给我买菜,你不吃吗?”   贺兰清微笑着问,他的语气又轻又柔,仿佛真心为恋人考虑的绅士。   周缈心中一跳,但好在他早有所准备,回到厨房里端出一碗炒饭。   “中午还有剩饭,我想着不要浪费,就把它拿来做了炒饭。”   周缈舀了一勺金灿灿的炒饭送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贺兰清,你吃菜就好。”   很合理的解释,挑不出任何毛病。   “哦,是这样啊——”   贺兰清拖长了音调,又盛了一碗汤,至少表面看起来已经相信了周缈的说辞。   温馨甜蜜的晚饭结束之后,周缈以要给贺兰清准备“惊喜”的名义,将他赶去厨房洗碗,自己溜回卧室。   【呼——差点憋死本系统。】   系统闷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   周缈对此也感到疑惑:“你不是只绑定了我的系统吗,为什么要害怕?”   按照系统的说法,它已经绑定了周缈作为宿主,也就只能和周缈进行交流,相当于一人一系统之间搭建起了秘密沟通的渠道。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我怀疑贺兰清可以听见我说话。不然好端端的,他干嘛要抓我?】   系统也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在上一个世界结束后,贺兰清二话不说就切断了系统和周缈之间的联系,似乎已经筹备很久,就等这一刻。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系统被锁在不见天日的秘密房间里,贺兰清顶替程曦的身份,和失去记忆的周缈结婚。   系统只能猜测,贺兰清很可能是在上个世界就听到了自己和宿主之间的谈话。   它垂头丧气地问道:   【宿主,我的特效药是不是对贺兰清没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事发之前,周缈和系统商量好,趁晚饭时就给贺兰清的碗里添点东西。如果一次就成功了,还可以为之后的行动争取时间。   但现在看来,周缈做的菜最多也就对贺兰清造成了味觉攻击,以及附带的精神攻击而已。   “不怪你,我没给他用你的药。”   周缈正在忙着翻箱倒柜,他试图从卧室柜子里找钥匙,却一无所获。   系统惊呆了。   【啊?】   “我想最后再验证一次,贺兰清到底是人还是鬼。”   周缈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在床上:“所以我在汤里加了强力泻药,现在看来,他应该的确不是人。”   要真是正常人类,贺兰清早该跑厕所了,哪还能云淡风轻地跟周缈一起吃完晚饭?   【……】   系统沉默了一瞬,原来宿主也是个狠人呢。   看周缈闷闷不乐的样子,系统不忍心地安慰:   【哎呀,宿主你也别太伤心。】   【贺兰清虽然是个大坏蛋,但根据系统观察,他对你还是很好的。至少作为一个丈夫来说,他已经胜过了99%的人类丈夫。】   系统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太对劲,它为什么要帮贺兰清说话啊?   疯了吧!   周缈承认,系统说得的确没错。   所以他即便知道贺兰清是鬼怪,依然还能勉强忍受着心中的恐惧,和贺兰清共处一室。   “当务之急,我要找到我的记忆,我不喜欢这种被处处瞒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周缈一定要搞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贺兰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骗他?   “咚咚。”   敲门声响起,系统立刻噤声装死。   贺兰清没开门,只是在门外扬声道:“缈缈,碗已经洗好了,你还需要我再等一会儿吗?”   话里话外都在为周缈考虑,多么善解人意的模范丈夫、三好情人。   “嗯。”   周缈深呼吸一口气,羞耻地道:“你、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有多么暧昧。   贺兰清顿了一下,轻笑一声:“好啊。”   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而带有磁性,仿佛含着一颗美味的糖,等不及要细细品尝了。   脚步声慢慢远去,周缈重新打起精神,打开卧室的衣柜,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烫金黑色袋子。   这是贺兰清出差之前买回来的,不用他明说,周缈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周缈打开袋子,一套“可爱又精致”的装饰性玩具映入眼帘,让人面红耳赤。   果不其然。   系统莫名兴奋起来,就跟在看一场好戏似的:   【宿主宿主,你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   系统也想看宿主戴猫铃铛,成功率一定可以拉到99%!   可系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拉到了和谐小黑屋里,彻底静音了。   系统:【?%#……】   翻译过来大概是:系统是已成年系统,凭什么不给观看?!   周缈:“?”   他只听到系统的上半句话后,系统就消失了,接下来的抗议是半句都没听见。   不过系统不在也好。   周缈咬着嘴唇,一颗颗解下衣服上的纽扣,随着他的动作,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背部逐渐暴露出来。   ……好羞耻啊!   又是十五分钟过去了,周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努力加油鼓气。   成败在此一举!   ·   贺兰清洗完澡出来,便看见玻璃门外蹲守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   小猫咪其实是长相格外漂亮的青年,只不过天鹅般的脖颈上戴着装饰了铃铛的黑色皮革项圈,洁白的浴袍下露出只甩来甩去的白色猫尾。   就像是动漫里才会出现的超人气角色,一出现就会萌晕所有观众的那种。   他的头靠在玻璃门上,因为等待过于漫长而打了个哈欠,无聊到抓着身后的尾巴玩。   “这是小猫老师的惊喜吗?”   贺兰清惊讶地挑了挑眉,抿唇笑道:“我很喜欢。”   周缈手足无措地放开手里的尾巴,点了点头,连带着头顶上的两只小猫耳朵也抖了抖。   贺兰清上前一步,精准地捉住那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爱不释手地揉来揉去。   明明揉弄的是小猫耳朵,结果软软的发丝扫到下面的耳垂,红得像两颗可口的小樱桃。   “不要玩那个,好痒。”   周缈连忙抬起手挡住他的动作,贺兰清却握住周缈的手腕,舌尖在手心轻轻舔了舔,留下濡湿的吻痕。   男人刚洗完澡,英俊的面孔还带着水汽,如同水彩画一般浓烈,相对平常带着更强的攻击性和荷尔蒙。   贺兰清的眼皮往上一撩,纤长浓密的睫毛划过好看的弧度,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浸出勾人魂魄的光。   周缈呼吸一滞,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有千年修为的大妖怪。   而就在周缈愣神的功夫里,贺兰清趁着他不注意,右手往下方探去,拽住了那条油光水滑的尾巴。   周缈睁大眼睛:“!”   那条尾巴是内嵌的做工,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着怀里的青年绷直了脚背,男人不仅连拉带拽,还坏心眼地把尾巴又移进更上面的位置,在尾巴根处揉了揉。   那一块的皮肤都被他揉搓红了。   贺兰清的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故意问道:“是不是很舒服?我听说有的小猫在发//q时会喜欢被人摸尾巴。”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明就是在胡说,那么敏感的地方,哪家猫咪会喜欢被人摸尾巴啊?   “唔!”   周缈被逼得发出短促好听的叫声,泪眼汪汪地,还没开始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可他根本没法拒绝贺兰清,只能软绵绵地说道:“贺兰清,我想回卧室……”   贺兰清自然没意见,天气日渐变亮,在浴室里容易把人弄感冒。   他轻而易举地将周缈抱起来,像抱着娇气的豌豆公主一样,中途还要注意照顾猫咪的情绪。   终于,目的地到了。   周缈被他温柔地放到米白色的床单上,和白中带粉的肤色搭配起来,煞是好看。   猫耳朵不小心滑落到额头上,贺兰清帮忙扶回去,他心情愉悦地看着眼前缩成雪团子的周缈。   好漂亮的小猫咪。   即使眼里已经升起波涛汹涌的爱//欲,贺兰清仍然非常礼貌地询问了一番:   “缈缈,我可以亲你吗?”   周缈的手肘半撑在床上,他无语地回头瞥了贺兰清一眼,气恼地磨了磨牙齿。   老夫老妻的,他们都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有什么好问?   想继续往下一步就直说。   周缈把头埋进被子里,只留一个背影给贺兰清,跟只害羞的小鸵鸟似的,算是默认了。   得到公主殿下的许可,贺兰清准备开始享用属于他的美味。他的手耷在周缈的浴袍上,像正在拆开生日时收到的打了蝴蝶结的礼物盒。   ……   两个小时过去了。   ……   小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的两只手臂挂在贺兰清的肩膀上,汗淋淋的皮肤遍布着暧昧的吻痕,如同雪地里盛开的艳梅。   那对猫耳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猫尾巴倒是还在,可怜兮兮地躺在地板上,白色的绒毛全被打湿了,上面还沾了一点奶白色的液体。   小白猫成了小奶猫,被坏人玩地喵喵叫,项圈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着,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贺兰清的精力好得吓人,似乎根本不需要休息,兴致勃勃地含住周缈红肿的唇,叼着早已被舔到软烂的舌头,企图从中再榨出一滴香甜的蜜液。   又是一个漫长的、让人晕眩的吻。   周缈的大脑里仿佛在放烟花,又像是被灌了一杯醇厚浓烈的美酒,找不着北。   他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从这个湿热滚烫的吻里挣脱出来。   “贺兰清,你先停一下。”   趁着男人起身的功夫,周缈赶紧叫停,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直接到第二天了。   他冷不丁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贺兰清本来打算去厨房帮周缈倒杯水,听到询问后停下来:“缈缈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最近的表现太奇怪了。”周缈攥着被子,组织语言:“我只是觉得,一段正常的感情关系里,不该有欺骗。”   哪怕贺兰清是某种非人类的可怕生物,他也希望对方能堂堂正正地告诉自己真相,而不是一直对自己说谎。   贺兰清犹豫了一下,无奈开口道:“对不起,其实我……”   周缈竖起了耳朵。   “缈缈,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你担心。”   贺兰清弯下腰,在周缈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宝贝,以后会多关心你的。”   看来这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告诉他。   周缈心情复杂,往被窝里又缩了缩,露出两只眼睛:“贺兰清,我渴了,想喝那个。”   他用手指了指床头柜上放着的香槟酒瓶,里面是淡金色的半透明酒液。   贺兰清哭笑不得地道:“这么晚了,喝酒对身体不好,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他没问为什么好端端的酒瓶会出现在卧室里,只当是周缈准备的惊喜的一环。   周缈执拗地拉住贺兰清的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意思是非喝不可。   “好吧,就喝一点点。”   贺兰清无奈地帮他倒了一小杯,晶莹的液体在酒杯里摇晃,反射着粼粼的灯光。   “嗯。”   周缈坐起来,借着贺兰清的手,将酒液一饮而尽。   贺兰清收回手:“好了,不可以再喝了……”   话音未尽,周缈猛地起身,不管不顾地吻上贺兰清的嘴唇。   这个吻来得过于突然,贺兰清险些被他扑倒在床上,表情惊愕不已。   醇香的酒液被推进贺兰清的嘴里,清亮的果香味和柔和的酸味混杂,独特的风味在口腔里跳动着。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转眼间已经将酒液全部吞下,浓密的睫毛缓缓地眨了眨,最后终于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所谓特效药,也就是药效上来得非常快,大概只用一分钟就起了效果。   周缈面色绯红,这人昏过去的前一秒竟然还不忘记用舌头勾他!   系统见“天敌”已除,得瑟地冒出来:   【系统提醒宿主,该特效药的效果可以维持三个小时,还请您尽快行事。】   周缈抓紧时间找到了贺兰清脱下来的大衣,真的在内衬里发现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时间紧急,周缈带着系统前往那间关押着秘密的房间。就像童话《蓝胡子》里的新娘一样,迎接属于他的宿命。   临走前,周缈盯着倒在地板上的贺兰清,着实不忍心。   于是他又哼哧哼哧地把人拉上床,还顺手帮贺兰清盖好棉被。   系统像是在看人类迷惑行为大赏:【宿主,您这是在做什么?0.o】   听系统一问,周缈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   “天冷了,怕他感冒。”   系统:【……】   把这两个人锁死算了,它就不该自作多情!   等周缈离开后,卧室内的灯也随之熄灭。   一片寂静之中,床上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怅然凝视着半空,表情带了一丝无可奈何。   他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行不通吗?” 第64章 记忆1   房间门口,系统催促着周缈赶紧用钥匙开门。   周缈端详着手里的钥匙,上面的银粉尽数滑落,露出猩红色的内芯。   “这把锁……之前是这样的吗?”   系统压根没注意钥匙的颜色,只是见宿主站在原地不动,焦急地道:【没问题的,贺兰清藏得那么严实,肯定是它没错了!】   周缈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呼——”   一阵幽幽的阴风吹过周缈的颈肩,他背上的寒毛纷纷立起,下意识地回过头。   可身后没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周缈发觉从刚刚开始,系统就不怎么说话了,不安地询问道:“系统,你还在么?我有点害怕。”   【……】   系统一声不吭,周围安静得可怕。   房间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幽暗的环境的确很容易激发人内心的恐惧。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周缈鼓起勇气走进去,决定先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他想知道这个房间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白光从手机背面散发出来,紧接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倏地和周缈相对视了。   那双眼睛里仅有充血肿胀的眼白,鲜血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淌。   “啊啊啊——!”   周缈被吓得腿都软了,他哆嗦着往后退,后背却贴上了冰凉坚固的门板。   稍微离远了些,周缈才得以完整地见到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具被倒吊在半空中的干瘪尸体,随着黑色的粗绳摇摇晃晃,如同荡秋千似的。   仔细一看,尸体的死相极为凄惨,不仅胸口处有个被生生撕裂开的大窟窿,脖子上也有被人掐过的青紫色长痕,过于长的舌头从嘴里掉出来。   周缈难以置信地用电筒照亮尸体的脸——   为什么这具尸体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嘻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干尸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粘稠肮脏的涎液会聚在舌尖,险些甩到周缈的身上。   他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出来,唇角微微勾起,对着周缈咧出一个恶劣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系统!系统!”   周缈慌了手脚,战战兢兢地摸到身后的门把手,可这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之前还精神活现的系统也不知去了哪里,徒留周缈一个人对付鬼怪。   干尸离他越来越近,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恐怖指数简直直线上升。   而更让周缈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具干尸的后方,仿佛复制品一般的尸体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两个、三个……   每具尸体都直勾勾地盯着周缈,那目光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干他的血,吃尽他的肉。   终于,一只青白色的手抓在了周缈脚踝,尖锐的指甲轻轻一擦,脆弱的皮肤便被轻易划开,血珠子立刻从伤口处渗出来。   “血!我要血!”   干尸的鼻子嗅了嗅,竟兴奋地蹭到周缈的身边,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充斥鼻腔。   眼看着干尸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周缈心如死灰,只能僵直身子无意识地求救。   “贺、贺兰清,你在哪里……”   救救我。   “砰!”   仿佛真的有人听到了周缈的祷告,木门从外部破开,一只粗/壮有力的触手随着破碎的木屑刺了进来。   听到这声堪比爆炸般的声响,周缈和房间里的干尸都同时看了过去——   那不是人类,是另一只同样丑陋而可怕的怪物。   触手没有任何停顿地发起了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跪伏在周缈脚边的干尸,藏在吸盘里的獠牙嗜血般地咬上了它的脖子!   而就在头身即将被撕裂,鲜血迸发的前一秒,数不胜数的触手们以强势的姿态缠绕在周缈的身上。   一只稍微纤细些的小触手伸到周缈的面前,对他晃了晃自己的触须,随即贴到周缈的眼睛上。   周缈:“……”   这个触感,好像是戴着冰敷眼罩。   触手轻柔地一拉,周缈被带着往后退,他的耳畔仍然能听见刺穿皮肤的声音,以及干尸们哀怨的叫声。   好不容易等到刺耳的尖叫声消失,触手也终于放开了周缈。   【啊啊啊宿主!刚才连接断掉了,估计你又遇到了危险,系统超级担心的……】   系统话说到一半,似乎也注意到了周缈的沉默,再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差点吓晕过去。   一只庞大如山的怪物在黑暗中蠕动着,成千上万的触手纠缠在一起,不时能听到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怪物的两只浑浊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缈,似乎是在观察他。   ……这可真是刚出狼窝,又如虎穴啊。   【系统为宿主兑换了防身道具,宿主保重啊!】   一把匕首落在周缈的手里,大概就是系统为他兑换的防身道具,那刀刃还泛着冷冽的银光,一看就很锋利。   系统炫耀道:【这把刀很厉害的,是系统压箱底的道具之一。】   触手们舍不得软玉在怀的感觉,于是讨好似的、一点点地用触须去勾周缈的脚,速度快的触手已经爬上了他受伤的脚踝。   周缈握紧手指,再不敢掉以轻心,扬手刺向还在往上爬的触手。   触手:“……QAQ”   触手捧着断掉的触手须须,委委屈屈地退回到了角落。   而从周缈的视角来看,则是触手怪惧怕匕首的威力,暂时不敢侵扰他了。   周缈松了口气,看向被手机灯光照亮的四周,他像是被怪物拖到了另一间房间。   比起之前到处是浓稠的血液,这间房间显得要正常不少,除了虎视眈眈的触手外,大体的布置和周缈上次所见的差不多——   书柜、书桌,以及书桌上打开着的电脑。   【是这里没错!】   系统仿佛已经见到了胜利的曙光,所以特别兴奋:   【宿主打开电脑,帮系统解锁就可以了!】   周缈按照系统的话进行操作,在弹出的窗口中输入了一段电子密码。在提示密码正确之后,解锁的进度条以每分钟10%的速度稳定攀升。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缈得空,奇怪地问系统:“为什么我打开门后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而且你怎么临阵脱逃了?!”   【系统才不是临阵脱逃。】   系统心虚地替自己狡辩:   【这个世界被邪神的力量污染了,被几只恶鬼缠上也很正常吧!】   【当鬼怪出现的时候,代表邪神对剧情的影响非常大,会导致系统连接不稳定,只能靠宿主自行努力啦。】   周缈沉吟几秒,起初觉得系统的话很有道理。可他抬头一看,指着触手怪,皱眉道:   “那它呢?它不也是怪物?你看起来还挺生龙活虎的。”   系统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疯狂找补:   【哈哈哈,说、说不定也有例外啦。反正宿主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无辜被cue的怪物缓缓眨了眨眼睛,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一人一系统谈话的功夫中,进度条已经一路冲上了90%,眼看着就要满格。   周缈屏住呼吸,手心泌出一层薄薄的汗,默默祈祷这次一定要成功。   系统对着电脑屏幕望眼欲穿:   【92%、93%、94%……还差一点了!】   “咚咚。”   周缈的情绪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乍然之间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他陡然一惊。   “缈缈,可以开一下门吗?”   是贺兰清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如同优雅的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周缈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问系统:“贺兰清怎么醒了?不是说药效至少三小时吗?”   系统已经再一次被消音,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贺兰清自顾自地又轻轻扣了两次门,礼貌而绅士:“宝贝,你不说话,我可就自己进来了。”   被贺兰清当场抓包,会怎么样?   周缈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因为系统的承诺过于诱人。   所以他打算着,大不了先把记忆拿回来,等贺兰清醒了,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糊弄过去。   可周缈万万没想到,他的系统居然如此不靠谱,给的特效药跟假药没什么区别。   这下该怎么办?!   周缈急得冷汗直冒,他左右环顾四周,根本没地方给他藏,也没有窗户能让他逃跑。   转眼间,门板悠悠转动,先是阴冷的空气急不可耐地往里钻,如同预示着强大的阴邪之物降临。   紧接着,男人稳步走了进来,在幽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仅披着一件西装外套,隐约显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在男人的身后,一双夺人眼球的巨大黑色翅膀徐徐展开,抖落着深灰色的烟雾,而头上狰狞的犄角更是透露出男人非人类的既定事实。   ……好可怕。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幕对周缈的冲击也太强烈了。   周缈嘴唇都在发颤,他惊恐地望着变成怪物的丈夫,难以控制地呜咽一声“缈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间房间不可以随便进的,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怎么不听老公的话呢?”   贺兰清轻声斥责他,末了又微微一笑。   周缈低低抽泣了一声,咬着唇道歉:“我、我……对不起。”   “缈缈想要钥匙,直接找我要就可以了,我说过的,会满足宝贝的任何要求。”   贺兰清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笨蛋宝贝,偷钥匙都偷错了,还要老公把你救回来。”   周缈头皮发麻,原来贺兰清什么都知道!可他已经知道了,却不说穿,莫不成是在和自己演戏吗?   至于偷错,啊不,拿错钥匙这件事,周缈不是没注意,只是因为时间太过紧急,下意识地忽略了。   “可怜的宝贝,是不是被吓到了?”   贺兰清看向周缈身前打开的电脑,若有所思:“嗯?……缈缈,你已经知道了吗?”   他仿佛很遗憾似的,要是系统这会儿能说话,估计又要开始破口大骂了。   周缈咬咬牙,两手握着刀,用唯一的武器挡住不断靠近的贺兰清。   进度条还差一点点……他不能功亏一篑!   “唔,缈缈想要杀了我吗?”   贺兰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都怪我,惹宝贝生气了。”   明明周缈才是拿刀的人,可他眼睛红红的,眼泪汪汪的样子,浑身都在发抖。   像是只被逼到了角落里无计可施,只能呲牙示威的兔子。   “缈缈没杀过人吧?我教你,往这个地方扎会比较疼。”   贺兰清伸手握住周缈,将匕首的刀尖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即使在做如此危险而疯狂的事情,他的脸色仍然挂着和煦的微笑。   周缈被逼得受不了,他不忍心伤害贺兰清,只能松开手,无助地道:“你别这样……”   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爬到底,从99%跳转到100%,一片刺眼的红光闪现,将周缈刺得睁不开眼睛。   下一秒,周缈只感觉周围天旋地转,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65章 记忆2+世界四开头   周缈做了一个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到自己和一群人一起进入深山,匍匐在神圣庄严的金色神像下。   形状怪异的触手攀上他纤细的腰肢,贪婪地吸吮着白釉般莹润的皮肤,留下专属于怪物的青紫色吻痕。   画面陡然一转,新的梦境场面要更加过分。神秘的祭坛上方,庞大的怪物用触手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甚至有急不可耐的触手探进嫣红的唇瓣里,拽着那只无辜的小舌,狠狠地吮了个遍也不肯罢休。   周缈无力地反抗:“不……不要……”   而在梦境的最后,祭坛崩塌,怪物身上的碎屑一一剥落,琥珀色的眸子里氤氲着疯狂的爱意。   那竟然是贺兰清的脸!   周缈一瞬间醒了过来。   他正躺在床上,是他和贺兰清卧房内的大床。   是贺兰清把自己抱回来的?   周缈撑着床坐起来,恰好目睹了几只还没来得及撤退的触手。那几只触手不死心地贴在周缈的小腿上,黏湿的吸盘舔去脚踝上的血渍。   显然,周缈的苏醒也让触手们吓了一跳,憨憨地抬起触须,被胶水粘住似的定在原地。   神奇的是,被触手舔舐过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新的皮肉生长出来,带着微微的痒意。   周缈了然。   “你们并不有想伤害我,只是想帮我疗伤,对不对?”   周缈用手指点了点触手光滑的尖尖:“刚才伤到你们了,是不是很痛?”   柔和飘渺的月色下,如同天使般圣洁美丽的青年莞尔而笑,便如同初春融化了冰雪,晨曦照亮了黑夜,直笑进人的心里去了。   触手们一条两条都被美色所惑,哪还管无辜断掉的触手须须,一心只有老婆天下第一好。   当然,触手们可不会告诉周缈,它们或多或少也存了几分想贴贴的心思。   周缈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刚醒来时大脑里还未消退的晕眩感。   他不急着起床,而是环顾四周一圈,终于在卧室门口找到了一言不发的贺兰清。   男人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即使看到周缈醒了,也只是如同镇宅石像似的,沉默地望着他。   “贺兰清,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周缈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不开灯?”   贺兰清换了一套纯色居家服,比起之前“邪魅娟狂”的大魔王形象,现在看起来就是文质彬彬的居家好老公。   等了两三分钟,贺兰清才开口:“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你觉得呢?”   周缈反问道:“贺兰清,你在躲我吗?过来坐吧。”   贺兰清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周缈身旁,触手们自觉让出了位置。   他坐在床边,背后的翅膀虽然已经收了回去,但两只恶魔角仍然支棱着。明明是很凶猛的魔王长相,乍一看还挺有萌感。   周缈两手捧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老公,你之前吓我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怎么现在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贺兰清心头一跳,周缈很少这样叫他,一时间心里又是快乐又是忐忑。   “……”   周缈表现地越淡然,贺兰清就越发心虚:“缈缈,你想起了多少?”   贺兰清觉得自己得先搞清楚这个问题,不然老婆要没了。   “当然是全部。”   周缈扳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说道:“从第一个世界你就开始欺负我,第一个世界也是鬼话连篇的,这次居然还把系统给关起来了。”   说到最后,周缈挑了挑眉,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道:“贺兰清,你可真厉害呀,趁着我失忆了,对我连吓带骗的。”   贺兰清咳嗽了两声,躲闪周缈的目光。   这下连旁边看戏的触手们都感觉到大事不妙,纷纷退到了影子里,不敢吱声。   贺兰清的行事作风向来是自知有错但下次还敢。可眼下,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被周缈一一摆上了台面清算,倒还真有点面子上挂不住。   看来周缈是真的全部想起来了。   在贺兰清过去的印象当中,周缈总是很害怕自己作为“怪物”的一面。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了,周缈也会无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对待贺兰清。   而在这个世界,即使周缈是与装扮为“人”的贺兰清相爱的,也总是顾忌着两人身份地位相差的悬殊。但现在,周缈对贺兰清的态度却有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会对贺兰清随便开玩笑,还会训斥他,可周缈的每一句话都让贺兰清甘之若饴。   如果把贺兰清的感受总结一下,可以汇聚成四个字:老婆好辣。   还可以再附加一句,骂得真好。   “贺兰清,你呢?”   周缈问他:“你又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既然贺兰清知晓了系统的存在,甚至会故意拦截系统,那么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穿越的秘密。   这一点不难猜出来。   “在上个世界。”   贺兰清这一次倒是很老实地回答道:“我融合了邪神的力量后,记忆就开始逐渐恢复了。”   后来,贺兰清的力量已经成长到足够突破世界规则的限制,所以就在传送世界时,趁机动了手脚。   原来如此。   周缈心想,难怪之前贺兰清总是在他和系统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原来是已经偷听到了。   周缈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穿越时空的目的,是为了回到我们的起点。”   贺兰清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了。   可他不希望周缈再次从自己身边离开,不想再忍受任何分别的痛苦。   “缈缈,不要走,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   贺兰清紧紧握着周缈的手,近似于哀求。   “我们现在过的不是也很幸福吗?做一对普通的恋人,就算人类消亡、世界毁灭,也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和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对视的瞬间,周缈心里也感慨万分。   即便知道贺兰清欺骗自己,他仍然无法从对方的身边逃离,就是因为过去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幸福。   没有人不会为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心动。   可是从周缈决定开启这段穿越之旅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了,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他一点都不后悔。   “不行的,贺兰清。”   贺兰清握着他的手过于用力,周缈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可他依然温柔地回握,坚定地说道:“我是人类,我爱我的同胞,也爱我生活的世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   “……”   贺兰清听得出来,周缈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而痛楚:“只要一想到你在我面前死去,我就很痛苦……缈缈,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死亡。   周缈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这件事,系统在开启第一个世界之前消除了周缈有关于“死亡”的记忆。   而现在,他拿回了过去的记忆,被残忍杀害的画面仿若历历在目,胸口如同针扎般得疼。   周缈一直是个很怕疼的人。   但周缈看着贺兰清的样子,却恍然发现,原来有一个人比自己更怕他受伤,怕他死去。   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内心冲动的驱使下,周缈吻了贺兰清。   没有一丝一毫算计和情谷欠的,单纯的吻,也许是安慰,也许来自于爱。   而贺兰清显然也被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所引诱,和周缈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们没有继续深入,只是唇贴着唇,手臂环绕着手臂,感受彼此温热的体温,如同两只相濡以沫的鱼儿。   “缈缈,对不起。”   相比之前略微敷衍的、虚情假意的道歉,这次的“对不起”足够真心实意。   贺兰清抵着周缈的额头,他最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心脏都要被满腔的爱意胀满。   “我爱你,所以我才会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不想让你走。”   贺兰清的睫毛扫过周缈的侧脸,牵动着他的心绪。   “嗯,我明白的。”   周缈抱紧了他的背,无声地传达爱。   “缈缈,我不希望你整天去操心其他人,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贺兰清继续说道:“那个世界的我是个十足的混蛋,你会被我伤到的。”   “我担心我伤害你,也担心你任务失败,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贺兰清骂起自己来倒是毫不含糊,他说的是最初的自己,那时的他还是个智力低下的邪物。   他不仅帮不了周缈,还可能攻击作为人类的他。   而这是周缈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如果再失败,可就永远也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邪神大人就算再傻,也会慢慢学着爱我的。你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周缈噗嗤一笑,捏了捏贺兰清的脸,帮他的嘴角扯出一个笑脸。   贺兰清少见地脸红了,他没有反驳。   “贺兰清,你可以对我更有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   周缈又一次凑了上去,在贺兰清微微发热的脸上又亲了一口,发出“啵唧”一声。   他故意要让贺兰清听到的。   贺兰清将头靠在周缈的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是默认的意思。   周缈戳戳他的胸口:“总之,先把系统放出来,那孩子才真的快被你关傻了。”   贺兰清既不动也不吭声。   他不喜欢系统,那个系统只知道任务任务,任务一完成就迫不及待地想把他老婆带走。   “贺兰清,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想到周缈又气又好笑地说:“不许欺负系统了,系统也不容易。”   贺兰清磨磨蹭蹭地点了点,无辜受害的系统总算重见天日。   【滴——经系统检测,宿主已集齐三次成就任务,解锁穿越前记忆。】   【您将得到一次重启时空的机会,系统正在将您传送至初始世界。请注意,机会仅有一次,请务必努力把握!】   “贺兰清,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周缈最后一次吻了吻贺兰清,这次他的吻落在了贺兰清头上那对丑陋的犄角。   他笑着说道:“我会解决一切的,不要担心。”   贺兰清眼看着爱人消失在了怀中,久久未能回过神。   是爱让怪物长出了人类的心脏,学会了尊重。   ·   那是在另一个遥远时空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由于某颗带有巨大辐射能量的未知陨石撞击了地球,人类世界从此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异危机。   自然植物和家禽走兽——除了人以外,一切活着的东西无一不被污染影响,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每个人都活在危险中。   在极端的生存条件下,过去安稳的社会秩序也无疑遭到了破坏。   各地开始兴起由资本培养起来的研究所,只有研究所有对付污染物的办法,他们宣称自己是“人类的未来”。   而当时实力最为强大,资金最为雄厚的,当属贺兰集团所投资的北极星研究所。   北极星研究所聘请了国内外最为著名的科学家周玥周女士,声称研究院的研究目的是“造神”——   由贺兰家提供巨额资金,周玥主导研究,他们希望能造出一位伟大的、仁慈的、全能的神明,帮助人类渡过难关。   这一主张看似荒谬,但却得到了人们无一例外的支持。   每□□不保夕的生活早已让人们疲惫不堪,既然这个世界已经有这么多可怕的怪物,为什么不能再多个神明呢?   那说不定就是人类的救星!   一时间,北极星研究所风光无限,周玥女士的身上更是承载着人们所有的希望。   周玥女士年轻时曾诞下一对双胞胎兄妹,其中哥哥叫周缈,妹妹叫周怡。   当初次听说这对兄妹时,人们都会反射性地认为,周玥女士才貌双全,生出来的一对儿女也应当不会差到哪去。   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全然如此——虽然两个孩子都有着天使一般的面孔,可继承到周玥科研天赋的,却只有周怡一个人。   并不是说哥哥周缈是笨蛋,只是问题在于,当他的母亲是研究院大牛,妹妹是天才科学家,但哥哥的智力却只有正常人的水平。   和妈妈与妹妹相比,周缈显得太过普通。   周缈从小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在研究院,所以经常被研究所的同事阴阳怪气,更有甚者还会当面嘲讽他。   最后,身为研究员的周缈常常被排挤去做助理的工作,负责和后勤人员对接。   但周缈本人并不排斥。   虽然人人都梦想进入研究院工作,但事实是,一旦进入研究院后就会被限定人生自由,不能再随意外出。   周缈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外面那些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他对一切都包含着兴趣和好奇。   趁着采购的功夫,周缈可以借机出去望风,欣赏和感受不可多得的城市风景与市民生活。   商贩们都很喜欢这位小研究员,长得极漂亮不说,性格还一等一的好。不像有些研究院的员工,鼻子都快朝到天上去了。   而且,听说他还是周玥女士的孩子呢!   热心的大叔大妈们把最好吃的水果塞给小研究院,这年头水果蔬菜一个可卖出高价,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还有活泼的小孩子,缠着研究员哥哥,要他陪他们玩游戏,毕竟人类幼崽天生喜欢漂亮的人。   结束一天的采购,周缈恋恋不舍地回到了研究院。   在贺兰集团的大力投入下,周玥女士的研究一直在稳定进行中。   只是外界都不知道,所谓的“造神”,其实是将污染物捉来进行实验。   而在项目进行过程中,也就注定要产生失败品。   研究所会统一处理污染物——也就是杀掉它们。   周缈明知道所有的实验对象都是会对人类产生危害的污染物,可他仍然不忍心。   它们看起来很痛苦,不仅在实验过程中会被开膛破肚,实验结束后还会被残忍地杀死。   于是,当周缈看到一只从处理箱中出逃的小章鱼时,他心软了。   那只小章鱼是在一个月前被捕捞起来,贺兰家花了大价钱,把它送进研究院。   听其他研究员说,这章鱼小小一只,实力却很强悍,几乎吞噬了所在海域内的所有生物,逼得他们在研究过程中也必须打起十一分精神。   周缈记得它初来时的样子,完全没有海洋霸主的威风,好奇地在研究院特制的水缸中游来游去。   那天的周缈因为工作出了差错,被领导大骂一通,心情很沮丧。   水缸里的小章鱼游了过来,献宝似的衔着啃了一半的红珊瑚,吸盘牢牢附在玻璃上,很笨拙地讨眼前这个漂亮研究员的欢心。   周缈噗嗤一笑,隔着玻璃点了点小家伙的触须。   而此刻,小章鱼已经奄奄一息,昔日暗红色的触须成了皱巴巴的黑线,脓水不受控制地从肉眼可见的伤口里溢出来。   在短短一个月里,周缈眼睁睁地看着它经历了堪比酷刑的所谓“研究”,却无力阻止。   对研究院来说,虚弱的小章鱼已经无法再提供任何研究价值,它已经被放弃了。   于是周缈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把小章鱼绑架回员工宿舍。   实验所有专门开发培养皿,只要看守得当,哪怕是污染物的小章鱼也不会造成危险。   周缈在研究所没有其他的朋友,后来,小章鱼成为了他唯一的朋友。   与此同时,周缈也发现小章鱼没有那么简单——   无论是体型还是智力的成长都非常惊人,这只章鱼都与人类基本没有任何差别。   虽然有点凶,但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小章鱼。 第66章 观察日志   《小章鱼观察日志》   ——研究员周缈2x30年5月21日今天是把小章鱼带回员工宿舍的第一天。   它太虚弱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我给滴了点营养剂,不知道对污染物来说有没有用。   总之,希望它快点好起来。   ……可是,等它好起来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母亲说,污染物注定不能和人类共存,我要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吗?   我不知道。   2x30年5月28日给小章鱼喂了一周的营养液,它的精神似乎恢复了大半,也有新的触手长出来。   从干瘪的小章鱼,变成了水灵灵的小章鱼,特别可爱。   只是比起营养液,小章鱼好像更喜欢我的手指。   每次喂食的时候,它都会慢悠悠地游到水面上,软绵绵的触手勾着手指不放,再把吸盘贴上来。   感觉有点奇怪,所以我后来自己舔了舔,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非要说的话,我尝到了章鱼分泌液的味道,咸的。   ……算了,不说这个。   2x30年6月15日小章鱼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   才过了短短半个月,小章鱼的体型就变成了之前的两倍大,我不得不想办法更换了水缸。   但是它太黏人了,放着好好的水缸不老实呆着,非要跟鼻涕虫似的粘在我的床上。(虽然我并不讨厌)   最重要的是,小章鱼的智力也在成长,根据我的观察,现在大概处于学龄前儿童的水平。   正常来说,污染物的智力值都不高,小章鱼大概是一个奇迹。   对了,小章鱼前几天甚至还学会了说话,它说的第一句是“papa”,然后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这小家伙,该不会是在叫我爸爸吧?   既然如此,我打算给小章鱼起一个名字,并且采取古老的办法——抓阄取名。   没想到,小章鱼就抓了研究所的名牌,触手缠着我不放,念念有词的。   “qin……qinqin……”   我没听清,以为它说的是“清”字,所以取了名牌上镌刻的“贺兰”为姓,“清”为名。   后来一想,觉得小章鱼估计在喊“亲亲”,它特别喜欢让我亲它。   嗯……反正就决定叫小章鱼贺兰清了。   多文雅的名字,不愧是我的小章鱼!   2x30年7月1日跟小章鱼……啊不,小清在一起的日子,真的特别开心。   就连研究所里的生活都没有那么沉闷了,小清会用各种方法逗我开心。   它一定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太开心的事情。   采购回来后,我被几个研究员找上了门。他们一直对我很不满,觉得我是凭母亲的关系才能进入研究所工作。   我向来不太会应付这些人,他们看我不说话,越来越过分。   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只鬼鬼祟祟的触手钻进了其中一人的裤角。   接下来的画面别提多好笑——他们以为闹鬼,一溜烟跑走了。   等这些人离开后,“罪魁祸首”得意洋洋地冒出头。   是小清。   虽然很感动,但我还是很严厉地批评了小清,以后不可以再随便溜出门了!   只是,我明明锁了门,小清它是怎么出来的?   2x30年7月10日天呐,我太激动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小清变成人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昨晚做了个特别真实的噩梦——   梦到我被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下面,山上的野猪一路冲下来来啃我的鼻子。   结果今早醒来后,我发现我被一个少年死死地压在身下。他的牙还放在我的鼻子上,看到我醒了,开始转去啃我的嘴。   一转头,我发现我的水缸空了,水痕从玻璃一路蔓延到我的床边。   小章鱼也不见了。   那么,真相此时已经非常明显。   我真的完全没想到,原来污染物还会化形,这个世界真是一天比一天魔幻。   刚化形的小章鱼好凶,它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攻击性,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像只不服管教的小妖怪。小清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也会咬伤我。没想到他盯了我很久,然后舔了舔我的脸。   这大概是他表达亲昵的方式。   小清不仅是礼物,还是奇迹。   ……   近几个月以来,北极星研究所的“造神计划”几乎没再取得重要突破,相当于完全停滞了,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   毕竟对外界来说,“造神计划”已然算是公认的人类希望,所有人都期盼着神明诞生于世,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而贺兰家对此也很不满意,贺兰家再也坐不住,当即找到了周玥。   贺兰家这代当家人是年近四十的贺兰峰,一身打扮倒是温文儒雅。   他几年前曾追求过周玥,只可惜周玥沉醉于科研,对男人无一丝兴趣,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贺兰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眼镜:“周女士,对于‘造神计划’目前的研究进度,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一直勤勤恳恳地为研究所工作,是你在欺骗我!”   周玥回之以冷笑。   “贺兰峰,你少装。我问你,‘造神计划’的最终目的,到底是想造出拯救全人类的神,还是想造出一个助你贺兰家称霸全世界的怪物?!”   周玥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响声将门板都震得颤了颤。   “哦?”   贺兰峰缓慢地眯了眯眼睛:“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查出来的。”   周玥恨得牙痒痒,她着实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科研成果居然是在助纣为虐!   “我找到了被你们藏起来的研究资料。”   周玥顿了顿,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发抖:“你们从没有想过结束乱世,毕竟这场灾难就是贺兰家制造的!”   “所以呢?”   贺兰峰好整以暇地向后一躺,点了支烟。   “周女士,我劝你冷静些,你的一双儿女还在研究院,你要多为他们考虑些才好。”   “……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样理解。”   贺兰峰抖了抖烟灰:“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回研究室继续工作,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今世道这么乱,可别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周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刚想厉声呵斥,便见贺兰峰骤然站起来。   “谁在外面?!”   周玥被他吓了一跳,而此时的贺兰峰完全顾不上她,大踏步走往门口,一把推开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   贺兰峰紧皱着眉,他天性小心谨慎,不肯放过一丝纰漏。   “李助理,给我调监控。”   ·   其实贺兰峰的直觉没出错,门外的确有人偷听。   周缈发誓,他只是无意间路过母亲的办公室,阴差阳错地听见了贺兰峰和周玥的对话。   而就在即将被发现的前一秒,一只手捂住了周缈的嘴,将他拖进了隔壁的房间。   “唔、晃该窝……”   周缈费劲地扒拉着面前的手,他快窒息了!   那只手犹豫了一秒,终于还是听话地放开。   周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无奈地道:“周一一,你要谋杀我吗?”   周一一是周怡的小名。   背后探出一位少女,和周缈有八分相似的脸,他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鄙视的目光。   “笨蛋哥哥,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监控我会帮你删掉。”   周缈环顾四周,这是周怡的专属研究室,暂时不会有外人进来。   周怡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科研天赋,在化学制药方面尤为擅长,因此很早就被委以重任。   这也意味着,周怡手里掌握着核心信息。   他摸了摸鼻子,他忍不住问道:“一一,你听到妈妈说的话了吗?她说这场灾难是贺兰家制造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啦。”   周怡耸了耸肩:“污染和陨石无关,而是一场人为的灾难。”   二十年前,贺兰家开发了一款新型病毒,并在绕过上层的眼睛后将之投放到了全世界。   这些年来,他们大规模生产净化器等污染相关的设施大肆敛财,从曾经的富商一跃成为一方霸主。   周缈震惊地睁大了眼,他从未想过,作为“人类希望”的研究所,竟然是背后的元凶。   每次外出采购时,人们总是笑着叫周缈“小研究员”,给了他最大的善意。   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哥,你别伤心了,这事又不是我们做的。”   周怡打量着周缈,她一直将这件事瞒着他,就是怕周缈知道后心情不好。   “妈妈也太冲动了,贺兰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这些了。哥哥,我最近接收到了外星人发来的消息,你要不要看看?”   周缈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周怡其实对“造神计划”没什么兴趣,她从小最爱的是天文学,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在遥远的外太空一定有外星文明的存在。   如果是掌握着高科技的外星人,说不定有办法解决人类目前的难题。   即使是在研究所,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梦想。   周怡很自豪地打开了接收器,给周缈听了一段音频,沙拉拉的嘈杂声音下,隐约可以听见一道模糊的男声。   “你好……这里是……M12。”   竟然真的有外星人!   周缈惊讶地张大嘴。   周怡苦恼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还不知道M12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坐标?”   周缈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科幻电影,不确定地猜测:“电影里不是演过这种情节吗?外星人发来一段数字坐标。”   几十年后,人们根据这个坐标,真的找到了外星文明。   “有道理!”   周怡仔细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她又开始忙碌起来,着手调查这段数字。   “……”   周缈见她格外专注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本来打算询问周怡,污染物化形该怎么办。可话都到嘴边了,又重新咽了下去。   这事太离奇了,他心虚地想。   周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怡解释,自己是怎么突发奇想,竟然把研究所的污染物带回了宿舍。   会被妹妹数落的。   下次再告诉她吧,下次一定。   周缈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员工宿舍,手里提着一大袋沉重的营养剂。   没办法,家里养了只胃口奇佳的小章鱼,每天的饭量是正常人的十倍。   周缈刚打开门,就收到了小章鱼的“热情欢迎”。   比周缈高一个头的少年猝不及防地扑上来,将他抵在门上。少年微微低下头,妖孽般的面孔骤然放大,带来的冲击感让周缈晕乎乎的。   贺兰清在周缈的肩颈处不停嗅着他的气味,如同尽职的猎犬一般。   “papa……”   小孩太爱撒娇,有时也不失为一种烦恼。   “好了好了。”   周缈推开面前热乎乎的大脑袋,打开一袋营养剂,哄道:“这次是桃子味的营养剂哦,你肯定喜欢。”   研究所最新研究出来的口味,上市没几天就卖断了货,周缈和负责人关系不错,才弄到这么多。   哪想到贺兰清只喝了一小口,就嫌弃地推开了营养剂。   少年的眉毛往下一撇,嘟囔道:“不要营养剂……”   周缈一愣:“……嗯?”   不要营养剂,那要什么?   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贺兰清抓住周缈纤细的腰肢,确定他的“papa”没法轻易逃走后,野性未泯的少年嗷呜一口含住了眼前人红润的唇。   周缈懵了,当即向后退:“不、不行……”   平常亲亲脸就算了,怎么能亲这种地方?!   察觉到猎物企图逃走,贺兰清的瞳孔竖立成危险的菱形。   他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灵活的舌头强硬地撬开唇缝,往更幽深的地方长驱直入。   对怪物而言,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甜蜜的温柔乡。 第67章 papa   这个吻可绝对算不上轻柔,贺兰清恨不得将周缈吞吃入腹。他不仅用力舔舐着周缈口腔里的每一寸,还险些将那根无辜的小舌都嚼碎了。   也正因如此,两人交换的气息之间都是清甜的桃子味。   周缈真的傻眼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营养剂的味道这么好,贺兰清凭什么嫌弃?   第一反应是,这是他的初吻啊,贺兰清这个混蛋!!!   因为太过委屈,加上接吻过于激烈而导致的大脑缺氧,大滴的眼泪控制不住得从周缈的眼角滑落。   他就像一枝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玫瑰,花枝被雨滴打得颤抖,无助地露出被尝了个遍的花蕊。   而罪魁祸首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把眼泪当成了嘉奖。   贺兰清顺势托住周缈的下颌,炙热的目光滑过周缈白皙如玉的脸颊,贪婪地吻过眼泪流经的地方。   触电般的感觉从被吻过的皮肤开始发散,周缈的大脑空了一瞬。   太可怕了,他想。   趁着贺兰清没再叼着他的嘴,周缈努力地挣扎:“贺兰清,你亲够没有,亲够了就快点放开我!”   贺兰清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周缈为什么这么排斥。   对怪物的本能而言,亲吻是能让配偶感到愉悦,从而同意交x的重要手段。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初入人世的怪物沉思片刻,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告诉他——当人类生气的时候,哄哄就好了。   于是贺兰清将周缈抱得更紧了,他又一次凑到周缈的耳边,唇瓣扫过耳根处的皮肤,周缈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要生气……”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您是我的造物主、我的父神,我的……爱人。”   那双狭长的琥珀色眼眸微微上挑,深邃而神秘,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隐藏在雾中的是危险的未知。   可贺兰清很快就偏过头,好像只是周缈的错觉。   周缈:……?   小章鱼会说话了?   当然,贺兰清之前就可以念出部分简单的单词,但一次性说出这么长的句子,还是让周缈感到很震惊。   距离小章鱼第一次开口,也才只过了一个月而已。   周缈忍不住戳了戳贺兰清的脸:“你从哪里学来的?”   好羞耻好中一的台词!   贺兰清在周缈的肩膀上蹭了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捉住周缈的手指,当玩具似的认真把玩起来。   周缈瞥了一眼贺兰清,决定自己去找答案。   小章鱼玩手指玩上了瘾,不肯松手,周缈只能连拉带拽。   床上静静地躺着本摊开的书,周缈气喘吁吁地挪过去,只见书页上是一模一样的台词。   再翻到封面一看,烫金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书名——   《霸道章鱼爱上我》。   一看就是很不正经,会被老师没收的三无小说。   周缈噎了一下,他就说贺兰清怎么突然这么不正常!   因为怕小章鱼一只鱼待在宿舍里无聊,周缈买回来了一大堆书,打算拿来给他解闷。   可周缈根本不记得这本《霸道章鱼爱上我》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把家里孩子都带坏了!   转眼间,手里的书本就被贺兰清一把夺去,血盆大口一张一咬,好好的书便碎成了无数的雪花片,比碎纸机的效果还好。   当场销毁证据后,贺兰清一脸无辜地回过头,又要来亲周缈。   “papa……”   好傻啊,小章鱼。   周缈哭笑不得,他用手挡贺兰清的嘴。最后因为手心的触感太痒,周缈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的亲吻落在额头、鼻梁、嘴唇……   月亮温柔地注视着两人,直到他们双双滚到了床上。   “刷”地一下,有人把窗帘关上了。   ·   周怡的直觉半点没错,贺兰家不久后就对周玥采取了行动。   一开始,只是有类似“周玥密谋反叛”的传闻传出来,北极星研究所的员工们面上不显,背地里都在偷偷议论。   作为当事人,周玥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的确打算辞退研究所的工作,但反叛是绝对不可能的。   况且她也没那个本事,能和庞大的贺兰家族对抗。   然而贺兰峰这次难得发了狠,他让助理对外公开发布了一份“证据”,声称周玥窃取了研究所的宝贵研究材料,妨碍“造神计划”的进行。   立刻就有人对周玥口诛笔伐,“造神计划”可是全人类的希望,周玥身为主要负责人,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但更多的民众还是保持质疑,毕竟周玥这些年来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怎么可能突然就叛变了?   不论外界如何看待这件事,此时的周玥都已经无法站出来反驳,因为她被贺兰峰幽禁起来了。   除此以外,周家兄妹也遭了殃。   贺兰家的人突然闯进周缈的宿舍,把他吓得不轻,好在小章鱼在此之前习得了诸多技能,隐身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即便那群人把周缈的宿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顶多就是看了几眼空荡荡的大水缸,但他们转念一想,搞科研的人有点莫名其妙的爱好,似乎也很正常。   等“蝗虫过境”后,周缈刚想松口气,便听见门外传来上锁的清脆声响。   周缈:……救命。   没办法,周缈只能被迫接受被关禁闭的生活,暗自祈祷着母亲和妹妹不要出事。   不幸中的万幸,是身边还有贺兰清陪着他,至少可以一起说说话,日子不至于太过无聊苦闷。   又是一天清晨,周缈从睡梦中醒来,落入一个泛着凉意的怀抱。他睁开眼,发现贺兰清正认真端详着自己。   这些天里,贺兰清以堪称恐怖的速度成长着,体型从少年变成了成人,面部也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开始显露出成年男性的魅力。   以及爆发的荷尔蒙。   现在的贺兰清已经可以做到单手将周缈抱进怀里,高大的男人如同乌云一般,完全将少年笼罩进了阴影里。   他们好像融为了一体,从此密不可分。   周缈也很难再说服自己,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毕竟没有谁会和自己的朋友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更不会出现那些缠/绵悱恻的亲吻。   那么,他和贺兰清现在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周缈想不明白。   贺兰清又朝他靠近了几分,亲热地贴在周缈的耳畔,带着笑意呼唤道:“papa。”   当被这样注视着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缈呼吸一滞,迅速打消脑袋里危险的想法。   他不自在地推开贺兰清,小声道:“别亲了,快起床。”   贺兰清不肯放开周缈,一路跟着他走进卫生间,然后模仿人类挤牙膏刷牙。   对怪物来说,这一切都很新奇。   周缈嘴里叼着牙刷,看向镜子里的贺兰清。   他得承认,小章鱼化形后长了张欺骗值和魅惑值都满点的完美脸蛋,稍微少了点少年时的傻劲儿。   周缈顿时升起一股吾家章鱼初长成的老父亲感慨。   他耐心地教小怪物刷牙:“先把牙刷放进嘴里,用刷毛贴着牙齿轻轻上下刷……对,先刷里面,再刷外面。”   贺兰清认认真真地按照周缈交代的步骤刷牙,很快泡沫就糊满了嘴巴,他微微张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周缈帮他接了杯水:“最后漱一下口,就可以了……唔!”   贺兰清似乎没能理解到“漱口”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已经被眼前那颗可爱的唇珠吸引了。   小小的、圆圆的,看上去特别美味,像一颗红艳艳的草莓糖。   男人的眉尾向上一挑,转眼间已经将唇珠含在了嘴里,虽然只是轻轻抿了抿,但带来的刺激也是无与伦比的。   周缈被他亲得面红耳赤,羞耻得往后退:“喂,贺兰清!”   大早上的做什么呢!   贺兰清的手按在周缈的腰窝处,把人又拉了回来,周缈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强势而热烈的吻。   随着吻逐渐加深,清冽的薄荷味泡沫也被渡了过来,泡沫在两人的嘴里噼里啪啦炸开。   周缈的意识原本都完全陷在这个吻里了,此刻忽然清醒过来。   “咚咚。”   有人在敲门。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周缈浑身一耸,他再也顾不上其它的,狠狠地咬了一口贺兰清的舌尖。   男人吃痛,不情不愿地退了出来,浓密的睫毛向下耷着,很委屈的样子。   活该,就应该让贺兰清长点教训,不然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周缈气呼呼地道:“我要去开门了,你乖乖的,不许吭声。”   贺兰清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于是像石雕一样蹲在马桶上,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确保章鱼不会再作妖后,周缈快速整理了自己被弄乱的睡衣,赶去开门。   门外是每天固定来送餐的工作人员,说是工作人员,其实就是打杂的。   毕竟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周缈实在是太普通,贺兰家不相信这么个普通的青年能翻出什么水花,所以对他的监视也比较放松。   他们甚至不知道,派来送餐的工作人员和周缈的关系还不错。   工作人员左右四顾,发现周围没人后,小心翼翼地将装了营养剂的塑料袋递给周缈。   袋子里装得满满的,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的分量。   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生性淳朴。   “周先生,您说想要两倍的营养剂,我给您弄到了。就是今天主管在,所以我耽误了会儿,不好意思啊。”   周缈之前告诉过他,自己在宿舍里偷偷养了只小宠物,所以可能需要额外的营养剂。   男生一话不说就答应了。   “没关系。”   周缈微笑道:“你愿意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青年本就拥有一张精雕玉琢的脸,此时浅浅一笑,更是如山间幽兰般清丽动人。   男生是个百分百的颜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所以一下子看呆了。   “周、周先生……”   男生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到只能没话找话:“那个,你的嘴好像有点肿?”   周缈的五官是偏清冷的长相,雪白的肤色更让他看起来玲珑剔透。   但在今天,周缈水润的唇却微微嘟起,红艳得如同盛开的玫瑰,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男生第一眼看到周缈的时候就想说了,可又觉得盯着人家那种地方,似乎不太礼貌。   此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勇气,稀里糊涂地给问出来了。   周缈:?   嘴肿?怎么会肿?   他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嘴肿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贺兰清那个混蛋把他亲肿了!   周缈没办法,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哦,这个啊……可能是被虫咬了。”   可怜的小男生从来没谈过恋爱,还真的相信了周缈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   临走前,他还恋恋不舍地告诉周缈,下次会帮忙带一瓶驱虫剂过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工作人员,周缈忙不迭地阖上门。   被他藏在卫生间里的章鱼闻风而动,三两步跑过来,跟屁虫似的贴在周缈的身后。   “吃饭啦。”   周缈撕开营养剂,塞进贺兰清的嘴里。结果因为没对准地方,挤出的营养剂粘到了男人的侧脸上,像只长了胡子的大花猫,显得滑稽。   贺兰清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缈实在没忍住,被逗得噗嗤一笑。   他收回前言,他家的章鱼还是那只傻章鱼。   贺兰清眼睛一亮,他对周缈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一下子就意识到,人类现在很开心。   人类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他喜欢周缈笑起来的样子。   贺兰清轻轻啄了一下周缈的嘴角,跟小鸟啄食一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周缈心跳加速。   太温柔了,他想。   “喜欢你,好喜欢你。”   “papa。”   贺兰清这么说道,声音如同大海中海妖的吟唱般,优美缱绻而充满磁性,诱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第68章 小章鱼   周缈被关在宿舍里后,基本和外界处于断连的状态,只能靠送餐的工作人员给他带来最新消息。   “研究所最近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周玥女士带来的研究员都被赶走了。”   工作人员担忧地提醒周缈:“周先生,您务必小心。”   周缈叹了口气,这研究所的确不能再待了。   可是,他们在乱世当中,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怪物察觉到了人类的难过,他走过来坐在周缈的身边,宽厚的手掌无声地覆盖住青年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   周缈轻轻颤了颤,手部带来的触感冰凉而光滑,仿佛被一只来自深海的鱼温柔地蹭了蹭。   他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可当被贺兰清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周缈却觉得,似乎放任自己一次也没什么。   “缈缈。”   贺兰清亲了亲他的鼻尖,声音低沉:“我来,保护你。”   周缈恍惚想,贺兰清已经不再叫他“papa”了,而是换成了更加亲昵的称呼。   他曾经以为,小章鱼对自己的亲近纯属雏鸟情节。   但在小章鱼日渐长大以后,仍然如同幼时那样向自己索取亲吻和拥抱,又是为什么?   周缈不敢继续往下细想。   “小章鱼,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周缈笑着搓了搓贺兰清的脸,在小章鱼还没成功化形时,他就很喜欢这样,像是在揉一团手感极佳的果冻。   但再好玩的游戏也经不住天天玩,周缈心里藏着事,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   要是自己再强大一点就好了,周缈想,这样他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妹妹,而不是被关在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   周缈扯了扯贺兰清的衣服,对方穿着研究所最常见的白色防护服,好像已经和实验所融为了一体。   但小章鱼毕竟不属于这里。   “贺兰清。”   周缈想了想,很郑重地呼唤他的名字:“虽然我出不去,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的。”   贺兰清歪了歪头:“去哪里?”   他还是只小章鱼的时候就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因为很呆萌,可以愉快地收获人类的一次亲亲。   贺兰清化形之后依然保持了这个习惯,可周缈现在明显没那个心情。   “回到海里去。”   周缈又叹了口气,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的计划很清晰,打算花一笔钱,请送餐的工作人员帮忙运输“宠物”。   只要贺兰清乖乖配合,一定不会出错的。   “贺兰清,如果你回到海里去了,还会记得我吗?”   周缈问出这个问题后的第一个瞬间就后悔了,他早就决定要把小章鱼送回大海,不该表现得患得患失才对。   这样只会让他们都舍不得对方。   哪想到贺兰清沉吟片刻,竟然摇了摇头:“不会。”   不、不会?   周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半撑起脑袋,震惊地望着贺兰清。   虽然周缈的五官是较为清冷的类型,却偏生长了双圆溜溜的眼睛。当他瞪大眼睛的时候,和照片里名贵又漂亮的布偶猫一模一样。   当然,小猫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的。   周缈只顾着生闷气了,贺兰清这家伙,昨天还在说喜欢自己,原来他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贺兰清轻笑一声,琥珀色的瞳孔里荡漾着细碎的光。   “我不会回到海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温柔而耐心地给出了承诺,又问道:“缈缈,是不是很想出去?”   虽然章鱼长脑子的时间不算长,但远超常人的成长能力已经足够让他理解现状。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周缈被研究所的人欺负了,还没有办法反抗。   一群不长眼的人类,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命中注定的配偶身上。   刚好,他也有一笔账想和这些人清算。   贺兰清舔了舔獠牙,努力压制内心不断升起的暴戾,脸上温暖的微笑仍然如春风般和煦。   怪物认真钻磨过人类的爱情小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要想抱得美人归,第一要义是无条件对老婆好,第二要义是随时保持良好的绅士风度。   总之,绝对不能让周缈识破他黑暗的本性。   一直看着他温柔英俊的外表就可以了。   “睡觉吧。”   贺兰清握住青年柔韧如玉的手,哄道:“等醒来后,我带缈缈去外面,好不好?”   他倒是一点不介意一直持续这样的二人世界,但周缈似乎不太乐意,贺兰清无奈地想。   出去散散心也好,大不了把人看紧了——只要周缈在自己的身边,一切都好说。   怪物的独占欲无限膨胀着。   单纯天真的小研究员对此毫无察觉,他舒舒服服地窝在贺兰清的怀抱里,抿嘴笑了笑。   不可能出去的,门外有保卫严加看守。   周缈没有立刻反驳贺兰清,因为男人的怀抱实在太舒服,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幽幽的香气。   他在那抹香气里睡着了。   贺兰清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周缈恬静的睡颜,再次感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美丽的人类。   想把他叼回巢穴,吻遍他身上的每一寸,然后给自己生小章鱼。   ……怪物兴奋到灵魂都在战栗,一不小心,密密麻麻的触手们从阴影中涌现出来,急不可耐地蔓延到周缈的身边。   贺兰清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触手们就全部老实了,只敢一一排着队,用柔软的吸盘轻啄白中带粉的脚尖。   周缈的睫毛颤了颤,发出小声的梦呓:“好痒……贺兰清,不要闹了。”   贺兰清吻了吻他的唇角:“不闹你。”   触手们心虚地立起触须,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谴责对方,却找不出谁是第一负责人。   为了“赎罪”,它们争先恐后地挑起被周缈踢到一边的床单,小心翼翼地重新盖到他的身上。   就这样守着周缈睡觉,对触手们来说也很满足。   ·   周缈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橙红色的太阳高高挂在天边,周边弥漫着一层过于耀眼的红光。   自从世界被污染以后,不仅植物动物变成了恐怖的样子,连太阳都受到了影响。   就在周缈看着太阳出神的时候,贺兰清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衣服,用梳子慢慢地梳好翘起来的头发。   准备工作就绪后,贺兰清笑盈盈地牵起周缈的手:“走吧,宝贝。”   他说得很轻松,像是要带小朋友出门春游一样。   周缈懵了:“啊?去哪?”   真要走?!   因为太过震惊,周缈甚至没注意到章鱼越俎代庖,叫他“宝贝”这件事。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周缈脑洞大开,凌乱地问道:“你要撬锁?还是把我也一起隐身?”   “不用那么麻烦。”   贺兰清眉眼一弯,他的手指径直伸向前方,只须转一个微小的圆弧,两人面前的墙壁便消失无踪。   周缈:?!   “我、我是还在做梦吗?”   周缈被贺兰清牵着,傻乎乎地走到了房间外的走廊。   当他的脚踩在大理石上时,受惊的小猫似的跳起来,贺兰清眼疾手快地扶住周缈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   “这、这样不太好吧?”   周缈攥紧贺兰清的衣角,结结巴巴地道:“要是被捉到就完蛋了!保卫有枪的,我们不可能打得过。”   话正说着,已经有保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提着枪凶神恶煞地走过来。   “喂!谁准你出来的!”   周缈快哭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可怕的画面——小章鱼被子弹射伤,母亲和妹妹被自己连累……   贺兰清却完全不着急,汹涌的触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迅速夺去了保卫手里的枪支和对讲机。   在触手的挟持下,男人被迫仰起头和贺兰清对视,那无疑是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可男人却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极端恐怖的怪物。   他的五官扭曲地拧在一起,一只触手强硬地插进男人的嘴里,一翻搅动之后,他软啪啪地躺在地上,跟失了魂似的。   而贺兰清在做完这一切后,甚至还有闲心安慰周缈:“他暂时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要是放在以前,贺兰清才不会管人类的死活,但现在不行。   不能把他的宝贝吓到。   不过,对周缈来说,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太过超前了。   他知道小章鱼的战斗力很强,但不知道有这么强啊!   触手们完成任务后,争先恐后地围在周缈的身边,触须像海草一样抖动着,骄傲地邀功。   只是周缈完全看不懂其中蕴含的深意。   周缈僵直了身体,紧张地问:“这……是什么?”   “触手而已。”   贺兰清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人的头发,动物的皮毛一样。”   很合理的解释。   其中一根触手友好地伸到周缈的手边,大概是想要和他“握手”。   周缈迟疑了一下,用食指轻轻碰了碰触须,又冰又滑,是野生章鱼脚没错了。   被周缈碰过的触手欢天喜地,翘成了爱心的形状,引来其他触手的妒忌。   贺兰清好脾气地问:“难得出来一次,缈缈想去哪里?”   周缈的红唇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直线,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贺兰清,你可以陪我去找两个人吗?她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想要去找母亲和妹妹——   说不定,这一次他们可以逃出去。 第69章 暴乱   跟被迫关在宿舍的周缈不同,周怡自愿选择去实验室关禁闭。   即使是在失联的这几天里,周怡也完全没闲着,她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研究“外星人”留下的那一串神秘字符。   就在周缈找上门的时候,周怡的研究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M12不是外星星系,是更高位的世界,我联系上他们了!”   周怡欣喜若狂地扑到周缈的身上,又蹦又跳,末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周缈,讪讪地道:“呃……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周缈摸了摸鼻子,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一旁的贺兰清:“这个说来话长。”   周怡顺着周缈的目光望过去,审视般得眯了眯眼睛。   男人倒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可她在对方的身上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贺兰清友善地对周怡点了点头,周怡心中警铃大作。   这男的很会装。   他哥一定会被欺负的。   周怡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警惕地问道:“哥,他是谁?”   周缈像是被夹在婆婆和媳妇之间的懦弱老公一样,哪边都不敢惹,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头开始解释。   当周怡听到他哥把‘来路不明’的污染物带回宿舍养着,已经嘴角抽搐;最后听说污染物化成了人形时,更是捏紧了拳头。   作为研究所里鼎鼎有名的研究员,周怡从没听说过类似的先例,一听就很诡异。   周怡不会怀疑哥哥,她只想捶爆坏男人的狗头。   她挡在周缈的面前:“哥,你不许跟他在一起。”   “可是一一,贺兰清可以带我们出去,我们不可能继续留在研究所。”   周缈为难地说:“我们先找到妈妈,好不好?我很担心她。”   贺兰清微微一笑,煽风点火道:“是的,我很乐意效劳。”   那样子像极了狐狸精。   周怡被气得心梗,却拿胳膊肘往外拐的周缈毫无办法,再加上她也认同周缈的话——   这破研究所谁爱待谁待,他们不伺候了。   周怡的脸色不太好看:“妈妈被他们关在了监狱。”   所谓的监狱并不是用来关押犯人的,而是用来关押濒临暴走、不服管教的污染物。   曾经的贺兰清就屡次被送进监狱,被送回实验室时伤痕累累。   可想而知,监狱里的环境根本就不适人类,可贺兰峰仍然狠心地将周玥送了进去。   想到这里,周缈的心情更加焦急。   虽然有贺兰清保驾护航,但周缈不希望再产生无谓的纷争,尽量往没人的小路走。   一路上倒真没遇上什么人,所以还算是安全。   就是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周怡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拱了她家白菜的猪。   而贺兰清作为怪物,那可是一点自尊心都没有。随便周怡怎么鄙视,他怡然自得地牵着周缈的手,闲适得如同约会漫步一样。   周缈努力缓和气氛,问周怡:“一一,你再跟我讲讲外星人的事情吧。”   “也不算外星人,更准确的说,他们是高维世界的生物。”   周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还收到了一封信,但具体内容得之后慢慢解析。”   一说起这个话题,周怡便滔滔不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监狱门外。   监狱门口不出所料有保卫巡逻,由于这是研究所最危险的地方,警卫比之前要多上整整一倍。   周怡拉住周缈,让贺兰清独自去处理,贺兰清无所谓得耸耸肩。   等贺兰清走后,周缈偷偷帮忙说好话:“他真的很好,一路都在保护我们。我被关在宿舍里的时候,也幸亏有他在,不然早闷死了。”   “哥哥,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那是怪物,不是人,你哪天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周怡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那个狗男人看你的眼神有多可怕?”   周缈疑惑问道:“眼神?什么眼神?”   “……”   “他看上你了的眼神!”   周怡无语地点了点她家笨蛋哥哥的额头:“哥,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交往了?”   “没有!我发誓没有!”   周缈心虚地低下头。   他们哪有交往,最多就是日常亲亲抱抱,多么纯洁的关系!   贺兰清用和之前一样的手段放倒了门卫,随意从一个人的口袋里抽出门卡,随着“滴”的一声,门开了。   男人回过头,唇角晕开一丝温柔的笑意,绅士地伸出手。   “缈缈,里面很黑,我牵着你走。”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搂搂抱抱习惯了,周缈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很自然地和贺兰清十指相扣。   走到一半,周缈放心不下妹妹:“一一,你别跟丢了。”   “……我又不是笨蛋。”   周怡对着哥哥的后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为了防止监狱里的污染物出逃,周围四处都安装了密密麻麻的红外线检测仪,几人一路上都走得很小心。   在深不见底的幽暗中,一束束的红光隐约照亮了道路两旁的玻璃,一颗巨大的狼头浮现其中。   阴森森的狼眼恶狠狠地盯着三人,紧接着不要命地撞在玻璃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周缈喃喃道:“是污染物……它伤得好严重。”   一旁的周怡也沉默了,她日常的工作就是和污染物打交道,可看到这惨无人道的一幕,心中也有些许的不忍。   污染物要比正常状态下的生物显得更狂躁,而这头狼浑身上下都腐烂了,痛苦地哀嚎着。   毫无疑问,这是研究所造下的孽。   而在附近,还有无数与它陷入同样境地的污染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周缈难受地握紧贺兰清的手,他难以想象,小章鱼被关在监狱里的时候究竟都遭遇了什么。   贺兰清用指腹摩挲着青年柔软的掌心,反过来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周缈在想什么?   贺兰清很清楚,他天性善良的“papa”一直很心疼自己过去的遭遇。   将周缈带来这里,也算是别有私心。   心疼、仰慕、依赖……这些情绪都可以转化为爱。   偏执的怪物要得到人类全部的爱。   “papa。”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周缈的耳畔,声音听起来格外撩人:“谢谢你当初愿意救我、收养我。”   周缈好久没听见他家小章鱼叫自己“papa”了,他呼吸一紧,被贺兰清这一番茶言茶语搞得涨红了脸。   周怡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玻璃后方的污染物身上。   随着污染物们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连带着墙壁和地面都开始震动。   “不好,保卫来了!”   在他们硬闯的时候,保卫处就已经注意到了一楼的异常,几排穿着防护服、佩戴武器枪支的保卫渐渐朝几人逼近。   “叛逃者两人,未知男性一人——已锁定目标。”   “贺兰先生发话了,格杀勿论!”   周缈看着黑压压的枪口,心脏不断下沉,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砰!”   一颗银色子弹飞速地向他的方向袭来,周缈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就要射向他的胸口!   粗/壮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上青年的腰,将他带向旁边安全的位置。   子弹划过空气,穿透厚重的玻璃。   哪怕保卫们平时见识多了奇形怪状的污染物,此刻也被那些狰狞的触手吓得不轻,大呼“怪物”。   贺兰清皱了皱眉,仔细地检查周缈白皙的手臂,上面多了一道血色的红痕。   “疼不疼?”   好在那道痕迹只是看着吓人。   “我没事……贺兰清,你的触手怎么了?”   周缈看向腰侧的触手,触手被子弹射穿,深蓝色的粘稠血液从空洞中滴落,它疼得直打哆嗦。   贺兰清面色如常地解释道:“子弹上涂了抗污染的溶剂,专门用来对付污染物。”   对方见子弹起了效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射击。饶是贺兰清能够分化的触手再多,对付起来也显得吃力。   贺兰清唇色发白,有条不紊地指挥一部分触手保护周缈和周怡,另一部分触手小心地避开子弹,和保卫缠斗厮杀。   周缈看得着急,忽然,周怡拉住他的手,满脸惊恐。   “哥,你看玻璃是不是要被撞碎了?”   周缈回过头,同样大惊失色——陷入激战中的一群人都没发现,重重叠叠的子弹将原本坚硬的玻璃打出无数裂纹。   被枪声吸引过来的污染物意识到,它们逃出地狱的时机到了,锲而不舍地撞击着摇摇欲坠的玻璃。   终于,玻璃不负众望地碎了一个洞,先是体型略小的毒蛇从里面爬了出来,紧接着再是鬣狗、狼、狮子……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污染物,保卫们一时不知道该朝哪开抢,慌乱得只能四处扫射。   虽然保卫手里有特制的枪,也架不住数量如此庞大,又怨气冲天的污染物。   情况立刻发生了扭转。   “贺兰清,现在要怎么办?”   周缈不寒而栗:“要是放任这些污染物出了研究所,外面的人会有危险的!”   保卫们明显不敌来势汹汹的污染物,短短一分钟内便有数十人被夺走了生命,血溅当场。   贺兰清冷眼旁观,贪吃的触手们覆盖在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尝到了憎恨的美妙滋味。   对触手来说,死亡、憎恨、暴戾……都是最好的养料。   “研究所犯下的错,就该由研究所自己承担,不是吗?况且,现在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没办法控制这么多污染物。”   他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渺渺,我们先去找你的母亲,回来再想办法好不好?”   贺兰清可不会在乎同类的死活,在怪物的眼中,它们最多也不过是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已。   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冷酷的弱肉强食。   而至于人类,贺兰清只关心站在自己旁边的周缈。   只要周缈绝对安全,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周缈咬了咬牙,贺兰清说得没错。   他们不能继续再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了。   几人继续朝里走去,重新恢复活力的触手比之前更强壮,交织成了一道屏障。   “哐当!”   周缈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了一丝细小的声音,像是一男一女的争执。   而在一道诡异的撞击声后,争执停止了,色调阴沉的走廊安静得可怕。   周缈看向周怡,在妹妹的眼里捕捉到了同样的恐慌。   那是周玥的声音,他们不可能听错。   “有血腥味,就在这里。”   贺兰清嗅了嗅,忽然停下了脚步。可这里没有门,只有钢筋建筑的银灰色墙壁。   他豪不迟疑地破开了墙壁,眼前的一幕在周缈的心中投下一颗惊雷——   面色惨白的周玥倒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中,而在她的后方,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手枪。   是贺兰峰。 第70章 回溯   半个小时前。   周玥独自蜷缩在冰冷黑暗的墙角,在牢狱中艰苦生活的折磨下,她看起来憔悴不堪。   即便如此,周玥仍然紧紧攥着手心中的照片,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那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合照,照片上是两个互相牵着手、对着镜头露出甜美微笑的小朋友。   “缈缈、一一……”   一滴温热的眼泪从周玥的眼角滑落,在照片上晕染开一块水渍。   “妈妈好想你们。”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周玥眼神一凛,迅速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将照片收起来。   “周女士,别来无恙。”   贺兰峰走进来,微昂着下巴:“看来你这几天过得不太好?”   周玥皮笑肉不笑:“不都是托您这位伪君子的福吗?”   要放在平时,贺兰峰被人冷嘲热讽一番,无论如何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他今天倒是一丁点都不生气,反而微笑着道:“周玥,实不相瞒,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人。”   周玥半点不惊讶,若不是被身边的人背叛,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贺兰峰继续说道:“那人告诉我,‘造神计划’根本行不通,是这样么?”   周玥沉默了一瞬,握紧拳头:“是,你死了这条心吧,贺兰峰。”   “就算我不知道你那些恶心的心思,这项研究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人注定不可能创造出神。”   “人注定不可能创造神?”   贺兰峰重复了一遍周玥的话,哈哈大笑:“周玥啊周玥,亏我以前还觉得你脑子不错,看来你也不过是绣花枕头。”   “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放弃了那个愚蠢的计划。”   周玥诧异地抬起头。   “我为什么要寄希望于那些劣等的污染物?”   贺兰峰笑得猖狂,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成功的那一刻:“让我来成为神,不就可以了么!”   一只硕大的青蓝色蜥蜴尾从贺兰峰的后背冒出来,只轻轻一甩,墙壁上便凹处一个巨大的坑。   与此同时,贺兰峰的皮肤也变成青灰色,青筋夸张地凸起,浑浊的眼珠中透着无止尽的贪婪。   “贺兰峰,你是真的疯了吧!”   周玥脸色一白,她立刻明白贺兰峰都做了什么——   对方使用某种特殊手段,将自己变成了污染物,这样便可以延续之前的实验,企图创造出一位畸形的神。   总之,眼前的人,已经很难再被称为人类。   “周玥,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在周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贺兰峰缓缓举起了手枪。   “砰!”   ·   周怡不顾一切地冲向倒在血泊里的周玥:“妈妈!你、你还好吗?”   周玥无力地躺在女儿的怀里,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安慰哭泣的女儿,却连这点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别哭,宝贝。”   可周玥根本停不下来哭泣,她哭得伤心,眼泪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珠子。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带你出去!”   周玥以极小的弧度摇了摇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全身都疼到了麻木。   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周缈六神无主地望向身边的人:“贺兰清,你能帮忙救救妈妈吗?求你了……”   “抱歉,缈缈。”   贺兰清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我们来得太迟了,周女士又伤得太严重。凭我现在的能力,暂时也没办法。”   对贺兰清来说,他当然希望周缈只在乎自己,但他也舍不得周缈难过。   眼尾都被晕红了,身体也在颤抖,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因此,不是贺兰清不愿意帮忙,是对力量尚未完全成熟的他来说,的确做不到。   “缈缈……”   周玥用最后的力气,呼唤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妈妈,我在这里。”   周缈赶紧走上前,握住周玥泛着凉意的手。他的心中的母亲从来都是优秀的、美丽的、无所不能的。   而不是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巨大的痛苦让周缈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来回哭泣着重复一句话:“妈妈,你别走,好不好?”   周玥的目光四处游离,似乎想要最后再确认什么。   直到她望见了站在周缈身后的贺兰清,男人轻轻地拍打着周缈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周玥终于释然了。   “以后……让小章鱼陪你。”   周缈一愣,妈妈怎么会知道小章鱼?   他瞬间想起来,自己偷偷带走小章鱼的那天,周玥也恰巧在实验室。她明明看到自己带走了东西,却什么也没问。   把时间线再往前推,从小章鱼被送到研究院的第一天起,周玥就微笑着问周缈,有没有兴趣养只小宠物。   当时的周缈只当母亲在开自己的玩笑。   可现在想起来,该不会……   周玥的瞳孔不断涣散,却仍然为了心爱的孩子们,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   “妈妈永远爱你们。”   随着周玥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周怡崩溃大哭:“妈妈!呜呜呜……”   贺兰清将同样难过的青年揽进怀里:“缈缈,节哀。”   “你是谁?我没在研究所见过你。”   此时的贺兰峰终于开口了,他死死盯着贺兰清。   对于周玥的死亡,贺兰峰心中毫无波澜——   周玥不肯接受他的求爱,还胆敢屡次三番地阻挠计划的实施,贺兰峰早就打定主意要杀了她。   杀了大的,两个小的当然也不能留。   贺兰峰正打算派两个杀手去将周缈和周怡处理了,没想到这两人居然闯到自己面前,真是活腻了!   因此,从周缈和周怡进来时,贺兰峰就将他们盯紧了。   只是贺兰峰没想到,他们身后竟然还跟了个人。   那人的气质面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怕是常年掌握权力的贺兰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隐隐压了一头。   而更让贺兰峰感到奇怪的是,他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奇特的气息。   贺兰清冷冷地扫了贺兰峰一眼,却如一道飓风般刮过贺兰峰的心脏,带来极其可怕的威压。   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这是丛林中的弱小生物在面对强大野兽时的原始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贺兰峰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浑身战栗的事实——   “你、你根本不是人类!你是污染物!”   “污染物?哦……我差点忘记了,人类为我们取了一个特别的称呼。”   贺兰清轻笑一声,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扫视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   不,现在称他为“男人”都有些勉强。   不过也才过了十分钟,贺兰峰身上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说话时滴滴腥臭的涎水溅在地上,蜥蜴尾狂躁地甩来甩去。   比起衣冠楚楚的贺兰清,倒是贺兰峰更像是怪物。   贺兰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可是,这位先生,您不也是‘污染物’吗?”   周缈自然也注意到了贺兰峰的异样,当他第一眼看到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时,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作为研究所的核心成员,周怡很快就发现了原因。   “是实验室开发的一款新药,可以让人类朝污染物转变。”   周怡解释道:“但我们都觉得太危险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造出怎样的怪物!可是,上层在我们打算销毁这款药之前,迅速收走了最终的成果……”   她摇了摇头,发出了和周玥一样的感叹:“真是疯了!”   “不可能!污染物都是下等生物,怎么可能变成人呢?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贺兰峰像是失心疯了一般,五官扭成了一团,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着一句话。   在他的认知中,世界上最下/贱的就是污染物,其次是贫民百姓,而他自己,当然是唯一一个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但现在,突然有污染物翻了天,贺兰峰的心中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进行了一半,却没了尾声的“造神计划”。   “我知道了!是周玥这个贱人捣的鬼,研究压根没失败,她竟然敢瞒着我偷偷动手脚!”   贺兰峰气得火冒三丈,他就连用“特殊手段”的时候,也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能获得力量,牺牲一点也不算什么。   可现在看来,他的牺牲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此时,最接近神的造物就站在他的面前,多么完美而强大,完全符合他们对“神”的构想!   贺兰峰这才知道,他被周玥耍了!   而贺兰清对他的回复只有一句话:“真吵。”   又是一记冰冷的眼光扫过来,对外不可一世的贺兰峰忽然噤声,脸色憋得通红。   他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喉咙,直接给提到了半空中,两只眼睛夸张地向外凸起,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   贺兰峰试着用他新获得的力量来摆脱贺兰清的控制,可也只是在空中扭来扭去,倒像是在跳一首滑稽的舞蹈。   他气急攻心,知道自己是讨不着好了。   而就在最后的关头,贺兰峰清楚地看到,那只人模人样的怪物,小心翼翼地把周缈护在怀里。   要不是被攥着喉咙,贺兰峰差点就笑出了声——   一只下/贱的污染物,莫非还爱上了人类不成?   贺兰峰恶狠狠地憋出了一句:“你们……谁都、不得好死!”   周缈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恶意,皱着眉头道:“贺兰峰,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吗?因为你一个人的野心,就要把全世界都拖下水?”   “哥,别跟他废话了。”   周怡紧紧咬着牙,愤恨道:“他害了那么多人,活该让他也尝尝死亡的滋味。”   眨眼间,贺兰峰已经飞快地咬破了自己手腕处的皮肤。   出人意料的是,被他咬破的地方既无血肉也无白骨,而是如同机器人一样的机械手腕,以及凸出来的深色按钮。   就在贺兰峰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异变忽然发生——   周缈晕倒在贺兰清的怀里,比晕厥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哥!”   周怡立刻猜出这是贺兰峰动的手脚,她的血液都凝固了:“贺兰峰,你做了什么?!”   “你们所有人都被植入了特殊芯片,引爆芯片的按钮在我这里。谁敢反抗我,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贺兰峰心里痛快极了,哪怕是死,他也要拉研究所的所有人下水!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再次按下按钮的机会了。   钳制住贺兰峰的那股力量陡然间加大了数十倍,在难以想象的可怕压力下,只需转瞬间,贺兰峰的头身就分离成两半!   墨绿色的浓稠汁液从贺兰峰的身体里爆开,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滚到角落里,死状格外凄惨。   而做下这一切的贺兰清,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周缈的侧脸,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周缈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恬静,长长的睫毛搭在粉白色的皮肤上,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勾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贺兰清再次意识到,人类真的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   他的心脏剧烈地抽搐起来。   可他本来不应该有心脏。   人类的书里写道,这种感觉叫作“悲伤”。   贺兰清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比一般的污染物都要更能忍痛,研究所里最惨无人道的实验,也只能让他变得虚弱,而无法让他品尝到强烈的痛苦。   但这一次,他终于尝到了痛,就好像一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喘不过气,由里到外地疼。   贺兰清觉得自己没办法承受周缈离开的痛苦。   他要让周缈活过来,无论付出什么。   如果污染物不可以,神可不可以?   彼时的贺兰清,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真身。   贺兰清抱着周缈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周怡泣不成声,她实在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命运要在短短一天内夺走她最爱的两个人的生命?   “贺兰清,你、你要带哥哥去哪里?”   “我会想办法,让缈缈复活。”   贺兰清只丢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周怡的面前。   接下来的日子,对周怡来说简直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贺兰峰死后,庞大的贺兰家群龙无首,很快就被其他家族瓜分了剩下的利益。贺兰家背地里做了不少丧心病狂的事情,如今的下场,倒还算是天道好轮回。   只是昔日盛极一时的北极星研究所,由于断了贺兰家的资金投入,也无法再运营下去,只能被迫关闭。   但此时的人们,已经顾不上去管什么研究所了。   当初从北极星研究所逃出的那一批污染物,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当初在研究所的遭遇,它们恨极了人类,展现出比以往的污染物更强的攻击性和破坏力。   更恐怖的是,这些污染物逐渐长出了不输人类的智力,甚至学会了抱团,组建起强大的黑暗势力。   而在它们的背后,是一个名叫贺兰清的神秘男人。他就像操控棋盘一样,在世间四处制造灾难,并以灾难为乐。   污染物们奉其为神,听从他的一切命令。   有消息灵通的人得知,听说这个贺兰清本是污染物,却难以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人类。   但他所爱之人早已经死了,贺兰清一直在执着地寻找让恋人复活的办法。   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只当自己听了个笑话。   毕竟人类和污染物之间向来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相爱呢?   更不提让死去的人复活,真是天方夜谭!   唯一能证明这件事情真实性的人,除了贺兰清本人外,就只有周怡。   周怡离开了研究所后,在安全区独自租了一间房,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   她一直没能从母亲和哥哥的死亡里走出来,在看到满目疮痍的世界后,更感到痛苦万分。   如果当初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就好了。   可周怡也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阻止。   仅仅过了半年,临近城市的安全区就一一沦陷,仅剩周怡所在的安全区尚且安然无恙。   周怡不确定,这是不是来自贺兰清的某种程度上的照顾——看在她是周缈疼爱的妹妹的份上。   但周怡一点都不为此庆幸。   她想,如果哥哥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走岔的路无法回头。   周怡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眼的灯光渐渐晕染开,将泛黄的墙壁团团包围。   不对!   周怡惊坐起来,不知不觉,她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无尽的纯白色,仿佛置身于冰雪世界一般。   “不是的,死去的人是可以复活的,走错的路也可以重走一次。”   一团小小的金色光斑,如同小精灵一样飞到了周怡的面前。   周怡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来自M12的主系统,负责维持各个小世界的稳定。当然,也包括你所处的这个世界。”   光斑来回转了一圈,友善地打招呼:“初次见面,你好,周怡。我本来应该尽早过来的,但之前突然联系不上你了,所以费了些时间。”   “你好。”   周怡难过地抿唇,在发生那场悲剧后,她一直处于四处颠簸流离的状态。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条件再去管“M12”的事了。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求于你。周怡,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半空中浮现出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开始播放起了一幅幅的画面,而画面的主人公,正是周缈和贺兰清。   那时他们被关在狭窄的宿舍里,却因为彼此的陪伴,也常常会感到幸福和快乐。   “我认识,这是我的哥哥。”   周怡用手指轻轻触碰屏幕,却如石子投入湖中,水波般荡漾开。   她怔了怔,回过神来继续道:“旁边那个人是一只很强大的污染物,我哥哥很喜欢他,还给他取了名字,叫‘贺兰清’。”   “他可不仅仅是污染物,已经到了足以被称为邪神的等级。”   光斑叹了口气,无奈道。   “……邪神?”   “每个世界的生物,都在不停地产生欲念,这些欲念凝结成了邪神。除了欲念以外,任何的罪恶和黑暗,都会让邪神得到滋养,祂天生就以此为食。”   光斑解释道:“为了让各个世界稳定,我们必须压制邪神的力量。只是我们没想到,这一任的邪神太强大了,导致其他的小世界也受到牵连,接连产生异化,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怡默默地回想了一番,觉得这个名叫“主系统”的东西说得没错。   贺兰清就是一个行走的危险物品!   周怡很谨慎地问道:“如果你们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做什么呢?”   “据我们观察,祂的戒心非常强。我们派去的人,别说跟他协商了,连近身都做不到。”   光斑的话音陡然一转,激动地说:“但是!这位新任的邪神出乎意料地重视感情,尤其深爱着您的哥哥!如果能由您的哥哥亲自阻止祂,一定可以成功的!”   言下之意,阻止恋爱脑邪神毁灭世界的唯一人选出现了。   周怡竟然觉得主系统说得很有道理。   “经我们检测,周缈的灵魂仍然残留在世间,我们会将他投放至各个被牵连的小世界。通过扭转小世界的命运,可以获取一定的能量。”   “与此同时,我们也会您的灵魂数据化,作为新上任的系统,用于连接小世界和主系统。”   周怡喃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找到我的原因吧?”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没错。”   主系统很大方地承认了:“如果你们收集到足够的能量,我就可以让时间回溯。您的母亲和哥哥都能复活,这个小世界也有机会得到拯救。”   “一切皆大欢喜,不是吗?”   周怡沉默了一会儿,在沉默的那几分钟里,她想了很多——妈妈离开前的微笑,哥哥牵着她时手心的温度……   他们不该就这么结束。   “好。”   周怡抬起头,眸子里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她坚定地说道:“我同意了。” 第71章 初遇   周缈再次醒来时,他正站在一片恢宏壮丽的星空之下,面前是玉石砌成的台阶。   而在漫长台阶的尽头,身穿白袍的长发男人对他微微一笑,宛如一树桃花在春风中盛开。   “贺兰清!”   周缈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朝他跑去,可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周缈缓缓停在了原地。   不对,这个人不是贺兰清。   “唔,你认出来了?看来你的确很爱他。”   “贺兰清”对周缈伸出手,意思是要扶他上来:“可以请问一下,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吗?我可是精心打造了一款一模一样的皮囊。”   “是眼神。”   周缈自己走上台阶,只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乍一看的确没有任何区别,但你的目光里看似有笑意,实则很疏离。”   周缈顿了顿,他想起贺兰清时,嘴角忍不住也泛起了一丝笑容:“他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贺兰清”耸了耸肩,又变回了它本来的样子——一团金色的漂浮光斑。   “我是主系统,也许你听说过我。”   “周缈,我一直很想见你一面。我听周怡谈起过你,她说她的哥哥看似普通,却有一颗善良的、金子般的内心。”   主系统夸起人来很有一套:“如今见到你,果真是名不虚传!”   “……谢谢啊。”   周缈在心中暗自吐槽,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主系统给他安排的人设全都是路人甲吗?   他看起来真的有这么普通吗?!   “不用客气,其实是我们该感谢您,谢谢你帮我们维持世界的稳定。”   主系统继续道:“在你返回之前,还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吗?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周缈抬起头,仰望着深邃的星空。   无数闪烁的星星如同钻石般镶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里,晕染开的狭长的彩色光晕更让其熠熠生辉。   如果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世界,他想,也许自己所在的那颗星星也在其中。   星星太美了,不应该让它失去光辉。   “我希望……”周缈想了想,说道:“我希望,可以让我的世界恢复到被污染之前的状态,大家能够正常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因此而受伤。”   他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好像有点贪心,脸上泛起了一点红,小声问道:   “这个愿望,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你的愿望是这个,小救世主。”   一罐写着“清新剂”的喷雾从天而降,周缈赶紧接住。   从外表看上去,倒是和普通的空气清新剂没太大的区别。   “你需要找到污染最先开始的地方,将污染源净化后,世界也就可以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状态。”   周缈郑重地道了谢,将东西收好。   “回溯时间的机会仅有一次,请务必好好把握。”   主系统道:“祝你顺利,周缈。”   ·   恍惚间,周缈已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北极星研究所。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瓶喷雾,其他工作人员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周缈毫不在意,他现在有急需要做的事情。   研究所冰冷的白炽灯、银灰色的墙壁和地面,以及永远维持着24摄氏度的室内温度,一路上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周缈的心却和他的衣角一样,欢快地飘荡进了实验室。   因为贺兰集团的上层领导来研究所视察,所以核心人员都去开会了,实验室相当于放了一天假。   又不是工作狂,有鱼当然要摸,实验室少见得没什么人。   也正因如此,被关起来的试验品终于抓住了逃出的机会。   伤痕累累的小章鱼哼哧哼哧地爬上玻璃,用虚弱的触手掀开顶盖,眼看着就要成功出逃。   下一秒,它被人类的两只手指捉住,飞到了半空中,散开的触手如同旋转木马一般。   章鱼:“???”   周缈压低声音道:“小章鱼,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他们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天。   周缈在来的路上还顺了个箱子,用来“偷渡”试验品。纸箱不大不小,用来装只章鱼刚刚好。   俗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   章鱼刚被抓住时还对着周缈呲牙,一通折腾后完全没了力气,只能用两只黑豆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人。   而从周缈的视角来看,自动给小章鱼加上可爱滤镜后,做什么都是萌萌的。   “嘘——”   周缈将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会儿人会有点多,你要乖乖的,别出声。”   莹白色的手指显得那两瓣樱色的唇更加可爱,晃得章鱼眼睛都花了。   它认出来了这个人——   整个研究所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的研究员。   这个人类刚才在说什么?要救它出去?   咳……   既然如此,原谅他好了。   颜控的章鱼默默红了脸,人类指尖的温度尚且残留在其中几只触手上,剩下的触手不由自主地绞成了一团麻花。   周缈关上盒子之前,还贴心地戳了几个洞,怕小章鱼呼吸不畅。   他想了想,又拿了一叠文件放在盒子上方,好让这个盒子显得没那么显眼。   一切准备就绪后,周缈深呼吸了一口气,朝门外走去。   还剩下最重要的一关——   “缈缈,你怎么来实验室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他刚一出门便被周玥拦了下来,对方刚结束下午的会议,因为和上层之间起了不小的争执,所面上有隐隐的疲惫。   “妈妈,我负责来实验室处理数据。”   周缈没撒谎,他今天确实要上班。   “啊……抱歉,我最近太忙了。”   周玥苦恼地拍了拍脑袋:“宝宝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了周缈放在盒子上方的文件。   “这是整理好的数据吧?我看看……”   周玥的目光忽然停在了半空中的某一处。   时间仿佛都在那一秒凝固了。   周缈心跳如雷,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只顾着紧张,从而忽略了很多问题。   而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去捕捉周玥的视线,赫然发现了一截露出来的章鱼爪子。   周缈:“……”   难怪。   实验室里少了一只待处理的高危污染物,而周缈的身上又表现出了诸多异常,作为研究的主要负责人,周玥真的对此毫无所知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周玥,我刚才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缈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下一秒,周玥飞快地将手里的那叠文件放回原处。   周缈转过头,看见一张让他心里不爽的脸——贺兰峰。   贺兰峰挑了挑眉:“这是……”   “这是我的儿子,你之前见过的。”   周玥微微一笑,彼时她和贺兰峰还没有撕破脸,尚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周缈温顺地问了声好,将手里的盒子抱得紧了几分。   “我还有事跟你贺兰叔叔聊,缈缈,你先回去休息吧。”   周玥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道:“没关系,不用想太多。” 第72章 嫂子   周缈径直去了周怡所在的研究室。   周怡显然等他很久了,听到敲门声就立刻开门,乖乖地喊道:“哥。”   周缈笑着叫出了妹妹的小名:“周一一,好久不见。或者我该叫你系统?”   虽然说周怡一直以“系统”的形式存在在周缈的脑海中,但两人的确是很久没在现实里见面了。   “辛苦了,一一。”   周缈揉了揉妹妹的头:“谢谢你。”   兄妹之间血浓于水,很多话不必多说。   幸亏有周怡在关键时刻做下决定,挽回既定的悲剧;在此之后,又锲而不舍地陪伴着周缈,引导他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最初的起点。   周怡刚想说没关系,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她幽怨地斥责周缈:“哥,你在其他世界谈恋爱的时候倒是很开心,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周缈和贺兰清在一起这件事,已经让周怡感觉很不爽了,她哥竟然给她找了个讨厌的男嫂子!   没想到两个人还天天变着花样秀恩爱,每天又是亲又是抱的,周怡想屏蔽都屏蔽不掉。   有没有一种可能,系统的命也是命!   周缈心虚地低下头,当时他的记忆还没恢复,以为系统只是一只稍微有点智商的AI,所以根本没想过要避嫌。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居然每天都在给妹妹直播恋爱现场……   好尴尬。   “……咳,先跳过这个话题。”   周缈将主系统告诉他的话转述给周怡,尤其是关于污染源的净化。   “污染源啊……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只知道污染最初是由贺兰家开发的一款病毒导致的。总之,我会抓紧时间调查。”   周怡想了想,又说道:“哥,贺兰峰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芯片我可以找朋友帮忙弄出来,但我怕他又找机会下手。”   贺兰峰不解决,就会成为一直横在两个人心中的一根刺。   那个老男人太阴险狡诈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杀手锏。”   周缈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桌上,周怡早就注意到了他哥神神秘秘抱着的那一大箱未知物体,忍不住好奇地探过头来。   周缈打开箱子,里面是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章鱼。   周怡:“……”   不愧是他们的杀手锏,能吃能睡还能打。   周缈说道:“贺兰峰不是想造神么?我把贺兰清送过去,够他折腾一阵子的。”   直接一举打入敌人内部,运气好说不定能搞到一手消息,比他们自己暗地里查省事多了。   周怡大吃一惊:“玩这么大?”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等不及要看到老男人吃瘪的样子了。   不过……   周怡拿笔挑起一只章鱼脚,嫌弃极了:“嫂子这个样子,能担起重任?”   让一只章鱼做救世神?   别说贺兰峰不会相信,她自己都不信。   比起被捧上神坛,这只章鱼更适合被送去餐厅做章鱼刺身。   虽然章鱼睡着了,但对外部环境的威胁十分敏/感,立刻察觉到须部被某种冰冷的物体贴了上来。   危险!   章鱼爪子猛地一拍,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直接砸出了个两米深的大洞。   不难想象,要是把钢笔换成人,被这么拍一爪子会引发多么可怕的后果。   周怡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他这是要谋杀小姑子?”   周缈:“……”   为了避免贺兰清在小姑子的心中彻底被拉黑,周缈赶紧开口解释。   “主系统向我保证过了,会尽快让贺兰清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就算暂时变不回来也没事,只要他足够能打,贺兰峰就拿我们没办法。”   “知道了。”   周怡郁闷地盯着地上的大洞:“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找人来维修。”   以后她要在立一块牌子,章鱼禁止入内!   周缈带着小章鱼回了员工宿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在布置章鱼窝时都快了许多。   等周缈摆好水缸,又洗完澡回来后,沉睡的章鱼此时才终于醒了过来。   它好奇地打量着豪华版大水缸,在绿色植物间来回穿梭,看样子应该是特别喜欢。   章鱼来回游了几l圈后,这才发现周缈正在静静得观察自己。   温柔的白光穿过玻璃,打在人类清透盈润的皮肤上,像是披上一层薄薄的月光,神秘而美好。   人类的两只大眼睛也圆圆的,如同黑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颜控章鱼当机立断游了过去,伸出一只触手,上下挥舞着。   周缈噗嗤一笑:“你想跟我握手吗?”   于是他将食指抵在了玻璃上。   看人类笑了,章鱼的小黑豆眼睛都睁大了,立刻“啪唧”一下贴上来。   呆萌的样子,一点都不见以前的聪明劲儿。   周缈突然有些想念以前的贺兰清。   时间不早了,周缈关上宿舍灯,慢腾腾地躺到床上。   水缸摆放在离床头不远的位置,侧过身就可以看到章鱼在一片蓝色的泡泡里漫步。   周缈抱着抱枕,枕着柔软的枕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飘渺的月色下,贺兰清乘着微凉的夏风,潜入了周缈的梦境。   男人轻柔地将周缈揽在怀里,灼热的吻落在他通红的耳垂上。   “好爱你,宝宝。”   贺兰清的声音像是浓厚醇香的红酒,周缈晕乎乎地靠在他的肩上,感觉到吻逐渐挪到嘴唇,然后是锁骨,再继续往下……   不对。   周缈皱了皱眉,有什么东西在吸他?   那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又酥又痒的滋味从胸口的位置开始扩散,如同电流般流经了全身。   周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贺兰清坚实的手臂如同藤蔓缠住了他,将他往梦境的更深处拖去。   “够了,不要再亲那里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更是激发了男人刻在基因里的恶劣因子,尖锐的牙齿包裹着周缈,把每一个地方都“照顾”得很到位。   纤细洁白的手指猛地抓紧了床单,褶起的皱纹足以见得青年心绪起伏是多么的激烈。   下一秒,他的手指又无力地摊开了,甚至因为太过刺激而无意识地颤抖着。   连空气都是湿热的,室内弥漫着暧昧的气味,颇有些心照不宣。   周缈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衣服湿了。   湿漉漉的睡衣贴在皮肤上,周缈打了个哆嗦,又觉得身上某个位置痒得不行,像是有无数张贪吃的嘴在咬他。   没错,不是一张嘴,是很多张嘴。   周缈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一只八爪章鱼正俯趴在他的身上,触手底部的吸盘待在不该待的位置,慢悠悠地蠕动着。   周缈:“……”   章鱼从水缸里越狱了,带着一身的水意,能不把衣服打湿吗?   他家章鱼晚上会偷偷溜出水缸,对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可怕得很。   周缈一把抓起章鱼,把它重新抛回水缸里。   这才不是什么呆萌章鱼,是只色章鱼才对!   周缈重新换了干净的睡衣,气鼓鼓地躺回床上,在心里又给贺兰清记了一笔。   他翻了个身,回到梦里。   再此之后,周缈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贺兰清的梦,小章鱼也依然还是那只傻乎乎的小章鱼,一点“进化”的迹象都没有。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章鱼比之前胖了一圈,更温顺了些,也更爱撒娇了。   “好消息,你身体里的芯片取出来之后还算正常,目前来看没有不良反应。”   周怡面无表情地宣布:“坏消息,关于污染源仍然没有头绪。”   周缈用手撑着头,叹气声一次接着一次。   周怡又补了一刀:“嫂子还是那个没用的样子吗?”   “慢慢来吧,这事也急不了。”   周缈虚弱地说道:“我得回去喂章鱼了。”   周怡应了一声,她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最近几l天的任务就是查阅资料。   哪想到贺兰家藏得这么严实,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周怡看得烦躁,随意抬起眼睛一瞥,便看见周缈无意间露出来的脖子上有着一片红紫色的吻痕。   周怡仔细一想,大惊失色。   她哥这么快就被拱了?   ·   周缈回到宿舍,发现门外多了几l个不速之客,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脑子里闪过几l个画面。   等等,周缈苦恼地扶额,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这个时间点,他似乎是被研究所里的某些人找过。   几l个男人长得牛高马大,一身腱子肉,脸还臭得要命,一看就是来势汹汹。   “周缈,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等啊!”   “等我?”   周缈很真诚地道:“发生什么了?”   他最近忙得分身乏术,是真的记不太清楚。   可对面却似乎被周缈的一句话激怒了,有个高个子抓着他的衣领,将人狠狠地抵在门上。   周缈的眉头皱起来,脊背和门相撞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x的。”   高个子啐了口痰在地上,大声骂道:“周缈,我忍你很久了!就你这没见识的样子,没你妈的关系能进实验室吗?走关系还走上瘾了是吧,连老子的女人也敢觊觎!”   旁边的人捧场极了,立刻站出来帮腔。   “是啊,我们老大好不容易跟女神表白一次,女神居然说她喜欢的人是你!”   “要是你不在,我们老大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周缈看着眼前略显发腮的、油光满面的脸,一时没憋住:“噗。”   高个子出奇愤怒了:“你、你笑什么?!老子x死你信不信?”   脏话一出,几l人都愣了一下。   “嘿……你们还真别说,这小子长得还真不错,细皮嫩肉的,不输老大你女神啊。”   高个子还真舔了舔嘴唇。   别的不说,周缈的脸比他在电视里见过的当红明星还漂亮。脸漂亮就算了,气质还勾人得紧,难怪招小姑娘喜欢。   这么一想,他看周缈的眼神都变得淫/邪起来。   周缈感觉自己拳头硬了,他脾气是好,但不代表完全没脾气。   正打算把人推向旁边时,背后的门忽然从里打开了,长发飘飘、惊为天人的男人从里走出来,有条不紊地将手臂怀抱在周缈的腰上,再轻轻向上一抬。   他的动作快到连周缈都没反应过来,仿佛一转眼的时间,自己就被人公主抱了起来。   高个子瞪大了眼睛,面前的男人比他还要高半个头,鼻梁挺拔、眉峰如削,如同玉雕般英俊深邃的面孔极有侵略性。   尤其是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上时,一股寒意贯穿了全身。   高个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谁?!”   “回去吧。”   男人神色冷峻阴沉,就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一样:“回去之后,你们会忘掉今天的事情。”   并且接下来的几l天他们都会格外倒霉,就当作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当然,如果他们再敢靠近周缈,那就不是只倒霉这么简单了,他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几l人对上贺兰清阴鸷的眼睛,仿佛被下了指令的玩偶,机械地转动着胳膊和双腿,同手同脚地回了各自的宿舍。   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周缈,将他放在床在,温柔得就像骑士对待他心爱的公主一样。   “贺兰清……”   周缈伸长了手去触摸男人的面容,而在刚刚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的手被对方一把抓住,两人十指相扣。   紧接着,男人俯下身,滚烫的气息覆盖在周缈的唇瓣上。这个吻又狠又急,如同暴风般迅速侵入,在他的唇齿间肆意侵占。   周缈的双手被交叉着扣在了头顶,只能摆出被迫承受的姿势,被欺负来欺负去。   “唔……”   许久之后,这场风暴才终于停止。   贺兰清从周缈的口腔里退出来,带出来不及吞咽的晶莹液体,在半空中拉出一条涩气的丝线。   男人专注地俯视着他的漂亮宝贝,微凉的手掌抚摸着周缈柔嫩的脸庞,眼里是多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而周缈的眼睛也泛着一丝嫣红,连细碎的吐息都被浸染上了贺兰清的气味。   他颤抖着问道:“贺兰清,你回来了,对不对?” 第73章 利用   月亮升起,轻盈潮热的雾气在房间里弥漫,夹杂着汗水啪嗒落下的声音,以及悦耳勾人的呜咽声。   周缈像只奶乎乎的小猫,眷恋地将头埋进贺兰清的胸膛。   浓密的、忽闪忽闪的睫毛耷拉在绯红的脸颊上,那颗印着牙印的小巧喉结颤巍巍地抖动着,湿润红肿的唇瓣还在急促地喘着气。   宛如一朵芬芳馥郁的红玫瑰,在吸饱了朝露后,露出最娇艳动人的一面。   贺兰清忍不住将人再次搂紧了,力气大到快要把人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滚烫的皮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等到周缈的喘息声稍微平静,贺兰清才恋恋不舍地放松了些力度,可他宽厚的手掌仍然放在周缈的腰窝处,不让人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缈缈,抱歉,让你一个人等这么久。”   贺兰清用手指帮周缈撇去眼角的泪珠,又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很孤单吗?”   周缈闷闷地“嗯”了一声。   虽然有小章鱼陪着他,但和贺兰清陪伴在身边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么说吧,小章鱼很可爱,但贺兰清会让他怦然心动。   听了周缈的话,贺兰清低声笑了起来。他的眸子弯弯的,似乎因为周缈的话而感到特别高兴。   还有一点得意。   然后贺兰清就收到了一记小猫拳,却一点都不重,更像是猫咪用小脑袋在他的腹部蹭了蹭。   “你笑什么?”   周缈被笑得害羞,瞪了贺兰清一眼,凑到他的耳边开始告状:“贺兰清,你知不知道你当章鱼的时候坏死了……”   周缈扳着手指,把章鱼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   贺兰清单手撑着头,很认真地听他说完后,问道:“所以,我都咬了宝贝哪些地方?”   周缈还以为男人真的良心发作,于是扯开了一点被子,惹人遐想的美景赫然映入贺兰清的眼眸,他的眼神随之一黯——   软乎乎的皮肤被仔仔细细地吮吻了好几天,白腻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全是吻痕,如同奶油蛋糕上的小草莓尖尖,又可怜又可爱。   贺兰清的喉结上下吞咽,他的鼻翼动了动,仿佛闻到一股甜腻腻的香味。   “就是这里。”   周缈说话时不自觉得带了点鼻音,像是在撒娇似的:“被你咬得好麻,蹭到一点布料都不舒服。我这几天出门都得贴创可贴,不然很尴尬的。”   贺兰清扬眉道:“这么娇气吗?”   被一刀眼光刮过后,贺兰清很识趣地改口:“我帮缈缈舔舔,舔舔就不痛了。”   贺兰清俯下身,冰凉的舌头如同小蛇一般,将锁骨处被吮得艳红的皮肤卷入其中。   他像是含着可口的酒芯软糖一样,先用舌舔舐,等到醇香的酒液从糖果里泌出来后,再用尖尖的獠牙碾压轻咬。   “……啊!”   周缈短促地叫了一声,他被刺激得挺直了腰,却又正好把自己送进了男人的嘴里。   “贺兰清,谁让你舔那里了!”   ·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早上起床后,周缈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认真地看着镜子,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   镜里的青年白肤胜雪,面若桃花,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眸里含着丝丝媚意,漂亮得惊人。   然而,美人秀气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周缈看了半天,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白衬衫前面有点鼓鼓的。   周缈的脸蹭得一下子红了,昨晚旖旎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向旁边的贺兰清抱怨道:“都怪你!我都已经贴了一张创可贴了,居然还遮不住……”   周缈后悔死了,他就不该相信男人的鬼话,被哄骗得……   这下该怎么见人?   “都怪我。”   贺兰清的认错态度非常良好:“缈缈,我帮你舔舔,我的唾液可以消肿的。”   周缈半信半疑地瞅了贺兰清一眼,可他的确是没办法了,只能选择再相信对方一次。   要是贺兰清再敢骗他,就罚男人晚睡睡地铺!   美人衣衫半褪地坐在床边,晨光在他的肌肤上镀了一层很淡的金光,水汪汪的眼睛又纯又欲地看着他。   天知道贺兰清用了多么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   贺兰清低下头亲了亲,这次他没再搞什么小动作,只是幽幽地盯着周缈。   周缈被盯得心里直打鼓,听到贺兰清冷不丁地说:“缈缈,我去洗个冷水澡。”   周缈弱弱地点了点头:“……你,你快去。”   他的目光瞥到男人的裤子,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去,慌忙收回视线。   好在这次贺兰清确实说的是实话,红肿的地方肉眼可见得恢复了正常。   周缈赶紧重新披上衬衫,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如初。   不知不觉,浴室里的水声逐渐停止。   “宝贝。”   贺兰清从背后抱住周缈,声音还泛着性/感的沙哑:“什么时候走?”   他刚洗完冷水澡,就像一块散发着冷气的巨大冰块,周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现在就可以。”   周缈回过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贺兰清,那个……我擅自利用你,你会介意吗?”   贺兰清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仔细回想才明白——   周缈所说的“利用”,是指让他以成功实验品的身份去和贺兰峰等人周旋,以此来获取信息、争取时间。   难怪周缈今早总是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像只做了坏事后心虚的小猫。   心虚的小猫也是可爱的。   对贺兰清来说,他对其他人类一点都不关心,甚至对这个世界的存亡都不在乎。   唯一值得他珍惜的,只有周缈而已。   所以,别说是这么点小小的任务了,就算是周缈某天突发奇想,拜托他去摘星星摘月亮,贺兰清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缈缈,你可以随便利用我。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很乐意满足。”   贺兰清拾起床上的白色外套,帮周缈穿上后,靠在他的耳边说道:“要是缈缈觉得不好意思,可以……”   周缈被贺兰清呼出的气息弄得有点痒,他的耳朵抖了抖,没听清对方的话,于是主动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   贺兰清把周缈耳畔细碎的黑发撩开,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眸子笑眯眯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周缈听完后连耳朵都红透了,贺兰清的话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   可周缈又没法拒绝。   毕竟贺兰清答应了他那么多的请求,就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得亲密了,周缈觉得自己也总得有点回报才行。   “那、那就这样决定吧。”   周缈磕磕巴巴地答应了,看到贺兰清唇角意味深长的微笑,一时间觉得大事不妙。   不过,无论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羞耻,对周缈来说,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贺兰峰稳住。   在这个时间点,恰巧就是周玥和贺兰峰第一次正面起冲突的时间。   气氛紧张的会议室里,周玥正在舌战群儒,和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男人或是贺兰家年迈的长老,或是贺兰家的分支新秀,目前皆出任高层,傲得快把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我反对‘造神计划’继续进行!你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亏我今天才发现!”   周玥一想到那些关在监狱里的污染物,不由得汗毛直立。   她深呼吸一口气,喃喃说道:“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凶手。”   但很显然,其他人对周玥所说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也毫无触动,只漠然地看着她。   对他们来说逐利就是本能,不过多死几个污染物而已,又有什么呢?   更何况,是那些平民百姓自己整天吵吵嚷嚷得说活不下去了,希望能出现一个拯救众生的神明。   他们只不过是顺便满足了这些人的愿望。   当然,如果真的创造出了无所不能的神明,该怎么使用神的力量,那可要全都由贺兰家说了算。   贺兰峰的脸色不太好看,旁边的助理见状,立刻站起来说道:   “周女士,容我提醒您一句,您跟我们签的合约年限还未到,现在退出算是严重毁约。更何况,研究这么久了还毫无进展,您对得起贺兰先生投入的资金吗?”   周玥气愤极了,当初签下合约的时候,贺兰峰可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说什么“为了人类的未来”,如今居然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周缈正要开口反驳,却有人抢了她的话。   “谁说没有进展?”周玥望向推开的门,露出诧异的表情。不仅是她,连那些板着一张脸的男人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过于震撼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气质沉静、漂亮俊秀的青年,看似内敛,刚才的那句话却是出自他的口中。   青年身后跟着的男人外貌同样十分优越,但与之相比较,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   男人身态修长,五官深邃,轻轻一瞥便看得人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而在男人身后的阴影里,黏腻阴冷的触手们挤满了过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会议室里蔓延。   “保卫呢?保卫怎么不在?!”   “他是污染物!为什么污染物会变成这样?!”   会议室里一片混乱,周玥却向前迈出了一步,难以置信:“缈缈……你怎么来了?”   周缈环视一圈后,向周玥点了点头,示意母亲不用担心他。   随后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还请大家保持安静。”   周缈话音落下,蓄势待发的触手们从天而降,直挺挺地垂在众人面前,须部翘起来的样子如同准备进攻的毒蛇一般。   贺兰家的人面面相觑,只能屈服于淫/威,乖乖坐回原位置。   贺兰峰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周玥的儿子周缈他是认识的,但在贺兰峰的印象里,周缈的能力极为普通,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   可如今,周缈居然敢公然闯进会议室!   贺兰峰望向站在周缈身后的贺兰清,他此时更关心的是,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隐隐有种感觉,事情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各位,或许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造神计划已经成功了。”   周缈用轻飘飘的语气,抛下了一颗炸弹:“你们想要的‘神明’,不就正站在眼前吗?” 第74章 实验   “你说什么?实验成功了?!”   众人闻言,纷纷惊愕地看向周缈。   会议室外,“嗡嗡”的刺耳警报声还在连续不断地响着,提醒着他们面前男人的威胁性可不容小觑。   研究所的安保是世界顶尖水准,按理来说,可以防住世界已知的最凶猛、最危险的污染物。   因此,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污染物。   他们对于周缈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之前还板着脸的男人,此刻兴奋地张红了脸。   “好!太好了!”   “赶紧联系其他财阀,我们既然已经成功了,之前说的合作是不是该继续……”   他们盯着贺兰清的样子就像盯着一座巨大的移动金矿,两眼冒着森森青光,恨不得立刻就把里面的金子全挖出来。   对权利和金钱的渴望,战胜了对未知怪物的恐惧。   “这位……呃,污染物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贺兰峰也顾不上一旁的周玥,笑呵呵地对贺兰清道:“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   其变脸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贺兰峰打得一手好算盘——   首先,他们要想办法把贺兰清留在研究所里,好好看管,找到能制约对方力量的方法;其次嘛……当然就是要让贺兰清无条件服从他们的命令,为贺兰家所用了。   然而,俊美如天神的男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腊月天里的冷水浇灌下来,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连自认为心理素质远超常人的贺兰峰,都险些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就在贺兰峰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贺兰清终于开口了。   “我的事都由我的父神决定,你先寻求一下他的意见吧。”   父神?   贺兰峰左看右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比贺兰清低了一个半头的周缈身上,就连周玥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这是最近的年轻人之间流行的玩法吗?   周缈差点没绷住:“噗!”   小章鱼叫他“papa”,那算是小怪物不懂事,有种傻乎乎的可爱;大贺兰清一般也只会在床上叫他一些奇奇乖乖的称呼,都可以算得上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可现在,这个男人居然用冷淡禁/欲的声音,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父神”,真是又尴尬又可怕……   “贺兰峰,说得难听些,我们和你之间都想相互利用,所以不如坦诚一点。”   周缈清了清嗓子:“我们可以为你做事,但相应的,也需要你付出一些东西。”   贺兰峰倒是接受得很快:“这是当然。”   对贺兰峰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他们珍贵的实验品。因此,即便周缈提出再多要求,他们也得捏着鼻子答应。   没办法,谁让贺兰清只听他的话呢?   贺兰峰只能怪自己之前小看了这个性格温顺、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研究员,还在他身上栽了个跟头。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一定把周缈奉为上宾。   周缈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却让贺兰峰一席人犯了难。   首先,周缈要求结束周玥和北极星研究所之间签订的合约,并将她安全送出研究所。   这个倒是没关系,毕竟实验已经成功了,没有必要再把周玥强留下来,不如就趁机向周缈卖个人情。   可周缈很快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贺兰峰,污染是由贺兰集团研究发一款病毒导致的,我说得没错吧?”   周缈用最平常的语气,撕开了贺兰家最后一层遮羞布:“我要这款病毒。”   “……”   贺兰峰对周缈的话一点不惊讶,既然周玥知道了这件事,那作为周玥的亲生儿子,周缈对此有所了解也不奇怪。   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周缈会向他要这个东西。   贺兰峰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尽数竖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周缈。他的目光宛如一条毒蛇,看得周缈很不舒服。   周缈顶着压力与他对视。   良久后,贺兰峰最终还是选择了松口,说道:“可以。但前提是这位污染物先生得先向我们展示出他有足够的能力,我们的相互利用才能继续下去,不是么?”   最终,周缈和贺兰峰之间达成了一笔交易。   贺兰清跟着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去做能力测试,周缈则陪伴周玥离开研究所。周玥早就有了离开的打算,只是贺兰峰这边一直不肯放人,才耽误了很长时间。   眼下,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   周缈忐忑不安地跟在周玥身后:“妈妈,那个……实验品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一开始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周玥解释自己的重生,又怕坦白后产生蝴蝶效应,反而得不偿失。   后来在和贺兰峰谈判时,周缈一心想保护母亲,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做法似乎不太合适。   “不怪缈缈,妈妈都明白的。”   周玥温柔地抱住了周缈:“缈缈长大了,可以保护妈妈了。”   周缈久违地窝在周玥的怀里,鼻尖是母亲身上所散发的熟悉的馨香,上一世母亲浑身是血的样子,此刻终于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淡去。   而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有辆黑色轿车等候在研究所外,那是周玥信得过的朋友,接下来她会离开这座城市,再考虑开始新的生活。   “照顾好自己,还有一一,妈妈永远爱你们。”   周玥眨了眨眼睛,离开研究所后她也算是松了口气,活泼开朗的性格重新显露出来。   “我也爱你,妈妈。”   周缈趁着帮妈妈抬行李的功夫,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接下来会一天比一天危险,即使有贺兰清在身边,周缈也无法保证自己能百分百护住周玥的安全,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周缈独自走回员工宿舍,推开门时发现贺兰清正靠在床边等他。   他没有一丝犹豫,像一只扑鸟儿的猫咪一样,眷恋地扑到了贺兰清的怀里。   贺兰清挑了挑眉,他垂下头看着周缈眼角红红的样子,柔声问道:“缈缈怎么不开心?”   一边说着,一边还有频率地抚摸着周缈柔韧的脊背。   他的手掌宽大温凉,力度刚刚好,耳边还响着男人的心跳,周缈舒服地险些要睡着了。   周缈把自己又缩进去了一点,两个人贴地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他喃喃说道:“妈妈走了,我舍不得她。”   “没关系,她去了更安全的地方,缈缈之后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贺兰清吻了吻周缈光洁的额头:“要是宝贝觉得孤独了,就让我陪你,好不好?”   “嗯。”   贺兰清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浓烈情意,周缈被那双眼睛看得脸颊发烫、头脑发昏,险些就要被对方叼住嘴巴,稀里糊涂地滚上床。   即将擦枪走火之际,周缈回过神,赶紧询问贺兰清:“他们今天带你去做了什么检查?”   贺兰清正舒舒服服地抱着周缈,两只手耷在青年柔软的小肚子上,根本舍不得松手。   于是一只触手从两人的身后冒了出来。   贺兰清满不在乎地道:“他们想要研究我,我就留下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让他们慢慢研究好了。”   那只触手被砍了一大截触须,看起来跟霜打了茄子一样,蔫蔫地垂在半空中。   周缈哭笑不得,他估计研究所是希望贺兰清能配合他们,进行每天24小时无休地全天候调查。   但贺兰清从来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主,研究所拿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它应该很疼吧?”   可看着触手可怜兮兮的样子,周缈心疼地用嘴唇触了触完好的地方。触手激动地扭成了一条飞舞的麻绳,立刻瞪鼻子上脸,缠到周缈的身上撒娇。   “别、别闹了,好痒。”   周缈的皮肤很嫩,触手还专挑他敏/感的地方蹭来蹭去,青年在男人的怀里颤抖着,没过多久就变得衣衫不整、两颊绯红。   贺兰清本想斥责触手的狗腿行为,可在看到周缈比玫瑰还娇美生动的样子后,选择了对触手的行为表示默许。   等到美人紧咬红唇,被刺激所流下的泪水溅到了贺兰清的手背上,贺兰清才很懂事地收回触手。   因为触手受了伤,所以周缈今天对贺兰清格外包容。   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喘,就又蹙着漂亮的眉毛,关心地问道:“把触手留给他们,真的没关系吗?要是他们真的研究出对你不利的东西,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不会。”   贺兰清摇了摇头:“宝贝,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就算是再给他们一千年一万年,他们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他已经从脆弱的成长期蜕变为成熟的完全体,人类想要伤到尊贵的邪神大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然,这话贺兰清可没对周缈说。   周缈却竖起耳朵,抓住了刚才对话中的一处“漏洞”。   “等等,谁是老公?”   他很严肃地问道。   “当然是我了。”   贺兰清大言不惭地道:“缈缈,你忘了吗?我们结过婚,在一起的时间至少有一百年。要是把我们亲密的次数放在人类夫妻身上,早都该有孩子了……唔。”   周缈听不下去了。   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反驳贺兰清的话,干脆就用吻把对方的嘴堵住。   贺兰清终于不再说话,可回应周缈的,却是更加亲昵的、几乎快要失去控制的接触。   在整个过程中,贺兰清那双狭长的凤眸都直勾勾地盯着周缈,如同野兽般的竖瞳里里闪烁着幽幽的火光。   而周缈仿佛成了被野兽叼着后脖子肉的猎物,每一寸皮肤都被舔得湿漉漉的,等完全沾染上对方的气味后,就被吃个干净。 第75章 未来   按照约定,贺兰峰派人将源病毒送给了周缈,而周缈转手就将它交给了周怡。   凭借周怡的能力,有了这株病毒就可以找到污染最先开始的地方,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在此期间,北极星研究所的“造神计划”成功的消息,也通过地下途径不断流传出去,有不少势力对此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很快,就有权贵陆陆续续邀请贺兰清到府上做客。   这些权贵家大业大、只手遮天,即使是贺兰峰也无法轻易招惹。   他只能硬着头皮,又许诺了不少好处,才终于劝动贺兰清这尊大佛屈尊赴约。   等贺兰清和他们见了面,权贵们无一不厚着脸皮,要么祈求升官发财,要么想延续寿命长生不老。   周缈对此气愤不已,如今世道艰难、民不聊生,普通人每天都活在痛苦中。而这些人身居高位,却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不要生气,缈缈。”   贺兰清和周缈相处时间久了,对于如何哄恋人开心这件事早就轻车熟路。   他将人揽进怀里,像逗弄小猫似的,揉了揉周缈软乎乎的下巴。   “我曾经读到过一句话,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送出的礼物,自然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更不要说,贺兰清可不是好心的神明,而是正正经经的邪神。   过不了多久,权贵们就会发现自己开始莫名其妙地走霉运,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命了。   对此同样不满意人,的还有贺兰峰。   要知道,贺兰峰之所以一心推进“造神计划”,是为了创造出足以让贺兰家称霸世界的恐怖的战斗力。   可如今,贺兰峰既得罪不起贺兰清,还全为权贵们做了嫁衣,叫他怎么甘心?   只是,贺兰峰称霸世界的愿景还来不及实现,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   某日黄昏,太阳迟迟不肯落下,如同一株妖冶的曼珠沙华,将半片天空都烧成了狰狞的金红色,空气似乎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当夜幕终于降临时,城市沦陷了。   数以万计的污染物突破了防守线,从四面八方涌入城市,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天空,人们在混乱中手足无措,只能拼尽全力地逃命。   没人知道这些污染物为什么要向城市进攻。   但市民们心里却很清楚,为什么以大都市的防卫程度,竟然连一小时都没撑住,就被这些污染物轻松攻破了。   因为以贺兰峰为首的权贵们刚出发去参加重要的晚宴,几乎调走了全城大半的武力。   黑压压的街道上,母亲拉着女儿的手惊慌失措地向前奔跑。而在她们的身后,一头体型巨大的狼紧紧地追赶,眼看着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近!   十米、五米……   突然,女孩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她被吓得腿软,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凭本能尖叫。   “妈妈!妈妈!呜呜呜……”   巨狼的眼中烁着凶狠的红光,它一张嘴便吐出一团腥臭无比的黑气,空中忽闪的蚊虫无意间飞过,转眼就化为灰烬。   要是女孩被那团黑气吞噬,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年轻的母亲哭嚎着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脆弱的肉身保护她唯一的孩子,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死亡。   但死亡并没有降临。   女人只听“唰”得一声,一股强劲的、冰冷的风从耳边刮了过去。紧接着,她的正前方便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以及野兽痛苦的惨叫。   她诧异地抬起头,便看见方才还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巨狼,此刻已经被一只触手直直地插入了心脏,乌黑的皮毛化成浓稠的黑色墨汁,被其他所触手吸食。   怀里的女儿怯怯地问:“妈妈……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女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你还好吗?”   女人吓得双肩一耸,立刻转过头。   在她的身后立着两个人,其中,手的主人是一位美丽俊秀、气质出尘的青年,而另一人则是身材高大、气场强大的男人。   这两人正是周缈和贺兰清。   重生之后,周缈所担心的蝴蝶效应,还是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发生了。   在“造神计划”成功的消息走漏后,贺兰峰受邀参加晚宴,让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空城”,给了污染物可乘之机。   不过,好在贺兰清还在自己身边,并且足够能打。周缈这才得以松了口气,赶紧想办法保护市民。   女孩对漂亮哥哥毫无抵抗能力,开开心心地牵起周缈的手,既不哭也不闹,好奇地打量着他。   而女孩的母亲则真诚地向两人道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缈微微颔首,对贺兰清道:“贺兰清,咱们得分头行动了。我带她们去避难所,你一个人应付那么多污染物,能行吗?”   “缈缈,你要相信我。”   贺兰清垂下眸子,视线徘徊在周缈白皙精致的锁骨处,敞开的领口间若隐若现的是他昨晚留下的吻痕。   他家宝贝的身上很适合留下一些痕迹。   漂亮又性/感,澄澈的天真和极致的爱/欲交/融在一起,让他恨不得品尝个遍。   冰冷细小的触手缠到周缈的脖颈处,在上面很灵活地绕了个圈,安静不动的样子和皮革项圈没有任何区别。   在黑色项圈的映衬下,周缈的皮肤白得更白红得更红,仿佛一幅精美的油画,煞是好看。   周缈碰了碰它,不解地问道:“……这是?”   “监察用的触手。”   贺兰清握住周缈的手,亲了亲他纤细的手指,道:“如果遇到危险时我赶不过来,就让它保护你。”   周缈了然,这么多个世界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带只触手在身边,所以并不排斥。   贺兰清凑到周缈的耳畔,小声问道:“宝宝,我这么努力地救人,可不可以给老公点奖励呢?”   “有、有的。”   他吐出的呼吸打在周缈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可以。”   周缈的耳朵红通通的,他咬了咬唇,左思右想才交出个让贺兰清满意的答复,于是听见男人浅浅的笑声。   “谢谢宝贝,我会很期待的。”   贺兰清走之前这样说道。   周缈的心跳得更快了。   旁边的母女还在等待,周缈拍了拍脸,努力让脸上的红晕降下去。   “好了,你们跟我走吧。路上很危险,所以一定要跟紧一些。”   这一路可谓是惊心动魄,街角的阴影中不断冒出丑陋可怕的怪物。它们想要朝几人身上扑过来,又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只能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虎视眈眈。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周缈终于带着母女俩到达了避难所。   所谓的避难所,其实就是北极星研究所。   研究所的防卫水平在全世界都排得上号,拿来做避难所再合适不过。恰巧贺兰峰外出不在,周缈便决定临时征用这片地方。   在贺兰清的淫/威之下,没人敢不服。   避难所里挤满了人,周怡和她的朋友正有条不紊地分发食物和药物。   周缈前脚刚踏进门,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妞妞!我的妞妞!”   老太太认出了她的孙女,心疼地抱起女孩:“有没有受伤?”   “妞妞没受伤,有漂亮哥哥保护我。”   女孩子奶声奶气的,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她大大的眼睛还黏在周缈的身上呢。   “哎,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老太太激动得连连向周缈鞠了几个躬,周缈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连忙摆手。   不仅是老太太,周围的人也赶着向周缈道谢,言语之间都是对他的赞赏和感激。   “周先生真是好人啊!我差点就要被那些怪物给活吞了,多亏周先生愿意救我。”   “我这条命也多亏了周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周缈脸皮薄,被这些人夸得微微脸红。   但他明白,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外面还有无数人正身处苦难之中,等待救援。   周怡百忙之中抽空见了周缈一面,递给他一盏灯。   “哥哥!这个给你,外面太黑,别摔着了!”   本来安静待在周缈脖子上的触手沿着他的手臂滑了下来,在油灯的顶部盘踞,如同漆黑的蛇状装饰,而尖尖的尾部却指向某个地方。   模糊低沉的声音传到周缈的耳朵里。   “往那个方向走……”   “有人类的气息……”   周缈一怔,很快明白,触手是想帮他指路。   他摸了摸圆润光滑的触须,笑道:“我们一起加油。”   这座城市的厮杀还在继续,只不过比起之前怪物的作威作福,目前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   冰冷的月色下,身材纤长的男人正站在大厦最高处,沉沉的眼眸俯瞰着破败的城市。   他宛如肃穆的古神般伫立着,轻轻抬起手,身后的触手便铺天盖地涌向肆意猎杀人类的污染物,数量之多体型之巨大,几乎将整片夜空都遮盖。   不知是谁高声喊道:“是神!一定是神明降世,来救我们了!”   更准确的说,那是邪神才对。   四处逃蹿的污染物被狰狞的触手给一举击穿,红黑色的血液被吸盘尽数吸食。   最后,男人的一袭白衫染成了地狱般的鲜红色,蜿蜒的墨发随风飘散在空中。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立成一条泛着诡异金光的竖瞳,看得人心里直发怵,恨不得当场跪下称臣。   一时之间,人们竟然分不清男人和污染物究竟谁更可怕。   “大家不用惊慌,请跟着我走。”   在浓稠的黑夜中,仍然有人撑起盏灯,作为唯一的光亮,代表着希望的方向。   周缈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衫,提着一盏闪烁着微光的油灯,他的身侧包裹着一层神圣的光圈,像一只在黑暗森林中穿梭的小精灵,带领人们走过漫漫无尽的长夜。   青年精致的眉目如同古典油画,气质淡雅出尘,他柔软而美好的微笑如天使一般,能洗去任何人的恐惧和疲惫。   更不要说他在最危险最绝望的时候对你伸出援手,又有谁能不为他怦然心动呢?   果然,相比起冷冰冰、不可一世的神明,还是温柔亲切的美人更招人喜欢!   但就算是给他们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轻易招惹周秒,甚至不敢向他表达倾慕之情。   因为,当邪神大人完成了大部分的“清除”工作后,忽然从天而降,以占有欲超强的姿势将青年拢入怀中,宛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放肆地在周缈的唇上印上一个个炙热的吻。   面对恋人急风骤雨般的、带着浓烈情谷欠的吻,周缈那双清澈的眸子显然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回吻耐心地安抚陷入狂躁(饥饿)状态的男人。野兽最终在爱意和包容里俯首称臣。   深红与纯白,邪恶与仁善相互碰撞和交织,形成一幅极有冲击力的瑰丽画面。   围观的群众惊呆了下巴,却也有人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浓浓的情愫,任谁也插不进去。   拜托,俊男靓男本来就该是一对!   不过在私下里,人们还是对这对美人与邪神的“跨物种”组合啧啧称奇。   他们都说——   “周先生是神的爱人呢,他们一定很相爱。”   “我想磕cp了,有人一起吗?”   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他们正处在时代遽变的拐点上。   骤然降世的神明和祂的爱人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将和平与安宁重新还给这个世界,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天后,贺兰清总算是将最后一只藏匿的污染物赶出了城市,这场由污染物所制造的混乱也终于宣告结束。   人类是一种弱小的生物,也是顽强的生物。   面对倒塌的楼房、破裂的道路、破败不堪的城市,市民们很快就自发地开始了灾后重建工作。   与此同时,周怡也告诉了周缈一个好消息。   她从主系统赠送给周缈的“清洁剂”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物质,将该物质溶于清水后,对污染物具有一定的净化作用。   兄妹俩一拍即合,决定立刻批量生产,发放给市民以作防身使用。   于是,周缈在前不久才参与了城市的重建后,又得马不停蹄地开始新的工作,为普通市民们发放改良版清洁剂。   夏日的午后,炎炎烈日照在周缈的身上,他就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出来的璞玉,如今人们终于注意到了他所绽放的光辉。   连阳光都似乎格外眷顾美人,青年垂在耳畔的细碎发丝上隐约浮现着金色的丝线,每个进来的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大厅里因为他而静穆,如同朝圣者的殿堂,接受神的洗礼。   在周缈的手里,掌握着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清洁剂,却没有人胆敢争抢。   毕竟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男人盯着,人们对贺兰清的凶残可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被他一瞪,可真是觉得小命不保,冷汗都快把衣服打湿了!   这个时候,只有纯真无邪的人类幼崽可以靠近这个天使般美好的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个世界做幼师的经历,周缈在幼崽之间也有着极高的人气,小朋友都抢着要和周缈牵手。   小孩子七嘴八舌地说:“最喜欢漂亮哥哥了。”   “哥哥也喜欢你们。”   周缈把玻璃瓶封号,挨个递给他们:“好了,拿着这个,乖乖地跟爸爸妈妈回家吧。”   贺兰清从始至终都坐在周缈的身后,好像中世纪坚定不移地守卫着公主的骑士一般,不肯离开公主一分一毫。   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看着周缈的眼神里都是爱意,但偶尔也会微微蹙眉,视线徘徊在周缈的背影。   等太阳一下山,贺兰清立刻从后方怀抱住周缈,对众人微笑道:“现在是休息时间,工作人员要下班了。”   他用自以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楚楚可怜地说:“宝宝,好不容易下班,陪老公约会好不好?”   众人:“……”   大魔王转性了?!   “诶,贺兰清,你等等!”   周缈脸一红,赶紧对前来换班的小助理说:“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我们明早见。”   从大厅出来,周缈拉着贺兰清的手,问:“贺兰清,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他们相恋了这么久,对彼此心里的小情绪都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   “也不是不高兴。”   贺兰清叹了口气:“缈缈,我当然尊重你的想法。可你看,你最近几天太累了,腰都瘦了一圈,我抱你时明显感觉轻了不少。”   周缈低下头端详自己,感觉贺兰清说得很有道理:“唔,好像的确是这样……”   “那我们今晚去温泉放松一下,怎么样?”   贺兰清抿唇笑起来,狭长的凤眸弯成了一道弧线:“我准备了点心,缈缈多吃一点才能重新长出肉。”   肉多一点才好,抱着舒服,吃起来也更美味。   这年头,点心可比营养剂贵百倍,周缈没理由不上钩。   周缈点了点头,但他看着男人意味深长的微笑,总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当。不然为什么狐狸尾巴又开始摇摆起来了呢?   温泉坐落于郊外的深山,位置非常隐蔽,是难得一见的天然温泉,也亏贺兰清能找到。   热水里除了硫磺味还有股特殊的清香,水流滑过时如同被轻柔地抚摸,格外舒适。因为有触手一刻不停地巡逻,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外人。   “贺兰清,我觉得你变了。”   周缈靠在池边,漂亮的眸子亮闪闪的,里面闪过一丝狡黠。   贺兰清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奶油蛋糕喂给周缈,挑眉道:“是么?哪里变了?”   周缈又凑近了一些,他精致的面孔被热气一蒸,水嫩得像一只可口的奶冻。   “你的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坏了,不会乱伤人,更不会再伤害我、惹我哭。”   他双手捧起贺兰清的脸,笑眯眯地说:“我说得对不对?”   是的,虽然在其他人的心中,贺兰清是比活阎王还可怕的存在,但确实有什么在慢慢改变。   只有和神明朝夕相处的周缈,注意到了祂的变化。   “……没错。”   贺兰清俯下身,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成了美妙的乐曲。   “我本来是由邪气所凝聚而成的,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对邪气的抑制能力越来越强,神力也在快速增长。”   对邪气的控制能力增强,是因为贺兰清为了不伤害周缈,一刻不停地在抑制自己的本能;而后者则是因为最近救下的人类太多,也算是功德无量,神力自然提高了。   “缈缈,我是永远只忠于你的神。”   贺兰清吻住他的唇,周缈温顺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舌尖与他一起缠/绵悱恻。   男人宽大的手掌滑过如玉般温凉湿/滑的脊背,战栗的触感让两人都不由得沉溺其中。   爱意在深吻中被轻易点燃,迅速烧成一片熊熊烈火。   那一晚,令人遐想万分的暧昧声音在氤氲的白雾中响了一整夜。   其实有一点周缈说得不对。   贺兰清还是会弄哭他,不过仅限于某些特殊时刻。   同一时间,贺兰峰的助理独自焦灼不安了一整夜,他一直在等贺兰峰的消息,可一直等到太阳升起,通讯设备里都没收到任何通知。   半个月前。   隔壁的省城,也正是晚宴所召开之地,宴会上一片欢声笑语,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充斥着各界上流人士。   贺兰峰作为晚宴的主角,因为“造神计划”的成功一时间风光无限,连曾经认为贺兰家是“暴发户”的权贵都上赶着前来祝贺他。   他正和一大腹便便的男人聊得愉快,助理忽然间走到贺兰峰的耳边,小声道:“贺兰先生,出事了。”   贺兰峰听完助理的话,神色未变:“污染物入侵?这年头,污染物入侵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正如贺兰峰所说,污染物具有极强的攻击力,每年每座城市平均会发生不下于三次小规模的污染物入侵事件。   只是他没料到,这次入侵的污染物数量会如此庞大,而城市的防守又是前所未有的薄弱。   这下,连贺兰峰所在的城市都遭了殃,他和助理被困在酒店,只能每天听着新闻里播报,借此了解情况。   一开始,贺兰峰还能不慌不忙地品着红酒吃牛排,只是在听到新闻里念出“贺兰清”和“周缈”这两个名字时皱了皱眉。   等到两人一齐被捧上神坛,贺兰峰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想干什么?篡位吗?!避难所竟然征用的还是北极星研究所,他们怎么敢的!   混乱结束之后,贺兰峰立刻决定回来。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手里有能够决定周缈生死的芯片,那么周缈无论如何都只能听自己的,同时也就控制了贺兰清。   贺兰峰的眼里满是阴鸷,这是他最后的手段,现在看来还是得派上用场了。   但在独自返程的途中,任谁都没想到,私人飞机竟然发生了故障,带着这位集万千财富于一身的贺兰家家主砰然坠地,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许久没听到贺兰峰的消息,周缈也感到了一丝奇怪,但贺兰清让他不用担心,周缈也就不再过问了。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过了一周后,潜心研究病毒的周怡再次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她从实验室冲出来,激动地抱住周缈:“哥,定位成功了!”   “真的?!”周缈看到周怡最终定位的地点后,却迟疑了一瞬:“这个地方,我有印象……”   或者应该说,大部分人对这个地方都有印象。   在污染发生前,那是一座全国闻名的大型垃圾处理厂,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后被荒废。   后来也没有人愿意接手,它便如同一座沉默的黑色大山,伫立在城市的一角。   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从三三两两的几滴到滂沱大雨,天幕阴沉沉的,闷热的空气直叫人喘不过气。   触手撬动锁了许多年的大门,可那扇门的背后并非周缈想象中的残垣断壁,而是一大堆老旧的实验器材。   在工厂的中央是空荡的培养箱,那大概就是曾经培养和储存病毒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   贺兰清对周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周缈摇了摇头,按照主系统所说的,将清洁液体稀释后洒在周围,液体碰到地面后迅速蒸发,连空气似乎都清爽了许多他的内心一阵恍惚——   困扰人类数十年的噩梦,这样就能结束了吗?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踏上回程的路。   有触手帮忙撑伞,贺兰清抽空打趣周缈道:“小救世主,请问之后你有时间和我去度个蜜月吗?”   周缈心情很好,笑着亲了亲男人的侧脸,把触手激动得差点摔了伞。   “这可不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清洁剂的效果有限,仅仅保证不再产生新的污染物而已,但以目前污染物横行的现状,还需要时间来改善。   不仅是他们,人类也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你。”   周缈眨了眨眼睛:“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不是吗?” 第76章 小魅魔与大魔王(1)   “轰隆隆——!”   一道刺目的白光照亮了天幕,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宛如野兽的怒吼。紧接着,密集的雨线噼里啪啦地降落下来,将路边的树枝打得直不起腰。   下着暴雨的夜晚,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比往常少了许多。在夜灯的渲染下,雨帘都变成了寂寥的昏黄色。   少年猛地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来,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又飞快地穿过人行道,闯进了道路另一边的丛林里。   两个男人在少年的身后紧追不舍,眼看着他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其中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累得直不起腰。   “可恶,他逃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无奈地摘下眼镜,一边擦干镜面上的水渍,一边埋怨:“跑就算了,还跑这么快!你查查,这小兔崽子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魔物?”   胖子翻出手机,随便划拉了两下。   “姓名周缈,年龄18,属性……咦,居然是个魅魔?”   “难怪呢,我就说他脸长得也太好看了,跟个明星一样。”   眼镜男颇有点不屑:“区区魅魔而已,有什么好抓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   胖子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咱们外勤组都一个月没业绩了,再这样下去,你我啥时候才能升上高级驱魔师?”   自从人类社会迈入现代化之后,魔族和驱魔协会签订了和平协议,魔物们只要通过课程并拿到通行证,就能在人类社会正常生活。   对于魔物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和驱魔师们打个你死我活。   但对外勤组的驱魔师而言,魔物们太过“听话”也很愁人:不让随便抓魔物,他们的业绩该怎么办?   恰巧,有只小魅魔的课程还没结束,就从魔族学校里逃了出来,简直是行走的业绩。   因此,这小魅魔是非抓不可了。   眼镜男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随意地向下一瞥,突然发现了丛林间的异常。   “你看,有脚印!他往那边去了,赶紧追!”   周缈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但他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大雨中,一座灰黑色的豪宅沉默地屹立着,装潢颇为雍容古典,却在郁郁葱葱的深绿篱围绕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是那种在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容易闹鬼的大凶宅。   周缈有些害怕,但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咬咬牙,胳膊肘撑着栅栏,侧身翻了进去。   “咔吱。”   是他不小心踩断树枝的声音。   周缈一惊,身体因为过于紧张而僵在原地。   而更让周缈心跳乍停的是,就在刚才落地的时候,他好像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撞到了。   那个东西此时正躺在他的身下。   他低头一看,不是什么“东西”。   是个人才对。   周缈吞了口唾沫,看向莫名其妙出现在臀部底下,被自己拿来充当了坐垫的人——   这是个外貌足够称得上俊美绝伦的男人,他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迷茫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   “你……”   男人刚吐出来了半个字,周缈便赶紧捂住他的嘴:“嘘——”   他被男人冰冷的唇刺了一下,有点心虚,于是躲闪了一下眼神:“不、不要说话。”   此时,两位驱魔师跟着周缈的踪迹,也一路走到了这座豪宅的门口。   “脚印断在了这里。”   眼镜男皱了皱眉,环顾四周道:“等等,这个地方……我怎么觉得气息不太对劲?”   胖子望向面前豪华的宅院,打了个哆嗦:“我也感觉到了,好像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他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硬着头皮按下门铃。   “叮咚——”   没过多久,便有人撑着把黑伞走了过来,他身穿整齐干净的黑色西装,只有几缕头发丝是白的,宛如一位复古的老绅士。   老者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待看清楚他的脸后,驱魔师的面色同时一白,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眼镜男决定实话实说。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捕捉一只魅魔,他好像逃到这座房子周围了。请问您有看见他吗?”   ·   周缈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但雨声太嘈杂了,最后传到他耳里的只是一些零碎的词句。   “……捕捉……魅魔……”   而躺在周缈身下的男人正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少年,目光滑过他漂亮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雪白的面颊和贴在额头的湿漉漉的黑发,还有眼下那颗过于勾人的美人痣。   少年的耳朵立起来的样子,好像一只淋了雨的可怜小猫。   男人突然升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用极小的声音问道:“魅魔?”   周缈的神经正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乍一听到“魅魔”两个字,吓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从男人的视线向上望,只见少年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飞起又落下,当他降落时,带来一股陌生的柔软、温热和馨香。   男人的心都跳得快了几分。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自己都觉得惊讶。   周缈慌乱极了,但他很快就听到了老人清晰的、字正腔圆的声音。   老人惊讶地问道:“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是魅魔。”   ……不知道什么是魅魔?   周缈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心道:那他们肯定是普通人类。   既然是普通人类,就好办了。   人类的小说里都是怎么描写他们魅魔的?   “没错,我可是魅魔哦!”   周缈抿了抿唇,理不直但气壮地对男人说道:“你要是不老实听我的话,我、我就要吸干你的精气,然后吃掉你的肉!”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缈,看着少年明明很紧张,还要做出一副骄矜的样子,纤细的腰肢以微小的弧度颤着。   他很顺从地道:“嗯,我听你的话。”   周缈一愣,这个人怎么像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真是太不尊重魔了!   周缈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小声地提出要求:“如果你的家里还有空房间的话,可不可以让我住一段时间?”   怕男人不同意,他赶紧补充道:“我很有用的!我会打扫房间,会做手工……我、我还会唱歌!我唱歌很好听。”   “是吗?”   男人品味了一番少年清亮悦耳的声音,认同地点点头:“听起来还不错。”   周缈眼睛一亮,他伸出手和男人击掌:“那我们说定了!”   男人怔了怔,正要配合地也抬起自己的手,却被中途打断。   “主人,那两位先生已经离开了。”   撑伞的老者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两人的正前方,语气中略有一丝疑惑:“你们这是在……”   周缈一惊,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男人身上的姿势过于暧昧,急急忙忙地站起来,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   “咳。”   男人清了清嗓子,用冷淡的声音道:“刘管家,这位客人想要借住,麻烦你帮他收拾一间空房间。”   “明白了,我马上安排。”   刘管家没再问多余的问题,对周缈尊敬地鞠躬道:“尊贵的客人,请您跟我来。”   “好、好的。”   周缈跟在管家的身后向宅内走去,偷偷打量着这座幽静美丽的花园,一不小心和男人幽深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他匆忙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和这座宅子的外部风格一样,屋内的装饰也都以黑白两色为主,简约大气中又有一丝阴郁诡异。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冷风吹过,周缈冻得哆嗦了一下。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刘管家走上前去,却见可视门铃的屏幕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脸,正是本该离去的驱魔师!   周缈吓了一跳,他甚至忘记了摄像头是单向的,下意识地躲到了男人后面。   男人余光瞥了少年一眼,不说话,嘴角却勾了起来。   刘管家镇定问道:“两位还有什么事吗?”   驱魔师们浑然不知追捕对象正躲在门内,他们非常客气地道:“这次来多有叨扰,还请您代我们向魔王大人问好。”   就在刚才一晃眼的功夫里,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位看似其貌不扬的管家,更由此推断出豪宅主人的身份。   “现在的年轻人还挺懂礼数,知道临走时和主人问好。”   管家笑盈盈地望向男人:“您说是吧?”   “轰隆隆——”   男人随意地坐在客厅中的深红色软椅上,窗外闪电的白光照亮他一侧的脸,而另一半则隐匿在黑暗中。   而一旁的周缈已经晕头转向了。   魔王……大人?   为什么那两个驱魔师要称男人为魔王大人?   所谓的“魔王”可不是什么中二病发作的称呼。   在周缈的记忆中,确实是有那么一只实力过于强悍、脾气坏到可怕的魔物,被全体魔族和驱魔师敬畏地称之为魔王。   周缈的父母从小就告诉他,要是哪天不幸遇到了这位魔王大人,一定要赶紧逃跑!   而这只魔物的名字……   周缈僵硬地转过头,如临大敌。   他想起来了,大魔王的名字叫贺兰清。 第77章 小魅魔与大魔王(2)   周缈慌乱地解释:“等一下……他们抓我是因为我从学校逃了出来,我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他急于证明自己不是只很坏的魅魔。   贺兰清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询问,却突然起身,将一条乳白色的兔绒毯披到了周缈的身上。   白色的绒毛和少年青春漂亮的脸蛋格外搭配,仿佛一块奶乎乎的麻薯团子。   周缈的眼睛特别大,迷茫的时候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可爱得要命。   贺兰清心里痒痒的,于是便低下头,唇角贴近他的耳侧,气息温凉。   “小心感冒。”   周缈一愣:“啊……好、好的。”   这是愿意相信自己的意思了?   刘管家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良久后微笑着道:“主人,我这就带这位先生上楼。”   管家为周缈准备的空房间在二楼,一层大概有五间房,过道却很安静。   这些房间都是空的吗?   “您的房间在最里侧,其它房间里都有住客。”   刘管家察觉到了周缈的视线,友善地提醒他:“您来得很凑巧,这是最后一间空着的房间。另外,您对面是主卧,也就是主人的房间。”   周缈点了点头。   刘管家替他打开房门,交代完后便先行离开。周缈迫不及待地洗了个热水澡,扑到床上去。   “嘟——”   电话响了。   周缈像只树懒一样慢腾腾地挪到床边,从一堆湿透的衣服里翻出了尚且幸存的手机。   他一看,是视频通话。   电话对面的少年是只猫妖,也是周缈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   电话接通后,猫妖迫不及待地问道:“缈缈,你现在还好吗?学校里都在传你逃跑的事情呢!”   魔物天性里就爱热闹,只是为了融入社会才老老实实的。   周缈这一逃学,让所有魔都对他刮目相看。   “我也没办法啦。”   周缈垂头丧气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很快就要到情/热期了。”   魅魔这个品种,无论男女都天生丽质美丽,随便一勾唇就勾走了别人的心,生来就是万人迷体质。   除了外貌和气质之外,魅魔们在成年之后,即将迎来每月一次的情/热期。   如果没办法及时被标记,不仅魅魔们自己会很难受,还会自发地吸引周围的魔物或人类,引起不小的麻烦。   十年前,就有一只年轻的魅魔不慎酒后陷入情/热状态,让一群人为他大打出手,驱魔协会派了十多个驱魔师才勉强稳住混乱的场面。   因此,魔族学校的老师会为小魅魔们寻找稳定的对象,帮助他们顺利渡过第一次情/热。   属于是对你我大家都好,也情有可原。   而且大部分的魅魔都没什么节/操,对他们来说只是睡一觉而已,又不掉块肉,根本无所谓。   但恰巧,周缈不属于那一大部分。   周缈的父母虽然也是魅魔,但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成年后完成了内部消化。   在父母的渲染下,小魅魔很早就树立了自己的爱情观:   他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拒绝当一只没节/操的魅魔。   周缈越想越委屈,捧着小脸闷闷不乐地道:“我昨天路过老师办公室,听到了他们的讨论,说已经帮我选好了人。”   “我明白,你不想被不认识的人标记,对不对?”   颜控猫妖对此表示认同:“万一他们给你找个又丑又臭的男人,还要抱你舔你,晚上可是会做噩梦的。”   周缈想了想朋友描述的画面,吓得打了个哆嗦,害怕地抱紧自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鹌鹑。   “是呀,我一想都觉得受不了!”   “缈缈,但你不可能一直逃下去。”   猫妖无奈地说道:“那些驱魔师的鼻子可灵了,他们迟早会抓住你,你还是逃不过被标记的命运。”   周缈快哭了:“那我该怎么办?”   他不要被抓回去啊!   “你别急,让我想想……”   两只小魔物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十分钟后,电话另一头的猫妖灵光一闪。   “渺渺,我有办法了!”   他笑嘻嘻地说道:“你赶紧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以后都让他来标记你,不就可以了吗?”“……”   周缈震惊了,可他越想越觉得有点道理。   魅魔们在度过一定次数的情热后,会迎来最终标记,之后的情热里便不会轻易失控。   因此,学校也就没理由再帮周缈匹配对象。   但周缈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可是我该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要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喜欢上,他也不至于逃学了。   “放心啦,缈缈你长得那么好看,一定会碰上你的真命天子。”   猫妖扮了个鬼脸:“老师马上要来查房,我不跟你讲了,你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音。   等电话挂断后,周缈向上掀起睡衣,看向自己的小腹——   在那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手掌大小的淡红色纹路宣告着这是一只成熟的魅魔,并且情/热期很快就要到了。   他叹了口气,把让他烦心的念头抛在脑后,又抱着脑袋翻滚了一圈,刚好滚进了毛毯里。   软绵绵的兔绒摸着很舒服,于是周缈想起了送他毛毯的贺兰清。   周缈的心中升起一点小小的愧疚,他擅自闯入了贺兰清的家中,可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挺会照顾人的。   传闻中的大魔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窗外哗啦啦的声响格外助眠,周缈不知不觉便在雨声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边已是大亮,昨夜的大雨也变得小了几分,清新湿润的空气盈满鼻尖。   这样美好的早晨,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赖床。   忽然,周缈听到自己的周围传来一段议论声:   “哇塞,这是一只小魅魔哎。阿狸,比你还漂亮的魔出现了。”   “哼,他也就比我好看那么一丁点吧。”   魅魔……   是在说谁?   周缈疑惑地坐起来,床上除了自己之外,还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只正在观察他的小动物。   六目相对,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是在做梦吗?”   周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怎么看到了一只狗和一条蛇?”   此言一出,其中一只立刻炸毛了:“什么狗?我是狐狸!超级霸气的九尾狐!”   另一只也小声地为自己反驳:“那个……我的名字虽然是蛇蛇,但我很快就要化龙了哦。”   毛茸茸的小狗,啊不,小狐狸迈着傲娇的步子,绕着周缈走了一圈。   “大魔王居然会把一只来路不明的小魅魔带回家,真是意想不到。”   蛇蛇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我懂了。”   小狐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叫做老房子着火!啧啧啧……”   老房子着火?   小魅魔上学时间不长,听不懂生僻的人类语言。   周缈想起了管家的话,问道:“这么说,你们就是住在我隔壁房间的住客?”   二楼一共有五间房,除去已知的主卧和管家房间以外,刚好还剩下两间。   九尾狐和龙都是魔族里的稀有物种,大魔王家里养个几只,也不奇怪。   “嗯哼。”   小狐狸骄傲地应了一声:“我和蛇蛇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平时的清洁和安保都归我们管。”   “真的?”   周缈眼睛一亮:“那你们还需要帮忙吗?”   因为昨晚升起的那么一小丢丢愧疚心,周缈决定履行自己的诺言。   九尾狐上下打量了周缈一番。   “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   狐狸一声令下:“蛇,带他去换衣服!”   周缈虽然没弄明白做家务和换衣服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但还是乖乖任他们折腾了一番。   十分钟后,周缈站到了更衣镜前。   镜子里的少年身穿丝绸制的连衣长裙,光滑的黑色群面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纯白色的围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裙角处的荷叶边搭在流畅漂亮的小腿上。   “这可是我亲手设计的男仆装,漂亮吧?”   狐狸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快,把头饰也戴上,让我看看效果。”   所谓的头饰是由白色蕾丝和蝴蝶结编织而成的发箍,戴在少年的头上出奇得合适。   尤其是他红着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懵懂可爱又清纯,让人蠢蠢欲动。   “很不错。”九尾狐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小男仆,拿上你的清洁工具,开始今天的工作!”   ·   由于房子里的装修很简洁,平常定期维护着,清洁工作还算是比较轻松。   但也因为太简洁了,加上装修整体只有灰白黑三种色调,给人一种分外压抑的感觉。   周缈看向放在客厅里的玻璃花瓶,花瓶上的纹路很漂亮,里面却空荡荡的。   他觉得有点惋惜,便对蛇蛇说道:“小蛇,可不可以帮我摘点漂亮的花进来?”   小狐狸也争着要去:“我最会摘花了!”   两小只经常在花园里玩,对于哪里有漂亮的花朵再清楚不过,周缈只等了一小会儿,它们便叼着一大只花篮回来。   “谢谢你们。”   少年微微一笑,精致的面容上绽开两朵甜甜的酒窝,眼角的小痣更加动人。   蛇蛇脸红了,而狐狸因为脸上的毛太多,暂时看不出具体的状况。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真不愧是魅魔……   周缈挑出几朵最新鲜的花束插进花瓶中,清雅的花香充盈满室,鲜艳的色彩让这座古老阴暗的房子都重新焕发出了生命力。   至于剩下的洋桔梗,周缈决定用它们来编织花环。   “对了,我准备在网上买点东西,也给你们买一点吧?”   他抽空和两小只聊天:“比如零食玩具之类的小东西。”   初来乍到,送邻居一点小礼物也是应该的。   “好漂亮的花环。”   蛇蛇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对待周缈的态度更加友好了:“把它挂在墙上怎么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缈才发现墙壁光秃秃的,的确不太好看。   但在几年前,这墙上还挂满了从各大拍卖行拍来的名家画作。   因为两只小魔物太过顽皮,趁着大魔王不在家,今天把画纸抓破了,明天把画框打碎了,把刘管家气得不轻。   后来,这面墙便越来越秃,寸草不生。   “我觉得可以。”   作为罪魁祸首的小狐狸殷勤地为周缈推来梯子:“你挂,我们帮忙看着。”   墙上还留存着当年用来挂画作的挂钩,周缈两三步爬了上去,将淡紫色的桔梗花环挂在挂钩上。   “左边歪了。”   小狐狸非常严谨。   “左边……”   梯子的高度还差一些,周缈伸长了手臂仍然没够上,他试着往旁边挪动了一小步。   也许是梯子许久没人用过,竟然轻微地晃了起来,周缈一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裙角,身体突然间失去了平衡。   “小心!”   眼看着少年快要从半空中掉下来,小狐狸赶紧变回高达两米的九尾狐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九尾狐妖是高阶魔物,战斗力惊人,救个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保证不会伤到周缈一丝一毫。   但此时,却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九尾狐妖还要迅速。   周缈从跌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因为害怕而闭紧了双眼。   失重的感觉难受极了,他的头又晕又涨,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狠狠摔在地上的样子。   好在周缈的想象并没有变为现实。   下一秒,他便被人稳稳地接住了。   是贺兰清。   夏日的太阳将金灿灿的阳光投向落地窗,温热的风拂过树梢,窗外绿影婆娑,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和树叶沙沙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温柔而灿烂。   贺兰清低下了头,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香。   怀里的少年如小兽一般蜷缩着,身体因为惊恐而在微微发抖,浓黑的睫羽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脆弱又旖旎。   贺兰清下意识地调整了抱着周缈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正抱着一位尊贵美丽的公主。   “没事了。”   他淡淡地说道。   周缈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睛仍然湿漉漉的,反映了几秒,才发现是大魔王救了自己。   这已经是大魔王第二次帮他了。   “啊……不、不好意思。”   周缈赶紧从贺兰清的身上跳了下来,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你。”   “下次小心一些。”   贺兰清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蛇蛇和小狐狸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还从没见过大魔王这么紧张的样子。   上楼时,神出鬼没的刘管家不知从哪跟了上来。   他恭敬地站在贺兰清的身后,忽然说道:“主人,您今天笑了很多次。”   贺兰清抬起的脚步顿了一下:“这么明显?”   管家微微一笑:“看来您很喜欢他。”   男人沉默不语。   只有管家知道,贺兰清从一开始就站在二楼,静默地注视着一楼的景象。   他看着周缈,就像看着一只衔来夏天的小鸟,在这座阴沉的房子里轻盈而欢快地飞来飞去。   小鸟飞到哪里,阳光就照亮了哪里。   贺兰清发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拍。 第78章 小魅魔与大魔王(3)   “先生,您的快递包裹我帮您拿进来了。”   小魅魔的情/热期快到了,最近越发嗜睡。   周缈听到敲门声时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刘管家。   刘管家用手推车优雅地推来了一大堆快递。   “抱歉,让您久等了。”   周缈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觉得不太好意思,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袋礼物出来。   “这是送给您的。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买了一套按摩仪。”   管家惊讶地看了周缈一眼,微笑着接过。   是个好孩子。   除了管家先生和两只小魔物以外,周缈还给贺兰清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等之后再当面给他好了。   回到房间,周缈开始一一拆快递,快递盒中分别是麦克风、耳机、手机支架……   这些都是他的直播设备。   周缈是从去年开始直播的,他很喜欢唱歌,就在朋友的建议下开设了一个直播账号。   虽然直播时间不长,但也因为歌唱得不错,陆续积累了十万粉丝。   准备完毕后,周缈用手机登入著名视频网站pilipili,进入直播界面。   “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播‘会唱歌的猫’。”   镜头前,戴着面具的少年声线轻灵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叮咚,让人心生愉悦。   虽然他的上半边脸都被面具遮住了,但依然能看到秀气的鼻翼、樱色的唇和优美的下颌线。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是个五官极其精致的美少年。   很快就有一大群弹幕弹了出来。   [主播的狗]:主播好久没上线了!超想你的!   [我为歌狂]:很喜欢听主播唱歌!最近总在下雨,可以点一首《雨季》吗?   [系统消息]:用户[我为歌狂]向主播[会唱歌的猫]投喂水果蛋糕一个。   “欢迎大家点歌。”   周缈青涩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暂住在朋友家,设备比较简陋,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他说完这句当即有点心虚,毕竟所谓的朋友完全是无中生友。   不过也还好,反正大魔王又不会看直播,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周缈清了清嗓子,在播放器中搜索《雨季》,跟随着音乐的旋律,圆润清亮的歌声如同雨滴一般落下。   唱到一半时,窗外恰巧下起了雨,漂亮的少年在雨中轻声哼唱着优美的乐曲,唯美动人。   一曲结束,直播间更热闹了。   除了音乐爱好者们点歌的弹幕,还有调/戏小主播的。   没办法,小主播长得好看声音又甜,性子软还爱害羞,总有那么几个坏蛋蠢蠢欲动。   [xp独特]:有个问题我真的很想问,主播衣柜上挂的衣服是cos小女仆,啊不,小男仆的裙子吗?   [一般路过]:真的哎!   [主播的狗]:主播喜欢这种裙子?什么时候穿给大伙看看?别拿我们当外人啊(狗头叼花.jpg)   周缈:“……”   他没有那种癖好!   “不是喜欢。”   少年脸红得连面具都遮不住,语无伦次。   “那件衣服……是因为朋友免费让我住他家里,我为了报答他,平时偶尔穿一下,打扫房间……”   [磕cp专业户]:嗯?我嗅到了一丝甜味,这个朋友吃得真好~   但这一条很快就混在刷屏的弹幕里,一闪而过。   [主播的狗]:我家180大平层,主播来我家住!我看不到小男仆今晚睡不着!   “咳。”   周缈赶紧想办法把这个话题切过去:“下一首唱《耀日》,感谢大家点歌。”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十几首歌的时间,时钟走向了十点。   周缈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但对观众们来说,十点钟算什么?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小主播好不容易上播一次,自然不想轻易放过他,都闹着要点歌,一起嗨到天亮。   “……咦?”   周缈看着屏幕,愣了一下。   弹幕区,一颗金色的星星“咻”的一声坠落在深蓝色的星海背景中,绽放出粉金色的强烈光芒。   绝美华丽的特效闪瞎了众人的眼睛。[系统提示]:用户[q123]向主播[一只猫]赠送超豪华礼物“璀璨星河”!   [系统提示]:恭喜用户[q123]成为主播[一只猫]礼物榜的榜首!   璀璨星河是全平台最昂贵的礼物,由于价值不菲,一年也就只有寥寥几个大佬负担得起,那可都是些传说般的人物。   系统消息同步发送至平台主页面后,有不少人好奇地点进直播间凑热闹。   [一般路过]:给榜一大哥跪下了!   [主播的狗]:这个q123是谁?竟然敢抢我的榜一位置!   [气氛组担当]:新人,看到有大佬送“璀璨星河”进来的。大佬快点许愿,我们要看!   按照惯例,赠送“璀璨星河”的用户可以向主播提一个小要求。   只要不算过分,主播们一般都会答应。   “这位……q123先生,您好。”   周缈悄悄瞟了一眼,q123是个新注册的账号,主页面一片空白,只有性别显示“男性”。   “请问您有什么要求吗?我、我会尽量满足的。”   他还是头一次收到如此昂贵的礼物。   直播间的观众都在起哄。   [主播的狗]:q123虽然你抢了我的榜一,但如果你能让主播唱一首《威风堂堂》,我就原谅你。   [xp独特]:唱歌算什么?我要看小主播跳舞!穿裙子跳,嘿嘿嘿!   然而,属于榜一的金色名牌却始终没出现。   周缈犹豫地问道:“这位先生,您还在吗?”   又过了几分钟,弹幕区终于亮起来。   [q123]:你累了,早点休息。   言简意赅。   这下,连观众们都惊呆了。   哪有人送完“璀璨星河”不许愿的,图个什么啊?真就有钱任性是吧?!   “啊……谢谢。”   周缈一怔,他的确是有些累了,但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忐忑不安地说道:“要不我联系管理员,帮您把礼物退了。”   [q123]:不用,我以后再点歌。   这次回复得很快。   “好的。”周缈乖乖地点了点头,没再拒绝:“那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大家晚安。”   与此同时,周缈对面的房间。   贺兰清看着黑色的直播间页面,陷入沉思。   忽然,系统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系统消息]:根据大数据和用户近期喜好,向用户[q123]推荐以下视频,是否要一键收藏?   [视频1]:“会唱歌的猫”直播精彩瞬间合集[视频2]:“会唱歌的猫”不心动挑战,我只坚持了0.01s   [视频3]:“会唱歌的猫”哄你入睡!一句“晚安”循环一百遍贺兰清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收藏”。   没错,用户q123就是他。   两个小时前。   贺兰清平躺在床上,沉默地望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准备迎接又一个无聊的夜晚。   他是由天地间所有的邪力凝聚而成的魔物,日日受邪气所折磨,每到夜晚就头痛难忍。   贺兰清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直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传到了他的耳畔。   那歌声如同盛夏里的薄荷糖,清凉的薄荷香沁人心脾,将夏日的炎炎暑意尽数驱散,留下清泠泠的甜。   贺兰清竖起了耳朵,控制着自己的听觉,将它放到最大。   这是……隔壁刚搬来的少年在唱歌?   贺兰清认真地听完了整首歌,头痛缓解了许多,躁动不安的灵魂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他有些惊讶。   “为什么主播的名字要叫‘会唱歌的猫’?”   周缈似乎是被什么话给逗笑了:“因为我从小喜欢唱歌,没什么特别的。”   ……直播?   虽然大魔王深居山林,但好歹还知道点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贺兰清打开手机,成功潜入了直播间。   镜头前是他所熟悉的少年。   贺兰清听周缈唱完一首又一首,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好像怎么都听不腻似的。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周缈说,正暂住在“朋友”家里。   贺兰清的嘴角勾了起来。   原来那个少年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朋友了。   [系统提示]:您已经连续观看直播超过一小时了!喜欢主播的话不妨送个小礼物,支持一下ta吧~   送礼物,简单。   大魔王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了。   贺兰清面无表情地把礼物界面刷到最下方,毫不犹豫地点击排在最后,也是听起来最有排面的礼物——“璀璨星河”。   果然,礼物的特效和它的名字一样酷炫,对得起这个价钱。   大魔王很满意。   至于后续发生的事,则完全在贺兰清的意料之外。   [系统提示]:您已向成功赠送礼物“璀璨星河”一个,可向主播[会唱歌地猫]许愿。   贺兰清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还有这种好事?   “先生,您还在吗?”   周缈抿着唇,惴惴不安地看向镜头。   少年说话的时候,鼻子可爱得耸了耸,因为紧张而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嘴唇,反而显得那两瓣唇更加红润柔软。   那一瞬间里,贺兰清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周缈坐在他的小腹上,眼睛亮亮的,装作不害怕来吓唬自己的样子。   还有少年从半空中跌落到怀里,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的样子。   ……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贺兰清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在屏幕上输入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用户q123]:你累了,早点休息。   看着周缈露出惊讶和感激的表情,贺兰清微微一笑,仅存的一点遗憾也烟消云散。   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直播结束后,贺兰清把收藏的视频来回播放了几遍,安详地躺在床上。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或许不会再失眠。   “对,我刚直播完。”   是周缈的声音,他似乎正在和某个人通话。   贺兰清睁开了眼睛。   不是说好要去休息了吗?   “去酒吧……这、这不好吧。”   周缈很犹豫,可经不住对面的劝说,终于同意了。   “你说得对,我今晚一定要找到一个喜欢的人,让他标记我!”   酒吧?标记?!   贺兰清立刻坐了起来。 第79章 小魅魔与大魔王(4)   周缈独自站在寂静无人的公交站台前,叹了一口气。   他错过了最后一班进城的公交车,最近的网约车也要等十分钟才能过来。   就在这时,白色的车灯划破了黑暗,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周缈的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副英俊深邃的面孔。   男人用一双狭长的琥珀色眸子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微张:“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   周缈睁大了眼睛,大魔王怎么会在这里?   见周缈不说话,贺兰清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去哪里?我送你。”   “哦……”   周缈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我要去深蓝酒吧。”   他可是成年魅魔,大晚上的去个酒吧也很正常吧?   “嗯,知道了。”   贺兰清按下了某个按钮,车门徐徐打开:“上来。”   对方如此主动,周缈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抬起头时却发现正被大魔王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周缈:“?”   少年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   贺兰清收回了目光,板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他只是在看一个琢磨不透的小骗子。   明明说好了要睡觉,一眨眼差点连影子都不见了。   还要去酒吧那种地方……   贺兰清认真开车,周缈却仍在瞅着他。   和贺兰清接触了几日后,周缈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大魔王了。   少年歪着头,睁着一双水灵乌黑的大眼睛,试图搭话。   “那个……”   男人捂住开始上扬的嘴角,咳嗽了一声:“贺兰清。”   “哦哦,贺兰清。”   周缈很善意地指了指他的领口:“你的衣服扣子好像扣错了,要不先整理一下?”   贺兰清:“……”   笑不出来了。   “出门的时候太急,没注意。”   贺兰清发誓自己从没这么狼狈过。一听周缈说要去酒吧找个人标记,他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随便套了身衣服,马不停蹄地出来追人。   幸好前方是红绿灯,他郁闷地把扣错的纽扣复归原位。   “这么急啊?”   周缈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你今晚要去的地方和我顺路吗?专门送我一程,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   “……”   怎么又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男人心虚地躲避少年的眼神,下定决心不能说实话。不然他在对方的心里,岂不是成了偷听墙角的人?   可问题是,眼下该怎么回答呢?   贺兰清冷着脸,内心却已经乱成一团,他环视四周一圈,大部分店面都因为时间太晚而关门了。   这个点还开着,又离酒吧近的店——   轿车停了下来。   “顺路。”   贺兰清胡说八道:“刚好有个朋友约我来这里做按摩。”   周缈看向车窗外,正对着的是一家非常迷你的按摩店,风格只能用复古来形容。   店门外立着一米高的广告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在“专治肾虚阳/痿”六个大字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啊……?”   周缈好震惊,原来大魔王也会肾虚阳/痿吗?!   “那我不打扰了,你慢慢按。”   周缈打开车门,迅速下车。   他感觉自己无意间撞破了大魔王的小秘密,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周缈舔了舔嘴唇,握紧拳头,做出鼓励的姿势:“加油,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贺兰清看着少年对自己露出灿烂治愈的笑容,像被一道温暖的光线晃了一下眼睛。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不是,康复?康复什么?   手机抖动了一下,有人打来电话,贺兰清按下接听。   “不是吧?我的大老爷,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酒吧来干嘛?之前我求爷爷告奶奶让您老人家来帮忙开业剪个彩,发十条消息都不理我的,现在是转性了不成?……”   贺兰清皱了皱眉,把电话听筒拿到离自己一米以外的地方。   聒噪。   “喂?喂?”   电话对面的人发现不对劲:“你还在听我说吗?”   “我现在在酒吧门口,我家小朋友已经进去了。”   贺兰清冷酷无情地宣布:“要是小朋友在你的酒吧里出了问题,我就找你算账。”   “卧槽?!”   抢在对面开始尖叫之前,贺兰清挂掉电话。   他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时好巧不巧,又一次经过了按摩店。   这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广告牌上的几个大字。   贺兰清:“……”   ·   此时,周缈已经踏入了深蓝酒吧。   人声鼎沸、群魔乱舞的酒吧里,周围的人不是在喝酒聊/骚,就是在蹦迪high歌。   青涩美丽、纯洁无暇的少年出现在这里,就如同沼泽中盛开的一朵幽莲。   周缈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但他实在太好看了,无形的聚光灯照在他的头上,不少人都投来觊觎的目光。   少年低着头,正忙着和他的猫妖朋友发消息。   [宇宙最强猫妖]:缈缈,你五点钟方向那个男人长得还行啊,考虑一下呗。   [喵喵咪呀]:我觉得他有点发腮,而且有狐臭,我刚才经过的时候闻到了。   [宇宙最强猫妖]:呃,好像是不太行。那旁边那个寸头帅哥呢?我挺喜欢他的肌肉。   [喵喵咪呀]:不行,我才在这坐了几分钟,他就邀请至少十个人摸过他的胸肌。   [喵喵咪呀]:你真的觉不觉得他的眼睛很小吗?看起来有点猥/琐……   [宇宙最强猫妖]:缈缈,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宇宙最强猫妖]:莫非你见过比这更帅的?   周缈不服气地打字,当然有比这更帅的男人了!   比如刚才送他来酒吧的贺兰清,就算扣错了纽扣,头上竖起两二根呆毛,也比这花枝招展的肌肉男帅一百倍等等。   大魔王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太恐怖了!   周缈吓得赶紧删掉输入框里的内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哟,这里怎么有只落单的小魅魔?”   沙发往下塌陷,一个留着刘海、长相阴柔的男人坐在周缈的左侧,玩世不恭地吹了个口哨。   “要不要哥哥我陪你?”   男人手里夹着根烟,朝周缈吐了口白雾。   周缈蹙眉,对方能看出他是只魅魔,他当然也能识破男人的真身是只蛇妖。   这只蛇妖长得尖嘴猴腮的,很没礼貌,他不喜欢。   “不需要。”   周缈冷着脸起身,却被拉回座位“别急着走啊,喝一杯呗。”   蛇妖从服务员那里要来一瓶酒,嬉皮笑脸地倒在玻璃杯里,硬塞给周缈:“小美人,给个面子,喝了这杯酒让你走,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   周缈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退一步:“别只让我一个人喝,你把瓶子里剩下的解决了。”   趁着蛇妖抬头喝酒的功夫,周缈赶紧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倒掉。   “喝完了。”   “行,你走吧。”   蛇妖背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瞧他,好整以暇地说道:“如果你还站得起来的话。”   周缈心中暗道不好,他试着起身,两只腿却酸胀无力,小腹处仿佛有一团火燃烧起来。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酒?   “呵呵,酒没问题,我把‘东西’下在了烟雾里。”   蛇妖将烟丢进垃圾桶里,得意洋洋地靠近他的猎物,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周缈,便被人一脚踹上后腰,狼狈地倒在地上。   “谁踢我!活腻了是吧?!”   蛇妖叫嚣着回过头,一股强劲的威压骤然落在他的肩上。   他汗流浃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抬起头,对上一双冰冷狭长的眸子。   “你、你是……”   贺兰清顾不上蛇妖,两双长腿向前跨步,走到周缈的身边,焦急地问道:“你还好吗?”   酒吧里人多拥挤,贺兰清好不容易找到周缈,却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少年正在被欺负。   那一刻,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周缈紧紧捂着小腹,大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样,唇缝里泻出一丝细弱的声音。   “我、我的情/热好像到了。”   按理来说,周缈得情/热期应该还有几天。但蛇妖不知用了什么药,硬是把他的情/热期给逼出来了。   贺兰清凑到少年的颈间,闻到一股奇异浓烈的甜香味。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怕。”   贺兰清轻抚着周缈得腹部,用温柔的声线说道:“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男人手心微凉,被他一揉,周缈腹部的那团火好像正在被一股涓涓细流浇灭。   周围陆续有人闻到一股异香,不知不觉寻着香味围了过来。   好在贺兰清出手及时,将香味强行阻隔开,还不至于让他们失去神智,沦为被情谷欠裹挟的怪物。   跟在贺兰清身后的男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high到一半被大魔王捉起来,帮他找小朋友的倒霉蛋。   更倒霉的是,小朋友居然还真在他的酒吧里出事了。   想到这里,老板不禁气得牙痒痒,愤恨地踢了蛇妖一脚:“保安,去帮这位先生‘醒醒酒’。”   老板刻意提高了声音,希望大魔王能消消气。   哪知道贺兰清根本不理他,只顾着帮周缈揉肚子。   老板忍不住多看了周缈一眼。   大魔王说的小朋友,大概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是只难得一见的漂亮又可爱的小魅魔,要不是有大魔王护着,连他都有点蠢蠢欲动,难怪宝贝得很。   不过嘛……   凭老板久经情场的经验,看起来大魔王压根儿还没得手呢。   在外面一口一个“我家小朋友”,实际上牵个手都不敢,就会吓唬人。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   “咳,这样吧。”   老板试探地问道:“二楼有空的房间,要不你俩上去休息下?”   贺兰清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抱着周缈起身,服务员立刻出来带路。   老板谢天谢地,恭送大魔王。   “那个……”   周缈扯了扯贺兰清的衣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贺兰清瞥了他一眼,大手滑到周缈的小腿肚子处,不带情谷欠地轻轻拍打了一下,听到少年可怜兮兮的闷哼声。   “你确定自己能走?”   周缈不吭声了,乖乖被男人公主抱。   两人进了房间,贺兰清把人放在床上,转身关门。   等贺兰清再回过头时,便见周缈已经在床上给自己造了一个小窝,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探出一颗脑袋瞅他。   “贺兰清,谢谢你呀。”   周缈软乎乎地向他道谢,很自责地说“我是不是又耽误你了?你那边的事……”   “不怪你,我和这家店的老板是朋友,顺路过来看一眼。”   贺兰清编起理由来眼睛都不带眨:“而且,我本来也打算接你回家的。”   末了,他坐在周缈的身边,又问道:“你呢?怎么我就一会儿不在,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周缈越说越委屈,他这几天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从魅魔讨厌的“情热”和“标记”,到学校非要给他安排一个标记对象,最后一直讲到了今晚莫名其妙缠上他的蛇妖。   “别哭,缈缈。”   贺兰清低下头,看着少年眼睛红得像着像只小兔子,说到难过的地方时,精致小巧的鼻子还会一抽一抽的。   他既觉得可爱,也觉得心疼。   贺兰清伸手捧起少年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擦掉眼角的泪珠:“听起来是很不容易,不怪你。”   周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难为情地低下头,更觉得没脸见人。   等周缈的情绪平复下来后,贺兰清问道:“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嗯。肚子那里还有点酥酥麻麻的,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周缈点了点头,脑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看上去很乖。   贺兰清忍住了想要捏捏小魅魔脸蛋的冲动,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我暂时用力量封住了你的情/热,但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最迟到明天就会重新复发,你必须尽快想好解决的办法。”   “那该怎么办?这么晚了,我去哪里找人?”   少年被他的话吓到了,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水意,仿佛下一秒要哭出来。   看着周缈那双漂亮的眼睛,贺兰清感觉自己的心被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秒,忍不住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单纯的少年果然上钩,好奇地问道:“什么?”   “我可以帮忙标记你,你就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贺兰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第80章 小魅魔与大魔王(5)   听到贺兰清的话,周缈呆在原地。   那句“我可以标记你”,仿佛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把他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瓜炸得嗡嗡的。   “不、不行……”   周缈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他连忙摆手,磕磕绊绊地说道:“标记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你呢?我们才认识没几天,这也太……”   “缈缈,你别急,先听我说。”   贺兰清握住周缈紧张得无处安放的手:“这只是一个暂时标记,帮你度过眼下的情/热期而已。你仍然可以慢慢去寻找那个让你心动的人,不是吗?”   周缈仔细考虑了一番贺兰清的提议,逐渐冷静下来。   贺兰清说得没错,暂时标记并不会影响他之后的生活,相比起来,还是眼下的麻烦急需解决。   周缈抬起头看向贺兰清,认真打量大魔王。   其实大魔王真的长得很好看,也没有传闻里那么凶,和他睡一点都不亏。   等等,和他睡……?   见少年的态度有所松动,贺兰清趁热打铁,道:“你放心,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弄疼你。”   周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不行。”   贺兰清耐心问道:“为什么?”   “你,嗯……”   周缈很体贴地降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保护男人的自尊心:“你不是阳/痿吗?”   “……不是。”   贺兰清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啊?”   周缈呆呆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去那种按摩店。”   “因为我朋友,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店长。”   贺兰清的脑子转地很快,迅速推了个倒霉蛋出来接锅:“是他想去的,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所以就拜托我陪着他。”   “原来如此!”   周缈恍然大悟,真情实感地赞美道:“那你真是个好人!”   既然可以陪着阳/痿的朋友去按摩,那也可以帮助可怜的小魅魔度过情热期。   很合理。   贺兰清在周缈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神圣起来。“那就拜托你了。”   ·   豪宅灯火通明,一狐一蛇趁大魔王不在,深夜偷溜出来玩跑酷,被刘管家逮个正着。   两小只被押送回房间时,正好碰见了刚回来的贺兰清和周缈。   “咦?”   蛇蛇傻乎乎地问:“小魅魔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而且大魔王靠他好近,大魔王不是最不喜欢被别人碰了吗?”   “笨蛋!”   九尾狐蓬松的大尾巴把小蛇扫到一边:“当然是因为他们做了羞羞的事情啊。”   “咳咳。”   刘管家打断对话,用警告小孩子的语气说:“别再聊这件事了,接下来几天也都不许乱跑,听懂了吗?”   周缈稀里糊涂地上楼,一不留神,竟然差点跟着贺兰清进了他的房间。   看着周缈呆了一会儿后发现不对劲,跟只小兔子一样蹦起来的样子,贺兰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怎么了?”   “我、我要回房间去睡觉了。”   周缈的脊背紧紧贴着身后的门,左手握着门把手,吞了口唾沫。   他觉得贺兰清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很危险,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好可怕QAQ   “为什么要回去?”   贺兰清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哄人:“缈缈,你的情热期随时都可能到,不如今晚就和我一起睡。这样稳妥一些,你觉得呢?”   好有道理,周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那、那我也得回房间去洗个澡,换睡衣。”   周缈低下头,声音像是撒娇一样,软绵绵的:“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贺兰清微微一笑,暂且放过他:“嗯,去吧。”   周缈磨磨蹭蹭地进了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还用了一款很好闻的沐浴乳。   他觉得他像是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羊羔,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一下子悲从中来。   一个半小时过去后,周缈穿着浅蓝色的棉质睡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敲了敲对面的房门。   “请进。”   周缈推开门,见男人正坐在床沿边,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格外认真。   微暗的灯光勾勒出他脸部清晰优美的线条,男人蜷着一条腿,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整个人仿佛一座精心雕刻的雕像。   贺兰清的房间和他本人带给周缈的印象一样,复古、优雅而简约。   就是太简约了,没什么活人气,有点瘆人。   贺兰清等了周缈许久,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结果少年像只痴痴傻傻的小动物,没胆子闯进大型食肉动物的房间里。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他只好阖上书,无奈地唤道:“坐过来,我帮你。”   周缈手里攥着衣角,拘谨地坐到贺兰清的身边。   “我怕你等太久。”   他小声问道:“贺兰清,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对不起啊。”   就在刚才,周缈很认真地反省了自己。   他觉得自己不该擅自跑到贺兰清的家中,现在还需要对方帮忙标记。这样下去,哪怕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受不了吧?   “没关系。”   贺兰清打开了吹风机,周缈很乖巧地低下头,湿淋淋的黑发耷在雪白的皮肤上,红通通的耳垂为他添了一丝旖丽,让人移不开目光。   懂事的周缈也是可爱的,但他更喜欢那个无忧无虑、小太阳一般的少年。   “缈缈,你住进来之后,有发现家里的变化吗?”   贺兰清向前倾身,耐心细致地将手心的湿发一点点吹干,这个姿势就像把人搂在怀里。   “你把家里装饰得很漂亮,那两只魔物明显活泼了许多,刘管家也很高兴。相信我,没人嫌你麻烦,他们都很喜欢你。”   贺兰清顿了一下,没将话说完,那句“我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又重新落回肚子里。   他怕把小魅魔吓跑了。   而周缈完全不知道贺兰清心里的纠结。   他感受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温暖的风让他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等到头发差不多吹干了,周缈好奇地问道:“贺兰清,你刚才在看什么书?”   贺兰清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周缈会问这个问题,可他还是将那本书推到了周缈面前。周缈看向书封,这本书的名字是:《如何帮助魅魔度过情热期》。   周缈:“……”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一只已经成年的魅魔,和一位年龄不明的大魔王,彼此当然都很清楚“标记”是怎么回事。   几个小时前,当贺兰清主动提出要帮忙标记的时候,周缈以为对方大概是有过类似的经验。   现在看来,表面上可靠又强大的贺兰清,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我之前从来没和别人做过,怕弄疼你。”   贺兰清主动承认了:“还有点时间,我就想……自学一下。”   周缈听明白了贺兰清的意思。   所以,两个人都是第一次。   他看着略显尴尬的贺兰清,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感激,他没想到大魔王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谢谢。”   周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应该看看,不能什么都麻烦你。”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书,宛如捧着本法/典,庄重、认真且严肃地翻开了第一页。   《如何帮助魅魔度过情热期》这本书,目录和它的书名一样简明扼要:   ,了解魅魔的情热期,标记前的准备,正式标记魅魔……   周缈被冲击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本书怎么看起来既正经又不太正经的?   他继续向后翻。   是关于魅魔发情期的科普内容,暂且跳过。   总算来到了重点,文章写道:“魅魔是需要很多爱的生物,因此在正式标记之前,可以用爱/抚和亲吻增进氛围,让ta感受到你的爱意。以下是几种可供选择的接吻姿势……”   “书上说要先接吻耶。”   周缈扯了扯他的衣服,跃跃欲试地问道:“贺兰清,你以前有试过吗?”   “没有。”   贺兰清很诚实地摇头,提议道:“但我们可以现在试一试。”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周缈当然也不会拒绝。   他一点点挪动到贺兰清的正前方,仰起的时候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心脏突然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下意识地想回避。   周缈慌张地垂下目光:“等一下,我还没学会,让我再看一眼……”   “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了。”   贺兰清很温柔地扣住周缈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男人一开始是按照书上教的,轻轻咬了咬少年柔软多汁的唇瓣,等到周缈放松下来以后,再灵活地撬开牙齿,逐渐往里深入。   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一片刻,周缈被他亲得七荤八素,好像泡在一个五光十色的梦幻泡泡里。   之前的紧张、担忧、恐惧,都如同烟雾般飘走了。剩下的是初尝情谷欠的羞涩,和一点他不愿意承认的兴奋。   等到贺兰清放开周缈时,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半天没回过神。   贺兰清怕他憋着,捏了捏少年红苹果似的脸蛋:“缈缈,吸气。”   “我没事……刚才那个,我觉得还挺舒服的。”   周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得,声音有些小,语调却带着可爱的雀跃:“贺兰清,我用了放在浴室里的沐浴乳,我身上是不是很香?”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题,可贺兰清却被他勾得心里微微一荡。   大概这就是魅魔的种族天赋吧。   “嗯,我闻到了,很甜。”   贺兰清微笑道:“缈缈,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周缈舔了舔逐渐肿起来的唇瓣,将书本掀到下一页,只看了一眼,就“嘭”得一声阖上书页。   贺兰清问:“怎么了?”   周缈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鼓起勇气,慢悠悠地解下领口处的扣子,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你摸摸我。”   他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贺兰清,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澈见底,又仿佛藏着无限的柔情,煞是好看。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漂亮的小魅魔。   接下来的步骤,可没有接吻那么简单了。   周缈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面团,被人搓来揉去,浑身上下都变得湿答答软绵绵的。   到最后,可怜的小魅魔甚至直不起腰,只能娇气地瘫软在男人的怀里,发处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   贺兰清叼着嘴里的草莓软糖,指尖无意中碰到周缈的小腹,惹得少年一激灵,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贺兰清,我、我的情/热期好像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