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家的小少爷   作者:橙黄绿   简介:   小少爷和夫郎的甜蜜日常   本文将于7月21日周日倒v,倒v章节从24-48,看过的读者无需重复购买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   一朝穿越,许安摇身一变成了户部侍郎家的幺子许安珩。   家中父母恩爱,生活优渥,上面有两位兄长撑起家业,光耀门楣。   许安珩:美美躺平   就在许安珩躺平大业进展的如火如荼时,父亲同僚家的小哥儿来家中小住。   小哥儿眉目如画,一下就戳中了许安珩的心巴。   可,小哥儿也是家世显赫,自己除了有个秀才功名,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这可怎么让岳父岳母放心将自家的宝贝交给自己!   于是,   许安珩:摆什么烂,给我卷起来!老婆,贴贴!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主角视角许安珩互动郑清衍   一句话简介:小少爷和夫郎的甜蜜日常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车祸   “砰——”一道剧烈的撞击声响彻整条街道,紧随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刹车声。   大街上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一刹那的寂静之后,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街道:“血,好多血!”   愣住的路人被这尖锐又惊恐的声音喊的回了神转眼看去,只见马路上,一辆白色轿车急停在中间,车头还有些微微凹陷,在它前方几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男子躺倒在路上。他双眼紧闭,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脑袋上还有血不停的顺着脸流到地面,四肢也呈现出不合理的形状。   看到眼前这怵目惊心的车祸现场,一些胆小的当时就吐了起来,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都颤微的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小姑娘,小弟弟,没事吧?”一位中年女子强忍着不适,走近两步,想把瘫坐在轿车旁的两人拉起来,手一摸,却摸了一手湿,仔细一看,在两个孩子的身旁,还有一碗打翻了的麻辣烫。   汤汁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女子忍着手上的不适,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拉到一旁。   这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女孩看起来像是读初中的年纪,男孩就更小了,估摸着还在上幼儿园,中年女子家的孩子和他们俩差不了多大,这会儿看着他们,也不由多了几分关心。   两个孩子像是被这场车祸吓住了,姐姐愣愣的说不出话,弟弟则是呆了一会后,猛的抱住姐姐哭了起来。   没等哭多久,警车和救护车便前后赶来了。警察拉起警戒线,疏散围观群众,维持秩序,并把一直待在车中直到现在还没下来的肇事者带走询问,救护车则是拉着满身是血的受害者和两个目击车祸现场,疑似产生应激情况的孩子滴嘟滴嘟的极速驶向医院。   连闯两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后,医生和护士一路跑着把受害者推进手术室。门一关,红灯一亮,一切喧闹都被隔离在门外,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开始拼尽全力抢救伤者。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下去,主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位民警,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很抱歉,伤者多处器官骨折,脾脏破裂,头部被剧烈撞击后颅内大出血,经抢救后……死亡。”   医生的心情有些沉重,送进去的小伙子看起来还很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过是出门一趟,就失去了生命。   守在门外的几位民警也有些不忍,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大步向这边走来。   “你们都是伤者的家属?”医生看向还在微微喘气的两个大人,怕他们一时承受不了孩子已经离世的打击,便没有立马说出伤者抢救无效的消息。   医生刚才急着抢救伤者,并没有发现随着救护车回来的还有两个孩子,一边的警察倒是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他们便是刚才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只是不知道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到抢救室来。   果不其然,牵着女孩的父亲上前一步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解释,他的大女儿就怯生生的先问了出来:“大哥哥没事了吧?”   小女孩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渴望的看着医生,脸上满是希冀。   医生顿了顿,在她的目光中不忍的说出了伤者已经抢救无效的通知。   小女孩愣了下,眼泪立马就落了起来,转头埋进妈妈的怀里就大哭了起来,弟弟还不太知事,只是听见姐姐哭了就拉着她的衣角一起哭了起来。   孩子的妈妈蹲下身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哄着,还没哄上两句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大宝刚刚说,那个车本来是要撞上他们的,她当时吓得浑身都呆住了,动都不敢动,是那个大哥哥从后面推了他们一把……”她的哽咽的语气中还带着深深的庆幸,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孩子的父亲也红着眼睛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抬起头问道:“我们想见见那个孩子的家人,不知他们现在在哪?”   一位民警摇摇头,有些唏嘘:“他父母离异,又都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刚才联系上他们的时候还都在推脱自己没时间过来。”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孩子的母亲有些愤愤:“就算离异了,也不能完全不管孩子,真是……”余下的话有些难听,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女子的丈夫深知自己妻子火爆的脾气,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   女子叹了口气,帮自己的一双儿女擦干净眼泪后,站起身来说道:“既然这样,想必这孩子的父母也不会多用心替他办理后事,若是可行,我们家想全权替办理。”   一般这种事儿都是自己的亲戚帮办,但是这孩子父母离异,和姑伯叔婶也都不甚亲近,常年都不怎么联系,若不是父母有法律规定抚养义务,估摸着长大都难,现在就更别想指望。   和几位民警咨询完了相关事宜,夫妻俩便想先把两个孩子送回家,让爷爷奶奶带着,办理相关手续要来回奔波,带着孩子着实不太方便。转身走了几米远的时候,小男孩的鞋带散开了,中年女子蹲下身来替他绑好鞋带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位民警无比叹惋的说:“这小伙子前两个月参加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前两天刚到的,本来马上就能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真是世事无常。”   “妈妈?”小男孩见自己妈妈蹲着一动不动,小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妈妈没事。”中年女子勉强勾了勾唇,又擦了擦眼角,替儿子绑好鞋带后,看着他有些疑惑的小眼神,她想了想,还是两手捧住了他的小脸蛋,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的嘱咐道:“小宝,今天在你和姐姐一起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一个大哥哥帮了你们对不对,这个大哥哥为了救你们两个,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妈妈希望,小宝永远都要记得大哥哥,不能忘记,知不知道?”   小男孩点点头,在妈妈的手上蹭了蹭:“小宝知道,大哥哥好厉害,像奥特曼一样,小宝一定不会忘记大哥哥的!”   “小宝真棒!”女子揉揉他的头,牵着他追上走到前头去的姐姐,再次叮嘱道:“这几天爸爸妈妈会有些忙,你们两个互相照顾,不让爷爷奶奶操心,好不好?”   “好!”   见两个孩子都点点头,女子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了一些。家里的孩子都还小,今天又和车祸擦肩而过,极度惊吓之后,又大哭了一场,短短几个小时中情绪起伏过大,现在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好,他们夫妻俩就怕两个孩子留下什么心里阴影。   再次想到车祸,女子还是心惊不已,本想着姐姐年纪也不小,带着弟弟出门也能放心,谁能想到两个孩子看红绿灯,走斑马线,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还能碰上一个酒驾男,要不是……   女子不敢再往下想,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不管哪个出了事,她都接受不了,更别说今天两个都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所以她真的很感激救了她孩子的人,但感激之余,也非常的愧疚,那个孩子也是大好的年纪,要是没有今天这无妄之灾,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享受,再加上刚才听到的话,那孩子成绩也不错,考进了本省排名第一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就等着去报名了。   这么想着,女子深觉自己一家亏欠那位男孩子良多,但逝者已逝,他与自己的血脉亲人关系也不甚融洽,想要报答一番也无从下手,他们一家能做的也只是尽心着手他的后事。   安顿好孩子过后,夫妻两人便出门料理车祸带来的相关事宜,除了找律师和酒驾男打官司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准备代办丧仪的各种资料。   “许安?”女子从丈夫手中几张资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字。说来还有些荒谬,折腾了差不多八九个小时,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救了自己两个孩子的男子的名字。   “‘安’,健康平安,幸福安逸,”女子喃喃自语,接着又深深叹了口气,“若人真有投胎转世之说,只盼恩人能如名字一般一生平安顺遂。”   女子的丈夫知道自己妻子心中不好受,他自己也是如此。虽说自己的儿女万幸没出什么大事,但为此却付出了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一股沉重的愧疚一直深深压在两人心头,无法纾解。   男子拍拍自己妻子的肩膀安抚道:“不如这样,既然不好报答恩人的家人,不如以后家里每年都以恩人的名义向交通事故救助基金捐款,也算是为恩人积德。”   丈夫提的建议是如今看来最合理的,家里虽不算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也是有些家底,每年的救助捐款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终于有一桩事商定好了,女子微微松了口气。   而此时此刻,被许多人感到惋惜甚至愧疚的许安,却不像人们所以为的已经一命归天了。 第2章 穿越   许安只觉得自己很倒霉,不过是高考之后在家宅只觉得了一个多月,偶然想去外面吃顿麻辣烫,就能把自己这条小命给吃没了。   被车撞飞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脑海里思绪翻涌,自己这短短一生的经历仿佛电影般在眼前重现,最终定格在泼洒在不远处的麻辣烫上。   “这麻辣烫我还一口都没吃上呢!”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许安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想着前十九年自己积善行德,不抽烟,不喝酒,不挑食,临死前还救了两个孩子,要是真有投胎转世之说,自己高低得投成个富二代富三代,没想到自己再次睁开眼睛居然是被活生生打醒的。   “大人,小少爷出气了,哭出声了!”   “再去提些热水进来!”   “大人,可不能把小少爷抱出来,仔细冻着了!”   ……   耳边是一阵喧闹嘈杂,许安被吵的的头昏脑胀,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荒谬无比。   在盯着麻辣烫昏死过去之后,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意识好似脱离了□□,漂浮在空中,在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火化的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生生的又给卷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些许话语声,接着声响越来越大,还伴着隐隐的哭声,正当他想努力睁开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儿时,突然感觉身下一痛,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几掌下来,这力气用的,把自己尚不清明的神智都给打醒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说好吃好喝,温声细语问候一下自己这个英勇小伙,哐哐挨打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没有天理了!   屁股上的痛意越来越明显,除了痛,许安还觉得无比羞耻,哪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还要被摁着打屁股!   他越想越气,一怒之下狠狠蹬了下腿,没想到那人打的更是起劲,许安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要被打的肿起来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逃离魔掌,但是身上像是有一个铁钳紧紧箍住了自己。   被死死摁住挨打的怒气越来越盛,许安这会儿就是平日里情绪再稳定,也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一想张口,胸口就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隐隐作痛,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但是被打屁股的羞耻感让许安冲昏了头脑,他铆足了劲的想要说话,反复几次后,嘴巴里像是呛出了口水,胸口处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许安直觉桎梏自己说话的东西已经消失了,刚刚憋的一肚子火这会一劲的撒了出来:“哪个老登打的我!”   许安觉得自己的语气算是比较凶狠,肯定是能震住刚才动手的人,正想和他好好掰扯掰扯,没想到那人还很是高兴。   “夫人,小公子哭了,哭了!”嬷嬷抱着一个小婴儿凑到躺在产床上的妇人身边,让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皱巴巴还没睁眼的小婴儿。   “好,好,哭了就好。”床上的妇人被身旁的婢女半扶起来看了孩子一样,才安心躺了下去,“把孩子抱去给老爷看看。”   刚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又听闻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毫无生息,劳累之下又悲伤过度,精神早就不太好了,这会儿知道孩子已经没事,强撑着的一口气登时就散了,只草草和自己的奶妈妈交代了一声便昏睡了过去。   许安听着她们的话有些莫名,什么公子、夫人、老爷的,怎么奇奇怪怪的,大清不是早就亡了,这是整的哪一出?   困惑之余,许安想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也好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看能不能找刚才无故羞辱自己的人算账。   只是,许安费力的睁着眼睛转了几圈,惊恐的发现,自己好像离失明不远了。眼前俱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只模糊能见些粉绿的颜色,稍远处就更别说了,感觉万物都揉成了团,浑浑不清。   还没来的及细想,许安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人的手中递到了另一个人怀里,刚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不说别的,自己好歹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怎么和个娃娃一样被人抱来抱去,就算伤的太重,不便移动,也能用轮椅来进行辅助,怎么也不到需要靠抱着来变换位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啊!   许安放声大喊,可惜在旁人耳中,便是婴孩在被自己父亲抱着时,不住的啊啊叫着,让人心生怜爱。   “这小子,是在和我这个爹说话是不是?”许侍郎僵硬的抱着孩子,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他身边还围着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也争着探头,想仔细看看刚出生的弟弟。   在许侍郎抱着这个出生格外艰难些的幺子激动的快要落泪时,许安却觉得荒唐至极。刚才用尽全力却只能发出哭声,模模糊糊看不清的眼睛,以及现在莫名其妙出现的新爹都在刺激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累了,许安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探清,只的了几句“小公子真活泼”“这胳膊腿真有劲”之类的评价,他死心的躺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既然抱着他的人自称是他的爹,听他说的话感觉还挺稀罕自己,想来也不会害他。   许安这么一想,躺的更安心了,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现在有些饿了。   许安对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啊啊的叫了两声,希望自己的便宜爹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诶,爹爹在呢!”许侍郎听着儿子的叫声,也跟着应了两声。   算了,这是个不靠谱的,他扭动自己的脑袋,带着想要填报肚子的期盼,对着旁边的人叫了两声。   站在许侍郎身后的是侍郎夫人的奶妈妈,从小看着侍郎夫人长大,出嫁后跟了过来继续伺候她,前两个小少爷也都是在她眼底下长大的,比起许侍郎,她可谓是经验老道,一眼就看出来小少爷这会儿是要吃东西了,她上前两步,福了福身:“老爷,小少爷怕是饿了,容奴婢先带少爷下去喂奶。”   终于有个靠谱的人,许安激动的一个劲的朝刘妈妈那边看去,要不是动不了,他都想直接扑到她怀里去,天知道现在自己有多饿,刚才一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心神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还不觉得,这会儿回过神来,许安觉得自己能生吃下一头牛。   “好,好!”许侍郎连把孩子递过去,看着刘妈妈抱着襁褓进屋里,直到房门关上,又转脸问道:“夫人如何了?”   “夫人累极了,已经睡下了。”   许侍郎点点头,习惯性摸摸自己的胡须,却忘了今儿早上净面时顺手把胡须给剃了,这会儿摸了一手空,但绕是如此,也没能消减半分他心中的喜悦。   不久前产婆哆嗦着出来,说孩子出生后没半点气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险些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了,眼眶都红了一圈,险些要流出泪来,没想到柳暗花明,尽是隐约听见些许婴孩的啼哭声,没多久孩子就被递到了自己怀里。   孩子已被抱进去有一会了,许侍郎却感觉手臂胸口处仿佛仍有余温,他拂了拂自己的胸口,忽的大笑一声:“赏,全府上下都多赏三个月的月钱!”   站在许父身后的许大和许二对视一眼,知道自家老父亲现在是高兴的有些昏了头,一般家中赏罚都是由母亲做主,父亲一向不太清楚些其中的银钱安排,府中各类管事仆婢大致也有个七八十人,这么一笔银钱赏下去,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但父亲现在正在兴头上,况且幼弟能够转危为安,也的确是件天大的喜事,这么一想,多发些赏钱也是应当的,二人便也未出声劝阻,倒是周围的下人喜不自胜,纷纷行礼谢恩。   夜幕笼垂,屋内燃起了油烛,下人也打着烛火站在几位主子身侧,为他们照明。   “父亲,夜已深,明日需早起上朝,不如吃些夜食,早些歇息罢。”许大哥看着自家父亲不经意的揉了揉眼角,劝道。   许夫人吃过晌午饭不久便发作了,原以为从前生育过,这一胎该是能轻松些,没想到愣生生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   屋里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结发妻子在受罪,外头的等着的人也是备受煎熬,哪还有这个闲心想着去吃东西,晚膳压根一口都没动。现下终于安定下来,三人也终于能静下心来吃口热食。   既是夜深,也不去做些耗时的菜式,只吩咐做的快些,送些清淡的吃食进来。   父子三人还未喝完一杯热茶,三碗热腾腾的面便呈了上来。   面条看着寡淡,味道却美。细面吃起来扎实爽滑,面汤是熬煮了许久的高汤,喝起来鲜味十足,再烫上几片脆嫩的小白菜,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夜食,困意也慢慢涌上心头,提心吊胆了一天,现下终于能放下心来,许侍郎再次去屋内看了一眼,见自家夫人睡的安稳,便也安心的熄灯歇下。   灯火骤灭,屋内重归于黑暗,万籁寂静中,一枕酣眠。 第3章 父母   近日上朝,文武百官都发现户部侍郎这个老滑头满脸的喜气,稍一打听,原是前几日新得了个儿子,一时间,众人纷纷打趣,连带着上朝的气氛都松快了些许。   “许大人留步,留步!”一放衙,许侍郎便大步往外走去,身后的同僚连忙开口叫住他。   往后一看,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官员都围了上来,“近日城东新开了家砚台铺子,可有意去逛上一逛?”   今日下衙早,按照以往惯例,他定是会去瞧上一瞧,但是最近他有了一个新的乐趣,就是回家逗儿子玩,便婉拒了各位同僚。   “许大人莫不是在唬我们,你这儿子才出生不过十几日,每天不是吃便是睡,”说到这张大人顿了下,“如何还能与你玩乐。”   许侍郎啧啧,高深莫测的丢下了句:“你不懂。”便一溜烟出门了,也不管几人在屋内如何打趣调笑。   “夫人,今日如何,好些了吗?”许侍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便直往主院来,见自家夫人正半靠在床头喝着一盏燕窝,问道。   “大人今日回来的早,没去新开的铺子瞧瞧?”咽下口中的吃食,许夫人笑着问了一句,接着又回道:“今日身上比前些时候痛快了些。”   许侍郎轻叹了口气:“还是得好好养着,不宜过于操劳了。”   若是在别的府宅,自家男人说出这种话,当家主母必是不肯的,这不就是要把手中的掌家权放给老爷房中的狐媚子,掌家权一朝旁落,到时候想要收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许夫人却是半点不担心这种事儿在她身上发生,不说别的,就单论许侍郎后院只她一位当家主母,没有其他莺莺燕燕就把争抢掌家权这事儿从源头上给切断了,就这一点都让京中其他官员女眷羡慕不已,每次出门赴宴邀约都有人向她讨教御夫术。   可要真让许夫人说点什么,她却也只能说出些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更多的也说不出来。她也在闲暇时仔细想过缘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情况和她们大不相同。他们夫妻俩和其他夫妻最大的不同便是,在成亲之前他们二人已有所接触,互生情愫后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亲,而其他大部分女子都没有选择自己夫君的权利,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自己情愿与否,都不在父母的考虑之中。两人本就有情,许时品行也端正,自己也是用心经营两人的小家,故此多年下来夫妻依旧和睦。   见夫人半晌都未搭话,许侍郎惴惴的问道:“可是为夫说错了什么?”   许夫人笑着摇摇头,把自己方才所想皆告知了他,许侍郎没想到自家夫人因他这么一句话便想了这么多,不由也是有些感慨,正巧趴在许夫人身边的小肉团子也醒了过来,夫妻二人便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起了以前的事儿。   在许侍郎还没有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离大朝国都十万八千里的偏僻山村的山野小子,家中靠种地为生,农闲时就去附近的山里打些野味补贴家用,村里的人代代都是这么生活,至于读书科举,那是极有银钱的人家才会送自家孩子去做的事儿。但许侍郎打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不爱去摸鱼捉雀,一有空闲就爱往村长家去。村长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人,也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童生,许侍郎总爱缠着他教他认字说理。许父许母本觉得不妥,可奈何村长也喜欢和他说道说道,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单单靠村长讲授的知识,还不足以让许侍郎踏上科举路,只说买些笔墨纸砚就得花去许家一家三口人一年的嚼用,家中实在是负担不起,更何况许侍郎也没脸和父母开这个口,就在他走投无路打算放弃之时,转机突然出现了。   那一年深秋,许时拖着打到的野鸡野兔和摘来的野果子去镇上贩卖,想为家里添些进项,今年也好过个好年。等到最后几颗野柿子卖完后,已经是半下午了,许时草草收拾了一番,把揣在怀里的面饼就着水吃完后,便打算回家去了,现在这个时节天黑的也晚,那天的天色也有些暗淡,隐隐有些要下雨的迹象,许时也不敢耽误,挑着竹筐就往小巷走,打算抄个近道。   越往里走,小巷越来越窄,就在许时加快脚步想要拐弯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粗粝的声音:“徐小姐,你也别白费喉咙里,咱哥几个特地挑的好地方,你怎么喊也不会有人来的!”   许时听这话听的有些心惊,脚步也不由的停了下来,小心的放下竹筐,轻声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声音离的不远,许时顺着声音的来源绕了两下,待到声响近在咫尺时,便躲在墙壁后,偷偷探出脑袋来一看究竟。   只见两个粗布麻衣的大汉正堵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衣发有些凌乱,一双杏眸中满是坚毅,面对两个汉子也毫不怯懦。   但是这幅倔强刚强的模样自是吓不退两个粗鲁大汉,反倒是激起了两个男人的兴致,更是想要折断她的一身傲骨。其中一个男人一脸邪笑的走近了些,伸出手就想往徐秋澄的脸上摸。   “啪!”许时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姑娘性子这么烈,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居然还动手了。   “好你个小娘们,还敢打老子。”男人搓了搓被打的手背,反手也给了她一个嘴巴,恶狠狠的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兄弟二人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说着说着,他上前几步,又想动手。   徐秋澄被刚才的一掌打倒在地,那男人手下的恨,她现在耳朵有些嗡鸣,嘴里也有一股血气,但是听见这话,她还是呸出了声:“有你娘的福气。”   眼见着那男人就要一脚踢过来,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人倒是动了动,拦下了那一脚。他嘻嘻笑道:“刘哥,你这一脚下去,这小娘们半条命都得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留着她,待会儿玩起来也有劲,待她晓得了那事儿的滋味,指不定浪成什么样呢!”   徐秋澄长到这么大,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哪里听过这等下流话,她气的脸色涨红,胸口也不断起伏。   那男人见刘哥点点头,又把淫邪的目光对准了她,见她如今这幅跌坐在地,任人欺凌的模样,假意惋惜的开口:“徐小姐,您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可怪不得我们哥俩,谁叫你那爹如此不顾旧情,这合作了几年的买卖说换人就换人,一点不顾情面,我家老爷也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徐秋澄就知道是王德贵搞的鬼,自家就算是生意人,也一向以和为贵,就算是在商场相互角弈,也很少把人往死路上逼。而且家中生意最近也是平平稳稳,没什么岔子,唯有前段时日,爹爹因着王家的货物以次充好,断了和王家的生意,之后王德贵几次上门找爹商谈,言语中还和提及让自己和他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结亲,也好亲上加亲,把生意铺的更大。   徐父听了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这县里谁不知道,王家的那个儿子是被他们俩夫妻溺爱大的,想到八九岁还是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这倒也罢,王家也算是富裕人家,家里的银钱就算王大少爷躺着吃几辈子也吃不完,可谁能想到,他后来还被他那些酒肉朋友忽悠进了赌坊青楼之地,哪里是可堪托付只人。一时间徐父也顾不上再和王德贵打机锋,让人把他给请了出去,下了王家好大的面子。   说来也怪,那日之后,王家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可徐家父女深知王家人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好东西,一直都有所防备,就连今日出门也有家丁婢女跟随,没想到还是落得如此境地。   徐秋澄咬咬唇,不停思索着逃脱的方法,可自己一个女子,如何能从两个壮汉手底下逃脱,何况此地偏僻,就算父亲发现了自己被人掳走,一时半会也找不过来。   就在她想着就算一头碰死,也绝不让这二人折辱之时,她透过两个地痞的腿,看见了砖墙后露出的一点褐色衣角。   徐秋澄猛的睁大眼睛,顺着那一点布料往上看去,确实一名不认识的男子,只见他小心的露出半个头来,和自己对上视线后,又把手上拿着的挑担露出来一点。   见此,徐秋澄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两个地痞流氓见她此时落魄的模样,更是得意的不停说些污言秽语,徐秋澄装出一副被他们气的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同时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背抵住了墙,实在退无可退方才止步。   两个地痞一边邪笑着看着她这毫无用处的挣扎,一边步步紧逼,直到徐秋澄被靠着墙瑟瑟发抖,避无可避,便伸出魔爪像她肩头抓去。   就在此刻,徐秋澄一把抓住两人的手,许时也抄着自己挑竹篓的挑担冲了过来,朝着两个流氓脑袋后面就是一下。   许时打这两下,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好在自己在家做惯农活家事,力气也不小,又是趁着人没防备,一下就把人给打昏了过去。   两个流氓重重倒地,许时手中的挑担也应声而落,看他刚才打的不含糊,但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腿都还有些发软。   许时深吸了口气,强撑着自己站直身体,颤着嗓音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若是过会儿这两人醒来,小子可是打不过他们。”   一听见许时的出声,徐秋澄便被吓得浑身一抖,待她听完许时的话,便点点头,迈开步子想和他赶紧离开。   只是,刚才受到太大惊吓,一朝得救强撑着的那股劲就散了,徐秋澄腿软的都要站不住了,更何况是逃跑。见状,许时只好道声得罪,上前扶了她一把,又捡起地上的挑担,带着她赶紧逃离了此地,当然,临走前许时也没落下自己的两个竹篓,若是那两人真的追了上来,把篓子扔过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后来……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许安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为抱救命之恩他娘以身相许,他爹借着岳家的助力走上科举路,要不然便是他娘一开始没看上他爹,只用银钱报答恩情,然后因着某些事儿或是在相处中,两人走了好感,慢慢的走到了一起,然后借助岳家的助力读书科举。   好啊,许安听完了自家父母的相爱史,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爹,没想到啊,爹你长的浓眉大眼的,居然是吃我娘的软饭考上官的。不过,许安转念一想,大多数男人在自己功成名就后便抛妻弃子,另娶新欢,他爹从这一方面来看,倒确实是个好男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眼中只有娘一个人,想必除了两人是自由恋爱同甘共苦过的缘故,和自己原生家庭的教育也有关,这么一想,许安又想见见自己尚未见过的祖父祖母了。   见自家儿子一直盯着自己看,许侍郎笑着把他从夫人怀里抱了起来,隔着襁褓轻轻拍了拍,又用手指戳了戳他软绵的脸蛋:“你这小家伙,可是听明白了爹娘说的话?”   许安被他爹戳的不舒服,摇摇头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晃下去,接着又咧开嘴朝着他笑了起来。 第4章 兄长   听完爹娘的爱情故事,又被逗着玩了一会,就有婢女端着碗奶水走了进来,许安仰躺在床榻上,看着他爹接过小瓷碗,颇为熟练的在碗中搅了两下,又舀起一小勺奶放到嘴边吹了吹,试试温度,确定能入口才往他嘴边送。   小孩子精力不足,一整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吃、睡,今天下午许安打起精神这么久的故事,现在便开始有些犯困了,前脚嘴里含进一口奶,后脚眼睛就眯起来了。   许夫人看着儿子边吃边睡得小模样,心都快化成了水,她伸出手,在许安肉鼓鼓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哄着他再多吃了几口奶,直到见他眼睛实在是睁不开后,才让许侍郎把碗给放下。   许安将将把嘴里的奶咽下去,下一刻就去和周公会面了,只是在梦中,他仿佛还听到了一阵轻柔温婉的女声,唱着他没听过的小曲,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母亲的怀里,睡在一个温软舒适的巢穴中,让人眷恋又安心。   许安砸吧了下嘴,迷糊间,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做一个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的小婴儿,简直是最幸福的事。   ……   十月底,已是深秋,满地枯黄,天气也一日冷过一日,许安早早的就被许夫人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棉球。   十一月中旬,离自家小公子满月之差两三天了,阖府上下都为着满月宴忙的团团转,许安此时倒成了全府最轻松闲适的人,每日都乐的自在,不管看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许二哥拿着一沓请帖从他的房门前过时,看着他这幅傻乐不知事的模样,满身的怨气倒也散了大半,只是看着他干躺着不用做事儿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愣是脚下转了个弯,进去捏了几下他肉乎乎的小脸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啊,啊。”许安眼见着二哥走出房门,气的大叫了两声,可惜许二哥充耳不闻,越走越快,一转眼就走远了,许安委屈的瘪瘪嘴,含着包泪看着抱着自己的刘嬷嬷。   刘嬷嬷看着小少爷这一脸委屈的样子,这眼泪看起来马上就要滚下来了,连忙抱着许安在房中轻走几步,低声哄道:“小少爷不哭,二少爷逗你玩儿呢,嬷嬷给你揉揉,不哭了,不哭。”   少爷我才没哭!许安忿忿的想,明明是二哥手劲太大了,捏的自己疼死了,许安觉得自己的脸肯定被揪红了一大块,二哥简直是个莽夫!   许安大声的向嬷嬷控诉许二哥的恶行,可惜不管他说的多么声嘶力竭,许嬷嬷一概听不懂,还以为自己莫名玩了起来,便放心的坐回了凳子上,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啊啊大叫。   累了,不愿再爱,许安不再发出半点声响,一脑袋埋进棉被中自闭了起来。   本以为二哥也就偶尔路过时,会进来欺压自己一番,这样的话许安也可以理解,毕竟要是他自己累死累活,转头看见罪魁祸首天天躺着睡大觉,也必定是要发泄发泄自己的怨气,可是没想到,二哥他还捏出了兴致。   “小弟可醒了?”许安刚喝完奶,正躺在锦被中消食发呆之时,外间出来了许二哥的声音。   “小少爷早就醒了,这会儿已经吃饱了,正躺在床上歇息。”   许二哥撇撇嘴,转头朝着身后的许大哥说道:“听听,听听,这小不点又休息上了,这几日因着他的满月宴,我连出门听戏的时间都没有,他倒是乐的自在。”说罢,提脚便进了里屋。   许大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心性还有些不定,爱玩了些,嘴巴不饶人,明明是想来看看弟弟,还非得拉上自己,临到门口还要嘴硬两句。   “啊,啊——”   屋内突然传来孩童的叫喊声,许大哥又叹了口气,撩起衣摆,迈步走了进去。   刚走进里间,许大哥便看见自家小弟被他二哥掐着胳肢窝直直的抱开了一整条手臂的距离,小娃娃被这么抱着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的,还咧着没长牙的嘴朝着他二哥笑的起劲,反倒是许二这会儿的脸色不太对劲,看起来又红又绿的。   许大哥怪道:“这是怎么了?小文,这样抱着,仔细他不舒服。”   “他不舒服,他不舒服,”许二哥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两遍许大哥的话,紧接着又抱着许安抖了抖,只见几滴水珠般的东西从他身上抖落下来,“大哥,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衣裳,再看看他笑的这般模样,这到底是他不舒服,还是我不舒服!”   许大哥顺着他的仔细看了看他的衣裳,发现二弟今日新穿的杏色锦袍的下摆处被晕湿了一块,再看看小弟,他的小裤更是全被浸湿了。   怪不得走进房内有股奇怪的味道,许大哥想到,他这二弟从小没吃过什么瘪,被气成这样,还是这么多年头一遭,他低笑两声,又迅速收敛了笑意,劝道:“他还这么小,哪知道什么事儿,你这个当兄长的也别和他计较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待会还要出门,可别耽误了。”说罢,他又唤来门口的婢女,让她们进来给小少爷擦身换衣。   许二哥憋屈的看着大哥满是笑意的眼睛,又看着小肉团子被婢女抱走,最后低头自己被尿湿的新衣裳,气的重重的“哼”了一声,快步走到许安身边,伸出两只大掌,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肉。   “哇,哇呜……”许二哥这次比昨天捏的还重,还是用的两只手,许安被捏的当时就哭了出来。   许二哥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就把小弟捏哭了,顿时僵在了原地。抱着许安的婢女见小少爷哭了,手脚麻利的把许安裹好,接着又抱在怀里摇来摇去,轻声细哄。   许安哭的抽抽噎噎,脸蛋鼻尖都哭红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许大哥都忍不住刮了刮他红红的小脸蛋。   “唔,呜呜……”许安觉得有些丢脸,不过是被捏了两下,怎么就控制不住哭出来了,他努力憋住自己的哭意,紧紧的闭住小嘴巴,想要止住哭声,没想到哭声没止住,反倒憋出了一个鼻涕泡。   “哈哈,哈哈哈哈……”许二哥本来还有些忐忑的站在边上用余光觑着许安,看到他突然冒出个鼻涕泡后,实在是憋不住的笑出了声,羞的许安是真想哭了。   许大哥本是坐在一旁,喝着婢女刚上的茶,饶有兴致的想看看二弟怎么哄好这个小团子,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把他也给逗笑了,正好时辰也不早了,待会两人还得出门,他干脆从侍女手中接过许安,一把将他塞进许二手里,接着又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给小弟道个歉。   怀中突然多了团小小软软的娃娃,许二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摔了,好不容易挪到凳子上坐下来,他才松了口气。抬头瞪了眼罪魁祸首后,他吩咐屋内的仆婢都退至房门外,然后看着怀中小团子湿漉漉的一双眼,别扭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被他捏红的地方,然后眼神飘忽的左躲右闪,支吾了半晌才憋出声:“抱歉。”接着,把许安往榻上一放。一溜烟的跑回自己院里换衣裳去了。   许大哥看着许二像只被狼撵着追的兔子一般跑的飞快,眨眼便看不见人的样子,心下发笑,干脆喝完最后一口茶,便也起身至床榻边,弯下身点点许安的脑门,浅笑道:“你二哥就是嘴上不饶人了些,小弟你别放在心上,大哥待会替你教训教训他。”   许安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当然不会和一个放在现代还在读小学的小孩计较,而且二哥还挺有担当的,对着自己一个奶娃娃也会道声抱歉,自己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啦!更何况,自己也是有些心虚的,虽然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憋不住尿的年纪,但是提前哭叫两声,给人提个醒,还是能做到的。刚才一声不吭就往二哥身上尿,也是想小小报复一下二哥昨日的一捏之仇。   思及此,许安又“啊,啊”的叫了两声,又对着许大哥笑了起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记恨二哥。   许大哥说这话本就是逗弟弟玩,也没指望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没想到躺在被褥中的娃娃还真有回应,还对着自己笑的这么开心,许大哥觉得小弟比起二弟小时候简直是乖巧的要命,他不由的伸出两只手掌,把小弟的脸包在手心,左右揉了揉才意犹未尽的说道:“大哥要走了,晚上再来看你。”说着,他将门口的婢女唤进来,吩咐她们仔细照料小公子。   许安歪着头,目送着大哥出门,直到看不见半点身影才将头转回来。   刚才和大哥二哥说了不久的话,许安也困了,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正想睡上一觉时,床边侍立的婢女却把他抱了起来。   “啊呜?”许安困惑的喊了一声。   “小少爷,今儿难得出了太阳呢,这日头也不烈,在院里晒着可舒服着呢,奴婢也抱您出去晒晒。”婢女看着小少爷滴溜溜转的圆眼,笑着回道。   院里无风,房门前的石阶下也已经放了张婴儿躺的小木床,婢女轻轻将许安放进床中,又替他盖上棉被,手隔着棉被轻柔的拍着,哄他入眠。   许安躺在棉被中,和暖的日光晒的他昏昏欲睡,他扭了扭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歪头,枕着半卷浮云,拥着和煦日光,踏实的睡着了。 第5章 布偶   日落西山,风吹云涌,许安被一阵凉风激的打了个抖,身旁的婢女连忙把他抱进房中,关紧门窗后,又摸了摸他藏在袖子中的小手小脚,确定是暖乎乎的,才放下心来。   许安被婢女摸了一遍,心中毫无波澜,想当初他第一次被这么摸时,还颇不习惯,于是一个劲的把手脚缩起来,还左摇右晃的躲来躲去,吓得屋中的婢女还以为是自己病了,连去回了他娘,又去请了大夫,可是折腾了一番。最后发现自己啥事儿没有,他娘悬着的心放下来之后,还揍了自己的小屁股出出气。从那次之后,许安就随这些婢女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了。   许安今天一天都在外头的小床上躺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晒酥了,浑身松快的很,小脚开心的一翘一翘的。   “咚,咚咚,咚咚。”   门口处突然传来鼓声,打断了许安的神游,他侧头往声源看去,却被紧闭的房门遮住了视线,就在他想出声引起婢女的注意时,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来人一袭竹青色长袍,衣襟袖口处用银线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只坠着一枚羊脂玉的佩环,乌发仅用一根银带高高束起,走动间,身后的长发与银丝带紧密交缠。   许安看着来人,还没发出声响,屋内的婢女就已经被他支出去了。   许安呆呆的看着许大哥,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本以为早上那句话只是大哥顺嘴一说,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天家里人也都挺累的,自是早些歇息的好,没想到大哥还真来看他了。   许大哥见小弟躺在榻上,一脸的呆愣相,直直盯着自己也不出声,坏心眼的走近了些,轻轻的捏住他鼻尖。   “唔,唔啊,啊。”许安被捏回了神,摇摇头晃开大哥的手,又冲着他皱了皱鼻子,啊啊呜呜的对着他喊了起来。   见小弟闹腾了起来,许大哥连把藏在身后的小东西递到他面前,哄道:“看大哥给你带的小玩意,喜不喜欢,大哥可是在摊位前挑了许久,站的腿都麻了。”   许安睁着眼睛瞅了一会儿,觉得大哥在说瞎话,就这么一个小拨浪鼓,还需要挑,这不是拿了就走?   但是冲着大哥出门办事儿,还记挂家中不会言语,尚在喝奶的小弟。这份深情厚谊,许安还是给足了大哥面子,咿咿呀呀的挥舞胖胖的小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小鼓。   “哥哥玩给你看看,就像这样。”许大哥见小弟的手挥的这么有劲,也很是激动,当即就在小弟面前转起了泼浪鼓。   看着小弟的手跟着自己挥来挥去,许大哥也很是自得,毕竟二弟小时候对他爱搭不理的,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躺在榻上啃自己的手指头,一点面子都不给,没有半点小弟的乖巧可爱。   “啊,呜,呜啊。”许安抓握着自己的小手,希望大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把波浪鼓放到自己手上。许安很好奇,想看看这古代的泼浪鼓和现代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也可能是兄弟连心,许大哥还真看懂了许安的意思,但是他没顺着小弟的意,而是拿着拨浪鼓在他手边比划了几下,然后伸出根手指把他的小肉脸戳出一个小窝,笑着说道:“泼浪鼓比你的小拳头还大上一圈,还是哥哥帮你拿着好了。”   许安听了这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馒头一样的肉手,发现确实如大哥说的这般后,呜咽一声收回了手,只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鼓面看。   见小弟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许大哥也有些不忍,但他也知道小弟才出生不到一个月,手上定是抓不住东西,真随了他的意,反倒是对他无益。但小弟这直勾勾的眼神也着实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就当他想着怎么哄哄小弟时,房门“吱”的一响,有人进来了。   里屋内的两兄弟几乎是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许二右手拿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他看见自家大哥在小弟房中也不奇怪,喊了声“大哥”,便朝两人走了过来。   许大哥挑挑眉,一幅意料之中的样子,他就知道他这个弟弟嘴硬心软,今早弄哭了人,晚上定是会寻些东西来赔礼道歉。他随手将自己带的拨浪鼓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又凑上前去想看看木盒里装的什么。   许二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许大哥凑上来的脑袋,然后在他刚端在小榻边的凳子坐下,撇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拨浪鼓后,出声道:“大哥这鼓,我看着怎么和咱们家门口左转不远处王大爷家的一个模样。”   许安看着二哥坐下,正想着今儿晚上他这怎么这么热闹,人是一个接一个来,别待会爹娘也一起过来了时,猛的听到这话,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大哥,就知道刚才他是在胡说!   许大哥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刚才在外头听见自己说的话了,他这个弟弟生来耳朵就比寻常人灵些。就像刚才自己屋内说话,门外站着的侍女必然是什么都听不见的,许二却是能听个清楚明白。被弟弟掀了底,许大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手中的小木盒。   许安也很是好奇,他躺在床榻上,只能看见木盒的底部,从外面看倒是没什么稀奇的,除了木料不错之外,和他常见的木盒无甚分别。   许二见两人都盯着他,仔细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也不再吊人胃口,打开木盒后,从中取出来了一只巴掌大的布偶。   “怎么了,这不是很好看,我觉得给小弟玩正正好,怎么都不说话?”拿出布偶后,屋中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许二哥拿这个布偶来本就有些羞赧,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   许大哥抖了抖身子,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都红了,语气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这小猪布偶太适合给小弟了,小弟属猪,和他属相相合,大小也正好,放在榻上陪着小弟,想必他晚上也能睡的更好。”   许大哥说的其实是实话,可是他这语气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嘲笑许二的布偶幼稚,气的许二脸都红了,当即就想和许大哥争论。   两个哥哥在说些什么,躺在榻上许安已经没仔细听了,他直勾勾看着二哥手中的小猪,伸直了小胖手想要去够,发现离的太远后,便急的“呜呜啊啊”的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小弟是不是躺累了,那大哥抱你出去走走。”许大哥正被许二逼问他觉得小猪布偶可笑的原因,看许二的样子,要是他有一点说的不占理,一顶不友爱幼弟的帽子就得被盖在他头上。故此,此时听见小弟的声音对许大哥来说宛如天籁之音,他连忙趴到许安床边,殷切的关怀了一番,又把小弟抱了起来,企图趁机溜走。   “哇呜,啊,啊。”许安挣扎起来,他一点都不想出去,他想要小猪布偶。   见小弟一个劲的往自己这边靠,眼神一直黏在布偶上,许二眉眼都舒展了,把小弟从大哥怀中拔出来放回榻上,又把布偶塞进小弟怀中。   见小弟一躺下便一个劲的抱着布偶蹭来蹭去,许二更是得意,他红着耳根对着被窝里的小团子道:“这布偶的布料,可是我亲自去布庄挑的,绵软细腻,刚出生的婴儿都用得,里头的棉花也是用的最好的,我还花了大价钱让绣房最好的绣娘今日之内把它赶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二哥送的小玩意!”   许安一心在刚到手的布偶上,半点没听二哥说了什么。他挨着布偶蹭了又蹭,脸都要埋进去了,许二在旁边看见,连忙把他翻过来,怕他被憋着喘不过气来。   许大哥看着,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虽说自己的拨浪鼓是不及二弟的布偶用心,但自己深思熟虑后才把它买下来的。就是因着三弟年龄尚小,市集上大部分玩意儿都不是他现在能玩的,但拨浪鼓摇动时发出的声音能吸引小婴儿的注意,就像是和他们玩乐一般,二弟当年就玩的很是开心,怎么到小弟这,他反倒更喜欢不会出声的猪布偶,难道是因为这布偶是粉色的?   许大哥越想越有些不服气,他走上前捏了把许安的脸,又顺势想把布偶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神通。   “啊呀,呀。”   “这么小气,大哥看看都不行。”许大哥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许安看着大哥坐在床头叹气的模样,不禁有些内疚,可是这个布偶真的对他很重要。   这个布偶和奶奶小时候亲手给缝的那个真的很像,要不是它看着很新,他真的会以为他的小猪布偶和他一起穿越过来了。   但是,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陪伴了他近乎一辈子的布偶,这个小猪布偶的出现也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让他漂浮的心终于能稳稳的落下。   按照原来的年纪,他也不过才成年不久,便接连经历了车祸、穿越这些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上的大事。   而今一朝穿越,自己孤身一人独自生活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周围也都是些陌生的人,虽然这里的父亲母亲和两个兄长都对他很好,可他心里却依旧像绷着一根弦,还有一种偷窃了别人的人生的罪恶感。如今这只小猪布偶的到来,在许安看来,就像是这场穿越是奶奶送给自己的一份祝福,让自己能在异世得到原来求不可得的美满家庭,他也不会再作茧自缚,自认这是一个偷来的人生,惶惶不可终日。   从今往后,他便是户部侍郎许时和徐氏女的三子,是许明川、许辰文的三弟,是这许府的三公子。 第6章 满月   想通了的许安觉得从再次睁开眼后就紧紧缠在自己心口的一把锁终于落了下来,他再次将脸贴在布偶上蹭了蹭,接着发出响动吸引大哥的注意,然后眼珠子在布偶和大哥身上来回打转。   许大哥本就是装装样子,他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真和两个弟弟生气,没想到自家小弟如此聪慧,反倒哄起自己来了,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小弟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都机灵很多,自己和他说些玩笑话,他也像是能听懂一般,都说慧极必伤,小弟出生时本就惊险,如此一来,更是让人放心不下。   许明川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半分,笑着抱起小弟逗了逗,便以婴儿要多休息为由,带着许二哥走了,走之前还扯着许二的手对小弟说明日再来陪他玩,见他果真应和的点点头,便更是忧心了起来。   出了屋门,许二便想回房歇息,许明川拉着他,将自己的猜想和他说了说,一时间两人面色都有些凝重。这事儿可不小,虽只是猜想,也不好瞒着父亲母亲,两人便一道去了主院。   静夜沉沉,月华如练,两兄弟提着油灯,踩过石子小路走进主院,门外当值的婢女远远的看看见他们二人,便掀起门帘进去通报。   许大许二刚在门口站定,通报的婢女正好掀帘出来,见着他们二人,福了福身道:“大少爷,二少爷,老爷请你们进去。”说罢,便退至门边,为两位少爷打起门帘。   门帘一揭起来,屋内便有热气涌出,两人也不耽误,一前一后走进去后,又在门口处暖了暖身子,等到身上一丝寒气也无,才往里屋走去。   屋内许夫人正坐在桌前喝着一碗滋补汤药,许父坐在椅子上看着本山水杂记,见两个儿子这个时候过来,面上还有些疑惑。   “父亲,母亲。”两人一同行礼,待许父许母应声后便在屋中找了两个凳子坐下。   许父放下手中的书,端过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问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弟的不寻常之处是许明川先觉察的,自是由他来说更是详尽,因顾及母亲还在月内,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许大也不敢说的太过直接,就怕母亲情绪不稳,有损身体康健。   “川儿啊,你说的这些为父前几日就发现了。”许父听完他的话,叹了口气,起身坐到许母旁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这孩子的心性远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及的,他除了在刚出生时哭了那么一次,后面再也没哭过,不管是饿了、困了还是拉了,都是扯着嗓子喊,不见半点眼泪不说,引来婢女后,还会动来动去告诉婢女他想要什么,这些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他像是能听的懂我们的话。”   “确是如此。”许明川紧锁眉头,“方才出来,我因起了疑心,特意和小弟说明日再来陪他,他听了之后,躺在榻上看着我和二弟连连点头,这下儿子便更是肯定了。”   许夫人自他们说话时便放下了勺子,听到现在更是连勺子都有些拿不稳了,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自生产完后,便未走出房门一步,为了让她好生修养,孩子也被抱到侧屋,安排了足够的人看顾着,故此她这段时间除了每日精神气足时,吩咐下人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其他时间是见不到孩子的,也因此她并未发现孩子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只觉得他比起两个哥哥更安静些。今儿晚上,自家丈夫和两个儿子的一番话,着实是有些惊吓到她了,一想到这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会有这般可能,她不禁悲从中来:“我苦命的儿啊!”   父子三人本就时刻注意着她,见状,许父立马侧身扶住了她,一手绕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胸口。   等许夫人终于平静了些许,许父便舀起还温热的汤药喂到她的嘴边,安慰道:“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幺儿现在能吃能睡,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说不定便是他生来便聪敏些罢了。”   许夫人何尝不知这是些安慰话,可这也不是服几剂汤药便能好的寻常小病,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等幺儿长大些再看看。   “川儿,阿文,你们两个平日里若无事便多去陪小弟玩一玩,多逗他笑笑,也可多抱他在家中走一走,别老让他一个人呆着,婢女嬷嬷虽也会哄他逗他玩,但总是有主仆之分,不敢僭越。”既是无甚好方法,许夫人便想让两个儿子多去和幺子逗趣,也好过他一人成日的躺在屋子。   许大哥点头,笑道:“是,儿子明日便去搜罗些有趣的玩意儿回来好好陪小弟玩上一天。”   “儿子也是。”许二哥不甘示弱,紧接着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事情既已说完,许大许二也不便多留,起身回自己院里歇息去了,只是睡前,两兄弟还颇有默契的都在想着明日带给小弟的新鲜玩意定是要压过对方一头。   接下来几天,许安明显发现两个兄长来看他的次数多了,每回来还都会带上些颜色鲜艳的小玩意过来,许安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接受自己是个只会吃奶的小婴儿了,对这些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很是好奇,倒是比先前活泼好动了几分,一家人见此,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许。   十一月十五日,许安的满月宴正是安排在这一天,正巧赶上百官休沐,一大清早,便有许侍郎相熟的官员带着家眷前来赴宴。   许安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双温热的大手把自己抱了起来,稍微掀开眼皮一看,原是母亲把他从锦被中抱了出来。   看见儿子这实在犯困,却又努力想睁开眼的样子,许夫人都要被逗笑了,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柔声哄道:“没事,安儿你继续睡,娘抱一抱你。”   来不及深思娘亲为何这么一大早上来自己屋内把自己抱起来所为何事,他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等到许安再次醒过来时,他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火红的小袄,看起来喜庆极了,见他睁眼,一旁的刘嬷嬷便想抱他去喂奶。   许夫人伸手拦住了她,让婢女将碗放在桌上,然后一手抱稳小儿子,一手舀起一勺奶喂到他的嘴边。   这一个多月里,许安一日便要喝七八次奶,喝到如今,他早便有了条件反射,勺子一放到嘴边,嘴巴就自动把奶给喝进去了。   许夫人今日还是第一次喂小儿子吃东西,家中向来是这个惯例,孩子出生后,许父为了不让孩子打扰她做月子,都是指些有养孩子经验、做事细致仔细的嬷嬷、婢女来照顾孩子,等到她身子养好了,出月了,孩子才会接回自己身边喂养。许夫人对此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她曾经也见过小月没坐好的夫人,身子明显比生产之前差了许多,吃多少汤药也补不回来,更何况孩子就在府中,想看随时都能让下人抱过来。   “再喝一勺,恩,安儿真乖。”许夫人眉眼含笑,喂下手中一勺后,见小儿子左右摇头,怎么也不肯再吃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刚喝完奶的小娃娃身上还带着股奶味,屋中炉火烧的旺,热气一熏,这味道便更甜腻了些,许夫人抱着小儿子逗着他玩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埋在他圆乎乎的小脸旁,用鼻尖蹭了蹭他温软的小脸,闻了闻他身上的奶香气。   许安被蹭的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自己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许夫人吓了个够呛,不过是一个抬头的功夫,儿子的脸都快比柿子红了,她险些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儿子受不住,可摸摸他的小脸,除了红的有些烫,也没起小疹子,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身上也没什么发烫的迹象,还是身边的嬷嬷提醒了句可能是房间内炭火太足,小少爷又穿的多,把脸给闷的红了些。   许夫人听着半信半疑,便让人去把窗子开个小缝,透点气儿进来。就这么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许安脸上的红意还真消下去了。   见果真有用,许夫人也安心了些,虽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也没来的及深思,抱着孩子就往前院去了,今儿是小儿子的满月宴,孩子还是的抱去外头露个面的。   前厅里,已经有两三位与许家交好的官员早就到了,许侍郎正陪着一起坐着喝茶闲谈,有兴致上来的,已经摆上棋盘手谈了起来。见许夫人抱着孩子出来了,几位纷纷起身,围着孩子逗了逗。   许夫人在前厅待了没多久,便抱着孩子去了花厅,几位官员的女眷早已攀谈上了,此刻见她抱着孩子进来,便都纷纷迎了上来。   “今日是我失礼了,”许夫人一进门便是告罪,“喂完奶后,安儿不知怎么,忽的脸上便发红了,唬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身边的嬷嬷有经验,不然今儿还得请大夫来上一趟。”   几位女眷平日里本就要好,只晚来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也没人放在心上,反倒是都往许夫人怀中乖巧的孩子身上瞧,听得她的话,几人将目光放在孩子的脸上。   钱夫人见孩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往屋里的几人看,却又不吵不闹,安静躺在娘亲怀中的样子,眼热极了,上前摸了把许安的小脸,道:“许姐姐,你家这小子看起来就乖,我家那皮猴子小时候成天的哭闹,吵的我没一日安生。”   见钱夫人先上前摸了把孩子的脸,其他两位夫人也围了上来。   张夫人先是看了看孩子的脸,又伸手摸了把他的衣裳,道:“这小袄倒是厚实,这两日风大,可是得裹严实些,晚上睡觉也得让婢女多注意着些,我家寻儿前两日便着风了,喝了几日的汤药还不见好。”   “我看这脸儿现下倒是没发红,我家清儿小时候倒也有过这么一次,大夫说是……”   屋里的几位夫人都是养过孩子的,这会儿说起来,便一个个的说起了些自己养孩子的事儿。   许安原来也不知道养个孩子还有这么多讲究,一时间也跟着听了起来,也不知听了多久,许安有些犯困。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许夫人关切的目光,看他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便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听着耳边几位夫人轻柔的说话声,感受着背后不轻不重的力度,许安动了动脑袋,寻了个舒心的位置,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7章 冬日   虽说满月宴是是为庆祝家中新生儿满月,可许安也并未觉得今日和往常有什么很大不同,自己今日也依旧是吃吃睡睡的过完了一天,只是多见了些人罢了。   未到黄昏,许府里的宾客都已散尽,下人们在外头各司其职的收拾,屋内许家人正坐在木椅上歇息。   今日办宴,主人家自是要好好操持,不能有错漏,不然传出去,又是一阵风言风语。故此今儿一天,几人从早晨天刚亮时,一直忙到最后一位客人散尽,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歇息片刻。   许侍郎喝了口茶,长舒了口气,叹道:“休沐一日是比上衙还累。”   许大哥也是满脸遮不住的疲累,他身为家中嫡子长子,今儿来府上做客的各家公子,他都得照顾到,虽说有二弟帮衬着,可一日下来,也是疲乏的不行。   许二比起累,倒是更饿些,他这个年纪本就吃的多饿的快,今日在席上,各家公子齐坐一桌,你一言我一语的,他一门心思全放在招呼客人少了,筷子愣是没动几下,这会歇下来,他倒是觉得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许夫人看着他们父子三人如出一辙的姿势,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吩咐小厨房尽快送些吃食上来后,又端了几盘子糕点上来,让两个儿子先垫垫肚子。   几人都累的不太想开口说话,一时间,屋里只听得见咀嚼糕点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许安刚睡醒,便下意识转头,朝声音源头处看去。   “安儿醒了,一直盯着你二哥,可是也饿了?”许母一直注意着小儿子,见他醒来后一直看着他二哥吃糕点,便让婢女端来温好的奶,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了起来。   许安嘴巴喝着奶,一双眼睛却老往两个兄长那边瞟,不为其他,就是想尝尝他们手中的糕点是什么味的。   糕点通体成乳白色,方方正正一小块,表面好似还撒了些细小的花瓣,看着就好吃。许安看着二哥一口下去就是半块,吃上两三块又喝上一口茶,那模样别提多美了。   许母喂了几口便发觉小儿子不肯张来嘴了,仔细一看,他那小眼神黏在桌上的桂花糕上扯都扯不回来,许母了然,知道这孩子聪明着,现在这是想吃兄长手上的东西了,便把他换了个看不到糕点的方向抱着,接着又继续抱着他喂了起来。   许安委屈的瘪着张小嘴,在娘亲的勺子在他嘴边碰了几次后,才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   喂完奶后,许安一脑袋直接扎进了许夫人的怀里,他有些害臊,刚才嘴馋的紧,一时间闹起了脾气,明知道自己现在还小,半颗牙都没长出来,还非想吃桌上的糕点,刚才还使性子不肯张嘴,还让娘亲哄着自己喝奶,现在清醒过来,羞的脸又红了。   刚才虽是许夫人抱着他喂奶,但屋里其他人的视线也一直没从许安身上离开,见他把脸埋在母亲怀里,许大哥半真半假的来着玩笑:“小弟这不会是害羞了吧,还知道往娘亲怀里躲。”   说者无心,听者无意,许大哥这句话让许夫人恍然大悟,她稍稍推开小儿子的脑袋,紧接着又扫了一眼的的小脸,果真和今儿早上一样,整张脸蛋都红通通的。许夫人哭笑不得,看着小儿子红红的脸蛋,只好带他去门口透了透气,不过也没敢在外头站太久,夜凉风大,怕吹久了风着凉。   在门口慢踱几步,许安脸上的红意消退了许多,正巧婢女端着饭菜进来,许夫人便也抱着孩子进屋了。   今日宴请,家中菜品多有富余,如今天色渐晚,许夫人便只让厨房别做那些复杂耗时的,只热几道菜,盛几碗米饭便是。   晚间也不好吃的太多太油腻,故厨房只上了两荤两素,并一道羹汤。   许家若是只自己一家人吃饭,大多时候是无甚规矩的,也不讲究什么排面,饭菜够量便可。如今饭菜摆上桌,等许父动了第一筷后,许大许二也夹菜吃了起来。   许府的厨子在许家也有些年头了,对家中几位主子的喜好是了如指掌。他当初是许夫人娘家的人,因那会儿许父才刚考上秀才,虽说有了些功名,可家底还不丰,徐夫怕自己千娇万宠的闺女嫁出去吃苦,嫁妆陪的丰厚不说,还从家中给了不少人过去,这厨子就是那时候带过来的。   这会儿桌上摆着的几道菜都是几位主子爱吃的,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笋子炒肉片,素菜是一道清炒小白菜并一叠小葱拌豆腐,最后加上一道清甜的玉米排骨汤。   许大许二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桌上大半的菜多是进了他们两人的肚子,速度虽快,但该有的仪态也不缺,也不知他们兄弟二人是怎么做到的。许父许母看着两个儿子吃的香,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吃的比平日里都多些。   祭过自己的五脏庙,许二便舒坦叹了口气,又倒了杯茶清口,屋内一时无人说话,明亮的烛火为这秋末冬初之际添了几分暖意。   因着许夫人月内不能受凉,家中早早便烧起了炭火,刚吃完一顿热饭,屋内又被炭火烘的极暖,许大和许二热的有些受不住,略坐了坐,便和父亲母亲行礼告退,出门前还顺带把小弟也带了出来,将他送回自己房中。   秋夜清冷,凉风吹过,激起人一身颤栗,许大哥浑身一抖,刚才在屋中被熏出来的困意瞬间就消散了,他下意识的想搓搓手,却发现怀中还抱着一个暖乎乎的团子。   许小公子在他们吃饭时,便又睡了过去,这会儿从屋中出来,被风一吹,睡的有些不踏实,见小弟眉心紧皱,眼睫一颤一颤,许大哥连忙背过身去,许二也赶紧上前,用手中的小棉被一把裹住小弟。   幸而许安的房间离主院不远,许大许二疾行几步,不过片刻便到了。将人放进床榻中,两人还在旁守了一会,见小弟重新睡熟才起身离去。   入冬之后,天冷的很快,前几日还穿着舒爽的秋裳,这两日便换上了厚实的棉衣,许安则穿的更多了,他被嬷嬷们裹的严严实实,俨然一个圆球一般。   天冷以后,许安就很少出房门了,只每日都会被抱去许夫人那陪她解闷。如今许夫人的身子已经养的大好了,夫君要上朝,两个儿子也要去国子监上学,天冷她也不愿出门,便每日都把儿子抱过来,也好过一人待在屋里。   “小安珩,快来给娘亲暖暖手!”见小儿子呆呆愣愣的在嬷嬷怀里,许夫人摸摸他的小脸,出声逗了他一句。   许安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娘亲喊的是自己的名字,直到感觉脸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戳了一下,他才下意识的对着娘亲露出了一个笑脸。   许安珩是在满月宴上许父给他取的名字,娘亲说,他爹为着这个名字可是苦恼了一番,紧赶慢赶才在满月宴前一晚定下了“安珩”二字,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君子如珩。   许夫人看着小儿子的笑脸,眼神都柔和了下来。许安珩被养的好,面色红润,两颊肉嘟嘟的,此刻朝着人笑的开心,一张小脸更是显得圆润饱满,许夫人看着,手指不由的摩挲了几下,刚想抬起手来捏儿子一下,站在他身侧的刘嬷嬷便轻咳了一声。   “夫人,公子还小,切不可经常捏他的脸,刘嬷嬷苦口婆心的叮嘱,”您忘了小时候隔壁家王大娘的孙子,因长的白胖可爱,他家中长辈逗他时总爱捏他的脸,捏的他三岁时还爱流口水。”   许夫人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回道:“嬷嬷说的是。”   刘嬷嬷从小看着许夫人长大,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提醒了一句后便泡了壶热茶,上了些果子和糕点在桌上,然后站在许夫人身侧和她说起了说起了些闲话。   “今年冬天倒是比往年更冷些。”许夫人晨起时没什么胃口,早上也吃的少,现下倒是捻起了块云片糕细细吃了起来。   “是啊,老奴看这天气,过不了几日就有雪落下来了。”听着窗外凛冽的风声,刘嬷嬷也是点了点头。   许安珩听到这倒是眼睛一亮,他前世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雪,每年冬天最希望的就是能看见一场大雪,可惜盼了十来年,一片雪花他都没看见,如今倒是能圆了他的梦。   许夫人听见今年的雪会下的早些,脸上又添了一丝愁容:“落雪之后便更冷了,也不知父亲的腿脚好些了没有,冬日天寒,怕是父亲整夜都不得安寝。”   “夫人安心,前些日子老太爷传信过来,说是老爷拖太医来的方子很是管用,腿脚比往年舒服了不少呢!”刘嬷嬷走近两步,为许夫人倒了杯热茶,轻声安慰道。   许夫人却是叹了口气:“就怕父亲身上难受也不肯说呢。”   “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老太爷身子一直强健,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和起来了,老太爷定是要上京来看看夫人和少爷们,到时候再请大夫来为老太爷把把脉,夫人便能安心了。”   许安珩见娘亲有些低落,便也咿咿呀呀的说起了谁都听不懂的话,刘嬷嬷见了,忙说道:“小少爷可真懂事,知道夫人想老太爷了,这是在逗夫人开心呢。”   许夫人听着小儿子软糯的声音,一时间心头的愁绪也消散了不少,她抱着小儿子轻轻晃了几晃,看着他清澈灵动的眼睛,低声说道:“来年开春,安儿的祖父便要来看看安儿啦!”   许安珩躺在娘亲怀里,看着她柔和的眼神,听着她低柔的嗓音,感受着她对远方家人的思念。   “啊呜,啊呜。”   许安珩挥舞着小手,想摸摸娘亲的脸,想告诉她冬已至,春未远。   许夫人握住他的小拳头亲了亲,眼里满是怜爱,像是听懂了他无法说出口的话。   屋外的风吹的猛烈,卷走了院内树枝上最后的几片残叶,残叶被风裹挟着,一直被吹到后院中的几株红梅树下方才停下,红梅树枝上已零星长出了几朵花苞,正迎风傲立着,为这寒冬,增添了一抹艳色。 第8章 初见   春去冬来春又回,几回寒暑,许安珩也从牙牙学语的稚子长成了会跑会跳的三岁孩童。   春末夏初,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就连风中都弥漫旺盛的生命力,许府后院的葡萄架上的也生出了许多嫩叶,开出了几朵淡黄微绿的小花。   许安珩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吃着厨房刚做好的糕团,他的手比粉白色的糕团也大不了多少,糕团拿在手中,只能看见他圆润粉嫩的手指。   守在一旁的婢女笑盈盈的看着小少爷张开粉嫩的小嘴咬下一小块糕点,接着鼓起腮帮子不停的咀嚼,最后再翘着小脚把糕点咽下去。   糕团吃多了容易口干,须得配上茶才好,许安珩刚想让人给他倒杯茶,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等他回过头去,便有一双大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安珩,怎么一个人吃在这吃糕点?”   “大哥,”许安珩眨眨眼,看着把他抱起来的大哥有些困惑,“今天不上衙?”   许大哥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为小弟擦干净脸上的糕点屑后,又揉揉小弟滑嫩的脸蛋:“今日休沐,不然大哥早走了,问你呢,怎么一个人待在这。”   许安珩被大哥揉捏的说不清话,险些口水都要被揉出来了,他拍拍大哥的手,示意大哥放开他,接着又自己揉了揉被捏的泛红的小脸蛋,撅着嘴回道:“今日天气好,日头晒的舒服,大哥你下次再这么用劲,我就要和娘说你欺负我了!”   “好好好,大哥下次轻点。”许明川自知自己理亏,也不敢争辩,只用手背在小弟脸上贴了贴,帮他把泛红的小脸用手凉一凉。   许安珩也没真生气,蹬蹬腿让大哥放自己下地后,还在桌上拿了块糕点想喂给他吃。   “我家小弟真懂事。”许大哥顺着他的意蹲下身来,比许安珩手还大上一圈的糕点,两口就被他吃完了。许明川咽下嘴里的糕点,又瞟见看着桌上盘子中仅剩下最后一个,又忍不住逗起了弟弟。   “大哥今儿早上吃的少,现下有些饿了,安珩的糕点再给大哥尝一个好不好?”许大哥半蹲下来,双手圈住小弟圆滚滚的腰身,盯着他手中咬了两个缺口的糕点问道。   许大哥的贴身小厮青木站在他身后,不禁感慨自家主子真是心黑,小少爷还小,小厨房怕小少爷吃多了积食,一个盘子中也就只会装三块糕点,刚才主子已经吃了一块,现下连盘子中最后一块都不肯放过,要是待会小少爷闹起来——啧啧,主子可真是自讨苦吃。   许安珩倒是没这么多想法,他已经尝过了糕点的味道,而且手上这个也够他吃了,听见大哥说自己饿,想也没想就踮起脚尖,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喂到了大哥嘴边。   许大哥被小弟这行云流水般的喂食动作给惊住了,软弹的糕团抵在嘴边,迟迟没有张开嘴,许安珩觉得自己手都有些举酸了,大哥还是呆愣愣不张嘴,他皱了皱眉,手又往他嘴上怼了一下:“大哥,你饿昏头了,张嘴。”   许明川差点被他这没轻没重的一怼给怼摔在地上,好在他平日里除却看书写字也有习武强健体魄,不然今日可得丢个大脸了。他顺着小弟的手把最后一块糕团吃下,又抱起他颠了颠,笑着和他说了来找他的缘由:“家里来了客人,还带了个比你小些的哥儿,娘亲让我寻你去给人做个伴。”   许安珩本来高兴的吃着手中的糕团,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是个小哥儿?”   “是啊,镇南将军家的小哥儿,怎么,你还没见着人家就垮起个脸,这么不待见人家。”许明川抱着他就往主院走去,刚才逗小弟已经耽误了些时间,若是再不快些,便有些失礼了。   许安珩被问的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他也不是不待见人家,只是在原来的世界只有男女之分,穿到这来,刚一记事便被告知除却女子男子还有小哥儿。   小哥儿虽是男子之身,却能孕子,他们大多身量纤细,力气也不及正常男子,一般脸上或手臂上会有明显的红痣。许安珩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初被大哥二哥的讲述震惊到的心情,他足足用了三天才消化这件事,觉得离谱之余深深又体会到了人体结构的神奇。但虽然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也没真正见过小哥儿,今天突然被告知家中来了位小哥儿客人,还要自己陪着他玩乐,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许安珩趴在大哥的肩头,双手绕过大哥的脖颈紧紧扒在大哥身身上,眼见着离母亲的院子越来越近,他想了想,凑近大哥耳边小声问道:“娘亲让我一个男子和小哥儿一起玩,会不会不太好?”   许安珩自是不觉得两人在一起玩没什么,在现代的时候,他还会和小女生一起玩呢,只是古代自是不可能如此随意,他可不想毁了别人的名声。   许大哥还以为小弟一路上一声不吭是在想着什么事儿,骤然听他这么一问,眼都笑弯了,他拍拍小弟的背,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你才多大点,就想到这男子哥儿相互避讳的事儿。”   “不是大哥和二哥告诉我的吗,”许安珩瘪瘪嘴,拽了拽大哥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你和大哥说,碰见女子和小哥儿要避让,不可举止轻浮,不可做出坏人清白之举。”   见小弟记的如此清楚,许明川也正色起来,他把小弟放下,握着他的手道:“确实不错,虽说当今贤明,民风开化,对女子小哥儿也少了许多桎梏,可世人对他们的贞洁清白之名依然是相当苛刻,若是男子私德不修,多是被人不痛不痒的批上两句,更甚者若是男子家中有权有势,世人还会称他们浪荡风流,言辞之中不乏有追捧之意,可若是女子,无一不是被人唾骂凌辱,最后不是被逼迫着跳河自尽便是一根白绫吊死家中。所以,大哥二哥是想告诉你,切不可因自己之失,毁了一个清白女子或是小哥儿的一生。”   许安珩点点头,一双透亮的眸子中满是认真,他抓着大哥的手指,仰头道:“大哥,我记住了。”   许大哥看着小弟清亮的眼睛,笑着捏捏他的脸,又说道:“但是,你如今还小呢,不过将将三岁,安远将军家的小哥儿就更小了,这大防也防不到你们两个身上,更何况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娘也不会让我来寻你。”   兄弟俩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庭院中,等婢女通报过后,两人便掀起竹帘走了进去。   一进屋,许安珩便看见母亲怀中抱了一个孩子,也不知为何,他也不敢抬头多看,只盯着他鸦青色小靴上的流云纹路给娘亲请安。   许夫人让大儿子带他小弟过来,本就是觉得自家幺儿性子温和,平日里被他两个兄长逗弄也少有生气的时候,小清衍更是乖巧安静,刚才自己拿了个果子给他,他便抱着果子自己玩了起来,半点都不闹人。两个孩子们性格都好,而且年纪又相仿,想必是能好好相处的。   “安儿,这是你郑伯伯家的孩子,比你还小上几个月,今儿他来家中做客,你可得替娘好好照顾他。”许夫人有意让两个孩子熟悉熟悉,便将郑清衍从膝上抱了下来,又让小儿子走进些,让他们两个孩子自己认识。   被母亲一喊,许安珩也不好再避开视线,他慢慢的抬起头,打量起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团子,只一眼,许安珩就被面前的小人可爱到了。   小哥儿两颊肉嘟嘟的,白里透着粉,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下,有一颗显眼的红色小痣,不长的头发用一条杏色的发带绑成了一个丸子,一身鹅黄色的圆领长袍衬的他更加粉雕玉琢,脖颈上还挂了一个精雕玉琢的平安锁。   “小哥哥,我叫郑清衍,是镇南将军家的孩子。”郑清衍见许姨姨家的哥哥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解的上前牵了牵他的手。   许安珩本就觉得这个小娃娃长的可爱,现在突然被人牵住了手,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他红着一张小脸,看着面前人卷翘纤长的睫毛,结结巴巴道:“我,我叫许安珩,是,是户部侍郎家的三子。”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被许安珩说的磕磕巴巴不成样子,让坐在一旁的许夫人和许大哥颇感意外。   许明川颇有兴致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自家小弟红着一张脸和郑小哥儿说话,看着小弟越来越红的小脸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家小弟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平日里不管怎么逗他哄他和他闹着玩,都不见他变半点脸色,唯有和他做些亲近些的举动时,他才会害羞的脸红,可郑小哥儿只是和他牵了个手,这不是很正常幼童交友的举动,这也值得脸红,小弟的面皮未免有些太薄了。   许明川暗自腹诽时,许安珩已经觉得自己要热的烧起来了,拉着他的手的郑清衍也发现了他的异状,见面前的许家哥哥的脸红的像娘亲给他吃的山楂球一般,他不禁凑上前去闻了闻,想看看能不能闻见山楂球那酸甜的香味。   “清衍!”见小哥儿的脸越凑越近,就快贴到自己脸上时,许安珩情急之下松开了两人拉着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我,我只是想闻闻许哥哥香不香。”郑清衍瘪瘪嘴,像是对许安珩抵住自己的动作有些难过。   许安珩听完他说的话,有些不解,他不自觉的扣了扣的手指,问道:“为什么要闻我香不香?”   郑清衍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想了想,然后笑弯了一双圆润的杏子眼,上前两步,用手指戳了戳许安珩的脸,说道:“因为哥哥是个山楂球。” 第9章 山楂球   许安珩觉得此时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被戳的那一小块地方上,他被戳的愣在原地,脸颊发烫,张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许夫人难得见自家小儿子这么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坐在坐在小榻上用帕子捂住嘴角,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她招招手,道:“清衍,来姨姨这。”   郑清衍听见许夫人喊他,便朝着面前的小哥哥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到许夫人身前,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   许夫人瞧着他这幅乖乖巧巧的小模样心里就喜欢的不得了,她用手摸摸他滑嫩的小脸,笑着问道:“为什么说哥哥是个山楂球?”   郑清衍很喜欢许姨姨,觉得她和娘亲很像很像,所以在她摸自己的小脸时,不仅没有躲开,还贴着她的手心蹭了蹭,然后抱着许姨姨的手腕软声回道:“哥哥的脸红红的,和娘亲给我吃的山楂球一样。”   许夫人被他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小动作可爱的心都化了,她蹲下身子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揉揉他的头,牵着他到还呆愣在原地的小儿子面前,将两个小孩儿的手牵在一起,接着笑着对郑清衍说道:“姨姨家里也有零嘴吃,让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见小哥儿点头,许夫人又摸摸小儿子的手:“安儿帮娘亲好好招待清衍好不好?”   许安珩已经渐渐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了神,他刚才脸红成那样,除了是觉得小弟弟长的可爱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心里还在纠结哥儿这个对他来说有些不同寻常的身份,而今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许安珩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他们两个只是三岁孩童,只要不做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应是没什么人会在意两个孩子在一起玩乐的事。思及此,许安珩握了握手中牵着的小手,一本正经地对着许夫人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两个孩子都还小,许夫人也不想拘着他们,多安排了几个做事稳重细心的下人跟着后,便让许安珩带着人去外头玩去了。   看着许安珩小心的牵着郑清衍跨过门槛,又拉着他的手走下房门前的石阶,接着一步步走出了主院,连带着身后跟着的下人也看不见后,许夫人才收回跟着他们的目光,然后笑着对坐在一旁的大儿子说道:“安儿刚才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孩子气,我看就是得多和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玩在一起才好。”   “我看也是,”许大哥也赞同的点点头,“可惜家中尚无年龄相仿的孩子和小弟作伴,我如今也得日日去刑部应卯,二弟今年也要下场,我们兄弟二人都少有时间看顾他了。”   许夫人闻言也叹了口气,家中他们父子三人上衙的上衙,读书的读书,都忙的抽不开身,她自己也不得空闲,家中的事都由她管着,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家中的账簿和平日里的一些人情往来都要过她的手,半点马虎不得,家中人人都忙,虽是有心想多陪陪他,却也都是分身乏术。   “娘也别太过忧心,我看他和清哥儿也合的来,郑夫人不是说想让清哥儿在咱们家小住几日,正好两人也好做个伴。”许明川见她一脸愁容,出声安慰道。   许明川说这话本是想让娘放宽心,哪知许夫人听后更是满脸愁容,她挥退房中的下人:“安儿是有伴了,可,你也不想想,好端端的,你郑姨怎么会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孩子送来我们家。”   “难道是——”许明川脸色一变,他一开始只以为清哥儿只是来府上玩几日,毕竟两家主母相交甚好,想让两家的孩子玩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便也没往深处想,如今听娘这么一说,才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许夫人看着大儿子骤变的脸色,便知他已经想到了此事的关键,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道:“听你郑姨的意思,如今北边好像又有些不太平。”   许明川明白他娘这话的意思,北边不太平,郑将军定是会被派去前线,而郑将军去了,郑夫人必定是要随行的。   思及此,许明川不由的想起了他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郑姨。据他所知,郑姨的母家也是武将世家,只是她家每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她这一代,家中也只有她一个女儿。许是随了家中长辈,郑姨从小不仅熟读了各类兵书,也爱学着他爹爱舞刀弄枪,只可惜她一身本领,却因生得女儿身无法施展。及笄之后,家中给他和同是武官的郑家提了亲,她与郑小将军算的上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定亲之后只等翻了年便成婚。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成婚的前几个月,边关动荡,郑夫人的爹临危受命,领兵前去平定,最终战死沙场,消息传回来后,郑夫人的娘接受不了这个噩耗,缠绵病榻几个月后,也随他爹去了。一夕之间,父母纷纷离世,郑夫人悲痛不已,幸好还有郑小将军一直陪在她身边,郑夫人才慢慢从至亲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振作起来之后,郑夫人心中便满是对边沙敌兵的恨意,她不甘心自己因女子身份不能上阵杀敌,便求了郑小将军的父亲,让她能见圣上一面,求一个恩典。   圣上早就对她有所耳闻,见她胆敢提出此等有违常理的请求,倒也没训斥她胆大妄为,反倒很是欣赏,力排众议让她跟随郑小将军一起出征,并许诺她,若是真如她所说,有办法破解边关胶着的战事,便许她以女子之身担任军中武将之职。   后来,郑夫人果真在战场屡立奇功,战事结束后班师回朝,在朝堂上论功行赏之时,圣上他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力排众议封郑夫人为从三品安远将军,如此,郑夫人便成了大朝唯一一位以女子之身上朝议事的奇女子。   如今,边关动荡不安,圣上属意派曾在边关待过三年镇南将军前去镇守,郑将军若是出征,郑夫人必定会相随,但他们二人在京中又并无其他的亲眷,便只好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相交甚密的许家。   想到这,许明川也叹了口气,刚才轻松的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也和母亲一般愁眉苦脸了起来。   主院中的愁绪两个孩子全然不知,许安珩这会儿正牵着郑清衍的小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张全正在安排今日的午膳,见小主子过来,连忙在抬手身上擦了两下,把手上的水擦干后,满脸笑意的给两个孩子行了个礼。   “张伯。”许安珩也笑着喊了他一声,抬抬手让他起身后,又让身后跟着的下人留在外头,只牵着郑清衍走了进去。   张全早已得了吩咐,知道府上有个小哥儿要住上一段时日,夫人还遣了刘嬷嬷走了一遭,让厨房多做些小孩儿爱吃的菜肴,现下看着小少爷牵着的孩子,便知这是家中的贵客了。   “不知小少爷想吃些什么?”   特意寻到厨房来,定是想吃些点心零嘴,见两位主子进了厨房都不说话,张全只好出声询问。   许安珩本就是陪着郑清衍来的,他刚吃了糕团,并不饿,见小哥儿不回话,便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又小声的问了一遍:“清衍,你想吃什么?”   郑清衍一进厨房,便被里头忙活的下人吸引了目光,在家中,他想吃什么,都是由身边的婢女侍从去传话,从未到过府中的厨房,因此一时有些走神,现下听见许家哥哥的问话,他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软软的说道:“我想吃山楂球。”   “这……”张全一脸为难,山楂球虽不难做,可这时节哪来的新鲜山楂,可若是用干山楂,又少了分味道,他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安珩见张全一脸为难,问清缘由后,也不由得点点头,山楂球山楂球,顾名思义就是山楂做的糖球,没有山楂肯定是不成的。他转头看看手边的小哥儿,正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一时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山楂球今日吃不到的事实。   “哥哥?”郑清衍见许家的小哥哥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便有些疑惑的喊了他一句,还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   许安珩看着他稚气可爱的小脸蛋,也不想说些假话唬他,便小心的给他解释了一番:“清衍,这个时节山楂还没长出来,就像刚才我们看的葡萄藤一样,还没有长出葡萄来。”   郑清衍眨眨眼,想起了刚才哥哥带他看的葡萄架,上面的确没有长出葡萄,他想了想,说道:“没有葡萄和……山楂。”   “对,还没有长出来。”许安珩点点头,见小哥儿听懂了,他又接着说道:“山楂球要用山楂做,没有山楂,所以今天做不了山楂球。”   说完话后,许安珩便有些紧张的看着郑清衍,怕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哭闹起来。   “那,那清衍就不吃山楂球了,哥哥带我回去吧。”郑清衍没有像许安珩想的那样哭闹不休,只是语气还是低落了许多,眼眶也有些红了。   若是郑清衍哭闹起来,撒泼打滚,许安珩还不会有什么感觉,现在这幅强忍着不哭的乖巧模样倒是更惹人心疼,张全在一旁看着,也开口哄道:“少爷想吃什么别的,枣泥山药糕、马奶糕、杏仁烙,奴才都能做。”   郑清衍只摇摇头,奶气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哭腔:“多谢张,张伯,清衍不想吃。”接着又红着眼眶看着许安珩,想让他带自己出去。   许安珩看着他憋红的鼻尖,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然后又捏捏小哥儿的手,轻声哄道:“许哥哥给你做个零嘴好不好,和山楂球一样是红红的,吃起来软糯香甜,和山楂球一样好吃。”   “哥哥给我做?”郑清衍被前半句话吸引住了心神,“那我和哥哥一起。”   “好,哥哥和你一起做。” 第10章 红糖小丸子(1)   两个主子要自己做东西吃,张全本想劝阻两句,看了看小哥儿还泛红的鼻尖,又把到嘴里的话给咽下去了。   “不知小少爷想做些什么,那些个刀子什么的可碰不得。”张全虽是不敢劝,怕把小公子又弄哭了,可到底还是不放心,这厨房可不是两位金贵的小少爷该来的地方。   许安珩点点头,拉着小哥儿在厨房寻了一圈,发现没找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口问道:“张叔,家里没有糯米粉了吗?”   “有,有,在橱柜上头放着。”张全一边回话,一边把锁在上头的糯米粉拿下来。   许安珩见张全拎着面粉犹犹豫豫的不太想拿过来的样子,知道他不放心他们两个孩子,便出声宽慰道:“张叔,我们就用糯米粉搓些丸子,你在一旁看着,定是不会有事的。”   见小少爷主意正的很,张全一个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按照小少爷的吩咐,倒了一海碗面粉,又寻了块干净的案板,一起放在厨房外头院子里的小桌上。   小桌儿是许安珩让婢女搬来的,高度正适合他们俩小孩儿用。   “先要净手。”许安珩拉着郑清衍往水缸走去,为图省事儿,便直接让人舀了一瓢水,直接在流水下把手给洗了,小哥儿还是第一次这么净手,小脸上满是新奇。   “哥哥,我们要做什么?”用帕子擦干手后,郑清衍跟着许安珩身后转来转去,见他端了碗水放在桌上,便也有样学样的端了小半碗水出来。   “做红糖小丸子。”许安珩边说边把水倒进面粉里,等到面粉在碗里被搅和成团状之后,便把面团倒在案板上开始揉面。   揉面是个力气活,两个孩子肯定是揉不成的,更何况刚才和面时,桌上的两碗水都被倒完了,面粉太稀揉不起来,郑清衍又去舀了一大勺面粉加进去,现在面团比两个孩子的脸都大,他们两人根本揉不动,最后还是张全把面团给揉了,为了不让两位少爷干看着无聊,还给他们一人揪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面团让他们捏着玩。   面团揉完时,许安珩正好带着郑清衍在小桌上用小面团捏了个饺子出来,听见张全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面团被揉的光滑,用手指一摁一个小坑。   “多谢张叔。”许安珩拉住郑清衍在在面团上戳个不停的手,接着又从大面团上扯了两团小面团下来,分给小哥儿一块后,又让他学着自己把小面团一点一点的搓成一个个滚圆的丸子。   许安珩坐在小木凳上搓的认真,他上一世就爱自己捣鼓各种吃食,一朝穿越,离他上次进厨房动手已有三四年了,故而现在就算是简单的搓些面粉丸子,他也乐的开心。一开始因着手有些不协调,搓出来的团子还有些皱巴,多揉了几个之后,倒是找出了些感觉,一个个揉的圆滚滚的。等他把自己的丸子揉了一小半,摆了整整齐齐的一排之后,转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小哥儿。   只见小哥儿面前的丸子大的大,小的小,还揉奇形怪状的,见他转过头来,小哥儿也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接着又嘀嘀咕咕的低下头去,搓下一个丸子去了。   许安珩见他揉的开心,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本来就是为了哄人才想出来的一道吃食,模样怪些也没什么所谓,正反也影响不到它的好味道。   等到丸子都搓好后,就该下锅煮了。因着怕两位主子烫伤磕伤,张全怎么都不肯让他们靠近灶台,最终还是两边各退一步,张全去煮丸子,熬糖水,许安珩和郑清衍搬个小凳坐在门口处看着。   许安珩看着锅上方的升起的乳白色蒸汽,想起了从前自己动手做饭时的画面,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蒸汽扑在脸上带来的湿意,让他不由得抹了抹脸。   “哈哈哈哈哈,哥哥,花脸。”郑清衍本是挨着许安珩坐着,感觉到他动了动,便扭头看他,一眼便看见他把自己的脸上摸出一道道的白痕。   许安珩好脾气的任小哥儿笑,还伸出一直手护在他的身后,怕他没坐稳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去。   郑清衍笑够了之后,才看见许哥哥在身后护着他的那只手,他歪歪头,抓住哥哥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从衣襟中掏出一方小帕子,一点一点帮他把脸上沾着的面粉擦干净,末了还抓着他的手细细的擦了一遍。   张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两个比矮桌高不了的小团子,挤挤挨挨的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认真的用帕子帮忙擦手,另一个手被抓着也不见半点挣扎,用手撑着下巴盯着两人抓在一起的手看的入神,两人身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前院,为他们覆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小少爷,小公子,糖水熬好了。”张全按照小少爷的话,用红糖加水,熬了一碗浓稠的糖浆。   许安珩用筷子轻点了一下,糖浆的浓稠正合适,于是拿过婢女手上备好的竹签,和小哥儿一人一根,把刚煮熟的丸子串进去,又去糖浆中滚上一圈,红糖丸子便做成了。   许安珩拿着自己串好的丸子在小哥儿面前晃晃,笑着问吃的正欢的小哥儿:“清衍,是不是和山楂球很像。”   郑清衍嘴里咬着一个丸子不好开口,闻言便连连点头,许安珩看着他一鼓一动的脸颊,终是忍不住伸出了手,在他肉肉的脸蛋上捏了一下。   郑清衍被捏了脸蛋,也没露出不快的神色,只疑惑的看了许安珩一眼,便又低头吃下一颗红糖丸子。   “清衍脸上沾了些糖水,哥哥给你擦擦。”许安珩被那一眼看的有些心虚,便胡乱找了个借口,见小哥儿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又不自觉的摩挲起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张全在一边看着,见小少爷伸手捏小公子的脸后,还给自己做了个由头,也是有些被逗乐了,他出声道:“小少爷真是巧思,这丸子裹上糖浆,确实有几分像山楂球,只糯米吃多了不好克化,少爷们可千万不能多吃。”   郑清衍只听见了不能多吃这几个字,他舔舔嘴角,看着自己手里最后两颗丸子,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一颗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红糖丸子,愣是被他吃成了什么不得了的珍馐一般。   许安珩心里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小哥儿实在是乖巧懂事,听见不能多吃,也不贪心,只安静的吃着手里的东西,而且他觉得这孩子也实在是捧场,这红糖丸子说白了就是糯米团子裹糖浆,也难为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哥儿吃的如此香甜,这般的好脾性好模样,实在是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两位少爷,那些多余的丸子……”   许安珩看了看案板上的糯米丸子,刚才张全只煮了一小部分,够他们两个孩子的食量便是了,如今糯米丸子还剩下许多,毕竟是两人辛辛苦苦搓出来的,他也不想浪费了,稍一思索后,便道:“再煮锅红糖水,糯米丸子煮熟后,也放进糖水一起煮,大火收收汁,再撒些白芝麻,煮好后端去给娘尝一尝。”   张全听后连连点头,他赞道:“红糖益气补血,白芝麻皮薄味香又滋补功效,的确是适合夫人食用。”   许安珩见张全说完话后,没继续追问便拔腿进厨房忙活去了,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刚才没多想便把话说出了口,现在一回神,他实在没什么好的理由搪塞自己为何小小年纪对膳食一道有所了解。   “哥哥,要凉了。”一道奶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许安珩扭头看向身旁,小哥儿两手空空,嘴角和脸颊上沾了一些褐色的糖渍,可他确全然不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还未动过的红糖糯米丸子。   许安珩做这道小零嘴本就是为了哄人,他自己倒是不太爱这个味道,觉得红糖吃起来过于甜腻,所以手上拿着的丸子串他一口都没动,这会儿看着小哥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丸子看,又起了些逗弄的小心思,他慢慢的控制着自己的手向左右移动,小哥儿的小脑袋果然也跟着左右来回转动,许安珩满眼笑意的看着小哥儿,只觉得他现在像只被小鱼干吊着的小馋猫一般。   “哥哥耍我。”被来回遛了几次,郑清衍也发现了不对,顺着香甜的丸子往上看,一下便对上了一双月牙般的笑眼。   意识到自己被许哥哥逗了,郑清衍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抱起两只短短的胳膊,扭头“哼”了一声。   许安珩看着小哥儿红红的耳根,便知道他没真生气,不过刚才自己确实逗了人家一番,便也收敛了笑意,拉拉小哥儿的袖口,在他转过头来时,将自己一口未动的丸子送到他的嘴边,哄道:“清衍别气,哥哥给你赔礼道歉,哥哥的丸子也给你吃。”   郑清衍本就是并未生气,只是被哥哥发现自己嘴馋有些害羞罢了,见哥哥和自己说话,还把他的丸子给自己吃,不由得脸更红了些,他推推许安珩的手,轻声说道:“哥哥吃,哥哥自己做的都没吃一口呢,真的很好吃。”说着,又用手抓着许安珩的手把糖串送回了他嘴边。   许安珩看着送回自己嘴边的红糖丸子愣了愣,对上小哥儿清透的眼睛后,便顺着他的意思,张嘴咬下了一颗丸子。   红糖浆早已凉透,吃在嘴里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脆响,随着糖块被咬碎,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哥哥,是不是很好吃。”郑清衍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亮晶晶,仿若有星子在其中。   看着小哥儿明亮的杏子眼,许安珩觉得嘴里甜腻的味道都消散了许多,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嗯,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09 17:08:30~2024-06-10 17: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夭夭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红糖小丸子(2)   许夫人坐在屋中,正在关心大儿子的终身大事。   许明川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几次想告退,却都被母亲给堵了回来,他端着盏茶,眼神都暗淡了下来,实在不知本来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让他早些娶妻这上头来。   许夫人看着儿子一谈到他的婚事就无精打采、一味推脱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拍了拍桌子:“早些年,你说要专心学业,只想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最终能够殿试有名,能够担起为嫡为长的重担,娘也就随你去了。如今你殿试高中探花,入刑部任职,你昔日的夙愿已了,如今大好的年岁还不赶紧相看姑娘,娘实在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许明川张了张嘴,看着娘略带薄怒的脸,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他知道,要是娘听了他诸如一心报效朝廷,无心情爱的缘由,只会更加怒火中烧,到时候可不是听娘念叨一阵子便能好的,他还是不去触她娘的霉头了。   许夫人见大儿子一幅鹌鹑样,不声不响听她训斥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家老大,看着满脸笑意,一幅好说话的样子,实际内里轴的很,他做的决定没人改的了。就像如今,看着坐在这儿一幅乖乖听训,不仅不辩驳,还时不时应和两声的样子,其实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出了这个门,该怎样还是怎样,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娘说的话往心里放!   “你……”许夫人越想越来气,刚想再说两声,门外传来了一道软乎乎的声音。   “姨姨。”   许夫人一听见郑清衍的声音,当即便把大儿子抛到脑后去了,她一边喊着让他进来,一边站起身来往房门口走去。   许明川松了口气,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   “姨姨!”郑清衍拉着许安珩小跑进来,笑着在许夫人面前站定,一张小脸跑的红扑扑的,看着可爱极了。   许夫人蹲下身来抱了抱他们俩,又用帕子细细的擦去了两人额角的汗珠,笑道:“跑这么急做什么,仔细摔着。”   “姨姨,哥哥做了好吃的丸子。”郑清衍靠在许夫人怀里,软乎乎的小脸在她肩上蹭蹭,含含糊糊的说道。   许夫人摸摸他的小脑袋,满眼笑意,家中的三个孩子,两个已经长大,剩下一个不过将将三岁,虽是和她亲近,却也很少做些撒娇的举动,如今来了个小哥儿,可是好好的满足了她抱着孩子逗哄一番、好好疼爱的心愿。   “哥哥带你去吃零嘴了?”许夫人抱着小哥儿不愿松手,便一手抱着他径直坐回小榻上,另一只手也没忘牵着小儿子,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她怀里,一个坐在她身旁。   郑清衍点点头,乖乖坐在许夫人怀里,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袖口,仰头道:“哥哥厉害,给我做丸子吃。”   许夫人挑挑眉,轻轻捏了下小哥儿的脸,笑着问道:“哥哥做的?”   郑清衍连连点头,探出身子拉拉许安珩的衣角:“哥哥给姨姨也做了丸子吃。”   “是嘛,那姨姨可要好好尝尝。”   门外候着的婢女听见屋里主子的传唤,端稳手中的托盘便走了进去,把白瓷碗端放在小桌上后,便行礼退了下去。   “这便是哥哥做给你吃的点心?”许夫人用自己那双保养得宜的玉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看了看。丸子大小不一,一看就不是出自厨房的手,每个丸子都裹上了一层红褐色的糖浆,糖浆之上,还撒了一把白白的芝麻,鼻尖轻动,便能闻到一股甜香和芝麻香气。   许夫人在碗中搅动两下,余光瞥见怀中的小哥儿微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盯着她的勺子看,仔细一听,仿佛还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许夫人失笑,揉揉小哥儿的小脸,舀起一勺红糖丸子往自己口中送去,还不等她咽下去,在一旁坐着的许明川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声:“娘,味道怎么样?”   “这是让你娘我给你试味道呢!”许夫人闻言瞪了大儿子一眼,又转头笑着摸摸小儿子的脑袋:“安儿是怎么想的,这红糖丸子确实味道不错,糯米揉的丸子软糯弹滑,裹上红糖后便满是红糖醇厚香甜的味道,最后撒上的一把芝麻可谓是点睛之笔,冲淡了些许红糖的甜味,又多了些芝麻的淡淡香气,还丰富了口感,娘吃的着实不错。”   许安珩听着娘亲的话,尚且只是嘴唇轻轻抿起,露出点笑的模样,只耳根悄悄的红了,坐在许夫人怀里的郑清衍看起来倒是比他更开心些:“姨姨,哥哥好厉害。”   许安珩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小哥儿笑的眉眼弯弯,也笑着捏捏他挥动的小手:“清衍也很厉害,丸子大都是他搓出来的呢。”   这边看起来其乐融融,显得许大哥一个人坐在旁边格外的孤单,他酸溜溜的开口:“老三,你这红糖丸子就没大哥的份?”   许安珩靠在娘身旁,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然后疑惑的问道:“娘吃些红糖对身子好,而且大哥不是说自己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   “我,我这口味一阵一阵的,偶尔也想吃些甜食。”许明川打着哈哈,正想在说几句,又有婢女端着吃食进来放下。   “我就知道小弟不是厚此薄彼的人,让我来尝尝是不是真像娘说的这般美味。”许明川看着瓷盘中的丸子,拿起一旁备好的签子便戳了一颗。   许明川细细品尝了一番,刚一把嘴中的东西咽下,便赞道:“外脆里糯,也不过分甜腻,味道正正好。”   旁边的婢女听见,也出声道:“是小少爷吩咐的,说大少爷应该爱吃这种酥酥脆脆的口感,厨房便用油把这些个糯米丸子又过了一遭,小少爷还特地交代要少放糖,怕太甜了大少爷不爱吃。”   许明川听了,一脸喜气的看向自家小弟,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先被他的一句话堵上了嘴。   “大哥还是快些吃,”许安珩戳起一颗丸子,小心的喂到娘怀里的小哥儿嘴边,见他张嘴一口吃下,又换了根签子自己吃了一颗,“这丸子趁热吃口感最佳,凉了就不够酥脆。”   一时间,许大哥也顾不上说话了,只专心吃起东西来,许夫人也一勺又一勺的吃着两个孩子给她做的红糖糯米小丸子。   晌午时分,郑清衍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却是没什么动筷的胃口,偏生许侍郎还以为他是在外做客有些害羞不自在,便用公筷给他夹了不少菜。   郑清衍看着冒尖的小碗,小脸都垮了下来,他在桌下悄悄抓了抓许安珩的衣角,在他看过来时,往他身边凑了凑,轻声说道:“哥哥,我吃不下了。”   许安珩看着小哥儿几乎没动过的碗,又看看他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又好笑又好气的捏了一把他软嘟嘟的脸蛋。   郑清衍正因为刚才没听哥哥的话,多吃了糯米丸子,导致现在吃不下饭而心虚,被捏了脸后还讨好的把脸蛋在哥哥手上贴了贴,希望哥哥能帮自己把吃不下的饭菜解决掉。   “看来安儿和清衍相处的不错,吃着饭也玩起来。”许侍郎一直分心注意着两个孩子,此时见自家小儿子突然捏了下小哥儿的脸,也是有些惊奇。   许安珩见小哥儿一听父亲说话,便立刻坐直身体,小手还拿起勺子在碗中装模作样的舀起一颗蚕豆喂进自己嘴里,接着腮帮子一鼓,卖力的吃了起来。   “爹,清衍饭前吃了些零嘴,你别夹菜给他了,当心撑着了。”许安珩看着小哥儿吃的艰难,也不再逗他,出声阻止还想夹菜到他碗里的父亲。   许侍郎闻言,了然的看了看小哥儿,怪不得,他还想着郑兄说自家小哥儿是个胆子大的,怎的到了自己家中,连菜也不敢伸手夹,原是这个缘故。   “那些个糕点果子,爱吃便让厨房常备着,只饭前不可多食,以免误了正餐,长期如此,定会对身体有所防碍。”   “是,清衍记住了,多谢伯伯教诲。”郑清衍腰背挺直,认真的听着许侍郎的话,末了还点了点头。   “爹,你是有所不知,”许明川夹起一块豆腐,“今儿上午清衍吃的零嘴儿可是他和小弟自己做的,儿子也得了一份,味道确实是好。”   “哦,果真如此?”许侍郎看向小儿子,就连埋头苦吃的许二也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许安珩。   许安珩被看的吃不下饭,他放下筷子,道:“儿子给爹和二哥也留了一份,这吃食得吃热乎的,经不得放。”   许侍郎和许二满意的点点头,许安珩也终于能安心的吃完这一顿饭了。   午饭过后,许安珩有些犯困,连带着坐在他身旁的郑清衍,也是一幅困的快要睁不开眼的模样。许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小脑袋靠在一起快要睡着的样子,也没忍心喊醒他们,只让婢女们抱着回院子,好好睡上一觉。   午后日头渐盛,许安珩躺在床榻上,热的蹬开了身上盖着的小被,屋内的婢女听见动静,走近一看,连把薄被给小少爷盖上,又搬来小凳坐在榻前,轻轻的打起了扇子。   许安珩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刚才烘烤着自己的火炉好似不那么炽热了,呼吸间还有凉风吹来,让人好不舒适,只是身边好像少了东西,少了……今日新来弟弟!   “弟,弟,弟弟,哪儿?”   婢女夏荷连小少爷睡的不太踏实,正想哄一哄,却听见小少爷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仔细听了一会才听明白,原是惦记着郑小公子。   夏荷轻轻拍着小少爷的胸口,低声哄道:“弟弟在隔壁院子里睡着呢,少爷安心睡。”   许安珩迷糊间听见弟弟没丢,顿时安心的一歪头便睡了过去。 第12章 思念   “小少爷,小少爷,快醒醒,醒醒。”   许安珩皱了皱眉,不耐烦的翻过了身,又拽过身上盖着的薄被,一把盖住了头。   “小少爷,醒醒,不能再睡下去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许安珩被夏荷吵的根本睡不下去,一掀被子,气呼呼的睁开眼,也不动,就躺在床榻上盯着床顶的纱帐出神。   夏荷见少爷醒了,也不再出声,刚醒这会儿,是少爷一天中脾气最不好的时候,若是有人扰了他,虽说不会被打骂,可被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也实在是让人腿软。   “小公子,慢些跑,仔细磕着了。”屋外传来婢女的喊声,接着,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哥哥,哥哥。”郑清衍一边喊一边拍门,听的屋里的夏荷不由的小心打量起了下小少爷的脸色,就怕小少爷不渝的脸色会把门外的小公子给吓着。   许安珩的确是被吵的有些恼火,他翻身坐起,踩着鞋子就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房门。   “哥哥!你看。”郑清衍被突然打开的门给吓的抖了一下,定睛一看,顿时又笑了起来,还把手上拿着的竹球举起来给他看。   许安珩看着面前小哥儿圆嘟嘟的小脸,满脑门的气顿时就散了,他捏了下小孩的脸,又两只手包着他的脸揉了揉,哑着嗓音说道:“先在外头等等,我梳洗一番便出来。”   见小哥儿乖乖点头,抱着竹球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着自己,许安珩便开着房门,进屋让夏荷快些帮自己把头发绑好,又用温水擦了擦脸,喝了杯水便急急的走了出来。   就自己在屋里打理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外头的小哥儿已经吃起了东西,许安珩站在门口,只看见他把一个黄澄澄、圆滚滚的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走近才看见石桌上摆了一小盘枇杷。   郑清衍小手拿着一个剥好的枇杷吃的正开心,转头就发现许安珩走了过来,他抬手拿过一个熟透的枇杷递了过去:“哥哥,枇杷甜。”   许安珩看看他沾满汁水的小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枇杷接了过来,他道了声谢,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挥退了正要上前的婢女,自己剥起了皮。   现在正是枇杷下果的时候,府里买的枇杷个大皮薄,一个个足有两个孩子拳头那么大。许安珩小心的握着枇杷,就怕一不小心给滑了出去,剥下最后一块果皮后,微微往前探探头,低头在枇杷上咬下一口。   熟透的枇杷吃起来甘甜多汁、柔软细腻,许安珩连吃了四五个方才停下来。   枇杷果大,吃的时候不免在蹭了些果汁在脸上,许安珩觉得脸上手上都黏糊糊的,便轻轻撞了撞身旁的小哥儿:“清衍,少吃些,过会儿便要用饭了,把脸和手擦擦,哥哥带你去玩球儿。”   郑清衍也想起了晌午时许伯伯的话,点点头,把手上最后一口枇杷塞进嘴里,便跟着许安珩去净手。   净手洁面之后,许安珩便带着郑清衍在自己院子里玩起了竹球。   这竹球是用竹篾编成的,分量不重,小孩儿也能轻轻松松的抱着跑来跑去,许安珩学会走路那段时日,许大哥便买了一个给他踢着玩,故此许安珩对这个小玩意也不陌生,带着小哥儿就在前院空旷处来回踢着玩了起来。   “哥哥,我累了。”郑清衍大口喘着气,直直的就往凳子上坐,一动也不想动了。   许安珩抱着球走过来,把球放在脚下,也坐了下来,他年岁稍微大些,平日里也会在院里自己活动活动,因此现在看起来比小哥儿好上许多,只是脸色有些发红,额上冒了些汗。   郑清衍又累又渴,还热的慌,坐在凳子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玩了会竹球,离家里用晚膳的时间也不久了,许安珩便没带着小哥儿再跑跑跳跳,只在屋里挑了些有趣的小玩意,两人一起坐着玩了一会儿,等到娘身边的大丫鬟过来时,便跟着一起往膳堂去。   许家规矩不算多,如今家中小辈中也无人成亲,便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吃饭时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太过讲究。   郑清衍下午没多吃零嘴糕点,又被许安珩带着又跑又跳玩了好一阵,这会儿正饿着,也没让人劝着,自己便吃了大半碗饭下去,许夫人看他都吃的香甜,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郑清衍年龄虽小,但该有的礼节也都分毫不差,虽是腹中饥饿,却也保持着应有的仪态,让坐在一旁的许安珩不由的生出些许感慨,能把一个如此幼龄的孩子教养成这般活泼大方又有礼节的模样,郑家果然是把这个小哥儿放在心上疼爱着。   吃过晚膳,众人坐着消了消食,又闲聊了几句,便回了各自的院里。许安珩原来还有些不习惯天一黑便就寝,毕竟在前世,谁还不是个熬夜大师,如今在古代待了两三年,倒也慢慢被同化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年纪小,精力不足,现在天一暗下来,困意便慢慢涌上心头。   郑清衍被安排在许安珩旁边的长乐院里住下,两个孩子被许夫人一手一个牵着往院子走去,只是许安珩感觉小哥儿的情绪明显没有白天那么好,而且走两步总要扭头往后面看一眼,一开始他还以为小哥儿是怕黑,可到了他的岁安院门口,几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小孩的脸就滚落了下来。   许安珩只觉得有一点光在眼边闪过,寻着过去一看,小哥儿不知哭了多久,睫毛都被沾湿成一团,脸蛋和鼻尖也哭的通红,他这么哭着也没发出声响,只偷偷的掉下一颗一颗小珍珠,让人看着便心疼。   “不,不哭了。”许安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小哥儿哭的可怜,便下意识的松开了娘拉着他的手,凑到他的身边,摸出帕子小心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许夫人牵着两个孩子走着,也没低头往下看,这会儿小儿子突然出声,她才发现左手边的小哥儿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这是怎么了,小清衍,”许夫人心疼的蹲下身来抱住他,“怎么哭了,告诉姨姨怎么了好不好?”   郑清衍哭的一时有些停不下来,许安珩站在他身边,不时的给他顺顺背,又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把小哥儿的脸给擦擦干净。   “姨姨,我想娘亲和爹爹了。”郑清衍抽抽噎噎的趴在许夫人肩头,这么一句话说出来,眼眶里顿时又滚出几滴泪。   滚烫的泪水像是透过纱衣,直直滴在许夫人的心头,她抱起郑清衍边走边哄,等到在屋中坐下,小哥儿的泪才将将止住。   许安珩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边,见小哥儿终于不哭了,便让下人端盆热水来,又给倒了杯温水,喂到小哥儿嘴边。   郑清衍吸吸鼻子,抖着小手想要接过杯子,却被许安珩躲了过去,小哥儿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   “清衍,你的娘亲和爹爹有些忙,过些日子就来接你了,这段时间,你留在姨姨家住下,让哥哥带着你一起玩好不好?”许夫人见小孩停住了眼泪,便抱着他在膝上颠了颠,轻声哄了哄。   郑清衍点点头,声音黏黏糊糊的还有些哽咽:“娘亲说过了,让,让我在姨姨家住几天,还说有个顶,顶好看的小哥哥和我作伴,我,我会乖乖听话的,娘亲和爹爹能,能不能早些来接清衍?”   许安珩在一边听着有些心酸,他觉得小哥儿和前一世小时候的自己有点像,他爸妈闹离婚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只知道爸爸妈妈天天在家里吵架,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那会儿还挺开心爸妈不吵了,可是接着他就被爷爷奶奶接去乡下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了。他一开始还会缠着爷爷奶奶问自己爸妈去哪了,奶奶一听便直流眼泪,抱着他连道几声“造孽”,爷爷也坐在一边闷头抽烟不说话,时间一长,他也知道爸妈不会再回来了,便也不再问爷奶这个问题。   现在听着小哥儿的话,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团子和自己原来哭着要爸妈的身影重合了,不由得更是有些心疼。   许安珩抿抿唇,走近些靠在许夫人腿边,把拧干的热手巾在轻轻的敷在郑清衍哭的红肿的眼睛上,又轻轻捏捏小哥儿白嫩的小手,无声的安慰着他。   许夫人让小哥儿背靠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清衍的爹娘也都惦记着你呢,他们只是有些忙,这段时日看顾不了清衍,等过了这阵,他们便会接小清衍回去了,小清衍最乖了,这些天也帮姨姨多陪陪哥哥,好不好。”   郑清衍点点头,小手也紧紧回抓住许安珩的手,许安珩也由着他握着,感觉到手指被抓的有些生疼也没挣脱开来。 第13章 出门   翌日,辰时。   天光大亮,太阳隐在树梢云后,印红半天云霞,许府的瓦楞砖石也染上一抹金红。   “沙,沙沙。”许安珩听着外头婢女洒扫院子的声音,仰躺在床榻上出神。昨天耽搁的有些晚才睡下,他现在还有些不清醒,脑海还在无意识的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想到最后,整个大脑里只剩下两件事,一是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什么,二是睡在他旁边院子的郑清衍怎么样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他倒是清醒了些,也没心思再躺下去,起床洗漱后便往长乐院去。   一路上,他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娘和他说的话,他本以为只是两家主母交好,郑家夫妻俩有事儿顾不上儿子,便放他到自家来小住,没想到却是他们夫妇二人要上战场,不得已将孩子养在他们家。   看着越走越近的庭院,许安珩眼前浮现了昨天晚上小哥儿哭的可怜兮兮的小脸,想着母亲昨晚揉着他的小脑袋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弟弟的话和忧心的神色,他脸上浮起一层笑意。他知道娘亲有些担心,怕他会因为家里多了个比他小的孩子而担心爹娘偏心,但他确实没有这些想法,不说他内里实际上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闹别扭,就单说郑清衍长的可爱乖巧,他就愿意好好和他相处,而且他小小年纪性格也好,还愿意跟着他进厨房这种官宦子弟觉得腌臜的地方,一点没有富家子弟骄纵跋扈,他现在对着他,就是一种老父亲看自家乖崽的心态,要不是还有男子哥儿之分,他是真的很想亲亲小孩儿白白嫩嫩的小脸。   “哥哥,早”   许安珩正回想着小哥儿脸蛋软滑的触感,下一刻,小哥儿便蹦跳着在他面前出现了。   “清衍早,昨晚睡的怎么样?”许安珩看着他白皙红润的小脸问道。   郑清衍牵住许安珩的小手,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了蹭眼角,嘟囔道:“眼睛不舒服,有点疼。”   小孩儿皮肤细嫩,眼角那块的皮肤被这么一擦,便泛起红意,许安珩忙抓住郑清衍没轻没重的小手,凑上去看了看。   “没事,”许安珩舒了口气,“应是昨晚你哭了一阵,眼睛有些不适,待会再用热帕子敷一敷便好。”   郑清衍耳朵悄悄红了起来,害羞的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等两个孩子手牵手走到膳堂时,许夫人已经在那等着了,见他们俩进来,挨个抱了抱,便让厨房把早膳盛上来。   许府的早膳大多吃清淡,今儿早上吃的是山药小米粥和荠菜虾仁馅的包子。   包子馅多皮薄,里头的荠菜鲜嫩清香,和鲜甜的虾仁包在一起,蒸出来的包子鲜美无比。   厨房里因着两个小主子,还特地把包子给团的小些,可拿在许安珩和郑清衍手中还是比手大了一圈,许夫人看着两个孩子两手捧着一个包子吃的香,也被带着多吃了些。   吃过早膳,许夫人也不拘着他们,只让他们玩闹是小心些,别磕碰着受伤,便放他们自己玩去了。   “哥哥,我们去哪?”郑清衍小尾巴似的跟着许安珩,见他停下来,也跟着停下步子,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   许安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知道各个官员的府邸格局其实大差不差,只是在一些布局装饰上有所不同,郑清衍的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员,他家的宅邸定然不差,故此他也不想带着小哥儿在府中到处参观,昨天小哥儿哭了一场,他现在想起来有些心疼这个小家伙,便想带他出门,好好玩一玩。   看着郑清衍圆嘟嘟的小脸蛋,他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先把眼睛敷一敷,待会再告诉你去哪。”   郑清衍看着哥哥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上午日头不大,许安珩便没带着小哥儿进屋,坐在石桌旁替他把眼睛敷了敷。   许安珩站在石凳后面,用身体抵着坐在凳子上的郑清衍,以防他蒙着眼睛坐不稳,不小心摔下来。   郑清衍脸小,被帕子这么一遮,半张脸都被盖住了,许安珩只能看见他白生生的小下巴。小哥儿还小,脸上还是肉嘟嘟的,下巴却已经有了些尖尖的形状,一看便知长大后必定相貌不俗。这么想着,许安珩又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   “哥哥?”郑清衍有些疑惑,伸手抓住许安珩的手。   “没事儿,”许安珩有些含糊,“哥哥再想待会我们去哪呢。”   “哦。”郑清衍得了哥哥的回答,也不再说话,只用手捏着哥哥的手玩了起来。   手被抓着了许安珩也不再动作,眼神放空的想着能带郑清衍去哪玩一玩。他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院子,最后定格在院中的桃树上,他眼神陡然一亮,招来小厮问了几句。   郑清衍被捂着眼睛,只能感觉到帕子上的手指有轻微的移动,又听见了几句轻语,他攥住手中的手指问道:“哥哥说什么?”   许安珩感受到手底下小哥儿眼睛的滚动,把凉下来帕子移开,又怕刚才遮住了眼睛,骤然见光会让小哥儿眼睛不舒服,便用手又盖了一会,等到小哥儿等久了,扒拉他的手时才松开。   “哥哥说什么?”小哥儿眼睛还是渗出了一滴泪,他也不在意,一门想知道刚才哥哥说了什么。   “说带你出去玩,”许安珩无奈的用帕子擦了擦郑清衍的小脸,又捏了下他的耳朵一下,“怎么小耳朵这样尖。”   “嘿嘿。”郑清衍被捏的有些痒,笑着缩了缩躲开哥哥的手。   两个小孩儿要出去,自是得告诉家中大人,许夫人本有些犹豫,她今日上午不得空,不能带着他们出去,可让下人带着她又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许安珩的小厮青石说不走远,只在前头的大槐树下,许夫人才点头应允,又多拨了几个能干仔细的婢女小厮跟着。   许府坐落于市井街巷中,前头拐角处有一颗参天的槐树,天热时,总有许多老人家在树下乘凉,还有许多小孩儿也也会在树底下追逐嬉戏,很是热闹。   “好高,好大。”郑清衍仰头想看看槐树的树顶,差点一个倒仰摔在地上,还好许安珩在后面扶了他一把。   “谢谢哥哥,哥哥,这是什么树,怎么生的这么大。”郑清衍抓着许安珩的衣袍,仰头看着眼前的大树问道。   许安珩拉着他的手走上前去,回道:“是槐树,它生的高大,是因为它在这很久很久了。”   “槐树?”郑清衍学着他说,咬着手指问道:“它会开花。”   如今正是槐花开的茂盛的时节,一串串,一簇簇如雪般洁白的槐花开满枝头,微风拂过,空中满是槐花清甜的香味。   许安珩捏了下郑清衍的小脸,道:“它的花还能吃呢,我们摘一些回去好不好?”   郑清衍看了看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的槐树,试着蹦跳了几下,然后气喘吁吁的回头看向许安珩,说道:“哥哥,我摘不到。”   许安珩看着他蹦跶着自己一双小短腿,有点被可爱到了,他忍不住又捏捏他的小脸,笑着说道:“让人爬上去摘,我们在下面接着便好。”   许安珩的小厮青石是个爬树的能手,一听主子说话,便赶紧上前:“小少爷,小公子在这看着便是,爬树奴才最是拿手,想要多少花奴才都能摘下来。”   许安珩本也没想自己爬树,这槐树生的实在高大,一不小心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还是让擅长此技的人爬上去便是了,他和小哥儿可以在路面上捡些干净的回去做个香囊。   郑清衍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拎着个小筐满地跑,许安珩捡着地上的花穂,时不时还得抬头看看他跑去哪了。   “哥哥,你看。”郑清衍抱着自己的小竹筐跑过来,“好多花。”   许安珩顺着小哥儿的话,低头看看他的竹筐,里头已经装了小半篮槐花,他夸道:“清衍真厉害,捡的比哥哥还多呢。”   郑清衍“嘿嘿”一笑,探头往许安珩篮子里看,见哥哥筐里的花果真没他的多,骄傲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小少爷,您瞧瞧,摘了这么些槐花,可是够了?”青石从树上滑下来,端着竹篓递到许安珩面前问道。   “尽够了,青石,你的手脚可真够快的。”许安珩往篓子里瞧了一眼,整个竹篓被装的满满当当,一丝缝隙也无。   既是摘够了花,郑清衍也在外头玩了一圈,许安珩也预备着回去了,小哥儿被拉着往回走时还有些不情愿,最后被许安珩半哄半忽悠的骗了回去,路过小摊时还给他买了包糖渍核桃仁让他捧着吃。   郑清衍闻着糖渍核桃的甜香,忍不住捏了一颗吃进嘴里,接着又喂了一颗到许安珩嘴边:“哥哥也吃。”   许安珩低头就着小哥儿的手把核桃仁吃了进去。酥脆的核桃仁外头裹着一层糖衣,糖衣掩过了核桃的微微苦味,让核桃仁吃起来清甜酥脆,甜而不腻,许安珩也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回到府中时,郑清衍手中的核桃仁还剩下大半包,问过许夫人在哪后,他拉着许安珩的手直奔正厅走去。   “娘。”   “姨姨。”   许夫人正在厅中翻看府上的账册,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连忙往门口瞧去。   郑清衍拉着许安珩便往许夫人怀里钻,小孩儿年纪虽小,内心却敏感细腻,谁对他好,谁真心喜欢他,他都能感觉得到。小哥儿在人怀里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姨姨,哥哥买了糖渍核桃,又香又脆,姨姨也吃。”   许夫人抱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笑意,她摸摸小哥儿白嫩的小脸,心里很是欢喜,家中的三个孩子,虽是与她和夫君亲近,却并不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这还让她好是遗憾了一阵,天知道她多想生一个娇娇软软会撒娇的孩子,可惜家里三个都是小子,一个个的都不爱和爹娘亲近亲近,如今来了个小哥儿,倒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姨姨吃。”郑清衍从许安珩手中的纸包里拿出一颗核桃仁,喂到许夫人嘴边。   许夫人看看郑清衍小小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核桃仁,一双圆润的大眼睛弯成了一牙新月,直直的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滑嫩的小脸。   “很香。”许夫人吃着核桃仁,揉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第14章 槐花(1)   “姨姨,你看。”郑清衍红着脸蛋跑去屋外,把刚才摘的两篮子槐花拎进来给她看,“我们摘了好多槐,槐花,我摘的比哥哥还多呢。”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拎着两个小竹筐,歪歪扭扭的走进来,连忙从他手中接过了一个小筐,这两个竹筐里都装了大半筐槐花,拎起来还真有些重量。   许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如此相处,心里也很是高兴,顺着孩子的意,看了看他们各自筐中洁白的槐花,不由想起了原来夫君还是个秀才时,他们还住在县城,每到四五月时,都会摘些槐花来蒸槐花饭,如今也有十余年没吃过了。   “你们刚才就去前头树下摘槐花去了,”许夫人翻了翻竹筐里的槐花,“摘了这么些是要做什么?”   郑清衍也不知道,只眨巴着眼睛看向许安珩,许夫人见状,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我和清衍在地上捡的可以做成香包香囊,青石爬到树上摘的那些槐花可以生吃或者做菜都可以。”许安珩下意识的抠抠自己的手指回道。   许夫人听了儿子的话,有些奇怪:“安儿,你是怎么知道槐花能吃的?”   自然是因为前世吃过许多槐花做的吃食,许安珩暗暗想到。虽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许安珩看看等着自己回答的两人,挠挠脸颊回道:“上次听见树下下棋的几个老人家,说等槐花开了,要摘些回去做菜做饭吃,我便记住了,今天又问了青石,得知槐花已开,便带着清衍去摘了些。”   “原是这样。”许夫人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又看看不停伸手在竹筐里翻动槐花的郑清衍,笑着说道:“清衍和哥哥一起去玩吧,将槐花送去厨房里头,中午便能吃到又香又甜的槐花饭。”   “好。”郑清衍重重点头,“姨姨也不要太累呀。”   许夫人听着郑清衍的话,心头软软的,她捏了下小哥儿的脸,笑着回道:“姨姨知道了,去吧。”   郑清衍贴着许夫人的手蹭了蹭,然后便拉着许安珩,拎着小筐出了院子。   许安珩一路被郑清衍拉着走,耳边还满是小哥儿不成曲调的哼哼,见他如此开心,许安珩倒是疑惑起来了:“清衍,这么开心?”   郑清衍闻言,往许安珩身边贴近了些,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哥哥,是不是要用槐花做好吃的,我也要一起。”   “清衍也要一起?”许安珩歪头看看他,“清衍喜欢在厨房做菜吗?”   “喜欢?”郑清衍蹦跳了两下,倒着往后走,面朝着许安珩笑着说道:“昨天和哥哥揉小丸子好玩,丸子捏起来软软的,玩过之后还能吃,喜欢。”   许安珩拉着郑清衍转了个圈,让他站回自己身侧好好走路,接着又捏了捏两人握着的手,坏心眼的逗他:“今天的槐花可不软,也不和昨天一样揉捏成团子。”   郑清衍听了他许安珩的话,轻快的脚步慢了下来,右手拎着小竹筐晃了两下,嘟囔道:“和昨天不一样。”   许安珩看着小哥儿鼓着小脸嘀咕的小模样,心下有些好笑,想戳一戳他的小脸,可惜空不出手来,便只能作罢。就这么走了一小段路,见郑清衍垂着眼睛,好像还在想着刚才的话,许安珩有些心虚,刚想说话,小哥儿便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起来。   “和昨天不一样,”郑清衍看着许安珩,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哥哥带我一起玩。”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的酒窝,像是被戳中了心窝,他放下手中的竹筐,松开两人牵着的手,停在石子路上,双手捏住了小哥儿软绵的脸蛋。   一路闹着走到后厨,张全得知两位小主子过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张叔,今儿摘了些槐花,”许安珩招招手,后头跟着的青石便将竹篓放到张全面前,“今日便用这槐花入食吧。”   张全闻言,蹲下身翻看了一番,点点头道:“这槐花确实好,那今日府上便蒸些槐花饭来吃上一吃。”   “午膳便罢了,爹和两位兄长都不再家用饭,这槐花饭还是晚上再蒸的好,再做个槐花炒鸡蛋,便尽够了。”   “是。”张全听完小少爷的话,弯腰应声。   “还有,”许安珩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和清衍想做槐花饼吃。”   郑清衍本来听着许安珩和张全说话,已经有些走神了,一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猛的转过头来,直盯着许安珩看,他的小脑袋瓜里也不清楚哥哥说了什么,只听见个吃字,便笑着朝许安珩点点头。   许安珩看他这呆呆的模样,在他的小脸上捏了一下,接着又转过头来,对着张全说道:“槐花饼须得下锅用油煎制……”   不待许安珩说完,张全便道:“小少爷和小公子将饼子团好,奴才再下锅油煎便是。”   许安珩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全一个管事,这两天尽陪他们二人做些这些事儿,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思及此,许安珩便道:“张叔若有别的事,不如指个人给我们,也不耽误事儿。”   “小少爷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伺候主子便是我们这些奴才最要紧的事儿了。”张全连连摇头,语气诚惶诚恐。   见张全如此,许安珩便不再多语,拖过竹筐便便院里走去。   摘下的槐花须得先洗净,青石接了一木盆水放在院中,许安珩和郑清衍便各自坐在木盆两边,把槐花一串一串过水洗净。   “嗯,青石,你还摘了槐米?”许安珩看着压在下头的月牙形花苞,有些惊讶。   青石正在两位小主子身后,跟着夏荷、张全一起在盆中冲洗槐花,闻言回道:“是,那槐树生的好大,结了满树的花,那花有些开的盛,有些还只是花苞,奴才便都摘了些。”   郑清衍听的好奇:“哥哥,槐米是什么?”   “你看,”许安珩从水盆中捞出一把槐花,“这些没开的槐花花苞就是槐米,它和槐花是同一种东西,只是一个已经开花一个还未开。”   郑清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刚想再问些什么,一双沾满水的小手便伸到他眼前,他抬头看去,只见许安珩笑着道:“槐花也能生吃,你尝尝看。”   郑清衍看看许安珩手指上的几朵开的漂亮的槐花,“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在嘴里咬了两下后,他亮着眼睛道:“是甜的。”   许安珩看他吃的开心,又喂了一把槐米给他:“尝尝看,槐米更甜些。”   郑清衍接过许安珩手中的槐米,小手窝起来捧着,坐在小矮凳上一粒一粒慢慢吃了起来。   看郑清衍吃的眼睛亮亮的,小脚一翘一翘的,也忍不住笑弯了眼,正想逗他两句,小哥儿便鼓着腮帮子捏着一粒槐米,喂到了他嘴边。   “哥哥吃,槐米甜。”郑清衍碰碰许安珩的嘴角,让他张嘴。   许安珩看看小哥儿白嫩的指尖,又看看比他的手指小不了多少的槐米,小心的凑过头去,轻轻把槐米吸进了口中。   郑清衍原来从未吃过槐米槐花这等东西,今儿倒是吃了个新奇,半洗半吃,偶尔还玩玩水,等到把盆里的槐花洗尽时,他已经有些半饱了。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知他是刚才吃花吃多了些,不免心下有些好笑,只是这种槐花又不是什么扎实的东西,没过一会就能消化完,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他便捏捏小哥儿的脸,拉着他一起进厨房去了。   槐花饼易做,只将洗净的槐花加入面糊和鸡蛋搅匀,再加些葱花和细盐调味,下锅煎至两面金黄便可。   煎好的槐花饼被切成小块装进盘中,许安珩和郑清衍拿着筷子,也不拘什么,站在厨房里便吃了起来。   “小心烫,呼,嘶呼。”许安珩脸皱成一团,被烫的张开嘴不停的呼气,还不忘提醒身旁的小哥儿。   “小少爷,没事吧。”夏荷快步走上前来,想要看看情况,见许安珩被烫着了也没将饼给吐出来,急道:“小少爷,得赶紧把饼给吐了,仔细烫坏嗓子。”   许安珩被烫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囫囵嚼了两下,把饼给吞进肚子里,又喝了口凉水,方才缓过来,还没来的急说什么,就被一边的小哥儿捏住了下巴。   许安珩突然被捏住脸,还有些疑惑,话还没问出口,就感觉两颊上的手用上了力气,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捏成了小鸡嘴。   “哥哥,让我看看。”郑清衍有些急了,哥哥怎么不张嘴,这么想着手上的劲就使的更大了。   许安珩此时也知道郑清衍是想看看他被烫着的舌头,感觉到被捏的有些生疼的脸,他顺着小哥儿的意把嘴张开,只是心里却想着,果然说小孩儿都控制不住力道,感觉脸要被捏出印了。   事实果真如许安珩所料,他的舌尖不过是没防备被烫了一下,他咬的饼也不大,喝了口凉水缓一缓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只是这脸上被小哥儿捏的红印,可是等到午膳前才完全消下去呢! 第15章 槐花(2)   酉时,许侍郎踩着斜阳回府,一进主院,就看见老大老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抛着玩,一见他进来,便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朝他行礼问安。   许侍郎笑着点点头,走近两步揉了揉两个小孩儿的脑袋,刚想问问他们今日在家做了什么,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   “哪来的香气?”许侍郎顺着味道寻了寻,最终将目光落到堪堪到他膝盖的两个孩子身上,他一手抱起一个。   两个孩子不算重,许侍郎平日里也会注意强健体魄,射箭骑马也不在话下,如今抱起两个孩子也是轻而易举。刚一入怀,许侍郎便觉得刚才闻见的气味更浓重了些,只是他一时实在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的香气,他看看怀中的两个孩子,颠颠手臂,唬的两个孩子连忙抱住他的脖颈。   “爹,”许安珩抓着许侍郎的衣领,“放我们下来。”   许侍郎充耳不闻,径直抱着他们往自己走去,嘴上还说道:“刚刚和你两个哥哥不是玩的开心,怎么到爹这抱也抱不得了?”   许明川跟在身后,笑道:“爹,那你可是误会了,我和二弟是在‘逼问’他们两个今日又做了什么新鲜吃食。”   “哦?”许侍郎饶有兴趣的问道:“可问出来了?”   许辰文跟在大哥身边,闻言撇撇嘴:“还没呢,嘴可严实了,一开始被抛的嗷嗷叫都不肯说,后来还玩上头了,央着我和大哥再抛高些。”   许侍郎闻言,看向怀里的两个小孩儿,许安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最后一脑袋扎进他脖颈边,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另一边的郑清衍见了,也有样学样,把脸埋进许侍郎颈边。   “夫人。许侍郎走进屋内,许夫人正坐在桌边收拾着桌面上的账册,看见他这么抱着两个孩子进来,一时也是有些被逗笑了。   “这是怎么了?”许夫人搂着两个一下地就朝自己身边跑的小团子,捏捏他们俩的脸,笑着问道。   两个糯米团子看看在桌边坐下的三人,踮起脚凑在许夫人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原是这样,”许夫人点点头,笑着顺了顺两人有些凌乱的头发,抬头对上父子三人的目光,道:“行了,也别逗他们俩玩了,马上要用膳了,待会就知道了。”   夫人发话,许侍郎自是点头应下,许大许二也不在多话,各自回屋里整理去了。   人都回走了,屋里剩下许夫人和两个小的,她捏捏两人的鼻尖,笑道:“你们俩啊。”   待到用膳时,天边只剩下几缕残阳。   “原来是槐花,总说这香气熟悉的很,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许侍郎恍然大悟。   “若不是今日安珩和清衍,我也都忘了现在是吃槐花的季节。”许夫人也有些感慨,“想当年,还是老爷你告诉我槐花也能入食,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许侍郎也感慨万分,这槐花那些富贵人家自是看不上的,可对于他们这些农人来说,这槐花既能充饥,也能甜嘴,算的上是顶好的东西了。   相比爹娘的怀念感慨,许大许二则是满心好奇,毕竟在许大哥出生时,许父已经考中了举人,加之有岳家的帮扶,根本不必再为吃食上的东西费心思,也因而他们俩是没有吃过槐花这等东西的,如今闻着这淡淡的香气,和两个小孩儿身上的如出一辙,这槐花又叫爹娘一脸怀念,一时也是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真是好味道,”见爹娘动了筷,许明川也尝了口碗中的槐花饭,“软糯香甜,唇齿留鲜,花香混合着饭香,味道很是独特。”   许安珩吃的脸颊鼓鼓,听此不由抬起头来看了大哥一眼,心中暗暗腹诽,不愧是探花,不过一碗槐花饭,还挺能夸。   坐在他身边的郑清衍倒是开心,他咽下口中的饭食,笑出两个酒窝,往许安珩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哥哥好厉害。”   许安珩眨眨眼,戳了戳小哥儿凑过来的脸蛋,也低下声来,笑道:“好好吃饭。”   两个孩子说小话,自是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许二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俩一眼,也不打算说什么,夹了筷槐花炒蛋吃了。   “怎么样?”许大哥好奇道,虽说槐花饭滋味不错,但他着实有些想不出来这槐花炒蛋的味道,迟疑间,看见二弟夹了一筷,忙凑过来问了一句。   “自己不能吃,非得我来试试味道?”许二哥撇了他一眼,“味道不错,入口清香鲜嫩,吃到最后还有些回甘。”   许明川早就习惯了自家二弟的刀子嘴,倒也也不恼,知道槐花炒鸡蛋味道不错后,便乐呵的吃了起来。   晚膳过后,天色渐暗,许夫人照旧牵着两个孩子回房。今儿晚上郑清衍倒是没哭,只是还是有些低落,许夫人把他哄睡后,又把睡着的小儿子安置回屋,这才安心的回了院子。   “都睡下了?”许侍郎拿着本游记在手中翻着,听见门口响动,抬眼一看,许夫人抬步走了进来,他倒了杯茶,递到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在椅子上坐定,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都睡下了,只是清衍还是有些不踏实。”   许侍郎皱了皱眉,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还这么小,骤然离开生身父母,定是会有些不安,只白日里倒是不显。”   “白日里怎的不显,安儿说,有几次清衍不知怎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安儿可是哄了好一会。”许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为了这,安儿才成天的带着清衍没个消停,说是有新奇的东西勾着他,便也没空去想别的事儿了。”   许侍郎听到这,眉头倒是舒展了些,他笑道:“这话说的不错,清衍年纪还小,心思容易分散,带他玩着新奇的东西,确实能分散他的注意,只是,安儿怎么就爱带着人往厨房里头去?”   许夫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了想,有些犹疑的说道:“我记得是清衍来时,说了嘴山楂树,我便让安儿带清衍去吃些点心,只是山楂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安儿便做了形似山楂球的红糖糯米丸子给他吃,今儿也是说想用槐花做饼来吃,便又带着清衍往厨房去了。”   “安儿还小,也并未开蒙,他是怎么会做这些吃食的?”许侍郎也是疑惑至极。   夫妻俩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许夫人开了口:“罢了,不管安儿是从何学会这些吃食的做法,既然他喜欢,也就随他去了,左右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且看以后吧。”   许侍郎也点点头,一手揽过许夫人,手臂环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我看安儿是喜欢这一道的,如此也好,平日里也没见他对什么有偏好,如今他爱带着清衍往厨房去,也不能说是件坏事,左不过以后就扎进灶房中,他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也不求他来撑起家中门楣。”   许侍郎说完,又拿过放在桌上的香囊,笑道:“这两个小家伙还有些巧思,知道把地上捡的品相略次些的槐花制成香囊,如此看来,倒是更有些经商的天赋,爹知道了,定然欢喜。”   许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眉眼间的愁绪也消散大半:“他们俩是知道物尽其用,说来倒也是,安儿确实是更像我一些,说不准,家中的这些铺子,以后都得交给安儿来经营。”   许侍郎见夫人展露笑颜,心下也欢喜,他把玩着手中靛青色的香囊,又看看夫人腰间挂着的丁香色的香囊,笑道:“他们这是家里人都给做了一个,还水还端的挺平的。”   “这可是他们做了一下午才做出来的,”许夫人也爱惜的摸摸腰间的香囊,“听夏荷说,这些颜色都是他们自己挑好的,然后又找了院中会针线的丫鬟绣了着简单的花样,又自己一个个的把花给装进去,可是花了一番心思,只可惜这花还未干透,过不了几日,这里头的香料便用不了了。”   许侍郎拉着夫人的手,起身去洗漱,边走边说道:“这又何妨,我看他们俩点子可多着呢,过几日说不定又做些什么出来,夫人只需担心腰间挂不下这么多东西。”   这么说着,许侍郎话头一转:“明日上衙,我可得把儿子的心意挂在身上,让他们好生羡慕一番。”   许夫人失笑,却也未出声劝阻,看老爷这样子,就是要在交好的同僚面前炫耀炫耀,这倒也无伤大雅,随他去便是。   洗漱过后,夜已深,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夜风拂过,激起一片凉意。许侍郎搂过自家夫人,安稳的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大亮,许侍郎便已起身,按下想跟着他一道起身的许夫人,让她再多躺会后,许侍郎起身下榻,收拾一番后,在膳堂两个儿子一起用过早膳便一道出门了。   在马车里又眯了会觉,等到了宫门口,天色已大亮,从马车上下来,步行到衙门口,正要进去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往后一看,张侍郎正从身后走近。   “张大人,早啊。”许侍郎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早,早啊,许大人。”张侍郎刚才走的有些快,一停下来,不免有些气喘。   时辰还早,有些同僚还未到,屋里的官员也不急着这会功夫就开始办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些闲话,见许侍郎和张侍郎一同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许侍郎和张侍郎还礼后,其余官员便预备着回工位,上峰来了,总不好继续聊闲,只是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听见许侍郎说道:“张大人,你瞧瞧,今日我是不是格外气宇轩昂些?” 第16章 圣上   许侍郎带头闲聊,其余人也不急着坐回去了,顺着他的话,和张侍郎一起打量了他一番。   “确实,确实。”张侍郎将他从头看到脚,也没见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只得敷衍的应和了两声,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许侍郎的右手不经意间撩动了腰间挂着的靛青色香囊。   张侍郎闻弦知雅意,笑道:“许大人这香囊倒是精致,想必是出自尊夫人之手。”   “这你可就说错了,”许侍郎捏着香囊把玩,“这是家里两个小的做的,匆匆忙忙也不细致,我也不好拂了孩子们的心意。”   许侍郎嘴上说的谦虚,面上却是一派笑意,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炫耀之意,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官员也都了然,原是来显摆儿子来了。   张侍郎也调笑了两句,有些不甘示弱的也显摆起了自家儿子,两人平日里关系便不错,倒也没呛出火气,互相调侃两句后,便各自回到位子上开始办公。   金銮殿。   “果真如此?”当今圣上从奏折中抬起头,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可不敢欺瞒皇上,”唐福全躬身笑着回道,“许大人先挑起的话头,后来还和张大人比上了,说着说着许大人又从袖中拿出了包香茶,说是自家孩子用昨日摘的槐花制的,特意带来给诸位大人尝尝。”   皇帝闻言哼笑一声,挑眉道:“朕没记错,许侍郎家的幺子如今应是三四岁的年纪,如此幼龄便能有这般手艺?”   “这……奴才不知。”唐福全哑然,低头不语。   好在皇帝也不在意,他撂下手上的朱笔:“郑将军家的小哥儿好似也是养在许家,郑将军夫妇为我大朝出生入死,朕自是要善待他们的独子,唐德全,随朕出宫走走。”   “是,陛下。”唐德全打小就在皇帝身边伺候,见他撂下笔,就知道皇上在宫里坐不住了,当初皇帝还是太子时,也是如此,隔三差五总爱往宫外走一趟,如今有了由头,更是想去宫外逛逛了。   出去的次数多,唐德全安排的也熟练,明面上只带了两个侍卫,暗地里还安排了两队近卫跟着,如此一番,皇上换下龙服,悄不声的便出宫了。   许安珩还不知道因着自家爹的几句话,这个世界最最尊贵的人便要驾临他家,这时候他正和郑清衍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着工匠修葺他的小厨房。   因为自家儿子难得有喜欢的事物,许夫人一早便请了工匠过来,将小儿子的院中的小厨房改一改,以后他有什么想做的吃食,在自己院中也方便些。   坐在外头看了一会儿,两个孩子也有些坐不住了,正巧夏荷端着两碗牛乳走了过来,两人便跟着坐回了院中桃树底下的石桌上。   “哥哥,这是什么?”郑清衍两手扒在石桌上,眨巴着眼睛的看着面前印花瓷碗。   许安珩看着他扒在桌面小巧圆润的手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直到戳到小哥儿把手缩了下去,藏在背后,他才笑着开口道:“这是牛乳,许多糕点都要用上它来做,而且牛乳喝了还有助于长高,你喝一口试试。”   郑清衍听说能长高,舀起一勺尝了尝味道,只见牛乳一入口,他便皱了脸,肉肉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好半天才把牛乳咽下去。   “哥哥,难喝,有怪怪的味道。”郑清衍皱着鼻子,把牛乳推远了些。   “我尝尝,”许安珩闻言,端过另外一碗牛乳,舀了一勺。   牛乳一进口,嘴里瞬间充盈一股奶味,可与之相随的还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奶腥气,许安珩把这一小口牛乳在嘴里来回咕噜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吞咽下去。   许安珩原来是听说过小孩儿的味觉比成人更加敏感的说法,如今倒是亲身体验到了,上一世他还挺爱喝牛奶的,基本一天一杯,他觉得自己能长到一米八几和自己爱喝奶脱不开关系,故此才和娘说了一嘴,没想到如今牛乳有了,这味道却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许安珩和郑清衍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看着面前的牛乳,仿佛刚才的奶腥味还绕在身边,郑清衍偷偷伸出手指,又把它往远处推了推。   “哥哥,做好吃的。”郑清衍一直被爹娘教导不可浪费粮食,可这牛乳实在难以下咽,他觉得许家哥哥前两日做的吃食味道都极好,那也一定能把这碗腥气的牛乳变的好吃些。   许安珩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不喝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想这一世是个小矮个,只是看着郑清衍信赖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捏了下他的小圆脸。   夏荷端起两碗牛乳跟在两位小少爷身后,果不其然又是往府上的厨房走去,连着三日小少爷都带着郑小公子过来,厨房里的下人都见怪不怪了,行过礼后,便各自散了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活。   往厨房来的路上,许安珩想了一路,虽说牛乳能做许多吃食,但总感觉没有直接喝来的有营养,真要硬着头皮喝,自己还是能喝下去的,只是,他看看旁边的小糯米团子,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还是得先做些好吃的哄着,待会才好劝劝他。   既是打定了主意,许安珩便开始动了起来,他先是把牛乳倒进锅中,让人生小火慢慢煮开,让青木在边上看着,不停搅拌,等到牛乳煮的滚烫,趁热倒进三个小碗中,热气会使牛乳表面结起一层奶皮,等到奶皮彻底凝结成型,用筷子刺破奶皮,将里面的牛乳倒出来,奶皮则留在碗底,而倒出来的牛乳再加上白糖和蛋清一起搅拌均匀,等到牛乳搅拌好后,复又倒回刚才结有奶皮的碗中,再上锅隔水炖煮一盏茶的功夫,这双皮奶便做好了。   “小心烫。”许安珩拉住郑清衍想碰瓷碗的小手,“这碗刚从锅中端出来,怎么能就这么伸手去碰!”   “哥哥,我错了。”郑清衍见许安珩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比平时严厉几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认错。   见小团子有些被自己吓着了,许安珩叹了口气,捏捏他的手心,软下声音说道:“你看看这锅中的热气,碗从这滚烫的锅中端出来也烫的很,一不小心就会把手烫伤,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嗯,我记住了。”郑清衍被许安珩吓的眼圈都有些红了,但他也知是自己莽撞了,也不敢哭出来,只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看着郑清衍红着鼻尖可怜巴巴的样子,许安珩有些心疼,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自己凶的人,自己得哄好,许安珩又是低声哄了几句,又是许诺带他出门去玩,好容易才把人给哄回来。   “不难过了,”许安珩揉了揉郑清衍的头发,“这点心得趁热吃才好吃,再耽搁下去就得凉了。”   “要和姨姨一起吃。”郑清衍抓着许安珩的手,蹦跳的拉着人出了厨房,夏荷连忙端着三碗点心跟了上去。   一路往主院走去,还没进院门,许安珩便看见娘背对着他坐在院内竹林边的桌旁,对面还坐着一位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男子身后还站着三个下人,其中两人身姿挺拔,高大健壮,看起来像是护卫。   许安珩有些迟疑,看样子娘是在接待贵客,他们两个孩子此时进去,好像有些不妥,他刚想拉着郑清衍先回自己院里,没想到院中的男子先看见了他们,还朝这边招了招手。   “哥哥?”郑清衍拽拽他的衣袖,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许安珩牵起他的手,安抚的捏了捏:“没事,应该是家里来了客,既是看见了我们,也不好转头就走。”   郑清衍点点头,乖乖的任由许安珩牵着他往前走。   许夫人因着刚才男子招手的动作便已发觉两个孩子过来了,等到两人进了院子,朝她扑过来时,她站起身来一手牵着一个就要带着下跪行礼,只是刚一动作,便被拦了下来。   “许夫人不必多礼。”男子把玩着折扇,打量着她腿边的两个孩子。   许安珩靠在娘亲腿边,猜测着男子的身份,眼前的人面似白玉,剑目星眉,手执一把银白折扇,唇角带笑,贵气逼人,还隐隐有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还没等许安珩想出个所以然来,男子便唤他和郑清衍上前些,到他身边去,许安珩抬头看了看娘,感觉娘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便牵着郑清衍走上前去。   在男子面前站定,许安珩抬头看了看他,有些犹疑,这男子一看便知身份尊贵,不行礼问安好像有些不妥,可……   “我在家中行二,你们可叫我陆二少。”男子像是看穿了许安珩所想,开口道。   许安珩闻言,俯身作揖,拱手道:“陆二少。”   跟在他身边的郑清衍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问安。   陆元曦看着眼前两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不由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两块玉佩,递到他们眼前:“给你们的见面礼。”   玉佩不过陆元曦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一看便不是凡品,许安珩迟疑了下,从男人手中接过玉佩,郑清衍见状,也接过另一块玉佩。   “多谢陆二少。”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陆元曦眼中笑意更盛,如今他膝下子嗣单薄,看见这两个孩子如此乖巧懂礼,心里也是有些欢喜,有些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他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目光却落到身后婢女手中的托盘上:“端了什么吃食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15 17:04:09~2024-06-16 17: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ridod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双皮奶   随着陆元曦的目光看过去,正是落在的夏荷手中,她福了福身,回道:“这是小少爷新做出来来的点心,奴婢也不知。”   “是,是……”一时间,目光都聚集在许安珩身上,他磕巴了几声,道:“双皮奶。”   陆元曦看着许安珩,抬起手……捏了下他的脸。他原以为是许侍郎夸大,没想到这许小公子居然真是颇擅厨技。   他再次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双皮奶——白若凝脂,香气浓郁,应是道不错的点心。   郑清衍拉着许安珩的手站在他身后,见陆二少捏了下哥哥的脸之后,便撇了眼放在桌上的点心,他歪了下头,上前两步,把托盘推到陆二少眼下:“陆二少,哥哥做的东西可好吃了,你也尝一尝。”   陆元曦看着粉雕玉琢的郑清衍,也捏了下他的脸,没想到郑将军夫妻英武飒爽,他们的孩子如此软糯乖巧,当下也笑着应道:“果真如此,那我定是要尝一尝。”说罢,便拿起勺子,想要试上一试。   “这,二少,还是容老奴先试一试。”唐福全拦了拦,出声劝道,皇上入口的吃食,都是要由人试过才可,可马虎不得。   许安珩见状,隐约有些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故而没说话,可他身边的郑清衍不知,闻言便道:“这位,伯,伯伯,你也想吃,这里还有啊。”边说还边推了推另外两个瓷碗。   听得他的话,陆元曦不禁大笑,唐福全却是退后两步,躬身道:“可使不得,奴才不是想吃,是,是……”   唐福全很久没有如此这般哑口无言的时候,皇上又不想表明身份,他正想着要如何说才能让郑小少爷明白自己的意图时,却见许侍郎家的小公子凑到小哥儿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小哥儿便恍然似的点点头,不再用一幅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此,唐福全便从瓷碗边缘舀起一勺双皮奶,小心的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陆元曦问道。   唐德全躬身笑道:“奴才觉得味道极好。”   陆元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着惊讶,唐德全跟在他身边多年,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倒是极少对什么吃食有这般高的评价。一时间,陆元曦倒是对这道点心的更多了些期待。   接过唐德全递过来的碗,舀起一勺如凝脂般雪润双皮奶吃进了嘴里。一入口,最先品到的是牛乳的醇香,接下来便感觉到它绵密嫩滑的口感,最为独特的便是两种味道截然不同的奶皮。   “不错,不愧为取名为双皮奶,上皮甘甜,下皮香滑,入口润滑,口感细腻,确实不错。”陆元曦赞道,这道点心的味道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许侍郎家的幺子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厨艺与巧思。   “多谢陆二少夸奖。”许安珩站在一旁,眼睛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郑清衍看起来倒是比他还高兴些,眼睛弯成了月牙,两个小酒窝里像是盛满了蜜糖,他牵紧哥哥的手,小声道:“哥哥很厉害。”   陆元曦吃过一碗双层酪,看着面前的靠在一起的两个幼儿,不知怎么想起元月时吃的元宵,也是这样圆滚滚的粘在一起,不由得揉了下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问道:“这道点心确实不错,我家娘子定然也是喜爱,不知许小公子能否……”   还不等陆元曦说完,许安珩便点了点头,让下人写下方子,递给站在他身后的唐德全手中。   陆元曦此次出宫,来许府本是想看看郑将军夫妻家的独子现在如何,顺带看看许侍郎家的小儿子是否如他说的一般,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喜。他与皇后是从潜邸时一起走过来的情分,皇后性秉温庄、度娴礼法又不妄图干涉前朝内政,两人之间很是有几分情谊,故而吃到这道双皮奶,他马上便想起了皇后,这是她心喜的口味。   来许府的事由已了,陆元曦也不多留,揉了下两个小孩儿的脑袋,拿上方子,摇着扇子便出了许府的大门。   眼见着贵客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许夫人才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许安珩见状,拉着郑清衍靠在她腿边,又拉着她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   许夫人笑着揉揉他们的头,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安儿和清衍又去厨房做好吃的了?”   许安珩点头道:“本是做了三份,要端过来和娘一起吃的,如今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会儿要用午膳,便午后再用吧。”   许夫人自是无有不可,倒是郑清衍撅了撅嘴,许安珩看见了,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捏了下他的小脸,小哥儿便立马和他玩闹了起来。   许侍郎和许大哥在府衙内用膳,许二哥在国子监,中午也不回府,午膳便只有许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用。   上午两个孩子都没用什么点心零嘴,到中午便有些饿着了,吃的便比平时多些,许夫人怕他们积食,带着在院里走了几圈,见两个小糯米团子都打起了瞌睡才带回各自的院子,让他们睡下。   屋内的孩子睡的正香,外头的天色却悄然变换,乌云遮掩了半边天空,云层堆叠,挤挤挨挨,几声闷雷从云层深处传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许安珩醒来时,雨还未停歇,他听着外面的阵阵雷声,急声喊道:“夏荷。”   夏荷在外间,听见少爷喊人,一掀帘子快走几步,见少爷已经坐在床边穿鞋,忙上前去伺候。   “不必。”许安珩拦住她的手,“你去看看清衍,现在打雷闪电的,怕他害怕。”   “奴婢刚才便去看过了,”夏荷站在一旁回道,“小公子已经醒了,看见下雨高兴的很,一点都不害怕呢,若不是翠竹拦着,都要去檐下玩雨呢。”   许安珩松了口气,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想了想,复又脱下已经穿好的鞋子,转身又上了床。   夏荷见怪不怪的放下床帐退了下去,小少爷打小就爱往床上躺,也就是这两日陪着郑小公子一起这才活泛了些。   许安珩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婢女在想些什么,他盖着薄被直直的看着床顶,胡乱的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最后一翻身,从枕头底下翻出张画的奇奇怪怪图案的宣纸看了起来。   雨下个不停,一直到有人来传晚膳时才渐渐小了些。许安珩拿上油纸伞,站在院门口等了等郑清衍,见他被下人牵着过来,才走出门去,抓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膳堂里,除了两个孩子还未到,许家其余的几位主子都已聚在桌前,听着许夫人讲述上午圣上亲临许家之事。   许侍郎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半晌才道:“许是今天上午我说的话传到了圣上耳中,又恰好清衍住在家中,圣上一时起了兴致,才会亲临我许家。”   许明川也点头赞同:“儿子也认为是如此,今日家中只有母亲,我与父亲都在府衙,应是无甚大事,只是一时起意罢了。”   “我也是这么想,”许夫人蹙了蹙眉头,“圣上大多是与安儿和清衍说话,与我也是问些清衍的事儿,像是为着两个孩子才走这么一遭。”   “既是如此,便也罢了,也不必向两个孩子提起,只当来人是个贵客便是。”许侍郎喝了口清茶,缓声道。   听此,许夫人自是点头,许大许二也点头应下,等到两个孩子拉着手进来时,屋内的气氛已经与往常别无二致。   围坐着吃完晚膳,厨房又端上几份小点,便是上午时许安珩新制的双层酪。   早已从许夫人口中得知圣上对此道点心颇为满意,许家其余人也满心好奇,端过一碗便细细品味起来,许安珩吸溜一口,也是满足无比,看看身边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的小哥儿,不由得笑着戳了戳他圆乎乎的脸颊。   “甘香润口,着实是好味道。”许侍郎放下勺子,笑着夸赞道,一边的许大许二也是连连感叹此道点心的妙意。与此同时,皇宫里,也有人正品尝着这道甜点。   坤宁宫内,皇后一双美目微微睁圆,抬头看向与她相对而坐的皇上,有些讶异道:“陛下是从一名垂髫小儿手中讨要的方子?”   “便是户部侍郎许时的幺子。”皇帝略一点头,又笑道:“朕这还是截了他的吃食才能尝到这般滋味,这双皮奶本是他刚做好端来和许夫人一起用的,没想到进了朕的腹中,朕一尝,便知你喜欢,只好厚着脸皮说家中夫人喜爱这滋味,讨来了这方子。”   皇后闻言,脸上微微泛起些红晕:“陛下在外都记挂着臣妾的口味,是臣妾之幸。”   橙黄的烛火下,皇后未施粉黛的脸映的更加面若芙蓉,凤眼中的柔柔情意更是让陆元曦一下便陷了进去,他起身坐到皇后身旁,伸手轻轻握住她白腻如脂的手腕。   “今日朕看见许侍郎家的两个孩子长的粉雕玉琢,又聪慧可爱,实在是惹人喜欢,不禁想象起自己孩子的模样,不知是否也能如此玉雪聪慧。”陆元曦轻拂着皇后的腕子,慢慢滑入她细白的指间。   皇后的脸越发的红了,她眼眸微垂,落在皇上的龙袍上,轻轻缩了缩手指,接着便落在龙袍腰间的盘扣上。   陆元曦轻声一笑,待到外袍坠落在地,他便拉过皇后的手便往床榻上走去,大手一扯,层层纱帐遮掩住床上的春光。   烛影摇晃,一夜天明。 第18章 入夏   五月底,小满刚过,天气便一日热过一日,许安珩随手拿起折扇,给自己和身旁的郑清衍扇起了凉风。   “哥哥,好热。”郑清衍靠近了些,试图蹭到更多的凉风。   许安珩手还没扇子一半大,没扇两下手就泛酸,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连忙接过扇子,走进两步,为两位少爷打起了扇子。   阵阵凉风迎面而来,许安珩感觉身上的黏腻燥热都去了一半,再偏头看看郑清衍,已经舒服的眯起了眼。   两个孩子窝在树荫底下吹风乘凉,待到夏荷走近来提醒该去用午膳了,两人才不情不愿的挪动身子,往膳堂走去。   “娘。”   “姨姨。”   许夫人已经在膳堂坐下,郑清衍拉着许安珩跳过门槛就往许夫人身边靠。   被这么一靠,许夫人感觉腿边像是贴上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她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乖宝,贴着我不热吗?”   “嘿嘿,有一点热。”郑清衍用自己的小肉脸在许夫人手上蹭了下,才退开来。   许夫人捏了下郑清衍的鼻尖,又抚了抚小儿子有些凌乱的头发,笑着说道:“快坐好,要用膳了。”   此话一出,郑清衍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许安珩比倒是他好些,只是怎么看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许夫人心下也明白,天气渐热,两个孩子都苦夏,不愿意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只是,眼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软肉都消减了不少,她也心疼,只能让厨房做些清淡消暑的吃食,每日看着他们,尽量让他们多吃些。   好不容易看着两个孩子多吃了些,许夫人又让人端了碟果子上来。   “是杨梅!”许安珩看着圆溜溜的和自己拳头那么大的红的发黑的果子,眼睛都亮了些。   郑清衍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拿过一颗,先递到许夫人面前,又滚了一颗到许安珩桌前,最后自己捏过一颗,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哥哥,好甜。”郑清衍染上杨梅汁的嘴唇更显红润,他舔舔唇,笑眯了眼。   许安珩捏捏他的脸,也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杨梅。杨梅已经完全熟透,在口中迸溅出甘甜的汁水,在这燥热的天气中,给人带来一丝清凉。   府上买的杨梅肉厚核细,酸味极浅,让人吃的停不下来。只是三两下吃完一盘后,许夫人便不许他们再吃了,怕不小心酸倒了牙,哄着人回各自院里午歇。   烈日当空,蝉鸣阵阵,许安珩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夏荷见状,手上的略微加了些力气。   凉风吹乱许安珩的碎发,一缕缕头发扫过他的额头眼角,带起丝丝痒意,他抬手擦了擦,又转过身来,面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眼睛一闭一闭,慢慢的睡着了。   睡了半个时辰,夏荷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小心的喊了几声,天气热,许安珩刚醒时的脾气便更差了,他黑着一张脸,迷蒙着眼睛坐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夏荷见状,也不敢再喊,放下纱帐,让小少爷自己醒醒神,自己则安静的侍立在床边,轻轻的打着扇子。   “水。”一道干哑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来。夏荷放下扇子,在桌上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喝下一整杯温水,又在床沿坐了一会,许安珩才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摇摇头,从床边蹦下来,又用水擦了把脸,便往旁边院子去了。   长乐院内,郑清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盖着的薄被也只堪堪遮住了他肉乎乎的小肚子,其余大半都耷拉在床沿下。许安珩问过在门口的婢女后,便也没进门,坐在院内的杏树下躲阴乘凉。   还没等多久,许安珩便听见屋内传来些许声响,接着着便看见房门被从里推开,郑清衍顶着一头乱发,一颠一颠的便他跑过来。   “哥哥。”小哥儿刚睡醒时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还带着股奶气,他蹲下身来,小脑袋在许安珩腿上一靠,又贴着他眯起了眼睛。   许安珩在这些日子里早就习惯了郑清衍这些亲近的举动,小哥儿现在还小,还不是非常理解哥儿与男子之间需要避嫌,而且,许是刚来到许府时,自己是唯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孩儿,小哥儿总爱往他身边靠,每日不是和他手拉着手,就是黏黏糊糊的挨在一起,也好在两人现在都还是圆滚滚的小糯米团子,倒也无甚大碍,许安珩便也不向最初几日那般处处避让,还惹的小哥儿噘着嘴和他生气。   感受到自己腿上软绵温热的触感,许安珩两手捧正郑清衍的小脑袋,让他用自己尖尖的小下巴压在自己腿上,然后两手合拢,包住他圆润的脸蛋来回搓了搓,直把他揉搓的睡意全无,羞恼的拍开自己的手才作罢。   “哥哥,我还想再靠一小会。”郑清衍掰扯着自己的手指,睁着水润润的杏圆眼看着许安珩,软声撒娇。   许安珩捧起郑清衍的小脸,小哥儿下颌处分外细腻柔软,他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接着看着小哥儿迷糊的眼神笑着说道:“不早了,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说着,他又伸手摸了摸小哥儿的后颈处,摸出了一手黏腻细汗,便让人打了水,自己拧过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后颈,又喂他喝了杯水,小哥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嘿嘿,谢谢哥哥。”郑清衍笑嘻嘻的拉着许安珩的手摇了摇,“真的很热,我都睡不着。”   许安珩拢了拢他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婢女见状,进屋拿了把檀木梳出来,站在小公子身后为他打理头发,最后又在脑袋两边绑了两个小揪揪。   许安珩看着两个小小一团的发揪,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郑清衍捂住头顶抖来抖去的发揪,朝着他笑了一下。   许安珩捏了下他的脸,拉着他的手滑下凳子,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要去药铺买些东西,清衍要和哥哥一起吗?”   郑清衍点点头:“哥哥,我们要出去玩吗?”   看着随郑清衍动作而上下抖动的两个发揪,许安珩又伸手弹了一下,笑道:“是去买东西,顺路玩一玩。”   “哥哥要买什么?”郑清衍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许安珩牵着郑清衍的小手,拉着他不让他走的太快,回道:“先去看看,待会再告诉你。”   郑清衍点着小脑袋,也不追问,侧过身子,两手拉着许安珩的衣角横着走,边走边微微抬起头来,问道:“姨姨知道吗?”   “你还在懒床的时候,我就打发人去和娘亲说了,现在直接出去便是。”许安珩捏了下小哥儿的脸,又拉着他转过身来,“好好走,小心摔着了。”   “我知道啦!”   半下午,日头烈的很,街上都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路人经过,路面上安静的很。再往前走些,大槐树下,倒是有十来个老头在树底下棋乘凉。   郑清衍有些好奇,看着槐树下的两张木桌,拉了下许安珩的手,许安珩也由着他,牵着他的手就往那边走去。   树荫底下棋的老头一门心思在桌面的棋盘上,压根没注意边上多了两个奶娃娃,还是站在他们身后围观的刘大爷感觉腿边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往下一看,两个还没桌子腿高的小娃娃正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往桌子上看呢!   “哎哟,这哪来的两个娃娃?”刘大爷还以为两个孩子走丢了,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两个孩子后头跟着一群下人,这才放下心来。   被刘老头这么一喊,不管是下棋的还是观棋的老大爷们,都往这边瞧了过来,见是两个长的白净水灵的小娃娃,也不急着继续下棋了,反倒逗起了孩子。   “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热的天出来干什么?”刘大爷笑着用手指刮了刮许安珩的小脸。   许安珩身后跟着的下人见状,本想上前制止老大爷的动作,却见小少爷悄悄摆了摆手,便站定不动,侍立在原地。   “出来买些东西。”许安珩乖乖的让刘大爷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闪躲。   “要买什么东西让下人跑一趟便是,”一位大爷坐在凳子上,手上把玩着一颗润白的棋子,“也不必让两个小娃出来走一趟。”   许安珩摇摇头:“在家坐着也无事,出来买东西事小,主要是带着弟弟出来走一走,也好在家闲着不舒坦。”   大爷闻言,又看了看站在他一旁长的白嫩可爱的郑清衍,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问道:“既是要去买东西,怎的凑到我们这群老头子里头来了?”   “是,是我想看看爷爷们在干什么,”郑清衍眨眨眼,有些害羞,“是我拉着哥哥过来看看的。”   “哦?小娃娃你看的懂我们这棋局?”   “唔,看不懂,但,但是好看。”郑清衍嘟囔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两个小娃子真有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笑道,接着又揉了下他们俩的脑袋,“快先去买东西吧,照你们这样一路玩着去,铺子都要打烊了。”   “才不会呢。”郑清衍鼓鼓脸颊,小声嘀咕道,他拉着许安珩就要走,边和大爷们道别,边嘀嘀咕咕的和哥哥咬耳朵:“待会买完东西回来,要给爷爷们看看,铺子才没有打烊。”   许安珩捏下他的脸,笑着道:“爷爷是逗你的,这也要记着。”   “哼,就要记。”郑清衍哼哼,拉着许安珩走的飞快,等走到路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郑清衍挠挠脑袋,问道:“哥哥,药铺在哪?”   许安珩笑着他一眼:“清衍走这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药铺在哪,要带着哥哥去。”   郑清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摇摇许安珩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他。许安珩见状,也不再逗他,只是他也不知药铺在何处,便让青石带着他们寻了过去。 第19章 酸梅汤   万和堂。   药铺内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小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青石走上前,在柜台上敲了两下,伙计打了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伙计擦了下眼睛,笑着招呼道:“几位可是要抓药?”   许安珩点点头,仰头看向柜台内的伙计,刚想说些什么,又转过身去,朝着青石伸手要抱。   “抓些乌梅、山楂、陈皮、桑葚还有桂花和甘草还有花,洛神花。”许安珩磕巴了一下,想了一会才把最后一味药材报出来。   伙计边听边麻利的在身后的药柜中捡药,将所有的药材包好后,他好奇问了句:“这乌梅多是用来煮水消暑,常与白糖、砂仁一同熬煮,小公子抓如此多的药材,可是要治什么病症?”   许安珩抓着捆好的药包支吾道:“也不是治什么病症,不过用来煮水喝罢了。”   这药铺的伙计也是这里坐诊大夫的小徒弟,他想着刚才抓的几位药材,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禁叹道:“妙,实在是妙,小公子……诶,怎么就走了?”   许安珩回了药铺伙计的话后,将银钱放在桌上便赶紧带着人走了,此时正和郑清衍在离药铺不远处的铺子里买点心吃。   “哥哥,我想吃这个。”郑清伸手指了指,许安珩看了眼便让包了起来,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纸包,沿着路边的荫处慢慢走回家去。   路过大槐树边时,郑清衍还特意往树底下看了眼,见刚才的爷爷们还未回家,依旧在下着棋,还拉着许安珩在他们面前溜溜达路过,举起手中的纸包摇了两摇,逗的老爷子们哈哈大笑。   两人又在树下和老爷子们玩了一会,听刘大爷说着坐久了嘴里想吃点东西,郑清衍还打开刚买的核桃枣泥糕来,取出一半留在桌上给老爷子们边下棋边吃,可把刘大爷高兴的,抱着郑清衍逗了好一会,临到两人要回家了,才不舍的把怀里的小娃娃给放下来。   等到许安珩带着郑清衍回到家时,许大哥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   “大哥,下衙了?”许安珩站在门口问道。   “邢部近日事少,便回的早些。”许明川抬步走上石阶,笑着捏了下乖乖跟着喊大哥的小哥儿的脸蛋。   “出去做什么去了?”许明川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抱起两个孩子往里走去,看着两个手里拿着的纸包,随口问道。   “去药铺买了些乌梅和一些零碎药材。”许安珩抬抬手,给大哥看自己手中拎着的鼓鼓囊囊的纸包。   “乌梅?”许明川看了一眼,本想伸手捏一下,奈何两只手都抱着人,不得空闲,只得作罢,“可是要做酸梅汤?”   见小弟点头,许明川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家小弟爱自己下厨,由着他去便是,左右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又颠颠左手上的郑清衍,问道:“清衍手里拿着什么?”   “甜糕,核桃枣泥糕。”郑清衍从油纸包中捏出一块糕,喂到他的嘴边:“大哥吃。”   核桃枣泥糕入口细腻松软,带有一股浓浓的红枣香气,吃起来也不过分甜腻,味道确实好,许明川吃了一块,又哄着小哥儿喂他吃了一块。   抱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院里,许明川把两人放在屋外,自己进房里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等换好衣裳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两个小糯米团子正蹲在院里的花坛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郑清衍看着眼前的一大团白球,偏头问道:“哥哥,这是什么花,又圆又大。”   “是绣球花,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个圆球?”许安珩伸手戳了下面前的白色绣球。   许明川从后面走来,听见他们俩的话,弯下腰揉了揉两人的头,笑道:“喜欢大哥院里的花?”   “喜欢,好看。”郑清衍笑嘻嘻的回道,许安珩也点点头。   许明川见状,也蹲下身来:“那就在你们院里也种些绣球,它除了白色,还有粉色和蓝色的品种,你们更喜欢哪种颜色?”   郑清衍歪头看了看许安珩,他想和哥哥种一样的颜色。   许安珩看郑清衍歪头看自己的小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后,他乖巧道:“大哥,我想每种颜色都种些。”   “我也要!”还不等许明川说话,郑清衍便扒在他手上跟了一句。   许明川差点被郑清衍这没轻没重的一趴给带着摔一下,稳住身子后,他两手捏了下小哥儿的脸,把他的肉乎乎的脸都给捏大了一圈,接着又把手伸向了自家小弟,照着样揉搓了他一番他的脸蛋:“你们两个小贪心鬼。”   在许大哥的松涛院一直待到快要用晚膳,三人便直接往膳堂去,天气炎热,一些油腻荤腥便上的少,清清淡淡吃完一餐,许安珩只觉得嘴巴里能淡出发苦,他想吃辣,想吃烧烤油炸小龙虾,可惜小孩子脾胃弱,家里是绝对不会许他吃这些刺激辛辣的吃食。   恹恹的用过晚膳,和郑清衍一起结伴回院子,洗漱过后懒懒的躺在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许安珩少有的没有懒床,几乎是一睁眼便从榻上爬了起来。   “小少爷今日怎么醒的这样快,可是记着什么事儿?”夏荷用篦子为许安珩篦着头发,笑着问道。   许安珩抿抿唇:“饿了。”   昨夜做梦,梦了一晚上的小龙虾、烧烤、串串,放足了辣椒,吃起来麻辣鲜香,爽快至极,可把他给馋坏了,一早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响,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干脆早些起来去用早膳。   今早吃的是鸡汤面,农家土鸡切块翻炒,加水炖煮,煲出汤后,加葱花、盐调味,最后加入煮熟的面条和几片青菜即可。   鸡汤面汤清、味鲜、香味浓郁,面条吃起来爽滑鲜香,许安珩不仅将面条吃的一口不剩,连汤也喝了大半。   吃过早食后,许安珩拉着郑清衍在院里绕了几圈,刚才吃的香,两人一个不留神就吃多了,现下反应过来,肚里有些撑着难受,便只好多走几步消消食。   待到日头渐高,天气慢慢热起来,不像早晨是那般凉爽时,许安珩便牵着郑清衍回了自己院里。   岁安院里的小厨房早已修缮完毕,许夫人还调了几个厨娘仆役进来,此时看着小少爷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许安珩摆了摆手,拿出昨日抓的几种药材,将干桂花挑出后,剩余的全倒入木盆中,和郑清衍仔细冲洗起来,一旁站着的厨娘本想接过这活计,却被小少爷摆手拒绝了,便只好站在一旁看着。   许安珩拒绝厨娘帮忙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纯粹是这么热的天,手浸在冰凉的井水里舒服的紧,昨日药材买的量多,边玩水边把几味药材洗净,也用了有一会时间。药材洗净后,接下来舀上一瓢温水将它们浸泡上半个时辰左右,最后用纱布将其装好,连带着刚才浸泡药材的一瓢水,再加上几大瓢水,一起生火煮开后转小火慢熬一炷香的功夫,快熬时便可加入干桂花和白糖,稍放凉些,便可饮用。   把包着料的纱布包放进水中煮后,许安珩便也不再盯着,只吩咐了一个厨娘看着火候,便带着郑清衍出去了。   夏日里本就热,厨房现在生着火,便更热了,许安珩并不想自讨苦吃,在哪等不是等,拉着郑清衍坐在屋檐下的阴处,吹着细风,闻着风中渐渐浓郁的酸甜香气,看着院里的大哥安排过来的人忙活着在花圃中栽种绣球花。   昨日两人说了三种色的绣球花都想要,今日花匠果真各种颜色的绣球花都带了几株来。这些绣球开的极好,一簇簇挨挨挤挤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喜人。   待到院中的绣球都栽种好,小厨房里熬着的酸梅汤也能盛出来了,看着两名花匠在院里忙活的满头大汗,许安珩连让人上了两杯凉水,又装了两碗酸梅汤让他们喝着,怕日头太热,人不小心热的中暑,这酸梅汤有解暑去热的功效,此时喝最好不过。   花匠父子接过婢女递过的海碗,连连道谢,也不舍得将这酸梅汤全部喝完,只分食了一碗,剩下的想带给家中的妻女尝一尝,许安珩见状,又让夏荷寻了两个竹筒,又给这对父子装了两杯带回去。   院中的花种下了,厨房里的酸梅汤也煮好了,许安珩将酸梅汤分成几份,待酸梅汤放凉后,一份让人送去娘院里,一份留着自己喝。剩下的三份,一份待会要送去国子监给二哥,天气热,喝些酸甜开胃的酸梅汤读书也能精神些,今年二哥乡试已过,明年便要参加会试,若是通过会试,次月便要参加殿试,故此许二哥这一年分外勤勉,日夜苦读,人都瘦了一圈,又加上近日苦夏,看着实在是让人忧心,所以有了什么新鲜开胃的吃食,家里都不忘送一份过去。最后两份,一份留给大哥和父亲,另一份便是给家中的下人预备的。   许夫人看着送来的一壶酸梅汤,听着夏荷的回话,问道:“安儿果真如此说?”   “是,”夏荷低头回道,“小少爷心善,说是天热易中暍,喝些酸梅汤能消暑气,府中的下人都感恩戴德呢。”   许夫人闻言笑了,也不让下人动手,自己端着茶壶倒了杯酸梅汤,正要喝时,夏荷突然福了福身,道:“小少爷说,这酸梅汤凉透后加少许冰饮用,味道更佳。”   “知道了,你退下吧。”许夫人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扬了扬手,又唤人取些冰来。   看着杯中沁透亮丽的酸梅汤,微微勾起了嘴角:“这小家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18 17:06:52~2024-06-19 17:2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一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山楂肉条   喝过两杯酸甜回甘的酸梅汤,便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许安珩让人将桌上的茶壶撤下去,又攥着郑清衍的手腕出了屋子。   “哥哥,我还想喝。”郑清衍一边被拉着走,一边扭头看桌上的白玉茶盏,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许安珩头也不回,拒绝道:“现下不能喝了,得留些肚子吃午食。”   此话一出,郑清衍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便只好收回目光,问道:“哥哥,我们去哪?”   许安珩拉着人一路顺着树荫屋影下走过,回道:“去小厨房,昨日在药铺多抓了许多山楂干,正好中午用来做菜吃。”   山楂干酸甜开胃,现在这个天家里人胃口都有些不佳,用来正好,昨日在药铺看见这味药材时,许安珩便起了心思,正好今日做来试试。   山楂干加水煮沸后,接着加入白糖直至煮的软烂,煮软后的山楂捣成泥状,接着将切好的肉片加入盐、料酒、鸡蛋等搅拌均匀,再裹上一层粉,下油锅炸熟,熟后捞出后再下锅复炸一遍,这样吃起来口感更酥脆,然后将捣好的山楂泥与葱白、姜丝一起倒入锅中翻炒,炒出香味后,倒入炸好的肉条,在锅中翻炒均匀,最后出锅前再撒上一把芝麻增香提味。   在小厨房中热出了一头汗,山楂肉条才终于出锅,许安珩尝了尝味道,觉得不错,又夹起一块吹了吹,喂给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哥儿。   “好吃吗?”许安珩笑着问道。   郑清衍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脸颊一鼓一鼓嚼的欢快,等到他将自己的肉条咽下去后,才舔舔唇开口道:“好吃,酸酸甜甜的。”   许安珩捏捏他的脸,将一大盘山楂肉条分出一半装进食盒,连同备好的酸梅汤一起,让青木送去国子监,自己则牵着郑清衍,带上还冒着热气的山楂肉条往膳堂走去。   国子监。   此时正是学子们用午膳的时间,许辰文从膳堂打了两道素菜和一盏汤,端回座位上,桌上除了他,已经坐下了他的两位同窗。   坐在许辰文左手边的刘泽川看了眼他盘中的餐食:“就吃这两道菜?”   “膳堂日日都是同样的菜式,那些个荤腥看起来油腻的难以下咽,实在是吃不下去。”许辰文用筷子扒拉了下碗中的清炒藕片,叹气道。   坐在对面的孟齐言也叹了口气,膳堂的饭食确实是难以下咽,可不吃也不行,身子撑不住,便只随意对付两口罢了。   就在几人苦着张脸,拿起竹筷要吃饭时,有人走过来喊了一声:“辰文兄,你府上有人送饭来了。”   许辰文愣了下,道了声谢,接着放下竹筷便往大门口走去。   门外,青木正拎着食盒在一旁候着,看见二少爷大步走出来,连忙迎上去,躬身行礼:“二少爷,这是小少爷吩咐奴才给送来的,说是这道荤菜吃着酸爽开胃,让二少爷多吃些,别光吃素食,里头除了一道荤腥,还有一壶酸梅汤,小少爷说,下午喝最好,醒神消暑。”   许辰文接过食盒,听完青木的话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我知道了。”   见二少爷拎着食盒进了学府,青木便也转身回府。   待许辰文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回到膳堂内坐下,他的两位好友一口饭都还未动,见他回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中的雕花食盒。   许辰文轻笑一声,打开食盒,将盒中的菜摆在桌上:“你们俩这是等着我的菜呢?”   菜一摆出来,几人便闻到一阵酸甜香味,令人口齿生津,再仔细一看,肉条被红色的酱汁包裹着,上头还撒着一把白芝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伸出筷子。   “嗯!”孟齐言眼睛一亮,“外酥里嫩,酸甜开胃,半点多不觉得油腻,好吃!”   其余两人并未出声搭理他,只一口接一口的夹着盘中的菜就饭吃,孟齐言低头一看,就他说话这会儿,两人已经夹了好几筷,顿时急了,他也顾不上感叹菜的好味道,也急急的吃了起来。   “呼,”刘泽川放下手中的碗筷。长舒一口气,“这菜味道真是好,又下饭,难得这大热天里能吃一顿饱饭。”   许辰文懒懒的坐着,闻言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动作间,他撇了眼食盒,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酸梅汤拿出来,刚刚才喝了碗豆腐汤,现下并不口干,加上肚里饱涨,确实一点东西都不想再吃了。   略在膳堂坐了会儿,几人便结伴回了课室,中午用食的时间长,学子们吃过饭后还有空闲的时间能够歇息一会儿,许辰文将食盒放在桌下,也半靠在桌上休息起来。虽是要勤学苦读,却也不至于这点时间也不放过,何况若不小憩一会,下午便是神思恍然,如此便更是得不偿失。   小睡了一会儿,等到课室内渐渐响起读书翻页声时,许辰文便迷糊的抬起了头,他擦了把脸,又推醒了还在睡的刘泽川和孟齐言。   刘泽川被喊醒后,一时没缓过神来,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桌面,孟齐言也揉揉头,皱着眉头困倦又略带些燥意的说道:“头昏。”   许辰文此刻脑子里也像是一团浆糊,天气本就热,小睡一番醒来后,便更热了。   他打着扇子扇了扇风,又捂嘴打了个哈欠,摸索着将食盒中的一大壶酸梅汤拎出来,倒进自己的杯中喝了一口,冰凉酸爽的口感顿时让人清醒不少。   “在喝什么?”   许辰文一抬眼,孟齐言与刘泽川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他扯了扯唇角:“这下倒是精神了,酸梅汤。”   两人将自己的茶杯递过来:“来上一杯。”   许安珩熬的酸梅汤比平常用的料更多更精细些,所以熬出来的酸梅汤色若琥珀,甜酸爽口,滋味浓郁醇厚,再加上出门前,许安珩还让人在里头加了少许冰,这会冰已化尽,酸梅汤却更是冰凉爽口,一杯足以驱散这夏季的燥热。   刘泽川和孟齐言捧着杯子连连赞叹,没过一会便又将两个空杯放在了许辰文的桌上。   许辰文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人,便见孟齐言忽的靠近,满脸不好意思的笑意:“辰文兄,不知这酸梅汤是贵府中哪位的手艺?”   “想学?”许辰文与刘、孟二人是多年的好友,三人从入学堂便一直同窗到如今,之间很是有几分情谊与默契,如今他一开口,许辰文便猜中了他想说什么。   孟齐言忙不迭的点头,刘泽川也在一旁附和:“这酸梅汤比原先我们喝的滋味好的多,现在这时节喝起来,格外醒神,所以……若是不方便,便当我俩没问过这话。”   “倒也不是,只是这酸梅汤是家弟所制,我须得回去问过他的意思。”许辰文道。   刘、孟二人自是听许辰文说过自家幺弟,知道他如今的年岁,一时惊讶不已,待回过神来,又是唏嘘顿足,哀叹为何自己弟弟不及别家的一半能干。   许辰文听着他俩叽里咕噜,不紧不慢的又倒了一杯酸梅汤放在桌前,满眼笑意翻开书本,心里想着散学时要给家中的两个弟弟寻些好玩有趣的东西带回去。   而此时,许安珩和郑清衍尚且不知自己被二哥惦记,正在府前不远处的大槐树下和一群老爷子学着下棋。   中午睡醒后,两个小团子在长乐院玩了一会,觉得实在是无趣,便抱着一壶酸梅汤溜溜达达到了槐树下,果然昨天的爷爷们今天依然在树荫处下棋,两人便欢欢喜喜的凑了过去。   说是学下棋,其实就是被下棋的两个老爷子抱在身前,看着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还看的懵懵懂懂,时不时要在手边的茶杯里喝上一口酸梅汤。   在两个老爷子身上坐着看了两盘棋,郑清衍便挣扎着下了地,拉着许安珩跑到树底和附近人家跑出来的几个同龄的小娃娃一起玩了起来,一直到许二哥散学归家,路过此处,才把两个孩子一起带了回去。   许安珩被二哥牵着手往家走,他仰头问道:“二哥,今天中午的菜可还合胃口?”   “嗯,味道极好,很是开胃,我的两个同窗好友也夸赞不已。”许辰文点点头笑着回道。   许安珩道:“那今后家里若是做了什么新鲜菜式,便都往二哥那送一份,吃的舒心,看起书来也更畅快些。”   许辰文这回没拒绝,他觉得小弟说的在理,今儿吃的好,下午还有冰凉醒神的酸梅汤喝,他确实觉得比平日里读书更舒坦,便点头应了下来。   “二哥,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郑清衍见两个哥哥说完话,拉拉许辰文的大手,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小厮问道。   许辰文揉揉他的头,又捏了下他的脸,招招手让云松将东西递过来。   “散学路上经过一家铺子,见里头的吉祥轮做的精细,便买了两个带回来。”许辰文说着,将两个颜色鲜艳的吉祥轮分别塞进两个小团子手里。   许安珩看着手上的吉祥轮,一根细长的秸秆作支架,颜色鲜艳的彩色纸条制成圆形的车轮,下面用泥和纸作鼓,有风吹过时,圆形车轮转动起来,能带动下面的小鼓发出响声。   在许安珩仔细观察手中的吉祥轮时,另一边的郑清衍已经拿着吉祥轮左右挥动着玩了起来,见许安珩拿着玩具迟迟都未有动作,还松开了拉着许二哥的手,凑到他的身边,教他玩了起来。   许安珩看着讲的认真的小哥儿,不禁笑着捏了下他的小脸,在他转头看向自己时,拉着他的手踩着夕阳余晖小跑了起来,两人手中的吉祥轮也迎着风“呼啦呼啦”的转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19 17:25:47~2024-06-20 16:4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ridod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吃醋   烈日炎炎,蝉鸣阵阵,偶有清风拂过,也带着一抹热意。   “哥哥,”郑清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院中杏树上的满树杏子,“可以吃了吗?”   杏子橙黄橙黄的,圆滚滚一个,看起来像是已经熟透,青石爬树上摘了几颗,洗净递给两位小主子,没想到却被推了回来。   “青石,你先吃一颗试试。”许安珩眨巴眼,让人给他先试试味道,前段时间,看树上的杏子长的好,他也偷摸摘了两颗和郑清衍分着吃,没成想杏子黄溜溜一个挺可爱,却是还没完全熟透的,把两人酸的脸色都变了,跑回屋里喝了好几杯茶,才把嘴里的酸味给压下去。   青石看着两位主子的脸色,也想起了前些日子他们被杏酸到的样子,那天也不知道小少爷怎么一眨眼就爬上了树,摘了颗酸杏就往嘴里放,还不忘递给郑小公子一颗,刚咬了一口就把杏给扔了,跑进屋里端起茶杯就喝,可把里头伺候的丫鬟吓着了。   青石拿着杏子往两位主子面前递,笑道:“少爷,这杏熟透了,不酸的。”   许安珩和郑清衍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摇摇头把青石的手推回去:“你先吃,你先吃。”   青石只好收回手,拿起颗杏子自己吃了。   “酸吗?”郑清衍眨巴着眼,看着青石手中咬了一大口的杏子问道。   “不酸,”青石摇摇头,“这杏熟透了,甜的很。”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接过一颗黄澄澄的杏子站在树下啃。   熟透的杏摸起来有点软,不像前几天的那般硬,拿在手里还能闻见香香甜甜的杏香。   刚刚在青石一手抓了三四个杏子,在他手中杏子看起来圆溜溜的小小一个,现在到了两个小糯米团子手里,杏子足有他们手那么大,一颗就得他们吃上一小会。   许安珩舔舔嘴角的汁水,院里种的杏熟透后吃起来香甜柔软,汁水饱满,咬上一口就像喝了一碗蜜水,唇齿留香。   “多摘些下来,放进井里湃一湃,午间再装一小碗送去给二哥尝尝。”许安珩咬着杏,含含糊糊的说道。   院中的杏树生的不高,只消往上爬一小截便能摘下半树的杏子,许安珩看着青石利索的上了树,也在下头跃跃欲试。   他上一世原也是在小乡村里长大的,上树摸鸟,下河捉鱼,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个遍,如今天天被一屋子的下人看顾着,连快跑两步都有人在身后追着制止,着实有些不自在。   青石从树上将装果子的竹筐递下来,夏荷忙踮脚接过,“咚”的一声,青石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筐中的杏个个大而饱满,许安珩带着郑清衍将杏分好,让人送了些去主院后,便坐在院内将自己筐中所剩不多的杏分食了个干干净净。   “有点饱。”郑清衍擦干净手上的汁水后,轻声嘀咕了一句。   许安珩也觉得有些饱,杏子新鲜,汁水又多而蜜,夏日里吃着,根本停不下来,若不是筐里的已经吃尽,他甚至还想再吃两颗。   “没事,”许安珩揉揉郑清衍的肚子,安慰道,“待会走两步,一会就不饱了。”   郑清衍鼓鼓脸,他一点都不想从躺椅上下来走两步,便假装没听见哥哥说话,用力往后一躺,在躺椅的“吱嘎吱嘎”声里眯起了眼。   许安珩看他这幅掩耳盗铃的模样觉得好笑,从躺椅上爬起来,侧过身在他圆润的脸捏了一下。   躺椅摇摇晃晃,晃的人有些昏沉,头顶的杏树枝叶在风中碰撞,沙沙作响,许安珩悄悄睁开一道细缝,直入眼前的便是黄杏绿叶,又有旭日从间隙中铺洒下来,粼粼的碎光在地上闪动,许安珩伸出手,接住了一缕熹光。   午时,家中的小厮提上饭盒往国子监去送饭,许安珩与郑清衍也慢悠悠的去前院饭厅中用饭。   夏日里光吃饭,着实是吃不下多少,府上的厨子见状,便炖起了汤品,汤汤水水的喝起来舒服,府中的几位主子用饭也用的多了些。   今日炖的是绿豆莲藕排骨汤,绿豆前一夜在水中泡发,陈皮泡软,莲藕去皮切块,排骨焯水去腥,最后将所有食材倒入砂锅中小火慢熬,出锅前加少许盐调味便可。   绿豆莲藕排骨汤有去火祛燥、清热解毒的功效,汤中的莲藕用的粉糯的藕,绿豆也煮的绵密,化在汤水中,每一口都有沙沙的口感,其中的陈皮更是点睛之笔,放的不多,却让整碗汤喝起来有些微的果香,很是清爽开胃,许安珩直喝了两小碗,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汤匙。   许夫人失笑,揉揉他的肚子:“快别喝了,仔细撑着。”接着又顿了顿,问道:”上午和清衍在玩什么?”   许安珩先是笑着躲了下娘的手——被摸的有些痒,接着可能是被揉的舒服了,便微微往许夫人那边靠了靠,赖在娘怀懒懒的说着上午的事儿。   许夫人摸着小儿子的头发,眼里满是笑意,她觉得儿子和清衍待久了,有些地方也和他有些相像,比如变的有些会撒娇了,也会和人斗斗嘴,比起原来,更多了分孩子气,她看了看坐在自己手边,还在啃排骨的小哥儿,也忍不住捏了捏他圆乎乎的小脸:“清衍真是讨人喜欢。”   许安珩闻言,也看看不明所以,手上捏着块肉排骨,还冲着人笑的小哥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觉得这小糯米团子确实挺让人喜欢的。   许夫人则更是高兴,因为两家关系近,孩子年龄又相仿,还如此巧的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哥儿,她和郑夫人原是想过给两个孩子定下个娃娃亲,但是又怕两个孩子长大后彼此无意,试娃娃亲为枷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成想,阴差阳错间,小清衍要在自家养上一段时日,两个孩子意外的相处的很是不错,这让许夫人觉得两家还是很有可能成为亲家的。   抱着两个孩子逗着玩了一会,直到两个小糯米团子打起哈欠,赖在身上不大动弹,许夫人才让下人抱着回院子。   午睡醒来,岁安院的小厨房已经熬好了一锅陈皮红豆沙。   糖水是许安珩上午时便吩咐要煮的,红豆熬的酥烂甜香,吃在嘴里还有些许颗粒感,沙沙的非常顺滑,又因为加了陈皮的缘故,入口还有些陈皮香味,一碗下肚,唇齿留香。   许安珩吃完小半碗陈皮红豆沙,便坐在凳子上等着郑清衍,小哥儿吃的慢,见哥哥吃完了,又着急起来,往嘴里塞了两口,差点被呛着。   “咳,咳咳。”郑清衍捂住嘴巴,轻咳了两声,边咳还便偷摸着抬起眼睛往许安珩脸上看。   果不其然,许安珩皱起了眉,抬起手在小哥儿背后轻轻拍动,有些严厉的说道:“说了吃东西不能急,哥哥又不会走,呛着了好受吗?”   郑清衍咳了几声后,缓了过来,他睁着水润润的眼睛,拽拽许安珩的衣袖,开口便是认错:“哥哥,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慢慢的,哥哥别生气。”说完,又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摇了摇。   许安珩收回帮郑清衍拍背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在小哥儿脸上捏了一下,松手的时候,能看见小哥儿白皙的小脸上多出了一点红印。看着小哥儿摸摸自己的脸又咧开嘴冲着自己笑的小模样,许安珩那微不足道的火气也完全散了去,他又用手背在小哥儿脸上的红印上轻轻抚过,道:“好了,哥哥没生气,先把碗里的糖水喝,不是和人约好了出去玩,别让人等久了。”   郑清衍看哥哥的确不像是在和自己生气的样子,便笑着点点头,把碗里剩下最后几口陈皮红豆沙吃完。   “哥哥,我好啦!”郑清衍用帕子擦净手后,从凳子上滑下来,牵着许安珩的手便往外走,许府不远处的大槐树下,已经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一边玩,一边等着他们俩了。   “这儿!”周轩站起来挥挥手,朝着两人喊了一声。   许安珩两人刚一站定,刚刚还蹲着捡树枝落叶的三四个小萝卜头便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下午要玩些什么。   这几个小萝卜头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互相都认识,常常玩在一起,前几日在槐树下玩时,正巧碰见许安珩和郑清衍,便好奇的凑了上来,如此一来,便都认识了,又因日日待在家中无趣,便时常一起出来玩。   开始几日,其他几家的孩子本都被自家父母拘着不让出门,他们认出许安珩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怕自家孩子不小心冒犯,惹祸上身。没成想,见等不到人,郑清衍便拉着哥哥的手敲响了自家的门,还颇有礼貌的问候了几句,最后便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原是为了来找自家孩子一起玩。   胆战心惊的让人出去了,自家的皮猴子倒是没心没肺的玩到吃晚饭才回来,看着还挺高兴,还说定好了明日又要出门。这么来了几回,其他几家的父母但是也不像开始那般担心,放孩子出去时还偶尔会让他们带着果子出去一起分着吃。   眼见着说定了玩什么,许安珩也回过神来,不再东想西想,只是难为他一个心理年纪快要二十的人,陪着一群三四岁的娃娃又蹦又跳的。所以,他陪着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假装累着了,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不用参与到小孩的游戏,只在旁边看着,许安珩还是觉着挺有趣,只是,许安珩看着和其他人闹在一起的郑清衍,心里有些莫名——就玩的这么开心吗?   等到夕阳西斜,炊烟升起时,树下的小伙伴们便要各自回家了,许安珩牵着郑清衍热乎乎的手,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汗,看着他红通通的脸蛋,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酸意开口道:“清衍这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哥哥最好,最喜欢哥哥!”郑清衍听了许安珩的话,歪着头看看他,突然扑过来,抱住许安珩的胳膊,小脸蹭来蹭去。   许安珩听着郑清衍的蜜语甜言,又看看小哥儿微微泛红的脸蛋,不禁也笑的眼角弯弯,心中那一两分的酸意也被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悄悄用上了些力气,将倚在自己身上的小哥儿扶正,两手捏住他软乎乎的脸颊肉,小声嘀咕道:“小嘴还怪甜的。” 第22章 薜荔   许安珩呈一个“大”字仰躺在小榻上,他的身边,郑清衍也以同样的姿势躺着,只是小哥儿更不老实些,总是翻来翻去,偶尔会打到或是撞到躺着出神的许安珩,他便用自己的手脚压住小哥儿不让他乱动。可是没过多久,许安珩便默默移开了手脚,无他,只是手脚叠在一起,简直是燥热翻倍。   许夫人坐在桌前,看着两个糯米团子的动作,不禁笑着朝身旁的嬷嬷道:“两个孩子相处的越发好了。”   嬷嬷自是明白许夫人的意思,也是笑着应和,许安珩听见了娘和嬷嬷的话,微微抬起头往她们那瞅了一眼,又“啪”的一声躺下去,用手推推翻过了身,背对着自己的郑清衍。   “清衍,我有点饿。”许安珩捏住小哥儿的脸,“你饿了没,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郑清衍被捏住脸,看着许安珩的眼睛仔细想了想,手指比划了一下,含含糊糊的回道:“哥哥,有一点饿。”   许安珩看看郑清衍手指间的距离,然后一把捏住他的两个手指头,在手中揉搓了一下,然后坐起来,对着许夫人道:“娘,有点饿。”   许夫人闻言,站起身走来,坐在他们俩中间,揉揉两人的小肚子,道:“娘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才刚过来,还得费些时间才能送过来。”   许安珩点点头,应了一声,复又躺了回去。如今他们不在家中,而是随着他爹来到了皇上的避暑行宫避暑。   每年六月中旬左右,皇帝便会携后宫嫔妃和一些朝臣来到行宫避暑,朝臣们可带家眷一起前来,他们家除了许二哥要去国子监上学来不了,其余人都随着一起来了。   只是行宫路途遥远,在路上足足花费了近十日,虽说随当今圣上一同出行,日常生活环境不会多差,可也实在算不得多好,许安珩这几日是吃也没吃好,睡了没睡舒坦,脸上的软肉都消减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了行宫安顿下来,躺在榻上歇息了一会儿,身上的累意散了不少,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   没等多久,小厨房便端上了一盘绿豆糕。   糕点形状齐整,色泽浅黄,入口松软,有浓浓的豆香,口味清香,软不黏牙,许安珩一口气吃了大半盘,看的郑清衍也跟着吃了几块,若不是许夫人制止,这一盘分量不少的糕点就全得进他们俩的肚子。   填饱了肚子,许安珩便有些犯困了,不得不说,这避暑行宫确实是比家中凉快不少,若是在家中,定是会被热的毫无睡意,非得有丫鬟在身旁打扇,然后在榻上辗转半晌才能睡着。   许安珩揉揉眼,拉过自己枕在头下的薄被,抖开后挡在肚子上,闭上眼,睡了。郑清衍咽下口中的糕点,在盆里净过手,用帕子擦干水渍后,转头便看见许安珩盖着被子睡了,便也跟着躺下,扯过被子的一角往身上搭,和哥哥各占一头,也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许夫人坐在榻上,轻轻的打起扇子,看着两个孩子慢慢睡着后,又替他们理了理被子,也靠在一旁小憩。   连日行路的疲惫渗透骨髓,听着屋外风吹绿叶,啁啁啾啾的蝉鸣,屋内的三人睡的香甜而深沉。   一觉醒来,房里只剩下两个婢女在床边侯着,见小少爷睁开眼,因着知道刚醒时少爷脾气不太好,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其他动作,只静静的等着听主子的吩咐。   许安珩愣愣的看着屋顶,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昏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又闭着眼小眯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如今已经到了行宫内的庭院中。他蹬了蹬腿,想伸个懒腰精神一下,没想到却触到了一个又暖又软的东西。   “醒醒,别睡了。”许安珩坐起身一看,果然,郑清衍正睡在小榻的另一头,两人正盖着同一床被子,那刚才碰到的定然是他的腿。只是,现下已经不早了,若是再睡下去,晚上就得睡不着了,故而许安珩想了想,还是爬过去,捏了捏小哥儿的鼻尖。   “唔。”郑清衍摇摇头,甩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清衍,别睡了,”许安珩转而摇起他的身体,又强行把他拉起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摇晃,“醒醒,清衍,晚上该睡不着了。”   好一番折腾后,郑清衍终于被闹醒了,两个热乎乎的糯米糕团用凉水净过脸后,终于彻底精神起来,又因睡过一觉,全身的疲乏都去了个干净,便想着出去走走,毕竟还从没见过皇家的避暑行宫,难得来一次,可不得长长见识。   行宫似被葱茏环抱,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绿意,空气中都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从被绿丛掩映的亭廊中走出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湖泊。湖边的草丛中郁郁葱葱,有几只鸟雀在其中扑打,被惊动后“嗖”的一声便飞往了湖中央,停留在一片亭亭的莲叶上,莲叶抖动,激起片片涟漪,由近及远朝四周散去。   看着这一大片湖泊,许安珩第一反应是:“好美。”紧接着,不等郑清衍的下去看看说出口,他便想起了围绕自己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的防溺水广播以及防溺水六不一会。于是,他一把抓住想要走下石阶的小哥儿,半哄半劝的带着他离开。   “哥哥,我想下去看看。”郑清衍站在高高的案台边,牵着许安珩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下面波光闪动的湖水。   许安珩拉着郑清衍就往回走,还不忘在他回头时用手遮住他的眼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明日带多些人再来,今日只有青石和夏荷跟着,若是不小心落水了,只有两个人,万一来不及把我们捞上来可怎么办?”   “那,那好吧,那哥哥明日一定要带我来。”郑清衍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语气中满是不舍。   许安珩倒是很理解这一大片湖水对小孩的吸引力,主要是他其实也有点想下去撩水玩,谁能拒绝在炎热的夏天下河去玩水!   许安珩点点头:“明日多带着人来,哥哥和你一起下去玩,好不好?”   “好!”郑清衍拖长声音,软软的回道,哥哥答应他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他一点都不怕哥哥只是随口敷衍他。   两位主子牵着手在前头说着明日要来湖中划小船,后头的青石与夏荷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心中满是庆幸。幸好小少爷没有动下水的心思,不然他们确实看顾不过来,更何况初来乍到的,也不清楚水中情况,贸然下水嬉戏,的确不妥。   溜达着往回走,一路上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在苍郁的树林间,显得格外清幽宁静。许安珩牵着郑清衍的手,往两旁葱茏的树木瞧去,看见自己认识的品种,少不得给小哥儿好好说上一番,郑清衍也听的认真,时不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还反过来问两句,可把许安珩给得意坏了,成就感满满的。   “哥哥,你看,”郑清衍扯扯许安珩的衣袖,指着林中的一颗树,好奇出声,“那颗树上好多果子,可以吃吗,那是什么树?”   “哪儿?”许安珩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觉得被满眼的绿晃花了眼,愣是没看见小哥儿指的果子。   “这儿,这儿。”郑清衍蹦跳着拉着他往树林间跑去,身后的下人连忙跟上,“哥哥你看,就是这个。”   许安珩拂去郑清衍脑袋上的树叶,顺着他的手抬头一看,瞬间眼睛都瞪大了,他惊喜道:“是薜荔!”   “什么?什么立?”郑清衍看着树上的果子,有些疑惑。   “薜荔,”许安珩紧紧看着树上的绿色果子,接着又低下头,两手包住郑清衍的小脸揉了揉,“清衍真厉害,藏在后头树上的果子都能看见。”   “哼哼,我厉害吧!”郑清衍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个好吃吗?”   许安珩捏了下小哥儿的脸,语气中满是笑意:“这个果子不能直接吃,但是,它能做出一道很美味的小吃,你一定会喜欢吃。”   说话间,青石已经爬上去摘果子去了,许安珩抬头一看,青石利索的摘了一兜,正用衣服兜着。夏荷见此,在周围寻了些大片的叶子,折了个篮子出来,把果子装上。   “少爷,可够了?”青石站在树上问道。   许安珩看着满满一筐子薜荔,回道:“够了,下来吧。”   得了一整筐薜荔,许安珩也没心思在外头闲逛,拉的郑清衍就往院里跑。屋里许夫人正喝着茶和嬷嬷说着闲话,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两个孩子回来了,于是便放下茶盏等了一会,可却没见两个孩子进来。   “这是又去哪了?”许夫人怪道。   身边伺候的丫鬟闻弦知雅意,福了福身便退出去察看,没过多久便笑着来回话:“夫人,小少爷拉着郑小公子又往厨房去了,奴婢听夏荷说,是两位少爷在树林里发现了种能做吃食的果子,当下便摘了一大筐回来,现下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许夫人听完丫鬟的回话,先是皱了皱眉:“这林子中随意摘的东西岂能入口,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才算稳当。”   “少爷们没入口,如今只是在用水冲洗果子,小少爷说的肯定,说是在书中看见的方子,定是不会有事。”丫鬟将刚才小少爷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给主母,接着小心打量了下主母的脸色,“不若奴婢现在便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见主母点头,丫鬟便拿了老爷的名帖,匆匆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1 16:56:21~2024-06-22 17: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萌不柠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凉粉   许安珩带着郑清衍在小厨房里洗薜荔,其余的下人也没闲着,按照小少爷的吩咐,把已经洗净的果子用刀切开,在挖出里面黄色条状的籽。   薜荔采摘时,会流出白色的汁液,需要在水中单独清洗,才能将表面的粘液冲洗干净,等到所有的果子都洗净之后,两个糯米团子的手指已经变得皱巴巴了。   “哥哥,”郑清衍摊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举到许安珩面前,“你看。”   许安珩也摊开自己的手,举起来和他的手相对,道:“哥哥的手也变成这样了。”   郑清衍定睛一看,好奇问道:“真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安珩抓住郑清衍被水泡的有些发白的小手捏了捏:“因为泡多了水,手就会被泡的发白起皱,就像现在这样。”   郑清衍知道了缘由,也不再好奇,注意力转移到了刚才自己洗的果子上。   薜荔果还未完全熟透,绿油油一个,果子像三角状的球形,郑清衍从没见过这种果子,拿过一个在手里搓着玩,扭头问道:“哥哥,这个果子可以直接吃吗?”   “可以直接吃,但是我们摘的果子还没有熟透,吃起来会有些酸涩。”许安珩抓住小哥儿的手,让他捏捏果子,手下的触感硬硬的,看来是颗母果。   “还没熟透?”郑清衍有些困惑,“那我们摘这么多生果子做什么?”   许安珩揉揉郑清衍的脑袋,牵着他往大簸箕那边走去。厨房的下人们手脚麻利,大半的果子都已经被切开挖籽,铺开在圆簸箕上晾晒。   许安珩抓抓铺在簸箕上丝状的籽,还带着浓浓的水意,他抓起一下把,递到郑清衍面前:“这些是薜荔的籽,现在这个时节成熟的刚刚好,晒干之后可以用来做冰凉爽口的凉粉吃。”   郑清衍眨眨眼,伸出手摸了把许安珩手中的薜荔籽,柔软湿润,还能摸出些许颗粒感,他浅浅的吸了口气,问道:“哥哥,要多久才能晒干做凉,凉粉?”   许安珩将手上的薜荔籽铺回簸箕中,接着伸出两只手指头捏捏小哥儿的脸,笑道:“想吃啦,不急,这天气热,明日就能晒的差不多了。”   郑清衍小脸红了红,听到明日就能吃上凉粉,顿时又开心起来,拉着许安珩的手问东问西。   许安珩被郑清衍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告诉他明日亲口看过尝过便都知晓了。小哥儿倒也听话,听此也不再多问,只一心等明日薜荔籽晒干。   次日,刚用过早膳,郑清衍便眼巴巴的看着许安珩,虽没说话,可看他这期盼的小眼神,便知道他心里记挂着昨日晒在小厨房院前的那一簸箕薜荔籽。   许安珩摸摸鼻尖,觉得小孩儿忘性大这说法一点都不靠谱。被这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看,许安珩也坐不下去了,和坐在椅子上休息品茶的爹娘、大哥说了一声,便想牵着小哥儿出门。   “安儿,清衍,”许夫人叫住他们,“是不是要用你们昨日摘下来的薜荔做东西吃?”   昨天婢女拿着许侍郎的名帖和一个果子往太医那走了一遭,确定这果子无毒可食用后,许夫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是看着手上青绿色的果子,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孩子能用这个做什么吃食,一时好奇心起,加上前几次两个孩子做的吃食,她也因着各种事儿耽搁这,没在一旁看过,现下正好无事,便想着和他们一起去小厨房看看。   许大哥不知道昨日的事儿,问了两句后,突然开口吟了句诗,“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薜荔墙。”①说完,许明川顿了顿又道:“原来只在书中看过薜荔一词,却也没亲眼见过,如今家中便有薜荔,怎能不去看一看。”   正巧今日许侍郎也无事,皇帝也没召见,于是,这小小的薜荔,倒是引得许家人全都往小厨房走。   夏日气温高,经过一个下午加一个夜晚,昨日挖出的薜荔籽的水分已经蒸干了,除了两个小的,许家其余几个都没见过薜荔,都好奇的抓了一把,许明川还捻起一小根尝了一口,刚在嘴里咀嚼了几下,便赶紧吐了出来:“呸,呸呸。”   许安珩躲在一边,和郑清衍偷偷捂嘴笑了大哥一番,等到大哥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脸上扫过,才赶紧欲盖弥彰的把手放下来藏在身后。   许明川一手捏住一个小糯米丸子的面皮,捏的两个小团子抱住他的手求饶才撒手,他哼哼两声:“以后还敢不敢嘲笑大哥了?”   许安珩揉揉被捏的有些发烫的脸,又拉开郑清衍在脸上揉搓的小手,发现只是有些被捏红后,才放下心来,略带委屈的开口:“不敢了,以后再也不笑话大哥了。”   许明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娘拍了下脑袋:“你都多大了,还和两个弟弟计较,下手也没个轻重,看看把他们俩的脸都给捏成什么样了!”   这下轮到许大哥委屈了,和两个弟弟闹着玩也得被训,而且他下手也很有分寸啊,也没使力,不过脸红了些,那也是因为小孩皮肉嫩,就自己用的力气,还没刚才脑袋上挨那一下重呢!   许侍郎刚才一直没掺和他们几兄弟的事儿,还在一旁看的乐呵,现在夫人都发话了,他连忙打了个圆场:“安儿啊,你说这薜荔能做成一道消暑吃食,可是用它这些籽来做啊?”   许安珩搓搓自己的脸回道:“是,就是用这些晒干的薜荔籽来做,做法简单,花费的时间也不长。”   此话一出,激起了院内众人的好奇心,就连站在几位主子身后的几个厨子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这薜荔籽平平无奇,实在不知能做出什么吃食。   许安珩也不多说,找下人要了快干净的纱布,将薜荔籽装在里面,再用绳子将纱布绑紧。装好的薜荔籽放到凉水中浸泡片刻,然后用过双手搓洗,也不必揉搓太长时间,等到清水变得浓稠,便可以将纱袋捞出。   “这就好了?”许明川看着盆中不再清澈的水,有些疑惑,“这不就是水吗?”   “得等一会,”许安珩拉住郑清衍想要触碰盆中水的小手,“放在阴凉的地方,过几个时辰这水便会凝起来。”   话一说完,许安珩还有些小小的忐忑,怕爹娘和哥哥追问自己是从何处得知的吃食做法,可没想到他们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他觉得家里人定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只是不知为何从来没对自己打破沙锅问到底。   许家其余几人自是早早就发现了许安珩的奇特之处,他一没开蒙,尚且不识字,不太可能是从书中学来的这些做法。二来,他做的各种吃食也甚是新奇,是独一份的做法,原来从没见过,对于一个祖上没出过厨子,又年纪尚小的孩子来说,只这两点就足够可疑。再加上他有些过于成熟稳重的性子,许家人老觉得是不是像话本子里所说的那样,每到夜里许安珩入睡之后,便有白胡子神仙进到他的梦中,传授他各种奇妙的技艺,只是为何老神仙偏偏只教授自家小子一手好厨艺而不是其他,许家人尚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既然说还需等上几个时辰,众人也便打算先回屋中坐着,只是,许明川又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一个疑问:“就这么点,够我们几个人吃吗?”   桌上的木盆不大,刚才又是许安珩搓籽,小孩手小,纱布中装的薜荔籽也不多,现在仔细一看搓出来的水,好像确实不太够,一人吃两碗都有点够呛。   许安珩也没多想,直接到:“那便再多搓一些,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   刚刚看许安珩搓薜荔籽,其余人便也好奇的想动手试试,正好现在要多做一些,许明川便先上了手,接着许夫人和许侍郎也净手试了试。   几人的力气自然不是许安珩能比的,故而就算纱布中的薜荔籽较多,也没费多少时间,一大一小两盆浓稠的水浆被摆在屋内阴凉处,静静的等待着凝固。   午睡醒来,正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堂屋都有些蔫蔫的,许安珩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哑:“凉粉应该凝好了,让厨房上一碗来吧。”   丫鬟听着小少爷的吩咐,往小厨房去了,没多久便端着托盘进来了。   “这便是凉粉?”许侍郎看着碗里透亮晶莹微微偏黄的吃食,颇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爹,你尝尝看,清凉解暑。”许安珩拿着勺子在碗中搅拌几下,把拎进去的桂花蜜给拌匀。郑清衍坐在他的对面,也有样学样,等每一块凉粉都沾染上了桂花蜜的香甜后,他便“啊呜”一口,将勺子上的凉粉吃进了嘴里。   “哥哥,好吃。”郑清衍眼睛亮晶晶,咽下一口凉粉后,迫不及待的又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许安珩也点点头,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他也很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凉粉了,不禁也有些怀念,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一心吃着碗里的凉粉。   两个孩子尚且好些,只埋头苦吃,一旁的许侍郎和许大哥左一句“好”,右一声“妙”,吵的许夫人开口让两人闭嘴,安静些吃凉粉。   “妙,实在是妙,这凉粉吃起来冰凉香甜,嫩滑爽口,生津止渴,实在是妙,若不是亲眼所见,如何也想不到薜荔果也能做出这般美味。”许侍郎吃完一碗凉粉,手上还捏着瓷勺,便不禁赞叹出声。   “哦?”门口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果真如此美味?”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唐代诗人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第24章 戏水   许侍郎正说到兴处, 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话头戛然而止,他扭头一看来人, 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翻身便要跪拜,可圣上身边的唐公公却悄悄的摆手,许侍郎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 可不行礼对君王乃大不敬,便只好拱手作礼。   许安珩和郑清衍一板一眼的学着行礼, 直起身来后, 郑清衍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他身后的随从也面熟的紧,扣着衣角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是以前在许府见过的陆二少。   既是认识的人, 郑清衍便不再害怕, 他拉着许安珩的手,脆生生朝着他喊了一声:“陆二少。”   许安珩被郑清衍这一声喊的攥紧了两人交握的手, 整个屋子好像只有小哥儿没猜出来这位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如此说话,会不会惹的这位顶顶尊贵的人不悦。   陆元曦微微挑挑眉,招手让两个小孩过来, 郑清衍看看大人没反对, 拉着许安珩便往他身边走去。   陆元曦此次来,身旁还站着一名女子,着一袭雪青色云锦长裙,裙摆袖口处用银线绣有缠枝纹路, 行走间随着步履隐隐闪动, 腰间发间无过多配饰, 一颦一笑端庄大方,让人心生好感。   郑清衍拉着许安珩的手仰头看,没看两眼就害羞的移开视线,小脸红扑扑的问道:“陆二少,这是你夫人吗?”   陆元曦捏捏小哥儿的脸:“是我夫人,上次那道双皮奶,我娘子喜欢的紧。恰巧来此避暑,得知许侍郎一家也来了,便过来看看,刚一进来便听见许侍郎大加夸赞美食,不知你们刚才吃了什么?”   “吃了凉粉,”郑清衍被捏着脸,说话含含糊糊,他摇摇和许安珩牵着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陆元曦,“是哥哥做的。”   陆元曦顺着小哥儿的话,将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小孩儿,他揉揉许安珩的脑袋,也不多说什么,许安珩却福至心灵的问了一句:“陆二少与陆夫人可要尝尝?”   “正好。”陆元曦一敲折扇,拉起夫人的手,笑道:“我们也尝尝许侍郎大家夸赞的这道凉粉,是不是名副其实。”   听到这,许家众人哪还不知道皇帝到此的目的,估摸着是昨日府上的丫鬟拿着薜荔去询问太医能否食用的事儿被皇帝知道了,今儿便带着皇后娘娘过来尝鲜,只是不知为何皇上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依旧用的上次出宫时的陆二少的名头,在院里的众人,除去两个小的,其他人对皇帝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难不成还是为了逗两个孩子玩?   暂时不知皇上隐瞒身份的用意,许侍郎只得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就在他思索的片刻,丫鬟已经端了几碗凉粉放在桌上。   照旧是唐福全先试毒,待他试过后,陆元曦方才端过一碗凉粉放在皇后面前,对上皇后盛满笑意的眼神,他也微微一笑,端过白玉碗,轻轻的搅动起来。   郑清衍眨巴着眼睛看着陆二少与陆夫人坐在桌上吃桂花凉粉,看了一会后,又瞅了一眼分别侍立在两人身后身侧的三人,他拽拽许安珩的衣袖,凑到哥哥耳边小声说话。   许安珩耳朵微动,郑清衍靠近他耳朵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让他觉得耳朵有些痒,还有些不自在,他红着耳根捏捏小哥儿的软软的小手,小声回道:“我问问爹娘。”   许安珩本就站在许夫人不远处,他牵着小哥儿挪动两步,拽拽许夫人的衣角,也没出声,对上视线后,又往陆元曦身边的侍从身上瞥了一眼。   许夫人一看便知自家儿子的意思,只是她也有些拿不住主意,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若……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陆元曦便出声了。   “安珩,清衍,再说什么悄悄话呢?”陆元曦早便发现了两个小糯米团子有话想说,见两人瞪着双大眼睛左右来回看,带着些许笑意问出了声。   既然几个侍从的主子开口问了,许安珩和郑清衍对视一眼,开口道:“在说给几位伯伯也上一碗凉粉。”   陆元曦闻言,倒是颇有些意外,他摩挲着手边的玉碗,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唐福全。   “可不敢小公子。”唐福全推脱道,“老奴如何当的起小少爷一声伯伯。”两个随身侍卫也是纷纷推拒。   许安珩看一眼稳坐着的陆元曦,总觉得他的想法和他侍从表现出来的不尽相同,于是便坚持道:“不妨事,这凉粉做法简单,家中做的分量足够。”   “这……”唐福全躬着身子,偷偷看一眼主子的神色,“那就麻烦许小公子了。”   婢女适时呈上几碗凉粉。   陆元曦已经碗中的凉粉已经吃尽,碗不算大,凉粉分量不多,这么一小碗吃下去,更是吊起了胃口,几位婢女盛上加了各式各样小料的凉粉,供院中的主子们挑选。   苦夏了一月有余的陆元曦,难得在许家吃的有些撑,他着实也没想到这凉粉还有如此味道丰富的口味。甜口有甜口的美味,酸口有酸口的妙意,再加上酥脆的花生,软糯的圆子,酥香的芝麻,着实是夏季消暑的一道美味。故而,临走前,唐福全又厚着脸皮讨了这道凉粉的方子。   恭送走了圣上与皇后,许家人浑身绷紧的弦便“啪”的一身断了,坐着又吃了碗凉粉平复心绪,也没在两个孩子面前多提什么,只告诫他们对陆二少与陆夫人须得恭敬,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许安珩点点头,他已猜出陆二少的身份,自是会时刻注意在他面前的一言一行,郑清衍虽还不明他的身份,却也是个乖巧懂事的,长辈的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也不必太过担心。   大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孩子们全然不知。郑清衍没想这么多,只当送走了两位身份贵重的客人,见人已经走远,便又拉着哥哥缠起来,想要去昨日的湖边划船。   “下午再去好不好,”许安珩有商有量的和郑清衍说道,“没多久便要用午膳,也玩不了多久,说不定刚坐上船便要回来。”   “那好吧,”郑清衍很好说话的点点头,“那哥哥下午再带我去玩。”   记挂着下午湖中去划船这件事儿,郑清衍吃饭都吃的比平日里快些,行宫中又比家中更凉爽些,吃起饭来胃口也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吃过午饭,在院中蹦跳几步消消食,郑清衍便困的眯起了眼,再三和哥哥说定醒来便去划船后,小哥儿才安心的在床上躺下。   许是一心记挂着去划船,郑清衍今日也没等丫鬟喊他,早早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便往许安珩院里跑。   未时,一日中太阳最晒的时刻,许安珩和郑清衍踩着一路的树影往昨日的小湖边走去,许明川也摇着扇子跟在两人身后。   中午听闻两人要来划船,虽多派了下人跟着,可许夫人依旧有些不放心,正巧下午大儿子无事,便遣他跟着,看好两个弟弟。   一路走到湖边,两个小糯米团子互相扶着小心翼翼的从岸边的石阶上走下去。站在清透碧绿的湖水边,许安珩忍不住蹲下身,在岸边撩起一串水花。   晶莹的水珠从小孩圆润稚嫩的指尖飞溅,又轻盈湖水中的激起阵阵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湖中像是铺满了闪闪发光的碎玉,美不胜收。   感受着指尖的湿意,许安珩眨眨眼,坏心眼的往郑清衍的小脸上弹了弹,几滴细小的水珠在小哥儿白嫩的脸上滑落。   “哥哥!”郑清衍抹抹脸,当即不甘示弱的撩起一串水珠就往他脸上洒,两人你来我往,玩的好不开心,就连站在一旁正观赏湖边醉人美景的许明川莫名其妙的也被两个坏心眼的糯米团子故意洒了一脸水,气的许明川回过神来便一手抓住一个团子,挨个泼了两人一脸水。   “哈哈哈哈哈,不玩了,大哥,我不玩了。”许安珩满脸是水的牵着郑清衍到处躲。   许明川的脸上以及衣袖衣摆处都被水泼湿了,自然不可能自家小弟的一句话就如此轻易就放过两人,他追在两人身后,伸手一捞,揪住小孩儿的后衣领便将两人捞回自己身边,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用小手遮住自己半张脸的动作,许明川冷冷一笑,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   “疼。”郑清衍可怜巴巴的捂着额头,眼睛泪汪汪。   许明川捏了下他的小脸,咬牙道:“少装,我都没用多大力。”   被许大哥戳穿自己的瞎话,郑清衍朝他“嘿嘿”一笑,拉着许安珩挨挨蹭蹭过去,一人抱住一条大腿,向着他撒娇:“大哥,我们不泼你了。”   “嗯嗯,不泼了。”   “大哥你别生气了。”   “嗯嗯,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大哥,陪我们一起去划船!”   “一起划船。”   许明川一手捏住一个小团子的脸颊肉:“你们俩还挺会使唤人,这是泼了我一身水,还想我替你们划船。”   三人又在岸边叽里咕噜的掰扯了一番,终于,在许明川身上那块浅浅的水印干透之前,坐进了船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3 16:55:59~2024-06-24 17: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杳杳 5瓶;Moridod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荷塘   湖泊不小, 许明川一时兴起,拿起船桨学着动作悠悠划动,许安珩与郑清衍一边一个趴在船两侧, 捞着水上的浮萍。   “大哥, 划快些,划到那株莲花旁边,那里有一朵好大的莲蓬。”许安珩伸出短短的手指往前一指。   “好嘞, ”许明川像模像样的招呼一句,“两位小客官坐稳些。”   “哈哈哈哈哈。”两个团子被大哥不伦不类的腔调逗笑, 蹬着小脚, 手伸到出船边,撩起一路的水花。   许明川毕竟不是善于划船的船夫,磕磕绊绊划到一片莲蓬中时, 已经累的拿不动船桨了, 他把船桨往船尾一放,两手摊开搭在船边休息。   许安珩摇摇晃晃的扶着哥哥的手站起来, 不放心的说道:“大哥, 你抓紧我呀,我不想掉进河里。”   “放心,”许明川两手掐住小弟圆滚滚的腰身, “现在安心了吧, 就算你不小心栽下去,大哥也能一把把你捞起来。”   “那我还是不想栽下去的。”许明川嘀嘀咕咕,又扭扭被抓的死紧的腰,踮起脚伸长手, 够着那朵高高的大莲蓬。   “嘿咻, 嘿咻。”郑清衍站在一旁, 看见莲蓬被扯的弯下腰来,也伸出小手帮着哥哥。   “咔嚓”一声,莲蓬应声而断,折断的截面还有细软的白丝缠缠绕绕,不肯离去,郑清衍用手轻轻触碰,柔软的丝便绕上他的指尖。   “这莲蓬个头还真大,比你们俩的脸都大上一圈。”许明川接过莲蓬,在两个弟弟面前比划了一下,笑着出声。   许安珩两手捧过莲蓬,也放在郑清衍的脸颊边比了比,圆盘状的莲蓬能遮住小哥儿整张脸,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小哥儿便一把抱住莲蓬,笑道:“哥哥,莲蓬好大,吃莲子。”   许安珩捏捏小哥儿软乎乎的脸,笑着说道:“你会剥莲子吗,小馋猫。”   郑清衍眨眨眼,低头看看这个比自己小手大了不知多少的莲蓬,从它的边缘慢慢往里抠。   许明川半倚在船边,看见郑清衍从莲蓬的顶部开始剥,怕他手嫩,不小心把指甲剥的劈叉,便接过莲蓬,帮两个小的剥了起来。   手中的莲蓬个头虽大,莲子却嫩生的很,嫩绿嫩绿的一大颗,扒开外壳后,里头是白生生的莲子。   见小哥儿拿起莲子便要吃,许安珩赶紧伸手拦下:“莲子中间有根绿色的芯,这芯味道苦,还是去了再吃吧。”   “好。”郑清衍拖长音调,撒娇般的回道,他搓去莲子外头那层米白色的薄薄的皮,再认真的把莲子掰成两半,取出中间泛苦的莲芯。   “哥哥!”郑清衍举起手来,把右手捏着的半边莲子递到许安珩嘴边,见他吃进去后,弯弯圆眼笑的开心时,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手。扭头一看,许大哥叼走了另外半边莲子,正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咀嚼着。   许明川一边吃着莲子,一边注意着小哥儿的表情,就在他以为小哥儿吸吸鼻子要流小珍珠时,却见他从莲蓬中多剥了几颗莲子出来,道:“大哥,别着急,我多剥两颗,你和哥哥一起分着吃。”   “清衍真乖,不用给大哥剥,”许明川揉揉小哥儿的圆脸,感动的剥出几颗圆滚滚的莲子放在他的手心,“来,大哥剥给你吃。”   湖中的莲蓬大多已经成熟,现在正是采摘的时候,若是再晚上一段时日,就有些老了。许安珩挑着湖中个大饱满的莲蓬摘了半船,刚想划船靠岸时,却眼尖的看见湖泊另一头,满是一片绿意。   划船的小厮按着小少爷的吩咐,往湖中的绿叶丛中划去,刚划到边上,许安珩便伸手抓住水面叶子往上一提,隐藏在湖水中的节令美味便露出了它的真容。   “哥哥,这是什么?”郑清衍皱皱鼻子,犹犹豫豫地问道,“它有点不太好看。”   “哈哈哈,这是菱角。”许安珩笑出声,他还是第一回听见小哥儿嫌弃什么东西的外貌,“别看的长的不太好看,吃起来十分脆嫩,还很清甜,试试?”   郑清衍原是想拒绝的,无关其他,只是菱角长的属实是有些奇怪——有些绿有些红,两边的小角尖尖,酷似牛角,看起来味道着实不太好。只是这怪怪的菱角在哥哥的手中的褪去了青绿色的外衣,露出了洁白的内里,看起来好像变的好吃了些,他试探的在菱角凸起的小角上咬下一小口,尝过味道后,便亮着眼睛,咬下了一大口。   湖中的菱角不多,也不知是哪儿飘来的种子,生根发芽后长出了这一小片菱角。   将湖中已经成熟的菱角全部摘下后,小厮便划着船飘飘摇摇的靠岸,后头跟着的小船上,载着一船莲蓬与菱角。   好在今日跟来的下人不少,一人抱上些倒也把这些菱角与莲蓬全乎的带了回去。   “这是去划船了,还是去湖里摘东西去了。”许夫人看着地上堆满的碧绿,眼眸微动,有些惊讶的开口。   “本来只是看莲蓬长的正好,便挑了个大的摘了些,没想到湖中还有一小片菱角。”许明川在篓中捡出几个菱角,“咔嚓咔嚓”的吃起来。   这些菱角、莲蓬正是最最脆嫩的时候,又刚从水中摘出来,水灵鲜嫩的很,留下一大半剥开直接吃,剩下的全都放进厨房。   “这怎么还有几片荷叶?”许夫人看着几片大如盘的翠绿荷叶,捡起来在小儿子和小哥儿脑袋上各盖了一片,笑着打趣他们,“莫不是刚才一路顶着回来的。”   莲叶将两个小团子的脸遮的严实,郑清衍摇摇头,把脑袋上的荷叶拿下来,跑到许夫人腿边笑嘻嘻的回道:“姨姨,哥哥说吃荷叶糯米饭、荷叶鸡还有……”   郑清衍说了一串菜名,说到最后还舔了舔嘴,不停的吞咽口水,他两手捧着荷叶,蹭到许安珩身边:“哥哥,我饿了。”   许安珩捏了下郑清衍圆乎乎的小脸,又戳了下他圆鼓鼓的小肚子,笑他:“不是刚吃了许多莲子和菱角。”   郑清衍也跟着戳了戳自己的肚子,不知怎么,突然又笑出了声,扒着许安珩的手用自己软乎的小脸蹭来蹭去。   许夫人在一旁看着两个小糯米团子黏黏糊糊,也心热的上去挨个揉搓了一番,搂着两个糯米团子亲了亲。   落日熔金,天边染上一片金黄,似烈火般娇艳的霞光,映红了半片天空,许安珩和郑清衍紧挨在一起,趴在窗边灼灼的看着这落日美景。   “好香啊。”郑清衍趴在窗框上吸吸鼻子,寻着香气坐起身来,“哥哥,好香!”   许安珩自然也闻到了这阵香气,他扭头看向圆桌,桌面已经放上了几个荷叶包。   “哥哥,这是什么?”郑清衍手脚并用坐上凳子,双手抓着桌沿,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软趴趴的荷叶包。   小哥儿眼睛圆溜溜的,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荷叶,许安珩看的好笑,捏捏他的脸:“吩咐厨房做的荷叶饭。”   荷叶饭做法简单,白米与糯米混杂在一起蒸熟,再将腊肉、萝卜丁、豌豆、香菇丁炒熟编香,将炒好的菜放进米饭中拌匀,最后将米饭包入荷叶中,上锅再蒸上一炷香的功夫,荷叶饭便做好了。   剪开荷叶外包裹着的细绳,小心翻开软趴的荷叶,包裹在其中的米饭便露出了真容。   腊肉咸香,香菇味鲜、萝卜与豌豆脆嫩甜口,与米饭混杂在一起,所有时蔬腊味的味道完美融合,荷叶又赋予了它们独有的清香,让人一看一闻间便不由得食指大动。   许安珩两颊鼓鼓,用力嚼着嘴里的荷叶饭,幸福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一碗清甜鲜香的荷叶饭下肚,许安珩又盛了一小碗菱角莲子排骨汤。   菱角莲子去壳去芯后,放入砂锅中,再切一根莲藕与猪排骨。排骨焯水后,所有食材一起放入锅中炖煮。因为汤里都是当下最新鲜的食材,汤喝起来又鲜又甜,也不需多加什么调料,只些许盐就了提出汤品的鲜美滋味。   放下汤匙,许安珩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许夫人坐在他身旁,见状揉揉他的肚子,笑道:“可不能再吃了,仔细撑着。”说完,又摸了摸在认真啃排骨的郑清衍的小肚子。   “清衍,喝完碗中的这些汤,也不可再吃了,待会和安儿去院中玩一会,消消食。”   郑清衍嘴巴快速咀嚼,咽下口中的排骨肉后回道:“好。”   等到两人磨磨蹭蹭从饭桌上下来时,天际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它半边隐在远处的高山后,另外的半边依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许安珩带着郑清衍在院中的树下踩影子玩,头顶偶尔传来一两声啾啾鸟鸣。抬头看去,有几只雏鸟在树叶茂密处探出了小小的脑袋,正张着嘴巴鸣叫。   “哥哥,有小鸟。”郑清衍拉着许安珩的衣角,仰头指给他看。   许安珩自然也听见了鸟叫,他顺着郑清衍的手指,清楚的看见了三四只绒羽还未丰满的雏鸟。   “它们是不是饿了,它们的爹娘呢?”郑清衍往许安珩身边靠了靠,语气有些低落。   许安珩知道小哥儿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揉揉他的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有两只大鸟停在鸟巢旁,叼着虫子给张着大嘴嗷嗷待哺的小鸟们喂食。   “清衍,你看,小鸟的爹娘回来了。”许安珩拍拍小哥儿的手,语气激动。   郑清衍猛的抬头,正对上树上的一窝小鸟,他眨眨眼,慢慢的笑起来:“哥哥,大鸟回来了!”   倦鸟归巢,人归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4 17:13:54~2024-06-25 18: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家的格子 20瓶;Moridod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七巧板   光阴匆匆, 一晃三载。   许安珩拿着一本《千字文》,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看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   青石站在少爷身后, 不禁叹了口气, 少爷这才刚坐下来,怎么就困了。   许安珩若是知道贴身小厮的腹诽,定是要叫屈, 自己一个理科生,如今要看着如此繁琐的文章就罢了, 这书上的字也繁杂, 让他非常不适应,不直接睡着已经是他对手中书本最大的尊重。   与他不同的是,坐在旁边桌上的郑清衍精神十足, 捧着书本目光灼灼, 可站在他身后的半白也是不见笑颜,只因他知道, 小主子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手上的书本上头。   忍了又忍, 最终,郑清衍还是忍不住侧过身子和许安珩说话:“哥哥,我爹娘要回来了。”   前几日, 与朝堂捷报一同传回来的是郑夫人的家书, 信中言明边关已定,不日便将启程归京。因着两个孩子四岁时便已开蒙,已经识文断字,故而郑家家书都是直接交予郑清衍。   当日看完书信后, 郑清衍久久未有反应, 只愣愣的盯着书信出神, 许安珩还以为信中写了什么噩耗,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凑上前去想仔细看看信中写了什么,却没防备被小哥儿一把抱住。后来等郑清衍平复心绪后,才知道信中有个天大的好消息——郑将军夫妇就要班师回朝了。   而从知道这个消息起,郑清衍便是不是傻乐出声,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可谁都知道,他的心思早已飞到正在行路的大军身上。   这几日许安珩已经习惯了郑清衍不管做什么事突然便冒出一句“我爹娘要回来了”,所以很是熟练的摸摸他的脑袋:“嗯,郑伯伯郑伯母快要回来了,若是速度快,说不定能赶上过年呢!”   郑清衍眉眼弯弯,抓着手中的书摇了摇,两条腿在桌下开心的蹬了蹬。   眼见两人的心思都彻底不再书本上,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既是没心思再看书,许安珩便拉着郑清衍悄悄出了“学堂”。   说是“学堂”,其实也就是在厅内摆了两张桌子,方便两个孩子在家温书习字,今日两人的先生告假,许安珩坐上座位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带着弟弟好好温书,没想到一坐下来,还没翻上几页书,困意便涌上心头,眼皮也越来越重,若不是郑清衍和他说话,想必他此时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哥哥,怎么了?”郑清衍看着许安珩打开门后又立马关上,疑惑问道。   许安珩鼻尖通红,转过身来推着小哥儿往屋内走:“屋外太冷了,一开门风吹的脸疼,还是待在屋里吧。”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鼻尖红红,说话都有些颤音,便伸出手摸摸他的鼻尖,又帮他捂了捂手,一起走进了屋里。   许安珩垂下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按理来说,两人年纪渐渐大了,不该再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可是,一来,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牵手、捏脸都是做惯的动作,一时也改不过来;二来,郑清衍心思细腻,去年许安珩细细与他说过二人之间相处需要避讳,惹的小哥儿以为自己要和他生疏了,被气哭了不说,还可怜巴巴的找许夫人告状,许安珩哄了许久才把人哄好,此后再也没敢提过这事儿;最后一点,也是许安珩的一点小私心,他与郑清衍一同长大,从他第一日来到自己家中,两人便一直相互陪伴,在他心中,其实也是万分不愿与他生疏开来,最终还是许夫人悄悄和小哥儿说了什么,小哥儿才答应在人前不与他做出什么亲密举动,也避免些口舌之扰。   既是待在屋中,自是要寻些东西解闷,郑清衍半趴在榻上的小桌上想着玩什么,许安珩却招招手,让青石附耳过来。   郑清衍看着青石退出房门,好奇道:“哥哥让青石去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来,喝口茶暖暖。”许安珩推过一杯冒着盈盈热气的蜂蜜姜枣茶。   郑清衍两手捧过茶杯,蜂蜜的甜香混杂着生姜的辛辣,两种不同味道的食物在热水的浸泡中显得格外融洽,他垂下眼睛,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茶,小心的轻啜了一口。   看着郑清衍被热气模糊了面容,却丝毫不在意的继续喝着手中的茶水,许安珩便知道这蜂蜜姜枣茶是他喜欢的味道。   最近几日,偶尔能听见小哥儿的咳嗽声,这蜂蜜姜枣茶喝起来正好有止咳的功效,若喝着有用,便不必去喝那些个苦汤药。   一杯茶水将将喝完,青石便捧着个盒子顶着一身寒风踏了进来。   许安珩接过青石手中的雕花红木盒放在桌上,“啪嗒”一声,引得坐在对面的小哥儿好奇的一直往红木盒上看。   “哥哥,盒里是什么?”郑清衍放下茶杯,摸了摸木盒。   许安珩将盒子推到郑清衍面前,笑着说道:“你自己看看。”   郑清衍眨眨眼,将盒子挪到面前,小心的打开,只听“嘎吱”一声,红木盒中的几块小木片被小哥儿一一取出,摆在桌面上。   “木片?”郑清衍捏起一块木片,举到眼前对着光看了看,只觉得手中的木片还挺厚实。   郑清衍拿着木片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只觉得手中的小木片打磨的很光滑,没有半点粗糙感,也不必担心划伤手指,他将木片握在手中,笑着问道:“哥哥,这些木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安珩没急着回答郑清衍的问题,而是将桌面上的六块木片挪向自己,朝着小哥儿拼了一个图案:“看,猜猜这是什么!”   “是一条鱼!”郑清衍眼睛亮亮的看着面前的蝴蝶图案,虽是少了一块,可他依然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将手中的木块小心拼上去,补全了小鱼的尾巴。   “这叫做七巧板,它能拼出各种各样的图案,你也来试一试,想拼什么?”许安珩看小哥儿时不时伸手摸摸木板小鱼,笑着捏捏他的脸。   “七巧板?”郑清衍看看桌面的木板,果真是七块,他从没见过这种玩意,一时也不停的摆弄起来。   许安珩撑着脸看着郑清衍不断挪动木板,玩的兴起模样,也很是高兴。   这七巧板在几年前他便有想法了,只可惜那时他还太小,手还太软,也不会用笔,故而只是用能划出痕迹的碳条在纸上画了些只有自己看的懂的图形,然后将图纸藏在自己床下,时不时再改上几笔。直到前些日子,他觉得图纸已经画的够清楚了,便找了大哥帮他将图纸中的木板制出来。   许明川如今虽是在刑部任职,但他有位好友却是工部员外郎,工部主司水利、土木等营造之事,制几块木板自是不在话下,但等许明川知道自家小弟这区区几块木板也如此有趣之后,也很是吃惊,还让好友多制了几幅自己留用。   “哥哥,你看。”郑清衍欢快的拍拍桌子,“是不是很像小兔子。”   许安珩坐到郑清衍身边,看向拼图,桌上的几块木板已经从小鱼变成了兔子,许安珩揉揉小哥儿的脑袋,夸道:“清衍真厉害,这么快就拼出了一只小兔子,真厉害!”   “嘿嘿!”郑清衍蹭蹭哥哥的手,“哥哥,我们一起玩,比一比谁拼出来的东西多好不好。”   “你真要和我比,”许安珩逗他,“这个玩具都是我带给你的,待会比不过可别又掉小珍珠,娘又得骂我了。”   “才不会!”郑清衍气呼呼的鼓了鼓脸颊。   “好好好,那我们比一比,输了的早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么样?”许安珩戳了下小哥儿白嫩的脸颊,笑道。   郑清衍点点头:“好!”   一副七巧板,两人在屋里愣是玩到了午时。   “清衍,这次是哥哥赢了,你可不能赖皮。”许安珩看小哥儿嘴撅的都能挂油壶,觉得好笑,便出口逗他。   郑清衍跟着一起收拾桌面的木板,将它们装回盒子中,闻言“哼”了一声,道:“才不会!”   许安珩盖上盒子,和郑清衍一起往外走,边走边哄道:“清衍也很厉害了,我也只比你多拼出五个图案呢,而且我本早就玩过七巧板,对你来说并不公平,这次便算我们俩平手,怎么样?”   “不好,”郑清衍皱皱鼻子,“比赛之前我便知道哥哥早就玩过这玩意,我却还是要和哥哥比试,便不该输了之后又以此为借口耍赖皮,更何况我也不是因为输给了哥哥生气,只是,只是……”   许安珩揉揉他的头,柔声问道:“只是输了还是有些难过对不对?”   “嗯。”   许安珩将手从浅灰色手捂中伸手来,又迅速伸进小哥儿的青色手捂中去,捏了捏他的手,又立马缩回来。   郑清衍措不及防被哥哥捏手,先是有些愣住,接着便笑出了个浅浅的酒窝:“哥哥,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下次再比一比,我肯定能赢。”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两指间几不可见的缝隙,又看看小哥儿脸上圆圆的酒窝,便知道他这会儿已经好了,于是便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尽说大话,小心下次又输在我手里。”   看着许安珩往前小跑几步,郑清衍当即追了上去,反驳道:“才不会。”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到了饭厅,里头许夫人隔着门便听到了两个小孩拌嘴的声音,不由与坐在身边的大儿媳说道:“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儿闹起来了。”   许大嫂一笑:“两个小家伙亲近着呢,不过闹着玩罢了。”说罢,便和许夫人一起往门口处看去。 第27章 烤红薯   “娘, 大嫂。”   许安珩率先进屋,站在门口自顾自的解开斗篷,系带还未解散, 身后便扑过来一个人。   郑清衍笑嘻嘻的趴在许安珩背上, 从他肩膀处探出个小脑袋:“姨姨,大嫂。”   “你们俩啊,”许夫人笑着说道, “就这么短短一点路都能闹起来,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许安珩解下自己的红金刺绣斗篷, 交给婢女后, 又转身帮郑清衍解开固定在脖颈处的系带,手指翻飞间,许安珩边将两人比试的事儿告诉了许夫人。   “七巧板?”许夫人对两个孩子之间的玩闹不甚在意, 这两个孩子凑到一处, 没多久便要闹一闹,可闹归闹, 感情也是真好, 这几年来,许家人都习惯了,也并不多管, 只是小儿子口中所说的七巧板却实实在在的引起了许夫人的注意。   “娘要看看吗?”这七巧板本就是现代儿童的益智类玩具, 他做出来也只是想给郑清衍解闷,没想到娘对此也有兴趣,只是他过来时并将木盒带来,如今只能让下人去取。   许安珩微微侧过头:“夏荷, 你去将房里书架上的红木雕花盒取来。”   “是。”夏荷福身退下, 自去取东西去了。   “那便先用膳, 用过饭后,娘和你大嫂在好好看看你们说的这七巧板。”许夫人笑着拿起了竹筷,“今日这道山药茯苓乳鸽汤是厨房一大早便顿上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寒风萧瑟时,一碗热腾腾的汤便是寒凉天气中最好的慰藉。   许安珩舀起一勺清汤,轻吹后慢品,汤色清亮,味道清甜,山药被小火炖的软糯,一抿便化,乳鸽肉质细嫩,轻轻一咬便能脱骨。   许安珩喝完一碗汤,转头就看见郑清衍还夹着块鸽子肉嚼的欢快,当下便用公筷给他夹了几块大白菜放进盘里:“吃点新鲜蔬菜。”   郑清衍咬着鸽子肉,满脸的不情愿,但是看哥哥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他还是乖乖的咽下鸽子肉,伸出筷子夹起白菜叶。   冬季新鲜蔬菜种类少,基本都是白菜、萝卜、包菜这几样换着吃,时间长了,大人尚且能够忍受,小孩儿却有些吃不惯了。   看着小哥儿皱巴着小脸,兔子一般咬着白菜,他又给小哥儿夹了块红烧肉放进碟子里。   红烧肉肥瘦相间,肉质鲜嫩,色泽红亮,小哥儿看看肉,又看看哥哥,了然的大口吃起白菜。   桌上的两位女眷看着两个孩子眉来眼去的,也不出声训诫,反倒看的开心,郑清衍从小就在许家长大,家里人对他饮食上的偏好也了解的很,爱吃肉食,爱吃有味道的菜,时蔬向来又以清淡为主,故而他便有些偏食。不过,有许安珩看着他,每顿饭不说多,也能让他多吃上几筷子素菜,倒是也解决了小哥儿偏食的问题。   冬日天气凉,虽说屋内暖和,饭菜也冷的比夏日里快些,等许夫人放下筷子是,桌上的有些荤菜已经结起了一层油皮。   慢慢走回主院,屋内早已生起炭火。许安珩斜倚熏笼,浑身都暖和起来,郑清衍也半趴着,两人将熏笼围了个严实。   许夫人正坐在暖炕上,看着饭前两个孩子说过的七巧板,许大嫂坐在小桌的另一头,也在细细打量这几片小巧的木板。   “这个我好像在夫君那看过。”许大嫂拿过一块木板,有些犹疑的说道。   许夫人摆弄着几块木板,闻言抬起头来:“明川那也有?”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黑发如云,眉目如画,正是去年嫁入许府的新媳。当时知道自家大儿子终于有了心上人,她这个当娘的又是高兴又是忐忑,打听清楚了那个女子是工部郎中家的嫡女,品性也端正,才放下心来。又听大儿子说上元节时,林姑娘收下了自己的荷包,她简直是大喜过望,当下便请了官媒去提亲,两家定下日子,在九月金桂飘香之际,办了喜事。嫁过来后,她这大儿媳对上恭敬,对下慈爱,处事端正,把自家大儿子院里管的服服帖帖,她也不是什么恶婆婆,自然也不会去刻意为难她,一家人自是和和气气的,闲来无事还会在屋里品茶闲话,相处的融洽。   “大哥那是有,”许安珩被暖意熏的昏昏欲睡了听到娘和大嫂的话便插了句嘴,“我给大哥画了图纸,央大哥帮我做一套玩具,大哥觉得新奇,便多做了几套自己留着。”   “原是如此。”许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将注意转回这几块小小的木片上。   这几片小木块单独看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是拼组起来,却能形成多样的图案,这让许夫人有了一个想法。   “娘是想做这个七巧板的声音吗?”许大嫂见婆婆低头沉思,猜测道。   许夫人点点头,也不惊讶大儿媳妇能猜到自己的想法,毕竟是出自官宦家的嫡女,出阁前家中主母定是少不了教她如何管家,家中的男人都志不在此,平日里她也没个人商量,现在倒是有个能说话的人:“苏苏啊,你说这生意能不能做?”   “儿媳觉得自是能做的,”许大嫂自知婆母是想听听自己的看法,便也大方的说起来,“市面上从未有过这类玩具,倒是和九连环有些相像,是需要仔细想过才能拼出图案,但拼出来的花样又不局限于少数几种,很是能吸引人,别说幼童,便是大人都想玩上一玩呢。”   “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许夫人将木块拼成一朵花的模样,“只是,若单卖这一样七巧板,便显得有些单一。”   许大嫂想了想,提议道:“不若,专门开一家铺子做幼童的玩具生意。”   “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是京城里本就有几家玩具铺子,若是些普通的玩具都没什么新意。”   两人商议了一个中午,可不管哪个方法都有些不妥之处。等到两个孩子眯了一觉醒来,喝着热茶润喉时,耳朵便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家中两位女眷的对家中新生意的顾虑。   “还可以卖些积木,”许安珩放下茶杯,打了个哈欠插嘴道,“魔方也可以,这些都是同一类型的玩具,可以将这些作为铺子的卖点。”   “积木是何物,这魔方又是何物?”许夫人与大儿媳商讨了一个中午都没想出个尽善尽美的结果,现在已经隐隐有些头晕,见儿子有想法,急忙开口追问。   “积木就是,用各种形状的木材拼搭成各种图形或者建筑这类的模型,就是这样——”   许安珩在屋里寻到几张纸,便干脆画了张图纸让娘和大嫂看的更清楚,画完积木,又将魔方也画了上去,便指着图纸便解释。   和娘说清楚了积木与魔方之后,许安珩便拉着小哥儿出了房门,娘做生意的经验比他足的多,也用不着他来指点,只是说了些小小的关于安全上的建议后,便打算和小哥儿去厨房里坐着吃食,一觉醒来,肚子着实有些饿。   厨房里,几个厨娘正围在灶前取暖,见两位少爷来了,忙起身行礼,许安珩摆摆手,在厨房扫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袋红薯上面。   许安珩拿起一个红薯看了看,认出是适合烤着吃的蜜薯后,他笑着捏了下小哥儿的脸:“来挑一个,下午就吃烤红薯。”   “烤红薯,我们自己烤吗?”郑清衍边挑边问,最终挑了一个比自己拳头大上一圈的圆滚滚的蜜薯。   “嗯,我们自己烤,顺便还能取取暖。”说完,便将挑出来的几个不大不小的红薯一个个用火钳夹进烧着小火的灶中。   郑清衍还是第一次自己烧灶,也学着哥哥拿起火钳在灶堂里戳来戳去,戳出了一串火星子,把他吓了个够呛。   “啊——”橙红色的火星向人飘来,郑清衍惊叫一声便往后躲,感觉哥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之后,他才敢睁开眼睛。   “这也太吓人了,”郑清衍小声嘟囔,“一下就‘唰’的冒出这么多火星,真的很吓人。”   许安珩将红薯挨个翻面,笑道:“别老是翻动就不会冒火星了,你翻的动作太快了。”   郑清衍挪着小矮凳和许安珩并肩而坐,接着往旁边一倚,脑袋一靠,舒舒服服的靠在哥哥肩上,右手拿起火钳,夹起一小块木头片,塞进火灶中。   木片一放进灶中,便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就窜死了一团橙红的火焰,郑清衍偷偷往上看,只见哥哥的整张脸都被映红,纤长的睫毛染上点点金红,一双桃花眼中只有面前跳动的明亮火焰和……自己!   “嘶,疼!”郑清衍捂着额头,控诉的看向许安珩。   “少来,”许安珩不吃他这一套,“我都没用力,豆腐都弹不碎的力道,刚刚盯着我看什么呢?”   “嘿嘿,”见没唬到哥哥,郑清衍便把手放下,又靠了过去,回道,“看哥哥好看。”   许安珩只当他又在嘴甜哄人,也没当真,侧头看了眼他的额头,确定一点都没红后,便专心的看起了灶里的红薯。   看着红薯一点点变黑,用火钳夹起来也是软的,许安珩便一个个夹出来仔细分辨了一番,确定都熟后,便分给厨房里的几个娘一人分了一个,剩下的,除了给自己和郑清衍各留一个,其余的全都埋进了灶灰里。   刚从火堆里拿出来的红薯烫的拿都拿不住,耐心等它凉些后,许安珩捡起郑清衍挑的那颗圆红薯递给他,自己拿过剩下一个,两手一掰,露出红薯金黄绵密的内里。   红薯还冒着热气,香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吹一吹咬一小口,满嘴甜糯,有一小块烤的稍微有些糊,吃起来焦香可口。许安珩咽下口中的红薯,转头看向一旁的郑清衍,正对上他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哥哥,你脸都黑了。”郑清衍捧着半个红薯笑道。   许安珩也点点他的嘴角,眼底满是笑意:“五十步笑百步,小花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6 17:52:47~2024-06-27 17: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萌不柠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分离   大军抵达京城时, 正赶上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街道上万人空巷,寒风暴雪也抵挡不住百姓的热情,郑清衍也混杂其中, 站在客栈二楼朝着大军前方的两位将领招手。   “好了, ”许安珩捉住小哥儿被冻的通红的手,两手合十搓动起来,“伯父伯母需去述职, 出来后定是直接来家里寻你,咱们先回去, 别冻坏了。”   郑清衍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许安珩有搓了搓他的手,陪着他一直等到两个人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相伴回到家中。   “乖宝, 怎么样, 看见爹娘了没?”许夫人摸摸两个孩子的手,摸到了一手冰凉, 赶紧倒了两杯热茶, 让人端着取暖。   郑清衍鼻尖红红,他端着茶杯暖了暖手背,红着眼眶有些哽咽的回道:“看见了。”   许夫人最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 把郑清衍搂在怀里哄了好一会, 直到小哥儿有些不好意思才放开他。   屋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没过多久树上、屋顶上便铺上了一层雪白。若是以往,郑清衍早就和许安珩一起跑出去玩雪,可今日谁也没这个心情, 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   一直等到用过晌午饭, 都没等到有人来访, 看郑清衍一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许安珩半哄半拖的拉着他去榻上眯觉。   今儿早上许安珩便觉得小哥儿有些精神不足,问了才知道昨夜他想着今儿就能看见爹娘,高兴的一宿没睡好,饭后更易困,看他这幅强撑着不睡的样子,许安珩实在心疼,哄着他睡着后,自己便坐在他旁边吃吃糕点,喝喝茶守着他安稳睡一觉。   一觉醒来昏昏沉沉,郑清衍翻过身,正想着在躺一会,不期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他看着这双熟悉的,而又陌生的眼睛愣了神,直到屋内响起一声轻咳,才唤回他的神智。   “娘?”   郑清衍一觉醒来声音本就低哑,头发也睡的有些许凌乱,这么犹疑又小心的一声“娘”,直叫的郑夫人心如刀割一般,她一把抱住小哥儿,摸摸他的脸,眼眶含泪,哽咽道:“我们家清衍也长大了,都长的这么高了,娘都快要认不出来了……”说到最后,郑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只摸着小哥儿的脸喃喃说着:“是爹娘对不住你,是爹娘对不住你……”   看着他们母子俩抱着痛哭出声,许安珩也悄悄退了出去,留这对母子好好说说话。   等到再晚些时,许侍郎放衙归家,身后还跟着一位身高九尺的男子,他一袭黑衣,气势刚健,眼神锐利,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安儿,这是你郑伯伯。”许侍郎顺着郑将军的目光一看,就见自家小儿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见他直愣愣的盯着郑将军看,还以为是被吓着了,忙招手让他过来。   “见过郑伯伯,”许安珩规矩行礼,接着说道,“伯母和清衍还在房里说话,刚才小侄让下人勿要进去打扰他们母子说话,现下时间有些久了,便想着送盏热茶进去,既然伯父来了,不若便由伯父端进去,小子便不进去打扰了。”   郑将军思子心切,此刻也多说什么,揉揉许安珩的脑袋,道了一声:“好小子!”便接过茶壶,进屋去了。   这一进去,便是直到下人通传晚膳,郑家一家人才从屋内出来。郑清衍与郑夫人自不必说,即使用帕子敷过眼睛,可眼睛到现在有些红肿,只是郑将军看起来眼睛也比来时红许多,这倒是让许安珩有些意外郑将军的铁汉柔情。   时间已然不早,冬日天黑的快,如今府里早已点起了灯,席上菜已摆好,只待人入桌。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坐在自己爹娘中间,心中有些许失落,往常小哥儿都是与他坐在一起,两人吃饭时还会说说小话,现如今他的爹娘回来了,别说今日,就是往后,他们也没几次机会能像原来那般同席吃饭了。   一想到这,许安珩只觉得满桌的菜都没了滋味,他味同嚼蜡的咽下嘴里的菜,又偷偷看了眼郑清衍,见他正开心的吃着郑夫人给他挑好鱼刺的鲜嫩鱼肉,暗暗的磨了磨牙,这小没良心的!   许安珩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不甚在意的听着席上大人说话,郑将军看起来冷漠寡言,现在却正绘声绘色的说着自己带领军队夜袭敌兵的那场战事,看着爹娘和哥哥听的入迷,许安珩半点没听进去,却希望郑将军能再说久一些,在许府多带上一时半刻。   窗外的大雪洋洋洒洒落了一日,到现在还未停歇,隐隐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许安珩放下碗筷,扭头向外看去,只可惜天色已暗,只能看见窗外迷蒙的黑影。   “哥哥,”郑清衍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座位上窜了过来,“屋里待久了有些闷的慌,我们出去玩雪好不好。”   许安珩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两家交好,也无甚太大的规矩,把自己和小哥儿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又和长辈们说了一声,便手牵着手,步履轻快的溜了出去。   郑夫人见状,正想起身跟着去看看,坐在她身旁的许夫人便拉住了她:“两个孩子从小玩在一起,乍要分开,自是有些不习惯的,说不定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就让他们俩自己去吧,有下人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   郑夫人闻言,点点头便坐了回来,看着两个孩子跑出去才依依不舍将视线收回来,她叹了口气:“是我们对不起清衍,他那会还那么小,话都说不明白,我们就得舍下他去往边关。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无常,这是我第一次拿起兵器是便知道的事,我以前从不在乎,只是如今……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清衍……”说到后面,这位铁骨铮铮的女将军又有些哽咽,郑将军拍拍她的肩,无声的安慰着,只是他自己的眼睛也兀的红了起来。   许夫人自是理解她的不易之处,隐隐猜测郑夫人如今是想到了她的爹娘与兄长,一时控制不止情绪,她也不多安慰,只挑些郑清衍平日的趣事和她说,慢慢的,饭桌上的气氛也好了起来,一改先前的沉闷,多了些欢声笑语。   屋外,郑清衍拉着许安珩在雪地里撒欢,大雪将路面染得雪白,厚厚的积雪莫过两人的鞋面,行走间,积雪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响动。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院里平整的空地上接着烛火的光亮团起了雪人。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默默的蹲在地上团起雪球,等到手中的雪球团的有半个身子那么大时,许安珩正想将雪球拼在一起,一回头却看见了郑清衍满是水光的双眼。   “这是怎么了,”许安珩急急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捏着小哥儿的脸仔细将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他边擦浅浅谈了口气,“伯父伯母都回来了,要回家了,怎么还哭了?”   郑清衍微微仰起头,乖乖的让哥哥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只是眼睛被风一吹,不自觉的眨眨眼,眼泪便又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许安珩心疼的擦擦他的眼睛,带着人往屋里走去。   屋内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让下人打来热水后,许安珩便让他们都在外头守着,自己拧过手巾给坐在凳子上的是郑清衍把脸给擦过一遍,又往他手中塞了个汤婆子,接着自己也坐在他身旁,两手捂着汤婆子,肩膀轻轻碰了下小哥儿的肩膀,看着他轻声问道:“刚刚为什么哭了?”   许安珩不问便罢,一问出声,郑清衍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滚落下来,许安珩见状,赶紧用手上的手巾擦了擦小哥儿的脸,“我不问了,你不想说便罢了,今天都哭了几回,我瞧着眼睛都肿了。”   让下人换了盆烫些的水来,许安珩用热帕子给郑清衍敷起了眼睛。本来许安珩是想让小哥儿坐在小榻上靠着,可不知怎么郑清衍闹腾的不愿意,折腾到最后许安珩虚虚揽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小哥儿,一手从背后环绕过来,为他压住敷在脸上的手巾。   “哥哥,”郑清衍带着泣音的嗓音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我,我……”   许安珩耐心的听着小哥儿的话,见他磕巴了半晌都未说出下言,也不出声催促询问,只顺从心意微微低下头,在小哥儿光洁的额角蹭了蹭。   “哥哥,”感觉到哥哥的脸颊贴着自己的额头,郑清衍也眷恋的蹭了回去,他两手死死抓着许安珩的衣袖,“我今晚要回家了。”   许安珩顿了顿,直起身子,扫开郑清衍额头上的碎发:“这是好事。”   “是,但是,”郑清衍猛的坐起来,抓下眼上敷着的毛巾,肿着一双圆眼,“哥哥,我要回家了,我,我有些舍,舍不得你。”说完,郑清衍直直的看着许安珩,眼中又噙满了泪花。   “不哭了,”许安珩怔愣片刻,立马被郑清衍的眼泪拉回了飘忽的神智,“好不容易消下去些,又要红肿起来了。”许安珩有些无奈,拿过帕子重新给小哥儿敷起来。   “伯父伯母很想你,”许安珩低头看看靠在自己胸前的小哥儿轻声道。   “我也想爹娘,想回家”郑清衍吸吸鼻子,“但是,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就和原来一样。”小哥儿声音里有些小小的固执。   “以后你也可以日日回来,”许安珩哄道,“这里也是你的家,大哥二哥和爹娘也把你当自家的孩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小哥儿张张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许安珩捏捏他的下巴,继续哄道:“以后我也可以经常去你家找你,我们可以在你家中一起玩,我还没见过将军府是什么样的,清衍以后带我看一看好不好。”   郑清衍靠在许安珩身前静静听着,等到敷着的帕子凉透,许安珩换下帕子时,他才在许安珩怀中翻了个身,一张瓷白的小脸埋进许安珩的肩窝,闷闷的回了句:“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7 17:54:48~2024-06-28 17: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年朝 2瓶;Moridod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桂花烤奶   临近年关, 天气越发严寒,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更大些,压垮了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屋, 京城里游荡的乞丐也渐渐多了起来。   许安珩被夏荷裹的严实, 团子一般的跟在娘亲身旁施粥。   原先年纪尚小,许安珩只知道自家府上每年冬季会在街巷搭棚熬粥,救济灾民, 却从没亲眼见过,今日还是许夫人见他几日都提不起什么气力, 在身边嬷嬷的劝说下, 才把他带出来,让他在粥棚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多谢许夫人,多谢许小公子。”一位衣衫褴褛, 身形佝偻的老大爷接过一碗滚烫的白粥, 离去时不住的道谢。只见他一拐一拐的走出排成长龙的队伍,躲到屋檐下, 捧着粥碗小心翼翼的喝起了热粥。   许安珩见大爷身旁的难民虽是面露羡色, 却也无人上前争抢,便放下心来,专心为娘亲递碗。   一直忙活到晌午, 粥已施了大半, 许夫人才领着许安珩回家去。一坐上马车,许安珩便懒懒的歪倒下去,显然是累坏了。   许夫人见儿子一幅累到不想动弹的样子,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坐近些后伸手捏了捏他的双腿与双臂。   “娘, 别捏, 酸。”许安珩被捏的浑身一抖,坐直身子像旁边躲去,颇有些抱怨的开口。   “谁让你日日懒屋里不愿动,”许夫人并未搭理小儿子,手上动作未停,甚至更用上了几分力气,“不揉一揉,明日便会更酸痛难耐,忍着些。”   许安珩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一路忍着胳膊小腿处的酸胀回家,等到马车一停稳,他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接着又在马车旁学着下人的姿势,扶着许夫人下马车。   “你啊。”许夫人看着和马车车轮差不多高的小儿子,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顺着他的意,扶着他的胳膊下了马车。   两位主子一回来,便已传了膳食,顶着寒风与纷飞的大雪忙了一上午,早已腹中饥饿。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许安珩也吃的津津有味,胃口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许夫人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   问过娘亲,下午的布施不必再跟去后,许安珩放下心来,安心的在屋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到再醒过来时,屋里昏沉沉的一片,透过窗纱向外看去,也寻不到半点光亮。   外头的婢女听见声响,点亮灯烛,掀开床帐,伺候少爷起身。   “现下是什么时辰?”许安珩半眯着眼睛,随手从冬雪手中接过外袍穿上。   “回少爷,现下正是申正初刻。”   那就是下午四点,许安珩想着,又不由往窗外看去:“天色怎么这么暗?”   冬雪半跪着为小少爷理好衣摆,闻言回道:“冬日本就暗的早,方才雪又落的大了些,便显得天色更暗。”   说话间,许安珩已经穿好了鞋袜,他出门一看,果真如冬雪所言——雪下的越发大了,不过一觉醒来,地面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若是以往,他定是欢欢喜喜的在院子里撒欢的玩了起来。谁让他上辈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没见过北方那种浩浩荡荡的漫天大雪,乍一见这“点点扬花,片片鹅毛”的雪景,不由心生欢喜,一心都是“雪好大,好白,好玩!”只是今日和娘亲一起去粥棚待了半日,他才猛的察觉到,在他眼中洁白无瑕的纷扬大雪,正是导致难民流离失所的主要原因。   许安珩叹了口气,问清楚粥棚的事儿之后也没再多言,撑起伞便往主院走去。   许夫人正在屋中翻看家中的账本,喝口茶休息的间隙,便听见房门口的动静,紧接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外头雪下的这么大,不在院里好好休息,又跑过来做什么?”许夫人看着小儿子被风吹红的脸蛋,嗔怪道。   许安珩与郑清衍待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上了他的一些脾性,他搓搓脸,笑着凑到许夫人身边,挨着她撒娇道:“睡久了头昏,待在屋里久了又闷的慌,出来透透气反倒更舒服些,娘,你看我裹的,都要走不动道了,不会冻着的。”   许夫人摸摸儿子藏在袖中的小手,确实如他所说,热乎乎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若是在家待的无趣,也可以去找清衍,想来他一人在家也是无聊的很。”   郑清衍回家之后,两人并没有生分,常常约着对方到自家来玩,只是最近连日的大雪,一些道路被堵,两家的大人又忙又不放心两个孩子独自出门,便都把他们拘在家中。   如今娘亲开口说要自己去清衍家,定是要与他一同出门,许安珩看了眼桌上堆放的账本,摇摇头道:“过两日化雪后再去便是。”   “无妨,娘明日正好要去东街的铺子查账,”许夫人揉揉许安珩的脑袋,“这些日子郑将军夫妻也忙,顺路送你去清衍家陪陪他,回来时再顺带接你回来。”   话说到这,许安珩也不在拘着,浅笑着点点头。   次日清晨,连日的大雪终于有停歇的迹象表明许安珩抱着暖炉坐上马车,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去——雪霁初晴,层云消散,街巷屋瓦银装素裹,到处都是雪白一片,薄薄的日光倾洒而下,积雪斑驳,晃的人眼花。   有风从车帘的缝隙中钻来,吹的人泛起一阵凉意,许安珩缩缩脖子,放下车帘,靠坐回去,看着面带些许倦色的娘亲问道:“娘,昨晚没休息好?”   “年底事多,”许夫人摇摇头,“过了这阵就便好了。”   “娘今日去铺子里查账,是账本有问题?”许安珩想起娘亲此行的目的,有些疑惑。   “这倒不是,”许夫人面露笑意,“你忘了,今年新开的那家玩具铺子,进账颇丰,娘不得过去查查账。”说到此处,许夫人停下话头,捏了下儿子的小脸“:这铺子还有你和清衍的一份呢,你倒是半点不上心。”   当初开铺子时,许夫人便因铺子里售卖的品都是由许安珩出的图纸,算上了他一份,许安珩又因为自己是为着给小哥儿解闷才花心思做出这些玩意来,又将自己的那份分红与郑清衍平分,他也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自己的小金库便翻了几番。   一路上说着玩具铺子的事儿,倒也不觉得光坐在马车里烦闷,等到马车悠悠在将军府停下时,许安珩已经听了一肚子的经营之道。   被娘亲拢了拢领口,又和娘亲招招手,许安珩干脆利落的下了马车,见马车缓缓驶去,方才扭头往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的门房早便熟悉了许家的小公子,也不必通报,笑着便将人迎了进去。   郑清衍此时刚用完早膳,正举着个小罐,踮着小脚,在院里收集落在红梅上的雪水,尚且还不知道他想了几日的许哥哥已经不声不响的进了自家府门。   在许府住的几年,因着几位主子都爱烹雪煮茶,其中这雪水尤爱用落在梅花上的雪水,用这样的水烹出来的茶,除却茶香喝起来还有寒梅的淡香。虽说郑清衍与许安珩都品不出什么意境,只觉得无论什么茶都苦唧唧的,半点没有糖水好喝,但冬日落雪后,两人总会用小坛子存上一小坛,留着给家里其他人用。   如今郑清衍回了家,虽说爹娘比起品茶,更爱痛快的喝上几碗酒,但他还是照着以往的习惯,寻了个小罐子,想着存上一坛寒梅雪水,埋在树下,来年也与爹娘风雅一回。   院里的梅花没怎么打理,野蛮生长了几年,如今也长的颇为高大,郑清衍踩着矮凳,绕着几株梅树转了几转,捧着小罐子被丫鬟小心的扶下来。   看了一大早上的雪,郑清衍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摇摇头眨眨眼,正想回屋里歇会,只见门口正站着位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年郎。   少年郎半倚着朱红的门框,火红的斗篷,朱红的木门,更衬得他面色白皙,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不知站在门口看了多久。   “哥哥,”郑清衍惊喜的叫了一句,把手中的罐子往旁边一递,便大步向前跑去,“哥哥,你怎么来啦!”   许安珩快走几步,一把接住往自己怀里扑的小哥儿:“小心些,地上湿滑,娘出门办事,顺带把我也一起带了出来。”   郑清衍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在许安珩怀里蹭着撒娇,许安珩捏捏他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道:“先进屋,这是在外头待了多久,脸和手都吹的冰凉。”许安珩说着,包住郑清衍的小手捂了捂,拉着他进屋里取暖,郑清衍这会儿早忘了什么冷不冷的,满心满眼都是哥哥,跟着进了屋也要和哥哥挨在一处坐着。   屋里已备下热饮,许安珩倒了一杯让郑清衍端着捂手,说来也巧,今日的热饮还是许安珩给的方子——桂花烤奶。   许安珩与郑清衍都不爱喝茶,原来还好些,两人日日玩在一处,许安珩没多花时间刻意去琢磨这些吃食,可自打郑清衍回家后,又正赶上天降大雪,日日待在府中,憋闷无趣,许安珩便一门心思花在嘴里这点吃的上了,这桂花烤奶便是他晨起喝牛乳时想起的一道吃食。   桂花与茶叶在小砂锅中翻炒两下,炒出香味后加水煮沸,接着捞出茶叶,倒入牛乳与糖一起煮开,煮开后撒上干桂花点缀便可。   这桂花烤奶做法简便,味道却不俗,与桂花牛乳一起煮沸,去除茶叶的苦味,只留茶香,茶香又与花香相融合,再加上牛乳的醇香丝滑,让人口齿留香。   尝过这桂花烤奶,许安珩深知郑清衍定然也爱这味道,当下便写了方子,马不停蹄让下人给他送过去,许大哥那会儿也正好在屋里,见此还笑着打趣了他好几句。   许安珩垂下眼睛,正对上郑清衍圆滚滚的杏核眼,小哥儿眼角弯弯,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几下,许安珩眨了下眼,也低下头轻轻碰了小哥儿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8 17:09:27~2024-06-29 17: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年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猪皮冻   房里炉火烧的正暖, 再喝上一杯热乎的桂花烤奶,方才的寒意瞬间被驱散。   许安珩两手捧着茶杯,轻靠着木桌, 静静听郑清衍叽叽喳喳的抱怨连日大雪害他只能日日待在房里。   鼻尖是桂花烤奶的甜香, 耳边是小哥儿熟悉的黏糊嗓音,屋里又暖融融的,许安珩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眼前浮起一层朦胧水意。   昨晚上不知为何,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都未睡着, 今日又醒的早, 在马车上和娘说话还没觉出什么,现在安静坐在屋中,困意便涌上心头。   “哥哥困了?那在这睡一会, 我让人拿被子来。”郑清衍见许安珩一手支着脑袋, 眼神困倦,凑到他面前看了眼, 便吩咐侯着的下人近前来伺候。   许安珩捏了下凑在自己眼前圆润白皙的脸蛋, 倒也不客气,放下茶杯,熟门熟路的走进里间, 坐在小榻上脱下外袍和靴子, 往后一倒,拉起蓬松柔软的棉被便睡了起来。   一枕酣甜。   郑清衍在外间也不扰人,自己寻了本《千字文》撑着圆圆的小脸,靠在桌前翻看起来。   等到许安珩迷迷糊糊间听见“咔嚓咔嚓”的脆响而悠悠转醒时, 屋外早已是天光大亮。他穿好衣袍, 揉着眼睛深一脚浅一脚的寻着声音走到外间时, 郑清衍正一口一个吃着炸的金黄的丸子。   “哥哥,你醒啦!”郑清衍用帕子擦干净手,倒了杯温茶,推到许安珩面前。   干哑的喉咙有了茶水的滋润,顿时舒服了很多。许安珩刚醒来还有些回不过神,郑清衍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急着这会儿也不与他说什么,又“咔嚓咔嚓”的夹着碟子中所剩不多的丸子吃起来。   “萝卜丸子?”许安珩盯着焦香的丸子发了会呆,在碟子里还剩下寥寥几个丸子的时候,开口问出了声。   “嗯嗯,刚炸出来的,又香又脆,哥哥要不要吃,让人再端些上来。”   许安珩好笑的看着郑清衍,直到看的他心虚的移开视线,才道:“马上要用午饭,少吃些零嘴,待会儿又说吃的肚子胀。”   “我都没有吃很多,”郑清衍颇有些委屈的嘟囔,“半白都是数着个数盛上来的,想多吃一个都不行。”   半白是在小哥儿刚出生时便一直在他伺候身边的老人了,听着主子的埋怨,也不慌乱,行礼后回道:“哥儿打小就爱吃这些用油炸过的吃食,吃起来没节制,若要没人看着,第二天保准口中就得生几个泡,到时候又得是禁口又得是喝药,好一番折腾。”   郑清衍被说的直撇嘴,却也没敢反驳,只是愤愤的将最后一颗丸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嚼。   许安珩戳戳小哥儿的脸,哄道:“每日少吃些,日日都有的吃,平时再让半白泡些去火的茶水喝着,这不是正好,口舌不容易生泡,你想吃的炸物也吃上了。”   郑清衍哼哼两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半白在一旁捂嘴笑道:“奴婢看,还是许少爷的话有用,平时屋里哪个不劝着哥儿,也没见哥儿松口应声,今儿许少爷这几句话,可比我们日日念叨还来的管用呢!”   郑清衍被说的有些脸红,毫无气势的反驳:“才没有,哥哥别听她瞎说!”   许安珩见小哥儿羞的满脸通红,伸手摸摸他的头,也没再出声打趣他。小口喝完一杯茶,便有下人来传膳,两人也不磨蹭,放下茶杯便出了房。   临近年关,百官也都比平日里更忙碌些,故而中午郑将军与郑夫人并未下衙归家,府中正经只有两位小主子用膳。   “土豆炖茄子,酸菜鱼,肉沫蒸蛋,莲藕排骨汤……”郑清衍拉着许安珩坐好,指着桌上的菜一一给他介绍,“哥哥,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郑清衍眼睛亮亮的看着许安珩,不由让他想到自己原来喂过的一只小奶狗,哼唧着用澄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还总是调皮的绕着脚下跑来跑去,细软的绒毛蹭的人心都化了。   “谢谢清衍,”许安珩揉揉小哥儿的脑袋,“做了这么多哥哥爱吃的菜。”   郑清衍微微仰起下巴,冲着许安珩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也不知是不是同样的饭菜,别人家的就是比自家更香一些,许安珩今日倒是胃口大开,吃完一碗饭,又让人添了半碗,半点看不出前两日在家中食欲不振的样子,吃的甚是香甜。   桌上摆的菜品虽多,分量确少,吃到最后,桌上已不剩什么菜,慢悠悠的从桌上下来,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坐上了大厅中的木椅,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消食。   若是以往,吃过饭后,两人坐着休息会儿,便要开始犯困,须得睡个午觉才能有精神,可今日许安珩才刚睡醒不久,郑清衍不知怎么,看起来也是神采奕奕的,精神的很,两人现在是一丝睡意也无,对视一眼后,便颇为默契的滑下椅子,想要跑去屋外捏雪玩。   今晨虽已放晴,但太阳并不烈,照在身上也没多少暖意,积雪也并未消融,到处仍是白茫茫一片。   府中的下人知晓家中的小主子爱玩雪,故只清扫了行走路径上的积雪,其余地方依旧是一片银白。   松软的积雪被捏成薄薄的雪片,许安珩寻了根干净的枯枝,蹲在地面小心的将雪片裹在树枝上。郑清衍撒欢的从远处滚来一个雪团,见状也跟着蹲下来,有样学样的捡了根树枝,也跟着倒腾起来。   “哇!”郑清衍看着树枝感叹,“是一朵花,哥哥好厉害!”   许安珩轻轻的碰了碰成型的花朵,眼里满是笑意,他这也是头一回做,看到这满地白雪便突然想起原来看过的各种玩雪的游戏,试着自己动手,没想到做出来的花看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将捏好的花往地上一插,许安珩抖抖手,叫住跃跃欲试想要将院里插满雪花的小哥儿,拉着他的手一看,果真被冻的红红的,当下便要拉着人进屋。可郑清衍在房里已经闷了好长的时日,一听又要进屋里闷着,小脸皱皱巴巴的,满脸不高兴。半白和夏荷站在两位主子身后不远处,只见两个裹的严实的糖球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了什么,最后竟是拉着手往后院厨房去了。   厨房此时正是空闲,见到两位少爷过来也是见怪不怪,起身行礼后又各自散开来,各司其职。   许安珩拉着郑清衍在灶堂前坐下,烤火取暖,眼睛却盯上了放在灶台上的一大块猪肉。   “哥哥,你又饿了?”郑清衍搓搓手,翻过来手来烤烤手背,见许安珩没动作,又抓着他的手也转了个面,接着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疑惑问道。   许安珩捏捏小哥儿的脸:“哪饿的这么快,我是想到一道冬日才有的美味。”   “冬天才有,是什么?用肉做的吗?”   “也算是用肉做的,”许安珩捏捏小哥儿的手,“猪皮冻,清衍吃过没有?”   “猪皮冻?”郑清衍扣扣手指,摇摇头道,“没吃过,是用猪皮做的?那不是……”   看着小哥儿皱起小鼻子,一脸“这能好吃吗”的模样,许安珩点点他的鼻尖,没多解释,只说做出来后保管他爱吃。   因为猪皮看起来油腻腻的,郑清衍拉着许安珩不让他自己动手,许安珩便在一旁指挥着,让下人将剔出的猪皮凉水下锅,倒入料酒一起煮,煮到用筷子能扎动之后捞出,用刀将猪皮上多余的油脂猪毛刮干净。   郑清衍躲在许安珩身后,鼻子抵着许安珩的肩膀,露出双眼睛,闷身闷气的让厨子将猪毛刮干净些。   许安珩偷偷笑了两下,哄着小哥儿若是嫌气味大便去灶前坐着,郑清衍靠在他背后摇了摇头,不肯走开。   许安珩无奈,拉着人坐回灶火前,反正后面的步骤也不需人看着,坐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厨子干活细致,小少爷发话一根猪毛都不想看见,他便仔细的在猪皮上刮过一遍,又细细看过,确定猪皮上一根猪毛都没有,方才将猪皮放进加了盐的温水中搓洗,反复洗过几遍,将猪皮切成细条,再用醋加温水泡洗,去油去腥,最后将猪皮放入锅中,加葱姜蒜八角香叶等,加水熬煮,汤汁熬至浓稠,倒入盆中,将里头的香料捞出来后,便可放在一旁让它慢慢凝固成型。   熬好的猪皮冻大概要放置一个晚上才能完全凝固,郑清衍听说要明日才能吃这猪皮冻,眼睛一转,让人将猪皮冻分两个盆盛放后,拽着许安珩的衣袖就开始撒娇。   “哥哥,明天来我家陪我吃猪皮冻好不好,来嘛,或者我去哥哥家也可以!”   “那得看明日是否天气晴朗,若是下雪天,出门可不太方便。”   “唔,可是我真的想和哥哥一起。”   “明日伯父伯母可在家?”   “爹娘说这几日都忙的很,想来明日也是早上出去,到天摸黑才能回来”,郑清衍歪头想了想,撇了撇嘴,“哥哥,你看,明日我又是一人在家,真的很无趣,我想姨姨了,哥哥带我回你家玩好不好。”   许安珩捏捏小哥儿的脸,逗他:“那等伯父伯母回来,你自己说。”   “哼,”郑清衍鼓鼓脸颊,“爹娘肯定同意,哥哥到时候可别赖皮。”   许安珩一指戳在小哥儿肉乎乎的脸上,笑道:“好好好,不赖皮,明天和哥哥一起回去。”   “嘿嘿,最喜欢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9 17:00:34~2024-06-30 16:4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苡沅 5瓶;轻芸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橘猫   既是要明日和郑清衍一起回去, 许安珩便让人传信给母亲,告诉她自己今晚在郑府留宿一夜,明日再回。   两家孩子自小亲密, 互相留宿在另一家也是常事, 许夫人得了信儿也不意外,只打发人交待他们二人晚上别闹的太晚,早些歇息便罢。   许夫人有此交待并不是空穴来风。前几回留宿, 不知为什么,每次都两人都闹的很晚, 第二日醒来也有些无精打采, 以至于每回留宿,另一位主母总是要多嘱咐几句。   可是今日倒不如许夫人所想,两个孩子都早早的睡下了, 郑清衍更是在用晚膳时便开始眯着眼睛打盹, 险些一脑袋栽进面前的饭里,还是郑夫人眼疾手快, 一把托住儿子的头, 见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皱眉一问,才知道两个小的今儿都没睡午觉。   看看怀里闭着眼撒娇哼唧着撒娇的小哥儿, 又看看身旁心虚低头的许小子, 郑夫人挨个在两人脑袋上轻轻弹了一指头,又哄着儿子再吃了几口,等着许安珩也吃好,便带着人回房里。   许安珩的院子就安排在郑清衍的旁边, 把小哥儿往他自己床上一放, 他便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熟了。看儿子睡的香甜, 郑夫人又牵着许安珩回屋里,看着丫鬟伺候着他睡下,又把被角给掖好,坐在床边等人睡熟才安心离开。   次日,等两人醒来,郑将军夫妇已经上衙去了。洗漱过后,热腾腾的早膳也端上了桌,匆匆吃完一碗热粥,又吃了个素包子,郑清衍便拉着许安珩坐上了马车,轱辘轱辘往许府驶去。   昨日做的两盆猪皮冻被郑清衍连着盆一起端进了许府的厨房,午时用膳时,许府的厨子按照小少爷的吩咐,把这从未见过的吃食切成块,又调好蘸汁,一并端上了桌。   猪皮冻放置一晚,如今早已凝固成型,被切成三指宽的薄片,整齐的摆在盘子中。   皮冻摆在瓷白的盘中,更加显得晶莹透亮,在料碟里一蘸,裹上酱汁,满口的鲜香爽滑 。   郑清衍夹着一块猪皮冻迟迟不敢入口,直到看着许安珩与许夫人一连往碟子中伸了几回筷子,才闭上眼,鼓足勇气将猪皮冻往嘴里送,硬着头皮嚼几下,发现并无半点油腻腥臊,吃起来爽滑不腻,让人吃了还想吃。   饭后,许夫人看着空空的盘子,也赞道:“这方子倒也巧妙,吃起来倒是一道极好的下酒菜。”说着又让厨房多备些皮冻,正好年节时让老爷吃来下酒。   雪后天晴,屋外传来簌簌落雪声,干枯枝干上的积雪被风卷袭着,又化做细小的雪粒在空中漫舞,好似又下了一场雪。   许安珩拂去肩上头上的落雪,拉着小哥儿从树下走开,以免被积雪砸个正着。   两人刚睡过午觉醒来,本想上街去玩,但许夫人担心年底街上鱼龙混杂,不放心两个孩子独自出门。本想自己带他们出门走走,前段时间在家待了这么久,两个孩子确实也憋坏了,但是看着许夫人桌前的几本册子,两人不想再给她添乱,在屋里挨着许夫人腻歪了一会儿,便遛出来了。   沿着小路往前,郑清衍半边身子都压在许安珩身上,靠着他一路歪歪扭扭的走着,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前头有声音传来。   “你带了什么?”   “让我看看,我看看!”   “也不知道今天它还会不会来,这可是我特意留下来的。”   ……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许安珩寻着声找过来,只见三四个小丫鬟站在院墙边互相嬉闹,手上脚边还都用碗盛了些剩菜剩饭。   许安珩和郑清衍走来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几个丫鬟没防备,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纷纷躬身行礼。   “这是在做什么?”许安珩摆摆手,“端来这许多剩饭剩菜,总不会是中午没吃饱?”许安珩有些疑惑,府中的下人的待遇都还不错,该是不会如此才对。   “不,不是,”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见少爷没生气,大着胆子回道,“是奴婢们前两日在这院墙边发现了一只带着崽子的母猫,冬日里没什么东西可吃,奴婢们见那猫瘦的可怜,便会留些剩菜剩饭给它吃。”   圆脸丫鬟大着胆子说完,悄悄抬起眼看了眼小少爷,见小少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上无甚表情,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忙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哥哥,”郑清衍刚刚正站在许安珩身后,踩着他雪地里留下的鞋印与自己的脚比大小玩,听见小丫鬟的话,一下便高兴起来,“有小猫,我想看!”   小哥儿稚嫩的嗓音还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奶气,圆脸丫鬟是新入府的,平日里只做些洒扫的活计,尚未见过这养在许府长大的另一位小主子,只在平日里听见资历久些的大丫鬟们提起过,如今闻得声音,又见他与小少爷走的如此近,圆脸丫鬟又有些意动,悄摸着又抬起了头。   两位主子紧挨着站在一株山茶树下,山茶花开的红艳,花下的小哥儿也笑的明媚,小脸莹润,一双圆润的杏眼正朝着身旁的少年弯着,犹如一弯新月。而适才无甚表情的小少爷,此时眉眼也松动起来,笑的温软,只见他捏捏小哥儿的脸,便松口答应下来。   “那猫儿可是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辰来?”许安珩问道。   有丫鬟回道:“这几日下午都会在院墙边游走,只是时间不固定,有时早些有时晚些。”   许安珩点点头,转身吩咐夏荷将身后的凉亭收拾的暖和些,便拉着郑清衍坐到凉亭中去等着那不知何时能见着的猫儿。   亭子中已经备上了热饮与糕点、瓜子等零嘴,许安珩磕着瓜子,边听小哥儿问刚才那几个小丫鬟有关那只母猫的事儿。见主子们没有怪罪之意,几个丫鬟也知无不言,一杯茶喝完,许安珩连那只在府中出没的母猫有几只崽,是公是母,什么花色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坐着又喝了两盏茶,就在郑清衍手指绕着乌发,身子微倾,想在许安珩脸上作怪时,有婢女掀开遮风的厚帘,道:“少爷,那只母猫正在墙角那吃着东西呢!”   郑清衍一听,拉上许安珩便走,匆匆走到刚才的山茶树下,便看见了那窝在墙角的橘黄色大毛团。   “喵呜!”猫儿竖起的耳朵微微抖着,扭过头,浑身毛发炸起,脊背高拱,瞪着一双浑圆的金色眼珠,死死盯着众人。   有婢女被这野猫的眼神吓到,不由后退两步,许安珩也紧紧抓住郑清衍的手腕,就怕他一不留神便朝那猫儿跑去,他原来也喂过许多流浪猫狗,也是有些了解,这猫儿看起来野性未驯,若是贸然上前容易挨上一爪子,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更何况古代可没有狂犬疫苗,心里想着,许安珩又把小哥儿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郑清衍初时是被猫儿这幅耸背龇声的模样吓了一跳,但等许安珩抓着他的手后,他又安心了,轻轻挣开哥哥的手,又反握回去,郑清衍又把视线移回到猫儿身上。   许是冬日里食物实在难寻,又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行人并无动静,那猫儿并未逃走,依旧小心翼翼的吃着墙角的剩菜剩饭。许安珩见状,将方才便让人准备着的两条鱼放在地上,轻轻往猫儿的方向推去,因为不知它的口味,许安珩还贴心的准备了一条生鱼和一条煮过的熟鱼。   猫儿挨着墙根警惕的看着,四爪微曲,像是时刻准备着逃跑,却见山茶花下的人并无要走过来的迹象,只蹲下身把两条巴掌大小的鱼滑过来,便转身走了。   “哥哥,我……”   许安珩不等他说完,捏捏他的手解释到:“我知道,但是那猫儿警惕的很,贸然近前,十有八九会逃走,以后也不见得会再来。我们留了两条鱼给它,若是没了,定是它吃了或是叼走了,它尝到了甜头,又见我们不会伤害它,日后估摸着会常来。”   听许安珩这么一说,郑清衍也明白了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只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便跟着哥哥回到亭子里去了。   后几日,果真如许安珩说的那般,那猫儿每日下午都会到院墙边来晃一晃,前几次它都离的远远的,一有动静便躬身跳开,警惕的很。等后来多来了几次,许是感觉到许安珩与郑清衍并无恶意,便放松了许多,两人走的近些,它也只是抬头看看,又低下头,继续埋头苦吃。   “哥哥,”郑清衍看着橘黄色的毛团从院墙上跳下,“它又把鱼叼走了。”   自从第一次备下的两条鱼被大猫带走后,之后每天许安珩都会留下两条巴掌大的鱼,这猫儿次次吃完装在碗里的饭食后,都会把鱼带走,许安珩还腹诽过这大猫机灵,连吃带拿的。   眼见着离过年越来越近,日日在许家蹭吃蹭喝的大猫也越来越圆润,在许安珩与郑清衍的投喂下,它比最开始圆了两圈有余,许安珩顺了顺橘色大猫背上的皮毛,不禁感叹,不愧是大橘,果真是易胖体质,在这么吃下去,估摸着离压倒炕也不远了。   坐在矮凳上的郑清衍将手从毛绒绒的猫头移到了软软的猫耳上,猫儿轻轻抖了抖耳朵,没动。   郑清衍见状,手指轻搓,揉揉猫耳,小声嘀咕。   许安珩静下心来仔细一听,不由得嘴角上扬,这小哥儿正一条条的列着好处,想要连猫带猫崽一起诓回家来,真真是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30 16:41:55~2024-07-01 17: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萌不柠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舞剑   京城的雪总是停了又下, 断断续续,飘飘洒洒,许安珩坐在榻上, 抱着一只橘黄色的毛团暖手。   “这天可真冷。”夏荷从外面进来, 冷的搓了搓手。   许安珩看向窗外,北风席卷,乱雪纷飞, 他低下头,右手轻轻揉着猫儿柔软温热的腹部。   这猫儿是过年时正式被收养的, 年初三那日, 猫儿下午是拖家带口来的。三只橘白相间的猫崽轮流被它叼着后脖颈从院墙上跳下,许安珩当着它的面,试探着去摸它的崽子, 这猫儿只也不管, 自顾自的打理自己的皮毛。见此,许安珩便知道, 这猫儿是愿意被收养了。   在第一次喂猫的那晚, 许安珩便告知了爹娘此事,并言明自己想养只猫儿。因此,早便获得爹娘首肯的许安珩见猫儿愿意留下, 当即便把它们带回了院中, 将猫儿清洁一番后,便带着去给爹娘过目,又让人去郑府传话,让小哥儿过来看看。   郑清衍早便想养只猫儿, 见橘白大猫愿意跟着许安珩, 他便捏着猫儿的爪子, 和它商量匀一只崽子给他。   叽里咕噜说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给猫儿说烦了,只见它从许安珩怀中跳下,踱步走入三只正在互相打闹的崽子中间,叼起一只便甩进小哥儿怀里,接着又窝回许安珩腿间趴着,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睡了。   几只猫儿都有了归宿,郑清衍抱着软乎乎的猫崽,蹭了又蹭,把猫崽蹭的东倒西歪,“咪,咪”的叫个不停。   骤然被带走一只猫崽,虽是经过大猫的同意,但许安珩与郑清衍为了让它安心,每次无论是谁要去另一家串门,都会把自家的猫儿都带上,为此许安珩还要找丫鬟要了个篮子,布置的暖和又温馨,装着两只成人巴掌大的猫崽,稳稳当当。   年节早已过半,这几日在家中大鱼大肉的吃着,又懒于动弹,许安珩只觉得自己脸都圆了一圈,看着屋外风雪,他默默祈祷,只希望能早日放晴,冰雪消融。   天公作美,元宵前两日,天清气朗,天空宛如一块丝滑的锦蓝色绸缎,无一丝云彩,阳光刺眼又和暖。   趁着好天气,许安珩带着大猫,拎着小猫,拖家带口的去了郑府,家里除了他和二哥,各个都是成双成对,他才不去碍事儿,二哥也没空陪他,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要会试,这紧要关头,家里无一人敢去打扰,思来想去,还是去找清衍最自在。   郑府的门卫早早得了少爷的令,见到许家小少爷,派人通传后,也不等回信,便笑着放人进去。   跟着小厮来到后院,这里是一个小型校场。此时,校场中央,郑夫人正在习武,只见她手握长枪,一舞一挥之间,有雷霆万钧之势,让人心生震撼。   “唰”的一声,一套枪法已至收势,郑夫人顺手一扔,将长枪放回兵器架,爽朗一笑,快走几步,揉揉站在小厮身边,像是有些吓呆的许安珩的脑袋。   “安珩来了,冷不冷,用过饭没有?”   许安珩拱手行礼:“郑姨姨,我不冷,在家用过饭才来的。”   郑夫人看他一板一眼行礼的样子,手腕微动,搓搓手指,捏着他的脸揉了揉,笑道:“不必多礼,是来找清衍玩的吧,正好他也嫌家里没个人陪他,你们俩一起,我也放心。”话音刚落,背对着许安珩坐着,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哥哥的小哥儿便抱着猫颠颠儿的凑了过来,仰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在郑夫人怀里撒撒娇。   “好好好,你和安珩自己玩,娘不打扰你们,娘走了,啊。”郑夫人在揉脸这一方面绝不厚此薄彼,将自家孩子白嫩的小脸蛋揉的粉嫩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娘也真是的,”郑清衍捂着自己的脸,颇有些委屈,“揉脸怎么也使这么大劲。”   许安珩好笑的包住小哥儿的脸,左右晃晃,煞有其事的道:“那可不是因为清衍太可爱了,脸蛋软软嫩嫩,不止郑姨姨,我也想揉揉你的脸。”说罢,许安珩两掌多用了半分力气,像是真的要将小哥儿的脸蛋搓圆搓扁。   “不要不要。”郑清衍往后一仰,挣开制住他的手后,将猫儿一放,拔腿就跑。许安珩也被激起了玩心,一撸袖子,作势要将跑开几步,正在做鬼脸挑衅的郑清衍抓回来“蹂躏”一番。   许安珩比郑清衍长两岁,又是男子,如今已经比他高了近一个头,腿长步子大,三两步便能缩短两人间的一大段距离。可郑清衍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身材娇小灵活,东蹦西窜,让一旁的小厮暗暗咋舌,感慨小少爷不愧是两位将军孩子,手脚甚是灵活。   “哈哈哈,哈哈哈不来了,不来了,”在校场追逐半晌,最终还是许安珩耐力更胜一筹。他将小哥儿堵在墙边,不客气的揉着小哥儿莹白如玉的小脸蛋,把人揉的直求饶。   这么闹了一场,两人身上都暖了起来,便也不急着回屋。许安珩对兵器架上的各般兵器好奇的紧,绕着兵器架走了几圈,迟迟不肯离去。   “哥哥,不能伸手摸,”郑清衍见许安珩两眼像是黏在面前的刀剑上,抓住他的手解释,“娘说这些兵器都开刃了,会把手割破,不能摸。”   郑清衍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些兵器都走不动道,这也不是第一次到校场来了,这不是很常见的东西吗,他从小见到大,去他屋中的放玩具的箱子一翻,都能翻出几把木头刀剑来。   许安珩自是不知道郑清衍在旁边想什么,他只是有些遗憾的摸了摸大刀的刀柄,试问哪个男生心中没有一个武侠梦,刚才郑夫人舞枪的飒爽英姿,一下就让他想到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人一马仗剑走江湖,纵马踏花自由潇洒的少年风华。   许是他脸上的遗憾太过明显,郑清衍扣着衣角,招招手,半白弯腰去听,得了吩咐便后便行礼退下。   “少爷。”半白回来的很快,将手中其中一个木盒交到郑清衍手中。   许安珩被他们主仆俩的动静吸引,看着小哥儿手中抱着的长条形木盒,也好奇起来:“是什么?”   木盒厚重油润,并无多余的雕花装饰,郑清衍把木盒塞进许安珩手中,让他自己打开。   “送给我的?”许安珩笑眯眯的捏捏小哥儿的脸,道谢后,小心的打开木盒,里面赫然装着一柄剑。   许安珩没想到小哥儿会送他一柄剑,一时间有些无措,他看看剑又看看郑清衍,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看哥哥很喜欢这些兵器,但是这些兵器都太大了,有些竖起来比我和哥哥叠在一起还要高,就央爹爹制了一把适合哥哥用的小剑,这把剑尚未开刃,哥哥可以放心用。”郑清衍推推许安珩,催促他将剑拿出来比划两下。   长剑剑身雪亮耀目,宛如黑夜中的月华,此刻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着光,让人不敢直视。剑柄处比之其他的剑更为小巧,想必是为了让人更好抓握,剑的长度与重量也无一不适合,想来郑将军制作此剑,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郑清衍看许安珩爱不释手的拿着剑不肯放下,便知道他是极喜欢这份礼物的,他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想把这把剑当哥哥的生辰礼送给哥哥,是方才看哥哥眼巴巴的盯着这些兵器,我才提前将礼物送了出来,那今年生辰我送的礼物不合哥哥心意……”   “不会,”许安珩将剑放回盒中,“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小哥儿送他的每一样礼物,无一不出自他的真心,从刚开始的一个玩具,一份糕点,一幅画,到现在的这柄剑,都是他自己极其喜爱,珍之重之的物品,其中蕴含的心意在他看来比什么都更难得可贵。   郑清衍听得此话,脸颊微红,他微微仰起下巴:“我送的礼物本来就都很好。”说完又推推许安珩的手,让他将剑拿出来。   “我还不会使剑。”许安珩有些无奈,家中确实请了位师傅教他与郑清衍习武,可他们年岁尚小,习武也不求上马杀敌建功立业,只为最基本的强健体魄,防身自保,故而只学了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如今让他使剑,他确是有心无力。   “我会,哥哥我教你!”郑清衍就像是等着许安珩说不会一般,从半白手中的木盒里取出自己的剑,像模像样的挽了个剑花。   这下许安珩哪还能不知道郑清衍是什么心思,他伸出手指点点小哥儿的鼻尖,笑道:“好,那今日清衍就当一回夫子,教教我怎么使剑,好不好?”   郑清衍小脸红扑扑,点点头,拿起那把和许安珩相差无几的剑,站到方才郑夫人所站的位置。   阳光映照长剑,一抹金光随之舞动。   身形灵动,如行云流水,剑招凌厉,有断云斩风之势。   一舞毕,许安珩看着郑清衍紧绷着的小脸,发自内心的感叹:“厉害!”   “嘿嘿,都是爹娘教我的。”郑清衍耳尖的听到许安珩的夸赞,一下就破功了,耳朵也微微红起来。   “那也很厉害,”许安珩由衷道,“练剑累不累?”   “累,手都磨出了水泡,”郑清衍将手摊开伸到许安珩面前让他看自己手心,“但是,我喜欢,也不觉得很累。”   许安珩捏着小哥儿的手,水泡已消,如今只剩几个薄茧,他心疼的摸了摸,说不出话。   郑清衍倒是不太在意手上的茧,他现在更想教哥哥学剑!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得把口中的话咽下去,专心跟着小哥儿学招势。   天地茫茫,残雪斑驳,屋檐处,有雪水顺着落下,竹篮里,挨挨挤挤的几只橘黄色毛团,听着校场中央的剑声,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1 17:16:37~2024-07-02 18: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ridodo、岭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数年   “咪咪等等我, 咪咪别跑,等等!”   岁安院中,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正满院追着只橘白色皮毛的小猫, 周围的下人像是见惯了似的, 也没人去拦一拦,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婢女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几声。   许安珩正在屋中作画,点下最后一笔后, 静静观详画作,满意的点点头, 放下笔将画收好, 听见屋外吵闹的动静,见怪不怪的推开窗,喊道:“阿禾。”   追着小猫满院跑的许知禾听着声音回头, 见窗子已开, 笑着跑到窗台下和许安珩说话:“小叔,你忙完了吗?”   许安珩看着还不及窗台高的小姑娘, 俯下身捏捏她的脸:“忙完了, 怎么又来追猫儿了,小心摔着。”   小姑娘是许二哥的女儿,如今才刚满三岁, 平日最爱追着许安珩院里的猫儿玩, 谁说都不听,还好家里的猫儿对孩子都温驯,从没伸过爪子,只是因着小姑娘年龄尚小, 下手和猫儿玩的时候没轻重, 所以家里的猫儿有时会躲着她。   许知禾尚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揪疼了猫咪, 有些委屈的像小叔告状:“咪咪跑了,不和我一起,我想和咪咪一起。”   许安珩从屋里出来,将小姑娘抱起来抛了抛,将人哄笑后,才抱着小姑娘坐下。刚才跑远的猫咪见到主人出来,也晃悠着尾巴,轻轻在他脚边趴下,许知禾看见猫儿,弯下圆滚滚的身子,伸长了手想去摸摸小猫。   许安珩抓着她的手,带着她轻轻拂过猫咪的背部,没一会儿猫儿便全身软下来,小声的打起小呼噜。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小猫,许安珩揉揉她的头:“知禾想和小猫一起玩,就要和小猫互相照顾,如果小猫每次都会抓伤你,那知禾是不是就不会再和小猫一起玩了?”许知禾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小叔,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许安珩将小姑娘的手指拔出来,用帕子擦擦嘴边和手上的口水,继续说道:“那反过来,知禾每次和小猫一起玩的时候都会把小猫揪痛,那小猫还会不会想和你一起玩?”   “不会,”许知禾摇摇头,“如果把小猫抓痛了,小猫就不会和我一起玩了。”小姑娘说着,就好像小猫真的不玩和她一起玩了,眼眶都红了起来。   许安珩见状,赶紧带着她摸了摸小猫柔软的皮毛,见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又道:“所以,知禾想要和小猫一起玩,就要轻轻的摸小猫,不能揪小猫的毛,知道吗?”   “知道了!”小姑娘尾音拖的长长的,声音还带着点奶气,她蹲下来小心的摸摸小猫的头,见小猫没有逃走,又小心的从小猫的脊背一路摸到尾巴。   橘白色的猫儿没有什么动作,只尾巴停顿了一下,睁开浑圆的猫眼看了一眼,又继续悠闲的摇起了尾巴。   见一人一猫终于能够和谐相处,许安珩也舒了口气,挨个揉了揉脑袋,便拿起一本书遮住脑袋,趁着这大好的春光,在太阳底下打个盹。   “小叔怎么还没醒?”   “小叔好能睡哦。”   “娘说不能睡太久,醒来会不舒服,我们要不要把小叔喊起来?”   “唔,我不敢,哥哥你喊。”   “我,我也不敢。”   许安珩只觉得声音不绝于耳,吵的人难以入睡,他皱皱眉,一把抓下脸上盖着的书,坐起身来,带着一股难言的怒气,直直的看向噪音的来源。   许安珩睡着后,许明川的长子许景文也溜溜达达的进了他的院子,两个孩子一起玩了半晌的猫,又搬了凳子坐在许安珩身侧的两个小孩,正小声嘀咕着,不防备自家小叔突然坐起,被吓得差点蹦起来,还没来的急反应,又被小叔眼中暗含的怒火和躁意吓到,当即就愣住了,许知禾下意识想哭,还没哭出声,便被哥哥拉着跑远了几步:“妹妹别哭,爹说小叔刚醒时会,会很生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小姑娘吸吸鼻子,也跟着压低声音,用气声说话:“真,真的吗,小叔有点凶凶的,是不是生我们的气啦。”   许景言肯定的点点头:“真的,小叔没生我们的气,是刚醒时脾气不好,我娘说,”小孩说到这里,偷偷的左右看看,声音放的更低,“我爹有一回吵着小叔睡觉,小叔被吵醒后,说的他一愣一愣的,都不敢回嘴呢。”   许知禾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想到连大伯吵着小叔睡觉都要挨训:“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就好了,”许景言信誓旦旦,“等小叔回过神来就好了。”   于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蹲在许安珩不远处,眼巴巴等着他醒神。   许安珩在两个孩子跑开时就已经有些回过神来,只是尚还有些烦躁,便耷拉着脑袋坐在躺椅上没动,等到彻底回过神来,又喝下一杯凉茶,才头痛揉了揉脑袋,向窝在竹林边的两个孩子走去。   “小叔?”许景言试探的喊了一声。   许安珩也知道自己刚醒时火气大,刚才定是吓着人了,弯下腰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挨个蹭了蹭脸:“刚才被小叔吓到了是不是,小叔向你们道歉,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有一点被吓到,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吵小叔睡觉。”许景言抓着许安珩的头发,一板一眼的回道。   小姑娘则更是关心小叔口中说的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是糕点吗?”   “许安珩抱着两个孩子颠了颠,边往外走,边说道:“也算是糕点,知禾喜欢吃什么糕点?”   “我喜欢吃好多糕点。”   “那景言喜欢吃什么糕点?”   “我喜欢牛乳菱粉糕。”   ……   许府后厨。   许安珩将两个孩子放下,洗过手后,熟门熟路的拿出几颗红薯放进蒸笼中蒸熟:“要不要吃红薯,要吃就多蒸几个。”   两个团子齐齐摇头。   许安珩点点他们俩的脑袋,却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转过身在橱柜里拿了几颗鸡蛋,又舀了些面粉出来。   蒸熟的红薯放凉后交给两个孩子剥皮,等到许安珩将手边的红薯都剥完,坐在小矮凳上的两个团子才把手中坑坑洼洼的红薯举得高高的,递到他的面前。   “真棒!”   将去皮的红薯压成泥,和面粉一起揉成团,将面团分成几个小团,用手指按压成碗状,再将鸡蛋的蛋清与蛋黄分离,蛋黄倒进牛乳中搅拌均匀,再用纱布过滤一遍,最后倒入刚刚捏好的碗状面团里,小火慢烤,等到面团烤至焦黄,中间的芯烤至凝固便可。   许景言和许知禾好奇的看着小火炉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眼神一动不动,许安珩由着他们去,只嘱咐他们别伸手去摸,小心被火烫着,又让下人在边上仔细看着两人。   做蛋挞只用上了蛋黄,剩下的蛋清许安珩也不打算浪费,加牛乳,白糖一起搅拌均匀,再滴几滴酸果汁去腥,均匀倒进几个小碗里,一起上锅蒸熟。   许安珩动作娴熟,没两下便将灶台上的收拾的干净,盖上蒸笼后,便也寻了个地方坐下,跟着两个孩子一起看蛋挞被逐渐烤熟的过程。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安珩也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变成了歪七扭八的靠着,火炉上的蛋挞也慢慢散发出了甜香。   “好香啊,甜甜的。”许知禾抽抽鼻子,眼睛亮亮的看着逐渐蓬松的黄色糕点。坐在她身旁的许景言虽没说话,却也附和的点点头,还不动声色的舔了舔粉嫩的嘴唇。   许安珩闻闻蛋挞的香味,又用筷子戳了一个试一试,确保蛋挞烤熟后,才一一将它们装进碗里,又给两个团子面前一人放一个,让他们先试试喜不喜欢。   许安珩:“小心烫哦,要小口小口吃。”   许知禾连连点头,小手拿着蛋挞,先凑近鼻子闻了闻:“香香。”接着才张开小嘴“啊呜”咬下一口。   “好好吃!”小姑娘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星,“外面脆脆的,咔嚓咔嚓。”   “中间的那一小块很嫩,又香,好吃。”许景言接道。   “小叔,我们还想吃!”   许安珩捏捏他们的小肉脸:“只能再吃一个。”   许知禾闻言面露失望,许景文却眨巴眨巴眼,指着后面冒着热气的蒸笼问道:“小叔,那里面是不是也有好吃的?”   “你倒是机灵。”许安珩笑着弹了下许景言头顶的小揪揪。   “嘿嘿。”许景言得意的笑了两声。   蒸笼里正蒸着布丁,揭开蒸笼,热气扑面而来,许安珩以手作扇,大力扇了几下,等蒸汽全部散开后,用布包着,将碗端了出来。   布丁看起来单调,雪白雪白的一碗,可闻起来却很香。许景文用勺轻轻一挖,布丁便颤巍巍的被送去他的口中,入口丝滑细腻,还有浓浓的牛乳的香味。   一碗布丁下肚,再加上刚才吃的两个蛋挞,两个团子现在肚子饱饱的,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了。但是肚子装不下,眼睛却还馋的很,许安珩看着他们俩眼巴巴的小模样,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便又给他们俩各自装了一份甜点带回去。   “小叔,我们回去啦!”   在许安珩这磨蹭到了官员下衙归家的时间,许明川和许辰文不约而同的都来小弟这里接回自家的崽,看着两个孩子手中的食盒,兄弟俩对视一眼,知道今晚上又有口福了。   两个孩子各回各家,岁安院里又恢复了宁静,不知去哪晒太阳的橘猫们此时也溜达着回来了,挨挨挤挤的围在他的脚边“咪呜喵呜”。   一只耳朵尖尖又白色斑点的大猫一跃而上,跳进许安珩怀里,许安珩揉揉它软绵绵的肚子,懒洋洋的开始给它顺毛。 第34章 踏青   三月, 春暖,风和,景佳, 宜踏青。   离城里不远处有个叫桃花村的小山村, 桃花村因村里的大片桃林而得名,村里家家户户以桃林为生,三四月的时节, 桃花盛开,许多文人雅士乘着时令而来, 观赏美景, 尔后又留下漫卷诗词与画卷,使得这小小的桃花村更为出名。   许安珩对作诗写词毫无兴趣,苦读十余载, 勉强考中秀才后, 便将这些抛之脑后,不愿再看。此番前去, 不过是慕名而往, 加之贪恋美景,但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前两日郑清衍传信来, 邀他同去他踏青春游。   “小叔, 我们都收拾好了。”许景言探出半个脑袋催促,“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收拾好了,出发出发。”许知禾跟在哥哥后面学嘴。   许安珩对着铜镜照照,点点头, 回道:“来了, 走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   去往桃花村需要出城,许安珩与郑清衍约好在城门口碰面。街上人多,马车慢悠悠的走着。许安珩懒懒的靠坐着,时不时捏一块糕点吃,看起来悠闲极了,两个孩子同坐一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看着大街上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有意思,挨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等到出了城门,左右看看,并未看见郑府的马车,许安珩便让车夫寻了块空地停着,自己带着侄子侄女下了马车,在外头瞧瞧看看,等着人来。   不过两个孩子在外头的空地上转悠一圈的时间,城门口便有一架马车驶来,看车身的标记,可不正是将军府的马车。   “清衍哥哥,小叔,清衍哥哥来了!”还是小姑娘眼尖,最先看清楚来人是谁,拽着许安珩的衣角指着往面前来的马车笑的开心。   “知禾真厉害,这么远就看清了,”马车一停,车帘就被掀开,郑清衍利落的下了马车,抱起小姑娘捏捏脸,“几天没见想我了没有?”   “想了!”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比蜜还甜,郑清衍又蹭蹭她白软的小脸蛋,才把她放下来。   “景言,”郑清衍对这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他抱起小孩抛了一下,“你呢,有没有想我?”   “哈哈哈,有,每天都想哥哥。”   许安珩站在一边看着郑清衍逗两个孩子玩,面上满是笑意。   “好了好了,别玩了,去桃花村还有一段路呢,咱们走吧。”见两个孩子缠着小哥儿没完,许安珩只好哄着他们先上马车,等两个团子走了,许安珩才和郑清衍说上了话。   “病好些了没?”许安珩仔细打量小哥儿的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还不错。   郑清衍点点头:“早就好全了,只不过喝了两天汤药,又苦又涩,喝的我舌根都有些发麻。”   前段时间,天气多变,早上的风还吹的人生寒,到了中午,太阳又晒的人冒汗,郑清衍贪凉,一个不留神就病了。   “春日里风一场雨一场,衣裳一定要穿住,宁可热一些也好,毕竟早晚还是凉的……”许安珩絮絮叨叨,操心极了。   郑清衍无奈,凑近些,胳膊碰碰他:“安珩哥,上马车啦,再晚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许安珩眼睫微动,还想说两句什么,自家马车的车帘处却突然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小叔,快上来呀。”   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许安珩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撇了下嘴,迎着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坐上了马车。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颇有些落寞的背影,偷偷笑了笑,转身也回了自家的马车。   行走去乡间的小路并不宽敞,马车一前一后行驶,越向前走,人越发多起来,田地间忙碌的农人,田野路边追跑打闹的小孩,许安珩听着马车外的笑闹声,只觉惬意。   行至桃花村,村口有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斗草,见有外人来访,便纷纷放下手中青草,团团围过来。   “你们也是来看花的吗?”领头的孩子问道。   许安珩牵着两个孩子下来,回道:“正是。”   村里每年都会有许多外人前来赏花,村里的小孩见多了,也便不好奇了,领着人将马车停好,又带着他们前往桃林。   许景言与许知禾年龄尚小,从未来过这种小山村,看着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觉得有趣,拉着人问个不停,许安珩与郑清衍应付不来,倒是带路的那些村里的孩子和他们说笑了起来,一时间,一群孩子有说有笑玩成一片,倒显得他们两个大人有些格格不入。   “前面便是桃园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领头的小孩突然快跑了几步,许安珩拉着郑清衍也快走两步跟上。   刚一站定,便看见一大片粉白的桃花,春分拂过,花香扑面,桃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还未深入桃花林,便已落了满身的桃花,沾染了满袖芬芳。   许安珩抬手,接住一片打旋的花瓣,花瓣落在手中冰冰凉凉,手指轻轻摩挲,柔软又顺滑。有风从肩头吹过,又有几片花瓣飘飘然落地,许安珩回头一看,正对上郑清衍狡黠的杏眸。   郑清衍如今已经长开,渐渐褪去了稚气,棱角逐渐分明,小哥儿肖母,面容白皙,眼睫浓密秀长,杏眼微圆,唇若丹朱,着一袭蓝白色长衫于艳丽的桃林中,更是被漫天的桃花衬的面如白玉,容貌秾艳。   许安珩愣愣的眨眨眼,不知为何,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安珩哥,”郑清衍将手中接住的花瓣扬在他的脸上,“又发什么呆呢?”   被花瓣扑了一脸,许安珩也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身上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郑清衍见他回过神来,刚想跑开,却一下被抓住手腕。   许安珩下意识拉住郑清衍的手腕后,自己也有些愣住,他们现在可不是孩子了,松开手后,许安珩脸颊微红,蹲下身抓住小侄女和小侄子,嘱咐道:“待会在桃林里,不可以去攀折树枝,也不可以去摘树上的桃花、抖落树上的花瓣,记住了没有?”   许景言和许知禾从没见过开的如此茂盛的桃花,早已迫不及待的想深入桃林中去一览究竟,许安珩的话一出,两个团子便异口同声的回道:“记住啦!”   两个孩子撒欢的跑走,有丫鬟小厮也跟着,许安珩倒也不担心,和郑清衍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刚才的事,两人颇有默契的忘之脑后,没有再提,只一路赏着桃花,一边话些趣事。   桃林颇大,好在许安珩平日尚有锻炼,郑清衍更是随着父母习武练剑,也不觉得疲累。只是两个孩子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走完了整片桃林,可把自己累的够呛,一出桃林,便一人抱着一个的大腿不愿再走。   “小叔,我累。”   “清衍哥哥,我也累了,肚子也饿。”   两个孩子打出生就没这么累过,许安珩挑挑眉,抱起黏在自己脚边的团子:“那小叔抱着走好不好。”   许景言如愿被抱起来,两手搂住许安珩的脖子,挨着蹭蹭,抬头一看,妹妹也正窝在清衍哥哥怀里朝着他笑。   揉揉小姑娘的脑袋,郑清衍走前两步,与许安珩同行:“知禾说饿了,现在也快要晌午,中午吃什么?”   “既是来了农家,不如尝尝地道的农家风味。”   桃花村因为往来赏花的人多,附近又没有酒楼客栈,大多前来赏花的人都会花些银钱,在村民家中用食住宿,许安珩刚才来的路上便借机问过了那些村里的孩子,听说村中有位李大婶做饭味道一绝,他们如今便是要去她家。   临近晌午,村里的孩子们也要回家吃午饭,许安珩顺着他们指的小路,一路来到了一间瓦房前。   村中没有锁门的习惯,只要家中有人,门都是敞开的,许安珩推开门走进去,院里只有一个和许知禾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坐在凳子上吃果子。   “阿奶,有人来了。”小姑娘看着一行人推开家中大门,溜下凳子走到房门口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个大婶便拿着锅铲走了出来,见到院中的生人,也不奇怪,笑着问道:“可是来用饭的。”   “正是,”许安珩放下抱着的孩子,“劳烦婶娘快些,两个孩子肚子有些饿了。”   “好,好,稍等片刻。”李大婶应下,转身回了灶房。   家里大人在做菜,小姑娘便端茶倒水招待客人,许是记着刚才许安珩说的两个孩子饿了,她还用篮子装了些果子端过来:“是山上的野果,好吃,甜甜的。”   许安珩道了声谢,接过篮子,捏起一颗仔细看看,的确是山上最常见的果子,他原来也吃过,既是能吃,他自己尝了尝味道,的确如小姑娘所说,蜜一样甜,便抓了一把给郑清衍,最后又给两个孩子数了几颗,让他们吃着玩,剩下的,便让下人们分着吃了。   坐着喝了两杯茶,午饭也好了。   蒜炒腊肉、蒸香肠、青椒肉片、水煮鱼、小葱豆腐、炒白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还有一篮大白馒头。   就着馒头夹菜吃,李大婶热情的招呼,一顿饭下来,许安珩觉得自己快要撑吐了。但是,这菜的味道是真的好,是异于府中厨子的另一种风味。   饭后休息够了,留下银钱,告别李大婶和她的小孙女,一行人又转道去了村中的小河边,听李大婶的小孙女说,河里的鱼鲜嫩的很,正好时辰尚早,也可钓几尾鱼儿尝尝鲜。   河水清澈可见底,有鱼儿轻巧的甩着尾,从布满青苔的石头边游过。   水波微动,鱼饵渐渐沉入河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3 17:03:51~2024-07-04 17:0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i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绮梦   山映斜阳, 许安珩一行人随着低飞的倦鸟,赶在最后一缕残阳落下前回了家。   在外头闹了一日,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已是筋疲力尽, 将两个孩子送回大哥二哥院中, 随意往肚里垫了些东西,简单洗漱一番后,许安珩往榻上一躺, 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许安珩仍像是在记挂着什么, 含含糊糊的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最终还是敌不过浓厚的困意,沉沉睡去。   仲春的夜晚是总是格外静谧,月凉如水, 星子疏淡, 偶有一两声虫鸣响起,过后, 又是无边的寂静。院里的那株桃树生的茁壮, 花儿也开的热烈,一簇簇粉白可爱,微风吹拂, 缕缕清香透过纱窗, 飘入少年梦中。   许安珩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又回到了桃林中,在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中,郑清衍懒懒倚在一个巨大的桃树下,见到他来了微微挑眉, 凑上前来, 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额头微微前倾,轻轻的蹭了蹭他。   “清,清衍。”许安珩喉结微动,双手抓住他细白的小臂,想往后退开几步,“清衍,松开些好不好?”   “为什么要松开,”郑清衍微微仰头,脸上满是无辜的神色,“哥哥不喜欢这样吗?”   许安珩脸颊涨红,眼神闪躲,不敢与郑清衍直视“:我,我……”   “嘶,”郑清衍轻呼出声,声音又软了几分,“哥哥抓的我有些疼,轻些好不好?”   许安珩被郑清衍的轻呼唤回了不知飘去何处的神智,听得他唤疼,忙松开来抓着人家手臂的手,慌乱的想看看小哥儿的小臂上是否被自己抓出了痕印,将将触及袖口又才想起此举的不妥,顿时松开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的脖颈都红透了,”郑清衍吃吃笑了几声,并不在意有些被抓疼的手臂,反而双臂微微用力,将许安珩带着往前走了一步,自己则顺势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软下嗓音道:“哥哥,清衍心悦你。”   再次在梦中听到这句话,就算不是头一回,许安珩依旧没出息的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从脸颊到脖颈红成一片,他不由自主的揽住郑清衍的腰,将小哥儿从怀中带出来些,低下头看着他素白的小脸也染上红霞,眼眸含情,眼睫轻颤,控制不住的在那微张的红唇上轻啄一下。   好软!许安珩暗暗想着,满心甜蜜,微微抬起头,见小哥儿瞪大了双眼,还以为吓着了他,刚想拉开些距离,嘴上又覆上一片温软。   许安珩扶住郑清衍的腰,惊讶于他的热情,又心喜于他的热情,措不及防嘴上传来一阵刺痛,嘴唇上的温软也渐渐远去。   “哥哥在想什么?”郑清衍有些幽怨,他舔舔唇,“做这种事也能走神吗。”   许安珩双手抚上郑清衍的脸,温柔的亲亲他的眉心,轻声回道:“没想别的,只在想你。”说完,双手微微抬起小哥儿的脸颊,温柔缱绻的亲上他的唇。   许安珩一手扶在郑清衍腰间,一手轻抚于小哥儿的后颈处,渐渐不满足于只与小哥儿唇瓣相贴,许安珩手掌微动,捏捏他的后颈,趁着小哥儿耐不住脖颈间的痒意,不经意放松牙关时,轻巧的从微启的唇缝间探入。   片片花瓣飘落在两人交缠的发间,许安珩拂去从郑清衍头顶掉落在自己脸上的花瓣,双手扶住此时跨坐与自己身上的小哥儿的纤纤细腰,不由有些疑惑两人是怎么从相拥而立变成此时这般姿势,还来不及细想,许安珩又觉得腰间一松,抬眼看去,自己腰间的系带已经被小哥儿轻巧解开,看动作,小哥儿像是要继续将内里的衣物也一件件解开。   许安珩脸上刚褪下的热意顿时又涌了上来,甚至比方才还热上几分:“清衍,不可,不可这样,这也太,太快了些!”许安珩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歹人逼迫的良家子,一手紧紧拢住自己的衣物,一手推拒着郑清衍手上的动作。   “哥哥,我们既是两心相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郑清衍见许安珩捂住自己的衣物,也不再试图动手解开他的衣物,自是手腕一转,拉住自己腰间的系带,将自己的外裳褪了下来,随手抛在一边后,缓缓塌下腰身,凑到许安珩面前,故作委屈的挤出一滴泪,道:“难道哥哥方才是哄我的,哥哥不喜欢清衍吗?”   美人垂泪,绯红的眼角更是为人添上一份艳色,耳边是心上人的柔声细语,身下是心上人不知有意无意的磨蹭摆动,许安珩只觉得全身的热意直往他的大脑和身下涌入。也不只是色令智昏还是本心所为,许安珩双手掐住郑清衍的腰,猛的坐起身在他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腰部用力,反身将小哥儿压在身下……   “碰!”   “公子,公子没事吧?”守在外间的婢女急急问道,不见里头回应,正想进去看看,便听见主子让她们打桶热水进来,水打好后,许安珩也不留人在屋里伺候,让她们回去好生歇着,不必当值了。   听着下人关上房门,渐渐远去的动静,许安珩松出一口气,揉揉方才摔疼的肩膀,自己从柜中找出一身干净的衣物,搭在屏风上,脱下身上汗湿的衣物,往地上一丢,便跨进浴桶中。   被温水包裹着,许安珩长舒一口气,默默将头往水下缩去,只留一双眼睛和鼻子在水面上。   许安珩觉得自己脑海中现在是一团乱麻,今日的一场梦,扰的他心绪杂乱,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还如前两回一般,只是梦见郑清衍像他表明心意,许安珩还可辩白一番,可这回自己也有所回应,且还,还对自己当做弟弟养大的小哥儿做了这等事,这桩桩件件都表明着——自己的确是对郑清衍有着慕恋之意。   许安珩头痛极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变态,毕竟别人不知道,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他可不是表面上的舞象之年,若要加上他前世的年龄,他与郑清衍相差了不少岁数。不过这也不算最要紧的,毕竟自己此时按照这具身体的实际情况来看,真真切切是十八的年纪,只是让自己最过不去的坎便是——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将郑清衍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   许安珩在浴桶中坐起身来,两手搭在浴桶两便,脑袋靠着浴桶边缘,闭着眼睛沉思。   三月里早晚都还有些凉意,随着屋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浴桶中的热水也渐渐凉了,许安珩换上干净的衣物,又将方才换下的亵裤在浴桶中搓洗一番。虽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可总比直愣愣的被婢女知道自己弄脏了裤子要好的多,等到看不出什么端倪后,稍稍收拾一番,便又往榻上一躺,睁着眼看着屋顶发呆。   许安珩无意识的揉搓着被角,浅浅叹了口气。细细想来,自己会喜欢上郑清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两人从小便认识,郑清衍还在自己家住过几年,感情自是深厚,即便后来郑清衍被接回家,两人的来往也没断下,三天两头的往对方家跑去,日日玩在一处,吃在一处,毫不夸张的说,对于许安珩而言,与郑清衍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与家中爹娘兄长待在都长。在他前十多年的生活中,郑清衍从始至终都在其中。   而对于情感上的改变,许安珩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郑清衍。小哥儿从小就生的好,一张小脸欺霜赛雪,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极了,很难不说,许安珩最初愿意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与他的出色的相貌没有关系。可除此之外,小哥儿的性格也很好,不然,一个长相精致脾气坏的小娃娃,许安珩是没有心思去照顾的。除此之外,郑清衍性格坚韧,还习得一身好武艺……这么想来,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郑清衍,许安珩乐滋滋的想。   想到郑清衍,许安珩纷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如方才一般烦躁不安,既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决计不会为了自己心中这种虚无的伦理关系将郑清衍推开。原来隐隐察觉到自己对郑清衍有了这种心思后,自己总不愿深想,次次都逃避自己的心意,现下他不愿也不想再躲,便得好好想想了。   想到这,许安珩不由得“啧”了一声,想他前后两辈子,竟然没有一点谈情说爱的经验,这合理吗?   正闭着眼睛思忖着该向谁好好讨教一番这情爱之事时,许安珩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昨日回的有些晚了,又累,没吃多少东西便歇息了,挨到现在,肚里早便没东西了,若不是刚才想事情想的深入,只怕早就感觉到肚子饿了,现下一放松,马上便觉出饿了。   揉着肚子起身,外头已经大亮,几缕金丝穿透云层懒懒洒在屋檐上,许安珩打开窗户,正想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清晨的凉风便吹的他打了个寒颤。   穿好外裳,洗漱过后,许安珩没急着去用早膳,而是坐在铜镜前好好照了照——头发浓密,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隐隐含笑,薄唇微勾,端的一副好样貌。再站起来比划两下,身量高挺,瘦削却不瘦弱,捏捏自己的肩膀和腰腹处,薄薄的覆着一层肌肉,最后再打量一番自己的穿着——一袭浅蓝色绣花长袍,乌黑的头发用一个莲花状的玉冠半束,腰束月白色祥云纹腰封,整个人看起来长身玉立,当得起一句丰神如玉,翩翩君子。   许安珩满意的点点头,噙着一抹笑,转身出了房门。 第36章 请教   饭厅里, 此时已摆好了早膳。   许安珩刚坐下,许大嫂与许二嫂便牵着孩子走了进来,两个孩子乖乖向祖母问安过后, 便挨到许安珩身边坐下, 目光灼灼的看着桌上的早膳。   许家规矩不多,在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许景言捏着一团和自己拳头差不多大小的绿团子, 有些疑惑的问道:“青团,青团也是昨日摘的那些绿草做成的?”   许知禾年纪尚小, 跟着兄长学话:“青团, 青团,绿草做的。”   “景言和知禾说的不错,”许安珩捏捏他们的小脸, “不止这青团, 今日桌上的这些吃食,都是昨日我们在村里摘的那些野菜做的, 怎么样, 小叔没有唬你们是不是,昨日摘的野菜都是能做成吃食的。”   许景言点点头,咽下口中黏糊糊的青团“:好吃, 又软又甜。”   昨日下午在河边钓鱼时, 许安珩便见着周围长了许多野菜,眼见着两个小孩儿有些坐不住,便将鱼竿交到青石手里,自己带着郑清衍和侄子侄女漫山遍野摘野菜去了。   也正是赶上这万物复苏, 春草复生的好时节, 都不用特意去寻, 田地间的野菜到处都是,荠菜、艾草、野蕨、嫩苜蓿、香椿……这下可给几人找到了乐子,去附近的人家买了几个竹筐,又照着许安珩摘给他们的“模子”,分头去摘野菜去了。不止如此许安珩和郑清衍还颇为幼稚的和两个将将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团子比了起来,约好回家时看看谁摘的野菜最多。也正是因着这比赛,昨日一行人才回的晚了些。   府中的少爷和小公子摘了这许多的新鲜野菜回来,厨房便一大早的赶着用这些野菜做了一桌子早膳——青团、荠菜煮蛋还有香椿煎饼。   这青团便是用的艾草揉出的汁水和糯米粉和在一起,揉搓成团状便可上锅蒸制。府中做的更精细些,团了甜咸两个口味的青团。甜口的在青团里头包了芝麻和红糖的内陷,一口咬下,一包的甜馅便流进嘴里;咸口的里头包的是香菇腊肠和咸鸭蛋的蛋黄,为了区分口味,厨子还在青团上点了红点用来区分,每个青团都团的圆圆润润,绿如碧玉,清香扑鼻。荠菜煮蛋做起来便简单的很,将荠菜洗净后放进水中熬煮,煮熟浓浓一锅荠菜水后将鸡蛋放进去煮熟,待到鸡蛋熟后再用汤匙在蛋壳上敲几道缝,继续煮上一盏茶的时间,这样出来的鸡蛋吃起来便多出一股荠菜独有的清香,比白水煮蛋要有滋味的多。   青团和荠菜煮蛋许家人都吃的有滋有味,只是这香椿煎饼味道实在有些独特,几个大人还好,先时觉得味道有些古怪,多吃几口又觉得颇有些趣味,两个孩子就不行了,皱巴着小脸咽下口中的煎饼后,便再也不肯多尝一口。   “这个饼吃起来臭臭的。”许知禾咬了两口青团,嘴里的怪味终于没了,皱巴着一张小脸问娘亲,“娘,这饼是不是坏了?”   许二嫂剥了个鸡蛋放在小姑娘碗里,笑道:“没坏,香椿就是这个味,不爱吃便不吃了,来,吃个鸡蛋。”   “这香椿昨日摘的时候便有一股味,没想到做成吃食味道也这么大。”许景言皱皱鼻子,想起了昨日摘香椿时闻到的味道,“这香椿味道如此古怪,也会有人吃吗?”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每个人口味不尽相同,或许有人便喜爱香椿独特的味道。”许安珩看着两人有些懵懂的模样,又举了个例子:“就像知禾爱吃咸蛋黄馅的青团,但景言觉得咸蛋黄味的青团味道有些怪一样,每个人喜好不同,不必强求他人与自己一样。”   用现成的东西来举例,两个小团子就听明白了,只是刚安分没多久,两人又开始争论起哪种味道的青团更好吃。说是争论,也不尽然,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分别说着甜口青团和咸口青团有多味美,童言稚语惹人发笑,最后还带着各自的娘亲也谈论了起来。   一个早上的时间,两个小团子还没争论出高低,便被各自的娘亲带回了院子,许安珩和母亲说了会话,没多久也告退了。   “去装些青团和鸡蛋,我去趟周家。”许安珩坐着想了想,吩咐道。   青团包了不少,灶房里还有在蒸笼里温着的,挑着不同的口味捡了些装进盒里,又连着荠菜水一起装了些鸡蛋,许安珩拎着食盒便直往周府去。   周家是做酒楼生意的,在京城有几家不小的铺面。许安珩与之交好并非其他什么缘由,只是两家住的近,周家的大少爷周轩与他年龄相仿,小时候常玩在一处,长大后彼此性格也合得来,情谊一直没断过。此次上门,也正是因为许安珩想起周轩去年成亲,娶的也是一位哥儿,许安珩想上门讨点经验。   “哟,今日怎么得空上我这来了?”许安珩被小厮迎进正厅没多久,端起茶正想喝一口时,便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轩大步跨进屋内,丝毫不见外的在他身边的座椅上坐下,看着他身边的食盒,好奇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总不是特意来我这送些吃食?”   “确是有些事想请教,”许安珩点点头,又将食盒推到他面前,“昨日去桃花村游玩时摘了许多野菜,趁着新鲜,做了些吃食,正好带过来给你尝尝。”   既是有事要说,周轩便带着许安珩往自己书房去,许安珩带来的吃食自是一一端出,周轩留了每样留了两个,剩下的让小厮送去给自己的夫郎屋中,又让人上了其他的茶果点心待客。   许安珩觉得自己算是来对了,周轩看起来对自家夫郎甚是体贴喜爱,自己不过带着些点心吃食来,他也记着让自己夫郎尝尝味道,倒是难得他时时将人记在心上。据他所知,周老爷与周夫人关系不可谓不冷淡,两人之间颇有些貌合神离的意思,难为周轩在这中环境下长大,还能对夫郎如此体贴照顾,这么想着,许安珩也好奇的问了两句。   周轩随手捏了个青团在手上,满不在乎的回道:“你也知道,我爹是个好色的,后院里小妾通房多的两只手指数不完,要不是我娘立得住,还不知道现在家里是谁当家做主呢。就算这样,因着我爹的这些莺莺燕燕,我娘这些年来也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在我娘替我议亲时,我便和我娘说了自己的心思——我无心纳妾,只想娶个自己喜欢的,两人能相互扶持将日子过好便是。”   许安珩点点头,他记得周轩的夫郎也是出自商户之家,而且好像还是那户人家的嫡长哥儿,想来于经商上也有些手段,能更好的帮着周轩撑起这份家业。更何况听周轩的话,想来是成亲前就对他颇有好感,几相加起来,难怪周轩和他夫郎听起来恩爱有加。   “唔,这个味道好吃,”周轩看着青团中的馅儿,赞道,“原来倒也没想过能在里头包咸蛋黄,虽说听起来有些古怪,吃起来却是不一般的美味。对了,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儿?”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噗嗤,咳,咳咳,你有一个朋友,嗯,他怎么了?”周轩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许安珩白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有一个朋友,他现在对自己从小当弟弟一般看待的小哥儿起了些不一样的心思,心里有些过不去,对于这种情况,你觉得……”   “我觉得,我觉得很正常嘛,”周轩这下来了兴致,“你,不是你那个朋友这么想也没什么奇怪,喜欢便是喜欢了,原来当弟弟看待和现在当夫郎看待又不冲突,至于你说过不去,我觉得是你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有些转不过弯来,毕竟只是当做弟弟看待照顾,但两人并无事实上的亲缘关系,听你所说你和那个小哥儿是从小便认识,这原来肯定是当弟弟看待嘛,总不能小哥儿才五六岁的年龄便将人家当夫郎看待,这才真是有些过了!”   许安珩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轩见状,继续劝道:“想这么多做甚,别说你与郑清衍无半点血缘关系,就算有,你看看朝中大臣还有诸多百姓,多的是表兄妹之间结亲的,这有何想不开的。而且我可提醒你啊,郑清衍这个年纪,也该说亲了,你再不抓紧机会,说不准明年就能喝上他和别家儿郎的喜酒。”   “不行!”许安珩听到最后一句便急眼了,当即站起来反驳。   “这可说不准,”周轩又加了把火,“寻常人家十四五岁便要成亲了,郑清衍可比他们还年长些,他不急,他爹娘也该急了。到时候,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由不得你说不行。”   “不,不行,我不同意,我……”   周轩打断他:“轮的上你说不同意,你和他什么关系,人家爹娘都同意了,哪轮的上你说话。”   “我,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怎么算不上他的兄长!”许安珩被周轩的话激起一股无名火,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气急败坏半晌,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是他兄长又怎么,小哥儿总得出嫁,拒了这张家,还有王家、李家,你总不能一辈子拘着家里的哥儿,你如此反对,莫不是……你们可是兄弟,怎能做出如此、如此之事!”周轩大惊失色。   “又不是生身兄弟,我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许安珩被气的拍案而起,怒声回道。   随着许安珩脱口而出的话,屋里一下便归于寂静,周轩也不再出声激人,安安静静的吃着点心品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5 17:27:06~2024-07-06 16: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27840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脸红   “是我魔怔了。”良久, 许安珩叹道,接着他又起身郑重的向周轩行了个礼,“多谢, 若无你这番话的开导, 也不知多久我才能想明白。”   周轩摆摆手,不在意的回道:“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现在你既已明了自己的心意, 今后打算如何?”   “如今不过是我的心意,尚还不知清衍对我是否有意, 若是, 若是他对我无心,我,我……”许安珩磕巴了几句, 并不想说出自己愿意放手的话。   周轩古怪的看了他几眼, 不明白许安珩怎么能迟钝到这种地步,在他看来, 郑清衍定是心许于他, 这是件很明显的事,也不知道许安珩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也难怪,他原来见他们两人相处的黏糊样子, 也以为快要喝上他们的喜酒, 没想到自己都成亲了,两人还在哥哥弟弟的不开窍,谁家哥哥和弟弟是这么相处的?反正他们家的兄弟不是这样的。   而且,自己能和夫郎如此相敬如宾也多亏了他借鉴了许安珩与郑清衍相处时的一些动作, 如今他与夫郎都已修成正果, 恩爱非常, 怎么他们二人还是原样。   这么一想,周轩突然觉得自己的身躯高大了些许。   “也不必如此多虑,”见许安珩越想越愁眉苦脸,周轩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你想想,现在郑清衍身边据我所知,便是只有你一个男子与他走的近些,这近水楼台先的月,平日里相处多体贴些,多送些他喜欢的东西,温水煮青蛙,还愁得不到他的芳心?”   许安珩若有所思。   周轩又提醒道:“除此外,你二人若要出门游玩,还是要多带些人,不可单独出去,若被人看见,定是有损你二人名声。”   “昨日并不是我二人单独出门,还带上了我侄子侄女,还跟了许多人”,许安珩解释了一句,又叹道,“着实也麻烦了些。”   大朝民风开放,并不禁止女子与哥儿上街、做生意,定亲后女子与哥儿也可大方的与情郎在街上行走,只是尚未经过父母之命的男女、哥儿若是背着人偷偷私会,却是令人不耻的,所以为了名声,若是没有定亲的哥儿女子与男子相处时,便得身边时时刻刻有人跟着才可。   周轩哼笑道:“若是定亲之后,过了明路,便无这么多忌讳,更何况,虽说不能出门,可好歹你也拜了郑将军为师,上门总是有由头的。”   提到郑将军,许安珩难得有些心虚,毕竟现在自己正觊觎人家的小哥儿。   摸摸鼻尖,许安珩略带些心虚道:“说的也是。”   “你能这么想便好,”说罢,周轩话头一转,“安珩,你这方子卖不卖?”   “这青团算得上什么方子,”许安珩看看周轩手中咬出馅的青团,笑道,“不过换了个馅罢了,你若看得上,用便是了。”   “话不能这么说,”周轩正色道,“若不是你这点心,我也想不到青团和咸蛋黄能放在一处,正巧现在是吃青团的时候,搭上这馅,也吃个新奇。”   周轩执意要付银子,许安珩与他推拒半晌,最后各退一步,只象征的付了些银两作罢。   说完了事儿,许安珩便不多留,如今周家也差不多是周轩在做主,事多人忙,许安珩也不多打扰,约好下次有空闲时再聚一聚,便回府去了。   刚回到府上,院里的丫鬟春半便迎了上来:“公子,郑少爷来了,现在正在院里坐着呢。”   许安珩当即便往岁安院走去。   岁安院的院门大开着,许安珩还未进门,便远远看见庭院中有道碧色的身影正靠在躺椅上摇晃。   “安珩哥。”郑清衍正对着院内,见许安珩匆匆走开,坐起身喊了他一声。   许安珩才刚看清自己的心意没多久,一回家便看见心上人靠在自己的躺椅上笑的明媚,登时便红了耳根,呆呆的愣在原地。   “安珩哥,怎么了?”见人突然停在院门口不动,郑清衍很是疑惑。   “没事儿,看见只小蜘蛛。”许安珩故作镇定,抬脚跨过门槛。   紧接着就被绊了个踉跄。   “公子小心!”   “安珩哥,你没事吧?”郑清衍快步走上前,从冬雪手中扶过许安珩,“不会是病了吧?是不是发热了!哥,你脸好红啊,夏荷,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   “别去别去,我没病,”许安珩红着张脸叫住夏荷,这要是真请大夫过来一下,不是丢死人了,“我就是有些热,真没事。”   郑清衍狐疑的看着许安珩,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发现手底下的温度越来越热,当即道:“夏荷,去请大夫!”   说完不顾许安珩想要叫住夏荷的动作,强硬的带着许安珩回房里,压着他在床上躺下:“哥,你额头越来越烫了,必须得看大夫,你原来不是还训过我一次,不能讳疾忌医的。”说完,又拧过帕子,仔细擦过他滚烫的脸颊和额头。   许安珩皱巴着脸,有苦说不出,只能不停找借口掩饰,只是郑清衍时不时的用湿帕子在他脸上擦过,又将手贴上来试试温度,柔软冰凉的手指贴在脸颊上,许安珩还隐隐闻见了一阵浅淡清雅的桃花香,他下意识的蹭了蹭郑清衍的手指。   “安珩哥,你都热的说胡话了。”郑清衍并不太相信许安珩的说辞,他手底下的热度一直没退下去,不管如何都是要请大夫过来诊治一番的,故而他收回手,又拧了张湿帕子。   脸上的一点凉意随着郑清衍的动作慢慢远去,许安珩下意识的微微抬起头,跟着贴了过去,接着又忽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下脸更红了几分,重重的倒回床上,拉高被子,试图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   大夫来的快,还不等许安珩再想些理由解释,便已经被夏荷请进屋了。   许安珩极不情愿的伸出手让大夫把脉,内心觉得万分丢人,表面却仍是强装镇定,等到大夫将两只手都把过脉,又细细察看一番过后,还不等许安珩说话,郑清衍便先问出了声。   “王大夫,怎么样,我哥哥是怎么么了,可有什么事儿?”   “许公子无事,”王大夫捋捋胡子,“这脸颊发烫只是情绪激动所致,并未发热。”   许安珩知道自己没什么毛病,压根没仔细听大夫在说些什么,只偷偷咀嚼着郑清衍刚刚叫的“哥哥”二字,原来许安珩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现在听起来只觉得酸酸涩涩的。   郑清衍不放心的又多问了大夫几句,确定许安珩是真的没事之后,让人给了赏钱送大夫出去,回来便看见许安珩坐在榻上出神。   “安珩哥,”郑清衍伸出手掌在许安珩面前晃晃,“想什么呢?”   眼前突然出现只白皙的手掌,耳边又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许安珩下意识伸手抓住在眼前晃动的纤细手腕。   掌中的触感细腻柔滑,许安珩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接着就感觉手被挣开,抬头一看,正对上郑清衍略带惊讶的杏眸。   “我,我不是,我是……”   许安珩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脸上刚消退的红意又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许安珩深吸口气,冷静些后,红着耳根直直的看向郑清衍:“清衍,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不是有意做出这等无理之举,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说着,便起身下榻,拱手做礼。   “我知道安珩哥不是有意的,”郑清衍眼神暗了暗,伸手拍拍许安珩的小臂,“我没放在心上。”   许安珩悄悄抬眼看了看,见郑清衍面上并无被冒犯的不快,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心上人当成登徒子,只是,许安珩微微的摩挲了下手指——好白好滑。   屋里静悄悄的,两位主子好像都有心事,只是不知为何身处屋里总有种旖旎缱绻的感觉,夏荷与冬雪悄悄对视一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的侍立在一旁,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咳,”郑清衍清咳一声,打破了屋内的静,他坐着倒了两杯茶,递过一盏给许安珩,自己端过茶盏轻轻喝了口茶,问道:“刚才大夫说你是情绪激动才脸颊发红发烫,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若是要帮忙,哥哥了一定要告诉我。”   许安珩接过茶杯,对上郑清衍关切的眼神,只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甜,他摇摇头半真半假回道:“没出事儿,只是刚才在周轩那儿,听他说了些他爹做的荒唐事,有些替他气不过罢了。”   郑清衍听得此话,静静的看了许安珩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兀自低下头喝了口茶,茶水热气扑面,晕湿了他的眉眼。   许安珩现在正处于一种半大小子情窦初开的时候,看着心上人在面前,总想说些什么吸引他的注意。   “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许安珩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话刚出口,便想将话吞回去。   许是看出了许安珩的窘迫,郑清衍的心情无端变好了些,他挑挑眉:“怎么,不欢迎我来,那我可要去和姨姨哭了。”   “没有不欢迎,”许安珩忙摇头否认,也有些被自己的傻样逗笑了,“只是我记得你上午不是要去教人武艺,怎么有时间过来?”   郑清衍和爹娘学了一身好武艺,只是他无心像他娘亲一般上战场建功立业,只在僻静处开了家小武馆,收些小哥儿和女子教授武艺。   虽说是教授武艺,但大多都是教些强健体魄的招式,只是为了让身体更康健,并非像寻常武馆一般。当初开这家武馆时,郑清衍本做好了无人来光顾的准备,反正铺子本就是自己的,也没什么亏本一说,可谁能想到结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从两年前开店到现在他那武馆前前后后也有十来个学生,也算是生意不错。   郑清衍看向屋外,正是一派明媚春光,他勾起嘴角,笑道:“这几日天气晴好,好几人都说要去野游,索性便放假休息几日。”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的浅笑,不由也勾起嘴角,他顺着郑清衍的目光看去——   窗外春光正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6 16:56:35~2024-07-07 17:0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汤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纸鸢   临近晌午, 屋外日头越发大了起来,只是这春日的阳光并不多烈,晒在人身上暖暖的, 许安珩与郑清衍各自捧着本书, 坐在院子里背对着晒太阳,偶尔吹起阵风,散落在肩上的碎发便也随之飞舞。   “困了。”许安珩将书盖在肚子上, 往躺椅上一靠,慢悠悠的晃动起来。   郑清衍看他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也觉得有些困了, 他搓搓脸,强打起精神:“还没用午饭呢。”   坐在院中越晒越困,许安珩与郑清衍索性便先去饭厅。   昨日在村里钓的肥鱼和摘的蕨菜两人都各带了些回府, 只是今日郑将军夫妇并不在家中用午膳, 郑清衍在家中无事可做,又不想一人独自用膳, 便来了许府, 反正两家关系亲密,许安珩隔三差五也总往郑府去,谁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中午照旧是一大家子一起用膳。平时里, 除却初一、十五众人都是在自己院里用膳,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些,孩子们自己动手摘的野菜,捕的鲜鱼,自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   昨天在河边, 钓到了一条大草鱼, 捞上来时, 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昨儿两个孩子便围着这条大鱼叽叽喳喳看了好一会儿,今天看见桌上的鱼汤,自是纷纷盛了碗鲜甜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喝。   草鱼个头大,便只用上了鱼头来煲汤。鱼头与葱姜蒜一起下油锅煎炸,至两面焦黄后,连着葱姜一起,将鱼头倒入砂锅中,倒入热水,大火熬煮,水开后加少许酒去腥,少许盐调味,再盖上盖小火慢熬,最后加入切好的豆腐块,再煮一盏茶的时间,鱼头豆腐汤便熬好了。   春日本就是河鱼最鲜的季节,村里的草鱼肉质细嫩,味道极鲜,花上些许时间熬煮成的汤——滋味香醇,汤浓鱼鲜,许安珩连着喝了两碗才罢休。   鱼头做汤,汤色鲜浓,鱼身又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鱼肉切片,加料酒、油、盐与其他香料腌制两刻钟,接着热锅烧油,下葱姜、辣椒、泡椒等调料煸炒出香味,再放一勺酱调味炒色,加水煮开,水开后将豆芽、小白菜等配菜放进去,烫熟后捞出放进碗里,小火下鱼片,烫至熟透便可把锅内的菜全倒入刚才的配菜中,最后在洒些葱花,水煮鱼片便大功告成。   水煮鱼片不似鱼汤的醇厚鲜美,吃起来麻辣鲜香,是另一种美味,许景言便更爱吃这道菜,只是他年龄尚小,不敢让他多吃这辣菜,许家二夫人便多夹了些蕨菜放进他碗里。   这蕨菜也是两个孩子自己采的,焯水后加油盐简单一炒,也有其独有的风味。   许安珩见郑清衍光挑着桌上的荤菜吃,便也用公筷夹了些菜叶多的蕨菜和凉拌苜蓿放进他的碗里。   蕨菜叶比之它的菜梗更柔软入味,苜蓿鲜嫩,用辣椒、油盐凉拌着吃,爽口解油腻,都更合郑清衍的口味,他偏头看了许安珩一眼,见他也对着自己眨眨眼,不禁笑笑,低下头夹起一筷蕨菜吃了。   中午这一餐,桌上每人都吃了个肚圆,回到院子里后,许安珩还喝了杯消食的茶来消食。   饭后餍足,人更易犯困,再加上春日暖和的天气,简直让人睁不开眼,送郑清衍到他院子后,许安珩懒懒打个哈欠,也回屋里午睡去了。   昨晚本就因为那不可言说的梦没休息好,许安珩一上榻,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日斜的午后,太阳懒懒的移动着,先是一小束阳光从窗纱漏进来,慢慢的光束越来越大,等许安珩醒时,暖阳已全然渗透进来。   “唔。”   许安珩翻过身,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不愿面对,他不理解,为什么午觉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又梦见了一些旖旎画面。   我以后还能好好的睡一觉吗,许安珩心绪起伏间有些悲切的想着。   “要这样,这样握着……”   窗外轻飘飘的传来说话声,许安珩对这声音熟悉的很,毕竟声音的主人刚才还出现在自己梦中。听见郑清衍的声音,许安珩喉间微微一紧,下床自己倒了杯凉茶。   一碗茶下肚,嗓子不像方才那般干渴,刚才心头莫名涌起的热意也被压了下去,在屋内整理了一番,许安珩推开门出去。   郑清衍正对着许安珩的房门而坐,适而比两个孩子先看见他,见许安珩终于睡醒,郑清衍扬起手,摇摇手中的细竹条,笑道:“安珩哥,快来。”   “这是……”,许安珩见三人身边放着零零碎碎好几样东西,再仔细一看,便知晓他们在做什么了,“在扎纸鸢?”   “嗯嗯,”许知禾捏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着,“想扎一只猫咪形状的纸鸢。”   许景言抬起头回道:“我要扎小鱼形状的。”   虽然两只团子想的很好,但是他们现在年纪还小,手也小,根本拿不住毛笔,更别提画小猫、画小鱼了。   果不其然,没还没在纸上画几笔,小姑娘就瘪瘪嘴抬头看向正摆弄几根细竹条的郑清衍,委屈道:“清衍哥哥,我画不出小猫。”   听小姑娘的语气,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郑清衍放下手中的竹条,走到她身后,手包住她的小手:“知禾不难过,哥哥和你一起画小猫好不好,你想画什么样的小猫?”   “要画和桔子一样的小猫!”许知禾抬起头,看着郑清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郑清衍摸摸小姑娘的脸蛋:“好,那我们就画桔子。”   “那小叔就带着你画小鱼。”许安珩也坐到许景言的身后,问清楚他想要什么模样的小鱼后,带着他手在宣纸上绘画。   许安珩自然不是带着人画昨日钓起的大草鱼,他挑了种观赏用的鱼来画,自己又稍微修改,把鱼画的更圆润可爱了的几分。   画好的图案还需上色,由着两个孩子选喜欢的颜色涂色,涂完色后,将图纸放在太阳下晒干。   宣纸轻薄,颜色干的快,干透后便改将纸鸢的骨架固定上去。许安珩接过火折子,听着郑清衍的话在竹条上烤一烤,竹条软后,郑清衍轻轻一折,便将竹条弯出了个弧度。   两人便这般相互配合,一点点用竹条将小鱼和猫咪的耳朵、身体、尾巴等部分一一扭出来,等齐全后,再把这些骨架用棉线绑紧,将两个骨架拼接成型。   骨架做成了,纸面也画好了,最后便是将纸面用浆糊粘紧在骨架上。   夏荷端来两碗浆糊,许景言和许知禾便一人一碗,拿着小刷子仔细的将骨架的每一寸都刷上浆糊,将纸面粘的牢牢的。   “好了,纸鸢扎好了,哥哥你看。”许知禾将自己的猫咪纸鸢递到许景言面前。   “我的也好了,”许景言也摇摇自己手中的纸鸢,“小叔,清衍哥哥,我们要去放纸鸢了吗?”   “纸鸢都做好了,当然要去,走吧,先去和你们娘亲说一声,再带你们去放纸鸢去。”   “好!”   看着两个小团子跑出院子,许安珩皱皱鼻子,故作委屈的问道:“怎么突然就带着他们俩扎纸鸢了,也不喊我一起。”   郑清衍自是听出了许安珩语气中那点幽怨委屈,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再回想上午的那一场误会,更是觉得许安珩有些不对劲,难道……   “这几日天气好,路上总能看见有小孩拿着纸鸢,正好两个小家伙说待在家无聊,便带着他们自己扎纸鸢,”郑清衍压在自己的不解与怀疑,,笑着回道,“至于不喊你——景言和知禾都说‘小叔被吵醒时好凶,脸臭臭的,不能吵小叔睡觉’。”   “我没有凶他们!”许安珩更委屈了,没想到这两小家伙居然在清衍面前抹黑自己的形象,“小时候你喊醒我时,我从来都没凶过你的!”   难得见许安珩这么委屈,看起来怪可爱的,郑清衍偷偷笑了笑,一双圆润的杏眼都弯成了月牙。   “好好好,没有凶他们,”郑清衍偷笑完,见许安珩耳根都红了,哄道,“安珩哥小时候对我最好了,不止是我吵醒你没凶过我,其他时候也没凶过我。”   许安珩听完郑清衍的话,气一下就消了,脸上又泛起红意,他看了眼郑清衍,小声嘟囔道:“现在也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安珩哥说什么?”郑清衍有些没听清。   “没,没什么!”   郑清衍还想问些什么,许安珩赶紧岔开话,问起了待会去哪放纸鸢。   离这不远处的郊外有个不小的山坡,正适合放纸鸢。   春回大地,春草复生,山坡一片绿意,有不少人家都带着孩子出来踏青游玩。   山坡并不陡峭,许安珩放两个孩子在不远处自己玩,让下人看紧着点,自己则和郑清衍躲懒的坐在草地上吹风晒太阳。   阳光自两人的身后散发着光芒,郑清衍支起一条腿,手撑着下颌,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拎着纸鸢跑来跑去,试图将纸鸢放飞。有风吹动他的长发,郑清衍伸手整理,眼神却不由自主向身旁飘去。   许安珩眉眼带笑,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眼角眉梢处洒落点点金光,微风轻拂,吹乱少年的发丝,也吹动他的心弦。   “小叔,帮帮我们!”许景言抱着纸鸢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好,”许安珩揉揉他的小脑袋,牵起他的小手,侧头看向郑清衍,“我们也去玩一玩?”   郑清衍紧紧手心,对上许安珩笑意盈盈的双眼,微微抬起下巴,笑道:“我肯定比你放的高!”   “那我们来比一比。”许安珩伸手,顺了下郑清衍被风吹乱的发丝,趁他愣神之际,快跑两步,“走啦!”   郑清衍回过神来,轻笑一声,追了上去。 第39章 表白   纸鸢迎着风就容易飞起来, 许安珩与郑清衍各自拿着一卷线轴,跟着两个孩子的速度放线,顺着风, 纸鸢很快便飘飘摇摇飞了上去。   “飞上去了, 桔子飞上去了!”许知禾跑回郑清衍身边,粗喘着气还不忘指着天上的橘猫纸鸢让郑清衍看。   怕小姑娘这么说话会岔气,郑清衍弯下腰拍拍她的背, 将手中的线轴递给她,教小姑娘怎么放线收线。   “清衍, 你看!”许安珩挤眉弄眼, 让郑清衍抬头看他们两人的纸鸢。   许安珩手中的鱼形纸鸢也不知什么时候飞的更高了些,郑清衍抬头看了一会,愿赌服输, 让小姑娘拿好线轴, 自己走到许安珩身边,弯着一双杏眸道:“安珩哥真厉害。”   许安珩悄悄红了耳根,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 不知怎么,这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现在听起来也让人面红耳赤。   将线轴交给许景言让他自己玩后, 许安珩便和郑清衍一起走到一旁, 几个孩童互相嬉闹,从郑清衍身侧跑过,几人打闹间没注意看人,险些撞在郑清衍身上, 许安珩眼疾手快, 伸手扶住郑清衍的腰, 带着他往旁边让了几步。   感觉到手掌下柔韧劲瘦的腰肢,许安珩的手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上下摩挲了几下,只觉手下的腰肢轻颤,下一秒,手心便空了。   “我,我……”郑清衍面若桃花,脸上羞红一片,许安珩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流氓行径,羞愧中却又隐约有些许的满足感,支吾几声,不知说什么才好,脸都憋红了。   “多谢,要不是你拉开我,那几个孩子就要撞上来了。”沉默几息,郑清衍红着脸开口,也不知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劝慰许安珩,见许安珩仍眼神闪躲,郑清衍看向远处的小商贩:“那摊子上的春卷看起来问道不错,我去买两个来尝尝。”   “我去吧,我去,你在这等着就好。”许安珩见摊前有几人在排着队,便拦下郑清衍自己前去,转过身向小摊走去,迎面的微风吹灭了心头的火热,许安珩握紧拳,只觉得方才的触感还未散去,手心登时像是被火烫着一般,立马又松开了。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逐渐远去的背影,也松了口气,他不自在的从腰间拂过,脸上却又露出些笑意——昨日去桃花村游玩,他便感觉许安珩对他有些怪怪的,今日更是动不动便对着自己红了脸,看起来像是开了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能让木头开花?   郑清衍有些犹疑,他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喜欢上了这个从小便相识的哥哥,只是一回头,发现自己这一路走来,处处都有他的身影——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照顾,低落迷茫时对自己的劝解开导以及对自己想做什么事儿都无条件的支持……等自己回过神来,早已满心满眼都是他。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许安珩就好像少了天生根筋,不管他怎么暗示明示都不开窍,着实心累。可是这两日,好像有些不同。   仔细想想,这两日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儿,昨日两人除了晚上各自回府,一整日都待在一起,但昨日归家已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发生——那就只有今天早上。   郑清衍垂下眼,看来周轩应该知道些什么,那……   “给,”许安珩也不知何时回来的,见郑清衍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便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他的面上,“让他多放了些肉丝,闻着倒是挺香,尝尝看好不好吃。”   郑清衍眼眸微动,伸手接过油纸包,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压住了许安珩的手指,郑清衍微微向将手往上一移,衣袖又轻擦过许安珩的手腕。   接过春卷,郑清衍偷偷瞥了眼许安珩,果不其然,脸上又泛起丝丝红晕,看着眼前的美色,郑清衍启唇咬下一口春卷,杏眸弯弯,朝着许安珩道:“好吃。”   “哦,哦,好吃就多吃些,我拿两个给知禾和景言。”许安珩慌不择路,转头就走,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怎么看郑清衍拿个油纸包,吃个春卷都觉得人家在勾引自己,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出来这么久,为了将纸鸢放上去还跑了一会,两个孩子这会儿正好饿了,一人捧着个春卷学着两个大人的样子,席地而坐,吃的香甜。   春卷里的馅也赶时节,包的都是春日里头一茬的野菜,摊贩还包了豆芽和豆腐干,再多加几个铜钱,还能包上肉丝,外边的饼皮也炸的酥脆,一口下去有荤有素,吃起来满足极了。   吃过东西,又在山坡上玩了会儿,眼见着太阳慢慢下山,一行人也收拾收拾回去了,临上马车,许安珩道:“明日我来看看师父师娘。”   也趁着这几日武馆不开的功夫,能多和心上人待会,许安珩美滋滋的想。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慢慢眨了眨眼:“正好明天爹娘都在家,只是我明日有约,多半是不在的。”   “那罢了,等过几日再去看师父师娘,”许安珩当即改口,“你若不在,我坐上一会儿便走了,不太好。”   郑清衍哼笑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先上了马车。   许安珩本还想问问郑清衍明日和谁有约,甚至想厚脸皮一块跟着去,可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风,只能将嘴里的话闷闷咽回肚里。   “先走了。”郑清衍揭开车帘,笑着招招手。   许安珩正酸着,看见郑清衍的笑脸,顿时变的又甜又酸:“路上慢些,注意安全。”   郑清衍点点头,随着马车的行进慢慢放下车帘。   “咱们也回家去喽!”许安珩挨个揉揉两个小孩的脑袋,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正如郑清衍所说,这几日是踏青的好日子,连着几天都是风清日暖的好天气,好天气难得,许安珩看着这晴空万里的天,一脑门心思的想和郑清衍出门到处游玩,只可惜二人终归身份不便,每回出门都得一群人跟着,着实有些扫兴,许安珩每每想到此,便长吁短叹,惹的全府上下都知道小少爷有心事了。   许安珩仰躺在躺椅中,又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两日郑清衍在忙着什么,昨日送去的信到现在也还没回,难道是又有约了?   正想着,夏荷匆匆从门外进来:“少爷,郑少爷的信。”   许安珩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接过信便往屋里去,没过多久又笑容满面的出来:“备车,去看看师父师娘。”   最近兵部清闲,郑夫人点了个卯便回来了,只是郑将军不在府中,许安珩拎着礼品上门,又被郑夫人说了一顿。   “师娘,不是什么金贵玩意,我每回来您家都是拎着点东西回去的,再打着空手过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许安珩笑嘻嘻的回道。   “你呀,”郑夫人摇摇头,“中午便别回了,留在这用饭。”   “都听师娘的。”   坐着喝茶聊了会儿近况,郑夫人喝了口茶,像是想到些什么,问道:“这几日清儿总往外跑,没过多久便又回来了,可是你们二人吵架了?”   许安珩丈二摸不着头脑:“没呢师娘,自打前几日放完纸鸢回来,我俩便没见过面了,今儿还是清衍传信来说他在家,我这才过来的。”   “这倒是怪了……”   “娘,什么怪了?”郑清衍听说许安珩来了,按捺不住心喜,直接便找了过来。   “正说你呢,你便来了,”郑夫人笑着放下茶盏,“娘还以为这几日你出门不久便回来,是个安儿闹别扭了,不过,看你这模样,想来是娘多想了。”   郑清衍蹭到郑夫人身边坐下,乖巧的说道:“没,前两日去个朋友,不巧他出门办事儿去了,我没多待便回来了,昨儿得知他在家中,便又去了一趟。”   郑夫人揉揉他的头,又捏了下他白皙的小脸:“行了,娘知道了。”   两人又陪着郑夫人说了会儿话,直到郑夫人要出门办事儿,才出了堂厅。   许安珩并肩与郑清衍走着,青石与半白远远在后头缀着,两人一路无言,走到郑清衍的院里后,下人们也没跟着进来,只守在门口,将门虚虚掩着。   许安珩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还没等他问出口,郑清衍便塞了个木盒进他怀里。   “这是?”许安珩有些疑惑。   郑清衍耳垂羞的通红,活像颗圆润饱满的玛瑙,他眼神左右乱瞟,就是不直视许安珩的眼睛,小声说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许安珩见此,只觉得心跳加速,手中的木盒重逾千斤,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依言推开了木盒——里面是一只莹润的玉簪。   许安珩呼吸一滞,送人玉簪,有定情之意,他心间一颤,猛的抬起头。   “许安珩,我心悦你。”郑清衍对上许安珩满是惊讶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许安珩被盒中的玉簪与郑清衍的话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在苦恼怎么让心上人知晓自己的心意,心上人却突然向自己表白了,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见许安珩愣愣的不吱声,郑清衍红着脸颊,又说了一遍:“许安珩,我心悦你,你呢?”   “我,我也心悦你,郑清衍,我也心悦你。我刚才没想到,我心悦你,我这几天一直都想着怎么让你也喜欢上我,我还让人去买了些话本子,我……”许安珩反应过来,红着一张脸语无伦次的对着郑清衍剖白自己的心意。   见许安珩声音越说越大,郑清衍当即上前一步,用手捂住他的嘴,羞恼道:“小声些。”   “唔唔,唔”,见许安珩连连点头,郑清衍放开手,还没等他推开些,手便被人抓住了。   “我看看,为了雕这只玉簪,这手都伤成……”,许安珩心疼拉过郑清衍的手,捏着他的掌心细细看过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后面色尴尬的搓了搓他的手指头,“没伤着啊,挺好挺好。”   郑清衍主动表白心意的羞意一下便被他这话给说散了,他顺势捏了下许安珩的指尖,笑道:“呆瓜,谁说雕簪子一定要伤着手指,你从哪听来的。”   许安珩眨眨眼,他也没想到自己郑清衍一点都不按套路来,他好喜欢!满心的欢喜无处发泄,许安珩本想在心上人唇上印下一个吻,到最后,还是低下头,轻轻吻了下他的指尖。 第40章 烤肉   四月初, 一场倒春寒,原本穿上轻薄衣裳的人,又将压箱底的厚衣翻了出来。   天色尚早, 太阳只将将冒出头, 稀薄的日光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散,这样的天气虽算不上好,却也着实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许安珩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又将自己往被窝深处埋了埋,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直至睡至辰时, 许安珩才转醒。   又在床上赖了会,等到腹中实在饥饿,许安珩才利索起身, 梳洗过后, 认真在衣柜里挑选好衣裳,又开窗感受了温度, 听着夏荷的话选了件厚实的披风穿上, 末了在铜镜面前照了照,确定不显臃肿,才推门而出。   昨晚睡前, 许安珩突然想吃米粉, 只是那会太晚,他已经在床上睡下,实在不想再起身折腾,于是便让小厨房今早煮碗粉来吃。   面、粉这一类的吃食, 便是得煮好后立马便吃, 不然时间长了, 汤都被吸完,这粉的味道就大打折扣。   厨房的人看着主子的时辰,掐着人坐上桌的时间将粉端上来。   热气扑面,鲜香扑鼻,粉条又弹又滑,一嗦便到底,许安珩爱辣爱酸,这汤粉便下足了味道,吃起来酸辣开胃,配上脆爽的腌黄瓜,别提多美味了。   吃完一大碗粉,许安珩出了身薄汗,正拿着个白面馒头啃着溜溜缝,许侍郎身边的小厮便过来传话,说父亲让他去书房一趟。   “我吃完就去。”许安珩两三下吃完馒头,擦擦嘴,便跟着人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今日休沐,父亲与两位兄长都在家,并未上衙,许安珩本以为父亲找他有事,没想到大哥二哥也都在书房。   “爹,大哥,二哥。”许安珩一一喊过人后,便蹭到椅子边,想坐一坐。   许侍郎看着这儿子毫不客气的就想坐着,脸色有些黑:“先站着。”   许安珩疑惑的抬头,站定在椅子旁:“爹,我最近什么都没干。”   “咳,”许大哥轻咳一声,觉得自家三弟实在是太谦虚了,出言提醒道,“你和清衍是怎么回事?”   提到郑清衍,许安珩面上不自觉泛起红意,语气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就是这么回事,我与清衍两心相悦,想爹娘快些替我选个好日子定下来。”   “你说的倒轻巧,还给我和你娘安排上了,”许侍郎脸色更黑了,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想到一做便做了件大事,“你说,前段时间还没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就与清衍两心相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家里。”   “儿子真没有!”许安珩倍感冤枉,“我与清衍一起长大,竹马竹马,互生情谊不是很正常的嘛,这是干嘛呀。”   见儿子越说越委屈,许侍郎脸色也好了些。   “那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许二哥一脸玩味的看着小弟,“我们还以为你是被娘催烦了,才找着清衍来配合你演出戏。”   “二哥,你们想的也太多了,我才不会干这种事,而且,娘也没怎么催过我的婚事。”许安珩撇撇嘴   这下轮到许明川和许辰文酸了,怎么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娘一天能催三四回。   “行了,是爹误会你了,既然你与清衍有意,爹娘也不反对,至于上门提亲的日子,等我和你娘再商量商量。”许侍郎终于不再黑着张脸,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爹,怎么你们会以为我和清衍串通起来蒙骗你们,我们俩看起来像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儿来拿吗?”许安珩非常纳闷。   “谁让你们先前一点苗头都没露,”许明川也放松下来,“突然便说有了意中人要上门说亲,你们俩从小又走的近,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能不怀疑吗?”   许安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怪家里人怀疑,他自己这些天也觉得和清衍定情像是自己做梦一般,从自己明了心意到与清衍确定关系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这也太快了些。   只是自己与清衍之间的事,许安珩并不想一一说给家里人听,他转了话头:“爹,兄长,今天天气凉爽,下午我想在院里烤肉宴请朋友,若是你们无事,也带娘和嫂子一起来啊。”   “我便不去了,”许侍郎摇头,“我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去掺和你们这些小辈的事儿了,也省的你们不自在。”   “那我待会送个炉子过去,爹和娘若是有意,也能自己在院里烤肉吃,倒也自在。”   许明川和许辰文下午倒是无事,当下便应了下来。   时辰尚早,许安珩也没急着回院子,坐在父亲书房和大哥下了几盘围棋。   “啧,这棋下的也太臭了。”连输几盘后,在旁围观的许辰文看不下去了。   “不下围棋了,不下了,换一个,”许安珩虽不是不通棋艺,可也实在比不过大哥,连输几回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们下五子棋。”   “五子棋,那是什么?”许侍郎颇为好奇。   许安珩执棋子在棋盘上演示了一番,说清规则后,便缠着大哥和他来一局。   一番缠斗,许安珩看着棋盘挑眉。   “我赢了!”许安珩手比划了下自己连着的棋子,生怕大哥没看清,“承让了,大哥。”   “这五子棋倒也有些意思,”许侍郎看的起了兴致,“老二,你我也来上一盘。”   许安珩难得有一次下棋赢了大哥,高兴的很,连连收拾好棋盘,想要乘胜追击,只可惜胜了三四盘后,便开始节节败退,被大哥围堵的溃不成军。   “不和大哥下了,二哥,我们来一盘。”许安珩眼见赢不了了,连忙换了个下棋对象。   “赢不了大哥,就能下的过我了?”许辰文敲了敲小弟的脑袋。   许安珩拉着二哥坐在他对面,笑道:“反正我是不要和大哥下了,太打击人了。”   大哥、二哥、父亲,许安珩轮着和他们下了几盘棋,不管和谁一起都是输多胜少,临了还被二哥嘲笑自己的棋艺只能和知禾下着玩玩,可把许安珩给气坏了,心想还是清衍最好,和自己下棋都不嫌弃自己,偶尔还让自己悔一两个子。   下了一上午棋,一直到晌午用膳,许安珩才离去,因为下午要自己烤东西吃,许安珩中午也没吃多少,让小厨房简单炒了两道菜简单吃了点。   用过饭后,许安珩便让人将自己订做好的烤炉摆在院中,今日天气正好,坐在院中吹着凉风吃烤肉,想想都觉得爽快。   许安珩订做的烤架都不大,正适合三四个人一起坐在烤架边上自己动手。   正摆弄着烤炉,身后突然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安珩哥,你蹲在那做什么呢?”   “清衍,”许安珩扭头一看,顿时高兴起来,一起身就往郑清衍身边扑,“你来了!”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郑清衍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总觉得他身后要是有根尾巴,估摸着能甩出几道残影。   “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坐着就好,”许安珩本想拉郑清衍坐下,又觉得不妥,只好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山楂雪梨水,塞进他手中,“这个味道你肯定喜欢。”   郑清衍捧着还有些温热的山楂雪梨水,一边小口轻啜,一边和许安珩说着些无聊的话。   两个有情人坐在一起,总有许多无厘头的事儿要说,时不时对视一眼,眸中皆是脉脉情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刻钟,许是一个时辰,婢女前来通报有客人前来,两人才停下话头。   周轩带着自己的夫郎进来没多久,刚说两句话,许大哥和许二哥一家也跟着进了院子,众人都曾见过,只简单叙两句旧,便各自挑了炉子开始烤东西吃。   烤架结构简单,下面装着炭火,上面搭着铁架,炭火点着后,想吃什么自己放上去烤便是,每个烤炉边上都有张小桌,上头放着各种调料,爱吃什么口味便调什么口味便是。   看着下人示范几次,众人也纷纷自己上手烤制,许安珩备的菜品多,除了各种肉类还准备了不少素菜,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一个个长条的茄子。   “这茄子也能烤着吃?”许大嫂拿着一个紫皮茄子,转头问自家夫君。   许明川不通厨艺,夫人的问题他实在回答不出,便侧头看向小弟的烤架——只见茄子被切成两半放在火炉上烤着,看起来已经烤了一段时间,都烤皱巴了,许安珩正拿着小刷子往茄子上刷辣椒,看起来还挺像回事儿。   “大哥,这烤茄子可好吃了,你也试试!”抬头间,许安珩对上大哥的目光,看着大嫂手中的茄子,热情的推荐。   许明川点点头,学着小弟的动作,也烤起茄子来。   许安珩将活都揽了过去,郑清衍便坐在他身边端着盘子吃,趁着没人注意,时不时给许安珩喂几口菜。   刚烤出来的肉就是好吃,裹上辣椒面,能把人香迷糊了,茄子也绵软入味,就连馒头烤过后也有不一样的味道,外表焦黄酥脆,内里绵软,还带着粮食特有的香味,菌菇一咬一包汁儿……   许安珩双手烤着肉,时不时被心上人投喂一口,心里美的冒泡:“清衍,我想喝口酒。”   吃烤肉怎么能没有酒喝,许安珩特意挖出埋了几年的青梅酒。青梅酒清雅,喝起来无论男女、哥儿都适合,郑清衍将酒倒进瓷白的小盏中,喂到许安珩嘴边。   入口清甜,细细品过,又能尝出些酸,酿藏几年而独有的绵密口感,入喉之后又弥漫出不可忽视的辛辣。   许安珩贪杯,多要郑清衍喂了两杯酒,郑清衍也不扫兴,喂酒之余也多多喂了几口肉给他吃。   火炉前待久了便觉出热,郑清衍见许鼻尖都冒出点细密汗珠,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许安珩眼睛跟着郑清衍细白的手指转,擦汗这一小会,差点把自己看对眼,揉揉鼻尖,耳根又不自觉红了。   郑清衍也有些害羞,夹起一片烤肉便往自己嘴里送,又给许安珩喂了一口肉丸,余光扫到周轩那边,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去和周轩喝杯酒?”   许安珩点点头,真要说起来,周轩也算的上两人的……媒人?   端过酒盏走去,许安珩与周轩碰了碰杯,笑道:“多谢。”   郑清衍也跟着举杯:“多谢周兄。”   “不谢,不谢,哈哈哈。”周轩与他夫郎也爽快,喝了杯酒,又给倒了一杯。   许安珩与郑清衍也没多打扰,喝过两杯酒又回了自己的烤架继续烤东西吃,郑清衍拿着特制的长筷翻动着食材,许安珩便在一旁调着蘸料,两人之间配合默契。   烤肉吃到一半,天色变的有些暗沉,院里也刮起了风,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众人正吃到兴头上,见此也没扫兴,反而觉得吹着风吃烤肉更凉快舒服,便将烤架搬到凉亭里继续吃着。   果不其然,慢慢的,天空飘起小雨,细细密密如尘似烟。   许安珩端起酒盏,与郑清衍轻轻碰杯,吃着盘中的美食,赏着亭外的雨景。   绵绵细雨微微风,正是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9 17:02:08~2024-07-10 17: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如梦 5瓶;苡沅、昵称12345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定亲   三月十一, 谷雨,宜定亲、纳彩、祈福,是个好日子, 许、郑两家商议几天, 最终定下了这个日子。   许家人自是满脸笑意,郑夫人也是喜悦自家孩子找到了好归宿,唯有郑将军, 板着张脸,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要说郑骁不满意这门亲事, 倒也不是, 在他看来,嫁与许安珩对自家孩子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两家知根知底, 许家几个男子后院都没什么小妾姨娘, 比起其他人家少了许多腌臜事;两个孩子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许安珩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 品性很是端正, 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只不过——一想到自家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就要嫁出去,成了别家的人,郑骁还是憋闷的慌, 只好自己一人喝酒解闷。   许安珩知晓师父并不是针对自己, 也能体会到师父的拳拳爱子之心,便坐在他身边多陪着喝了两杯。可许安珩的酒量哪比得过久经沙场的郑骁,喝到最后,郑将军不过脸色有些发红, 许安珩却已是醉醺醺的走不直道, 只好被人扶着走出门。   “喝这么多, 明日醒来肯定头疼。”郑清衍看着许安珩醉呼呼的样子,有些心疼。   许安珩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家人都在身边,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借着宽大的袖袍捏了捏郑清衍的手心:“我没事儿,别担心。”   门口都备好了马车,郑清衍也不再和这个醉鬼多说什么,让青石小心扶着他上马车,又交待夏荷晚上给他煮碗醒酒汤,让他喝下再睡,睡觉时也多注意些他的动静。   细细说了几句,郑清衍才发现娘和许夫人正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匆匆说了句话,便回娘身边站好。   看着许府的马车渐远,郑清衍和娘对视一眼,扶着爹慢慢往回走。郑将军一路默默,快到房门口时,拍了拍自家哥儿的手:“许小子是个好的,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只是人心易变,世事无常,爹也不多说什么,你只需记住,受委屈了,过的不顺心了,随时都可回家,爹娘永远都护着你。”   “我记下了,爹。”郑清衍有些哽咽,扶着人进了屋子坐下,见母亲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又腻在她身边哄她。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去吧。”郑夫人摸了摸自家哥儿的头,也暗暗感慨心酸,眨眼间,围着自己喊“娘亲”的小糯米团子,如今也长大了,马上就要出嫁了。   郑清衍又在爹娘屋里磨蹭了一会儿,见两人心情平复下来,才放心回了自己院里,只是到底被刚才父母的一番话影响了心情,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反侧之时,思绪又慢慢飘到了许安珩身上。   许安珩这一晚上算不上舒坦,晕乎乎的回到院里,然后又被灌了一碗醒酒汤,味道酸涩也就罢了,主要是喝的肚子有些撑的难受,身上也弥漫着浓浓酒气,闻起来着实难受。   只是因着许安珩不喜人近身伺候,下人们也不好贸然伺候他沐浴,只能拿手巾伺候着擦了擦脸和脖颈,脱去鞋袜,将就着让人睡了一觉。   翌日一早,许安珩是熏醒的,宿醉过后脑袋难受,昏昏沉沉的起身,闻着身上的酒气,赶紧让人打来热水沐浴,好好梳洗了一番。   沐浴过后,人方才精神了些,今早厨房煮的小米粥,热热的喝上一碗,胃里暖暖的,许安珩瞬间感觉舒服了许多。   肚里有了东西,人也完全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日已经定下上门提亲的日子,许安珩不禁喜形于色,只是他对订亲的流程尚不了解,略一沉吟,喊了夏荷进来问话。   夏荷也是许安珩身边的老人了,从小伺候着他长大,见少爷与郑少爷喜结良缘,心中也是欢喜,她也是已经嫁了人的,对这些东西再了解不过,此刻便细细说与许安珩听过。   许安珩低头思索,喃喃自语:“大雁‘昏礼下达,纳彩用雁’①。”   夏荷笑道:“是,因着大雁是忠贞之鸟,以雁为礼,也寓意新人之间信守不渝,讨个好彩头。”   许安珩点点头,心里有了些别的想法。   古人科举,可不只是死读书便够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需习之。而射之一道,许安珩自觉算的上精通。除却刚开始跟着师父习武时,被舞刀耍剑迷眼了一段时间,后来真正下功夫苦练的,还是他这一手箭术,不说十发十中,九中总是有的,也正因此,他想自己猎一双大雁做聘礼。   起了念头,许安珩又仔细想了想可行性,最终还是决定带上弓箭去附近的山林里走一遭,要是运气好能碰见大雁,说不准还真能猎下两只。   许安珩换上窄袖劲装,带上弓箭,骑上马便往附近的山林去。   第一天许安珩是独身一人前去,没寻见大雁的踪迹便罢,腿上、胳膊上还被小虫子叮咬出了好几个红包,后几天许安珩吸取教训,挂上驱虫的香囊,带上会些拳脚功夫的青木,还包了些调料,在林子里一待就是一天。   艳阳高照,许安珩找了块空地,撂下手中的两只野兔,拧开水囊喝了口水。   青木手脚麻利的升起火堆,又将两只兔子处理好,许安珩接过木棍,将兔肉架在火堆上烤。   经过大火的炙烤,兔肉慢慢被烤出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许安珩一手不停的转动木棍,以防肉被烤焦,一手在兔肉上划几道花口,再撒上带在身上的香料,烤肉被激出更浓烈的香味。   “看这样子应该是熟了。”许安珩将兔肉从火架上移开,切下一块尝了尝味道。   野兔肉质紧实鲜嫩,许安珩把握的火候也正好,表皮金黄,外酥里嫩,蘸着辣椒面吃,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   主仆二人分吃完两只烤兔,青木便赶紧将火堆熄了,这天气本就热,再对着火堆烤下去,只觉人都要烤熟了。   许安珩看着他动作,从包袱中掏出了一包野山莓坐在一旁吃着,这野莓是在山里行走时顺路摘的,味道酸甜,许安珩用树叶包着摘了许多,正好现在吃着解腻。   火堆熄了两人也没急着走,青木跟着许安珩在山里待了几天,知道他的习惯,便也坐下来等着,许安珩便将野莓往他那边送了送。   许安珩待下人并不苛刻,这几日在外吃的烤物都是出自他之手,青木原本还有些惶恐,几天下来,倒也习惯了,此刻主子分给自己果子,他道谢过后,也接了过来。   分吃完野莓,扒拉几下烧火的树枝,确定没有火星残留,许安珩才带着人走远。   “离提亲也没差几天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寻到。”许安珩有些发愁。   青木跟在许安珩身后,出声劝慰:“府上已经备好了一双雁,就是真没猎到,也不会耽误事儿。”   许安珩叹了口气:“若是要用府上备好的,我这些时日又何必日日往山里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往山上跑了十多日,愣是没有一次寻到大雁的踪迹,其他的野兔野鸡倒是打了不少,许安珩和青木两个人自然吃不完,便又带回了家中,许安珩还往郑府送了不少,想着以后成亲了还能带着郑清衍来这游游山水,打打猎。   日渐西斜,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正要下山时,天边突然传来鸟雀的鸣叫。   “嘎——嘎——”   “少爷,大雁!”青木惊喜道。   许安珩自是也看见了天空的一群飞雁,当即拉弓搭箭,箭矢飞一般的朝天空射去,还不等射中目标,许安珩迅速取箭上弦,连射几箭。   青木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出,不过眨眼的瞬间,天边便有几个黑点坠落。   “中了!”许安珩收起弓箭,面露喜色往猎物坠落的方向跑去。   许安珩射出了五箭,射落了四只大雁,且每一只都没射中要害,只伤在翅膀处。   提亲需用活的大雁,死了的不吉利,许安珩满意的将几只大雁捉起来:“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还以为今日又要空手而归,走了,回家。”   几只大雁被许安珩带到自己院里,找人给它们将翅膀上的箭伤处理了一下,便暂时绑着放在院内。几只大雁不停的挣扎鸣叫,不仅没挣脱绳子,反倒被在房顶休息的猫儿注意到了。   “喵呜——”   一只橘白大猫从屋顶轻巧落下,好奇的绕着大雁打转,还不时伸出爪子试探抓挠,吓得几只大雁鸣叫的越发凄厉。   “橙子,过来,”许安珩换过衣裳出来便看到自家的猫儿正耍弄着可怜的大雁,招招手将小猫引过来,弯下身接住扑过来的猫儿,捏捏它的耳朵尖,“这几只雁可不能动,乖乖的去玩别的,听见了没。”   橙子抖抖耳朵尖,甜腻的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懂了许安珩的话没有,自顾自的舔起毛来。   许安珩抱着猫儿坐下,懒懒的抚摸它的背毛,心神却慢慢飘到心中惦记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清衍最近在干什么,好想他啊,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呢?   坐在家中等着上门提亲的日子说起来难熬,可一转眼的功夫,这天也悄不声的到了。   纳彩、问名、纳吉,这一桩桩下来,终是交换好了定贴,这桩婚事也是正式定了下来,只等挑好良辰吉日,缔结婚约,结两姓之好。   【作者有话说】   注:①“昏礼下达,纳彩用雁”出自《仪礼·士昏礼》感谢在2024-07-10 17:05:36~2024-07-11 17:1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炸毛的蒲公英 2瓶;小玫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红豆凉糕   立夏过后, 京城的天气便一日热过一日,还不到六月,街上行走的人便都已换上了薄衫。   清晨的太阳不似中午那般火热, 许安珩坐在院里的石桌上, 吹着清凉的晨风用早膳。   现在这样的天气暑气重,早上吃的便不是许安珩爱吃的粉面,这样的天气吃完一碗热粉, 少不得出一身热汗。   绿豆前一晚睡前便用水泡好,今早用小火慢熬, 煮到粒粒开花, 再配着小笼一起吃,又清凉又下火。   绿豆被熬煮成沙,加上少许糖, 吃起来绵密又清甜, 包子小小一个,还没有成年男子巴掌大, 包的是白菜香干的馅儿, 白菜的素雅和香干的鲜香糅合在一起,着实美味。   静静在院中用完早膳,太阳也升的更高了些, 慢慢觉出有些热, 许安珩又拿起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起了风。   “这才几月,就这么热了,再往后怎么过的下去。”许安珩摇着折扇, 颇有些苦恼。他有些怕热, 今年的天气好像又额外热些, 这也太难熬了些。   有气无力的在院中里纳风乘凉,可惜凉风也不是时时都有的,没风的时候,便只能自己给自己扇风,以获得一丝清凉。   “好累啊。”   没扇多久,许安珩懒懒的将手垂下来,院中伺候的丫鬟见状,拿着扇子走上前去,替主子扇风。   虽说在这待了这么久,可许安珩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做什么事儿都有人伺候的生活,他转转有些酸痛的手腕,既不想自己扇风,也不想院里的丫鬟们替自己扇风。   现在天气不算太热还不显,等到一年中最热的六七月,总不好让丫鬟一边热的擦汗一边还要给自己扇风纳凉,这可让人看着有些过意不去。   许安珩拿着折扇轻轻在手心敲着,看着折扇一上一下有些若有所思,手指按着自己的想法时不时虚空比划两下——或许,自己可以试着做一个不需人力的风扇。   起了念头,许安珩也不再干坐着,转身回屋里画起了图纸,修修改改好几日,最终定下了修改完成的画稿。   图纸是出来了,只是不知可不可行,许安珩揣着图纸就往母亲那去。   “娘。”许安珩笑着进屋,见母亲正和身边的嬷嬷说些什么,正想出去在院里等着,却被叫了进去。   “躲什么?”许夫人本想拍下儿子的脑袋,可儿子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拍拍他的胳膊。   “娘要是这会儿有事,我就出门逛会儿再来,也没什么大事。”许安珩以为许夫人这会儿正忙,自己这图纸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便想着过几日再来。   “没什么事,不过是府里的下人要订夏衣,让刘妈妈走一趟布庄,”许夫人抿了口茶,“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儿?”   许安珩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图纸,展开在桌上:“娘,你看看这个,这是我这两日画的,我想问问工匠能不能做出来,外头的我不太放心,咱们家不是有几个签了契的匠人,正好让他们试试,若是能尽快做出来,正好这个夏季也能用上。”   许夫人是知道自家儿子在器械工具上有些巧思的,家中的铺子这些年因着他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很是盈利了一番,听着儿子说有个夏天能用来纳凉吹风的风扇,也很是好奇,接过图纸细细看了起来。   “看起来是精巧,只是不知能不能做出来。”许夫人看了良久,方才放下图纸,她虽不是能完全懂图纸,但这图画的细致,许安珩又在每一个零件旁写了批注,完全看下来,也大致明白了这风扇的作用功能。这等方便灵巧的东西若是能做出来,定是能吸引不少人购买。   许夫人思索的这一小会,心中划过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拍板道:“我先叫几个工匠来看看。”   许安珩却不想让人直接过来:“娘,干脆让我将图纸送去铺子里,也省的人来回跑几趟。”   许夫人倒是不知自家小儿子何时这么勤快了,平日里没什么事儿,这小子最喜欢的就是窝在自己院子里躺着,今天日头又大,看他这样子也不像约了人有事,许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由笑着打趣道:“娘记得,清衍的武馆好像也是开在那附近,我说怎么巴巴的早自己送图纸过去,原来是另有所图。”   许安珩被娘戳穿小心思,也没半点羞窘,他揣起图纸,笑道:“我想与清衍见面怎么算是另有所图,我俩都定下来了,这是名正言顺的事。”   说完,也不再贫嘴,一溜烟跑了。   许夫人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摇摇头笑骂道:“这小子。”   去见心上人自然不能空手去,可一时间也想不出带什么礼物才好,郑家本也是富贵人家,郑清衍也没什么缺的,许安珩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做道甜品。   说来也巧,郑清衍与许安珩口味偏好也大差不差,都爱吃麻辣重口的味道,爱尝不同的口味,爱吃甜品糕点,这么一想,他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许安珩哼着小曲乐颠颠的将玉米淀粉和糯米粉还有糖、油、牛乳倒进大碗里搅拌均匀,接着用布封住碗口,上锅蒸熟。蒸熟后在少许油在熟面团上,趁热揉匀,将油完全揉进面团,揉至面团光滑有韧劲,再把面团分成几小份,用擀面杖擀长擀薄,将熬好的红豆沙、番薯馅料放进去包起来,撒上些熟面粉防粘,将其切成段,便可以食用。   许安珩私心多做了红豆馅料的凉糕,暗戳戳向郑清衍表心意。   凉糕软软糯糯一长条,吃起来软糯可口有嚼劲也不过分甜腻,正是许安珩想要的味道,本来这凉糕该放在冰鉴中凉一凉口感更好,可现下尚还未热到要用冰的时候,许安珩也怕吃多了冰食腹中难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做成了甜品,许安珩看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便拎着食盒出门去了。   家中的木工铺子开的偏僻些,没有开在闹市之中,许安珩进店时,铺子里只有一两个顾客在挑选商品,店小二正陪在客人身边介绍,听见门口处的动静,也没来得及招呼两句,还是柜台后的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忙放下手中的账本迎上来。   “小少爷怎么来了?”钱掌柜叫了个人在前头看着,笑着将许安珩迎到铺子里面。   许安珩与钱掌柜随意寒暄了两句,便从袖中拿出了图纸,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画了张图纸,想让师傅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既是有正事,钱掌柜也不多扯闲话,带着许安珩往铺子后面走去。   这铺子后面大而宽敞,师傅们一般都是在这做活,做成后便直接放到前边铺子里售卖,倒也方便。   许安珩进去时,几个师傅正边撩闲边锯着块木头,听见人进来,也没停下动作,还是钱掌柜喊了一身,才停下动作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钱掌柜忙领着许安珩上前,替他说明来意,几个师傅乍一听是掌柜身边丰神俊朗的少年是主家少爷,多少都有些诚惶诚恐,待到后面发现这小少爷说话斯文有礼,不刁难人,也都放松下来,接过图纸仔细看过,又互相探讨了几句。   “说实话,小少爷要的这个风扇有些特殊,工艺也精细,我们原来从未做过此类物件,须得上手试一试。”挨个将图纸看过一遍,王师傅实话实说道。   许安珩点点头,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如此,便辛苦几位师傅了。”   “少爷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办成了事儿,许安珩也不再铺子里多留,一路溜达到郑清衍的武馆。   当初开这间武馆时,郑清衍不耐烦想名字,只用武馆二字做名,又央了郑夫人写下这“武馆”二字,制成招牌挂上去,如今看着这铁笔银钩的招牌,许安珩倒觉得再合适不过。   到了门前,许安珩也没贸然进去,这武馆里招收的都是些女子哥儿,里头教授武艺的也都是些女子哥儿,所以,这武馆是不许男子进出的。原来也有些泼皮无赖得知里头的都是些女子哥儿,起了些不好的心思,妄想闯进去调戏里头的女子哥儿们,被里头的武师狠狠收拾了一顿不说,又被压到衙门挨了顿板子。被打了两顿,这些泼皮无赖老实了一段时日,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起子无赖又三三两两在武馆附近晃悠,看见有人出来就偷摸着在后面跟着,想伺机报复,可自他们出现在这周围,就已经被盯上了,又被狠揍了一顿不说,这会还被关进了大牢,天天在里头也得挨揍。   有了这么两回事儿,再加上这武馆后面又有将军府撑腰,自是不敢有人再起什么歪念头。   许安珩估摸着武馆快到了散学的时间,也不请人通传,自己在武馆对面的茶楼点了茶水和瓜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听老爷子说书边等人。   话本听到一半,对面武馆的门便从里头开了,许安珩拍拍手,站起身来,往武馆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个女子哥儿或结伴或独行,一个接一个从大门出来,有些眼尖的,看到有位俊朗的公子站在茶馆门口往这边看,不禁有些好奇,悄悄和同伴说上两句,有些则是羞红张脸,加快步子上了自家马车。   郑清衍惯常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见还有几个人在门口逗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心中咯噔一声,快走两步问道:“怎么还在门口停着,可是有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1 17:10:54~2024-07-12 17:0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约会   “安珩哥!”还不等人回答, 郑清衍便看见了茶馆门口站着的人,清俊挺拔,温润如玉。   许安珩上前两步, 站定在郑清衍身侧, 现在在外面,也不好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温声问道:“累不累, 上了一下午课,想来你也饿了, 我带了点心过来, 先垫垫肚子。”   郑清衍圆润的杏眼忽的就亮起来了,他现在确实是饿了:“刚想去买些东西吃,没想到有现成的点心吃了。”   一旁的几个哥儿女子见两人如此熟稔, 也都明白了, 捂着嘴,嬉笑着散开, 结伴逛街去了。   这条路偏僻些, 现在又是半下午,更没什么人出来,武馆的人一走, 便看不见什么人了。   郑清衍左右看看, 伸手拽拽许安珩的衣袖:“今儿怎么过来了?”   许安珩带着人往茶馆走,随口将图纸的事儿说了:“我想着两个地方离的近,想来看看你。”   郑清衍从许安珩手中接过筷子,无端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委屈, 抬头一看——眼尾微垂, 嘴角微抿, 看起来是真的很委屈。   “怎么这么可怜的样子?”郑清衍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感受着手底下微凉光滑的触感,不禁多摩挲了几下,离开时还坏心眼的捏了捏。   “我们都多久没见了,”许安珩抓住郑清衍想要缩回的手,有来有回捏捏他的指尖,叹了口气,“山不来就我,我便只能来就山了。”   郑清衍被他有些哀怨的语气逗笑,夹起一根糯米凉糕喂他:“别委屈了,山来就你,来——啊。”   一碟糯米凉糕,被两人吃的缠缠绵绵,还好此时茶馆里没多少客人,只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嚯着牙听书,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有情人——除了说书大爷。   但是说书大爷并没有一拍惊堂木大喊“世风日下”,相反看到台下两个有情人的动作,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构建新话本,只可惜没看多久,两人便相携而出,毕竟一碟凉糕吃不了多久,趁着天色未晚,早些走还能在外头多逛一会,徒留茶馆说书大爷跌足长叹。   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主街,瞬间就变的热闹了许多,沿街叫卖的小贩,路边的小摊,来往不绝的行人与刚才的巷道简直算得上天壤之别。   许安珩牵起郑清衍的手,沿着路边的小摊挨个逛过去,没过多久,手上便拎满了东西,吃的、玩的、用的,看上了就买。   咬一口递到嘴边的糖果子,被酸了个激灵,囫囵咽下去,正对上郑清衍恶作剧得逞的笑,许安珩捏捏他的手:“怎么这么酸,少吃些,别酸了牙。”   “那小贩还说酸甜适口,”郑清衍将纸包包牢,看起来是不想再吃一口,“被骗了,再也不在他那买东西了。”   许安珩接过纸包,将手中的南瓜饼递过去:“南瓜饼是甜的,吃块清清口,这糖果子给我带回去,让我也整整大哥二哥。”   “就知道你憋着坏,”郑清衍吃着南瓜饼笑道,“大哥二哥被你整这么多次,应该不会再上当了。”   “这也难说,兵不厌诈,他们俩都上多少次当了”,许安珩也拿了块南瓜饼吃起来,“这南瓜饼味道不错,好吃!”   南瓜饼扁扁一块,表面撒了满满的芝麻,吃起来香甜软糯,越吃越开胃,正巧路过一个馄饨小摊,许安珩与郑清衍对视一眼,寻了个空桌坐了上去。   “要一份三鲜馅和一份虾仁猪肉馅的馄饨。”郑清衍看了墙上挂着的菜单,点了两份不同馅料的馄饨。   这会正值用晚膳,正是店里忙碌的时候,听得老板远远应声,许安珩便先倒了两杯茶喝着,在外头走了这么久,着实有些口干。   馄饨是现包的,老板娘手法熟练,动作麻利,没多久便将两碗馄饨端了上来。   “客官若是需要吃辣,可自己加些辣子,”老板娘笑着提醒,“只是这辣子是自己家做的,辣的很,两位可别加多了。”   许安珩点头回道:“多谢提醒。”   三鲜馅的馄饨里包的是胡萝卜笋丁和猪肉末,郑清衍眼尖的看到透过馄饨皮露出的一点红,果断将这碗馄饨推到许安珩面前。   许安珩笑着将自己的馄饨接过,又舀起一个放进郑清衍碗里:“尝尝好不好吃。”   郑清衍哼哼两声,也从自己碗中挑了个个头大的馄饨放进许安珩碗里:“你也尝尝我的。”   第一口馄饨两人都颇有默契的没有加别的料,先喝口汤,再吃口馄饨。   汤面飘着一小把葱花,和几只虾米,汤底鲜香,馄饨皮薄如纱,包着一小团馅料,一口一个,三鲜馅的馄饨有着新鲜时蔬独有的鲜美,虾仁猪肉馅的馅料又能品出虾仁的清甜,两碗馄饨都鲜美十足,两人又都不约而同的加了两勺辣子和香醋,馄饨的鲜美更添上一份浓厚的色彩,吃起来更加酸辣开胃,让人满足。   “这辣子果然够辣!”许安珩边擦嘴边以手做扇,“馄饨又烫,又烫又辣。”   郑清衍最后喝了口汤,也掏出帕子擦擦额头冒出的细汗,目光却不自由的落在对面人的唇上。   唇形姣好,许是吃的太辣,唇色比之平常更为红艳,许安珩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脸颊肉,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给过银钱,两人便出了店,一顿饭的时间,太阳已然下山,天色将暗未暗,一些店铺已经点燃了烛火,街边的灯笼也已经亮起。   大朝的宵禁时间较晚,夜市也比较热闹,有钱的富贵子弟大多是听曲看戏,喝酒寻乐,许安珩与郑清衍好不容易能一起出来,自是不可能去做这些。   “前头好像有杂耍,我们也去看看!”前面传来一阵喝彩,许安珩拉着郑清衍跟上,混在外围看里面的爷孙表演。   听着周围百姓的叫好,两人也跟着扔了几个铜板,钻出人群,看看对方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裳,两人都不禁笑了笑。   沿着主干道一路往前逛,两人手上又多了个油纸袋,虽然刚才的一碗馄饨已经吃饱了,但看着小摊上各种小吃,真的很难忍住不买一份。   “唔,前面有套圈。”许安珩咬住送到嘴边的烤豆腐,含含糊糊道。   郑清衍放下签子,也跟着看过去,前面不远处,有和老大爷摆了个套圈的小摊,看起来人还不少。   “中,中,中,哎,又没套中。”   有个半大的孩子眼见最后一个圈也没中,叹了口气回到大人身边,另一个孩子接上他的位置,从大爷手上领过竹圈,有模有样的对准放在最中间的兔子,一扔——   “啧,又没中!”   许安珩和郑清衍站在旁边分吃烤豆腐,看见小孩接二连三的套空,偷偷的咬起耳朵来:“看着简单,套起来也不容易。”   许安珩笑道:“要是一套一个准,老板不得赔本。”   “这套圈力气用大了,套下去后会弹起来,力气小了,就扔不到这么远。”郑清衍看透了套圈的小把戏,戳起最后一块豆腐喂给许安珩。   咽下香辣软嫩的豆腐,许安珩擦擦嘴角,半靠在郑清衍身上:“不止呢,这老板还用毛绒绒的兔子吸引人来套圈,套一次圈可比买一只兔子便宜的多。”   郑清衍被许安珩突如其来靠过来的重量吓了一跳,还好他常年习武下盘稳,稳稳站直后,只觉得两人实在凑的太近,稍微一扭头两人的脸就能蹭上,可他又私心不想推开人,只好红着耳根道:“那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   许安珩是目睹着郑清衍莹白的肌肤染上红意,欣赏到了美人害羞的美景,他见好就收,拉开了些许距离问道:“想不想玩?”   郑清衍感觉到许安珩的远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失落,听着他的话回道:“我对兔子不太感兴趣。”   “那我想要那对陶人,”许安珩指了指,“看看我们俩谁先套中。”   郑清点点头:“好。”   虽说兔子没套中,可其他的小物件却也有人套中了不少,周围旁观的百姓热情不减,纷纷排队套圈,很是等了一会才拍到许安珩两人。   九文钱十个圈,许安珩和郑清衍一人五个,一人一个回合,看看谁先套中摊子左侧的陶人。   周围的百姓像是也看出两人要比试,一时间都没几个人说话。   许安珩先抛出个圈,本来都套中了陶人,可以套圈弹了出来,掉在一边的空地上。   “哎呀,真是可惜。”围观的大叔一拍手,很是遗憾。   许安珩倒不觉得可惜,第一次能套中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但是经过刚才那一次他大概知道要用多大力气扔套圈了。   果不其然,郑清衍第一圈也没套中陶人,只是他的圈弹起来后,弹到了陶人前面一排的毽子上,“啪嗒”一下,就将其套住了。   “好,小哥儿好运气。”周围传来一阵呼声。   许安珩也没想到郑清衍运气这么好,捡起毽子递到他手上,眉眼中具是笑意:“清衍都套中一个了,我也不能落后。”   郑清衍抿抿唇,接过毽子,知道小陶人是得被套走了。   不出所料,第二个套圈许安珩把握好了力度,轻松将陶人收入囊中。   比赛的彩头都被套走了,接下来的几个圈两人便随意套了些孩子的小玩具。   眼见两人套的如此轻松,刚才没套过圈的人也有些意动,纷纷在大爷的摊前排起队来,把刚才还有些心疼的大爷乐的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2 17:01:50~2024-07-13 17: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捉弄   月白风清, 时辰不早,许安珩与郑清衍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也都玩的尽兴,两人踩着夜色归家, 刚才套圈得来的一对陶人, 现在已经一人一只抱在怀里。   眼见着将军府的门越来越近,许安珩心中的不舍也越来也多,捏捏手中的手指, 却又反被挠了下手心。   “安珩哥,我回去了, ”在家门口站定, 郑清衍心中也满是不舍,“你别走回去,待会坐我家的马车走。”   许安珩垂下眼不吱声, 心道自己不仅不想走, 还想在你家借住一晚。不过这话也就只能自己偷偷想想,说出来怕是要被师父打断腿。   “嗯?”见许安珩低着头不出声, 郑清衍微微弯下腰, 侧头看他:“过两日就休假了,到时候我来找你好不好?”   街道昏暗,只将军府门口的亮着灯笼的, 见四下无人, 许安珩凑上前抱住郑清衍,脑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黏黏糊糊道:“真想时间过的快些,早些到成亲的日子。”   两人的婚期定在秋季, 本来七月有个好日子, 只是那会儿正热, 婚事又繁琐,两家人不想两个孩子遭罪,商量一番后便将婚事定在了天气舒适的十月。   郑清衍拍拍窝在自己肩窝的脑袋,红着脸颊哄道:“离成亲也没几个月了,等到六月中旬,武馆下午便不授课了,到时候我也有空闲,不会像现在这样忙了。”   许安珩搂紧怀中的细腰:“我没有埋怨你忙,你喜欢开武馆,我也喜欢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只是连着几天都见不着你一面,我也很想你。”   郑清衍揉揉怀中人的脑袋,觉得自从两人定情之后,许安珩时不时就爱蹭到自己身边撒娇,和以前稳重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但是这样的许安珩他也很喜欢,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与原来不同,这些举动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是不一样的,让他很安心。   “好了,时辰不早了,真的该回去了。”郑清衍拍拍许安珩的背让他起来,“再不回去,许姨要担心了。”   许安珩不情愿的从郑清衍颈窝处抬起头,鼻尖轻蹭过他的脸侧:“嗯,你进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郑清衍抬手帮许安珩理顺额前蹭乱的黑发,又拍了下依旧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笑道:“好啦,松开手。”   许安珩哼哼两声,猛不丁凑近,轻轻在郑清衍的柔软的侧脸亲了一下,才心甘情愿的松开手。   郑清衍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的杏眼又圆润了几分,回过神来后,不由抬手摸摸侧脸,红着脸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郑清衍进门,许安珩轻咳一声,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正想转身回府,身后将军府的门房连忙喊住他。   “许少爷留步,”门房先是行了个礼,接着回道,“少爷让我们安排了马车送您回府,请您稍等片刻。”   许安珩也没想到郑清衍刚才害羞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的样子,居然还记着要送自己回家,一时间笑出了声,觉得自己的恋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坐上马车回家,到家时府中已是一片寂静。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借着月色回到院中,许安珩让人将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番后,自己也洗漱歇息去了。   躺在榻上,轻触唇瓣,又回想起分别前在郑清衍脸上印下的吻,许安珩微微上挑的眼尾染上些许红晕。   阖眼欲睡,一梦缱绻缠绵。   次日,日照三竿许安珩才从床上坐起,活动活动筋骨,在院中打完套拳法,早膳也已经端了上来。   许安珩吃着早膳,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继续往上考实在是明智。且不说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这秀才都是考了三回才勉强考中,想要再往上考举人,实在是难如登天。退一步而言,若是真考中了,那定然还要继续往上走,到时候真入了官场,别的不提,就每日如父兄一般,天不亮便要早起上朝,对他而言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就算不是每日都要上朝,可上衙却是每日都要去的。   每每睡到自然醒来,发现爹和兄长都已经出门办公后,许安珩总是无比庆幸,还是这种一觉睡到天明的生活适合自己。   用过早膳后,许安珩想起昨夜买回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又重新收拾了一番,让人给送到其他院子里去了。   除了没给两位嫂子买东西——小叔子送嫂子礼物着实有些不像话,爹娘和兄长还有两个侄子侄女,许安珩都挑了些适合的送过去。   东西送过去没多久,院里就来了两个小糯米团子。   “小叔!”院门口探出个小脑袋。   “景言来了,知禾在哪呢?”许安珩知道,两个孩子向来是结伴来他这玩的。   “我在这里!”许知禾从哥哥身后冒出个扎着揪揪的小脑袋,笑嘻嘻的和小叔问好。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都还尚未开蒙,家里又只有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便常常玩在一处,兄嫂们平日里也不会拘着他们,只要不出府,身边带够了伺候照顾的人,便由着他们去。只是整个府中,他们还是最爱往许安珩的岁安院跑——院里有毛绒绒的小猫,许安珩还会做各种好吃的新鲜吃食,偶尔还会讲些有趣的故事,比其他地方好玩许多。   “小叔,陀螺!”许景言从侍女手中接过陀螺,举起来让许安珩看见,“我和妹妹都转不起来。”   昨天在外面买的玩具都是一样两份的,许知禾手中也抱着一个陀螺,只是花纹不一样,她眨巴着一双葡萄般的眼睛,说话还带着点奶气:“小叔教我们!”   许安珩揉揉小姑娘圆乎乎的脸蛋,又摸摸小侄子的发顶,笑道:“好,小叔教你们抽陀螺。”   对于许安珩来说,将陀螺抽起来是轻而易举的,将绳子绕在陀螺上,接着抽动绳子带动陀螺转起来,陀螺成功转起来后,再抽动绳子控制陀螺转动的方向和速度,这便需要一定的技巧。   带着两个孩子成功将陀螺转起来后,许安珩感觉自己腰酸背痛,撒手让两个孩子自己在院子里抽陀螺玩,然后往石凳上一坐,靠着桌沿休息一会。看着院里跑动的两个不及自己膝盖高的小团子,许安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两个哥哥的免费带娃工具人。   上午带着两个小团子玩陀螺,玩竹蜻蜓,中午用过饭后,正想着送两个孩子回去睡觉,没想到大嫂和二嫂结伴而来,说下午两人想出门看看时新的衣裳,孩子就麻烦小弟再帮忙看一个下午。   送走了两位嫂嫂,许安珩和牵着自己手指的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捏捏他们的小脸,陪着他们一起睡了个午觉。   下午太阳烈,许安珩也没让两个孩子再在院里跑来跑去玩闹,抱着他们坐在院里的桃树下讲了个彩虹花的故事。   “彩虹花好看,”许知禾拍拍手,“小叔,我也想要一朵彩虹花。”   许景言虽然没有说话,可眼里也满是好奇。   许安珩揉揉两人的脑袋,笑道:“彩虹花在很远很远的雪山上,我们可摘不到。”   见两个小团子有些蔫了,许安珩抱着两人起身:“虽然摘不到真正的彩虹花,但是,小叔会做和彩虹花一样好看的彩虹糖,想不想吃?”   听到有糖可以吃,两个孩子瞬间就将彩虹花抛到脑后去了,跟着许安珩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大半个下午,等到自家爹爹来接自己回去的时候才一人拿着一个油纸包从厨房出来。   “这是?”许明川疑惑的看着儿子油纸袋中五颜六色的球状物体。   “是糖,把各种蔬果压出汁,用汁水调色,就有了这些不同颜色的糖球,”许安珩笑着递了个糖果子过去,“还有这个,大哥尝尝,这个味道也不错。”   许明川心思全在儿子手中彩色的糖果上,根本没注意看小弟给的是什么东西,就直接咬了一口:“嘶!”   被酸了个措不及防,又不好直接吐出来,许明川只好囫囵着将嘴里的糖果子咽下去,擦擦眼角被酸出来的眼泪,对上小弟偷笑的眼神,许明川哪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当即撸起袖子就要收拾许安珩一番。   许安珩见状,一把抱起还在低头数糖的许景言,将他塞到大哥怀中:“好了,好了,让你爹带你回去吧,糖别吃多了吧仔细牙疼。”   怀里抱着儿子,许景言不好再动手,气哼哼的走了。   许安珩带上剩下的糖果子,笑着抱起鼓着脸吃糖的许知禾:“二哥还没回,小叔先送你回去。”   许知禾点点小脑袋:“好。”   在院里等了会儿,喝盏茶的时间,许辰文也回来了,许安珩故技重施,蒙着二哥吃下糖果子就溜,没跑出几步便听见二哥的怒哄,顿时跑的更快了。   小小的整了大哥二哥一下,许安珩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饭后,夕阳半落,许安珩站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数葡萄,还没等他将葡萄都看过一遍,云绵从院外进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像是有什么事。   “少爷,二少爷那边请了个大夫,像是说二少夫人有什么不好。”   “中午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二嫂下午还和大嫂出门逛街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对的。”许安珩转过头来,皱了皱眉。   云绵回道:“奴婢也是听那边院里的小丫鬟说的,说是二少夫人吃了个糖果子,二少爷就急急的让人去请大夫来。”   “糖果子?”   许安珩一合折扇,拔腿就走。   “多谢大夫,大夫慢走。”   许安珩刚到二哥院门口,便看见大哥送大夫出来:“二哥,二嫂没事吧,那糖果子我没下药!”   许辰文一听这话,脸瞬间拉了下来,拍了下许安珩的后脑勺:“傻子,谁说你下药了!”   “那不是说二嫂吃了糖果子你就请了大夫,那我不得证明我的清白。”许安珩有点委屈。   “那是你二嫂吃那糖果子居然觉得不酸,味道正好,我觉得不对劲,就请大夫过来看看,你猜是为什么?”许辰文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许安珩得知没事,一下就放心了,也没细想,随意问道:“为什么?”   许辰文两手抓住许安珩的肩膀,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我又要当爹了!”   “还真是,”许安珩愣了下,笑着回道,“爱吃酸,确实像是有孕时的反应。”   “这次还得多谢你的糖果子,”许辰文满脸高兴,全然忘了自己先前被捉弄后暴跳如雷的样子,“你这糖果子哪买的,你嫂子觉得这味道正好,待会我再去买些回来。”   “就在正街上西边的一个小摊上买的。”   许辰文问清楚小摊的位置后,便很干脆的赶许安珩回去,自己转身回屋照顾夫人去了。   许安珩皱皱鼻子,迎着漫天翻滚的红霞,慢慢踱回了自己院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3 17:59:36~2024-07-14 17: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胥余   家里又有了喜事, 许辰文与夫人自然也是欢喜非常,只是孩子月份还小,须得好生照顾着, 便也没将消息传出去, 只家里几人知道。   正午,烈日炎炎,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 偶尔吹来一阵风,风中也带着滚滚热气, 就连远处树上的蝉鸣, 听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   许府,清风院内。   许辰文满是心疼的端了杯清茶给妻子漱口:“怎么样,好些了吗?”   沈桐拍拍自己的胸口, 接过茶水漱了漱口, 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难受的摇摇头, 有气无力道:“我看着这些饭菜就难受, 实在吃不下,还是撤了吧。”   也不知为何,沈桐前两个月还好好的, 什么反应都没有, 吃什么都香,可最近是吃什么吐什么,加上六月天气热,更是看什么都没胃口, 短短几天, 前两个月好不容易养的圆润几分的脸瞬间就消瘦下去了, 看的许辰文心疼不已。   “可不吃东西也不行,”许辰文眉头紧皱,担心不已,“你这两天就只喝下去了些粥,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住。”   “可我实在吃不下,”沈桐难受的直犯恶心,半靠在许辰文身上,“一闻到这些菜味就想吐。”   “当初怀知禾的时候可没这么折腾人,”许辰文对夫人肚里的孩子颇为不满,“等这小子出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沈桐被夫君有些孩子气的话逗笑,摸摸还尚未显怀的肚子:“听见爹爹的话没,可别再娘肚子里捣蛋了。”   许辰文也将手覆上去,叹了口气道:“小厨房做的菜你都吃不下,前两日岳母过来做了些你原来爱吃的,你吃了两口也都吐出来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沈桐鼻头一酸:“过些时候就好了,我原来听别的害喜厉害的妇人说过,等到月份大些,就害喜的没那么厉害了。”   “那可不行,照这么说,就只能干等下去,那还得熬多久,到时候人都要瘦脱相了,”许辰文下巴靠在妻子肩上,“等下午我去找小弟问问,他点子多,也爱倒腾些新鲜的吃食,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下的东西。”   沈桐抿唇笑了笑:“知禾天天往小弟那跑,闹的他头疼,现在这个小的还没出生,又要麻烦他小叔。”   “他哥我在他小时候可没少抱他,他那会儿也没少折腾我”许辰文撇了下嘴,“那小子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抱他就闹腾个不停,不知道弄脏过我多少衣裳,我现在都怀疑他是有意的。”   沈桐听着夫君愤愤不平的絮叨起他与小弟的往事,听着听着发现自家夫君在与比他差了好几岁的小弟的各种交锋中居然都落于下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正是听的兴起,一时身上倒也不似方才那般难受,又勉强喝了两口粥,许辰文时时注意着,一见她露出些难受的模样,便不让她继续再吃下去了,就怕有把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肚里稍微垫了些东西,在屋里略坐了会儿,许辰文便扶着她进屋休息去了。   看着妻子睡下,许辰文揉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去外头随意吃了些东西。刚才看着妻子难受的样子,他也没心思吃饭,还好这天儿热,饭菜还有些余温,只是他一门心思惦记着妻子害喜的事儿,也着实没什么胃口,凑合吃了些些,填饱了肚子了事。   心里有惦记的事儿,许辰文也没跟着上榻休息,在木椅上略靠了会儿,估摸着时辰独自一人出了院子。   岁安院里,许安珩正热的恼火,猛的扇了几下手中的折扇,扇起一阵大风,吹的一头黑发乱飞。阵阵凉风灌进袖口、领口,午睡刚醒时那种由内而起的躁意也随之散去。   天气太热,府里已经用上了冰,许安珩用凉水擦了擦脸,洗净热汗,甩甩头,将额上的水珠甩落,顿时觉得脸上爽快了许多,回到屋里坐下,从冰鉴中端了一碗冬瓜茶。   冬瓜茶降火润燥,正适合现在这个天气喝,做法也简单,冬瓜带皮带瓤切小块,倒红糖腌制一整晚,接着倒入锅中炖煮,炖煮时许安珩还额外加了些陈皮,煮到冬瓜软烂成泥糊,就可盛出来,用纱布过筛,得到的汁水便可和水冲泡着喝。   冬瓜茶泡开后,入口先是红糖的甜味,只是许安珩特意少放了些红糖,故而这甜味并不显得甜腻,甜味过后便是冬瓜的清香,虽淡却不容忽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陈皮的醇香,喝起来清新解暑,放在在冰鉴中冰过后便更是爽口些。   院外青绿的葡萄也染上了紫红,只是还未熟透,许安珩进来时摘了几颗,吃起来还有些酸涩,须得再过几日才能采摘。   桌面还剩下几颗圆滚滚的葡萄,许安珩看了眼,将酸葡萄紫红色的皮给剥了,混进冬瓜茶中,刚喝了一大口,还没尝出什么味道,许二哥就进来了。   “唔,”许安珩鼓着腮帮子看着二哥,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茶咽下去,“二哥,你怎么来了?”   许辰文也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小弟包一大口茶鼓在嘴里的傻样,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凳子坐下,说明自己的来意。   “啊?”许安珩很是意外二哥来找自己是为了二嫂的害喜问题,不免有些吃惊,但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许安珩还是很愿意帮二哥这个忙的。   外头这会儿正是大太阳,许辰文一路走来也热的出了些汗,许安珩倒了杯冬瓜茶递过去,对二哥说道:“我先想想。”   许辰文点点头,端过冰凉的茶盏了喝了口茶,顿时感觉身上都凉快了不少,不由又多喝了几口茶。   许安珩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会做这么多奇怪新鲜的吃食,都是源于他上辈子自己爱吃爱做,在家没事就爱跟着教程学做菜。若是要做几道新菜,对他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可要适合有孕在身的害喜的女子吃的东西,他一时间还真有些为难。   许辰文已经默默的喝了两盏茶了,见小弟依然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正想给自己续上第三杯茶,侍女夏荷走了进来,对着两位少爷行礼后,道:“郑少爷来了。”   许安珩眨眨眼,瞬间抛弃了独自饮茶的二哥,刚推开门,就和抱着东西的郑清衍对上眼。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热不热?”许安珩也没仔细看,接过郑清衍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拉着他进屋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又坐在一旁打着扇子替他扇风。   许安珩擦擦脸上的汗,刚想说话,抬头就看见二哥端着杯茶看着他们俩,不由愣了下,拍了下还在絮叨个不停的许安珩,喊了声:“二哥。”   许辰文点点头,“嗯”了一声,虽说郑清衍也是他从小看大的弟弟,感情也亲厚,可是一朝从弟弟变成弟媳,许辰文还有是有些不太习惯,跟何况看自家小弟这有了媳妇忘了哥的模样,他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喝完这杯茶就先走。   许安珩并不是很在意一旁坐着的二哥,继续替心上人扇着扇子:“武馆下午休息?”   “嗯,今天开始,武馆下午就不开了,”郑清衍低头喝完了一整杯茶,“这天太热,等凉快些再说。”   “怎么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许安珩又给郑清衍倒了杯茶,只是见他刚从外头进来,没给他倒凉的。   许二哥坐在一旁,虽说眼睛没往他们身上瞟,他们二人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可郑清衍总觉得有些奇怪,顺手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带了些东西过来。”   刚才只顾着高兴,许安珩一点没注意郑清衍怀里抱了些什么东西,此时听他一说,便将桌上包着的几个又大又滚圆的东西拆开看看。   随着外面包裹着的一层油纸被撕开,一个青色的球状的东西也跟着显露了出来,许安珩微敛的桃花眼睁大些许,惊喜道:“是胥余!”   胥余,也就是椰子,许安珩没想到郑清衍带来的会是这个,毕竟京城离岭南距离实在是过于遥远,而交通也不便利,想要吃到上千里以外的地方的食物,着实有些困难。   郑清衍也有些意外,这东西在京城少见,没想到许安珩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点点头,道:“是我爹的下属送来的,说是他家那边独有的一种果子,我吃着觉得味道不错,这果子不似其他的果子,其他的果子大多是削皮吃果肉,可这胥余打开后,里面是如水一般的汁液,闻起来倒是有股浓香,喝起来味道却浅淡清甜。”   许安珩拿起一个胥余晃了晃,听见了里面汩汩的水声,当即便让人打开一个来尝尝。   胥余别的都好,唯有一点——太难开了。青木从厨房拿了把切菜的菜刀,狠狠在胥余的青皮上砍了几刀,约摸露出点白色,又小心的用刀尖挑来,弄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将里面的汁液倒出来。   汁清如水,香味浓郁,许安珩看着面前几近透明的清澈汁水,突然间划过个念头,他看向被自己忽略已久,正在好奇打量胥余的二哥,说道:“这胥余味道清浅,二哥你让二嫂尝尝能不能吃下,若二嫂不反感这味道,我倒是能用胥余做几道菜食。”   许辰文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连忙端了一碗胥余汁回去,临走还不忘向小弟讨了罐冬瓜茶一起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4 17:08:37~2024-07-15 17: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汤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鸡汤   许安珩觉得二哥和强盗没有什么区别, 来他院里一趟每回都是连吃带拿,不由和郑清衍说起了小时候二哥每每看见自己都要戏耍自己一番的往事。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说的气呼呼的样子,也没搭话, 自顾自喝着胥余汁。要他说, 许家这三兄弟中,许大哥还好些,许二哥和许安珩之间相处起来, 一点都不像是兄弟,从小就闹的鸡飞狗跳, 许二哥说话又有些尖利, 许安珩和他对上的次数多了,嘴皮子也利索起来,每次都能有来有回的吵上两句嘴, 若是些不知内情看了, 少不了说一句兄弟阋墙。   可郑清衍从小在许府长大,见的多了, 也习惯了, 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只是嘴上不饶人后,每次看他们凑在一起就像在戏文一样,不再像第一次看见两个哥哥吵嘴那般吓的直喊许夫人来劝架。   许安珩说的停不下来, 郑清衍捧着胥余汁喝的停不下来, 怕许安珩说的口干,他还时不时往许安珩的杯子里续上茶水。   等到许安珩终于停下来后,杯中的茶水已经不知道续了多少次了,许安珩将杯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你说, 二哥是不是太过分了。”   郑清衍敷衍的点点头:“对对, 太过分了。”   “清衍一点都不心疼我, ”许安珩听出了郑清衍敷衍的语气,挪到他的身边,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委委屈屈的样子,“二哥从小就欺负我。”   可是我看着每次好像都是二哥被噎的说不出话,甩袖而去,郑清衍欲言又止,但偏头对上许安珩暗藏委屈的眼神,他又改了口,真情实感道:“二哥真是太过分了!”   许辰文刚踏房门,兜头便听见了这么一句:“什么过分?”   郑清衍也没想到这么巧,就这么一句话都正好被二哥听见,当即脸色涨红。   “二哥从小便欺压我,这还不过分?”许安珩往前靠了靠,挡住郑清衍羞得通红的脸。   “原是又在编排我,”许辰文不屑的嗤了声,“还忽悠清衍也跟着说出这等违心之语。”   “这分明是肺腑之言!”   兄弟二人又吵起嘴来,一屋的人,连着檐下的侍人也都见怪不怪,郑清衍躲在许安珩身后,借机以手做扇朝脸上扇风,想让涨红的脸色快些消退。   “行了,不和你争辩了,”察觉到自己又要落入下风,许辰文果断叫停,“说正事儿。”   “你说。”见二哥认输,许安珩也顺势而下,主要是天太热,别说继续争论下去,就只是情绪激动些,都能出一脑门汗,不值当。   “我刚刚将那胥余汁端回去给你二嫂喝了些,”许辰文说到这,脸上露出些笑意,“她说味道很好,吃的很舒服,不犯恶心。”   郑清衍也是知道许二嫂有孕在身的,刚才听许安珩说她害喜严重还有些担心,这会儿听了许二哥的话倒是安心了许多:“那这胥余带来的也是适时,二嫂若爱吃,我便回家和爹爹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让人多送些过来。”   许辰文拱手道:“那边多谢清衍了。”   “既是能喝的下胥余汁,那我便用它入菜了?”许安珩问道。   “行。”   要说用胥余做菜,许安珩最先想到的便是做一道椰子鸡。   剖开两个胥余,倒出里面的汁水,再将其完全劈开,劈成两半。   “这壳可真是硬,”厨子捡起对半劈开的青壳,“多开几个,刀都要怀了。”   先前在屋里开的胥余壳还在,许安珩也让人把它劈开来了,郑清衍拿着半边青壳有些惊讶:“这胥余里头竟这么白净!”   许安珩寻了把干净的小刀,在胥余壳里面白净的果肉上划了一道,再用刀尖挑起个缝隙,顺着刀痕将果肉撕了一条下来,送到郑清衍嘴边:“来,尝尝。”   周围还有其他人,郑清衍自是不会就着许安珩的手吃东西,红着脸接过,咬下一小口:“香味虽浓,吃起来味道却不浓郁。”   许安珩又多切了几条下来,分给厨房众人尝尝味道。   “虽说味道寡淡,多吃两口却有些生腻。”厨子吃的快些,倒是有些不同的感受。   郑清衍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许辰文闻言有些焦心:“这可要入菜,吃起来会不会也生腻。”   “二哥放心,吃起来绝对清爽不腻。”许安珩安慰道。   将雪白的果肉全都挖出来,切成小段,连同胥余汁一起倒进锅中,再将已经焯过水的鸡肉一起倒进去,再放几粒红枣、枸杞子和姜片,问了二哥后,许安珩又额外切了一段山药一起放进锅中,烧小火慢炖。   开的胥余多,做完一道菜还剩下不少果肉,和胥余汁,许安珩想了想,打算再做个胥余饭。   果肉切碎,煮饭时将其铺在米饭上,再倒入胥余汁一起蒸煮。   饭菜在灶火上炖着,也不需再做些什么,许安珩便带着人先出了小厨房,毕竟这天气实在是热,厨房又烧着火,一眨眼的功夫便出了不少汗。   许辰文不留在岁安院讨人嫌,说了声饭点会派人过来端菜便回自己院里去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许安珩与郑清衍,院里的下人们都悄摸的退到两位主子看不见的地方,静静侯着。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也有一段时日了,许安珩虽空闲,可郑清衍每日都要去武馆,两人也不好日日都等下午武馆散学后约着见面,别的倒还好,主要是许安珩想着郑清衍每日在武馆中已是疲累,偶尔自己约他出去走走逛逛倒还好,日日一起,反倒有些像枷锁了。   不过虽说有段时日没见,可两人之间的信件可是没断,几乎是每天都有一封甚至几封信。   信中也没什么大事,除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许安珩不知从哪本话本子里看来的奇诡故事还有就是偶尔冒出来的一两首缱绻情诗。   两个写信人借着信笺传情表意,可把一天来回跑几趟的传信小厮给累坏了,两个府上的小厮还曾商量着要不然一人出一半银钱养只信鸽,最终还是想着府上不久之后便要操办的喜事才打消了念头。   “安珩哥,上次你说的那个风扇怎么样了?”说话间,郑清衍突然想起上次许安珩自己画的那张图纸,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到底做出来没有。   “还没做好呢,”许安珩摇头,“前几天工匠拿了个过来,我用着是觉得不太灵便,就又和他们一起画过了张图纸,改了些地方,又重新做过了一个,现在应是还没做好。”   “倒也无妨,好事多磨,这风扇听着就精细,多花些功夫也是应该的。”郑清衍边说便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本也是一时兴起,实在做不出便也罢了。”许安珩看的很开,主要是以现在的材料工具,想要做出风扇确实不易,若是做出来了定是再好不过,可要是真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外面日头烈,许安珩与郑清衍自然也没想着要出去,在屋里坐着喝了盏茶,两人又各自去寻了本书看。   屋内静谧,偶尔有细微的翻书声与茶盏的磕碰声,许安珩看完一小段文章,又挨蹭到郑清衍身旁,叽里咕噜的和他探讨起来。郑清衍看着话本里老套的富贵小哥儿与贫穷书生私奔的戏码,搓搓手指,捏了下靠在桌边撑着下巴一脸正经却满眼笑意的人的脸颊。   挨着郑清衍在屋里坐了一下午,许安珩半点都不觉得无聊,打发走了二哥院里来端菜的下人,他又拉着郑清衍的手让人留下来用过饭再走。   下午炖的胥余鸡汤还有胥余饭都是原来未曾吃过的,郑清衍也很是好奇它们的味道,夏季的天色暗的晚,这会儿太阳还大的很,并不急着回家,这么想着,他便欣欣然留了下来。   汤和饭都份量多,除去二哥那儿,其余院里他也都送了一份去,这么一分,自己院里的份量便刚好,不多不少。   白瓷花口碗中,盛着碗清澈透亮的鸡汤,不似平常鸡汤煲出来上头飘着金黄的油,看起来便十分清爽。   “我特意把皮给去了,喝起来就更清爽些。”许安珩夹起块白嫩鸡肉,“好吃,又嫩又滑。”   郑清衍碗中有只鸡腿,是许安珩特意盛进他碗中的,鸡腿肉质细腻鲜嫩,胥余的香味也完全炖煮了进去,吃起来清甜鲜嫩,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本来还以为果子入菜味道会有些奇怪,尝过味道后郑清衍便放下心来,没一点怪味不说,还有种奇特的风味。   因为两人口味都偏重,许安珩还特意调了个酱汁,若是觉得鸡肉味道太淡还可以蘸着料吃。看着郑清衍吃的筷子都停不下来,许安珩觉得自己这料汁还真是做对了。   汤色鲜甜味美,胥余饭味道也不差,饭香浓郁,吃起来有清浅的甜味,许安珩吃着,觉得这味道家里的两个小萝卜头肯定喜欢。   “倒是也怪,胥余的香味浓厚,它的汁水喝起来味道却一点都不重,连带着做出来的饭菜也是这样,”郑清衍用完饭后,放下筷子,看着盛饭的瓷碗有些好奇,随后又道,“这汤一点都腻味,娘应该会喜欢。”   “那我明日就去给师娘煲汤喝!”许安珩来了精神,这可是讨好师娘的一个好机会。   “安珩哥还是给我方子,我自己回去煲给娘喝吧,”郑清衍面露笑意,“爹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   许安珩不由想起师父那柄大刀,瞬间头皮一紧,正想说些什么,院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47章 制冰   “二哥怎么又来了?”许安珩看着许辰文信步而来, “饭菜二嫂吃着可还适口?”   “正是要来和你说这事,今晚的饭菜你二嫂吃了不少,真是难得, ”许辰文拍拍小弟的肩, 继续道,“这段时间就劳你费心,想想还有什么开胃可口适合你二嫂吃的菜。”   许府关系简单, 兄弟间感情和睦,这种小事许安珩自然不会推脱, 只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二哥……”   许安珩朝许辰文伸出手。   “啪”的一声,一叠银票拍进许安珩手心。   “好嘞,谢谢客官。”许安珩乐滋滋的接过银票数起来。   许辰文被坑了一把银票, 也不想再多留, 又交待了两句,转身便走。   “客官慢走, 下次再来!”许安珩坏心眼的在身后喊, 把许辰文惊的一个踉跄,脚步都快了不少。   郑清衍看着他们兄弟俩,躲在一旁偷笑, 此时见许二哥走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也站起来道:“也不早了,这会儿太阳还未落山,我也先回了。”   许安珩虽是有些不舍, 却也没多说什么, 送人出门, 看着他上了马车。   “明日我再来。”郑清衍捏下许安珩的指尖,留下这么一句,飘飘然上车走了,只余许安珩还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正如郑清衍所说,武馆下午并不开馆,每日有大把空闲时间,无事时他便常往许府去,两个有情人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许多,许安珩本有些心疼他日日往返途中,也往郑府去过几次,可每次他一去,不是郑将军就把他拎去演武场,就是郑将军与他和郑清衍三人面面相觑的坐在大厅里,正反是没有与清衍独自相处的机会,几次下来,许安珩知道师父这会还看他有些不顺眼,便也不再试图往郑府跑了,每日下午都乖乖坐在院中等着郑清衍过来。   晴空明媚,天色湛蓝,耀眼的日光照在院内的葡萄藤上,紫红的葡萄串被打上一层隐隐绰绰的光影。   “咔嚓”一声,绿皮红瓤的西瓜被切成两半,许安珩抱起半边放进郑清衍怀里,又递给他把勺子:“这瓜看起来就甜,快尝尝!”   郑清衍打小也习惯了这种抱着半边瓜用勺子挖着吃的吃法,接过勺子在瓜正中心舀起一块瓜肉:“挺甜,吃起来沙沙的还有点冰,挺解暑的。”   “我放在井里湃过了,现在这样正好,吃起来也不凉的过分。”许安珩也抱着剩下半个西瓜吃起来,“这瓜挑的好,熟的正正好,又沙又甜。”   郑清衍吐出几粒籽:“今年夏季雨水少,瓜自然更甜些,去年雨水多瓜被打落了不少,价钱也比往年高了不少,今年的价就降了回来。”   “去年雨水不是一般多,”许安珩也想起了去年的天气,“每到下午就有场大雨,还打雷闪电的。”   郑清衍吃着瓜,抬眼看了眼外头的骄阳:“今年从端午过后就没下过几场雨,比往年都要热,照这么下去,家里存的冰都不够了,若是能下场大雨,也好凉快些。”   郑清衍这些年也跟着郑夫人学着管家,家中的开销份例他都一清二楚,今年天热,用冰的时间比往年早了许多,这样下去,去年存的冰确实是不够用的,只是夏日里冰也金贵,想要买也不一定有卖的。   许安珩不像郑清衍知道的多,家里内外都有母亲操持,这些事儿他还真不太清楚,只是若郑府的冰不够用,那他们府上的冰应该也是不够的,不过这也好办,他正好知道个能制冰的法子。   “硝石?结冰?”郑清衍杏眼滚圆,很是不可置信。   许安珩也只是知道这个方法,可也从没真正试过:“对,不记得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你要不说这事儿我都要想不起来这个方子,反正也不耽误什么事,试试也无妨,怎么样?”   郑清衍点点头:“好!”   这制冰听起来好似很复杂,其实只要用上硝石和水便够了。   硝石放进装满水的大缸中,再将另一桶盛满干净水的桶放进大桶中,接着就只需耐心等着小桶的水结冰就行了。   郑清衍看着放在阴凉处的两个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转头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吗?”   “不用。”许安珩信誓旦旦。   这一等,就等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晚上郑清衍归家时,冰还能凝结出来,只是桶中的水的确是凉了许多。   “水冰冰的,这方子应该是有用的,只是可能还要些时辰,说不定明日就好了。”郑清衍临走前安慰道。   许安珩送走郑清衍后,一脸困惑的盯着院中的桶绕了个圈,站在缸边仔细回想,确定没出错后,又往大缸中多加了些硝石。   次日,郑清衍刚到,许安珩便拉着他凑到了大缸边:“看,成了!”   缸中的小桶中,赫然结了一层冰。   “真结冰了,”郑清衍惊讶的碰了碰桶中冰块,“这冰干净吗,能用来做吃食吗?”   “放心,是干净的,隔着桶成的冰,没被什么弄脏。”   “这方子挺好,也不要多金贵的东西,这样就不怕冰不够用了。”郑清衍将桶从缸中拎出来,放在一旁的地上。   许安珩看了眼缸中混了硝石的水,道:“做法是简单,就是有些费时,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整整一天,才得了这一桶。”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觉着这方子挺好,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郑清衍听完许安珩说的制冰方子的不足之处,看着桶中的冰劝慰道,“有了这方子,夏日也不愁没冰用了。”   “说的是,”许安珩也没多纠结此处,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清衍,我想开家铺子。”   郑清衍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铺子?”   “算是食铺,昨儿我看见这冰就起了这个念头。”   许安珩将他的想法仔细的说了说,“铺子里卖的东西,除了常有的菜式,还可随着时节的变化来推出不同的招牌,春季可卖鲜嫩野菜,夏日可卖清凉冰品和解腻清爽的菜肴,秋季……”   许安珩絮絮叨叨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末了有些兴奋的看向郑清衍:“你觉得怎么样?”   郑清衍仔细听着许安珩的话,手中拿着颗滚圆的葡萄迟迟未吃,闻言道:“我觉得不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将铺子开起来?”   “倒是不急这一会儿,只是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许安珩也从盘中拿了颗葡萄,放低了声音道,“最早也是要到成亲之后我才有心思去着手此事。”   郑清衍微微红了耳尖,睨了他一眼。   “铺子虽说还没着落,冰品却还能吃,”郑清衍红着耳根认真的看着许安珩,“今天有冰品吃吗?”   许安珩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伸手轻轻捏了下郑清衍通红的耳垂,笑道:“当然有。”   昨天许安珩便有了做冰品的心思,只是昨日冰没凝出来,便没做成,等晚些时候,郑清衍已经走了,晚上许安珩便提前准备好了要用的食材,就等着今天郑清衍这句话。   用硝石制度出来的冰并不很坚实,有点像沙瓤的西瓜,也是沙沙的,有些软绵,许安珩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夏季果子多,院里成熟的葡萄,还有吃不完的西瓜,许安珩都给拿进了厨房,下人们很有眼色,眼见着两位少爷进来,忙都退了出去,不在里头碍眼。   许安珩倒腾冰块,郑清衍便按照他说的将葡萄去皮,西瓜切块。   冰块松软,许安珩刮的很轻松,没几下就刮了一小碗,垂着眼刮的认真,嘴唇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侧头一看,是块无籽的西瓜,顺着西瓜往上看,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再往上便对上郑清衍圆润的杏仁眼。   见许安珩不张嘴,郑清衍动了动手指,又把西瓜往他唇上凑了凑:“张嘴,西瓜最中间那块,又甜又没籽。”   许安珩张嘴,一口咬下西瓜,不觉鼓起半边脸颊,趁着厨房没其他人,凑到郑清衍身边,在他唇角吧唧一口,又迅速退了回去,指尖轻点自己唇上,含笑道:“真的很甜。”   郑清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粉,接着由粉变红,他用手捂住唇,杏眼瞪的滚圆。   许安珩捏捏他红透的脸颊:“是我轻薄了,但是清衍真的很可爱,我有些忍不住,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没有生气,就是有些……”郑清衍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没声儿了。   许安珩见状也不再逗他,把人逗过头就不好了,正好碗里刮出来的冰沙已经够了,许安珩将葡萄和西瓜和沙冰倒在一起,用木杵捣成汁,混了杯西瓜葡萄汁。   西瓜葡萄汁冰冰凉凉,西瓜的甜完全掩盖了葡萄的微酸,喝起来清甜爽口,许安珩让郑清衍端着喝,自己又去外头拿了碗东西进来。   许安珩昨晚用蛋清打了许多奶油出来放在冰鉴里冰着,这会儿拿出来,已经被冰的有些硬了,放在一旁让它解冻,又将冻好的牛乳端出来,和方才一样刮成绵密的沙冰,将沙冰与打成果汁的水果捣打融合,再倒上奶油,最后再淋些胥余汁,放上各种果子,绵绵冰就做成了。   “好吃吗?”许安珩舀了一小勺送到郑清衍嘴边,看着他吃下。   入口绵密细腻,而且入口即化,水果的清甜完全融入到每一口冰沙中,让人吃的十分享受,郑清衍吃完一口后,投桃报李也喂了一勺到许安珩嘴边:“好吃,你也吃一口。”   绵绵冰只做了一份,许安珩与郑清衍相对而做,一人拿着把小勺挖着吃,只是许安珩却不肯安安分分吃完眼前的这道冰品,舀着一勺绵绵冰不往自己嘴里送,偏要往对面送。   “安珩哥,我自己来。”郑清衍吃着冰品,却觉得自己脸热的不行。   许安珩眉眼弯弯,拿着勺子的手稳稳将冰品送到郑清衍嘴边:“这块桃子很甜。”   郑清衍觉得许安珩在瞎扯,桃子果肉他刚才也吃到了一块,并没有很甜。   许安珩动了动勺子,无声催促。   郑清衍看着他含笑的桃花眼,眼睫微颤,启唇将冰品吃下。   “桃子甜吗?”   “甜。” 第48章 凉面   连着热了近两个月, 盼了许久的雨终于在一个午后声势浩大的落了下来。   今日郑府无人,郑清衍上午从武馆出来后,略想了想, 便直接往许府去, 路上正巧碰见个卖花的阿婆。   阿婆竹篮中的荷花朵朵娇嫩,含苞待放,瓣尖还有几滴晶莹的露水, 随着阿婆的走动顺着柔软的花瓣滚落到茎干。   “小郎君,可要买花?”见路边品貌不凡的小哥儿一直往这边看着, 卖花阿婆笑着问道。   郑清衍轻轻碰了碰将放未放的花苞, 点点头:“阿婆,你这篮花我都要了。”   花枝不少,卖花阿婆连带着花篮一起给了郑清衍, 见面前的哥儿满眼笑意, 慈祥问道:“小郎君可是要去见心上人。”   郑清衍杏眸微微睁大,看着面前慈祥柔和的阿婆, 眨了眨眼, 有些害羞:“是。”   提着一篮花到许府时,许安珩正在院里作画,郑清衍轻轻摆了摆手, 让下人不必通传打扰, 自己寻了个扁平的陶盆,着手将手中的花插好。   许安珩上完最后一笔色,满意的点点头,待颜料干后, 又自己独自欣赏了一番, 才小心将这幅清衍赏花图卷起来放在隔间收好, 岂料一出里间,刚才还在画中的人此刻已在面前,而且也正在赏花,只是画中赏的是院里的蓝白绣球,此刻轻抚的是碗中的红莲。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许安珩惊讶愣神只一瞬,下一刻便挨在郑清衍身边坐下,讨嫌拿起一枝放在桌面的红莲轻蹭心上人的脸颊。   脸颊被花瓣蹭的有些痒,郑清衍笑着轻拍了下许安珩的手,接过花枝寻找合适的方向将它插入陶盆中:“爹娘今日出门了,我懒的回家,直接过来了,路上正巧碰见个买花的阿婆,见这花开的好,便都买了下来。”   郑清衍插花插的认真,许安珩便不再与他多说话,只坐在一旁递递剪子。   荷花都是些花苞,插在盆中便太过单一,郑清衍拿过一枝花,轻轻敲击花头处的将花瓣敲的松散,再从松散的花头缝隙中伸进手指将花瓣一层层剥开,最后用手将打开的红莲理齐,将它插进盆中。   许安珩看的有趣,也学着郑清衍的样子催开花瓣,虽说手法不及郑清衍的熟练,最后理出来的花却也有模有样。   最后摆弄了一下荷花朝向,郑清衍往后靠了靠,仔细看了眼自己插出来的盆景,转头问道:“好看吗?”   许安珩自然是极具溢美之辞,把这盆花夸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不是郑清衍拦着,他还想让院里的人都来观赏一番,再让他们都说说自己的感想。   郑清衍听的耳热,甚至想伸手捂住许安珩的嘴:“好了,安珩哥,说的太过了。”   “哪有,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真的是这么想的。”许安珩伸手碰了碰低垂下来的荷花,手上小心的控制着力度,生怕给碰歪了。   郑清衍不想和他争辩,因为每次自己都会被说服,便只好撇开话头:“我有些饿了,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天气闷热,想吃些味道重的开开胃,郑清衍撑着下巴想了会:“想吃上次你做的那种凉面,多放辣油和香醋。”   说完,郑清衍顿了顿,有道:“还有面吗,若是没有便算了,弄些上的快的就是了。”   做凉面的面条和平常的面条不太一样,若是临时揉面就有些费时,郑清衍在武馆待了一上午,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已经有些饿了,虽说没吃到凉面会有些遗憾,可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许安珩见不得郑清衍这有点委屈的样子,伸手捏了下他的脸:“放心,备着碱面呢,你想吃怎么会让你吃不到。”   郑清衍鼓鼓半边脸颊,将许安珩捏着他脸颊肉的手抖落,接着又抓住他支在半空中的手,贴着蹭了下。   许安珩看着郑清衍的动作,喉结轻动,眼神中染上些不明色彩,他握住郑清衍细白的手腕,在他的手背骨节处轻轻吻了吻。   郑清衍觉得手背处被吻过的那块皮肤有些发热,他手腕微动,没挣动许安珩的大手,又试了一次,手腕还是被抓着不放,于是他恶从胆边生,就着被抓住手腕的姿势,手微微靠前,向许安珩的脸伸去。   许安珩顺着他的意,将脸凑过去,下一瞬就被手指捏住了下巴,他眨眨眼,觉得这个发展好像有些不对,接着侧脸便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然后——   就被狠狠捏了脸皮。   “嘶,怎么用这么大力,脸都被捏红了。”许安珩松开手,捂住自己被捏红的脸,委屈巴巴。   郑清衍转转手腕,哼哼两声:“谁让你抓着不放。”   虽是这么说,郑清衍还是伸手揉了揉许安珩脸上被自己捏红的一小块脸肉,收手时还不忘戳了戳:“好了,不疼了,快去做凉面吧,我真的饿了。”   许安珩听此,也不再逗趣,走进厨房调凉面的酱料。   凉面想要好吃,就要在酱料上下功夫,辣椒油是凉面的精华,厨房中的辣椒油是用了十来种香料炸成的,香味浓郁,层次丰富,让人爱不释口。   碱面不需煮太久,煮的过了,拌起来就太过黏糊软烂,煮至七八分熟,从锅中捞出,再放进凉水中过一遍,不仅防止面条粘连,还能让面条吃起来口感更劲道。   过完水的面条,浇上辣椒油,加酱油、盐、醋、葱花,还有切丝的黄瓜和红萝卜一起拌匀,一大碗开胃的凉面便做好了。   凉面放了足量的辣椒油和香醋,吃起来麻辣酸爽,开胃爽口,面中的配菜也清新爽口,黄瓜清甜脆嫩,萝卜爽口清脆,夹在劲道弹牙的面条中,一起吃进口中,不同的口感在口中蹦跶,让人吃的格外舒爽。   郑清衍已然有些饿着了,吃的脸颊微鼓,吃完后又再去添了一碗。   “这个味道是不是刚好?”许安珩放下筷子,探出帕子擦擦嘴角的辣油。   “是我喜欢的味道,够辣,吃的很开胃,”郑清衍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今日中午吃的都比平常吃的多些。”   “嘿嘿,我就说这个味道刚好,张叔还说辣子放多了。”许安珩得意洋洋。   郑清衍好笑的看着他:“是,你最厉害了。”   两人在屋内用午饭,外面的天色也在悄悄变化,等到发现时,饭前还高悬的艳阳已经被乌云遮挡的严实,天空一片昏沉。   “变的好快啊!”郑清衍站在檐下,抬头看黑沉沉的天。   许安珩从厨房出来,手上不知端着一盘什么,放在檐下摆着的小桌上,又端来一壶茶:“趁着这会风大,我们也在外头吹会儿风,盛会儿凉。”   像是在附和许安珩的话,凉风席卷,吹起两人的衣袍,郑清衍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坐在小桌旁,用筷子从盘中夹了块看不出模样的东西问道:“这又是什么?”   “炸荷花,”许安珩夹了块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听着很是清脆,“插花不是还剩了几只花,我便拿来做这个了。”   郑清衍只知道荷叶能入菜,荷花做的吃食他还真没吃过,而且这盘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荷花,他挑了块小些的,试探的咬了一口。   许安珩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是裹了面糊炸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用许安珩说,郑清衍入口后便尝出来了,这炸荷花其余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外头的面糊也就是普通的味道,无甚稀奇,唯有一点,便是因为包了荷花,多了些荷花的清香。   炸物吃多了便容易口干,郑清衍拎着茶壶给两人各倒了杯茶。   “这茶好清凉!”郑清衍赞道。   许安珩笑着指了下窗边放着的一盆绿:“是薄荷,不仅味道清凉,还能防蚊虫,我今年夏天都没怎么被蚊子咬,我给你也栽了一盆,晚上便一起带回去。”   薄荷的绿叶被风吹的乱颤,郑清衍看着点点头:“谢谢安珩哥。”   “轰隆,轰——”   雷声响的突兀,不仅吓的许安珩忘了自己想说的话,还吓的他浑身一颤。   “这雷也太突然了。”雷声过后,许安珩心有余悸。   郑清衍抓着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嘴上却笑他:“不怕不怕,安珩哥,我护着你,不怕啊!”   许安珩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笑了,反倒顺着郑清的话,两手抱着郑清衍不放,一个劲往人家身上贴:“打雷好可怕,清衍你要好好护着我。”   郑清衍也没想到许安珩这么没脸没皮,扒拉着他抱着自己的手想把他推开,可没想到这人平日不显,这会儿手劲还挺大,怎么都扒拉不开,郑清衍试的几次,便也算了,红着耳根任他抱着。   许安珩感受到怀里人对他的纵容,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笑了笑,看着眼前红透的耳垂,轻轻用鼻尖蹭了下。   郑清衍捏了下横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些羞恼:“哥,别太过分了。”   “唔,没有。”许安珩靠在他肩上嘟囔了一句,随后便老实了下来,乖乖抱着人不再乱动。   风来的猛烈,两人抱在一起也不觉的热,天边的云如浓墨,又是几声闷雷,疾风裹挟着骤雨洒落。   雨来的急切,豆大的雨点连成线,眨眼间便坠落,溅起点点星光。   屋檐下成串的雨滴接连落下,有几滴水花溅湿许安珩的裤腿,他并不在意,只伸出只手指,小心的接了颗浑圆晶莹的雨珠在指尖,接着将这颗颤巍巍的雨珠移到郑清衍面前。   屋外溅落的雨珠千千万,没什么好特别的,可眼前这颗圆润的雨珠,郑清衍却无端觉得十分可爱,他轻轻吹了口气,将雨珠吹的微微颤动,朝着身后人小声笑道:“真可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7 18:45:32~2024-07-18 17: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玫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风扇   久候两月之余的一场大雨, 冲刷了连月来的暑气,可惜暴雨过后,当日下午便又出了艳阳, 灼热的烈阳炙烤着湿润的大地, 仿佛更热了几分,让人感觉自己是置身于热锅中的鱼,就快要煮熟了一般。   之后的日子总是断断续续的有雨落下, 虽说雨后依旧燥热,可雨落下的时候总归是凉快了些许。   许安珩这些日子心情极好, 盖因月前改过的风扇图纸, 如今已经做出了实物。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水气,郑清衍拿着根木棍走到院中的蓝白绣球前, 仔细比划了两下, 剥开花瓣叶片,将木棍插进土里。   “屋里只有这个, 先绑着吧。”许安珩递过来条废旧衣带。   夏日的雨来的急切又猛烈, 院里的几株绣球花经过几场暴雨的的击打,枝干有些承受不住,许安珩看着, 怕不小心折断了, 便打算用木棍固定一下。   郑清衍手法干脆利落,拿着布条避开绣球枝干上的叶片,将它固定在木棍上,只一瞬, 佝偻了几日的绣球花顿时精神挺拔了起来。   “好了, 这样就不怕折了。”郑清衍拍拍手, 退后两步,站在许安珩身侧。   许安珩只略略看了绣球花一眼,便将视线转回郑清衍身上,刚才固定花枝时,花球上的雨水都沾染到了他的衣摆腰间,就连脸侧也不知在哪片花叶上蹭上了水珠,他却浑然不知。   “怎么了?”余光扫见许安珩朝着自己脸侧伸手,郑清衍也没躲,只有些疑惑的问道。   “有水落在脸上了都不知道,傻乎乎的。”许安珩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水珠。   郑清衍撇嘴,杏眼滴溜溜一转,伸手在面前圆滚滚一大团的绣球花上抹了一把,沾了满手水,然后对着许安珩的脸弹了几下,接着转身就跑。   许安珩没防备,被水弹了个正着,反手一抹脸,抹了一手湿,当下也朝着郑清衍追了过去:“好啊,清衍,恩将仇报啊你!”   “傻乎乎的,都不会躲开。”郑清衍跑到葡萄藤下,又沾了一手水,见许安珩追过来,故技重施,想甩他一脸水。   许安珩看他往葡萄架下跑,就猜到他没心思,见人一扬手,当即便抓住人的手腕,不让他动弹:“哼哼,动不了了吧,这下到我了!”   郑清衍两只手虽被抓着,可许安珩的两只手也没空,郑清衍趁机又弹弹手指,又往人脸上洒了几滴水。   “哈哈哈哈哈,笨死了!”   许安珩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正欲反击,夏荷匆匆从院在走了进来。   “少爷,西街铺子里的刘木匠来了。”夏荷在两位主子面前站定,像是没看见两位主子打闹一般,垂头通禀道。   许安珩下意识与郑清衍对视一眼,纷纷整理了一番衣着:“快请进来!”   刘木匠跟在夏荷身后,手上还抱着用布巾遮住的东西,走到许安珩身前,还未行礼,便被扶了起来。   许安珩看着他手中抱着的东西,甚是激动:“可是做成了?”   “是,前两日便做了出来,因着不知道能否可行,便在铺子里试了两日,见无异状,才敢带来给少爷一观。”刘木匠也是满脸喜意,一边说着,一边将布扯下,露出风扇的真容。   许安珩一见,眼睛登时一亮,只看着外观,便于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只是不知是否如记忆中那般实用方便。   郑清衍也是见过许安珩画的那张图纸的,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圈点勾画,只粗略一看便知此物的精巧细致,如今看见风扇做出来,想来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当即也上前细细观详。   “少爷请看,”刘木匠按下一个开关,里面的扇叶便“吱嘎”一声,转了起来。   凉风随着叶片的转动,吹拂到众人脸上,不比其他几人多多少少心中有数,夏荷最是惊讶欣喜——有了这般神奇的物价,以后夏日里当差便舒服多了!   刘木匠还在指着风扇各个部位一一讲解,许安珩虽都知晓,可见郑清衍听的认真,他也饶有趣味的多问了几问。   说到最后,刘木匠又指了下最先按下的那个开关,有些遗憾道:“只是如今还做不出少爷说的可以调节风速的开关。”   “无妨,如今这般也尽够了,若是以后有了想法,再改也不迟。”许安珩却不是很在意,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刘木匠低头应道,又问,“只是不知少爷是否要做这风扇的生意?”   “这是自然。”许安珩点头,他最开始有这个念头时,便是冲着做生意去的。毕竟自己也要成亲了,俗话说成家立业,自己空有个秀才功名,却又不打算入仕,便只好从经商方面下手——正好他从小到大出过不少方子,娘将这些方子用于家中的生意上,每月都会依据当月铺子的盈利给自己分成,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因此攒有不少积蓄。这种挣钱的法子对他来说即简单又不怕踩坑,只要他做出来的东西能够好,能卖的出去,后续便不用他多插手,坐等着分钱就好,这样对他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   “具体事宜等我问过后再行商讨,”见刘木匠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许安珩连忙叫停,“你们便先行准备好足够的货便是。”   郑清衍在一旁听着,一直都没说话,此时开口道:“我有一点想说,这风扇精巧,夏日用着也比扇子方便许多,自是寻常百姓、王公贵族都会需要,既如此,何不在外观上多做些文章。”   “若是寻常百姓,自是更看重风扇用起来如何,吹出的风是否解热,对外观上倒是无甚要求,如此便可做的简单这,不必有过多的雕花装饰,这样也可卖的相对便宜,价钱便宜了自是有更多人争相购买,反之,若是富贵人家……”   郑清衍如此一说,几人便是豁然开朗,许安珩听罢也是连连道好,开心的直想往郑清衍身边靠,却被一眼瞪了回来。   轻咳两声,理理衣袖,许安珩拿出一包银子,往刘木匠手里一塞:“这风扇能做出来,也多亏几位师父为此劳心劳力,银两不多,就当是请几位师父喝酒。”   刘木匠本想推辞,对上许安珩含笑的桃花眼后,却又默默将银子收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少爷。”   正事既已说完,刘木匠将手头的风扇留在府中,赶回铺子里继续做风扇去了,许安珩与郑清衍自然是拿着风扇去往许夫人院内。   将风扇交给母亲,许安珩一身轻的从母亲屋里出来:“好了,剩下便不用我们管了。”   郑清衍听得此话,笑道:“安珩哥做生意真是容易,东西一交,便全然当上甩手掌柜了。”   许安珩是半点不觉得羞愧的:“娘做生意那么厉害,我自是比不过的,能让娘帮忙也是我的本事。”   郑清衍笑他:“厚脸皮。”   “哪有,”许安珩哼哼,转念一想,压低声音凑到郑清衍耳边又道,“你若是心疼娘辛苦,等我们成亲后,我的这些方子就都交给你,好不好?”   郑清衍推他一把,红着脸快步出了院子。   “等等我呀,清衍!”许安珩大步追上去。   “闭嘴,你不许再说话了!”   刘嬷嬷站在房门口,笑着看两人打闹着走远,转头回去便将这事儿说给许夫人逗趣。   许夫人边摆弄着儿子送来的风扇,一边摇摇头笑道:“这个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找事。”   话虽如此说,这生意还是要做的,更何况还是个一看便能挣着钱的生意。   许夫人雷厉风行,没过几日,便撤了家中一个生意较为冷淡的铺子,选了个吉日,重新挂过招牌,又请了铜锣队来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京中最是少不了爱热闹的人,一见有新铺子开张,又听门口揽客的店小二说的神乎其神,最重要的还是听说开业前三日有优惠,街边百姓自是纷纷涌入店中。   “小二,这风扇真如你说的这般?”有个大娘半信半疑,抓着店小二问道。   “自是如此,”店小二边说,边拿下摆在架子上的风扇,按下开关对着围观的百姓,“您瞧瞧,是不是没骗您,您瞧这风多大,夏天家里边要是有个风扇,可不得凉快多了。”   “吹着是凉快,这天热的,我家孩子晚上都睡不着,身上起都热的起了痱子,连带着家里人也睡不好,有了这个,倒是解了我的难处了!”一个妇人牵着自己娃娃当即就卖了一个。   “可不是,”小二继续道,“夏天家里面有了这个,晚上睡觉都舒服,这风扇也方便,放在个平地上就行,也不占手不耽误事儿,可比扇子用着方便多了!”   “说的是!”   “我要一个!”   “我也要,小二给我来三个!”   “别抢啊,小二,我先说的,先给我来一个!”   ……   “铺子开业前三日,每买一个风扇,便宜十五文,想要的客官抓紧啊!”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风扇更是被百姓们哄抢。   许安珩坐在铺子对面的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喝着茶看着铺子里人山人海的景况,咋舌道:“这人也太多了!”   郑清衍坐在他的对面,拿着块糕点慢慢吃着,闻言道:“东西确实好,又实用,这几日买又能便宜,肯定是能吸引人的。”   “这样来看,铺子里的风扇可能还不够卖的,还得再多做些。”许安珩收回视线,看向郑清衍,目光灼灼。   郑清衍有些习以为常,捻起块荷花酥喂到许安珩嘴边:“是要多做些,等今晚打烊后盘点一番后再看吧,毕竟这风扇买了便能用许久,用的爱惜些,一个能用上好几年呢!”   “说的是,”许安珩满足的吃着心上人喂的荷花酥,“那就先等等。” 第50章 打球   这一等, 便等到夜晚盘点,库房中的库存已是去了大半,这还只是头一天, 便有如此成效, 连带着掌柜与店中伙计也是欣喜非常。许安珩见状,心喜之余也是不忘让家中的木匠师父再多备些货物。   京中出了这么一个新鲜玩意,自是受到追捧, 除却平民百姓就是王孙贵族也对此颇有兴趣,再加上许夫人参加一些宴会时, 有意无意向各位官家夫人们透露的消息, 这风扇算是彻底打出了名声,直至又过了一月,天气都渐渐转凉, 还有些供不应求。   “我单知道风扇的生意好, 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个地步!”许安珩数着刚刚到手的银票,不禁有些咋舌。   郑清衍也从木盒中拿出了张银票, 左右翻看着好玩:“最简单的风扇价钱并不贵, 大多数人家都是买的起的,再加上夏日里风扇的确有大用,故而多数人家愿意买一个, 至于富贵人家, 更是不必说,他们还只怕你做的不够精巧细致,上不了台面,很是多花些银钱买那些精雕细琢的花纹暗饰。”   许安珩闻言一笑:“也是这么个理。”说完, 将银票一张张放回盒里, 又将木盒推至郑清衍身前。   “留在你这儿, 我又不缺银子使。”郑清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免好笑。从小到大,许安珩就爱给他塞钱,铺子里的分红,每回都要分给他一半,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己没钱使,可他也不想想,他是家中的独子,爹娘待他也是极好,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会少了他的银钱花销。   许安珩被拒绝了也不多说什么,照旧笑着将盒子收起来,只是嘴巴欠欠的说了句:“你现在不拿着也无妨,没过多久,我的全部身家都要交到你手中了,也不急这几日。”   如今离两人成亲的时日不过月余,许安珩说的倒也是实话,郑清衍听的却是又喜又羞,当即就揪了下许安珩的耳朵。   “嘶,”许安珩装模作样的唤了一声,“一点都不疼。”   郑清衍本就是装装样子,听得他的话倒是有些真恼了,“哼”了一声,捏了下他的耳尖,便撒开了手。   许安珩笑着揉揉耳朵,面对着郑清衍坐下:真生气了?”   “才没有,”郑清衍垂着眼喝了口茶,耳垂染上一层薄粉,“本来就没生气,就是有点……你不许老把……挂嘴边!”   许安珩只觉得郑清衍这幅坦率又害羞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牵起他搭在桌上的手,挨个捏捏他圆润的指尖。   手中握着的手掌白皙有力,不似别的哥儿一般肌肤柔软细腻,郑清衍的手因为常年舞刀弄枪,掌心指腹处早已生出一层细茧,许安珩爱怜从这些茧上摸过,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郑清衍对他最是了解不过,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憋了什么话想说,不由动动手指,见人看过来,对着他挑了挑眉。   “我是在想——”许安珩也没想瞒着他,只是看着郑清衍这直白率性的样子,偏要逗逗人家,拖长了尾音,就是就是不说出口。   郑清衍见许安珩这样,“啪”的一声,干脆利落的打了下他的手。   挨了下打,许安珩心满意足:“我就是想到你身法灵活,武功不俗,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好像是个柔弱可欺的哥儿,实际上能打赢三个壮汉!”   郑清衍被许安珩描述的画面逗笑,拍拍他的肩膀:“那不是正好,以后出门我护着你,出门就不用怕壮汉拦车打劫了。”   许安珩一点都不觉得被哥儿保护有损自己男子气概,反倒很是高兴的将下巴搭在郑清衍的肩上,歪头蹭了下他的脖颈,道:“那你可要好好护着我,我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了。”   “那是当然,”郑清衍像个浪荡的公子哥,侧过身子,捏着许安珩的下巴抬起些许,赞道,“公子真是好颜色。”   ……   两人仗着院里没人,演的有来有回,压根没注意院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听见院门口奶声奶气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霎时感觉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哥哥,我们不进去吗?”许知禾牵着哥哥的衣袖,疑惑问道。   许景言捏捏妹妹今天扎的额外圆润的小揪揪,耐心解释:“我爹说,看见小叔和清衍哥哥在一起时,不要凑上去,要避嫌。”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突然飞了起来,下意识晃晃小脚,扭头往后看去,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杏子眼,接着就被捏了下小脸,许知禾扑腾两下:“清衍哥哥!”   相比许知禾只是被捏脸,许景言则是被许安珩抱起来拍了拍屁股:“又在说什么呢?”   许景言眨巴眼,道:“爹说,我要是被发现,又挨了打,就说明小叔恼羞成怒了。”   许安珩咳嗽两声,正色道:“你爹乱说。”   “哦。”许景言点点头,若有所思。   两个小孩儿着实有段时间没来许安珩院里,一是前些日子太热,怕他们在屋外待久了容易中暍,便拘着人不让出门,二也是因为两位少夫人都知道这些日子小弟常与郑小公子待在一起,便也不让自己孩子老跑过去打扰两人。   今日两个团子过来,还是因为去许夫人院里碰见了,两个孩子一人抱着一个,直说许久没见到小叔和清衍哥哥,许安珩与郑清衍也是许久没见他们俩,当即抱起他们逗着玩了会儿,又让他们有时间就来岁安院玩,没想到,这一来,正好撞见许安珩两人打闹,这也是有些没料到。   许知禾被郑清衍抱在怀里,早忘了刚才看见了什么,她两手环着郑清衍的脖颈,白嫩的小脸蛋贴着他蹭了两下:“清衍哥哥,小叔早带我们玩什么呀?”   “知禾还记着呢?”郑清衍捏捏她的鼻尖,有些惊讶,上回逗她玩的时候,确实说了这也一句,没想到小姑娘记性这么好,过了几天还没忘,郑清衍将视线转向许安珩,满眼狡黠,“哥,带着我们玩什么?”   许安珩抱着许景言颠了颠,又摸了下小姑娘圆滚滚的脑袋,又好似不经意般揉了下郑清衍的头,满意的见人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含笑道:“带你们打球好不好?”   许景言歪歪头:“打马球?”   许安珩失笑:“你们俩都没马腿高,怎么打马球。”   “蹴鞠!”   “也不是。”   “那是什么,小叔,我们猜不出来了。”   许安珩看向郑清衍,郑清衍下巴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杏眼也直直的看向他,接着轻眨了下眼睫,语气无辜:“我也猜不出来了。”   “咳,咳咳。”许安珩移开视线,将许景言放在地上,“我去屋里拿出来。”说着,转身进屋。   郑清衍抱着小姑娘,看着他耳尖处透出的一抹红,靠在小姑娘背上偷偷笑了笑。   “看!”不过几个呼吸,许安珩便拿着东西出来了,想来是早有准备,只是他手中的东西却是几人从未见过的,不过两个孩子还懵懂不知事,郑清衍也早就习惯了许安珩隔三差五就折腾点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出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许知禾伸出手想摸一摸,郑清衍顺势将她放下,许安珩便将手中的球拍递了过去,当然,也不忘给一支给没出声的景言。   许安珩抛起手中的白球,落下时却没接住,被郑清衍截了胡,他笑着走过去,解释道:“这是羽毛球,最少要两个人一起,两人分别站两边,用你们手上的球拍击打我手中的这个球,把球打到对面,对面的人再打回来。”   许景言与许知禾懵懵懂懂,许安珩也没想着两个孩子能听懂,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郑清衍知道大概的规则:“清衍,我们来打一场,景言知禾你们注意看。”   说着,许安珩已经和郑清衍拉开了一段距离,球被抛到他的手中,许安珩将球抛起,右手挥拍,白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啪!”   一声脆响,郑清衍狠狠将球打了回来,许安珩跳起接球,可惜白球还是从他的头顶划过,掉在他身后几步之远。   “就是这样打,”许安珩笑着挥了挥拍,“就是力气用大了些,打的有些远。”   “刚才的高度实在是太好用力了,一下没控制住,我待会注意些。”郑清衍有些不好意思,握着球拍的手无意识的拿着球拍拍打着另一只手,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他仔细摸了摸球拍,有些惊讶:“怪不得能打这么远,这球拍中间的这些丝线有弹力,这样打起来球来就不用费很多力。”   “这球也是一样,你瞧!”许安珩将球打过去,郑清衍接到手中仔细看过。   “小叔,我们也想玩!”许知禾拉着许景言跑过来,知道了这个新玩意怎么玩,两个小团子也有些迫不及待。   许安珩低下头,坏心眼的将长长的球拍放在两个小团子身边比量——羽毛球球拍略长,差不多与两个短手短脚的小团子一般高,看起来实在有些逗。   “哈哈哈哈哈,清衍,你看!”许安珩自己憋不住笑,还不忘叫上郑清衍一起看。   郑清衍抬眸一看,也是忍俊不禁,捂着嘴笑起来,两个团子许是也感觉到不对劲,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左右来回看。   “小叔,你和清衍哥哥在笑我们吗?”许景言仰头问道,语气又疑惑又有点委屈。   “怎么会,我们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许安珩怕真把孩子给逗哭了,连收敛了笑,“这拍子太大,你们拿着不方便,我专门让人做了两个小的。”   说着,许安珩赶紧把两个小球拍拿了出来,一人一个打发人上旁边玩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9 16:57:08~2024-07-20 17: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淘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三章合一   红日西坠, 许辰文揣着一包零嘴回了自己院里。   “小桐,”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夫人坐在桌边,许辰文快步走了过去, 将袖中揣了一路的纸包拿了出来, “今日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你,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杏干, 那家铺子今日又新上了个红枣核桃糕,我也买了些回来, 你试试喜不喜欢。”   沈桐笑着打开纸包, 捻起一块红枣核桃糕慢慢吃起来,许辰文见她吃的下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都说了别担心了, ”沈桐吃完一块红枣核桃糕, 又拿起块杏干,见许辰文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前些日子就不难受了,现在吃东西也不怎么泛恶心了,别太紧张了。”   “怎么能不担心, 你前两个月吐成那样,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怕你又吃不下东西,”许辰文喝了口茶,左右看看, “诶, 知禾怎么不在, 又出去玩了?”   杏干无核,肉质肥厚,吃起来酸味十足余味又有些甜,正合沈桐现在的口味,她一连吃了几块,听见丈夫的话才反应过来,回道:“又和景言去小弟那玩了,说是小弟又给他们做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出来,睡过午觉就跑过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呢。”   “我去接她回来,”许辰文放下茶杯,“日日往他小叔那跑,吃多了岁安院做的点心饭菜,脸都圆润了不少。”   “小弟手艺好,”沈桐想起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脸上满是笑意,“我也随你一起去,今日在屋里坐了一整日,正好也走动走动。”   怀有身孕虽需注意休息,可每日也要走动,不能长久坐不动,这个道理许辰文还是懂的,故而他也没反驳,只是扶着妻子,慢步走向岁安院。   “高一点,要打高一点!”刚走到院门口,许辰文便听见女儿的声音,偏头与夫人对视一眼,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刚跨进一个脚,便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迎面袭来,许辰文当即上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小心!”   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许辰文的头顶,接着又从身前掉落,正好被许辰文抓在手中,他揉揉没感觉到什么痛意的头顶,举起手中的东西左右翻看,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爹,”刚才将球打过来的,正是许知禾,见球砸到了人,还正好砸在自己爹爹头上,她赶紧放下拍子跑过来,仰着头回道:“这是羽毛球。”   “羽毛球?”许辰文把玩着手上的东西,末了笑道,“还真是物如其名,这羽毛球还真有些像鸟类的羽毛。”   沈桐也从许辰文的身后走出来,先是看了看夫君,见人确实没事后,又弯下腰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在玩什么呢,玩的这么开心,只是不能将这些东西对着人打呀。”   “二嫂,没事,”许安珩接空了球,正好停下来,“知禾也不是有心的,二哥突然走进来,她也没看见,而且这球轻飘飘的,打在身上也不会出事,二嫂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许辰文将球还给眼巴巴看着的女儿,又对着许安珩挑起刺来:“对,怪我,我不该进来。”   许安珩嬉皮笑脸:“二哥知道就好。”   见自家夫君被噎着,沈桐轻笑了下:“这羽毛球看着精巧,要怎么玩呢?”   “娘,我知道,你看我和哥哥!”许知禾蹦跳着跑远几步,和许景言相对而立,小脸严肃,高高把球抛起,球拍一挥,将球打了出去。   许辰文与沈桐稍微一看,便知道这羽毛球要怎么打了,一时间也是跃跃欲试,只可惜沈桐如今有孕在身,不敢贸然尝试,便只得看着自家夫君与小弟打的畅快。   与两个小团子接不到两个球,光在地上捡球不同,许安珩与许辰文打的极其美观。   许辰文打过几回合后便迅速上了手,每一次挥拍都能稳稳的将球打出去,伴随着“碰”“啪”的声响,白色的球在空中不断往返,看的两个在旁观看的两个小不点发出“哇——”的惊叹。   “这是在干什么呢?”也是来接自家孩子的许明川牵着夫人走进来,看见两个弟弟正来回打着什么,也很是好奇,听郑清衍一解释,也来了兴趣,抓住球落地的机会,迅速从弟弟手中讨要到了球拍,乐滋滋的和夫人打起球来。   “这羽毛球还真有意思,”许明川擦了擦汗,“就打这么一会儿,感觉全身都松快了不少,就是磨的手掌抵着球拍的小块皮肉有些生疼。”   郑清衍递了块帕子给许安珩,示意他也擦擦额头的汗,没成想被偷偷挠了下掌心,于是悄悄瞪了人一眼,许安珩朝人一笑,擦着汗道:“那是因为大哥你平日里不怎么锻炼身体,出门大多坐马车,处理公务也是一坐便坐许久,突然运动一番,定是觉得松快不少,至于手掌疼,那是大哥你太细皮嫩肉了,打的少了,多打几回球,生出茧子来就不疼了。”   许大嫂少有这么活动过,此刻正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水休息,冷不丁听见这话,忍不住捂嘴笑了笑,末了又翻开手心,也看看手掌处泛红的皮肉。   “大嫂别听他瞎说,”郑清衍笑着坐在她身旁,拿过一小瓶药油,“打完球用这个药油揉一揉,或者在球柄处包一些柔软的布料,便不容易硌的手疼了。”   “好啊,你小子,又变着法的损我呢!”许明川耳尖的听见郑清衍对妻子说的话,抡起球拍就要揍弟弟。   “不过这东西确实是不错,”许辰文扶着妻子坐下一边看着大哥追着小弟满院跑,一边道,“也方便,不需什么多余的东西,也不拘场地,只要地方宽敞些便可,平日里在院子中也能打。”   许安珩听两个兄长都这么说,干脆多制了几幅,一人院里送了一套过去,平日无事也能在院中多运动锻炼。   羽毛球轻便,不宜在有风的时节打玩,风一吹便飞容易飞偏,等到秋风乍起时,府上的球拍便都收进了箱中,等到来年再拿出。   立秋过后,接连下了小半个月的缠绵细雨,秋雨霏霏,如烟如雾,带着一丝清凉,驱散了夏季的炎热。   秋雨停歇时,已快至中秋佳节。   天色澄亮,略带凉意的秋风吹过,几片半黄的树叶随之飘落。明日便是中秋,许安珩此时正积极的在厨房里做月饼。   去年中秋时,他突发奇想做起了冰皮月饼,不同于寻常月饼,冰皮月饼冰凉软糯,细腻绵密甜而不腻的味道,得到了阖府称赞,家人都爱吃,许安珩也没想藏私,将方子教给了府上的厨子,本想着今年可以不用亲自动手,没想到午饭后的一封信,让他一头扎进了厨房。   因着许安珩与郑清衍的婚事就定在中秋之后,眼见着出嫁的时日越来越近,郑将军夫妇便越来越不舍,于是便不许自家孩子老往许府去,郑清衍理解父母的苦心,每日从武馆下学,便老实回府,仔细算来,两人已又一月零一十三日未见了,许安珩心里苦的很,又不能冲进郑府和心上人相见,如此作为,怕是会被乱棍打出府。正郁闷着,郑清衍突然送信来,说爹娘对去年他做的冰皮月饼甚为喜爱,这么一个绝佳的讨好岳父岳母的机会了许安珩自然是不能放过,自然是要亲手下厨,表明自己的心意,最主要的是——说不得还能借着送月饼的机会和清衍见上一面。   许安珩斗志昂扬,做冰皮月饼的料都是早就备好的,冰皮月饼的做法许安珩也是烂熟于心,做起来自是不费什么功夫。此外,他又额外在饼皮上下了功夫,做出来的月饼颜色粉嫩,晶莹剔透,让人见之生喜。   看看天色,时辰不早,此时上门有失礼数,许安珩按捺住心思,次日用过早膳便带着月饼上门去了。   中秋佳节,文武百官自是不用上衙,许安珩上门时,郑将军夫妇正在与郑清衍比赛射箭,听得门卫通传,郑清衍瞄准箭靶,旋即松手,利箭呼啸着正中靶心。   看着自己的箭,郑清衍挑挑眉,将弓箭放回架上,转头看向父母:“爹,娘,咱们走吧。”   “我和你娘去就好了。”郑将军哪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当即要赶自家哥儿回屋。   郑清衍撇嘴,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不肯走。   “好了,行了,他们二人也许久未见,左右就在府中,见一面也无妨。”郑夫人笑着摸摸小哥儿的头,郑清衍也一把抱住娘的胳膊,随着娘一起往前厅去,只留郑将军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的。   “师父,师娘。”见人走近,许安珩放下茶盏,起身行礼,眼神却偷偷瞟向走在最后的郑清衍。   郑将军有些心塞,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夫人拍了拍手,示意他看看自己家哥儿。   无声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郑将军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外头走走。   虽说得了同意,许安珩也不敢带着郑清衍跑远,只在花园的亭廊中坐着。   亭中秋菊开的正盛,粉似云霞,碧如翠玉,秀丽淡雅,郑清衍看着亭外的秋菊,一手在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   “是给我的?”许安珩看着郑清衍手中只露出一角的荷包,明知故问道。   郑清衍先是拍了下他伸过来的手,又将荷包放进他的手心,有些不好意思:“我绣工不精,这是最好的一个了。”   许安珩捏捏手中杏色桃实纹荷包:“不会,我觉得绣的很好,清衍能不能替我挂上?”   郑清衍动动手指,脸色微红,也不知为什么,许是离婚期近了的缘故,他总觉得看着许安珩就有些害羞,他接回荷包,将它系在心上人腰间。   许安珩也后知后觉有些脸红,在郑清衍收回手时,他轻轻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指尖:“不好留太久,我和师父师娘说一声就先走了,我送来的月饼都在冰皮上标明了馅料,除却你和师父师娘爱吃的口味,我还做了些以当季水果为馅料的,我吃着味道不错,觉得你也会喜欢,就装了些过来让你尝尝。”   郑清衍点点头,一路送人至门口,许安珩坐上马车,直到看不见人影后才将车帘放下,摩挲着腰间的荷包,突然想到,若无意外,两人下次在见面,该是在大婚之时。思及此,许安珩也不觉得剩下不能见面的日子难熬,不仅不难熬,还感觉有些甜蜜。   许安珩以拳抵唇,坐在马车上闷闷的笑出声来。   中秋过后,许府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眨眼间,便到了许府三公子成婚的日子。   大朝历九月一十二,大吉,宜嫁娶。   许安珩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红色婚服,在锣鼓声中,骑着高头大马前往郑府接亲,一路上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看的街边的一些小娘子都不禁红了脸。   郑府中,郑清衍身着与许安珩相配的红色婚服,正坐在镜前梳妆。   郑夫人拿着梳子,站在自己孩子身后,边梳理他的头发,边笑着念道:“—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说到末尾,郑夫人语气中也带了些哽咽,郑清衍眼角微动,抓着郑夫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我和安珩哥会好好的。”   郑夫人本想摸摸郑清衍的脸,又怕弄花他脸上的薄妆,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娘知道,娘就是舍不得,小时候爹娘没好好陪你,如今一眨眼你都要出嫁了,娘实在有些舍不得。”   “我知道,就是小时候爹娘不再身边时,我也知道爹娘一直念着我,日日给我写信,给我寄京城没有的新奇东西,我从没怪过爹娘”郑清衍贴着娘亲的手蹭了蹭,“今日,能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我也很是高兴,只希望爹娘别太难过,虽说我嫁出去了,可两家也离的不远,爹娘若是日后想我了,我便常回家来,多陪陪爹娘。”   “傻孩子,”郑夫人被自家哥儿逗笑,“都嫁出去了还日日往家里跑,也不怕惹人说闲话。”   郑清衍皱皱鼻子:“这有什么,我回自己家还不成了,管他们说些什么,娘,我到时候肯定常带着安珩哥一起回来。”   郑夫人轻轻点了点郑清衍的额头:“你呀,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   娘俩在里面说着体己话,直到守在外面的婢女隔着门说迎亲的人来了,郑夫人才轻轻摸了摸郑清衍的侧脸,替他盖上红盖头,扶着人出门。   锣鼓喧天,人声嘈杂,许安珩站在一众人前面,紧张的拽拽衣袍,直直的看向房门口。   郑将军站在院中,朝他走近了几步,许安珩忙走到他身前,郑将军点点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其他我也不多说,我只有清衍这一个孩子,你既娶了他,便要好好待他,若他受了什么委屈,我这个当爹的自是要为他讨回公道。”   许安珩神色郑重:“爹放心,我定会一心一意对清衍好,若有对不住他的地方,随爹处置。”   郑将军被这小子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声爹喊的有些脸黑,甩了甩袖,让开了些,府里还准备了一些考题要考考这位哥婿,他也不再多说,只站在一旁看着。   考题不算太难,许安珩一一解开后,眼睛便一错不错的盯着房门口,这样一副痴情的模样,又是被身后跟来一起迎亲的亲朋好一番调笑。   “安珩这小子,活像是要把这门给瞪烂。”   “心上人在屋里呢,可不是望眼欲穿!”   “你小子,还说人家,你当初成亲时,可不也是这副模样!”   众人的说笑间,许安珩未曾掺合进去,依旧紧盯着房门,只听得一声响,一道火红的身影被牵着走出。   许安珩下意识朝前两步,又在郑将军的眼神下停下脚步。   小哥儿出嫁,按习俗该由家中兄长背着上花轿,只是郑清衍并无兄弟姊妹,便由郑将军背他上轿。   郑清衍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感觉无比安心,被放入轿中时,感觉手被捏了捏:“爹?”   “没事。”郑将军看着一袭嫁衣的郑清衍,又拍拍他的手,跨出了花轿。   看着花轿远去,郑夫人眼眶又红了起来,郑将军在她身边扶着她,拍拍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坐在轿中的郑清衍只在起轿时感觉到了些许晃动,接下来一路都是稳稳当当,也不知过了多久,轿撵停了下来,郑清衍垂眼,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自己眼前。   郑清衍将手搭上去,撑着他的手从轿中出来,盖头遮挡住了视线,郑清衍顺着身边人的步伐往前走,跨过门槛,走进大堂,许家的长辈皆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位新人。   “一拜天地!”   许安珩扶着郑清衍转过身,朝着大堂外下跪。   “二拜高堂!”   许侍郎与许夫人看着跪下的两人,纷纷笑着点头。   “夫妻对拜!”   郑清衍转身,俯身下拜,余光扫见许安珩垂下的发丝。   “礼成,送入洞房!”   郑清衍被牵着送进喜房,许安珩则需留在外头待客,席间众人传杯弄盏,好不热闹。   许安珩身为新郎官,自是许□□着灌酒,好在他酒量本就不差,大部分的酒又都被兄长与好友替他挡了去,故而也不显狼狈,只是席上众人实在缠人,好不容易躲着喘口气,忙叫来夏荷问道:“可有做些吃食送进房里?”   “少爷放心吧,奴婢才送了糕点和糖水进去。”   “送了就好。”许安珩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完,便又被人拽回了酒桌上。   外面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喜房里却是静悄悄一片,都能听见喜烛燃烧的噼啪声。   今日一整日,除了早晨吃了两口粥垫垫肚子,郑清衍便没再吃过什么东西了,挨到现在,郑清衍早便饿了,吃过端来的糕点糖水,郑清衍又在喜床中摸索着,将床上的花生、桂圆、红枣一一摸出来吃了。   桂圆、红枣肉质肥厚,郑清衍一口一个吃的满足,口渴了便喝两口清茶,也不知吃了多久,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他赶紧将口中的桂圆咽下,又将掀起的盖头放下,端正的坐好在喜床上。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许安珩站在门口,看着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的身影,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闭上双眼定了定神,他一步步朝喜床走去。   床前的圆桌上,放着一杆喜称,许安珩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滑,拿过称杆,看着面前盖着盖头的人儿,终于掀起了他的红盖头。   盖头掀起后,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竟都有些失神。   郑清衍眨眨眼,看着面前的人,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人更加出尘,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情谊,在昏黄烛火下,更是勾的人移不开眼。   而烛光下的郑清衍在许安珩眼中,也如妖魅一般蛊惑人心,火红的嫁衣,细白的肌肤,金丝腰封紧紧包裹着劲瘦纤细的腰肢,抬眸间眼波流转,顾盼生情,眼角下的艳红的红色小痣更是勾人心魂。   许安珩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弯下腰,轻轻在郑清衍眼尾落下一吻,肌肤相贴间,郑清衍睫毛轻颤,扫过许安珩的脸颊。   “安珩哥?”   像是被唤回神智,许安珩眨眨眼,慢慢起身,微凉柔滑的触感却依旧在心间徘徊,他笑道:“清衍这一身嫁衣,勾的我魂不守舍。”   郑清衍脸颊微红,浑圆的杏眼直直看向他,反驳道:“哥今日才是让人移不开眼。”   “好,那今日我们俩都让人移不开眼,好不好?”许安珩笑着逗他。   郑清衍被这话逗笑,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紧张焦灼也悄无声息的散了,他伸手轻轻捏下许安珩的侧脸:“这么说来,那我不是亏了,今日有多少人将你看了去?”   许安珩轻笑,起身走到桌前,端过两杯酒,递过一杯在郑清衍手中,也顺势在他身旁坐下,两手环绕,举杯同饮。   “小夫郎,从今往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和其他人计较这么一小会?”饮下交杯酒后,许安珩顺势向前,在郑清衍唇上偷了个吻。   郑清衍被喊的脸热,一手捂住他的嘴。   “害羞了?我就要喊,夫郎,夫郎,夫郎……唔”许安珩在他的颈窝处挨挨蹭蹭,毛绒绒的发顶蹭的人痒痒,见他越喊越来劲,郑清衍红着脸,将他捏成了小鸡嘴。   “哈哈哈哈哈,哥,你这样怪可爱的。”郑清衍看着被捏成毛绒小鸡的许安珩,忍不住搓搓他的脸颊,动作间,两人顺势向床上倒去。   许安珩被压倒在床上,看着眼前明亮含笑的杏眸,腰间发力,将两人换了个位置,接着双手捧上郑清衍的脸,凑上去亲他:“清衍,我好高兴。”   郑清衍被他蹭的痒痒,边笑边躲开,见人露出委屈的神色,又仰起头亲了他一下:“我也高兴。”   本来只是不带情欲的亲吻,不知从何时开始变了味道,许安珩抵着郑清衍的唇研磨,趁他微微启唇时闯了进去,勾着他的舌亲的缠绵又放肆。   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眼角都沁出泪来,郑清衍环在许安珩身后的手臂不自觉的拍打他的肩,唇瓣分开些许,郑清衍大口喘息着,不过两三下,又被掠夺了呼吸。   细腻的吻从唇角滑落至白皙的脖颈,手指从发间滑过,带散了火红的发带,又悄然落在腰间。   掌下的腰纤细又柔韧,不堪一握,上下摩挲着,能察觉到腰肢轻微的颤动,稍稍用上些力气,便如受惊那般,猛的一抖,抬眼看去,眼眶都红了。   屋里红烛轻晃,红帐垂落,床榻微微颤动着,一只白皙的手从纱帐中探出,艳红的腰封从手中掉落,不多时,繁复精致的喜服也从床榻间滚落。   衣衫半解,青丝散落,人影摇晃,细微水声在寂静的夜里额外分明,仔细听来,夹杂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呜咽与喘息。   红烛渐短,烛影摇曳,一夜春宵。   翌日,东方既白,晨光熹微,郑清衍迷迷糊糊转醒,感觉到身上的疲累,强撑着睁开眼看了一眼,满目皆是红色,恍然间想起自己昨日才成亲,今日大可不必如往常一般起早习武,方才安心的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天色已亮,阳光透过明纸洒落在大红色的纱帐上,从床榻中看,像是撒上了一层粼粼金沙。   郑清衍整个人都被许安珩抱在怀中,脊背与胸膛贴的严实,被窝里暖暖的,烘的人浑身懒洋洋的。伸手捏了下贴在自己颈边睡的踏实的人,见人依旧未醒,郑清衍只好艰难的在他怀中转身,许是怀中人的动作扰了人安睡,许安珩微微皱眉,手上却是将人揽的更紧,埋头在人的肩窝蹭了又蹭,嘟囔着还想睡一会。   “哥?”郑清衍听许安珩出了些声,还以为人醒了,见人又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又无奈又想笑,只好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接着双手捧起许安珩的脸左右揉搓了几下。   许安珩的脸被揉搓的微微发红,郑清衍靠在他怀中,仰头咬了下他的下巴:“哥,别睡了,该起了。”   “再睡一会,不急。”许安珩嗓音沙哑,将郑清衍抱着往怀中按,撒娇似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蹭了几下。   郑清衍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膛处的颤动,脸色微微泛红,他不安分的在他怀中动来动去,小声哄道:“哥,不能再睡了,今天要去敬茶的,快点,别懒床了。”   许安珩被折腾这么一会儿,已经清醒了不少,他听着怀中人刚醒时略显慵懒的声音,试图讨要些好处,睁着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郑清衍的唇。   虽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这光天白日的,又被这么直白的看着,郑清衍还是有些羞赧,只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吻,看着人眼中的暗含笑意,他轻轻掐了下手下的肌肤:“好了好了,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   郑清衍说着,边拍拍横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   许安珩移开手臂,看着郑清衍坐起身来,侧躺在床榻上看着他的背影,衣裳在被中蹭的有些歪斜,露出了心上人肩背上星点吻痕,看的人喉间一紧,许安珩眸色渐深,从背后覆了上去。   “怎么了?”正理着衣裳,身后突然覆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许安珩跪坐在郑清衍身后,揽着他的腰,贴近他的后颈,唇瓣在细滑的肩颈处流连,又留下点点红痕。   郑清衍被亲的腰间一软,不由向后靠去。   心上人在怀,许安珩亲的更加起劲,揽在腰间的大手也轻轻揉捏起来,听着怀中人渐渐被加深的喘息,许安珩只觉得下身一紧,只觉得在这么下去便要失控,最后不甘心的在郑清衍肩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便干脆利落的换起了衣裳。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许安珩打理好自己,见郑清衍坐在铜镜前准备束发,便走到他身后,接过婢女手中的篦子,替他梳理起来。   郑清衍一听这话,又想起昨夜的缠绵,脸上不禁涌上潮红,不自然的坐在凳子上动了动,有回道:“就是腰腿有些酸软,其他没什么不舒服的。”   “待会敬完茶回来后,我帮你揉一揉,昨晚是我太过……”许安珩替人束好发,又微微弯下腰帮郑清衍揉了揉腰,耳鬓厮磨间,想起昨夜的情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羞愤的捂住嘴,他便只好咽回口中的话,对着人讨好的眨眨眼。   “不许再说了,”郑清衍捂着许安珩的嘴,见他连连点头,才松开手,“好了,再耽误下去真的要去晚了。”   许安珩趁着郑清衍松手,迅速在他侧脸亲了一下,这才满足的牵着人去了主院。   两人虽是黏糊了一阵,却也没真的误了时辰,到的时间正正好。   许府的长辈不多,正经也就这么几位,还都是看着许安珩与郑清衍长大的,自是对这桩婚事满意的不得了。   笑着接过郑清衍手中的茶,许侍郎与许夫人各往他手中塞了个大红封,许夫人还额外准备了一套首饰,她将郑清衍拉倒身前,取出玉镯就往他手中套,末了拍拍他道:“清衍,你与安儿成亲,娘再放心不过了,今后你们二人便要相互扶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是安儿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你尽管来告诉娘,爹娘还有你两个哥哥都会给你做主。”   许夫人说的真心实意,她从小就喜欢郑清衍,小哥儿小时候生的软软糯糯,看起来就招人喜欢,又乖又贴心,小小一个人儿碰到口什么好吃的都不忘带一份回来给家里人尝尝,性格又直接利落,一点不弯弯绕绕,她怎么看怎么喜欢。自家儿子不开窍时,她恨不得上手敲他的榆木脑袋,等到儿子有了情思,她又恨不得手把手教他怎么讨人欢心,可没想到自家儿子是个有福气的,竟是没过几日就表明了心思,可是让她少操了不少心。   许夫人拉着郑清衍说笑,许安珩也凑上来喊冤:“娘,我哪会像你说的这样!”   “不会就好,”许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你呀,也就清衍看的上你了。”   他们母子俩拌嘴,屋里人都笑着看着,待挨个敬完茶后,屋中众人该上衙的上衙,该用早膳的便去用膳。   郑清衍没嫁进来之前也没少在许府用饭,与两位嫂子也是熟络,在饭桌上也无甚拘束,有说有笑的用过了早膳。   “昨日成亲诸事繁琐,想来你们也累着了,娘也不多留你们,回去歇着吧。”许夫人是过来人,最是知道成亲是件累人的事儿,也不让新婚的夫夫留下来陪自己说会儿话,开口便让他们回院里歇着。   许安珩自是不会推辞,他还惦记着郑清衍身上有些酸软不适,想早些回去替他揉一揉,当即便牵着身边人的手起身,笑着对娘与两位嫂子道:“那我们俩便先回了,娘和嫂子勿怪。”   看着相携而出的两人,许二嫂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笑道:“不说别的,小弟和清衍光这么看着便很是般配。”   “可不是,”许大嫂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插了句嘴,“要我说他们俩啊,早该定下来了,没想到也是挨到这个年岁。”   许夫人一听这话,便是有些恨其不争:“这傻小子,我就说他是好福气,也不知怎么,我这三个儿子都木愣愣的,老大老二也是,老三更是青出于蓝,平日看他对清衍是关怀备至,隔三差五跑去人家府上,有什么好玩的新奇的都要送一份给他,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开窍,要不是清衍愿意等,我看他上哪哭去。”   许大嫂许二嫂也是抿着唇偷笑,许大嫂伸手轻轻摸了摸许二嫂的肚子,笑道:“好在如今两人已是修成正果,小弟还不算太呆,娘也不用替他发愁了。”   许安珩尚且不知娘和嫂子正笑话自己呆呆的像个木愣子,这会儿他正坐在床榻边摩搓着手掌,准备给郑清衍按腰。   听着耳边不绝的摩挲声,郑清衍双手交叠,下巴靠在自己手背上,懒懒的发问:“哥,你是在生火吗?”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把手搓热些,怕凉着你。”许安珩一本正经。   “真的?”郑清衍歪过头,侧脸趴在手背上,斜着眼扫了下许安珩,“我看别人按背按腰都是隔着衣裳按揉,可不用什么搓热掌心。哥,你不会是蒙我的吧。”   “怎么会。”许安珩轻咳两声,伸手探进郑清衍的里衣,摸着人细滑的肌肤,轻轻的揉捏起来。   乍然被碰到腰间,郑清衍下意识的崩紧了身子,被按揉后,更是在床上闪躲起来:“哈哈哈哈,哥,痒痒,你按的有些痒,别摸了,我不要按了!。”   许安珩看着人越挪越远,都滚进床榻里面去了,又拽着人的衣角把人给拉了回来,郑清衍也配合他玩了起来,滴溜溜从里侧滚到外侧,接着往许安珩腿上一靠,笑着仰头看他。   “不是腰腿酸软,我看你挺好的,哪哪都舒坦。”许安珩捏捏郑清衍的侧脸。   郑清衍伸手捧住许安珩的脸,左右来回转着:“还是有一些些酸的,只是没那么难受,我也不想嘛,但是捏的真的很痒,我被捏的想笑,真的控住不住。”   “真的?”   郑清衍抓过许安珩的手,把玩起他修长的手指:“那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   “那昨晚……”许安珩低下头,先在郑州的红润饱满的唇上亲了一下,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不许说了!”郑清衍听的耳根通红,故技重施要捏许安珩的嘴。   许安珩这回有了准备,不仅没被捏住,还趁机抓住人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又哄道:“好好,我不说了。”   郑清衍躺在许安珩的大腿上,脸色泛红:“你不许在青天白日说这些话,我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许安珩被他直白的话可爱到了,抱着人就亲,良久,唇分,看着怀中被亲的气喘吁吁的人,许安珩爱怜的亲亲他的眉心:“你怎么这么可爱。”   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爱的郑清衍一头雾水,正想开口问问时,腰部又被捏了一下,全身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痒痒,你故意的!”   许安珩睨他一眼,手不老实的往人腰间探去,坏心眼的故意去挠人痒痒:“现在才是故意的呢!”   郑清衍被捏的措不及防,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回过神来后也开始反击,两人就这么幼稚的在床榻上互相闹了起来,刚开始两人还有些分寸,闹了一会后,动静便有些大了,听的端着茶想要进屋来的夏荷都有些红了脸,站在门口有不知所措,呆愣片刻后,将茶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站在门前台阶处静静守着。 第52章 梨膏   闹了半晌, 最终还是郑清衍先开口求饶。   “不来了,哈哈哈哈哈,累了, 不来了, 我认输。”郑清衍笑着喘气,仰躺在床上,双手抵着许安珩, 开口认输。   许安珩见好就收,探头在郑清衍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 接着往下一靠, 趴在他的胸口处,光趴着许安珩还不老实,脑袋左蹭右蹭的, 将郑清衍的衣裳都蹭开不少, 看着眼前白皙锁骨上残留的红斑驳红痕,许安珩磨了磨牙, 抬头又在那快要消褪的齿痕上轻轻咬了一口。   “嘶!”冷不丁感觉到锁骨处的痛意, 郑清衍轻拍了下趴在自己身上的许安珩。   被夫郎拍了,许安珩松口,讨好的在刚刚咬过的地方舔了舔, 又往上挪了些, 在郑清衍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郑清衍被亲的嘴唇发麻,又见许安珩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拱,不免觉得好笑,捏捏他露在外头的耳朵, 道:“说好给我按揉腰腿, 怎么现在变成了我们俩一起躺在床上睡大觉?”   许安珩脸埋在郑清衍肩窝里, 含含糊糊回道:“你怕痒嘛,那我给你敲敲,你不许躲开了。”说罢,许安珩手握成拳,控制着力度在郑清衍的腰部、大腿处敲敲捶捶,偶尔敲累了就顺手在人家腰腿间摸上一把,然后又撒娇的将手横到郑清衍眼前,撒娇的哼哼自己手累。   郑清衍抓着自己面前的胳膊,拉近些后,在许安珩满心以为他也要给自己揉捏放松一会儿时,张嘴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圆圆的牙印。   “为什么咬我?”许安珩可怜兮兮的问。   郑清衍闻言翻过身,拉下他的衣裳,在他的胸口又留下一个牙印:“就是想咬,不可以吗?”   “怎么不行,别说咬这些地方,就是在我脸上咬一下都可以,只不过——礼尚往来,清衍咬了我,我是不是也可以……”许安珩眼神带上了些情欲扫过郑清衍的脖颈、胸口处。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的神色,瞬间感觉回到了昨夜,他下意识动了动,抬手遮住了许安珩的眼睛,感觉到手心处睫毛轻颤间带来的痒意,他紧了紧喉咙:“现在不行,晚上好不好,昨晚真的好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许安珩拉下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在掌心处轻轻吻了一下后,对着指缝交叉紧握,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紧紧揽着郑清衍,将他往自己怀中带,双腿也插进他的□□,两人紧紧贴合,唇齿交缠。   看着眼前濡湿的睫毛,许安珩不舍的咬了下郑清衍的唇瓣,退开些许,轻抚着他的背,轻吻他的眼睫额头,无声的安抚,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复,许安珩低头在他脸颊啄吻:“不闹你了,再睡一会儿吧,昨夜睡的晚,今早也起的早,左右也没什么事,多休息会儿。”   郑清衍被吻的脸颊绯红,感觉到脸颊的灼热,他偏开头微微躲了躲。   许安珩看着怀中人羞红的面容,手臂微微收紧,低下头爱怜的亲亲他的耳垂,复又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将人牢牢拥在怀中。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唯有床榻上传来细碎的悉索声。郑清衍在许安珩的怀中翻过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默默的听着他有劲的心跳。   许安珩搂抱着心上人,察觉到怀中人的安静,下巴轻轻在他头上蹭蹭:“困了?”   郑清衍懒懒的应了一声,被自己心悦之人这么环抱着,让人感觉既安心又犯懒,只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困了就睡一会,别撑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郑清衍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却又没说出什么。   许安珩看着人睡着,又偷了个香,转眼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昨日确实劳累,今早又早早起身去敬茶,方才打闹时还不觉得,如今静下来躺着,没过多久困意便涌了上来,眼皮沉重的抬抬不起来一点,许安珩无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温热,睡的香甜。   待到一觉睡醒,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听得床榻上有动静,郑清衍放下茶盏走至床边,掀起床帐,轻拍锦被:“哥?”   许安珩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哈欠后,彻底清醒过来,拿过衣裳,边往身上穿边问道:“几时了,你用过饭没,我好饿啊。”   “末时了,我也刚醒,还没吃呢。”郑清衍轻咳两声,喝了口茶,又倒了杯热茶在桌上,让许安珩润润嗓子。   菜是早便备好的,待两位主子一醒,得了吩咐便迅速上桌,等到许安珩打理完,正正好用膳。   小厨房熟悉两位主子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菜自是合胃口,看着郑清衍的筷子频频从桌上的素菜上划过,许安珩笑着夹了两大筷酸辣包菜丝放进他的碗里,将已吃下去半碗饭的白瓷花碗堆的满满当当。   郑清衍看看许安珩,见他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只好耷拉着眉眼吃着碗中的素菜,心里默默自我安慰,好歹包菜丝酸辣开胃,味道不差。   两位主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被站在一旁的下人们看在眼里,在院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是从小伺候着许安珩长大的,个个老实本分,又因许安珩待下人和善,心里都将他当弟弟看待,并未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着郑清衍这个从小陪着主子长大的少夫郎也是敬重有加,郑清衍带来的丫鬟也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两个主子从小熟络,两人身边的下人也自是交好。   侍立着的几个丫鬟原来也没少见过许安珩拘着郑清衍多用蔬菜,如今二人又已成婚,看来主子是得长长久久的盯着夫郎用膳了,如此想来,倒是极好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咳,咳咳。”丫鬟们眉眼横动间,郑清衍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是不是冻着了,刚才起身时就听你咳了两声?”许安珩轻轻拍了拍郑清衍的背,见他好些,又盛了碗甜汤给他润润嗓子。   羹汤清甜不腻,郑清衍喝完小半碗才停下来,回道:“没冻着,就是天气干燥,嗓子有些痒,不碍事。”   “秋季干燥,你嗓子干痒咳嗽,得多吃着润肺通燥的才好。”许安珩看着郑清衍喝下剩下小半碗汤,思索片刻,喊了人进来,吩咐道:“青石,你去多买几筐梨回来,夏荷,你去药铺买些罗汉果和川贝。”   “是要做什么?”郑清衍放下手中的碗,好奇问道。   许安珩也盛了碗热汤,舀起一勺吹凉:“现在正是吃梨的季节,梨又止咳润肺,多买些做成梨膏,嗓子不舒服时泡些喝,很是对症。”   正如许安珩所说,正是梨当季的时候,满大街都有卖梨的小贩,青石比对着,买下一个大娘板车上所有的梨,让大娘送到许府门口,又带着几个人将满车的梨一筐筐搬进府中厨房里。   “是不是太多了些?”看着眼前七八个大竹筐,郑清衍眼角抽了抽。   “不会,十来斤梨才能熬出一小罐梨膏,这么些梨熬出来的梨膏往爹娘和大哥二哥那分分就没了。”许安珩随手拿起一个梨,放在在自己手心上比对了下,“这梨个头真大!”   郑清衍从他手中拿过梨,用刀切了,喂了一块到许安珩嘴边,自己也尝了一块。   “青石,这梨子买的好,”许安珩边吃边赞道,“入口脆爽,汁水丰盈。”   院里梨多,郑清衍便让这些丫鬟小厮们自己在筐里拿些,一起尝尝味道,青石正和青木比量着谁手上的梨更大些,听得许安珩的话,笑着回道:“奴才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大娘的梨好,还央着大娘让奴才尝尝味道,尝过了这梨味道好才敢买这许多回来。”   待手中的梨吃尽,许安珩便让人将梨搬去洗净,带皮切块,又将梨块搅打成糊状,接着把买来的罗汉果捏碎、川贝磨成粉,和切成碎末的红枣、陈皮和姜一起,全部倒入大锅中,烧火熬煮,大火煮开后,再小火煮出汁水,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将锅中熬煮的汁水并着梨肉残渣过纱布过滤一遍,将各种残渣滤出来后,只余干净的汁水,再小火忙熬,熬至锅中泛起大泡,汁水变的浓稠方可。   梨膏做法并不复杂,只是太过耗费时间,许安珩买的梨子又多,厨房中的人分成几批,各自领了相应的事儿做,相互配合着,好歹是在用晚膳前将所有的梨给熬成了梨膏。   忙活许久,厨房里满是梨子清甜的香味,灶台上的锅中正熬些最后一锅梨膏,随着锅铲不停的搅动,锅中的梨膏颜色渐渐加深,变的更加浓稠。   “好了!”张全一下午熬了几大锅梨膏,这会儿已经彻底掌握了火候,熟练的将锅中的深褐色的梨膏盛在一旁晾晾。   “一下午拢共就得了这么些,也太费功夫了。”郑清衍看着眼前的罐子,很是感慨。   “可不是,”许安珩舀了勺梨膏放进杯中冲泡开来,端到郑清衍手中,“不过这梨膏清心润肺、生津止咳的效果也是极好,倒也不枉费这一番功夫。”   府中熬的梨膏是实打实的用料,熬出的梨膏也纯正,厨房里的人为着这事儿忙活了一下午,郑清衍不止加了给他们这个月的月钱,还让每人给装了些梨膏带回去。   这季节本就干燥,家中有孩子咳嗽的知晓梨膏对症,更是连连谢过主家慈善,这一来倒是无人抱怨,个个喜笑颜开。   “不过这梨膏也不能多用,”许安珩提醒道,“孩子脾胃弱,梨性凉,虽加了姜,却也别让孩子多喝,容易引起孩子腹泻。”   一旁听着的婆子听罢,连连点头。   梨膏顺滑,一勺舀入水中,小勺搅拌几下,便完全融进水中,浅尝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郑清衍舀过一勺给许安珩:“我还以为梨甜,又额外加了蜂蜜,这梨膏喝起来也会有些甜腻,没想到喝起来不过微微有些甜,还略带些酸,很是清爽。”   “你喜欢就好,”许安珩笑着喝下喂到嘴边的梨膏水,“平日里嗓子不舒服就泡上一杯,也省的咳的难受。”   许是心里甜,郑清衍只觉得杯中的梨膏水也甜极了,他低头轻啜杯中温热的梨膏水,眨眨眼,驱散杯中缓缓升起的水汽。 第53章 灯笼   熬成的梨膏除了送去各个院里的, 许安珩还特意留出了几大罐,准备过两日一齐带去郑府:“爹不是嫌梨汤太过甜腻,喝这个正好。”   郑清衍自是心喜他记挂自己的家人, 杏眼微弯, 见周围的婢女都做些手中的事儿,没往这边瞧,偏头在许安珩脸侧印下一个吻。   三朝回门, 许府早已备下厚礼,一大早许安珩便同郑清衍坐上去郑府的马车。   看着窗外熟悉的巷道景致, 郑清衍突然感觉到一阵鼻酸, 恹恹的放下车帘,歪头靠在许安珩的肩上。   “怎么了,突然就蔫蔫的, 心情不好?”许安珩摸摸他的脸颊。   郑清衍支起头, 下巴抵在许安珩肩上,一手无意识的卷着他的发尾:“想到以后不能常陪在爹娘身边, 突然就有些心酸。”   许安珩了然, 师父师娘膝下子嗣单薄,唯有清衍一个孩子,再加上在清衍小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 师父师娘对清衍更是愧疚, 故而平日里对他多是疼宠,清衍对他们也是依赖,现下想到以后不能像原来一般日日待在爹娘身边,定然是有些心酸难过。   “那以后我们常去看看爹娘, 两家离的近, 也不费多少脚程, ”许安珩搂着郑清衍的腰,手掌轻拍,安抚着他,“或者,我们买座宅子,就买在爹娘家附近,这样还能日日回去蹭饭。”   郑清衍闻言,扯了扯绕在手指间的头发:“越说越不着调,爹娘和兄长听了,又要训你。”   “哪有,我真是这么想的。”许安珩委屈的捏捏郑清衍圆润的指尖。   郑清衍最受不了许安珩故作委屈的样子,看的人心里痒痒的,他捏住许安珩一点脸颊肉:“不许装委屈。”   “没有装,”许安珩抓过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想着这样对名声有碍,有分家之嫌,那便罢了,今后我们多回来走动便是。”   被宽慰许久,郑清衍早已好多了,他抓着许安珩的手把玩,挨个捏过每个指尖,笑道:“好啦,我就是一时有点触景伤情,仔细想想,这话和成亲那日,娘与我说的一模一样,我当时也是这么宽慰娘的。”   许安珩静静看着郑清衍白皙光滑的侧脸,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背上轻拍。   两人交谈间,车夫老练的驾着马车,直往郑府。   郑府门口,早有小厮在门口张望,远远看见许府的马车,连忙跑进去通传。   郑将军夫妇早早便等着这新婚的小夫夫过来,见着人来,眼见着两人亲近的姿态与眼角眉梢处的喜意,心放下了大半。   拉着人问了话,知道郑清衍在许府过的好,郑夫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另一边许安珩却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和郑将军下起了棋,许安珩本就不擅棋,没想到郑将军更甚,胜过几局后,看着郑将军紧皱的眉头,许安珩偷偷开始放水。   一连胜过几盘后,郑将军明显脸色好了许多,看向许安珩的眼神也不似先前锐利,不知道下了多少盘棋,直到用午膳前,郑将军才意犹未尽的摆摆手,放过了许安珩。   郑清衍走到一脸疲累的许安珩身边,一脸歉意悄悄说道:“爹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突然迷上了下棋,只是下的实在……是我忘了提醒你了。”   “看了一上午棋盘,脑袋都晕乎乎的,”许安珩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抱怨,“爹怎么坐的住这么久?”   郑清衍轻咳两声,眼神飘忽:“因为家里没人爱和他下棋,好不容易逮着你,可不得下个够。”   已经和夫人走远的郑将军并不知道身后的新婚小夫夫在笑话自己是个臭棋篓子,还在和夫人说着自己上午连胜几局,自己的棋艺大有长进,邀请夫人下午和他一起下两盘。   郑夫人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连忙加快了步子,进到屋中准备用膳,好不容易岔开话题,待到许安珩坐下时,郑夫人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许安珩被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倒是郑清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不由笑了笑,夹了一筷羊肉放进他碗里,许安珩一看,也不再多想,专注吃起饭来。   许是上午下棋下的舒坦,郑将军也没在饭桌上给许安珩灌酒,只小酌了几杯,让许安珩好好待郑清衍,许安珩自是满口答应。   用过午膳,便要回府,走之前,许安珩还拉着郑清衍回他自己的院子里看了看,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郑清衍又有些不舍,在屋里坐了好一会。   许安珩陪着他一起坐了会,又绕进里屋看了看,为了避嫌,稍大些后,他便没进过郑清衍的屋子,这会儿进来,自是有些好奇。   屋内架子上除了书籍与一些瓷具器皿,还放了一个小木盒,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许安珩不禁有些好奇,转身出去问道:“清衍,架子上盒子里装了这什么?”   “什么?”郑清衍跟着进来,看见架子上的小木盒,略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取下来放进许安珩手中,“哥,你打开看看。”   “这么神秘?”许安珩好奇的打开木盒,推开后,十数枝手指粗细的竹枝出现在眼前。   竹枝通体翠绿光滑,许安珩取出一根把玩:“怎么收了这么多竹枝?”   “原来会用竹子练雕刻,就收了许多竹枝,这些竹枝细细长长一根,我看着喜欢,就都留了下来。”郑清衍也伸出手滚动木盒中的竹枝,“一开始想先留着,后来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就一直留在这儿了,要不是你看到问起,我都快忘了。”   许安珩摩挲着手中的竹枝,他知道郑清衍会雕刻,毕竟今日头上的簪着的簪子就是他送的,还有自己书房里的白玉笔筒也是出自他的手,只是没想到,他还收集了许多竹枝,实在是——太可爱了。   手里细长的竹枝可爱,收集光秃秃竹枝的郑清衍更可爱,许安珩抱着低下头就对着人红润的唇就亲,只把人亲的气喘吁吁。   “哥,你怎么回事?”郑清衍半靠在许安珩身上平复着呼吸,抬眼嗔怪的看了下他。   许安珩从郑清衍身后环抱着他,一下一下的在他脖颈处轻蹭,又偷偷咬了下他圆润的耳垂,听见怀中人的轻呼,又亲了下他的耳垂,接着倒打一耙:“都怪你太可爱了。”   郑清衍一脸困惑,不解的眨眨眼。   许安珩又亲亲他的眼尾:“把这盒竹枝带回去,做个灯笼摆在桌上,好不好?”   郑清衍自是无有不可。   收好木盒,与爹娘告别,两人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许是来时的一番话劝慰到了郑清衍,回家,回家的路上他也没再左思右想,坐在马车中闻到酱肘子的香味,还嘴馋的下车买了一个,与许安珩分而食之,等到肘子吃完,正好也到了府上。   “哥,竹灯笼要怎么做?”在院中坐下,将盒子中的竹枝在桌面摆开,想起许安珩先前提过的话,郑清衍滚动着竹枝看向他。   婢女拿了纸笔出来,许安珩将灯笼的图样细细画出来,郑清衍接过一看,道:“看起来倒是不难,只是要打孔拼接,稍微有些费功夫。”   “要是嫌麻烦,拿去让人做好了送来便是。”许安珩拿起一枝竹枝敲敲石桌。   “不要,还是我们自己来,”郑清衍断然拒绝,拿过竹枝就开始比划长短,“哥,你看看这么大放在书桌上会不会太突兀?”   许安珩就知道他会想要自己动手,笑着拿过竹枝回道:“不会,这些竹枝长短正好,只是这个长短大小,做起来更费事儿些。”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正好慢慢来。”   许安珩捏下郑清衍的脸颊,在他的对面坐在,也拿过竹枝在两头开始做上标记:“行,那我们慢慢做。”   竹枝修剪长短,在两头打孔,再组装成方正形的灯笼模样,底部与顶部用竹枝劈成的半边竹片交叉固定,四边糊上明纸,再用扎好的芦苇铺顶,小巧的竹灯笼便做成了。   这竹灯笼看起来没什么技巧,做起来却着实不易,光打孔就费了不少功夫,太大了固定不住,太小了竹枝又插不进去,这些竹枝又细短,更是费了不少时间。   天色渐暗,刚用过晚膳,郑清衍便又坐到了桌前,许安珩用绳将芦苇扎齐理好,撑着下巴光明正大的盯着人的侧脸看。   灯下看美人,美人撩人心。暖黄灯烛下,美人面容镀上一层温软颜色,卷翘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专注的神情,勾的许安珩魂不守舍,想凑上去将美人亲的泪眼朦胧,但感觉会被打,许安珩只好遗憾作罢。   待到郑清衍从许安珩手中接过几束芦苇,彻底将竹灯笼做好,满意的左右赏玩时,一道被忽视许久的幽怨目光终于被他察觉到:“哥?”   “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我了。”许安珩拖着凳子移到郑清衍身边,抱着他往他身上一靠,语气好不幽怨。   “刚才在做灯笼嘛,”郑清衍讨好的往他脸上亲亲,又将两人做了大半个下午的灯笼放在他手中,“看,是不是很好看?”   竹灯笼小巧,比许安珩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也正是因此,才花费了这许多时间,四面的明纸上也分别被许安珩画上了小猫酣睡图和小猫扑蝶图,剩下两面则画了两个矮墩墩的小人,看衣着发饰,一看便知是他们二人,寥寥几笔,勾勒的栩栩如生,如此一来,这用材平奇的竹灯笼,看起来倒也精巧细致。   “好看,就摆在屋里好不好,每天都能看见。”许安珩揪揪灯笼顶上的芦苇草,偏头在郑清衍脸上偷亲一口。   郑清衍睨他一眼,将灯笼中的烛火点亮,幽幽烛火下,两人越靠越近。   人影交缠,一夜纵情欢愉。 第54章 友人   京城的雨淅淅沥沥, 连着下了十来天,郑清衍穿好外衣,转身见许安珩睡的正香, 替他掖了掖被角, 轻声出了屋子。   等到郑清衍在凉亭中练完一套剑法,擦着额前的薄汗回来时,许安珩依旧熟睡着, 只是不知他是怎么睡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便从先前的位置, 滚到自己躺过的地方睡着,看起来没半点要醒的意思。   如今离两人成亲已经过了小半个月,郑清衍前两日已便回武馆教习武术, 时辰还尚早, 擦洗一番后,又在院里用过早膳, 临走前听见房中悉悉索索翻身的动静, 又转进屋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许安珩迷蒙的泛红的桃花眼。   一觉醒来,嗓子有些干哑, 许安珩左右晃晃脑袋, 蔫蔫的问道:“要出门了?”   郑清衍走到床前,弯腰在许安珩脸上亲了下,又捏捏他的鼻尖:“你醒的正好,刚要出门。”   “路上慢些, ”许安珩呆呆的点点头, 又搓了搓胳膊, “这天有些凉,多穿件衣裳,别冻着。”   “好,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去武馆了。”郑清衍又在许安珩唇上亲了下,摸了下他散乱的头发,没在耽搁,打着油纸伞出门了。许安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躺进被窝里睁着眼发了会呆,等到彻底醒神才从床上坐起。   坐到饭桌前,早膳早已摆好,今早吃的炒面。   要说吃面,惯常的做法是煮着吃的,在这吹着凉风的早晨的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整个人都舒坦不少,只是昨晚吃着炖肉时,不知怎么,许安珩突然想起了了浓油酱赤的炒面,只可惜当时已经吃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便让小厨房今早做了炒面来吃。   炒面加了鸡蛋和许多素菜一起炒,香味浓郁,口感劲道,里头的小白菜和豆芽夹杂在面条中吃起来脆嫩又解腻,让人胃口大开。   吃过早饭,许安珩泡了杯热茶坐在桌前消食,房门未关,屋外的凉风挟着雨水湿气飘进屋中,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   放下茶盏,双手互相搓了搓,许安珩起身将房门关上,屋内霎时昏暗许多,点亮烛火,端上茶盏,许安珩坐到书桌前,看着桌上勾勾画画的宣纸,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郑清衍还日日待在家中时,便又提起了他夏日时曾想过的开家食铺的想法。当时只是起了这么念头,也没细想,便推到成亲后再细说,这些日子两人腻在家中,不免说起此事,皆是以为此事可行。   开食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足够独特新奇的菜品能够留得住客人,这一点则是许安珩最无需担心的,他原就爱钻研各种美食,学了不少方子,不论是甜品点心还是家常菜亦或是些大菜,他都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最重要的解决了,剩下的便是铺子的选址、内里的装修,以及靠谱老实的厨子和做事的伙计这种种事等着去解决。   平日里不做不知道,真自己一一去解决这些事,还真没一个是简单的,单就铺子要装修成什么样子,许安珩这几日坐在桌前,愣是没想出个定数,毕竟是自己第一个铺子,总归是上心许多,难免有些瞻前顾后。昨日睡前他本想抱着郑清衍嘟囔几句,可惜两人叽里咕噜还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被窝里又太暖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就这么抱着睡着了,想起来真是让人头疼的很。   门外雨声渐缓,左右坐在屋中也没什么头绪,许安珩干脆自己撑了把伞,带着青石出门走走。   天上飘着牛毛细雨,青石板路湿滑,行走间,点点泥泞溅在袍角。   从府中出来,行走几步再过个拐角,便是通往正街,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往来采买的路人,平日里在街上结伴戏耍的小萝卜头们,想来不见一个,想来是因着下雨,被家中大人拘在家中,不许出来闹腾。   正值上午,用早膳太晚,用午膳又嫌早,街边几家饭馆食铺都没什么人,许安珩随意进了一家大饭馆,在柜台看了看单子,点了一壶热茶和两,盘小食,坐在大堂中四处打量起来。   “客官,您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是。”小二端着托盘过来,将东西放下,笑着招呼两句后,又拿着墩布擦起旁边的桌子。   许安珩点点头,示意青石也坐下一起,又夹起一颗丸子尝了尝味道。   “嘶,烫!”丸子中间有一包汤,刚出锅,热乎乎的烫嘴,好在许安珩没一口吃进嘴里,不然嘴里好歹得烫出个泡来,只是溅出的汤汁让人没个防备,还是将嘴给烫红了些许。   青石见状,忙找店家要了杯凉茶,许安珩接过喝下一大口,好歹嘴上不那么难受,剩下的丸子也没再动筷,只时不时夹两筷糍粑,就着热茶慢悠悠的吃着。   从今早醒来,雨便一直没停过,忽大忽小,刚才还是蒙蒙细雨,现下雨势忽大,噼啪的落在屋檐地面上。   大雨飞溅,路人难行,纷纷找地避雨,饭馆中也涌进几人,掌柜的见状,也没随意驱赶,让小二拿了帕子给人擦擦身上的水渍,又给上了壶热茶,让人喝着暖暖身子。   “少爷,这店家还挺心善。”青石看着,不由说道。   许安珩双手捧着热茶,抬眼看去:“开门做生意本就是以和为贵,若是这店家不让这些行人避雨,计较这许多,一传十十传百,自是没人来光顾他家的生意,反之一壶茶,几条帕子也不值几个钱,还能搏个好名声,怎么都是个不赔的买卖。”   说完,许安珩抬抬下巴,示意青石往柜台上看:“你瞧,这不就来生意了。”   刚才进来躲雨的行人,有好几个正招呼着小二点菜,一时间,店里生意就好了起来。   青石恍然的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余光扫过门口时,却是看见了熟人:“少爷,奴才好像瞧见周公子了。”   顺着青石的手看去,果然是周轩,不过此刻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角处溅了不少水渍,头发间也有些凌乱,几缕湿发黏在脸侧,一看便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巧。   “周兄。”许安珩绕开端着热汤的店伙计,走到周轩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   周轩正拿着帕子擦拭着身上的雨水,突然被人从身后这么一拍,吓的浑身一抖,转头一看,顿时舒了口气:“许安珩,原来是你,你这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   吓着了人,许安珩抱歉的笑笑,周轩也没计较,将手巾还给店伙计后,便随着许安珩一起,拎着放在地上的篓子坐到了他们方才的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淋这一身雨,你这篓子可湿了,里面没装什么贵重物吧?”许安珩边倒茶边问。   “出门谈生意,临走前他硬是给我塞了篓螃蟹,推拒不得,便收了下来,”说到这,周轩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出来时还好好的,正巧走到半路就下起大雨,又刮着风,打着雨伞也不顶用,你瞧瞧我这,都被吹成什么样了,好在附近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家,便想着进来躲躲雨。”   “原是如此。”许安珩将茶壶放下,点了点头。   喝下口热茶,周轩轻舒口气,转而问道:“你呢,这大雨天不呆在家中,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听到这,许安珩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周轩家又是做酒楼生意的,倒是能像他取取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动了个开小食铺的念头,正烦心着,想着出来透透气。”   “果真如此?”周轩眼睛一亮,活像是自己要新开家铺子一般,“可定下了开在何处,铺子有多大,是要买点心糕团还是家常小菜?”   没料到周轩一下便问出如此多问题,许安珩略一思考,才一一回答,罢了又开玩笑道:“看你还挺高兴,我开的可是食铺,你就不怕会影响你家酒楼的生意?”   “这你就想差了,”周轩笑着摆摆手,“就算不是你,总会有其他人要开铺子,我总不能拘着不让人家做这门生意,这么一来,相比其他人,我还宁愿是你开食铺,好歹互相知根知底,不会耍什么阴招,更放心些。”   “你说的确实有理,”许安珩闻言,笑着喝了口茶,“既如此,我也不和你客气,正巧有许多问题积着,你也给我提提意见。”   周轩自是不推迟,只不过既要谈事,便不好再坐在大堂,上了二楼雅间细说。   雨下个不停,快到晌午也没有要停歇的迹象,伴着斜风被吹进屋内,青石刚关上窗,边听得自家主子说话。   “青石,这阵雨大,你去武馆传个话,就说中午我便不回了,与周兄在外头用膳,你和清衍知会一声,让他若是无事中午也不必回府,这天气一来一去的也不方便……”许安珩絮絮叨叨,交待了许多。   周轩今早出门也没带小厮,见状连忙让青石顺路也帮他与夫郎带个话。   看着青石关上门,周轩不经意的感叹道:“这个月雨水多了些,这小半个月基本每日都有一场雨。”   “是啊,夏日里几月没见着一滴雨,我还想着今年雨水少,没想到都下到现在来了。”许安珩看向轩窗,却看不见窗外的雨。   “行了,不想这些,看看要点些什么菜。”周轩大手一扬,打断了许安珩的思绪,两人便商讨着点了些招牌菜与特色菜。 第55章 螃蟹   待到屋外骤雨停歇, 已是半下午,与周轩谈论半晌,许多事物许安珩也有了头绪, 眼见着雨停, 周轩便有些心神不定,想要先走一步。   周轩拱拱手:“安珩,这雨眼见着停了, 我便先走一步,家里还有人等着, 若还有什么事儿, 你随时来寻我,我定知无不言。”   “既如此,我也不耽误你。”许安珩笑着起身。   低头看见脚边的竹篓, 周轩拍了下手, 将竹篓递给许安珩:“这季节螃蟹最是鲜美,你拿回去尝尝。”   许安珩自是不肯, 还没等他推拒, 又听得周轩道:“你也别推拒,这螃蟹寒凉,我娘不爱吃, 你嫂夫郎现在又吃不了, 我自是不好吃这东西馋他,至于我爹,哼……”   周轩嗤笑一声,剩余的话并未说出口。   许安珩知道他府中的情况, 他爹宠妾灭妻, 要不是周夫人有些手段, 现在指不定周轩是个什么样子,故而周轩对他这个爹也是极其厌恶,若不是顾及名声,他都想带着娘与夫郎搬出周府,另立府邸,离他爹远远的,怎么可能还送螃蟹去孝敬他,只是许安珩注意到他的话,迟疑道:“嫂夫郎是……”   周轩点点头,脸上满是喜意:“正是,前些日子才诊出来的。”   “恭喜恭喜。”许安珩笑着拱手贺道。   周轩满脸喜气,又将竹篓往许安珩手中塞:“既如此,这螃蟹你可别推拒了,我带回去也是浪费,你就拿着吧,和我还客气什么!”   “好好好,那我便收下了。”许安珩接过篓子,想起什么,又问道:“我这有几道食谱,是我二嫂孕时食欲不佳时用的,你可需要?”   “还有这等好事,”周轩惊喜道,“自是要的,我正愁这事儿呢!”   “等抄写后,我便差人送到你府中。”   “那便多谢!”   送人下楼,许安珩又独自返回了雅间,一进屋便看见桌角旁的竹篓,蹲下身揭开一看,里面的螃蟹用稻草捆扎的结实,个头硕大,看起来就   肉肥膏满。   看着竹篓中的蟹,许安珩在脑海里想着螃蟹十八吃,越想越嘴馋,最后竹篓一盖,拎着出了酒楼。   秋日天暗的早,武馆下学时辰也提早了些,许安珩掐着手指算算,这会儿过去正好能赶上武馆下学,和郑清衍一起回府。   许安珩到时,正巧赶上武馆学生下学,便站至对面,不凑上前去挡道。   他原来过武馆,一些学生见他眼熟,认出他是郑夫子的夫君,便也点点头像他问好,又拉过自己好友,几人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慢悠悠的半天没上马车,时不时还转头往门内看看。   “夫子,有人在门口等着你呢,你还不快些!”一个圆脸小哥儿凑到郑清衍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笑道。   郑清衍刚刚忘了拿伞,折返回去又出来后,便被抱住了胳膊,听得小哥儿的话,便猜到了他所说之人是谁,捏捏他脸,笑道:“还特意回来和我说一声,是不是又有许多人在外头没走呢?”   圆脸小哥儿嘿嘿一笑:“大家只不过好奇夫子的夫君是什么样的,站的远远的看两眼,认认人罢了。”   武馆中的小哥儿小娘子们性情大多爽朗,且能来武馆学习武术防身健体,大多家境也不错,还有些相互之间本就熟识,都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相处久了,一来二去间,也都熟络起来,平日里无事也会聚在一起说说话,聊聊趣事,难得有共同熟识之人的趣事可瞧,可不是站着不愿先走。   “都围在这儿呢?”郑清跨过门槛,看着武馆门口处三三两两聚集的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见着郑清衍出来,逗留在门口的小哥儿小娘子们纷纷喊着“夫子”,脚下挪动几步却还是不肯先离去,瞧瞧他,又瞧瞧另一边玉树临风的男子,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抬起手用宽袖掩着,不知在和好友说什么小话,眼神却一直没离开他们二人,看见许安珩朝着这边走来,更是瞪大了双眸,一错不错的看着。   郑清衍往许安珩身边靠了靠,好笑的看着八卦的众人:“我便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吧。”   打过招呼,郑清衍便牵上许安珩空闲的那只手,转身先走了,听着身后声音渐大的私语,以及一两声抑制不住的惊呼,许安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清衍,你这武馆中的学生,也,也太……”   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许安珩愣是没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   郑清衍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们只是好奇罢了,没什么坏心思的,前两日还闹哄着要喜糖吃呢。”   “但是他们一直盯着我看,我总是有些不自在的,”许安珩委屈的挠挠郑清衍的掌心,“你怎么只向着他们?”   郑清衍听着他特意放轻又故作委屈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微微抬头看他一眼,牵着他的手摇了摇,哄道:“只向着你,明日我便好好说说他们,不许再这般盯着你看了,好不好?”   “真的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许安珩微微低下头,热气喷洒在郑清衍的耳尖。   郑清衍红着耳朵,借着衣裳的遮挡,在许安珩腰间拧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都听你的。”许安珩见好就收,闷闷笑了两声。   郑清衍摸摸发烫的耳垂,许安珩见状,也伸手摸摸他的耳朵,此时正在大街上,郑清衍害羞与这亲密的动作,拉下他的手,余光扫见他另一只手上的竹篓,问道:“篓子装了些什么?”   “今晚有口福了,里头是一篓蟹。”许安珩笑笑,将今日碰见周轩的事儿和他一说,又交代了螃蟹的来历,“这蟹你想怎么吃?”   “蟹自然要蒸着吃,滋味够鲜”郑清衍看看竹篓,“但也不能全蒸着吃,也换换口味,你前两日还说想吃蟹酿橙,本来还想着让厨房买些蟹来,今日赶巧,得了一篓蟹,正好路上看看有没有橙子卖,若有好橙子,也遂了你的愿。”   许安珩心里软乎乎,想吃蟹酿橙这话不过是前些日子吃蟹时他顺嘴一说,厨房这几日也没采买螃蟹,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小夫郎还记得,要不是在外头,他定要好好抱着夫郎亲一亲。   许是许安珩的目光太灼热直白,郑清衍下意识捂了下唇,反应过来后又红着脸放下手,羞恼的用力捏捏手中牵着的手,听到抽气声后才放松力气,轻哼一声拽着人往前走。   许安珩悄悄动动手指,眉眼带笑的跟着郑清衍走,不再出声逗他。   既是想吃蟹酿橙,两人便一心寻着橙子,还在季节少不了卖果子的小贩,虽上午一直下着雨,可雨一停歇,便有人挑着果子沿路叫卖,许安珩将人拦下,在他的竹筐中挑选起来。   “郎君放心,我这橙子是自家种的,个大饱满又多汁,包您满意,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剥一个尝尝!”小贩看着两人挑拣,毫不心虚的夸起自家的橙子,说着还想上手剥一个给两人尝尝。   面对如此热情的小贩,郑清衍连连摆手:“多谢,不必尝了,这橙子看着就好,多谢大叔。”一边说着,还一边踢踢许安珩的脚,让他快点帮自己解围。   “好了,就买这些。”许安珩笑着站起身,挡在郑清衍前面,将挑好的橙子递给小贩。   给过银钱,小贩道谢过后挑着担子走远,郑清衍松了口气,接过许安珩怀中的橙子,两人牵着手,慢悠悠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院中,许安珩便将蟹拿到了小厨房,没想到这蟹绑着这许久,草绳一段,依旧精神,举着一双大钳就想跑,被厨娘一把抓住,放在水中刷洗。   选出几只个头大的蟹放进蒸笼,其余的几只,许安珩打算都做成蟹酿橙。   要做蟹酿橙,先要做橙瓮,橙子切去顶部,再将橙子的果肉和筋膜去除干净,刚才取出的果肉取少许捣出汁水,放在碗中备用,接着将蟹放上锅蒸片刻,再将蟹肉、蟹黄、蟹腿拆出,与黄酒、醋、橙汁拌成馅料,装进橙瓮中盖上,再放进锅中蒸一会儿。   许安珩忙着拆蟹拌馅,郑清衍便将橙瓮备好,将橙子中的筋膜去的干干净净,做完了手中的事儿,他便吃起了刚才挖出的橙肉,还不忘往许安珩唇边送了一块。   “这橙子真不错,甜中带酸,汁水充足,那大叔还真没夸大。”郑清衍又吃下一块橙肉,脸颊鼓鼓。   许安珩也点点头,张嘴示意自己还想吃一块。   接过一块橙肉,见郑清衍还想继续吃下去,忙开口道:“,马上就吃饭了,别吃多了,待会这蟹吃不下,可就全都进我肚里了。”   郑清衍迅速将手碰到的那块果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道:“最后一口,不吃了!”   许安珩看着他鼓鼓的脸颊,想上手戳一戳,只可惜他手上正拆着蟹,便只好作罢,郑清衍吃完橙子,也拿过小剪子,站在许安珩身边拆起螃蟹。   下午买的橙子个头大,做成的橙瓮自然也不小,一个橙瓮足能装两个蟹,将剩余的蟹都拆完装入橙瓮中,不过也只得了三个。   将橙瓮放进蒸笼,郑清衍又去温了壶黄酒,螃蟹性寒,黄酒性温,又能活血养胃,两者一起食用,自是再合适不过。   温好黄酒,摆上佐蟹的蘸料,等到蟹上桌时,屋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夜色朦胧,院内寂然无声,一时间只听的见雨点轻轻的敲打着窗纱簌簌声。 第56章 水泥   油灯轻晃, 装在白瓷盘中的蟹散着屡屡热气,蟹香浓郁,直钻进鼻间。   清蒸蟹蟹肉质细嫩, 膏似凝脂, 甘甜酥软,味道鲜甜,蘸着特意调制的蘸料, 再喝上一口温热黄酒,滋味别提多好。   螃蟹清蒸最能品出它原始的鲜美, 蟹酿橙则是将蟹肉的鲜美与橙肉的清甜交织在一起, 盛入橙瓮中,又融入了橙皮的甘香,入口时再用盐、醋相佐, 口感颇具层次, 让人回味无穷。   吃下最后一口蟹膏,许安珩满足的放下小银勺, 向后一靠, 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肚子:“吃的好饱。”   郑清衍喝酒容易上脸,和许安珩一起喝完一壶黄酒,脸上红扑扑的, 幸好他酒量不错, 并未喝醉,一双杏眼亮亮的,也覆手上去揉揉许安珩的肚子。   屋外雨声渐小,郑清衍开门一看, 只见空中依然飘着小雨, 细细密密, 悄无声息的落下,许安珩从他身后覆上来,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语气有些慵懒:“这些天雨就没停过,到处都是湿湿的,这雨下多了身上都感觉有些潮湿黏腻。”   “这还只是小事,”郑清衍拍拍压在肩上的脑袋,“这连日的雨说不准还是会影响收成,有些地方的粮还没收完,这淋了雨若是没能及时晒干,怕是容易霉坏。”   “是啊,”许安珩叹了口气,收成不好苦的还是靠地吃饭的老百姓,“不过我看下雨这些天来,这雨看着越下越小,应该过不了两天就能停雨了。”   郑清衍手指卷着许安珩落到自己身前的一缕头发,笑道:“这天气哪能说的准,要是能马上停雨就好了。”   许安珩挨着郑清衍的脸侧蹭蹭,看着屋檐下的落雨,冷不丁问道:“二哥最近是不是忙着加固堤坝的事儿呢?”   “嗯?”郑清衍想了想,“应该是,秋收过后,便要征徭役,具体做什么还是要看朝廷,修桥修路都有可能,今年下了这么些天雨,极有可能涨水,一旦涨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工部应该正着手加固堤坝一事。”   许安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郑清衍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脑袋:“又在想什么呢,你有事儿要找二哥,看你一直念着堤坝一事,总不会是你也想去修建防水坝?”   “想什么呢,”许安珩凑上前亲亲他,“我哪会修水坝,只是我想到了原来在书中看过的一种材料,极其坚固,说不准能用来修建水坝能有奇效。”   “果真如此?”郑清衍瞪圆了眼。   许安珩抱着怀中人的腰,看着他因惊讶而瞪圆的双眸,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真的,只是这种东西需几种别的材料混合而成,我只是大致知道这几样东西,可具体的比例却不太清楚。”   “那也很好,”郑清衍并不觉得失望,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既然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大不了多试几次,总能试出合适的。”   “说的也是,”许安珩摸着郑清衍腰间挂着的玉佩把玩,“明日我便让人将东西买回来,先在院子里做些试试。”   郑清衍点点头:“不先告诉二哥一声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真做出来了再说也不迟,省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现下早已入秋,风吹在身上,激起阵阵凉意,还有零星的雨点顺着风飘落在脸上,许安珩扒在郑清衍身上不愿下来,趴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亦步亦趋的进到屋里。   屋外小雨不断,轻柔的雨声催人入睡,夜色深层,凉意渐浓,许安珩与郑清衍泡过脚后,热手热脚的窝进被里,听着窗外雨声入眠。   雨下到后半夜便停了,早晨醒来时,只有屋檐树梢处还时不时滴落几滴雨珠,郑清衍经过时,正被一滴雨水砸中头顶,整个人一激灵,快步走进屋里。   许安珩还躺在床上,睡的大梦不知醒,郑清衍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带着些凉意,见状坏笑着戳了戳许安珩睡的热乎的脸,扰的人直往被子里面钻。   近些日子的天气正适合睡觉,窝在被窝不知道有多舒服,许安珩本就爱睡懒觉,现在每日更是睡的不醒人事,郑清衍怕他睡多了头昏,早上出门前便会闹闹他,让他清醒一些。   说来也怪,许安珩起床气挺重,其他人喊他起床都不敢大声,郑清衍每日这么和他闹一下,却不见他有什么不快,反倒还在床边黏糊起来了。   “马上,马上就起。”许安珩抓着郑清衍作怪的手枕在脑袋下,“真的,我马上就醒了。”   郑清衍一只手被枕着动不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捏捏他的鼻尖:“别睡太晚了,再眯一小会儿就起来吃饭,我要出门了,乖,把我的手放出来。”   “亲一下,”许安珩撅嘴,“亲一下就放开你。”   每每到这个时候,郑清衍都深觉自己像是在哄四五岁的孩童,他低下头,在在许安珩唇上亲了一下,离开时还用虎牙轻轻咬了他的唇一下。   许安珩不满的哼哼:“怎么咬我?”   郑清衍不搭茬,动动被压着的手:“亲都亲了,可以把我的手放出来了吧?”   许安珩不情不愿,迷糊睁开眼,对着面前红润的唇就凑上去狠狠啄了一口,方才满意的将手松开,接着又裹着被子咕噜一滚,把自己包成长长一条,只余一双眼在外头,偷摸着看着郑清衍。   自打成亲后,郑清衍时不时要被偷亲一口,短短半个月,他都习惯了,拍拍床上的蚕蛹,又揉了揉许安珩散落在枕头上丝滑的黑发:“我出门了。”   “好,路上慢些。”许安珩露出脑袋,连连点头,看着郑清衍的身影消失在屋内。   郑清衍出门后,屋里又只剩下许安珩一人,他们二人都是不太喜欢下人近身伺候的,许安珩是上辈子习惯了独立自主,真要是一群人围着他伺候,反倒有些不自在,郑清衍则是小时候和许安珩待久了,有些沾染上他的脾性,也不太爱让下人近身,两个主子都是如此性格,倒是让岁安院中的下人们轻松不少。   房里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窝里还暖和,许安珩便躺在被窝里想着做水泥需要的材料,昨晚喝了酒,脑袋有些不清醒,但水泥一事确实可行,既打定主意,便该仔细筹划。   等到被子中的温度慢慢散去,许安珩才下床穿衣洗漱,又让人去寻了许多做水泥需要的材料回来,用过早膳后,便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带头开始搅和。   水泥主由石灰石、粘土和铁矿粉研磨混合而成,许安珩也不知具体的比例,便将几种材料按照不同配比做了几组,再用纸笔仔细记录下来。   几样材料磨细混合后,需要进行锻烧,看着院中的火灶,许安珩突然意识到,可能还是的去寻二哥帮忙,毕竟需要高温锻烧,府中的火灶可能没有如此高的温度,还是得去烧瓷器的窑洞之类的地方才能烧成。   许安珩看着面前的混合而成的几堆生料沉思许久,等到晌午郑清衍回来用饭时,他又将此事说了说,最后两人一直决定将此事甩手给二哥。   “反正二哥在工部做事,要是成了,也是他的功绩,若是不成,工部人才济济,说不准哪位大人因此受了启发,也是件好事。”许安珩义正言辞,全然忘了昨晚说出口的话。   “等二哥回来和他说就是了,二哥在工部行事也方便些,”郑清衍看着他这幅迫不及待想要将此事丢出去的样子偷偷发笑,从碗中拿了颗灯笼果喂到他嘴边,“回来时正好看见有摊贩在卖灯笼果,圆滚滚的看起来挺可爱的,便买了些回来,这次的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许安珩咬住果子连连点头,若不是看许二哥中午并未下衙回家,真想现在就把事儿交出去。   灯笼果在口中爆开,酸甜的滋味席卷味蕾,清新爽口,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饭后小憩一会儿,醒来时郑清衍已经去了武馆,许安珩喝了盏茶醒神,便去了书房,虽是想把事儿都甩给二哥,但该交待的还是要交待清楚。   夏荷端了壶桂花茶放好,又将剩下的灯笼果都洗净端进书房,便退了出去,许安珩坐在木椅上思考良久,才提笔书写起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   写下最后一个字,停笔,从头至尾细细看过,确认无甚疏漏后,许安珩轻舒口气,端起茶盏,吹开浮面的桂花,浅喝一口。   “还是花茶好喝些。”许安珩自言自语,又喝了口茶,他从来都不太爱喝茶,觉得苦的紧,花茶便好些,郑清衍口味和他一样。院里的两位主子都不爱喝茶,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待客,上的都是些花茶或各种甜水。   手头要紧的事忙完,许安珩又闲散起来,养的两只小猫不知从哪野了回来,挨着他的脚叫的甜腻,许安珩挨个从头摸到尾,狠狠揉了揉小猫,又翻出猫咪专用的毛梳,坐在檐下抱着软乎乎的小猫梳起猫来。   许安珩手法娴熟,猫咪在他怀里舒服的直打呼,摸摸翻出来的雪白肚皮,又暖又软的,让人移不开手。   躺在他怀里的桔子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复又闭上,许安珩得寸进尺,光摸还不够,抓住猫咪的雪白的抓,一头埋进暖暖的肚皮蹭了几下,蹭的桔子“喵呜喵呜”叫个不停,蹲在他脚边慢条斯理舔爪子的橙子睁着浑圆的猫儿眼看了一眼,忙不迭的跑远了。 第57章 海苔   桔子被压着吸了许久, 最后伸出软绵的爪垫在许安珩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梅花印,趁着他松手捂脸的功夫,一溜烟的爬上了屋顶上, 只留下一条毛乎乎的尾巴在屋檐处甩来甩去, 勾的人心里痒痒的,跑远的橙子也从另一处跑来,甩着尾巴和桔子互相舔毛。   许安珩站在台阶上, 几番甜言蜜语都没能将两只小猫哄下来,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柔软毛毛被一阵细风吹的微微波动, 许安珩眼馋的不行, 拿了两条炸小鱼在下面逗着猫咪。   许安珩敲着碗:“桔子,橙子,下来吃小鱼。”   酥炸小鱼干对小猫咪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除却蹲在屋檐的桔子和橙子, 连刚才不见踪影的柚子和金桔都蹿了出来,只不过几只小猫咪都很是无情, 分吃完碗中的小鱼干没让许安珩摸到一根毛, 转眼就跑回了房顶,唯有金桔稍微有点良心,蹭了蹭许安珩的裤脚, 又喵喵叫了几声才灵巧的跃上房梁。   被自己的几只猫咪无情抛弃的许安珩, 在夫郎的小猫咪的贴心蹭蹭之下获得了些许安慰,站在屋檐下嘀嘀咕咕的谴责了一会小猫咪吃过就跑的无耻行径,许安珩转身又回了厨房。   方才炸小鱼干时,看见小厨房采买了不少紫菜, 许安珩一时想起了海苔, 酥酥脆脆, 味道鲜美,正适合闲时吃来消时。   紫菜饼撕成小块,倒少许油拌匀,小火热锅,将拌好的紫菜倒进锅内,待紫菜在锅中烘至两面变成绿色,便可盛出。趁着锅中还热,再在锅底倒入一层白糖,白糖在锅中熬成糖浆后,再把紫菜倒进去翻炒,使每片紫菜都蘸上糖浆,最后洒上熟芝麻和少许盐,炒匀即可。   刚出锅的海苔鲜香酥脆,带着浓浓的芝麻香气,许安珩时辰算的正正好,海苔出锅没多久,郑清衍也回来了,在厨房中听见外面丫鬟们的行礼声,他忙出去将人带了进来,喂了块海苔到他嘴里,问道:“好吃吗?”   郑清衍一回来嘴里就被塞了口东西,听得他发问,下意识的咀嚼起来,点点头道:“咸甜薄脆,这是什么,原来从没吃过。”   许安珩边说还不忘时不时给郑清衍喂上口海苔,凑近后却在他身上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不禁凑的更了些:“清衍,你身上放了些什么,好香啊,有点像……”   “糖炒栗子!”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接着又相视一笑,郑清衍从袖中拿出包刚出锅的,还热乎的糖炒栗子,笑道:“回来的路上满大街都是糖炒栗子的甜香,寻着香味去买的,正巧去的时候有一锅刚炒好,便买了些回来。”   糖炒栗子就是要趁热吃,又糯又甜又香,壳还好剥,顺着壳上的裂缝轻轻一剥,金黄色的果肉就露出了出来,许安珩美滋滋的喂了郑清衍一颗,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一包栗子分量不多,郑清衍也是想着吃过了零嘴用不下晚饭,特意没买多少,分吃完糖炒栗子,两人也默契的不再吃海苔,回到房中喝了杯茶,准备用晚膳。   深秋的寒风激起阵阵凉意,院中的树随之飘落不少枯叶,几只猫咪吃过特意为它们准备的猫饭后,也纷纷回到窝中,毛绒绒的一大团,看着就很暖和。   郑清衍招招手:“小金桔。”   舔着爪子的小猫听见郑清衍的叫声,抬起精致的猫儿眼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抖落压在自己身上的柚子,咪呜喵呜的跑过来,被郑清衍抱起来后,安安静静的在他怀里当暖手宝。   许安珩手指绕着金桔的尾巴玩,见它只抬头看了一眼,又懒懒的趴回去后,便玩的更加起劲,猫窝中的其他几只小猫见状,也好奇的围了过来,被许安珩一手一只抓住抱紧怀里,挨个摸的喵喵叫。   听着几只小猫不满的叫声,郑清衍从许安珩怀中接过尾巴尖白白的桔子,以手为梳,理顺它被弄乱的毛毛:“哥,你怎么又欺负它们?”   许安珩抱着橙子和柚子,呼呼对着它们的皮毛吹气,在它们的浓密的背毛上吹出一个浅浅的小窝,不满中又带着丁点委屈:“谁让它们下午吃了我的小鱼干还不让摸,这下被我抓住了,我要把这几只小猫咪都摸秃!”   郑清衍摸着小猫的手一顿,可怜的看了眼橙子和柚子,对上两只猫咪瞪得浑圆的眼睛,飘飘乎转开了视线。   好在没过多久,夏荷进来解救了两只可怜的小猫咪。   “少爷,少夫郎,二少爷已经用过饭了。”   “好,我知道了。”许安珩点点头,再一次将两只小猫咪从耳朵尖摸到尾巴尖,轮流抓住它们的两只小爪子叮嘱道:“下次不许再躲着不许我埋毛了,听见了没有?”   “喵呜,喵呜。”   许安珩满意的将小猫放下地,看着它们颠颠的跑回猫窝。   郑清衍看着他,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弯下腰将怀中的猫咪放下,挨个摸摸头,看着它们进到猫窝里。   “清衍笑我。”许安珩眼角耷拉下来。   “没有,”郑清衍辩解道,“我只是觉得小猫可爱。”   但是你比小猫还要更可爱一点,郑清衍心想。   看着郑清衍毫不心虚的眼神,许安珩笑着凑前去讨了个吻,牵着郑清衍的手往书房去,拿上自己下午写了满满一大张字的宣纸往清风院去。   许辰文听见下人通传时是头痛的,用过膳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他的好弟弟又要来折腾他了,但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却开心的很,一听见两个小叔叔都来了,滑下凳子就跑了出去。   许辰文单手揉揉太阳穴,还是让人进来了。   “二哥。”许安珩抱着小姑娘进来,毫不客气的拉着郑清衍直接就坐下了。   “长话短说。”许辰文忙了一天,暂时没有力气再和小弟拌嘴。   许安珩轻啧一声,直接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那你自己看吧。”   许辰文接过宣纸,知道小弟是有正事,稍微郑重些许,喝了口茶,抖开宣纸,一字一句慢慢看了起来。   许二哥仔细看着宣纸,郑清衍和许安珩便逗着怀里的小姑娘玩:“你娘亲呢?”   许知禾掰着自己的手指,乖巧回道:“娘累了,在休息。”   许二嫂如今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越发重起来,平日里更容易觉着累,坐不了多久便要回房休息。   许安珩揉揉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油纸包:“给你带了好吃的,猜猜是什么?”   许知禾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油纸包,愣了愣后突然笑起来,双手抱住纸包,鼻尖微动:“好香。”   郑清衍揉揉小姑娘圆滚滚的脑袋:“要不要帮你拆开?”   “嗯嗯。”许知禾连连点头。   接过油纸包,拆开后放在桌上,里面正是临出来前新做的海苔,长长一片,摆的整齐。   许知禾先是喂了两个小叔叔一人一片,接着又看向爹爹,歪头想了想,没去打扰爹爹,低头将手中的海苔吃进嘴里。   伴随着耳边“咔嚓咔嚓”的脆响,许辰文终于将手中的宣纸放下,抬头正想说话,便被女儿扑了满怀:“爹爹,你也吃。”   吃下喂到嘴边的东西,许辰文捏捏女儿软嫩的脸蛋:“好吃,知禾喂了爹爹什么呀?”   “是海苔,小叔叔带来的。”许知禾抱着爹爹的大手摇来摇去。   “那让嬷嬷带之禾去房里吃海苔好不好,给娘亲也尝一尝,”许辰文摸摸女儿的头,“爹爹和小叔有事要说。”   “好。”   看着女儿跟着嬷嬷走出去,许辰文脸上的暖意瞬间消散,满脸凝重的看向许安珩与郑清衍,他抖抖手上拿着的宣纸,问道:“这上面写的可属实?”   许安珩点点头:“当然属实,本来我是想做成后再让你来看看,可惜单在府内做不成,若要去外面寻个窑洞又麻烦,便干脆让二哥你接手,倒也省去许多事。”   许辰文闻言,想将手上的宣纸卷起来狠狠敲一敲许安珩的脑袋:“这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地方做的东西,若真如这上面所写,定是要将配方保密起来!”   “所以我才找你来了,”许安珩从白盏中挑出颗格外圆润的果子,又将这颗看起来就甜的果子放进郑清衍手中,“这水泥除却可以修建防水坝,还能修剪城墙建筑,也能用来铺路,用它铺出来的路不仅平坦且不易破坏,虽说刚开始的成本高些,可却免去了以后许多年的修路费,依我看还是比较划算的。”   “这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许辰文虽是心动,却依旧保持理智,“等真将你这水泥做出来后再说其他,现在想这么多,若是这水泥做不出来,都是一场空。”   许安珩耸耸肩:“那我就不管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院子里还有今日刚混好的一堆生料,二哥你明日也一并带走吧,放在院里太占地方了。”   许辰文答应的痛快:“行,明早我就喊人去运走。”   正事说完,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夫夫俩也没多待,又关心了两句二嫂,便相携而去。   许辰文送走两人,心里却还久久不能平静,若不是此刻时辰太晚,他定是要去工坊试验一番,看看这水泥能否做成,又是否真如这纸上所写,有如此奇效,他拿过放在桌上的宣纸,坐在灯下,再次看了起来。   “猜猜二哥现在在做什么呢?”许安珩晃晃两人相牵的手问道,还不待郑清衍回答,他自己又答道:“我猜现在又拿起我带去的那张宣纸看了起来。”   郑清衍也晃晃手:“你那水泥又能修路又能砌墙,还有其他各种妙用,二哥本又在工部任职,自然是格外在意。”   “这麻烦事就交给二哥了,”许安珩长舒一口气,突然松开郑清衍的手,快走几步,接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将手伸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上午将那些材料磨成粉末都磨出水泡了。”   郑清衍抓住他的手,避免他倒着手不小心摔倒,又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的掌心,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指在他掌心间揉了揉:“那我帮你揉一揉。”   感觉到掌心轻柔的触感,许安珩心间一痒,他掌心本就没什么水泡,只是在心上人面前装装可怜罢了,没想到清衍顺着他不说,还在替他揉起练箭时留下的硬茧,左右看看,正好四下无人,许安珩紧扣住郑清衍的手,对着面前粉嫩的唇直直的亲上去。   “唔……”   郑清衍莫名其妙被亲上来,又迅速被许安珩带着沉浸其中,成亲这么多天,许安珩吻技大有长进,每每都亲的人泪眼迷离,郑清衍被亲的腿软,只能抱着心上人的肩,才不至于站不稳。   不知过了多久,许安珩轻轻咬了下郑清衍的下唇,才餍足的退开些许,抱着怀中人慢慢平缓呼吸,又亲亲他的发顶,等到腰间被轻轻掐了下,许安珩才放开怀中人,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岁安院走去。 第58章 生辰   次日, 许辰文第二日一大早就赶来岁安院将院中堆积的生料运走,许安珩见见状便再没过问有关水泥的任何事,且京城也日渐放晴, 心中无甚担忧, 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用过早膳,许安珩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连着又画又改好些时日, 食铺的内部的装修图纸终于快要画好,许安珩不愿再多拖, 在书房一连坐了几个时辰。   “终于画好了。”许安珩放下笔, 坐着伸了个懒腰,敲敲酸痛的肩膀唤了青石进来。   许安珩将图纸递过去:“你拿这张图纸给拿着师傅们看看,若是可行, 食铺便按这上面的样式来装。”   青石接过图纸后, 转身便出门办事,许安珩继续懒懒的坐在椅子上, 又将图纸上的大大小小的设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确认没什么疏漏后,喝尽杯中的茶,站起身来, 打算出门去武馆接人。   今日的风并不猛烈, 吹在面上很是轻柔舒服,天边漏下几缕薄阳,晒的人全身暖暖的。   慢行至武馆门口,已经到了散学的时候, 门口只剩零星几人, 许是见的次数多了, 也或许是郑清衍与他们说过,这回倒是没人一直偷偷盯着他,只笑着招呼过后,便施施然走了。   郑清衍照旧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见许安珩在外等着,笑着快步走到他身边,挽过他的手:“今天怎么过来了?”   许安珩捋捋他有些松散的头发:“在书房坐了许久,坐的腰酸背痛,想着出来走走,便来接你来了,正好走动走动,回去直接就吃午饭。”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街边的行人看见这对容貌出色的小夫夫也不由得多看两眼,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露出点善意的笑来。   街边商贩多,耳边叫卖声不绝,本没什么想买的,却总被小贩们吸引过去,一回神手上就多了兜红柿子。   柿子已经熟透,又红又软绵,看起来就甜。   许安珩看看手中的柿子,突然笑了笑,捏捏郑清衍的手心问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原来晒的柿饼?”   “哪能不记得,”他一说郑清衍立马便记了起来,戳戳柿子的把儿,“我那时候可难过了,晒了许久的柿饼就这么坏了。”   两人幼时曾买过硬柿子回家晒柿饼,本晒的好好的,连晒了两三日,柿饼摸起来外面一层柔韧,里面绵软,都差不多成型了,郑清衍都算好这些个柿饼要怎么分了,哪曾想天色忽变,连着下了三四天小雨,柿饼受了潮,没过多久就长出了绿毛,当时可把他委屈坏了,捧着几颗发了霉的柿子泪眼汪汪,还挖了个坑把它们埋了起来。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有些可惜,”郑清衍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几个柿饼晒的真的很好,就这么坏了。”   “真这么喜欢,我们就再买些柿子回去,再晒一次柿饼,”许安珩笑着看向他,“下雨也不怕,可以放到小厨房用火烘干。”   “那多没意思,”郑清衍断然拒绝,“还是算了,不如买来吃,王婆家的柿饼好吃,软而绵密,又不过分甜,只可惜现在时间还没到,还要再过段时间才能吃上王婆家的柿饼。”   等到郑清衍吃上心心念念的柿饼时,许安珩的生辰也要到了。   许安珩生辰当日,正逢休沐,郑清衍自是在家中陪他过生辰。   许安珩惯爱懒床,难得今日不用早起,郑清衍醒后便懒懒的赖在他怀中,摸摸他的脸颊,一时兴起又轻轻拨弄起他的睫毛,一根一根数了起来。   等到许安珩被脸上细微的动静闹醒时,郑清衍正好快将他左眼的睫毛数完,这么一睁眼,数到哪全忘了,但他也不恼,亲亲他的侧脸,软声道:“夫君,生辰吉乐。”   两人虽已成亲,郑清衍平日却还是习惯喊他哥,陡然一句夫君,可把许安珩叫精神了,压着人在榻上耳鬓厮磨一番。   “不闹了,快起来,”郑清衍被蹭的领口敞开,胸前又被吸吮出几点斑驳红痕,见许安珩压着他不肯放开,忙伸手推推他,“我给你煮面去。”   “不急。”许安珩抓着他的手压在床榻上,又凑上去亲他。   待到两人起身时,身上的亵衣亵裤都被揉搓的皱皱巴巴,房里到处都是让人脸红的气味。   许安珩一脸餍足抱着郑清衍,擦洗过后拿着他的贴身衣物,非要替他换上,反正两人都赤裸相见不知多少回了,郑清衍自暴自弃,张开手让他替自己更衣。   不知又被亲亲蹭蹭吃了多少豆腐,等到终于将人赶去洗漱,郑清衍便进厨房煮起寿面。   面的精华净在汤中,水热下面,郑清衍便着手调汤,猪油、生抽、盐、糖适量,撒上一把葱花和蒜末,倒入半勺热水冲开,调成汤底,将煮好的面捞进碗中,再在水中烫两片青菜,煎个圆圆的荷包蛋。   面条绵软劲道,吸满汤汁后滋味非常,青菜脆嫩清爽,煎蛋外酥里嫩,许安珩埋头苦吃,一大碗面条最后吃的连汤都不剩多少。   郑清衍看看面碗:“味道怎么样?”   “好吃,是我这二十几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许安珩眼睛亮亮的看着郑清衍。   郑清衍看着他笑了笑,凑近些亲了亲他的嘴角,心里包了蜜一般的甜,一碗面哪能像他说的这么美味,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早膳过后没多久,许安珩刚喝完一盏茶,许知禾与许景言便结伴而来,一见许安珩便一人拉着他一只手,仰着头脆生生的道:“小叔叔,生辰吉乐。”   “谢谢景言,谢谢知禾。”许安珩揉揉他们俩的脑袋,“吃过早饭了没有?”   许知禾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吃过了,吃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一个银丝卷。”   “我也吃过了,吃了糍粑,裹了黄豆粉,吃起来甜甜糯糯的。”许景言拉着许安珩的手,一字一句道。   “真棒。”许安珩夸夸两个小团子,又捏捏他们俩的小肉脸。   “我们还给小叔叔准备了礼物!”   “真的呀,”郑清衍一把抱起许景言抛了抛,“景言准备了什么呀?”   两个孩子毕竟都还小,送的礼物也颇具童意,郑清衍看着还挺感兴趣,可惜他还有别的事儿,只陪着玩了一小会儿,便悄悄溜进厨房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他曾看着许安珩特意为过生辰做出的蛋糕,也跟着学了几手,前些日子他也悄悄练过,做起来倒是颇有些得心应手,只是他想在蛋糕画些不一样的图案,故而下手更是小心仔细,一直忙到用午膳,他才从厨房中出来。   午膳自是阖府一起用的,许安珩得了爹娘兄长给的生辰礼,一吃完饭便拉着郑清衍回院里,关着门在房里看礼物,数过礼物后又腻歪着郑清衍,非要进厨房给他帮忙。   “好了!”郑清衍一放下手中的笔,便有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上前,将蛋糕端进屋里。   许安珩从厨房外进来,替他捏捏手,语气中含着些心疼:“都说了我也来帮忙,你看看,累坏了吧。”   “哪有你说的有这么累,再说了下午你不是也进来帮忙了吗,不过是后来画图我让你出去了一小会罢了。”郑清衍的手被捏的酸软,他甩甩手,拉着许安珩就往外走,“好啦好啦,快进屋看看。”   中午一家人一起用膳时,自是也吃了蛋糕庆祝的,只是郑清衍还是想亲手做一个蛋糕。   蛋糕不大,也就比巴掌大上一点,边缘带了层花边,顶部又用切成丁的鲜艳果子做装饰点缀,围着中间用果酱画成豆丁大小的两个小人,这画法还是许安珩教给他的,虽说人物的比例身形相差甚远,可却圆滚滚的透着可爱,动作神情也生动,打眼一看便知道画的是谁,郑清衍今年送他的生辰礼物也是这么一对玉雕小人,看起来可爱又温馨。   “我想要你那个。”许安珩眼巴巴看着郑清衍手中的小人,“我们换着吃好不好?”   “好,和你换,和你换,”对视一眼后,虽然知道他是装的,可郑清衍依旧对着许安珩委屈中含着些许祈求的眼神败下阵来,接过盘子,用小银勺戳了戳小人圆滚滚的小手。   许安珩看着手中的郑清衍小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圆滚滚的脑袋可爱,圆球一般的小手更可爱。   “别看了,尝尝好不好吃。”眼见着许安珩眼神亮亮的看着小人,郑清衍莫名有些害羞,挖下一块蛋糕“啊呜”吃进嘴里。   许安珩小心的避开小人,从边角处挖了一勺蛋糕,雪白绵密的奶油包裹着松软的蛋糕胚,清甜多汁的水果块混杂在其中,一口下去,口感丰富。   “好吃,”许安珩又挖起一勺蛋糕,转头发现郑清衍手中的小人已经被吃的只剩下脚边的箭筒,“我的小人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郑清衍吃的脸颊鼓鼓,闻言不禁闷闷笑了一声:“你的小人很好吃哦。”   “真的这么好吃,那我也尝一尝。”许安珩伸手点点他的唇角,有奶油沾在了他的唇上。   郑清衍下意识一舔,却不小心碰到了许安珩轻轻按在他唇边的手指。   许安珩微微垂下眼睑,温柔的啄吻他的唇,又渐渐由浅入深,不仅将他唇上沾着的奶油清理干净,还捏捏他柔韧的腰,闯进他唇里扫荡了一番。   “好,好了。”炙热的唇不知何时游离到了郑清衍细白的脖颈处,他赶紧喊停,捧着许安珩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又将未吃完的蛋糕塞回他的手里,“蛋糕还没吃完呢!”   许安珩乖乖接过蛋糕,嘴上却道:“吃完蛋糕……”   “吃完蛋糕就乖乖洗漱歇息。”郑清衍无情打断。   “真的吗?”许安珩可怜兮兮。   “不许装可怜,我不会再上当了!”   “唔,好吧。” 第59章 完结章   许安珩生辰过后, 没几日便是立冬,立冬一过,京城便一天冷过一天。   天色昏沉, 许安珩与郑清衍相携而归,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暖气氤氲,郑清衍脱下斗篷, 又帮许安珩解开脖颈处的系绳:“铺子里的东西可都齐全了,不是说想赶在冬日里开起来, 眼见着冷了起来, 你可想好了几时开业?”   郑清衍不像许安珩最近日日都往铺子里去,准备的如何也知道的不如他详尽,只是想到当初许安珩说想在冬日开业, 现下正是时候, 也不知铺子里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只差牌匾还未挂上, ”许安珩倒了两杯热呼呼的奶茶, “开业这事,娘说找人算了算,初十是个好日子, 我看时间也合适, 还有十来天,定下那日也可行,你觉得呢?”   奶茶是用茶叶和牛乳加上少许白糖熬煮出来的,喝起来既有茶的清香又有牛乳的浓醇, 大冷天里喝上一杯, 全身都暖暖的。   郑清衍点点头, 轻轻吹吹茶杯,喝了口热奶茶:“那便就初十那日开业,这两日尽快将牌匾定下,再让人仔细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开业前都要补上。”   “其余倒没什么,这牌匾倒是有些拿不定,”许安珩起身拿了几张宣纸过来,上面写了许多名字,“爹娘兄长还有两位嫂嫂,就连知禾、景言都像模像样的写了一个名字,我眼都挑花了!”   郑清衍闻言,想起前些日子爹娘兄嫂送来的各种店名,不禁笑弯了眼:“我看这些名字个个都好,既然选不出,不如抓阄?”   “这个好,”许安珩一听,立马让人拿了个签筒进来,将宣纸上的名字抄写在撕好的小纸条上,团成团全放进筒里,“这样选到哪个名字就全看天意,被问到为什么不选其他名字我也有话说了!”   许安珩捧着签筒上下左右摇晃,最先被抖出来的纸团被郑清衍眼疾手快的接到手中,许安珩忙放下签筒,凑到他身边贴着:“是什么是什么?”   “百味楼。”   纸团展开,里面赫然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好,就这个了。”许安珩靠在郑清衍肩上,笑着歪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用过午饭我就让人去打牌匾。”   许安珩早就想好要在哪家打牌匾,用过膳便要和郑清衍一起出门,没想到刚出院子,便和许辰文撞了个正着。   许辰文:“我正有事要找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   “刚定下食铺的名字,正要去打牌匾,二哥有事儿?”许安珩边说,边转身回屋,牌匾不着急,现下还是先听二哥的事要紧。   “正巧,我也要和你们说这事,”许辰文满脸笑意的坐下,“你那铺子的牌匾不必再操心了,圣恩浩荡,陛下欲亲手为你那食铺写一副招牌。”   许安珩与郑清衍闻言,登时惊的瞪圆了眼,对视一眼后,知道二哥不可能用等事开玩笑,许安珩缓缓开口:“二哥,我这小铺子怎么就引起圣上的注意了?”   “不是你这小铺子引起圣上注意,是你。”许辰文摆摆手,“你忘了——你那水泥方子。”   许安珩还真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此番一提醒,他才想起:“水泥真做出来了!”   “早些日子就做出来了,”许辰文摩挲着茶杯,“可做出来是一回事,真要用上可不是那么容易,在朝会上吵了几日,前两日才吵出个结果。”   “那这水泥是用还是不用?”郑清衍替二哥又倒上一盏茶,问道。   “自然是用的,虽说前期花费高些,可日后的修理维护便不需像原来那般耗费这许多功夫,况且那水泥修出来的路实在平坦方便,陛下龙心大悦,待定下章程便要开始着手修路了。”   “那我这牌匾……”许安珩犹豫猜测。   许辰文喝口热茶:“就如你所想,你这方子实在大有用处,本就该嘉奖,但你又无官职在身,圣上本想封个虚衔给你,可我想来你也不愿顶着这个名头,便言及你要开铺子,圣上略微思索,便赐了幅墨宝。”   “多谢二哥。”许安珩舒了口气,他确实不太想领着个虚衔。   许辰文放下茶盏问道:“你那铺子取了个什么名字?”   “百味楼,刚抓阄抓出来的。”许安珩将纸条拿给二哥看了一眼。   许辰文点点头:“好,我找你也就说这件事,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将二哥送出院门,许安珩呆呆的牵着郑清衍回屋:“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郑清衍摸摸他温热的脸颊。   “以为我不在官场圣上将这功劳记在我爹或两个兄长身上,我还想着偷摸想过会不会给他们升点官。”许安珩凑到郑清衍耳边,压低了嗓音。   热气呼在耳朵上,痒痒的,郑清衍偏偏头,贴着他的脸蹭蹭,笑道:“你怎么知道没升,你这水泥方子的功绩光一块牌匾可不够,许是还不到时候。”   许安珩点点头,也不再多想,既然牌匾的事儿已经解决,铺子那边便没什么问题,净等着开业了。   初十当日,随着阵阵炮竹声,百味楼正式开张。   铺子门口早已围满了人,大多都是听说这新开的铺子的招牌竟是当今圣上亲手所书,一传十十传百,挤在门口瞻仰牌匾的百姓便越来越多。   吉时一到,牌匾上的红布被扯下,铁笔银钩自成风骨的三个大字印入眼帘,围观百姓纷纷叫好。待到炮竹一停,在外围观的百姓便纷纷涌入大堂,没一会竟是都坐满了。   这百味楼与其他饭馆不同,大堂宽敞明亮,柜台边摆着一个大菜柜,里头放了各式各样的生疏肉类,前面则是一个调料台,有葱姜蒜、辣椒等诸多调味料四边的墙上也挂上了菜单,旁边还附了图,价钱也清清楚楚的写在上边。   “欸,小二,你们这火锅是何物?”有人指着墙上的图问道。   “这可是个新鲜吃食,”小二笑着介绍道,“这火锅就是诸位自己在菜柜中选好菜品,接着再在选个喜欢的汤底,将选好的菜放进锅中烫熟,边烫边吃,这边还有调料台,还可调上喜欢的酱料蘸着吃。”   店小二这么一说,便又那不缺钱的走到菜柜前选起菜来,还有些人在观望着,想先看看是否真如店小二说的这般美味。   这厢有人点了火锅,小二便走到这位客人桌前,将锅放进桌中,为了吃这火锅,百味楼中桌子都是特意请匠人做的,中间的木板了拆卸,下头也封闭,里面装了炉子,能够将汤底烧滚。   随着汤底慢慢翻滚,浓郁的香味也飘散开来,其中最为霸道的还是辣锅的香气,那股鲜香麻辣的气味刺激着人的味蕾,在翻滚红汤中下入切成薄片的羊肉,羊肉被烫的缩卷起来,裹上酱料,一口塞进嘴里,羊肉鲜嫩入味,爽口弹滑,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见此,方才还在观望的人纷纷点起火锅,拿起小菜筐涌到菜柜前选菜,好在小二和掌柜都是个中老手,见此也不慌乱,有条不紊的招待起来。   冬日天冷,正适合吃火锅,若是吃些炒菜,没过一会菜便凉了,油结成一团,看起来就让人不想动筷,火锅就不一样,一边烫菜一边吃,下面的小炉子一直烧着,菜吃完了汤底都还滚烫。   “这火锅吃的真舒服,”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道,“吃的人暖和极了,我看这菌菇的汤底味道最佳,单喝上一碗,舌头都要鲜掉了。”   旁边桌上的白胖的富家少爷闻言,反驳道:“麻辣锅底才最味美,这辣锅不仅仅是辣,里头放了多种辣椒香料,口感丰富,吃起来爽快极了!”   “我看都不如我这番茄锅底,酸甜浓香……”   大堂中不知何时,点了不同锅底客人竟然争论了起来,外头被这浓郁香味引进来的人一听,更不想走了,就想尝尝这火锅的味道。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掌柜的见状,忙搬了桌凳出去,又倒了热茶,装了些瓜子花生出去,供客人打发些时间。   等到晚上许安珩带着家人来时,门口依旧坐着许多人,掌柜的眼尖,一晃眼便看见了几位主子,连忙上前,许安珩摆摆手,让他自己去忙,带着人上了二楼雅间。   “好香的味道,”许明川鼻尖微动,“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在外面等着。”   许侍郎也点点头:“闻着这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开。”   这间雅间是专门留着自家人用的,趁着说话的间隙,许安珩点好的菜已经摆上了桌,汤底选了两种,一边是香辣汤底一边是番茄汤底。   番茄汤底味道酸甜,汤汁浓郁,很是合几位女眷和两个孩子的口味,许侍郎虽也想在辣锅中烫几块肉,奈何许夫人看的严,不许他吃太辣,他便也作罢,盛了碗番茄汤底慢慢喝起来。   至于许安珩与郑清衍两人,不止专在辣锅中涮菜,还打了满满一碗蘸料,放了多多的辣椒油和蒜末,吃的不亦乐乎,看的许辰文和许明川不禁喝了口酸梅汤。   “土豆软糯糯的,吸饱了汤汁,你尝尝。”许安珩用长勺捞出两块土豆,转手就倒进了郑清衍碗中。   “呼,好,等我吃完这颗丸子……”丸子中包了肉馅,一咬一包的汁儿,味道虽好,但一不留神就会被烫着,郑清衍咬开个小口,对着丸子里头呼呼吹气。   许安珩点点头,又下了几块毛肚,掐着数捞上来,放进爹娘和夫郎碗中:“弹牙脆爽,特别好吃!”   许大嫂夹了豆腐放进儿子碗中,抬头就看见小弟不停往自己夫郎碗中夹菜,不禁用手肘碰了碰坐在左手边的夫君,还没等她说话,碗中便倒进了几块虾滑。   “你爱吃这个,还好我下进锅中特意守着,一错眼便不知被谁捞走了。”许明川小声嘀咕。   许大嫂微微一怔,眉眼微弯,低下头舀起一块虾滑吃起来。   “夫人看什么呢?”许辰文夹了两块小酥肉放进自家夫人碗中,番茄锅酸甜开胃,正合夫人现在的口味。   “没看什么,”许二嫂笑笑,轻轻拂过肚子,也夹了块菇放进他碗中,“菌菇好吃,你也尝尝。”   屋内火锅吃的热气腾腾,屋外寒风呼啸而过,一晃眼,有细白的颗粒从空中飘落。   又是一年初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