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魔方   作者:炭烤竹筒饭   文案   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息游戏《世界魔方》要向全世界公开招募200名测试玩家。   消息一出,全世界玩家都疯了。   更让玩家疯狂的是,这200名幸运儿中,居然混进了一个叫花子。   玩家甲:凭什么叫花子有的运气我没有?!   玩家乙:他都叫花子了,凭什么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面对全网红眼病的谩骂和嘲弄,叫花子鹊舟不为所动,按照官方的要求打开直播,蓬头垢面地进入了游戏。   涌进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个个拿好可乐爆米花准备看戏,纷纷猜测叫花子会以何种姿势闯关失败。   直播第一天,叫花子随机到校园主题世界,接到任务:报复欺骗原主感情的渣男,摆脱学渣标签。   观众1:报复渣男多简单?小叫花子重操旧业,垃圾场里一钻,保证把渣男熏得妈都不认识。   观众2:报复渣男好说,但要让一个叫花子摆脱学渣标签?笑死大牙了!   ……   观众10086:各位等一下!这小叫花子他……好像真的有点东西,你们快看他的标签栏!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们定睛一看,全傻了。   只见标签栏里,学渣标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校、校霸?!   #那个幸运叫花子好像不只有运气,还有点实力#   ————   鹊舟是带着任务进入的《世界魔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两百个测试员中唯二的最佳测试员之一。   只有这样,他才能出现在《世界魔方》的发布会直播现场,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给那个人讨一个公道。   “你刚不是问我那个人是谁吗?他是我偶像,是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夜里,鹊舟将游戏中的恋人摁在床上,附耳低语。   “你喜欢他?”恋人不满蹙眉。   鹊舟笑了,“不,我爱他。他是我生命里唯二重要的人之一。”   恋人眉头蹙得更紧,“还有一个人是谁?”   “是你。”鹊舟一口咬上恋人耳垂,“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第二重要的人。”   ———   1.《世界魔方》拥有特殊算法,不同玩家进入的不同场次会随机生成不同的世界和世界任务,完成任务即可通关前往下一个世界,是游戏版快穿。   2.游戏内时间与现实时间流速不同,总体来说,玩家的每一场游戏时长不超过现实中的一天。测试期间测试员每天只有一场游戏额度,通关后自动下线。   3.游戏为主,直播为辅。直播服务于《世界魔方》官方,目的在于宣传游戏,以便游戏正式上线后疯狂捞钱。   4.本文互攻、1v1、HE,互为初恋,无第三者。   5.鹊舟x文砚,伪叫花子x真富家子,性格标签总结不出来,自己贴吧。   内容标签: 强强 快穿 未来架空 直播 轻松   主角:鹊舟,文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快穿游戏里谈恋爱   立意:为正义发声 第1章   “鹊舟,打假赛被发现是什么后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穹海市,某便民菜市场背后的一条堆满杂物的破烂巷子里,一个目测身高一米八的花臂男背倚着墙,脖子上带着条大金链子,手里夹着香烟,烟雾随着他说话时的吐息轻飘飘朝站在他面前的个头并不比他矮的黑衣青年脸上扑去。   “虎哥您放心,出了事儿我自己担着,您只管拿钱走人就行。”   被叫做鹊舟的黑衣青年半边脸上缠着绷带,剩下的小半张脸冲虎哥露出个谄媚的笑,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声带遭受过什么损伤。   “那虎哥,我要的东西……”鹊舟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一副既期待又害怕的样子。   虎哥哼笑一声,从裤兜里掏出张半个巴掌大小的卡片,像扔垃圾般朝鹊舟扔了过去。   鹊舟手忙脚乱一通接,最后卡片还是掉到了地上,他连忙蹲身去捡,手指刚要触碰到卡片边缘时,斜侧里却忽然伸出一只脚来将卡片踩住了。   鹊舟身子一僵,缓慢抬头向上看去,怯懦地打了个哈哈,问虎哥:“您这是……?”   “单纯好奇而已。”虎哥吸了口烟,低头俯视着蹲在地上还保持着伸手姿势没动的那小子,眯着眼道:   “这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值得让你拼着手脚不要也得拿到?”   “哈哈,虎哥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上总有某个东西是会让人拼着小命不要也得拿到手的。”   鹊舟满脸赔笑,只有细看的人才会发现他眼里隐藏着一种名为坚定的东西。   虎哥嗤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挪开了脚,露出了底下那张被他踩出半个鞋印的卡片。   “拿着吧,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虎哥说罢,将还剩一半的烟头扔到地上,走时顺脚将烟头踩灭,末了还用力碾了一下,像是在说:如果你完不成约定,就等着像这根烟一样被踩爆脑袋吧。   “不会忘的。”鹊舟说着,看也不看虎哥离去的身影,连忙将卡片从污脏的水泥地面上抠了下来。   这是一张公民身份证,身份证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内里却绑定着《世界魔方》的公开测试资格。   鹊舟手指收拢将身份证牢牢抓握在掌心,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他卸力般一屁股坐到地上,后仰着靠在了不知被何人堆放在这里的烂铁皮桶上,喉间发出沉闷的笑声。   《世界魔方》是由当今游戏公司三巨头之一的魔晶集团推出的史上第一款真正的沉浸式全息游戏,该项目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立项,然而官方却直到三天前才第一次正式在网络上发布宣传PV。   PV一出,所有密切关注着《世界魔方》的玩家都疯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在PV的最后,魔晶集团创始人出现在画面里,微笑着向全世界公开招募200名测试者。   此次招募不走关系、不看设备、完全随机。魔晶集团将在世界范围内设置两百个线下抽签点位,每个点位会有一个测试名额,所有公民都可凭借身份证到点位进行抽取,每人仅有一次机会,谁抽到名额就归谁所有,不可交易、不可转让。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鹊舟虽然没钱,却拥有让人一夜暴富的本事。   在巨额的金钱诱惑下,总有人会把持不住。帮他拿到中奖身份证的虎哥是这样,那个愿意把中奖名额出让的人也是这样。   当晚,穹海市某地下娱乐场所内,在60公斤级拳击比赛场上,从出道至今一直保持着百分百胜率的拳击手“鸠鹊”意外爆冷被对手“红枫”击败,裁判叫停时,被对手击中太阳穴的鸠鹊已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鹊舟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查房的护士立刻打电话通知了鹊舟的家属。   鹊舟阻拦不及,只得趁着护士离开病房而“家属”还没赶来的间隙自己拔了输液针溜之大吉。   出了医院,鹊舟先回了趟坐落在待拆迁区域里的破烂出租房,把病号服脱下换了件目测得有三年没洗过的破烂麻布衣裳,随后他从床头抽屉的底部将用透明胶带粘着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一并撕了下来,揣进还算完好的裤兜里就匆匆离开了。   穹海市说大不大,但若一个人安心要藏,那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花点功夫找上一番,更不必说鹊舟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三年。   “小叫花子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捡垃圾死外边了呢。”   某普通住宅小区内,吃完午饭出来遛弯的刘大爷热情的跟鹊舟打了个招呼。   鹊舟抬头朝刘大爷看了一眼,脸上沾满泥点子的绷带吓了刘大爷一跳。   “哎哟喂,这还真从鬼门关前走一遭怎么滴?真埋汰。”刘大爷一脸嫌弃,抬手在鼻尖前扇了扇,生怕被鹊舟身上那些污泥的臭味脏了呼吸道。   “我年轻命硬,您还是管好您自个儿吧。”鹊舟冲刘大爷露齿一笑,说完也不管刘大爷的咒骂,长腿一迈往小区深处去了。   “喂?您好?对,我是吴连,不好意思,前两天有事儿没接到你们电话,我今天在家,你们可以把东西送到这个地址来。”   鹊舟回到了自己三年前就租下来的地下室里,将手机开机后,给在他昏迷期间打来电话的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是魔晶集团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联络获得《世界魔方》测试资格的玩家,收集这些玩家的地址,以便将与《世界魔方》配套的全息游戏仓邮寄上门。   当然,这200台全息游戏仓并非完完全全的赠送给测试玩家。   在《世界魔方》为期六天的测试时间完毕后,这200台游戏仓将被魔晶集团收回198台,只有剩余的2台会无偿赠送给在游戏测试中表现最佳的两名玩家。   鹊舟的目标就是成为这两名玩家之一。   魔晶集团的速度很快,鹊舟这边下午刚打完电话,晚上时那边就已派人将游戏仓送货上门了。   负责运送和安装游戏仓的师傅在看到鹊舟和鹊舟家里的情况时脸上写满了诧异,反复向鹊舟确认道:“你真的是吴连吴先生吗?”   鹊舟说:“需要我把绷带拆下来给你看看吗?”   “不,不用了。”师傅连连摆手,他可不想等鹊舟把绷带拆下来之后看到一张血呼啦差的脸。   游戏仓的安装持续了半个小时,安装完毕后,师傅简单给鹊舟讲解了一下游戏仓的用法以及测试时的须知。   “我们的游戏仓里是配备了直播系统的,等明天测试正式开始,你刷完身份证躺进游戏仓以后系统会自动开启直播。除非你结束一场游戏离开游戏仓,否则直播中途是不可以暂停的。”师傅说。   鹊舟坐在餐桌上的边角上,光脚踩着桌前的板凳,吊儿郎当地问师傅说:“我在游戏里撒尿洗澡的画面也会被直播出去吗?”   师傅被这叫花子的粗俗小小震惊了一下,无语答说:“这种涉及到个人隐私的画面我们当然是会做打码和消音处理的。”   鹊舟又问:“那你们公司内部的人能看见吗?”   “当然不能。”师傅说。   “那做/爱呢?”鹊舟再次语出惊人,“我听说这种全息游戏给人的感觉是完全真实的,我要是跟游戏里的NPC做/爱,直播间里的人能看见吗?”   师傅脸上的表情这会儿已经有些一言难尽了。   “先生,我想请你首先明确一点,我们这是正经游戏,不是拿给你做那些龌龊事情的。”师傅严肃强调。   “啊,没有这个功能吗。”鹊舟露在绷带外边的半张脸上满是遗憾。   师傅:“……”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师傅木着脸扔下这么一句,提着自己的工具箱快步离开了。   鹊舟轻笑一声,跳下桌子赤脚走到门边将房门拉上,而后脚步虚浮地回到屋内把自己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砸。   被人往太阳穴上揍了一拳的感觉果然不太妙啊。昏迷过去前,鹊舟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无奈地想到。   次日早八点,所有习惯于昼夜颠倒的游戏宅都准时醒了过来,一个个神采奕奕的点进《世界魔方》官网,等待着官网首页“测试正式开启倒计时”的结束。   00:01:00   00:00:59   ……   00:00:00   页面一瞬变得漆黑,然而很快的,一个个小小的方形窗口陆续出现在纯黑一片的页面上。   一排十个,二十排共两百个小窗口在短短一分钟时间内渐次亮起,被全球游戏玩家深深羡慕着的两百名测试员的半身像终于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与此同时,在页面最底端,公屏对话功能上线,所有在官网页面内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可以借此功能在频道内畅所欲言。   -匿名:终于开始了!让我看看这两百个欧皇都是些谁!   -匿名:笑死,乍一眼看过去全是不认识的脸,根本不知道该点进谁的直播间看。   -匿名:我草,第四排第三个是个美女姐姐,公屏的兄弟们再见,我先冲为敬。   -匿名:没关系我眼睛多,我就在公屏看,一次能看两百个,爽!   -匿名:眼睛多的那位,借我几双?!   -匿名:第五排第四个的那个兄弟看起来有点眼熟,不会是之前上过新闻的某富二代吧?   -匿名:我草,怎么还有叫花子啊?   -匿名:我也注意到了,第十排第九个直播间,大家可以注意一下,要么是叫花子,要么是刚从泥地里打完滚出来。   -匿名:凭什么叫花子有的运气我没有??   -匿名:他都叫花子了,凭什么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草,我不服!   -匿名:不服+1,我觉得官方还是应该做一下筛选的,像叫花子、街头混混这种,我觉得没必要给他们测试资格,反正他们一辈子都买不起游戏仓。   -匿名:附议,建议把名额给我,我五年游戏主播了,专业找bug。   -匿名:笑死,不会真有人觉得魔晶找人来测试是为了找bug吧?其实人家只是在玩一种很新概念的宣传而已。   -匿名:有一说一,让叫花子来玩游戏更有意思不是吗?感觉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乐子,我先去他直播间里蹲一波看看。   -匿名:有道理哎,叫花子肯定这辈子没玩过游戏吧,说不定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想想就蠢死了,我也去看看。   -匿名:哎呀,我就喜欢看人出丑,我也去看看。   -匿名:大家都好坏啊!带我一个!   地下室全息游戏仓内,鹊舟看不见弹幕,并不知道网上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   他平躺在游戏仓里,按照游戏仓的语音提示按了仓内的某个按钮然后闭上眼。   鹊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头上,很快,他眼前的黑暗慢慢蠕动起来,几乎是一晃神的功夫,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很清晰的输入框。   【请在此处手写下您的昵称(注:该昵称将成为您在游戏内的姓名,一经确定无法更改,请慎重考虑)】   鹊舟试着抬起手来,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自然,几乎跟正常活动没有差别。   鹊舟在输入框里手写输入了“雀周”二字,然后点击了右下角的确认按钮。   “雀周先生您好,欢迎您进入《世界魔方》,您今日的旅途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倒计时:3,2,1——”   随着背景里温和男声的指引,鹊舟眼前画面一闪,周遭场景一阵变换,最终定格在他眼前的是两条屈起的被蓝白色宽松运动裤包裹起来的大腿。   鹊舟花了两秒时间才确认那是他自己的腿。此时此刻的他正趴在一张桌子上,额头抵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耳边有人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鹊舟仔细听了听,发现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鹊舟!鹊舟!”   鹊舟抬头,被久压的手臂一阵阵发着麻。   “醒啦?还以为你聋了呢,你挺能耐啊,开学第一周就上课睡觉,你要是不想学,以后干脆就别来……你哭什么?我上课有学生睡觉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   讲台上的女老师穿着学校统一制式的黑白西装宽教师服,脑后马尾高高束起。她分明生了张美艳动人的脸,此时眉毛却蹙得死紧,瞪着最后一排窗边刚睡醒的男生满脸不悦。   鹊舟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湿润。他轻轻啊了一声,吸吸鼻子嬉笑着对老师说:“可能是刚才做噩梦了吧,不好意思啊。” 第2章   鹊舟被老师赶出了教室。   走廊上,鹊舟趴在围栏边上往下看,发现他上课的教室在三楼。   他又左右看了看,数出一层楼总共有四间教室、两个厕所、两道楼梯和一个教师办公室。   魔晶集团的宣传语说得没错,《世界魔方》的游戏画面的确真实得像是现实世界,而全息游戏仓也确实能给人带来完全真实的感官体验。   就比如说嗅觉。鹊舟能很清晰地嗅闻到从教室隔壁厕所里飘出来的臭味,和着风里的浅淡桂花香一起,味道诡异得让人想要蹙眉。   但鹊舟只是很轻地吸了吸鼻子。这些味道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他从垃圾场里随便薅出一袋烂菜叶子都能完胜这种小骚小臭。   不过这些信息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比起所处的环境,鹊舟更想知道的是他的游戏任务是什么。   这般想着,鹊舟面前忽然跳出个半透明的任务框,上面简短地写着一行字:   本次任务:报复渣男并摆脱学渣标签。   任务框右下角还有一个单独分割开来的小框,小框顶部居中写着“现有标签”四个字,下方白框里则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词汇,诸如学渣、睡神、烂泥、男神等。   其中,“学渣”两字的字体大小几乎占了半个方框的位置,当鹊舟把视线中心落在这两个字上时,字体边缘还会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数字113。   鹊舟视线挪动,发现“睡神”旁边的数字是36,“烂泥”是7,“帅B”是31。   这三个词汇的字体大小都远小于“学渣”二字,但相对而言,“睡神”的字体大于“帅B”,“帅B”的字体又大于“烂泥”。   显然,这些标签的字体大小与标签所对应的数字大小是划等号的,而这些数字很可能是代表着给鹊舟贴上这些标签的人的数量。   想明白这一点,鹊舟嘴角向上扬了扬,但扬了还没多久他的唇就抿成了一条直线。   所以帅B是个什么东西?帅比吗?   那个要他去报复的渣男又是谁?   《世界魔方》的系统还是很贴心的,在感应到鹊舟的所思所想后,任务框和标签框一并消失,转而跳出来的是一个文本框,上边大致介绍了一下世界背景与鹊舟这具身体原主的遭遇。   这是一个ABO世界,简单来说就是有六种性别的世界,在男女性别的基础之上又将男女各分为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   用标签化一点的说法来看的话,无论男女,Alpha是性格较为强势的那一类人,Omega性格较为温顺。Beat则介于二者之间,用鹊舟的话来说就是现实世界里的正常人。   不过除了性格之外,ABO设定里很重要的一个点在于信息素。A和O在成年分化后都会散发信息素,且双方信息素互相吸引。   放在平时,信息素是可以被人为主动控制收起的,可一旦O进入发情期或A进入易感期,这种信息素就很难靠他们的自主意识压制了,届时,如果没有抑制剂的药力压制,发情期的O的信息素很可能会诱使附近的A发情,反之亦然。   这个设定在鹊舟看来挺新鲜的,不过很可惜的是,在剧情设定里,他今年暑假的时候刚刚分化成了一个Beta。   一个帅气的Beta,简称帅B。   Beta身为普通人是不会散发信息素的,同时,Beta也嗅闻不到AO的信息素气味。   鹊舟为自己的普通深感遗憾,但这并不会对他构成太大的影响。可惜原主雀周就没有他这么坦然了。   雀周是高二下学期的暑假分化成Beta的,但在高一还未分化ABO性别时,雀周就谈了个同级的男朋友。   男朋友名叫林鹿,虽然和雀周同级,却比雀周小上一岁。   林鹿相貌生得很漂亮,性子比较软糯,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可惜小兔子的亲爹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鹿的亲爹林扬是个酒鬼,也是个赌徒。   林鹿10岁的时候,林扬在赌场上把家里的存款输光了。   林鹿11岁的时候,家里的房子也被林扬输了出去,一家人只得暂时搬到破旧的地下室里居住。   林鹿12岁的时候,母亲实在无法忍受林扬,离婚跑了,只留下林鹿一人继续跟着林扬受罪。   雀周初遇林鹿是在高一上学期刚开学不久的时候。   那天林鹿刚满15岁,放学后,他用暑假里打零工偷摸攒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奶油蛋糕当礼物,但还没来得及吃,他就被高年级的几个混子堵在了学校后门的一处偏僻巷子里。   此情此景,要么劫财,要么劫色。   林鹿在学校里是众所周知的没钱落魄户,所以那群男生找上他的目的只能是后者。   雀周就是这时候出现的。那条巷子是雀周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雀周路过时顺手就把林鹿给救了下来。   林鹿给自己买的小蛋糕在先前的冲突中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他蹲下身收拾了一会儿,被雀周以地下脏别管了为由拽了起来。   雀周也是那时才发现林鹿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滑,让那张本就惹人怜惜的脸变得更加楚楚可怜。   雀周就是那时候对这只小兔子动的心,尽管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后来雀周把林鹿送回了家,在他发现两人住的地方离得并不算远以后,雀周就开始时常跟林鹿一起走放学回家的那段路了。   在相处过程中,雀周慢慢了解到了林鹿家里的情况,还有幸目睹过一次林家被债主上门讨债的混乱场面。   也是从那天开始,雀周发现自己是喜欢林鹿的,他想保护他,他想要把他从那个噩梦般的家中解救出来。   但雀周到底只是个16岁还未成年分化的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助林鹿减轻家里的欠债压力。   雀周开始在校外打工,一份兼职不够就两份,两份不够就三份。如果课后的时间不足以他打很多份工赚更多的钱,那他就把部分工作带到课堂上来。   学习时间被占用,雀周的成绩自然好不起来,于是他很快就成为了老师和同学眼里学渣级别的人物。   不过没关系,至少雀周收获了爱情。   高二上学期的时候,雀周没忍住向林鹿告了白,林鹿红着脸答应了。两人的日子虽苦,但至少还拥有彼此。   不过好景不长。雀周高二下学期暑假时分化成了Beta,林鹿则在高三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分化成了Omega。   虽然BO之间的恋爱并不是不被允许的,但B毕竟没有信息素,雀周无法及时察觉到林鹿信息素的变化,也无法在林鹿发情的时候给予林鹿适当的安抚,这注定了林鹿每次发情期都得依靠药物注射来度过。   在这一点上,雀周对林鹿一直是心怀愧疚的。不过雀周始终坚信,只要他和林鹿还彼此相爱,那么再大的困难也都是可以克服的。   可雀周低估了发情期给AO带来的巨大影响。   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次,林鹿在体育课上忽然有了发情的征兆,不小心把抑制剂落在了教室里的他只能连忙和体育老师请假回教室去。   然而林鹿的这次发情期来势汹汹,还没等他回到教室,他就已经意识模糊得有些走不动道了。   Omega在学校里发情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通常情况下一经发现,科任老师都会迅速联系医务室那边赶来处理。   可那天坏就坏在林鹿是在距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路程的一处体育器材室附近发的情,周围并没有老师,有的只有一个刚从器材室里拿了篮球出来的Alpha学生。   那Alpha名叫柳志安,也是高三的学生。   柳志安家境富裕,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性格跋扈得很。当他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处在发情期的Omega并且对方还长得很好看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抑制自己的本能,将人扯进器材室后就临时标记了对方。   林鹿清醒过来以后很是绝望,他想找柳志安说理,可柳志安丝毫不以为意,扔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别再缠着自己。   林鹿并不想要那笔钱,可柳志安已经走得没了影,他只能先把钱给收起来,想等下次还给柳志安。   只可惜在林鹿找到柳志安之前,林鹿放在书包里的那笔钱就先被林扬给发现并且拿走了。   下课铃声响起打断了鹊舟的文本阅读。   一身正装的女老师抱着书从高三二班教室的前门走了出来,隔着老远没好气地冲鹊舟说:“你回头把我今天讲的课文抄三遍,给你几天时间,我下周一检查!”   鹊舟回头看了老师一眼,陈恳发问:“老师您今天讲的是哪篇课文?”   老师:“……”   老师离开的时候,鹊舟的三遍抄写任务被扩充到了五遍。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遛弯或者上洗手间,鹊舟又在围栏上趴了一会儿后转身打算回教室去坐着歇会儿。   也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背后没长眼睛的鹊舟猝不及防跟从他身后路过的男生撞了个满怀。   “嘶——”鹊舟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背抵围栏,捂着额角看向跟他一样扶着额的倒霉蛋二号。   “走路不看路,迟早踏上黄泉路。”倒霉蛋二号冲着鹊舟激情开麦。   鹊舟嘴角抽了抽,回敬一句道:“走路不避人,迟早阴间跳大神。”   倒霉蛋二号嗤笑一声,摇摇头扔下一句“强行押韵,最为致命”后,头也不回的往走廊尽头的厕所去了。   鹊舟低声骂了句傻逼,离开原位再一次打算回教室去,结果右脚刚朝前迈出一步,斜侧里就有人叫了他一声鹊舟。   鹊舟:“……”   这教室摆明了是不想他进去呗。 第3章   鹊舟驻足偏头,见来人是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相貌可爱的小男生。   “鹊舟,我下节是体育课!你把饭卡给我,我一会儿下了课帮你打饭去!”小男生走到距离鹊舟不足半米远的位置停下,抬头看向鹊舟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子在闪烁。   鹊舟几乎立马认出了此人的身份,笑了笑说:“那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   “咦?你今天没有把饭卡揣在身上么?”男生疑惑发问。   鹊舟张口就来:“之前从兜里掉出来了,我就给放书包了。”   男生应了一声,乖巧地站在走廊上等鹊舟回教室去取饭卡。   鹊舟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借着同桌和自己身体的遮挡,伸手进校服兜里掏了掏,果真掏出一张制式简单的卡片来,卡片上边写着他的名字、学号和班级。   “喏,那就麻烦小鹿啦。”鹊舟把饭卡递给了教室外的男生,或者说雀周的男朋友林鹿。   林鹿接了,不好意思地冲鹊舟笑了笑,在身旁路过同学的起哄声中埋着头大步走远了。   “可以啊鹊舟,刚开学就有小男朋友帮忙打饭,厉害啊!”高三二班教室里,坐在走廊靠窗位置的男生见鹊舟从后门进来,吹了声口哨调侃道。   鹊舟嗤笑一声,得意道:“你羡慕的话你也找一个呗。”   男生嬉笑着骂了鹊舟一句,鹊舟也嬉笑着回敬了过去,末了鹊舟一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一通,抽出本崭新的作业本。   同桌看鹊舟把本子翻开了拿笔像是要写东西,了然道:“你这是又被罚抄了?哎我说你也是闲的,你就不能等她讲古诗的时候再睡吗?”   鹊舟把语文书掏出来翻到要抄的那篇课文看了看,深有同感道:“下次一定。”   同桌:“……”   他是这个意思吗?   鹊舟表面抄课文,实际上却是悄悄打开了文本界面,心里尝试着让系统给他语音朗诵一下。   其实鹊舟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但意料之外的他耳边真的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和他刚进游戏时欢迎他的那道温和男声一模一样的声音。   “林扬将柳志安给林鹿的钱拿去又赌了一场,幸运女神的天秤没有向他这一边倾斜,林扬欠下的赌债又新添了一笔。林鹿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   鹊舟听得出了神,手中签字笔的笔尖迟迟没有落到纸面上。   林鹿发现钱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那天雀周有事没有跟林鹿一起去上学,林鹿在上学路上偶遇了柳志安,就拦住人想要把钱还给他。   柳志安出于一种好玩的心态停下来等林鹿还钱,可林鹿在书包里一通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柳志安根本不听林鹿的解释,只当林鹿是在找借口跟他搭话,目的是勾引他,好从他这里拿到更多的钱。   柳志安不缺钱,他看林鹿好看,觉得不是不能玩玩,就真对林鹿来了兴致,开始时不时的骚扰林鹿,林鹿不愿意跟他说话,他还当林鹿是在欲擒故纵。   两人来回拉扯了好几次,期间柳志安恶意散发自己的信息素诱使过林鹿发情,两人发生了身体上的接触,结束时柳志安再一次给了林鹿一大笔钱,还说出了自己已经知道林鹿家里情况的事情,说只要林鹿肯跟他,他就帮林家把债还清,还会把林鹿从林扬手里解救出来。   林鹿就情感上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柳志安开出的条件太诱人,那几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林鹿动摇了,但他最终还是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理由拒绝了。   林鹿和雀周在谈恋爱的事情年级里很多人都知道,柳志安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不在乎林鹿心里喜欢谁,他只是觉得林鹿漂亮、好操。   而且把一个小美人从原来的对象那里抢过来的感觉很好,柳志安喜欢那种感觉,他也很想看看雀周那种徒有外貌的家伙在得知林鹿跟他睡了的消息时会露出什么样表情。   柳志安并没有放弃对林鹿的追求,他甚至真的让自己显得像是对林鹿喜欢到了骨子里,不但经常给林鹿送好吃的,还在林鹿家被讨债的找上门的时候帮林家解决了一次经济危机。   林扬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柳志安这么个多金的小少爷,在柳志安走后撺掇林鹿找机会释放信息素勾引柳志安,将生米煮成熟饭,把柳志安这个金主牢牢地绑在掌心。   林鹿一开始还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可慢慢的他真的开始觉得柳志安对他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已。   林鹿的意志彻底不坚定了。   再后来的故事鹊舟用脚趾想都能想到,无非就是林鹿最终被柳志安打动,抛弃了雀周投入了柳志安的怀抱。   文本中故事的后续也的确如此,但还有一段跟雀周有关的小插曲。   柳志安是想要雀周彻底失败的,尽管他和雀周之间无冤无仇。   柳志安有几个同为Alpha的好友,这群好友平日里玩得也挺开,柳志安想到个好点子,那就是让还没跟雀周坦白的林鹿去把雀周约出来给他那几个好友玩玩。   柳志安当然没直接跟林鹿说明自己约雀周出来是干什么的,所以林鹿照做了。   完全信任林鹿的雀周就这么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在一个私密的会所里被几个Alpha轮番羞辱,照片还被发到了校园论坛。   那件事情闹得很大,学校对雀周做了退学处理,雀周的家人知道这件事以后也为有雀周这么个儿子感到羞愧。   没有人会听雀周的解释,没有人相信他是被强迫的。雀周心灰意冷之下想要去找林鹿,却撞见了林鹿与柳志安接吻的场景。   雀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那种绝望与窒息非常人所能忍耐,所以在那件事情发生后不久,雀周就于家中服药自杀了。   朗读文本内容的男声戛然而止,鹊舟这才发现自己明明是计划好了要边听边抄写课文的,结果却直到听完也一字未动。   所以任务上说的报复渣男到底是指报复林鹿还是指报复柳志安?亦或二者皆有?   鹊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执着太久,因为他已经打算好要把林鹿、柳志安以及柳志安的那群好友一起打包报复一遍了。   “对了,我们开学多久了来着?”鹊舟放下笔偏头问同桌,声音挺大,问完他才发现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开学多久记不清就算了,但连现在是上课时间还是下课时间都分不清楚,鹊舟你是不是有点过于不尊重我了?”讲台上,科任老师语气幽幽道。   鹊舟闭了闭眼。   下次他还是把系统语音的声音调小一点吧。   鹊舟又一次站到了教室外边,拿着他的英语书一起。   所以现在到底开学多久了?一周?应该是一周吧,上一堂课上语文老师好像是这么跟他说的。   林鹿是高三上学期开学不久时分化成Omega的,之后又是在体育课上发情遇到柳志安。   鹊舟大概算了算时间,猜测林鹿现在应该还没有分化,所以林鹿的这节体育课应该就是一节普通的体育课,他暂时还不需要做些什么。   思及此,鹊舟放下心来,闲来无事随手翻了翻英语课本,没想到这一翻还真给他翻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张被折叠起来的A4纸,鹊舟将纸页展开,发现上边是打印好的一篇纯英文文章。   鹊舟看不懂英语,但每一行英文之间都穿插着一排用铅笔手写的中文,应当是翻译。   鹊舟可不觉得这是学校布置的英语作业,毕竟雀周的人设看起来是一个不会做作业的学渣,那么对这张纸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雀周接的兼职。   鹊舟笑了。   能接英语翻译这种活的人,真的是学渣么?   至少雀周的脑子是绝对不笨的,他应当只是被兼职耽搁了学业而已。   但很快鹊舟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雀周不是雀周,而是他鹊舟。   作为一个初中没读完就开始混社会了的真正意义上的学渣,鹊舟觉得自己可能是洗不清学渣这个标签了。   “哥们儿怎么还搁外边站着呢?”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鹊舟回头看了眼,认出来人是之前课间那个撞了他的傻逼。   “羡慕啊?羡慕你也跟老师打个申请出来站着呗。”鹊舟冲傻逼笑了笑。   “行,回头我就去申请。”傻逼说着又往厕所去了。   鹊舟觉得稀奇,冲着傻逼的背影小声问了句:“你尿频吗?”   傻逼的背影一顿,回过头来学着鹊舟之前的语气说:“羡慕啊?羡慕你也多喝点水呗,喝通就行了。”   鹊舟这辈子见过不少奇葩,但这傻逼绝对是他最想揍的那一个。   傻逼不知道有人想要揍自己,哼着小曲心情甚好的进了厕所,没过多久又心情甚好的从厕所出来,再次路过鹊舟身边时,他脚步一顿,问鹊舟说:“我叫文砚,你叫什么名字?”   “鹊舟。”鹊舟趴在栏杆上看着英语书,头也不回的答了,末了还补充一句说:“有男朋友,暂时没有要分的意思。”   文砚无语了一下,“谁问你这个了?”   “那不然你问我名字干什么?”鹊舟撇嘴。   文砚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问道:“我就单纯问问,不行吗?”   “行。”鹊舟点头,“问完就回去吧,不然你老师得怀疑你尿不尽了。”   文砚:“……” 第4章   文砚走了。   鹊舟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专注地落在英语书最后几页的单词表上,试图在其中找到A4纸上出现过的单词。   嗯,找不到,要不还是放弃这份兼职吧。   鹊舟自暴自弃的将书合上了。   隔壁教室门传来开、关的声响,鹊舟若有所感地偏头看了眼,有些无语的和去而复返的文砚对上了视线。   文砚拿着一本地理书走到高三三班与二班交界的位置站定,把书搁在围墙上冲鹊舟招了招手。   鹊舟没想到这人真跟老师申请了要在走廊上站着学习,一边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一边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鹊舟短暂思索了两秒,最终还是拿着书挪到了文砚身边,小声问他:“你用什么理由站出来的?”   文砚也小声道:“我刚坐下就跟老师说我又想上厕所,他就把我轰出来了。”   鹊舟一时无言,好半晌才说:“那出都出来了,你要不就去上一个?”   文砚也有些无言,瞪着鹊舟不说话。   鹊舟哦了一声,“借口是吧,不是真的尿频。”   文砚麻木道:“知道就好。”   “聊挺欢啊?”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鹊舟打着哈哈回头看着自家英语老师,反应迅速地说:“其实我们在讨论学术问题。”   英语老师也是个女老师,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说话的时候乍一看是带着点儿书卷气的,可一说话那种书卷气散了,让她成了一位严师。   “行,那你说说你们讨论什么学术问题会讨论到尿频上。”英语老师手臂在胸前一抱,挑眉等着听鹊舟胡诌。   鹊舟指着文砚说:“他问我尿频怎么治。”   文砚:“……啊对对对。”   鹊舟说:“然后我说他可能不是真的尿频,只是一种心理作用,比如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很容易……”   “够了,你俩去我办公室站着。”英语老师打断道。   鹊舟把嘴闭上了,老实巴交地拿了书等着文砚先行动。   文砚礼貌地问英语老师说:“老师您办公室在几楼?”   “四楼。”英语老师说。   鹊舟亦步亦趋地跟在文砚身后进楼道上楼梯。   上到一半,文砚停下把鹊舟拦在后边儿,站在比鹊舟高两级台阶的位置上转身俯视鹊舟,问他:“你真有男朋友?谁啊?”   鹊舟抬头挑眉,在气势上半点不输文砚。   “关你什么事?”鹊舟陈恳发问。   文砚说:“随便问问。哎,你分化了吗?”   “分了,是个帅B。”鹊舟冲文砚笑了笑,笑得挺帅。   文砚被这个笑容晃到了眼睛,顿了顿才说:“那你男朋友分化了吗?”   “没。”鹊舟耸肩,他不想再跟文砚杵在楼梯上聊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脚下一转绕过文砚向上行去,“走吧,教室办公师里应该有空调吧,蹭蹭,热死了。”   文砚跟在鹊舟身后,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说:“还没分化你就谈?万一之后他分化成A或者O,你就不怕他被别人的信息素引诱么?”   鹊舟脚步一顿,很快又正常向前走去,头也不回的轻飘飘地答说:“那就要看在他心里是爱更重要还是本能更重要了。”   文砚嗤笑摇头,“爱是敌不过本能的。”   鹊舟耸肩,没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搭话。   此时已经是秋天了,虽然暑热仍未散去,但教师办公室里并没有如鹊舟所期待的那样开空调。   鹊舟也不管在办公室里是否有其他老师在,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翻开英语书继续看最后几页的单词表。   文砚就没鹊舟这么悠闲了,带他那个班的英语老师这会儿就在办公室里,看文砚进来就把人提溜到一旁训话了。   鹊舟抬头朝那边瞅了一眼,正好撞见文砚朝他递来的求助目光。   鹊舟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看单词了。   嗯,刚刚他看的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来着?明明上一秒还记得,怎么下一秒就忘了?要不他还是把这个兼职辞了吧。   下课铃响后,英语老师回来把鹊舟好好说了一顿,最后让鹊舟回去把一单元的课后单词全部抄二十遍。   可能是债多了不愁吧,鹊舟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把书扔回教室以后他就跟着密集的人群朝学校食堂去了。   不知道林鹿小朋友会在哪里等他。   食堂的几个打饭窗口前都排了长队,鹊舟看也没看那几条队伍,兀自在食堂里走了一圈。   鹊舟蹙眉。   林鹿不在食堂里。   “在找什么?看你走一圈了,找男朋友?”文砚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忽然就凑到了鹊舟身边。   “嗯,没找到,我去操场看看。”鹊舟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声,转身要走。   文砚跟上了他,“一起啊。”   “你有病么?”鹊舟终于忍不住蹙眉。   文砚说:“是有一点儿。哎,反正现在排饭人多嘛,转一圈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人了。”   鹊舟无语,一路上没再跟文砚说话,快步去了操场。   学校操场就在食堂对面,中间隔着三十来米宽的小广场加车道,鹊舟先前在来食堂的路上就看见过,所以也不存在找不着路的情况。   操场上这会儿还有不少学生在打球,这些人多是抱着跟文砚同样想法的,打算等食堂人少了再过去。   鹊舟站在操场外围扫视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林鹿的身影,眉不由蹙得更深。   鹊舟知道蝴蝶效应,但他不认为在他什么都还没做的情况下就能让林鹿提前和柳志安见面。   可如果不是因为柳志安,林鹿还会因为什么消失不见?   “啊,你男朋友不会是高三四班的人吧?”当了好半天隐形人的文砚忽然开口。   “有什么说法吗?”鹊舟偏头看他。   文砚说:“之前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几个上完体育课回来的四班的人,听他们在聊天说班里有个叫什么鹿的人上课上到一半忽然分化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人应该是在医务室。”   “医务室在哪儿?”鹊舟立刻问。   文砚一顿,“那个什么鹿真是你男朋友?我可听说他好像是分化成Omega了。”   “医务室在哪儿?”鹊舟不耐烦的加重了语气。   “好吧好吧,我带你去。”文砚投降叹气,走在前面当起校园向导。   在ABO的设定背景之下,校园医务室比鹊舟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几乎占了一层楼的位置。   “我就不过去了。”文砚把鹊舟送进医务室大门口就停住了。   鹊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耽搁什么,胡乱一点头就自己深入了医务室内部。   “你好,我想问问之前有刚分化的Omega被送过来吗?他现在在哪儿?”   医务室一共有五个房间,如今其中四个都关着门,只有最靠外侧的医生办公室开着。   鹊舟站在办公室门口问了留守值班的医生,医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问他:“你分化没?你找他干什么?”   “分了,是Beta,他我男朋友。”鹊舟说。   医生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但也没说什么,起身领着鹊舟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门面前,一边开门一边道:“他刚刚分化完成,这会儿正是信息素最浓的时候,这间房有屏蔽信息素的作用,可以保证信息素不外泄,你进出记得关门,也别在里边待太久。”   鹊舟闻言真诚发问:“那他现在算是处在发情期吗?”   医生啧了一声:“算,不过我不建议你帮他,毕竟你只是个Beta,并不能对他进行有效安抚。”   鹊舟问:“为什么不用抑制剂什么的?他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医生把鹊舟推进了门内,自己则站在门外,把这门把手说:“你生理课没好好上吧?刚分化的A和O腺体很脆弱,是不能使用抑制剂的,只能硬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最多三天他的情况就能稳定下来。”   鹊舟还想问点什么,但医生已经把门关上了。   鹊舟只得把目光挪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那里正蜷缩着一具瘦弱单薄的身体。   林鹿此时并不好过。他几乎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思维陷入了极端的混沌里,脑子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难受,哪儿哪儿都难受。   鹊舟不知道分化的苦,但这不妨碍他一脸心疼地坐在林鹿床边,伸手在林鹿满是汗水的额头上贴了贴。   有点烫。   感受到人的触碰,林鹿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神先是空茫的,而后才慢慢聚焦在鹊舟脸上。   “鹊舟……”林鹿声音比平时还要软上几分,如幼兽一般,惹人怜惜。   鹊舟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林鹿抓住了,他笑了笑,收回覆在林鹿额前的手,转而贴上林鹿的手背,将抓住他衣服的那几根手指一一掰开来,让它们去抓握比衣服更实际的东西。   手与手相贴,林鹿感到一阵心安。他很想抓那只手抓得更紧一些,但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松松的任由鹊舟抓着他。   “没关系,把这次熬过去就好了。”鹊舟语气温柔,就好像床上这个人真是他爱了很久的人一般。   林鹿低低地应了一声,闭上眼在从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章   现实。   在《世界魔方》官网内观看直播的人数此时已经达到了千万级别。   在总共只有两百个直播间的前提下,分散在每一个直播间内的观众人数都很可观。   鹊舟的直播间里此时就有三十万个观众,弹幕热闹得不行。   -匿名:我靠,这叫花子不会真喜欢上林鹿了吧?那眼神那温柔劲儿,我靠!   -匿名:虽然剧本里说林鹿是个渣男,但我还是要说,叫花子这绝对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匿名:确实,大家都别被叫花子现在的高颜值欺骗了,那肯定是系统捏脸,叫花子真人不可能长这样,你们可以自行想象一下一个披着美人皮实际馋别人身子馋到下半身起立的丑八怪的形象。   -匿名:谢邀,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匿名:我还真朝叫花子下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游戏的系统屏蔽做的太好还是校服裤子太宽松,没太看出来(遗憾离场)   -匿名:这可不兴遗憾啊……   -匿名:哎你们不觉得小叫花子接受男男设定接受得太自然了吗?我刚看另一个被分配到同性恋剧本的男主播在被对象摸头的时候差点儿恶心吐了,但小叫花子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匿名:合理怀疑这叫花子本身就是弯的。   -匿名:有没有一种可能叫花子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个好看的,不管男女都可以呢?   -匿名:不是我说,就林鹿那个颜值,别说叫花子了,换成是我我也把持不住啊。嘿嘿小可爱,斯哈斯哈!   -匿名:确实,林鹿那长相那性格,啧啧啧,太软太乖了,要不是知道他后来会做那些事情,我直接开冲!   -匿名:楼上姐妹裤子收一收啊,绊到我了。   -匿名:其实就小叫花子这捏脸建模我也行啊,真的帅,哎我真的好久没见过这款式的帅哥了,就是可惜皮下是个叫花子,我一想起来就萎了,可是一看到他的捏脸我就又……草,我现在就是一整个大割裂。   -匿名:说不定小叫花子现实里的底子也不差,在场的富婆们可以考虑一下包养(雾)   -匿名:等等,这个直播间里怎么没人讨论任务?我刚看的另一个主播的直播间里大家都在说任务该怎么过的事情。   -匿名:这有啥好讨论的?肯定凉了呗。   -匿名:是啊,我之前还觉得报复渣男会简单,毕竟小叫花子嘛,去垃圾场滚一圈出来就能把人恶心吐了。但是现在看小叫花子对林鹿的态度,啧啧啧,不好说。   -匿名:摆脱学渣标签也难,不,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倒也不是我歧视什么,但小叫花子应该没怎么上过学吧?一来就学高三知识,学的会才有鬼了。   -匿名:所以左右都是失败,除非天降红雨,不然小叫花子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通关。哎,你们有人知道任务失败的下场是什么吗?   -匿名:失败就失败呗,又不是什么恐怖事件失败了会死。   -匿名:哎,我听说第一场游戏为了让玩家适应游戏玩法,都是比较贴近现实比较简单的,这一场下来最后不会只有叫花子一个人失败吧?   -匿名:哈哈哈哈那场面是有点尴尬在里边的。   -匿名:不至于,总有人完不成任务的,就算再简单的游戏,两百个人全部通关的几率也是很小的。   -匿名:所以有人要押一押小叫花子到底是输还是赢吗?   -匿名:不是吧兄弟,这都有人押的吗?这还需要押吗?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小叫花子他怎么可能赢?   -匿名:对不起,我一身反骨,如果真要押注的话,我可能会押小叫花子赢,我就爱大冷门!   -匿名:有一说一,我觉得大家押一押小叫花子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失败都比押输赢来得靠谱。   ……   鹊舟并不知道直播间弹幕的热闹,他等林鹿睡熟了以后就慢慢松开林鹿的手,起身去病房内配备的洗手间转了一圈。   人是不可能一天不上厕所的,但在游戏里上厕所给人心理上带来的感觉跟做梦是类似的,鹊舟在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总有点担心现实里的自己会不会直接尿在游戏仓里。   但愿不会吧。不然他在这游戏里呆个一学期两学期的,他不得被淹死在游戏房里么?   鹊舟想了想那副画面,面无表情的提上裤子洗手去了。   医务室的洗手池前有镜子,鹊舟洗手的时候随便扫了一眼,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鹊舟一边眉毛向上挑了挑,有些诧异。   雀周在故事设定里是一个帅B,不说是校草级别的吧,但也是出类拔萃的那几个之一。   鹊舟在知道这个设定以后就对自己目前的颜值有了几分把握,但他没想到镜子里的那张脸会完完全全是他现实里的模样,连年龄差都不怎么能看出来。   哦,也对,雀周今年18,他自己也才20,确实不存在什么年龄差。   鹊舟短暂惊讶了一会儿后就收回视线,拉开洗手间的门出去看了眼熟睡中的林鹿,而后继续拉开病房门来到了外边的走廊上。   值班医生听见动静从办公室里探头出来招呼了鹊舟一声,鹊舟走了过去,就听医生问他说:“你说你是他男朋友是吧?那你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吗?”   “怎么了?”鹊舟不答反问。   医生说:“分化期一般来说都是在自己家里或者正规医院度过的,我之前按照林鹿同学在个人资料里留的家长电话打了过去,对面一直不接。”   鹊舟沉吟半晌,问:“可以就让他在医务室里度过分化期吗?”   医生蹙眉,“按规定来说校医院晚上是不留人的。”   “那不按规定呢?”鹊舟从善如流道。   医生摇头,“校医院晚上没有医生留守,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   顿了顿,医生又补充:“你陪他一起呆在这里也不行。”   鹊舟可怜兮兮的把林鹿家里的大致情况跟医生说了说,最后双手合十拜托医生道:“您就通融一下吧,他这个状态回不了家的,回去了肯定会出事儿,医院住院费太贵我们也支付不起,您就当救人一命胜造……”   “停停停!”医生打断施法,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妥协道:“行,这事儿我跟校领导汇报一下,如果校领导同意,那你俩今晚就呆在这里吧。”   鹊舟小心翼翼地问:“一定要通知校领导么?他们最不通情达理了……”   医生板起脸来,难得冷酷道:“但你们留在这里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扣的是我的工资。”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得,触及到工资问题,这事儿肯定没得谈了。   鹊舟有些犯愁。   “总之我先去给校领导汇报一声,你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上午自习吧,至少在放学之前他都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医生怕鹊舟继续纠缠,拐弯抹角的下起了逐客令。   鹊舟无奈出了校医室,都到门外了他才想起来自己的饭卡好像还在林鹿身上。   算了,饿一顿就饿一顿吧。   “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你男朋友情况还好吧?”斜侧里一道声音传进鹊舟耳朵里。   鹊舟觉得他这辈子的无语可能都要用在今天了。   “你怎么还在?”鹊舟偏头朝靠在一旁银杏树树干上的文砚看了过去,这一看他才发现文砚身边还站着个男生。   男生个子跟文砚和鹊舟差不多高,他穿着一身和学校格格不入的休闲装,怀里却抱着两套还未拆封的崭新的秋季校服。   新生?   文砚看鹊舟把视线落在男生的身上,就顺势主动介绍说:“这我哥们儿,我俩打小一个院儿里长大的,他这学期刚转到咱们学校来,听说跟我一个班,刚刚遇上他从校长室出来就聊了几句叙叙旧。哦对,他叫柳志安。”   鹊舟原本还想说你跟你哥们儿的事情干嘛要跟我说那么细,但在听见文砚最后那句话时,他改变了主意。   鹊舟微笑着冲柳志安一颔首,“你好,我叫鹊舟,是你哥们儿今天刚认识的朋友。”   文砚有些开心,嘴上却贱兮兮地损了一句:“谁跟你是朋友了?之前不还对我爱答不理的么?”   “行。”鹊舟又冲柳志安笑了笑,解释:“现在我跟你哥们儿掰了,这儿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   鹊舟说着就要走,却被文砚大步追上前来拽住了胳膊。   “哎哎哎没掰没掰!”文砚忙不迭道,“你这是要去吃饭是吧,一起啊!”   鹊舟摇头,“我就不吃了,饭卡还在男朋友身上,刚才忘拿了,现在也不好打扰。”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请你呗。”文砚很是自来熟地勾住了鹊舟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卡里钱多,请你吃最贵的那个窗口。哎!柳志安你一起啊!”   文砚回头招呼还站在树下的柳志安。   柳志安摇头,“不了,我下周才正式入学,到时候你再请吧。再说了我今天还跟人有约呢。”   柳志安冲文砚露出个懂的都懂的笑。   文砚摆了摆手,笑说:“行,那下周见吧。”   告别柳志安,文砚单方面和鹊舟勾肩搭背的朝食堂走,边走文砚边好奇问:“你那男朋友真没事儿?”   “你没分化过吗?”鹊舟反问,“你不是Alpha么。”   文砚笑了,笑得比刚才冲柳志安笑得要真诚多了,“被你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们B闻不到信息素没办法判断别人性别呢。”   “我是B又不是傻逼,你既然没走,那之前不进医务室就只能说明你不方便进去了。”鹊舟撇嘴,没在这事儿上跟文砚多谈,主动转移话题道:“你那朋友为什么转学啊?”   “谁知道。”文砚耸肩,“可能闹脾气不想跟家里人一起住了吧,所以自己租了个远一点的房子,为了方便再转个校。哎,谁知道呢。”   “你们不是打小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哥们儿么?”鹊舟嗤笑,肩膀一耸把勾搭着自己的文砚甩开了。   文辞动作流畅的把手往衣兜里一揣,“都说了是打小,人长大是会变的嘛。”   “往好里变还是坏里变?”   “这谁说得清楚?好不好坏不坏的,不就一念之间的事情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食堂。   这会儿食堂里别说没有排队的人了,就连打饭窗口都关掉了几个。   文砚懊恼的哎呀一声,遗憾道:“豪华窗口关了,今天只能请你吃平民餐了。”   鹊舟倒是无所谓,“不是乞丐餐就行。”   只要不是乞丐餐那就都算是他赚。 第6章   鹊舟和文砚这顿饭吃得有些晚了,等他们吃完,食堂里除了清洁阿姨以外早就没别的人了。   鹊舟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他回到高三二班的教室时,教室里除他以外的所有同学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埋头奋笔疾书着什么。   讲台上,一个陌生男老师端坐在讲桌中央,目光幽幽地凝视着站在后门门口不敢进来的鹊某人。   鹊舟视线跟男老师对上,讪讪一笑,主动请缨道:“老师您这是让他们干嘛呢?要不我拿着东西站外头去弄?”   台下好些同学闻言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男老师无奈,“怎么这么有自觉性呢?算了,进来吧,但是不把卷子做完不准午睡。”   鹊舟感激地哦了一声,回到位置上时发现桌上摆放的是一张半页A4纸大小的数学随堂测试卷。   得,他今天算是把语文数学英语这三门主科的老师全都得罪一遍了。   鹊舟心里叹了口气,拿起试卷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最后他还是选择取出语文书继续抄写课文。   下午没什么波澜的度过,鹊舟在晚饭时间又去了医务室一趟。   他本以为自己和林鹿会被准备下班的医生扫地出门,但医生却说校领导同意他俩晚上留宿在医务室了,不过前提是医生也得留下。   “我这算加班了,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医生叹气,“但谁叫我医者仁心呢,算了算了,就陪你们耗一天吧。”   鹊舟忍住了没有吐槽医生的自夸行为,感激道:“太谢谢您了,您就是天使下凡活佛在世!大恩大德,我永世……”   “Stop!”医生连忙打住,“这些话就免了啊,你是来看他的吧?要看就进去看吧,这会儿他应该还在吃饭。”   “饭?多少钱?”鹊舟问。   医生摆手,“免费的免费的,哎,你这孩子,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鹊舟笑了笑又说了医生几句好话,然后才朝林鹿所在的病房去了。   林鹿确实在吃饭,但饭和菜都只吃了一小半。   鹊舟进屋看到林鹿餐盘里的情况蹙了蹙眉,有些担忧地问他:“身体还很难受么?”   “已经好一些了,医生说情况会反复,我现在应该刚好处在没那么严重的状态里。”林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强打起精神来对鹊舟笑了一下。   鹊舟伸手在林鹿头顶揉了一把,“你啊,难受就不要逞强。我喂你吃好了,吃这么少晚上肯定会饿的。”   林鹿有些眷恋头顶的温度,就这么顶着鹊舟的手轻轻摇头,说:“我其实没什么胃口,而且我猜到你会来,你饭卡还在我这里,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留一半的。”   鹊舟多看了林鹿一眼,从对方略显憔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藏也藏不住的雀跃。   林鹿是真的在为他的到来感到开心。   鹊舟心里叹息一声,又在林鹿头顶揉了揉,而后伸手去把餐盘端起,用勺子舀了一勺饭菜递到林鹿嘴边,态度强硬道:“我先喂你吃完,一会儿我自己会拿饭卡到食堂去吃的。”   林鹿拗不过鹊舟,只好张口等待鹊舟的投喂,一副又无奈又抗拒又欣喜的样子。   对此,鹊舟只能说,雀周会喜欢上林鹿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有时候单靠喜欢是留不住人的,残酷的现实有时候会让感情显得坚不可摧,有时候也会让感情变得一文不值。   鹊舟给林鹿喂完饭以后就被林鹿塞了饭卡赶走了,理由是学校留给高三生的晚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他再耽搁下去的话就要赶不上第一节晚自习了。   鹊舟如林鹿所愿的那样离开了校医院,结果到门口时他又被无处不在的文砚叫住了。   “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呢?”鹊舟转身看见人时无情吐槽道。   文砚把手里拎的塑料袋提起来冲鹊舟晃了晃说:“你不是没饭卡么?刚去你班上找你没找到人,猜到你会来这边看小男朋友,所以就顺手在小卖部给你买了点吃的,怎么样?作为朋友我还算贴心吧?”   “你以前是没朋友吗?”鹊舟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塑料袋拿过来看了看,见里边装着两个被油纸包起来的东西,疑惑问说:“这什么?”   “汉堡。买完了我才想起来你男朋友现在应该吃不了这个,所以又买了瓶八宝粥。”文砚说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瓶八宝粥。   鹊舟接了才发现八宝粥是热乎的。   “你自己拿着吃吧。”鹊舟重新把八宝粥塞回文砚的校服口袋,“林鹿已经吃了饭了。但这汉堡,嗯……我一个人吃两个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你把八宝粥一起喝了我都没意见,就当是今天中午没能请你吃上豪华套餐的补偿了。”文砚豪爽得很。   鹊舟唇角勾了勾。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好像也不错。   鹊舟一路吃着回了教室。   高三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鹊舟装好作业去了医务室,校医看见他来,说了一声有事来办公室就敲门叫他以后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鹊舟自己去找了林鹿,发现林鹿又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双眼紧闭着,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湿贴在了额上。   鹊舟不知道分化到底有多痛苦,他在林鹿身边坐了一会儿,垂眸仔细观察着林鹿脸上的痛苦神情。   “会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鹊舟语气轻柔。   雀周的书包里放着关机的手机,这一点是鹊舟在放学收拾书包时发现的。   这会儿他把手机掏出来开了机,先快速视察了一下雀周手机里的主要内容。   没有游戏,没有购物软件,没有黄色网站……雀周的手机里干干净净,有的只有一些必要的社交软件和一些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兼职软件。   鹊舟刚要随便点开个社交软件看看,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鹊舟起身去到洗手间,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是道男声,很严肃地质问他怎么现在还没有到店里来。   鹊舟猜测这是雀周在校外接的兼职之一,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儿,忘记请假了,实在不好意思!”   “行,扣你一天工资,你明天记得来。”男声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   鹊舟继续赔笑:“不好意思,我明天可能也来不了……因为我朋友他生病了,我得照顾他,您把这几天的工资都给我扣了吧,我真的很抱歉。”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让财务给你结一下这段时间的工钱,你之后不用来了。”   鹊舟脸上笑容一僵,不确定地问:“您刚才说什么?”   那人重复道:“你以后不用再过来了,钱晚点会给你转过去,你安心照顾你朋友吧。”   “哎我只是请两天假,哥你至于开除……”鹊舟说不下去了,因为电话那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鹊舟低低咒骂一声,唇边却带着抹不以为然的笑。   开除好啊,省得他到处去问原主到底都接了些什么兼职了。   鹊舟开门从洗手间出来,正巧看见林鹿正虚弱地从床上撑坐起来。   鹊舟连忙上前搭了把手将人扶起,懊恼道:“我吵醒你了吗?”   林鹿不答反问:“我耽搁你工作了吗?”   林鹿的嗓音里透露着一种病态的沙哑。鹊舟一脸心疼地摇头说:“没有,你不用担心。”   “可我刚才听见你说开除……”林鹿抿唇。   鹊舟道:“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继续在那里干了,人情味太淡了,他就算不开除我我也会自己主动提辞职的事情。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个更好的。”   林鹿张了张嘴,原是想说要不你别干兼职了,好好上学吧,可欠债的窘境让他闭了嘴。最终,林鹿只是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鹊舟笑笑,起身出去找饮水机给林鹿接了杯温水回来。   之后林鹿身体又开始发起了热,鹊舟把人摁回被子里躺好,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林鹿给哄睡着。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顶上的灯也分成了两个。在确定林鹿睡着以后,鹊舟就把林鹿这边的灯给关掉了,只留了另一侧的。   他抬着椅子去到另一张病床前坐下,把床当成桌子,掏出作业看了一会儿。   作为一名高三文科生,每天六科的作业是少不了的。鹊舟先整体过了一遍,本是打算挑着会写的先写了,但他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边好像没有一道题是他会的。   鹊舟有点麻,但好在文科的题随便怎么着也能扯几句话出来讲讲,不像理科那样不知道公式和原理就没法下笔。   鹊舟提笔一通乱写,最后只留下了数学和英语这两门没法乱写的作业。   数学作业鹊舟基本上是不想管了,英语的话鹊舟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努力一把,毕竟他书包里装了英语书,好说歹说还能翻到背后的单词表查一下词汇,实在不行的话他还有手机可以英译汉。   一个晚上就这样在与作业的奋斗中艰难度过,鹊舟最后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要去上课了,临走前他还嘱咐了医生不要忘记给林鹿送早饭。   在办公室里睡麻了半边身子的医生:“……”   他这个慈善家当得就挺憋屈的。 第7章   林鹿的分化期持续了三天才彻底褪去,校医在把林鹿和鹊舟送出校医院的时候只恨不能敲锣打鼓。   这天正好是周六,高三年级上完下午的课就放学了。   为了庆祝林鹿顺利度过分化期,鹊舟说要带林鹿去吃顿好的。   林鹿一开始是拒绝的,怕多花钱。但在鹊舟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妥协了,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彰显着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期待。   其实鹊舟身上也没什么钱,他之前翻过手机钱包,里边就剩一百块出头,后来他艰难的把英语书里那张A4纸上的英语文章翻译完了,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让他翻译这篇文章的单主,交完单子以后才让那一百块变成了一百三十。   身揣一百三的巨款,鹊舟觉得自己今天能请林鹿吃顿好的,不过他今天算是第一次离开校门,对周围不太熟,只能沿着街道边走边看。   “那家怎么样?”走了一段路,鹊舟指着街对面一家烧烤店问林鹿。   林鹿有些犹豫,咬着唇说:“烧烤会不会很贵?要不吃面吧,它隔壁就有一家面馆。”   “你就说你想不想吃烧烤吧。”鹊舟摆出了一副自己不差钱的姿态。   林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想。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鹊舟拉起林鹿的手直奔烧烤店而去。   林鹿还从来没有跟鹊舟在这种公共场合里牵过手,脸立马就红了起来,头埋得低低的,唇边却扬着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几位?”烧烤店外忙着烧烤的大哥余光瞥见两个朝店里走的客人,习惯性问了一声。   “两位。”鹊舟说着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大哥一眼。   大哥听见他的回答后也偏头朝他看了一眼,登时就是一蹙眉,不耐烦地说:“你来干什么?不是都说了别来了吗?”   “作为消费者来吃个饭也不行么?”鹊舟淡定反问。   大哥,或者说这家烧烤店的老板、上次电话里要开除鹊舟的男人半点都不相信鹊舟的话,讽刺道:“得了吧,就你那抠门劲儿还来吃烧烤呢,我看你是想来找茬吧。”   林鹿脸上的笑早在鹊舟和老板起冲突的时候就消失了,如今正一脸担忧与瑟缩,手揪着鹊舟的衣摆,怕鹊舟和老板起冲突。   鹊舟倒是没什么所谓,一场游戏而已,难不成还要让他忍气吞声么?   鹊舟当即也讽笑一声,说:“找茬算不上,但确实想跟你讨一点我应得的东西,比如我的工资什么的。”   事实上要不是今天碰巧在这儿遇上,鹊舟都把工资的事情给忘了。   “哦,你说你那加起来一百块都不到的工资啊,我说了晚点会让财务给你打过去,你急什么?不就一百块钱而已。”老板不屑的上下打量了鹊舟一番。   他知道鹊舟家里条件不好急需用钱,不然也没有哪个高三生会不顾学业的出来做兼职。不过他当初愿意让鹊舟来自己这里打工可不是出于善心,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穷小子好欺负而已,就算最后工钱给的不够,这种人也会忍气吞声的吃下这个暗亏。   鹊舟在他这里也工作了有几个月时间了,工资按天算,每个月算下来一千出头的工钱算得上是廉价劳动力,所以老板之前也照实给鹊舟打了钱。   可上个月的工钱刚结不久,这个月才刚刚开了个头,在开除鹊舟以后,鹊舟按天计算的那一百块钱老板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   一个穷学生而已,能拿他怎么样?他只要稍微大声一点把那微薄的工资说出来,在其他客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爱面子的毛头小子肯定会涨红着脸落荒而逃。   老板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鹊舟根本就没有在意周围是不是有人看他,他只是把林鹿护在了身后,也是一脸不屑的看着老板说:   “是啊,不就一百块钱而已,很多吗?老板你一天赚那么多钱,这一百块钱你现在随便便便都可以给我转过来吧?”   “就是啊,拖欠人家学生工资不太好吧?”有座位离门口近的客人帮腔说了一句。   这下换老板面子上挂不住了。   鹊舟心里摇头。要他说这老板就是还不够不要脸,就这点功力还想从他手里扣钱,太看不起他了。   “行,那我一会儿让……”   “别一会儿了,就现在吧。”鹊舟掏出手机调出收款码,“你赶紧转了我一会儿还得吃饭呢,不然我只能赖你这不走了。”   “鹊舟……”林鹿扯了扯鹊舟的袖子。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们,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鹊舟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   老板也是服了鹊舟这穷鬼投胎的倒霉玩意儿,擦了擦手上的油掏手机扫了鹊舟的码。   很快,鹊舟手机嗡的震了一下,提醒他有五十元的进账。   鹊舟挑眉,“这数量不太够吧?刚不是还说一百么?怎么现在只有五十了?”   老板说:“你这个月也就才来了三天,之前说好了一天三十三,再加上你迟到旷工一天没提前请假,能有五十就不错了,知足吧小子。”   鹊舟不知足,鹊舟说:“六十六。那三天班我是完整上了的,就算第四天没请假,你要扣也只扣一天的,剩下两天的工资你得给我吧?”   老板说十六块钱你至于吗?鹊舟也说十六块钱你至于吗?   两人对峙着,店里一群客人都探头探脑的看着好戏,只有身处在风暴中心的林鹿脚趾一下一下的蜷起,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最后老板还是把十六块钱给鹊舟补上了,鹊舟满意的笑了笑,转手又把这六十六块钱扫给了老板说:“给我来六十六块钱的烧烤吧。”   老板:“……”   吃瓜群众:“……”   “所以哥们儿你费那么大劲要钱干嘛呢?一开始直接让他请你吃一顿不就得了。”之前替鹊舟发过声的客人没忍住吐槽。   鹊舟看了客人一眼,“我想享受一下收钱和付钱的快乐不行吗?”   客人:“……行,非常行。”   鹊舟拉着林鹿到一旁的空位坐下等待,林鹿看也不敢看周围其他的客人,头微微埋着,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鹊舟安慰说:“没关系的,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那个钱他本来就该给,不用害怕。”   林鹿低低嗯了一声,没跟鹊舟解释让自己感到不自在的真正原因。   鹊舟这辈子见过不少人,怎么可能看不透林鹿的心思?他只是找了个让林鹿好受的说辞而已,谁让他“喜欢”林鹿呢。   对待自己的小男友当然要体贴入微。   鹊舟要的那份六十六块钱的烧烤几乎是被老板摔在桌子上的,鹊舟从容不迫地说了声谢谢,把烧烤盘摆正了推到林鹿面前,一脸宠溺说:“吃吧,得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鹿嗯了一声,还是觉得很不自在,烧烤吃进嘴里都没有滋味,但他还是一根接着一根机械性的吃了挺多,等他回过神来想起这是他和鹊舟共同的晚餐时,烤盘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吃了大半了。   “抱、抱歉!”林鹿羞红了脸,连忙把烤盘朝鹊舟那边推了推。   “没关系,你吃吧。”鹊舟笑眯了眼,“我回去还能在家里蹭一顿晚饭,你就不一定了,还是现在多吃一点吃饱吧。”   鹊舟说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林鹿却感到了一阵羞怯。   林鹿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每天活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只有依靠着面前这个愿意常来给他投食的人,他才能活下去。   这个人每天都对他笑,摸他的头,对他很好。可是这个人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真的会有人喜欢一只一无所有的老鼠吗?就算他喜欢一时,他会喜欢一世吗?   林鹿脑子里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到时候把剩下的烧烤吃光了。   鹊舟在一旁看得有些馋,但他忍住了。   从烧烤店离开的时候,林鹿嘴里不停的跟鹊舟道着歉。鹊舟无奈抬手又在林鹿头顶揉了一把,说:“本来就说好了是请你吃饭,你吃得开心就好,不用因为这种事情道歉,不然我这顿饭不就白请了吗?”   林鹿胸腔里的一颗心颤了颤。鹊舟对他的喜欢、爱护、纵容是如此的真实,真到他完全忘记了之前所想的那些不好的可能性。   他喜欢这个人,想跟这个人一辈子。哪怕他是Beta而自己是Omega。   “鹊舟,我虽然分化成了Omega,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把抑制剂带在身上的。”林鹿忽然态度坚定地说。   鹊舟嘴上说着嗯,我也会保护你,心里却吐槽了句你最好是。   回家的路上鹊舟若有似无的一直在引导林鹿走在自己前边。   没办法,谁让他根本就不认识回家的路呢。   林鹿也没有发现异常,只以为自己是在和鹊舟并肩走着。   两人一道穿过了学校背后的一条小巷,快要出巷子时却忽然有人出现在巷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人一共有三个,都是穿着短袖露着花臂的汉子,身上肌肉不说有多夸张吧,但至少不是没有。   鹊舟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天都在学校里呆着,没见过这三个社会人士。他观林鹿的面色,显然也是不认识这三人的。   这就有意思了。   在文本里没有提到过这一段的前提下,这三人到底是来追债的还是来帮烧烤店老板出气的就很令人深思了。 第8章   鹊舟把挡路的那三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花臂男打了,打得挺凶,让三人全部挂了彩,鼻血流了满身。   林鹿直到周一开学都没能从鹊舟揍人的画面里回过神来。   怎么说呢?鹊舟揍人的姿势很帅、很A,动作干脆利落中夹杂着些许血腥暴力,完事儿时把拳头上的血迹往那三人衣服上擦的小动作里充满了嘲讽与不屑的味道,是个O看到这样的画面恐怕都得腿软尖叫。   林鹿没有尖叫,因为打架的人是他的男朋友,比起尖叫喊帅,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忧。他怕鹊舟惹上麻烦。   鹊舟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揍完人以后就拉着林鹿走了,只不过最后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说让林鹿送他回家而已。   林鹿当时觉得这个要求挺奇怪的,不过鹊舟都送他回家那么多次了,他反过来送对方回去一次也没什么,所以他也没深想。   周一早上要升国旗,迟到的人会被门卫拎到升旗台前站着,为了不丢这个人,全校同学都要比平时提前五分钟左右来到学校。   鹊舟也是一大早的就被林鹿拽来了学校,两人先各自回了自己的班级等待集合。   只不过当鹊舟走进高三二班的教室时,原本还热闹着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鹊舟察觉到有不少人都在往他这边看,他脚步一顿,一脸茫然地问他们:“怎么了?”   坐得离鹊舟比较近的一个男生代表其他人发言道:“我们听见有小道消息说你周末跟那些社会上的人打架了,真的假的?”   “哦,那事儿啊。”鹊舟不以为意,抬脚继续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边走边摆摆手说:“是他们自己找揍而已。”   “我听说对面有三个人哎,你真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撂倒了?”那男生接着问道,满脸都写着“我很八卦”四个大字。   鹊舟拉开座位坐下,慢条斯理地把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轻飘飘嗯了一声。   “牛的。”男生冲鹊舟竖起大拇指。   鹊舟的同桌已经盯着鹊舟看很久了,这会儿没憋住好奇问了句:“他们怎么招惹你了?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跟人打架吧?”   鹊舟知道这同桌的名字,之前上课的时候老师叫过他,是叫林奕鸣,是个平时话不怎么多但很好相处的人。   鹊舟耐心和他解释:“我之前不是在干兼职吗?上周林鹿分化我陪了他几天,兼职老板把我开了,我去找他要工资,他可能舍不得那点钱吧,看我不爽就找人来揍我咯,可惜功夫不到家。”   这些信息是鹊舟在把那三个花臂男揍得毫无反抗之力后问出来的。   “但那是三个人哎,听说还是花臂的那种,你居然那么会打架的吗?”林奕鸣一脸的不可置信。   “人总得有点特长吧。”鹊舟笑着耸了耸肩,掏出只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在同桌面前晃了晃说:“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呗。”   “你还用得着抄吗,留白卷不就得了。”林奕鸣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听话的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拿给鹊舟了。   这不是鹊舟第一次抄林奕鸣的数学作业,上周那两天他也抄了,而且是很细致的那种抄法,不但答案一字未改,在一些选择题填空题上,他甚至还把林奕鸣用小字写的计算过程也都抄了下来。   林奕鸣起初是拒绝的,他说鹊舟这样抄得太明显,肯定会被老师发现。但鹊舟说不会,林奕鸣忐忑两天后也就放下了心。   倒不是说他相信老师一定不会找他去谈话了,而是他无意间发现了鹊舟根本就没交作业。交都没交,老师当然发现不了。   可既然不交,又为什么要写呢?林奕鸣刚想把这个困扰了他一个周末的问题问出来,升旗仪式的铃声就响了。教室里的同学一窝蜂起身往外涌,林奕鸣也就暂时歇了刨根究底的心思。   升旗仪式的班级队列是在各班的走廊上排好的,鹊舟大致看了一眼,确定站位没有什么固定要求后,就直接站到了最后一排。   高三二班就在楼梯旁,等队伍排好以后,班上的体育委员就在最前面带领着一个班的人顺着楼梯往下,隔壁高三三班则紧随其后。   鹊舟落在二班的队尾不紧不慢地走着,下楼梯的时候他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   鹊舟回头,看到了文砚放大的脸。   鹊舟:“……”   鹊舟上手把文砚的脸推开了。虽然文砚长得不差,颜值甚至可以说是校草级别的,但再好看的东西也顶不住这么怼脸近看啊,冲击力过于强劲了。   “嘿,我就算到了今天升旗路上肯定会见到你。怎么样?两天没见想我没?”文砚很自然地抬手揽住鹊舟肩膀。   “没看出来你还会算命。你这样脱离队伍没人管的吗?”鹊舟直接忽略掉了文砚的后半句话,说着朝后看了眼三班的队伍,从脑袋与脑袋的夹缝里看到了柳志安的脸。   文砚说:“怎么会脱离队伍呢?我是体委嘛,体委走最前头和前一个班的吊车尾并排前行很合理的好吧。至于算命……嘿,我会的东西挺多,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鹊舟嗤笑一声,“不用你教,算命这东西谁不会啊。”   “说大话可耻啊鹊舟同学。”文砚一本正经的教育道。   鹊舟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你们体育课是周几第几节?”   “周二下午第二节,好像是跟你们班一起的。”文砚下意识答了,答完才一脸懵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鹊舟抬手掐指一算,说:“你不是不信我会算命么?我刚刚算了一下,用不了多久你们体育课就会改到周四上午最后一节。”   文砚乐了,“你就吹吧。”   鹊舟哼笑道:“那我要是算准了怎么说?”   “你要是算准了,我请你吃一学期的豪华套餐。”文砚很是大方。   “成交。”鹊舟脸上笑意真实了几分。   谁会不喜欢一张免费饭票呢?   鹊舟愉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升旗仪式结束以后他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二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也就是鹊舟刚进入游戏就把鹊舟赶出教室的那位女老师。   语文老师姓余,鹊舟到了办公室张嘴就说:“余老师我课文抄完了,在教室里,我去拿过来?”   “那个先不急。”余老师坐在办公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说:“你老实跟我说,你周六放学之后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鹊舟沉默,身上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气场一下子就收敛了个干干净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添了几分成熟。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余老师拿过一旁的手机调出个视频给鹊舟看,“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办法,这是某个同学路过时录下的视频,视频里把你的脸拍得很清楚,校长那边也看到这个视频了。你知道的,打架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   “我会被开除吗?”鹊舟认真扮演着一个还想要上学念书的雀周,略带着些紧张地问。   余老师说:“有可能。主要看你因为什么打架,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鹊舟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给余老师讲了一遍,但没提到任何有关于林鹿的点。   余老师听完不是很能理解,蹙着眉教育鹊舟道:“高三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这是高考冲刺阶段,就算家里条件再差,你也不能牺牲学习和休息的时间去做兼职啊。”   鹊舟嗯了一声,“知道了。”   鹊舟良好的态度让余老师一口气憋在喉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儿我课后会去跟你说的那家烧烤店的老板确认,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情学校会帮你处理。好了你回去准备上课吧。”   鹊舟没走,而是问余老师说:“您要一个人去问吗?”   余老师说:“你放心,老师是成年人了,更何况现在是法治社会,出不了事儿。”   鹊舟点头,临走前还是说了句:“但他不一定会承认那三个人是他找来的。”   余老师说:“成年人有自己的解决事情的办法,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   余老师态度坚决,鹊舟也就不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但事实证明,有时候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解决得了所有的事情。   余老师失踪了,第一个察觉出不对的人就是鹊舟。   当时是周一下午第一节的语文课,距离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但余老师始终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语文课代表去办公室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回来时先代替余老师安排大家坐在座位上自习。   鹊舟直接起身从后门往外走,语文课代表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搭理。   鹊舟径直去了语文办公室,随便找了个坐得离门口近的老师帮忙给余老师打电话。   那老师手机嘟嘟嘟响了很久的忙音,最后摇头对鹊舟说:“电话打不通,可能现在有事儿吧。你找她干什么?”   鹊舟说:“她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   那老师想了想,不确定道:“她好像中午吃完饭就没回来过。”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说:“麻烦老师您给校长打个电话,就说余老师可能出事儿了,跟校外街对面那家状元烧烤有关。”   鹊舟说完这句话也不管那老师的叫喊,转身就快步出了办公室。   “嘿,鹊舟!又见面……喂!你干嘛去?!”刚从楼下帮科任老师拿了遗落在办公室里的U盘上来的文砚见鹊舟脚步匆匆的往楼下去,当即也不管什么U不U盘的了,脚步一转跟着鹊舟就下到底楼。 第9章   “喂,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到底要去哪儿?”文砚下了楼之后还执着地追在鹊舟身后,大有对方不回答他就一直追下去的意思。   鹊舟脚步不停,脸色臭得能挂门上当门神去,语气也很凶,说:“我去打架,你回吧。”   文砚短暂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不但没折返回去,反倒加快脚步追到了和文砚并肩的位置。   “是周末你打过的那几个人吗?我也挺会打架的,我跟你一起吧。”文砚自告奋勇。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校门口。   此时不是休息时间,学校校门紧闭着,连一个供人通行的狭小窄缝都没有。   按理说这时候要出去就得去门卫室里找门卫出示班主任特批的请假条,然后门卫才会给人开门放行。   可鹊舟没那闲工夫,他看也没朝门卫室的方向看,手脚在伸缩门的栏杆上一撑一踩一跃,几乎眨眼功夫他就从门这边翻到了门那边。   门卫大叔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当即就是一声吼,问他们哪个班的,别跑。   文砚被大叔的嗓门儿吓了一哆嗦,差点儿就手滑没抓住栏杆。   门外的鹊舟已经大步跑远了,文砚也不再多耽搁,跟着翻出去一溜烟跑了。   门卫大叔追到伸缩门前愣是没逮着人,只能急匆匆的倒回保安室去用遥控开关把大门打开。   可鹊舟和文砚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真要跑起来那速度不是吹的,门卫大叔这么一耽搁,那两人早就跑没影了。   无奈,大叔只能拿起电话给校长打过去说明了一下情况。   校外,鹊舟为了不被保安缠上,先跑到了一处视觉死角躲了起来,文砚也紧随其后隐藏住身形。等门卫大叔放弃对他们二人的追捕了,鹊舟才重新走出来,主动招呼文砚说:“我们得到街对面去。”   “必须得走斑马线。”文砚态度强硬   鹊舟:“……”   他也没说他不走斑马线啊。   文砚又补充了一句:“过马路不能跑。”   鹊舟:“……知道了,烦不烦。”   “所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和你周末打人那事儿有关?”等待红灯变绿的时间里,文砚问。   鹊舟啧了一声,“全世界是只有我自己没看过我的打架视频是吗?”   文砚说:“我也是中午那会儿刚看到。当时我下课想去找你一起吃饭,结果你跟你小男朋友一块儿走了,我想追来着,我同学把我拉住了说给我看个东西,让我别跟你混一块儿。”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鹊舟看了文砚一眼,“不听劝是吧?”   “我干嘛听他的劝啊,同学和朋友谁更重要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文砚一脸骄傲。   鹊舟属实是不知道这事儿有啥好骄傲的,骂了句神经病就没说话了。   红灯在此时变绿,鹊舟大步向前,文砚紧随其后,嘴上不停:“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打架?”   鹊舟敢肯定,如果他不答,那么文砚一定会像只烦人的苍蝇那样不停的问他为什么。   鹊舟一想到那场面就觉得头疼,暗骂了一句小屁孩儿真麻烦,口头上简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结成一句话:“我兼职老板把我开了,结算工资的时候他心里不痛快,所以找人收拾我。”   文砚抓偏了重点,问说:“你很缺钱么?我可以借你的。”   鹊舟在马路尽头猛地刹住脚步,回头一脸漠然地盯着文砚,冷淡问道:“你知道任何关系只要与金钱扯上了关系就会变得不纯粹吗?”   “知道啊。”文砚点头,“但我没所谓啊,你就算把我家的钱全败光了我也不在乎。”   鹊舟觉得文砚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行为怪,思想怪,逻辑也怪。   “谁要败光你家的钱?我跟你又没关系。”鹊舟说罢,快步朝街边的那家状元烧烤去了。   “不是说好是朋友的吗?”文砚一边嚷嚷一边往前追。   此时不是饭点,状元烧烤内部冷清得很,一个客人都没有。   烧烤店的黑心老板这会儿正坐在店里玩手机,鹊舟进门的时候动静很大地踹了一脚门口的桌椅,直接把老板的火气踹了起来。   老板一边回头一边已经破口大骂了鹊舟的祖宗十八代,等他看清来人是鹊舟以后,他的骂声不但没停,反而更难听了。   文砚恼了,脚紧跟着也在旁边桌椅上一揣,凶巴巴地瞪了老板一眼,威胁说:“你再骂一句试试?!”   老板于是连文砚一块儿骂了。   文砚:“……”   鹊舟其实没想笑的,毕竟场合不对。但鹊舟实在没憋住,他的嘴角虽然在极力地向下撇着,可眼里却是溢满笑意的。   嗯,怎么说呢,有点对不起余老师。   鹊舟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了一下,最后索性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试图用暴力来阻止自己笑出声。   烧烤店老板看长相是个不好惹的人,实际上却不比前天那三个花臂男强多少。   老板说白了就是个力气比一般人大一些的普通人而已,对格斗技巧一窍不通,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鹊舟这个在拳击场上摸爬滚打了四年多的人的对手。   烧烤店内,几乎眨眼的功夫,原先还在咒骂着鹊舟和文砚的店老板此时已经被鹊舟反剪双手摁在了桌面上。   文砚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回过神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待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   “我只问你一次,你把我老师藏哪儿了?”鹊舟一手摁在老板的头顶,让老板的侧脸和桌面紧紧贴合。   老板面部被挤压得有些变形,口齿不清地说:“谁藏你老师了?你他妈少血口喷……哎呦呦痛痛痛!”   鹊舟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语气冰冷:“我没耐心跟你耗,你不说你今天就别想竖着从这个门里出去。”   “我是真没藏!”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老板先前的嚣张气焰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他叫喊着说:“之前确实有个女老师过来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可她问完就走了!我是真没对她做什么!你们找错人了吧!”   文砚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老板那扭曲面目上的细微表情,老板这段话一说完,文砚就对鹊舟道:“他撒谎,他知道些什么。”   鹊舟于是更加加重了手上力道。   老板觉得鹊舟再用力下去他的头骨可能就要支撑不住碎掉了,在强烈的求生欲的驱使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我说,我说!”老板疼得生理性流泪,“是那天那三个人!肯定是他们!他们那天被你打了以后一直在筹划报复你,今天那女的来的时候他们也在店里,那女的走了之后他们也走了,他们没跟我说他们要干什么,但那女的……啊不不不,但你老师要是失踪,肯定是他们干的!”   鹊舟见老板改口,手上力道松了松,但他声音还是冷得跟要掉冰碴子似的,说:“他们会去哪儿?”   “我知道他们有个常带人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把地址告诉你们!你先放开我行吗我给你指路!”   鹊舟哼了一声松了手。   老板起身后扶了扶自己快要折掉的腰。   文砚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老板。   老板被盯得有些发毛,心里半点要反抗或者报复的心思都没有,忙不迭给这两个学生仔指了一条明路。   “就是那边,那边有条巷子,进去之后在第一个岔道口往左拐,从第一铁门进去,应该是三楼吧!三楼右边那户就是他们三个经常、经常带人去的地方。”   鹊舟一路回忆着老板的话找到了老板所说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比较老旧的住宅区,老板说的三楼靠右手边那户人家的防盗门外还贴着不知道哪年的红对联,上面写着一些吉祥话,不过因为破损严重,凭借鹊舟脑子里那点稀薄的学识很难将它们还原成句。   鹊舟毫不客气的在防盗门上哐哐哐砸了三下,砸完他被文砚往旁边拽了拽,远离了猫眼的可见范围。   文砚凑在鹊舟耳边小声说:“空气里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而且不止一种味道。”   鹊舟握紧了拳。   其实作为一个游戏玩家来说,鹊舟是没必要管这些任务之外的事情的。可鹊舟就是要管,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过不管这事儿的念头。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鹊舟没有其他玩家那么在意真实与虚幻,对他而言,只要是他正在经历的那就是真实的,他无法接受有人因为他的事情陷入危机,哪怕那个人只是游戏里的一个小小NPC。   如果余老师真的不幸出了事儿,那他一定会让这些家伙不得好死。   这么想着,门内有了些动静。   有人踩着拖鞋脚步拖沓的朝门口走来,嘴里不耐烦地问着“谁啊”。   鹊舟和文砚谁都没出声。屋里的人走到门边后顿了顿,应当是在透过猫眼往外看。   “傻逼吧,大白天恶作剧。”那人看了半天没看见人,骂了一声之后就要离开。   鹊舟一脚朝大门踹了上去,踹完又缩回猫眼死角。   这一次门外的两人听见了门内更加清晰的咒骂声。   门很快被大力拉开了,门内人赤裸着上身,裤子松垮垮的搭在胯骨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张嘴就是一句国骂。   鹊舟不等那人看清自己和文砚,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推翻在地。   咣的一声闷响吵到了里屋的其他人,很快就有人一边问着什么情况一边走了出来。   文砚觉得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来了,刚要冲上前去表现一番,手却被鹊舟拉了一把借力起身。   这下可好,鹊舟是站起来了,文砚却一个中心不稳跌坐到地上那个赤裸男人的身上了。   “你把他按好。”鹊舟头也不回地扔下这么一句嘱托,随手抄起根扫把棍就朝着里屋里出来的那两个前天才被他揍过一顿的花臂男过去了。 第10章   文砚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富二代,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会活得没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可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多余。   一屋三个花臂男,三个都被鹊舟收拾得趴在地上喊爸爸。   鹊舟管也没管他们,推开里屋的门就进去了。   屋内,余老师被捆了双手和双脚绑在床上,嘴上贴着胶带,身上衣服略有些凌乱,但该遮的地方都有好好地遮起来,情况看上去并没有鹊舟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鹊舟大步上前去帮余老师把绳子解开,边解边没什么情绪地说:“这就是您说的法制社会不会有危险吗?”   余老师用终于自由了的手唰的一下撕掉了嘴上的胶带,疼得直抽气道:“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鹊舟无语,“都这时候了咱们就别管是不是上课时间了吧?”   余老师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鹊舟知道她这是还没从危险中缓过神来,刚才她那么一说可能也只是为了展现一个老师在学生面前最后的尊严。   “您先休息一下吧,没事了,我去报警。”鹊舟转身朝门外去。   “我手机被他们拿走了,密码六个8。”余老师在他身后道。   鹊舟嗯了一声,出门时顺手把门拉上了。   客厅里,之前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三个人这会儿已经被文砚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绳子结结实实绑在一起了,一个个的根本动弹不得。   鹊舟看了正得意看着自己的文砚一眼,走到三个花臂男面前居高临下说:“手机呢?”   “沙发……”其中一人有气无力道。   还不等鹊舟有所动作,文砚就已经狗腿子般帮鹊舟把沙发上的属于余老师的手机拿过来了。   鹊舟解开锁屏拨打了报警电话,可还没等对面接通,之前鹊舟和文砚进屋时没来得及关的房门口就进了人。   “屋里的人蹲下!举起手来!”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员一拥而入,为首的两个警员手里还举着枪。   鹊舟的报警电话就是这时候被接通的,接线员公事公办地问他有什么事。   鹊舟一只手听话举过头顶,一只手握着手机跟对面说:“抱歉,暂时没事了,你的同事已经到了。”   鹊舟挂了电话,拿电话的手也跟着举了起来,只不过他没按照警员的话原地蹲下。   文砚也没蹲,手举过头顶了还要不老实的冲警员们指指地上被他五花大绑的三个花臂男,说:“警察叔叔,坏人是他们三个,我和我同学是良民!”   为首的警员看了看两个穿着校服跟没事人一样的学生仔,又看了看被绑起来的身上到处是淤青鼻子上还挂着血痕的三个花臂男,一时无言。   恰在此时门外又有三人进来了,两男一女,都穿着统一的学校教师制服。   女的鹊舟认识,正是语文办公室里帮他给余老师打电话的老师。至于那两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男老师……鹊舟听见文砚叫说:“校长、副校长,虽然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都是自家学生,帮忙给警察叔叔解释几句呗。”   鹊舟:“……”   文砚这自来熟的性子原来是不分年龄和阶层的么?   校长和副校长也挺无语的,不过自己学校的学生没有出事儿是好事。   警员在确认现场没有其他危险以后就收了枪,鹊舟和文砚简单的把事情经过给讲了一遍,警员明白事情经过以后掏出手铐把三个花臂男拷了起来,之后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由三名警员看守着送到楼下的警车里。   一起来的女老师随同剩下的一名警员进了里屋查看余老师的情况,之后一行人全部去了警察局做更详细的笔录。   等鹊舟和文砚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学校那边已经开始上下午的第三节课了。   副校长亲自打车陪同两个学生返校,路上一直严厉的对他二人冲动的行为进行批评教育,吓得前排的司机师傅一路上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们都是高三的即将成年或者已经成年的大孩子了,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你们自己也清楚,这次的事情你们做得其实也没错,就是有点欠考虑。算了,功过相抵,下不为例吧。”校门口等待门卫大叔开门的间隙里,副校长最后对二人说了一句。   鹊舟嗯了一声,文砚却要多嘴问一句:“副老师,下周升旗仪式的批评大会上不会出现我俩的名字吧?”   副校长嘴角一抽,“如果你想的话……”   “不了不了不了!!!副老师您慢走!我们回班上去了!!”文砚拉起鹊舟的手腕就开溜。   副校长气不打一处来的在后边嚷嚷了一句:“我姓刘!”   “刘副老师再见!!”文砚头也不回地嚷嚷了回去。   鹊舟这下是真笑出声了,问文砚说:“你贱不贱啊?”   文砚说:“可能是有点儿吧。哎,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鹊舟笑着摇头,“不了,我还有小男友呢。”   文砚倒是完全没有自己是个电灯泡的自觉,大咧咧道:“那有啥?大不了咱们仨一起呗。”   鹊舟笑意微敛,问他:“你不管你那个刚转过来的发小了?”   文砚说:“他在这学校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发小,而且他跟那几个人还要熟上一些,我一个人呆惯了,懒得去那边凑热闹。”   “所以你就上赶着过来给我当电灯泡呗。”鹊舟耸肩,“随你吧,你爱来就来好了。”   文砚快乐了,他手里还抓着鹊舟的手腕,这会儿顺势晃了晃,说起了今天下午的经历:“说起来……鹊舟你打架真挺厉害的,我跟着一起去本来是想帮你的,结果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   “怎么没有?你不是帮我把人给绑了么?挺会绑的。”鹊舟若有深意的夸了句。   文砚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夸的,说:“小事儿而已,要不是那绳子不够长,我能给他们绑得更严实点。”   “遗憾啊?”鹊舟乐。   文砚说:“有点儿。主要是参与感有点低,明明好不容易跟你出去玩儿一次的。”   鹊舟对文砚这种把打架当玩儿的说法不置可否,忽而问了个看似与话题不相干的问题:“你学习成绩好吗?”   “还可以。”文砚如上次一般先下意识答了才吐槽鹊舟说:“你这话题跳跃性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大?”   “没,我是想说如果你成绩好的话可以帮我做做课外辅导吗?提高一下你在别的领域的参与感。”鹊舟说。   “别把请求说得跟施舍一样啊喂。”   “你就说能不能帮吧。”   “能,当然能,为什么不能?”   两人约好了补习的事情,恰巧路也到了尽头,他们于是便各回各的教室去了。   鹊舟心不在焉的上着课,他以为今天余老师不会再到学校来,可晚上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他就被叫去了语文办公室。   余老师坐在办公室里,看鹊舟进来了就说:“我想跟你聊聊今天的事情。”   鹊舟在余老师面前站定,说:“老师你骂我可以,但如果是要说谢谢之类的就不用了。”   余老师摇头,“有些话你可以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我没想到他们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如果我不是Beta,我现在很难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   鹊舟想说不用谢,因为如果不是他先去找老板的不痛快,老板不会找人揍他,余老师也不会为了他的事情去状元烧烤。   可这事儿说白了真正错的人也不是他鹊舟,他和余老师都是受害者而已,说来说去太矫情,没必要。   所以鹊舟改换了态度,忽然得意一笑,问余老师:“所以老师打算怎么奖励我?”   已经准备好和鹊舟辩论三百回合的余老师闻言一噎,好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要不奖励你一张语文试卷吧。”   鹊舟认真考虑了一下,拒绝道:“换其他科的成吗?语文卷子做起来没意思。”   余老师也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最后把鹊舟轰出了办公室。   鹊舟以为这事儿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事情本身是结束了,但有关于此事的舆论却从第二天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长期游离在学校附近对不少学生造成过性骚扰的三个社会人士落网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   体育课上,文砚在自由活动时间找到鹊舟,悄悄问他:“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吗?”   鹊舟当时正坐在操场旁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摆烂,闻言抬起头瞥了文砚一眼,说:“我有那么无聊吗?”   文砚在鹊舟身边坐下了,讨好的冲人笑了笑,说:“不不不,你当然不无聊,我就是好奇怎么忽然那么多人知道内情了。”   “是那些受害者自己透露的吧。”鹊舟道。   昨天在离开警察局之前,鹊舟跟给他做笔录的警员复述了一下烧烤店老板的话。   那是老板在答应给鹊舟和文砚指路的时候说的,老板当时说的是“我知道他们有个常带人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把地址告诉你们”,鹊舟合理怀疑老板话中的“常带人去”里的人不简单,就让警员多留意一下。   之后的警方那边到底是怎么查这事儿的鹊舟不清楚,但他今早听见的流言里有一个说法是昨天晚上学校里有好几个学生都正上着课就被叫走了,据说是被警车接走的,然后这些人一晚上都没再回来过学校,有几个甚至连今天也没来上学。   鹊舟觉得,如果真的有人透露此事内幕,那这人也就只可能是那些被人渣祸害过的受害者了。   曾经的他们受过伤害却不敢言说,如今罪犯落网,有人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选择继续隐藏,也会有人会愿意站出来让罪犯身败名裂。   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有那些加害者。   文砚不忿道:“你当时揍他们的时候就该再狠一点的。”   鹊舟反问:“你难道没有在客厅里偷偷补刀吗?”   确确实实背着鹊舟偷偷给了那三个人渣几脚的文砚:“……” 第11章   学校里能发生的大事不多,埋藏在学校附近的强/奸犯被抓这事儿对整个学校的学生来说都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因此这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相关话题的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   鹊舟和文砚这两个当事人虽然从未就此事多说什么,但高三二班和三班的其他学生不是死的,这两人一个不顾课代表阻拦径直逃课,一个拿U盘拿到一半神秘失踪,这任谁看了都能觉出其中不对来,更何况校园论坛里还挂着个鹊舟打人的视频呢。   在种种巧合之下,鹊舟文砚英雄救美怒送人渣进局子的说法在学校论坛内广为流传,不少人在生活中碰到鹊舟和文砚的时候都会朝他们投去或崇敬或赞赏的目光。   然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鹊舟文砚二人却毫无所觉一般,每天安安分分地上课、吃饭、上课、吃饭、上课,等放学了就各回各家,然后掏出手机打开视频通话一起学习。   鹊舟虽然时常觉得文砚有病,但他不得不承认文砚的学习成绩是真的很好,给他补习时也能把各个知识点讲解得很透彻。   这天是周六,鹊舟在跟文砚连麦写完周末作业以后把笔一扔,长舒了一口气。   文砚问他说:“今天打算先补历史还是地理?或者接着昨天的政治往下讲?”   鹊舟揉了揉眉心,说:“今天先不补课了,向你请教一点其他方面的事情。”   “哦?”手机屏幕里,网线另一端的文砚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鹊舟说:“明天林鹿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文砚一听是这事儿,眉间隐隐透出些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快来。   “你不觉得惊喜这种东西现在才开始准备已经晚了吗?”文砚吐槽到。   鹊舟也知道晚了,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明天是林鹿的生日,而且要不是林鹿今天主动跟他提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就当过生日了,他可能会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忽略掉。   “拜托啦,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嘛。”鹊舟面对镜头双手合十恳求道。   文砚心里有些憋闷,可这还是鹊舟第一次这样拜托他某件事情,他实在没法拒绝,就真的开动脑筋琢磨了一阵。   恋人之间的惊喜的话……一个手工制作的小礼物?一捧九十九朵的玫瑰花?亦或是一顿浪漫至极的烛光晚餐与一场出人意料的月下求婚……   不对。文砚忽然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板着张脸问屏幕那头的鹊舟说:“你的预算大概是多少?”   鹊舟回忆里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说:“两百。”   自打鹊舟被状元烧烤的老板辞退以后鹊舟就没有稳定的兼职收入了,他这两百块钱里一部分还是之前原主攒下来没用掉的,另一部分则是他最近又接到的两单英语翻译带给他的收益。   有一说一,对鹊舟这个半文盲来说,翻译商单的英语文章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但好在他虽然英语不行,脑子却还算活泛,只要借助网络翻译工具把每个单词的意思查出来,他拼拼凑凑着也能大概整理出一篇通顺的文章交差。   就算他真的翻译不出,他也还有文砚这么个外援可以求助。   “两百块的话那我建议你自己买菜下厨做一份爱心便当,然后带他去附近免费的公园转悠、野餐。”文砚认真地给出建议。   鹊舟觉得文砚说得对,但是……   “惊喜感是不是少了一点?”鹊舟问。   文砚说:“爱心便当就是惊喜啊,虽然他知道你带了吃的,但他不知道你那吃的长什么样啊,你可以做得特别一些。哎,鹊舟你会做饭吗?”   鹊舟点头说会。   “那就简单了呗,你可以把一些食材切成爱心的形状嘛。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惊喜浪漫的话,你也可以订一束玫瑰花,一束只有一朵的那种,但是包装得好看一点。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做,视频网站上有很多那种纸巾玫瑰的教程,你自己做还能节省一笔开销。”文砚道。   鹊舟轻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的。”   文砚骄傲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要不是你预算不多,我还能给你策划得更惊喜浪漫一点儿。”   “谢谢你。”鹊舟陈恳道谢,“以后我和林鹿要是举办婚礼,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文砚闻言有点骄傲不下去了。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语气干巴巴道:“倒也不用你破这个费……”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打算现在就去搜教程叠玫瑰,争取叠个九十九朵。”鹊舟说着拿起架在书桌上的手机,一副随时准备挂断电话的样子,“明天晚上我大概也不会学习,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文砚又干巴巴的哦了一声,麻木地等待鹊舟先挂。   鹊舟没挂,鹊舟又说:“九十九朵玫瑰目标稍微有一点大,我不太想明天一见面就送给他。哎,文砚你明天上午有空吗?就上午加中午就行,我上午把花束给你,你中午饭的时候帮我把玫瑰送到公园来吧。”   文砚:“……我拒绝。”   “拒绝无效。”鹊舟笑了,“为兄弟两肋插刀懂不懂?”   文砚不想懂,文砚觉得鹊舟就是在整他。   可鹊舟偏又说的没错。他们是朋友,他身为朋友帮鹊舟给男朋友制造一下惊喜怎么了?他为什么要不开心?   视频电话已经被鹊舟主动挂断了,文砚对着退回到聊天窗口的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了。   鹊舟的动手能力还算不错,按照网上的视频教程,他很快就学会了该如何用卷纸制作玫瑰花。   鹊舟这一做就是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文砚按照他给的地址来找他的时候,他还真交出了九十九朵玫瑰花的答卷,而且还是用腮红染过的那种。   鹊舟家里的材料有限,这九十九朵花并没有被包装成花束。文砚帮鹊舟跑了一趟花店,花了二十块钱让花店店员帮忙包装。   店员一边包一边称赞文砚说:“现在像你一样耐心又浪漫的男生已经很少见了,你对象一定很幸福。”   文砚臭着一张脸道:“我没对象。”   店员一愣,改口说:“那即将被你告白的那个人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文砚说:“我也不告白。这花是帮我朋友包的,今天他对象生日。”   店员尴尬了一下,最后只能夸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你朋友应该会很高兴。”   鹊舟高不高兴文砚不知道,文砚只知道他自己是快要憋屈死了。   被包装得精美漂亮的玫瑰花最后在公园里被鹊舟双手捧着送给了林鹿,林鹿高兴得差点儿流下泪来,鹊舟就把人揽进怀里抱了抱。   文砚隔着老远看了一眼,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愉快的周末结束以后,新的一周也就开始了。   这周高三年级会组织一次月考,鹊舟还挺期待的,所以在月考前一天的晚上他拉着文砚一直视频补习到凌晨一点。   文砚给鹊舟讲完了今天计划之内的最后一个知识点,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合上书说:“今天就这样吧,睡了。”   鹊舟在文砚挂电话前叫住了他,问说:“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文砚摇头,“没啊。”   鹊舟隔着屏幕将文砚审视一番,冷嗤一声说:“得了吧,你从周一开始就对我不冷不热的,中午晚上也不说要跟着我和林鹿一块儿吃饭了,体育课你也没来找我瞎扯,还有以前每天晚上补完课都是我先挂电话的,但你这几天挂的非常干脆。”   文砚撇了撇嘴,“我忽然想一个人吃饭了不行吗?每天搁你俩中间当电灯泡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好吧。体育课我那是有事儿,我也要参与班级活动跟其他人一块儿打球嘛。至于挂电话……就准你挂不准我挂啊?”   鹊舟感叹说:“文砚你回答得好仔细哎。”   文砚木着脸把电话给挂断了。   鹊舟笑着把桌上的课本收拾好,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学校的月考是安排在周四周五的,头一天考语文和文综,第二天考数学和英语,每科都是考完立马就有老师拿到试卷开始打分,所以周六就能出成绩。   鹊舟考试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认识他的监考老师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当周六成绩下来的时候,这些老师才失望的发现鹊舟改变的好像只有态度。   又一次荣获班级总分倒数第一名的鹊舟没什么获奖感言要说,因为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次考试的分数你们也看到了,虽然年级排名下周才出,但就你们自己个体的成绩而言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吧?”数学老师在评讲试卷前先说了这么一句。   底下学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都不太敢朝老师脸上看。   鹊舟倒是毫无顾忌地跟数学老师对视上了。   数学老师看了鹊舟几眼,点头说:“不过我还是想在这里表扬一下咱们班的某位同学,他这次考试的成绩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是他的答题态度是非常端正的,我希望大家今后考试的时候也能跟这位同学一样,题不会做没关系,但你得努力的去做,至少不要因为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鹊舟同学,希望你今后继续保持这样的答题态度。”   鹊舟:“……哈哈,会的。”   同桌林奕鸣小声道:“保持这样的态度,然后继续考0分吗?”   鹊舟:“……不,你看错了,你仔细看看,其实这个0前边还有个2来着。” 第12章   全年级的排行榜是下周一的时候才出来的,除开年级总分前一百名的人可以直接在高三教学楼楼下的红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排序以外,其他人想要看自己的年级排名就需要去找各班的班主任要成绩排行表了。   鹊舟作为板上钉钉的全年级倒一,在升完旗回教室的路上斗胆顺便看了眼红榜上的名字。   他原本也只是随意一瞥,没有刻意的想要找到谁的名字,但可能是巧合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文砚的名字。   文砚说他成绩还行并不是在骗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谦虚了。   “怎么样?让年级前十来给你补习功课,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挺赚的?”文砚的声音适时在鹊舟耳边响起。   鹊舟收回视线,抬脚就随着人流往教学楼里去了,边走边说:“我现在只觉得我有点高攀不起。”   文砚说:“没什么高不高攀的,是我自己乐意要给你补习。”   鹊舟偏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以为按照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态度来看,你会顺势跟我说以后要不就别补习了。”   文砚沉默了一层楼的路程,直到三楼的平台就在眼前了,他才说:“我真的没有对你有意见,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现在问题解决了吗?”鹊舟停在了二班与三班的交界线上,转身一脸好笑地看着文砚。   文砚抿了抿唇,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尽快解决的。”   鹊舟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可以找我,虽然我给不了你钱,但别的方面的忙我能帮一定尽量帮。”   文砚嗯了一声冲鹊舟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教室去,他自己也转身进了三班的教室。   鹊舟用探究的眼神目送着文砚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耸了耸肩,自己也转身进门了。   高三的课程大多是枯燥无味的,鹊舟听到一半就有些昏昏欲睡。为了避免睡着之后又被老师赶出教室闻厕所里传出来的味道,鹊舟索性打开了久违的标签面板看了一眼。   嗯,很好,学渣这个标签还是标签面板里最大最醒目的那一个,而且标签旁的数字比起他刚进入游戏的那天有增无减。   鹊舟对此早有预料,此时便直接略过了这硕大的两个字,开始饶有兴致的看起别的标签。   睡神、帅B。这两位算是老嘉宾了,只不过鹊舟上一次看的时候睡神的标签还是大于帅B的,可现在嘛,睡神只有很小的一个了,旁边的数字也变成了个位数,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彻底消失。   帅B的数据倒是涨了,从之前的31涨到了如今的67。   鹊舟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最近盯着他看的人好像确实变多了,应该是和上次送那三个人渣进局子的事件有关。   看完老面孔,鹊舟又去看了看标签栏里新面孔。   奇怪的同桌、努力但不太聪明、孺子不可教也、成绩不好人品还行、见义勇为的好人、那个把人渣送进局子的人、班里的某些同学……   这些稀奇古怪的标签的占地面积大多是比较小的,因为会这样形容鹊舟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从标签栏里彻底消失。   不过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鹊舟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他视线忽然一顿。   有男友所以只能当朋友。   这个标签旁边的数字是1,所以是一行极小的小字,要不是鹊舟认真看了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它。   有男友所以只能当朋友?这标签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往他身上贴的。   鹊舟来这个世界也有小一个月了,能跟他称上一句朋友的除了他那个存在感过低的同桌以外大概也就只有文砚了。   很显然鹊舟的同桌不会喜欢鹊舟,所以会给鹊舟贴这条标签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鹊舟弯唇笑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自认讲课的内容也很严肃,所以鹊舟你在笑什么?”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鹊舟瞬间收了笑,摸摸唇角一脸茫然地问老师说:“我笑了吗?”   老师:“……去后面站着听课。”   鹊舟:“……”   新的一周就这样从罚站开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鹊舟到四班教室门口等林鹿,没想到林鹿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文砚。   “不是说不当电灯泡了吗?”鹊舟问来人。   文砚手揣在裤兜里,一脸冷酷道:“我突然又想当了不行吗?”   “行。”鹊舟点头,招手招呼教室里的林鹿赶紧出来。   三人会合之后就朝食堂走去了,一路上文砚都保持着他那张冷酷脸,看起来一副谁挨我谁死的样子,但等他们三人打完饭找到座位,鹊舟说自己要去打汤的时候,酷哥文砚站起来说了句我也要去。   原来酷哥也是要喝汤的。鹊舟心想。   打汤窗口的人也不少,在排队等待的过程中,酷哥终于不酷了。   “你到底对我们班主任做了什么?”文砚以这句话为开头打破了两人之间沉寂的气氛。   鹊舟递给文砚一个疑惑的眼神。   文砚说:“今天他忽然跟我们说周二的体育课改到周四了,就是你上次说的那节,你怎么做到的?”   鹊舟乐了,“这事儿啊,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我会算命啊。”   文砚明显的不信,“得了吧,你要真有那能耐,也不至于年级前一百都没有你的名字了。”   鹊舟说:“你爱信不信呗,我只能说考试这种小事是不值得动用算命能力的。”   “所以搁我面前装逼的时候就值得用了呗。”文砚啧了一声,看鹊舟那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索性自己转移了话题说:“对了,早上的时候没来得及问,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我这半个月的补习应该没白补吧?”   也不是鹊舟想打击这家伙的信心,但既然文砚自己找上门儿来了,鹊舟也不想隐瞒,直言道:“不好不坏吧,反正排名还维持原状。”   文砚不知道鹊舟以前的排名,递给鹊舟一个疑问的眼神。   鹊舟眨了眨眼,吐出四个字:“年级倒一。”   文砚:“……”   文砚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了。   “这不应该啊,我记得这次试卷上好多题都是我平时给你讲过的原题,你当时也都做出来了啊。”文砚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鹊舟耸肩,正好打汤队伍排到他了,他就一边拿碗一边拿勺一边背对着文砚说:“可能我考试的时候不在状态吧。”   文砚还是觉得这不应该,他想再说点什么,手里却被鹊舟塞了碗菜汤。   林鹿不爱喝汤,所以鹊舟自己手里也只端了一碗,离开队伍时鹊舟边走边自然而然的改换话题问文砚道:“对了,我这段时间打算重新去找一份兼职,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文砚当即也顾不上成绩不成绩的了,不可置信道:“鹊舟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高三生哎,你是不准备高考了吗?都这时候了你还找什么兼职?!”   鹊舟耸肩,“那有什么办法?不兼职赚钱难不成还等着林鹿他家又被讨债的找上门吗?到时候钱的方面弥补不了他们,他们想从别的方面入手怎么办?林鹿那么可爱,万一他们动了什么歪心思……”   鹊舟说不下去了,就好像那种惨烈的结果已经发生,而他正在为这个结果感到心碎。   文砚原本还算一般的心情忽然就跌入了谷底。   “不是我说,鹊舟你真的有必要这么……”文砚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在他刚开了一个头的时候,鹊舟就忽然扔了汤碗跑了。   文砚原本站得离鹊舟很近,这汤碗一扔,飞溅出来的汤水直接溅上了他的裤腿。   不过文砚没工夫关注这个了,因为他知道了鹊舟忽然着急跑开的原因。   林鹿被人欺负了。   学校的食堂不算大,在正当饭点的时候,食堂内的座位是很紧俏的。   不过鹊舟一行三人今天的运气挺好,他们打完饭找座位的时候刚好找到一张还空着的八人桌。   鹊舟在把餐盘放在其中一个空位上离开去打汤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他回来的时候这张桌子上不会还是只有他们三个人,但他没想到有些人连最后的两个位置都不愿意给他和文砚留。   独自留守在桌旁等二人去打汤的林鹿也没想到。   八人桌另外的五个位置是在鹊舟和文砚刚离开不过一分钟的时候被人占满的,但那些人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同学你好,我们有七个人,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坐了,看你这边位置要多一些,你和这两个……”那人指了指没人动过的两个餐盘,“认识吗?”   林鹿说认识。   那人就说:“那可以麻烦你们换个座位吗?”   林鹿说不行。   然后那人就有些为难起来。可那人的同伴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一脸凶神恶煞且不耐烦地对着林鹿说:“哪有什么行不行的,让你们换你们就换!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林鹿性子软,被这人一吼就有点畏缩。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来吃饭,那些人这样赶他走他也就走了,但他今天是和鹊舟文砚一起来的,这稍微给了他一些底气,所以他大着胆子回答那个一脸凶相的寸头男生说:“不知道,但这里是我们先来的。”   “我管你谁先来谁后来,反正今天我们就坐这儿了。我们七个人,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但你俩朋友的饭我们可就直接扔了。”寸头男说着就上手去端鹊舟和文砚的餐盘。   林鹿有些急了,身体比脑子更快地伸手就把男生的手给打开了。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第13章   食堂一角,七人与一人站立对峙着。   林鹿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里早就慌了神。   和林鹿面对面站着的寸头男目光不善地盯着林鹿,盯着盯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寸头男身边的其他人听到这笑声一个个的都幸灾乐祸起来,其中一个离寸头男近的瘦得像根细竹杆子的男生凑在寸头男耳边用林鹿能听见的音量戏说:“老大,我看这人长得还挺不错,要不……”   寸头男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林鹿一眼,把林鹿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们要干什么?”鹊舟就是在此时一路小跑到林鹿身边的,他一把把林鹿护在身后,一脸防备地盯着这些人看。   “哟,救兵来啦?”细竹竿子抱臂警告这个新来的家伙说:“咱们七个人想坐这儿,没你们位置了,你们趁现在搬走还来得及,要不然……”   鹊舟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在学校里遇到这种场面,乐了,“怎么着?还想打架不成?不怕被开除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徐哥家里可是给学校捐过楼的!”细竹竿子一脸骄傲。   被他叫做徐哥的寸头男则只是朝鹊舟不屑的冷哼一声。   “哇,好厉害,要不下次干脆再捐个食堂好了,那样就不怕没位置坐了。”鹊舟说着,仍是半分要换座的意思都没有。   这边动静闹得大,周围离得近的好些同学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徐哥和他的一帮小弟们愈发嚣张起来,就好像抢人家的位置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一般。   “说这些有的没的没意思,一句话的事儿,你让还是不让。”徐哥个子明明没有鹊舟高,却硬是鼻孔朝天凹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来。   鹊舟秒答:“不让。”   林鹿抓住鹊舟衣摆扯了扯,示意对方要不就让吧,没必要把事情搞大。   鹊舟接收到了林鹿的意思,但他就是不想让。倒不是为了面子尊严什么的,主要是为了好玩儿。   “行,不让是吧。”徐哥笑了一声,忽然暴起抓住摆在桌子上的属于文砚的餐盘朝鹊舟身上泼了过去。   鹊舟不躲不避被一餐盘的饭菜淋了一身,原本干干净净的蓝白校服上此时满是橘色的油渍。   “哎,我的饭!”刚刚抵达现场的文砚发出一声悲鸣。   鹊舟低头看看一身的汤汤水水,不怒反笑,转手就把自己那份朝对面男生的寸头上盖了过去。   “这两份就算了,你说好了要请我吃一学期豪华套餐的,待会儿重新打吧。”鹊舟把空掉的餐盘扔到桌上,随口跟文砚交代一声后,就在周围其他同学的惊呼声中一把接住徐哥愤怒之下朝他挥来的拳头。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打架打起来都挺猛的,但再怎么猛也不过是一群学生而已,那点三角猫的功夫在鹊舟面前根本不够看。   接连被撒了两份饭菜的地面又滑又脏,鹊舟几个回合间就把徐哥脸朝下地按在了一地的汤水饭菜里。   徐哥的那几个小跟班也不是吃素的,此时见自己大哥落于下风,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公不公平的了,一个个地竞相加入战场。   文砚早在刚才鹊舟被人泼了一身饭菜的时候就想打人了,要不是鹊舟手背在身后给他做打个手势,他也不会一直忍到现在。   原本一片祥和的食堂氛围因为这九人的混战瞬间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林鹿不擅长打架,早早的就被鹊舟一把推出了战圈外,此时的他只能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又无助。   “靠,那不是徐渊宁吗?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他找上了。”   “我去,你小声点儿,到时候人家回头来收拾你!”   “七个打两个,脸都不要了。”   “校霸平时不是挺嚣张挺能打的么?我怎么感觉他现在好像是被压着打的?”   “草,我闻到信息素的味儿了!”   “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要不要脸了,谁啊?!”   周遭的议论声层出不穷,但不管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观战,在一缕信息素的味道逸散出来时,几乎所有A和O都远离了战场。   林鹿身为Omega也有些扛不住这群Alpha的味道,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他不得不向后撤。   鹊舟身为一个Beta对此毫无所觉,文砚却低声咒骂了一句,遵从本能的也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压过对方的。   这边动静闹得大成这样,很快就有老师闻讯赶了过来。   “都在干什么!都给我停下!!”在男老师的一声爆呵下,这场混战终于终止了。   校长办公室内,十个学生一字排开靠墙站着,其中九个人的校服上都沾了油,只有林鹿的校服因为没有参与战斗而侥幸存活了下来。   校长和刘副校长以及各个学生的班主任齐齐出现在校长室内,刘副校长清了清嗓子,作为代表开始对这十人进行审讯。   “说说吧,你们是因为什么打架的?谁先动的手?”   “他们占座!”细竹杆子恶人先告状。   “你放屁!”文砚说。   “文砚!嘴巴放干进点儿。”文砚的班主任呵斥道。   文砚撇嘴。   鹊舟不疾不徐道:“到底谁占座查查监控不就知道了么。”   刘副校长严肃道:“在查监控前,我希望你们自觉自发的主动向我们告知真相,如果你们主动坦白,处罚可以减轻一些。”   鹊舟一语道破真相:“其实是监控拍不到那个位置吧?”   刘副校长欲言又止。   细竹竿子指着鹊舟三人道:“就是他们占座,我们好声好气请他们离开,他们不乐意,非要打架。那个,就那边那个衣服上油最多的,他还把餐盘扣我们老……扣徐渊宁头上。”   饶是好脾气如林鹿都受不了了,当即顶了回去:“明明就是你们先把饭菜泼在鹊舟身上的!而且位置也是我们先去的!”   细竹竿子仗着那块地方在监控死角,毫不畏惧的歪曲事实道:“你凭什么说是你们先去的?那位置明明就是我们先占的,我们就是去打了个饭,回来你们就坐那儿了,我们好声好气跟你们说,你们又不乐意,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掀餐盘,我们会朝你们身上泼饭菜吗?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鹊舟发誓他真的很努力的在憋了,但细竹竿子最后一句话让他实在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余老师瞪了鹊舟一眼,但开口让鹊舟严肃一点的人确实刘副校长。   鹊舟轻咳了一声,解释说:“我没不严肃,我就是在想徐同学听见自己朋友骂他吃饱了撑的的时候是什么心理。”   徐渊宁顶着一头被油渍粘黏到一起的乱发,面色不太好看地对鹊舟说:“你哪只耳朵听见他是在骂我?”   鹊舟说:“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小学生似的怼了起来,最后还是刘副校长一声怒喝控制住了场面。   “够了!吵来吵去的像什么样子!很好看吗?很好听吗?!你们都是高中生了,你们高二,你们高三,好几个人都已经分化了吧?过了分化期就是成年人了,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啊?”刘副校长气得不行,全然没了从警局出来那天的和蔼。   “今天的这件事情我不管最开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总之打架就是不对,浪费粮食也很可耻,还有那几个Alpha,公开释放信息素好玩吗?显得你们很高贵是不是?”   “凡是参与了今天打架的人,我全都会挨个请家长,至于今天这事儿的具体经过我也不问你们了,我去问食堂里其他的同学,到时候撒谎的人就是罪加一等,甭管你是家里捐了楼,还是见义勇过为,都等着背处分吧!”   刘副校长一通输出猛如虎,最后校长站出来跟着总结了几句陈词,然后这群学生仔就被各自的班主任领走了。   鹊舟几乎是无缝衔接的被余老师带去了语文办公室。   余老师瞪着鹊舟那一身狼籍看,鹊舟就任由余老师看。   余老师嘴角抽了抽,“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鹊舟说:“位置是我们三个先去的,当时那桌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人。然后我和文砚去打汤,回来就看到他们七个在欺负人。”   鹊舟简单把当时的状况给余老师描述了一下,余老师听完问他:“知道错了没?”   鹊舟点头,“知道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姓徐的朝我掀盘子的时候我就躺在地上哭,可怜弱小又无助。”   余老师:“……哎算了,你知道就行。食堂人多,今天这事儿肯定有人看清了全过程,不用太担心处理结果,不过记过处分肯定是少不了的。唉,你这孩子,怎么老跟人打架呢……”   鹊舟无声笑了笑,收起了先前的幼稚和玩世不恭,平静道:“人善被人欺,那种仗着家世和一丁点武力为非作歹的人渣早晚得遭到社会的毒打,我只是顺手提前帮他们经历一下而已。” 第14章   鹊舟不知道校方那边到底要怎么查打架的事,但总归在他们找上门来之前,这事儿是暂时跟他没关系了。   在余老师的帮助下,鹊舟借到了班里住校生的备用校服换上,整个人终于不再散发菜香。   余老师也挺通情达理,考虑到鹊舟中午并没有吃上饭,他还专门给了鹊舟一张教师卡让鹊舟叫上文砚和林鹿一起去教师食堂吃。   林鹿只吃了一点就说自己要先回去了,因为他们班今天中午有个数学测验。鹊舟听说林鹿要走的时候满脸心疼,问他:“有吃饱吗?没吃饱的话一会儿我给你带个面包过去,你可以中午起床了吃。”   林鹿连连摆手,“我饱了的!本来在你们去打汤的时候我就吃过一点饭了!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啦。”   鹊舟笑着冲林鹿挥挥手,“今天吓到你了吧!测验做完了记得好好休息!”   林鹿远远地回了声好。   鹊舟叹了口气,问文砚说:“我这么暴力,他会不会怕我啊。”   文砚也换了身干净衣服,这会儿正闷头吃着饭。闻言他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说:“他要是真心喜欢你就不会怕你。”   鹊舟赞同点头,“那就好,那他肯定不会怕我了。”   文砚一哽,差点儿被米饭呛着。   “哎,不过我今天才发现你确实也挺能打的耶。”鹊舟说。   文砚心情这才好了些,压抑着冒头的小得意道:“早跟你说了我很会打架的。”   “嗯,我现在信了。”鹊舟道。   文砚:“……”   两人相对无言的各自闷头扒了会儿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文砚才挑了个话题说:“我说真的,你别找兼职了,好好学习吧,你现在干那些兼职一个月才多少钱啊,你等考上大学毕业出来,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千吧,用不了一年就能把你这几年空没赚着的兼职的钱给赚回来。”   鹊舟没想到文砚还惦记着这件事,叹说:“我知道,可是我能等,林鹿不能等,那些找林鹿家里讨债的人也不能等。兼职的钱虽然少,但有一点是一点,能坚持每个月都还一点的话,至少讨债的不会讨得太厉害。”   文砚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要不你给我打工算了,我给你发工资。”   鹊舟一顿,沉吟片刻后开口:“这……不太好吧?”   文砚用手背抹了抹嘴,“有什么不好的?你给别人打工也是打,给我打工也是打,没什么区别,至少我不会坑你。”   鹊舟有点好笑地问他:“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有什么工需要我打?”   鹊舟以为文砚至少会思考一下的,可文砚却张口就来:“我需要一个人来监督我复习,因为我的自觉性比较差,没有人守着我的话我很容易就会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走注意力,比如手机、游戏机什么的。”   顿了顿,文砚继续道:“你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每天晚上跟我视频通话,一边写你自己的作业一边监督我做作业就好,等作业做完,你还需要监督我整理知识点,我会把整理好的知识点给你讲一遍,你来检查看我有没有认真在整理。”   文砚说完就盯着鹊舟看。   鹊舟也盯着文砚,先前的笑意已经不知何时被他完全收起了。   文砚咽了口唾沫,紧张兮兮道:“怎、怎么样?这兼职应该还可以吧……”   鹊舟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偏头嗤笑一声说:“你要想给我送钱你就直说。”   文砚这会儿倒是很有原则了,说:“那不行,赚钱这事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你不要想这种好事儿。”   说是这么说,其实文砚心里清楚,就算他想白送给鹊舟钱,鹊舟也肯定不会收。   鹊舟啧了一声,手揣进校服兜里掏出两张纸巾来,分了一张给文砚,“把你手擦擦吧,油死了。”   文砚听话擦了手,擦完又拿纸擦了擦嘴。   鹊舟:“……你不会先擦嘴再擦手吗?”   文砚愣了愣,挠挠头说:“忘了。”   鹊舟叹气。他发现他跟文砚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想要叹气。   “那你一个月想给我开多少工资?”鹊舟问。   文砚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鹊舟是在跟他说之前兼职的事情,忙道:“两千!你要是觉得低了可以再加一千!加两千也行!”   有钱人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鹊舟心想,嘴上却说:“一千吧,一千就行。”   其实一千也有些高了。但考虑到文砚的本意就是给他送钱,鹊舟也不好再往下压,怕文砚不乐意。   但鹊舟还是低估文砚了。   文砚一锤定音道:“一千五,就一千五!说定了,不能再讲了!”   这波反向讲价如果被外人听了去肯定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吧。鹊舟又想叹气了,但他忍住了,最后只说出一个好字。   “就当是我借的吧,如果我能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我会把这些钱还给你。”在吃完饭回到教学楼三楼准备分别的时候,鹊舟对已经走出两步的文砚说。   文砚张了张嘴,可鹊舟说完那话以后已经径直回到教室把门关上了。   算了,还就还吧,至少不用担心他耽搁学业了。   文砚啧了一声。   -   -匿名:兄弟们,或许这就叫舔狗吗?   -匿名:虽然但是,在文砚x雀周和雀周x林鹿这两对CP里,我好像更想吃文砚x雀周(怼手指)   -匿名:嗑CP归嗑CP,但是有一说一,文砚这种行为真的很……雀周有男朋友的哎!   -匿名:可是文砚也没有跟雀周告白或者示爱啊,你们不觉得他已经很忍耐了吗?这说明他是有分寸的呀!   -匿名:但这种爱而不得的情况难道不应该赶紧远离吗?他还眼巴巴的凑上去给人送钱,这不是舔狗是什么?   -匿名:但喜欢谁也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吧,有时候我们不是也明知道一个人不会跟我们在一起,但还是会去喜欢吗?你们难道都没有追过星吗?   -匿名:追星跟这种爱慕是两码事儿吧……   -匿名:不啊,我追星就是因为喜欢想要人给我当老婆啊,我也知道不可能,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很大,根本连面都不可能见到,但我就是喜欢啊,有什么办法?他有老婆我也喜欢啊,我只是不去打扰而已。   -匿名:文砚那个也不算打扰吧,他那么做以朋友的名义来说也是能解释的通的。   -匿名:我真是操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舔不舔的?这不就是个游戏吗?别那么真情实感啊各位!等小叫花子退出游戏之后,这里边所有的数据都会消失的耶。   -匿名:谢谢你,蒙鼓人。   -匿名:草,就你聪明就你聪明就你聪明!大家为什么想玩这个游戏?不就是图它真实吗?我真情实感的代入一下怎么了?!   -   文砚身为一个游戏NPC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现实里大家都是怎么谈论他的,他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都在看到鹊舟的开心与看到鹊舟和林鹿在一起的憋闷里反复横跳。   他以为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之下,他早晚会淡了对鹊舟的喜欢,毕竟他自己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当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可是周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文砚心里的那片死灰短暂复燃了一下。   高三三班的体育课从周二改到了周四,操场上没了鹊舟的身影,但却有了林鹿。   也是。文砚这才想起来,他第一天和鹊舟认识的时候,他们中午就一起来操场找过下了体育课的林鹿。   文砚正回忆着往昔,四班那边还没解散的队列忽然一阵骚动。   文砚定睛看了看,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鹊舟的那个小男朋友就脱离队伍独自往操场外走去了   文砚目送着林鹿走出操场,直到林鹿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文砚虽然短暂疑惑了一下林鹿这时候离开操场是要去干什么,但他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更何况很快就有同学找他去打球,他就更没功夫在意这件事情了。   “柳志安没跟你们一起?”文砚到了篮球场后把打球的人看了一圈,见自己那发小没在就随口问了句。   “哦,他嫌我挑的这篮球没什么气,说是去器材室找个气多的,让我们先打着。”同学球瘾挺大,说着推推文砚的肩膀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开始了!”   文砚哦了一声就认真打起了球。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文砚发现柳志安还没有回来,虽然知道一个大活人不会出事儿,但他们打的那个球是真没什么气了。   文砚自告奋勇去器材室找球,顺便也看一眼柳志安到底在干什么,结果人还没靠近器材室,他就远远的看到柳志安抱着颗球从器材室门里出来了。   文砚下意识的觉得不对,所以他躲了躲没让柳志安看到自己。等柳志安抱着球朝篮球场那边去之后,文砚又觉得自己刚才那一躲实在是有点可笑。   拿个球而已,能有什么事儿?拿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是因为柳志安之前先去厕所蹲了个坑呢。   这么想着,文砚也打算转身回去,可就在他转身之前,他余光忽然偏见器材室里又出来了个人,那人身形挺慌乱,脑袋左右晃动着像是着急的在找什么人。   文砚第一眼就看清了那人是谁,所以在那人看到自己之前,他又躲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就没有刚才那么平静了。 第15章   关于上次食堂的斗殴事件,校方终于在周五的时候把当事人全部叫去校长室里说了个明明白白。   在多个目击者的指证下,徐渊宁一行人辩无可辩,干脆什么也不说了,跟七个锯嘴葫芦似的。   另外三个被还了清白的人也没多么开心,被刘副校长批评教育了一通后就前后离开了办公室。   鹊舟其实打心底里没什么不开心的,他面上情绪不高一来是为了装样子躲过刘副校长的嘴炮攻击,二来则是因为最近林鹿在面对他的时候好像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总得意思意思表达一下对林鹿的关心,不能显得太没心没肺。   “好了好了。”鹊舟在关上校长室的门以后就抬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醒了醒神,强颜欢笑道:“都别一副沮丧的样子,副校长这不是已经网开一面了没叫我们的家长吗?”   林鹿抿唇嗯了一声,眼神却闪躲着不敢与鹊舟对视。   “没关系啦。”鹊舟抬手在林鹿肩膀上按了按,温声安抚道:“下周在国旗台上自我检讨这事儿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你不用替我操心的。”   林鹿又低低嗯了一声。天才晓得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或者说是他没工夫在意这种事情。   鹊舟看破不说破,眉梢一扬看向下周一要跟他一块儿在旗台上发言的文砚,戏谑道:“小鹿就算了,怎么你也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那么不想跟我一块儿念检讨啊?”   文砚摇头,但被鹊舟追问起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的时候,文砚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我真是……”鹊舟忍了忍还是憋住了没爆粗。他摆摆手,同自我和解道:“算了算了,走吧走吧,回去上课去。”   鹊舟这边是放弃了不想追究了,文砚那边却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昨天在器材室外看到的一幕给讲出来。   昨天文砚在先后看见柳志安和林鹿从一个小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避开了林鹿的视线,折回篮球场后看似随意的问了柳志安之前跑哪儿去了。   柳志安在文砚这个发小面前向来是不藏着掖着的,闻言就冲文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遇到个发情期的漂亮小O,帮了他一把。”   帮什么?怎么帮?这些问题文砚不用问也能猜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脑子里一瞬间想到无数种鹊舟得知这个消息时可能会有的反应。   “都是一个学校的,你这样就不怕出事儿么。”纵使文砚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了不让柳志安察觉出异样,他还是尽可能平静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柳志安对此的回答是:“能有什么事?他一个O,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到处说?再说了,我那是在帮他,要不是我,他现在指不定被多少个人轮流着……”   “行了。”文砚不想再往下听,略显生硬地打断了柳志安的叙述,接过一旁同学扔来的篮球说:“还打不打球了?一会儿该下课了。”   说是打球,但文砚全程都不怎么在状态。后来下了课,文砚知道林鹿会先去给鹊舟打饭,按说他也该跟着林鹿一起去,可脑子一团乱的他选择了缺席那顿午餐。   嗯,林鹿应该会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鹊舟的吧。文砚给自己的逃避找了个借口,尽管他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   后来文砚看到鹊舟的时候特意观察过鹊舟的神情。鹊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倒是林鹿时常在躲避鹊舟的视线。   文砚于是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林鹿的确是没有把器材室里的那件事情告诉鹊舟的。   所以身为目击者的他要代替林鹿把这件事情讲给鹊舟听吗?   讲了,鹊舟会难过。不讲,在看到鹊舟用爱意满满的眼神看向林鹿时,他自己心里又不舒坦。   文砚从周四中午一直纠结到周五晚上,纠结得他直接提前进入了易感期。   周六那天文砚干脆请了假没去上学,一个人窝在家里给自己打了针抑制剂。   抑制剂能压抑住发情的欲望却压抑不住文砚越来越暴躁的心情,他在床上趟过,在浴缸里的凉水里泡过,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过,也在阳台上朝学校的方向望过。   很烦,很不得劲,很憋闷,还很……委屈。   文砚熬啊熬,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时间,他终于熬不下去了,拿起手机就给鹊舟打了个电话。   鹊舟放学后先按照惯例把林鹿送回了家,然后他再回到自己的家里,随口跟对他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以后他才有功夫把手机从书包里掏出来开机。   鹊舟刚一开机就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弹进来,他还以为自己犯什么事儿了,打开来电记录一看才发现全是文砚打来的。   说起来他今天好像确实没看到过文砚,他还以为文砚是又在跟他闹别扭来着。   正思索间,文砚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鹊舟等了两秒后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等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明来意。   文砚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质问他:“怎么放学这么久了你才开机?你真的很没有公德心!”   鹊舟:“……不是,我开机晚和我有没有公德心有什么关系?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不跟我们一起,现在倒是打电话来催命了。”   文砚那边操了一声,压着火道:“鹊舟,我今天压根儿就没去学校。”   鹊舟:“……啊。”   “你啊个屁!”文砚气得不行,“鹊舟你眼里是不是一天天的只有林鹿?我这个朋友在你心里半点位置都没有是吧?”   鹊舟蹙了蹙眉,问文砚:“你吃火药了吗?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差?”   文砚说:“你管我吃没吃呢,你就回答说是不是吧!”   鹊舟沉默了。虽然他不是真的喜欢林鹿,但他今天也确实是没发现文砚没来上学。   在长久的沉默中,文砚绷不住了,悲愤道:“鹊舟你真的,你真的很可以。”   鹊舟张嘴欲辩,电话里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鹊舟有点茫然。今天的文砚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可他并不知道造成这种不对劲的原因。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鹊舟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人正是刚刚才挂了电话的文砚。   鹊舟一脸莫名的接起电话,问文砚说:“你该不会真的在为周一和我一起念检讨的事情生气吧?”   文砚气得又把电话给挂了。   鹊舟:“……”   文砚电话第三次打过来的时候鹊舟学乖了,他这次啥也不说了,就等着听文砚说话。   文砚先是劈头盖脸把鹊舟骂了五分钟,然后才烦躁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来我家吧。”   鹊舟还是多嘴了:“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我这么突兀的登门拜访不太好吧?叔叔阿姨不会觉得奇怪吗?”   “怪个屁!我一个人住。你到底来不来?这事儿你不听的话你会后悔的。”文砚道。   “行,给我发个地址。”鹊舟说着一顿,补充问说:“你家里有吃的么?我还没吃晚饭。”   文砚:“饿不死你!”   电话又被挂断,鹊舟无奈起身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文砚给鹊舟开门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你怎么这么慢”,鹊舟举起手里拎的两个塑料袋在文砚眼前晃了晃,笑说:“我顺路买了点吃的,还买了杯凉茶,下火。”   文砚:“……”   鹊舟刚一进门就听见身后响起的巨大无比的关门声,他吓了一哆嗦,好歹是没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出去。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没去学校啊?发生什么事儿了?”鹊舟看似淡定地把塑料袋放到客厅的餐桌上,边说边在心里计算起文砚拿刀砍他的可能性。   文砚果真是进了厨房,但他没拿刀,而是端了两盘菜出来。   “我易感期,你最好别惹我。”文砚把菜放到桌上,转身又回厨房去盛饭。   鹊舟趁此机会偷偷上网查了查Alpha易感期的症状,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情绪敏感,躁动不安,缺乏安全感,脆弱黏人,泪点很低。   鹊舟:“……”   嗯,有点意思。   “你笑什么?”文砚一脸不耐烦的端着两碗饭走出来,批评鹊舟道:“吃饭你不知道帮忙拿筷子吗?你要用手抓着吃吗?”   鹊舟:“……行,你等着,我去拿。”   鹊舟压了压嘴角,抬脚去厨房找了一圈,最后在抽屉里找到了仅有的两双筷子。   “喂,文砚你家里怎么有两双筷子啊?”鹊舟出来时故意调侃了一句。   文砚翻了个白眼,“储藏室里还有一把二十双没拆过的呢,你要?”   “不要。”鹊舟把其中一双筷子递给文砚,坐下后问他:“我在你易感期的时候过来真的没事吗?”   文砚嗤笑说:“我打了抑制剂的,不会对你发情。再说了你就一个B,安全得很。”   鹊舟:“哦。”   鹊舟:“那你叫我过来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事?”   文砚蹙了蹙眉,摇头说:“先吃饭,吃完饭再告诉你。” 第16章   文砚家里很干净,不是什么东西都整理得很整齐的那种干净,而是家具、物品很少的那种干净。   不过想想也是,文砚他一个学生,家里能摆多少东西呢?   鹊舟吃完饭以后自告奋勇地去洗了碗,洗完出来他看文砚坐在素色的沙发上,自己也就跟着坐了过去。   “现在总能说了吧。”鹊舟好笑地偏头看着文砚。   文砚垂放在沙发上的手捏紧了拳,憋了好一会儿才看也不看鹊舟地问:“你一定要听吗?”   饶是鹊舟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被文砚这句话给气笑了。   “你倒是说说我出现在你家是因为什么?”鹊舟反问。   文砚不吱声了,蹙着眉像是在跟自己博弈。   鹊舟耐着性子等待着,然后他听文砚问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小男友发情期的时候没有及时注射抑制剂,被其他的Alpha给临时标记了,你会怎么想?”   鹊舟一愣。   他这几天单知道文砚有事情瞒着他,可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件事。   文砚竟然看见林鹿和柳志安在一起了,这还真是……   鹊舟唇角向上扬了扬。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喂,问你话呢。”文砚拿胳膊肘撞了鹊舟一下。   鹊舟将笑意压下,假装沉思了一会儿说:“小鹿不会那样的,他会好好地把抑制剂带在身上,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文砚气急,瞪着鹊舟质问说:“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鹊舟想了想,认真答说:“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吧。”   文砚又把头偏到一边。不过这次不是他不想看鹊舟了,而是他怕鹊舟看他。   他怕鹊舟看到他脸上来不及隐藏的失落和……嫉妒。   “不过你忽然和我说这个干嘛?你是有朋友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吗?”鹊舟明知故问。   文砚撇了撇嘴,就那么盯着地上的瓷砖缝,闷声道:“对,我是有个朋友。”   许是因为“有个朋友”这四个字模糊了受害人的真实身份,文砚在说起那些他想说却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事情时终于顺畅了起来,中间没有打过一个磕巴。   “我那朋友跟你一样是个B,有个Omega男友,那天我偶然看到Omega跟一个陌生Alpha在一起,Omega身上还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我那朋友挺喜欢那个Omega的,所以我就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文砚一口气说完,然后他就扭过脸来眼巴巴地盯着鹊舟瞧,“你觉得我应该告诉我朋友吗?”   鹊舟即答:“告诉啊,为什么不告诉?你朋友都戴绿帽子了哎,你要是还当他是朋友,那就告诉他,让他早点远离渣男。”   文砚眼睛亮了亮,“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鹊舟点头,“对啊,不然呢?你那朋友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头顶青青草原吧。”   文砚抿了抿唇,在正式跟鹊舟摊牌之前做了个小铺垫说:“那如果你是那个朋友,你听见我跟你讲了那件事情以后心情会怎么样?唔,不要说没有如果。”   刚打算这么说的鹊舟闭上了嘴巴。   文砚:“……你就,浅浅的代入一下?”   鹊舟眯眼带入了一下,蹙眉答说:“我应该会很想宰了那个Alpha吧。”   “怎么说?”文砚竖起耳朵。   鹊舟说:“你看啊,我很喜欢林鹿,说好了要跟林鹿一直在一起,林鹿也很喜欢我,如果有有一天他身上有了别的Alpha的气味,那一定是那个Alpha强迫他的,我会让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东西全都下地狱。”   文砚看见了鹊舟脸上只显露了一瞬的阴狠,心里蓦然凉了半截。   原来鹊舟是这样想的么?周四那天的事情无论他说与不说,鹊舟都不会怪林鹿,鹊舟对林鹿的喜欢也不会减少。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说出来让鹊舟膈应呢?   总归只是一个临时标记而已,要不了一周就会散掉,到时候林鹿跟柳志安就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嗯,只要林鹿不会爱上那种被Alpha标记的感觉就行。   文砚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鹊舟还在那里欠兮兮地安慰文砚说:“没关系啦,我的情况特殊嘛,你那朋友不一定会这么想啊,如果你真的想跟他说这件事情的话那你就跟他说呗。”   文砚啧了一声,烦躁地起身把鹊舟拽起来往门口赶,“你还是走吧,我今天就不该找你来。”   鹊舟一路被文砚推到门前,眼看着文砚就要打开门把他扔出去了,他才忙开口道:“你别介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帮你啊,你给我他的电话,我匿名打过去给他说!”   “滚吧你!老子突然不想说了还不行?”文砚说着真的开门把鹊舟推出去了。   鹊舟见文砚下一秒就要关门,连忙伸脚把门给抵住了。   文砚到底还是没狠得下心用门去压鹊舟的脚,他就保持着手拉门把的姿势从狭窄的门缝里看着鹊舟,不耐烦地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鹊舟盯着门缝里文砚那半张脸看了会儿,严肃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莫名其妙的被你叫过来然后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你赶走,我心里不太舒坦,想骂你一句。”   说着鹊舟也没等文砚反应,一改刚才的严肃,恶声恶气地骂了文砚一句傻逼。   文砚拉开门看着骂完就走的鹊舟的背影,呸了一声喊说:“鹊舟你他妈才是个傻逼!你就祈祷林鹿不会移情别恋吧你!!!我他妈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喊罢,文砚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鹊舟站在楼梯间里啧啧两声,心说易感期的Alpha脾气果然很暴躁。   周一升完国旗,旗台上刘副校长拿着话筒严肃地批评了上周发生在食堂里的一起恶意斗殴事件。   批评完,刘副校长把话筒给到了一旁站着的肇事者一号。   徐渊宁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那份检讨念完,然后又将话筒递给旁边的细竹竿子。   细竹竿子把检讨念得磕磕绊绊,语气里的不甘和被迫低头的屈辱被他在无意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卧薪尝胆呢。   升旗仪式时间有限,校方不可能让那天参与了斗殴事件的所有人都念检讨,所以公平起见就从双方各自抓了两个典型。   这边细竹竿子念完,话筒就被细竹竿子恶狠狠地塞进了鹊舟的怀里。   鹊舟清了清嗓子,先照着校长审核过的检讨稿念了一遍,其内容无非就是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自己做错了事,遇到问题应该求助老师,不应该以暴力来解决问题。   念完这些,鹊舟把检讨书叠好,拿着话筒看向台下的全校师生说:“我和我的朋友作为本次事件中的受害者一方,虽然我们愿意遵守学校校规校纪,承诺以后遇到问题不主动用暴力来解决,但我也希望部分同学不要仗势欺人,不要拿所有人都当软柿子。”   鹊舟顿了顿,在刘副校长冲上来抢他话筒之前很中二的大声补了一句:“因为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好!”   台下不知道哪个班的人带头吼了一嗓子,周一清晨困倦沉默的人群忽然如同被星火点燃的炮仗一般,哄笑的哄笑,说好的说好,鼓掌的鼓掌。   “安静!严肃!”刘副校长夺过话筒呵斥道。   “哎,我这话多正能量啊。”鹊舟在刘副校长身边无奈道。   可能是因为两人离得近吧,鹊舟这句话也顺着话筒扩散了出去,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了一阵。   刘副校长把话筒塞给文砚,揪着鹊舟衣领就把人拉下台训话去了。   文砚拿着话筒,还没有彻底度过易感期的他顶着一张臭脸中规中矩地念完了检讨,然后趁刘副校长不注意,他也把检讨书叠吧叠吧揣进了口袋里,说:“正义的朋友也不会缺席。”   一场升旗仪式因为有鹊舟和文砚的那两句话在,就连散场结束的时候都格外的热闹。   刘副校长本来还想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抓去校长室里谈话,但想了想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话,最后也就摆摆手就此做罢了。   回教室的路上,文砚习惯性的跟鹊舟走在一起,鹊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正义的朋友啊?”   文砚嗤道:“给你个面子而已。”   鹊舟也嗤道:“你这么大的面子我可要不起。”   新的一周就这样在两人的互嘲声里开始了。   鹊舟闲暇时再一次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标签栏,他原本是冲着文砚给他的那个标签去的,但进去后他才意外的发现页面里最大的学渣两个字旁边又多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字。   校霸。   鹊舟:“?”   鹊舟茫然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可能跟他上周的那起斗殴事件有关。   毕竟那个叫徐渊宁的小子好像是个校霸来着,他把校霸揍了,四舍五入之下他也算半个校霸了。   真是……鹊舟啧了一声。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呢?   鹊舟嘴角上扬,心情还算不错的目光下移去找那个疑似文砚给他贴的标签。   只不过鹊舟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原来的那一个,最后只找到个新的疑似。   头顶青青草原的大傻逼。   鹊舟:“……”   要不还是掰了吧。 第17章   视奸一个人对自己的标签和评价对鹊舟来说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特别是当那个人是文砚的时候,这种愉悦就会直接翻倍。   鹊舟说不清自己的这种愉悦从何而来,可能是某种恶趣味吧,他懒得深想。   不同于鹊舟玩玩而已的轻松心态,直播间里看到鹊舟标签栏的不少观众都惊了。   起初,在鹊舟还没打开标签栏的时候,观众们讨论的话题还是林鹿到底会不会把和柳志安的事情告诉鹊舟,或者鹊舟现在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林鹿与其他人有染。   可在标签栏被打开的时候,大家讨论的话题就变了。   -匿名:不会告诉的吧?原世界线里林鹿不就没告诉过雀周吗?   -匿名:可是蝴蝶效应哎,小叫花子对林鹿那么好,万一林鹿这次真的彻底爱上小叫花子了,那还是有可能告诉的吧?他这几次面对小叫花子不是老欲言又止的么?我感觉差一点就能说出来了。   -匿名:那他不是还没说吗?你都说了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其实差得可多了。   -匿名:哎,小叫花子到底行不行啊?他不会都不知道林鹿和柳志安已经搞上了吧?   -匿名:说不定小叫花子根本就没把任务当一回事儿,这都什么时候了?别的好些个主播任务都要完成一半了,就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虐渣也没虐,标签也没摆脱。   -匿名:说多少次了,小叫花子根本不可能摆脱学渣标签,怎么你们还说这个?讨论这个还不如继续讨论林鹿会不会坦白呢。   -匿名:等等!等一下!你们看小叫花子的标签栏!   -匿名:我去,校霸这个是什么鬼?!怎么这么大?!   -匿名:靠,能不大么?看小数字,校霸也就比学渣小1啊!而且但看学渣的数字也比上一次要小了很多吧!   -匿名:刚刚谁说小叫花子不可能摆脱学渣标签?!我就说了小叫花子还是有胜算的!   -匿名:你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从来没看见有人说小叫花子能赢?   -匿名:不过这个思路不错哎,摆脱不了学渣标签的话,那就搞一个新的标签,用新的标签去压旧的标签……嘶,我一开始都没想到这个点,看来小叫花子还是有点东西的。   -匿名:碰巧罢了,一个只会打架的叫花子而已,能想这么多?   -匿名:就是,凑巧而已,他有本事就继续把校霸身份发扬光大,让学渣标签彻底消失呗。   但学渣标签是不可能在一个人本身就是个学渣的情况下彻底消失的,鹊舟比直播间里的观众更明白这一点。   这就好比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叫花子,那在他本身是个叫花子的前提下,即便他展露出了与叫花子不相符合的能力,别人也还是拿他当叫花子。   摆脱学渣标签的道阻且长,鹊舟并不着急,他现在更急的是林鹿与柳志安的二次交锋。   在文本剧情里,那节体育课过后没几天林鹿就在上学路上遇到了柳志安,想要还钱但却拿不出钱的林鹿引起了柳志安的兴趣,两人间的关系也是从那天开始才变得越来越密不可分。   鹊舟和林鹿一直是共同上下学的,鹊舟还记得文本里说他那天早上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给了那一A一O单独相处的机会。   所以他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呢?鹊舟不确定蝴蝶效应会不会让历史偏离轨迹,他希望不会,而事实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希望。   鹊舟是周三早上被麻烦找上门的。   来找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鹿的父亲林扬。   那会儿他刚背着书包从单元楼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了把胳膊扯去了一边的角落里。   鹊舟差点儿就没克制住本能把林扬的胳膊给卸了,好在在他动手之前那就先听见了林扬的声音:“林鹿的男朋友是吧?有事找你说。”   鹊舟并不好奇林扬是怎么知道他和林鹿的关系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林扬找他能有什么事。   “你说吧。”鹊舟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林扬的手。   林扬常年酗酒赌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岌岌可危。   林扬张嘴说话的时候,鹊舟隔着小半米远都能闻到对方嘴里散发出的熏人酒味。   “这个月的钱呢?”林扬看起来还没有醒酒,迷瞪着眼睛看着鹊舟,嘴上说得理所当然:“之前是你一直在帮我们家还钱吧?这个月的呢?”   鹊舟觉得这一幕挺荒诞的。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是雀周,雀周大概会因为林扬的这番话感到压抑、喘不过气,但鹊舟不会,鹊舟只会在心里小小的感慨一下,然后对林扬说:“我从来没想过帮你们家还钱,我只是在帮小鹿而已。”   林扬不屑地笑了,露出两排大黄牙,说:“那小崽子都是老子生的,管你帮他还是帮谁,东西呢?”   林扬拇指与食指中指碾在一起搓了搓,十成十一副要钱的姿态。   鹊舟象征性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但最后还是把这两天从文砚那里领到的监督学习的工钱给了林扬。   林扬拿到了钱还不满足,嘟囔着说:“怎么就这么一点儿?”   鹊舟说:“您要是想要钱您可以自己去打工啊,您又不是没手没脚。”   林扬咒骂了一声,转身晃晃悠悠的走了,边走还边自言自语说:“我下一把肯定能把钱都赢回来。”   鹊舟莞尔。赌场的钱要是那么容易被赢回来,每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还不起高额赌债而选择人死债消了。   林扬离开后鹊舟没有立刻出发前往学校,他在等,或者说在给林鹿和柳志安相处的机会。   等到鹊舟觉得那两人差不多遇上了并且一起去学校了,鹊舟才从家出发独自往学校溜达。   只是鹊舟没想到自己走到半路居然能遇到文砚。   文砚的易感期已经彻底过去了,恢复正常的他在看到鹊舟的时候没之前那么暴躁了,但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鹊舟都要对这个人无语了,没好气的问他:“到底有什么话是这么难说出口的?”   文砚沉默片刻,忽而问他:“林鹿呢?今天没跟你一起?”   “转移话题是吧?”鹊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早上我有事儿耽搁了,他应该是自己先走了。”   文砚哦了一声,说:“我刚才看到他了。”   鹊舟挑眉,心说这文砚这体质也是绝了,怎么每次林鹿跟柳志安在一块儿都能被这家伙看到。   “他跟我那个发小走一起呢。”文砚又说。   鹊舟哦了一声,毫无所觉一般问文砚说:“那你咋不跟他们一起走啊?”   文砚停下脚步幽幽地盯着鹊舟不说话。   鹊舟走出两步了才停下回头看他,疑惑道:“干嘛突然停下?走啊,一会儿迟到了。”   文砚一言难尽地看着鹊舟,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鹊舟你是缺心眼儿吗?林鹿他认识柳志安吗?两个不认识的人走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鹊舟一顿,后知后觉道:“对哦。”   文砚无语死了,“你是猪吗?”   鹊舟说:“但是柳志安是你发小,你又经常跟我们待在一起,柳志安应该认识小鹿的吧?说不定就是路上遇到了打了个招呼就一起走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文砚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鹊舟我看你是哪天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不是,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鹊舟蹙眉看着文砚,心里却乐得想死。   是这人自己不把话挑明白说清楚的,那就别怪他装傻充愣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文砚受够了,他也不想管那么多了,随便吧爱谁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了他也要把事儿给鹊舟说清楚,不然他回头想起来得把自己气死。   “我就想说,人长大会变,你之前问我柳志安是往好里变还是坏里变,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他就是个烂种坏胚,富二代该有的不该有的那些个毛病和坏习性他全都有,他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跟一个Omega走在一起,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文砚盯着鹊舟的眼睛。   鹊舟想说“我不知道”,但这多少有点搞文砚的心态,所以他忍了一手,说:“也没你想的那么那啥吧,就算柳志安有那意思,小鹿没有,小鹿也不会搭理他。”   “哎你……算了懒得跟你说,你丫的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文砚怒气冲冲地走了,好像他先前的必须要跟鹊舟说清楚的决心就是个笑话。   鹊舟在后边摇头,心说文砚还是嫩了点儿,要是他俩身份互换,他早就主动设计一出林鹿和柳志安偷情的戏码然后拽着文砚的衣领子摁头让文砚看现场了,哪里会跟文砚一样受这鸟气。   哎,还是太年轻啊,毕竟小孩子嘛。   鹊舟把文砚当成了只会生闷气的小白兔,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文砚气冲冲地走在前头,心里却开始盘算起了“棺材”的事情。   他得让鹊舟落泪才行,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第18章   那天早上之后文砚就再也没跟鹊舟提过林鹿和柳志安的事情,鹊舟只当文砚是放弃了,他也没过多关注这件事。   比起林鹿和柳志安之间的进展,鹊舟更关心自己的学习成绩。   校霸标签无法消除学渣标签,鹊舟想要完成摆脱学渣标签的任务就只能从根本上改变他是个学渣的事实。   又一次月考成绩公布后,鹊舟被文砚拉到家里并且顺从的在文砚的要求下把成绩单拿给文砚看了,文砚看过之后很是生气,揪着鹊舟的衣领问:“这他妈就是你跟我学了两个月的成果?”   鹊舟拍了拍文砚的手背示意他别揪太紧,深吸一口气说:“你别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文砚气得浑身发颤,废了好大工夫才忍住了没有给鹊舟脸上去两拳。   “我早说了让你不要干什么兼职的。”文砚咬牙切齿道。   鹊舟心里叹气。   鹊舟找了兼职,这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那会儿林鹿刚引起柳志安的注意,鹊舟怕自己每天上下学都跟林鹿走一起会影响这两人之间的发展,所以他为了能多给这两人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不顾文砚的阻拦和谩骂重新在校外找了一份夜间兼职。   如此一来,他放学就可以不跟林鹿一起走了,这就给了柳志安趁虚而入的机会,让柳志安可以如原世界线那样一点一点勾走林鹿的心。   柳志安和林鹿都没有让鹊舟失望,在这一个月里,两人之间的确擦出了不少火花。虽然鹊舟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两人背着他搞的小动作,但他能感觉到林鹿在面对他时态度上的细微变化。   从挣扎到麻木,从麻木到愧疚。   鹊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却跟个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怨种似的,继续对林鹿好,继续毫无保留的喜欢着林鹿,在林鹿肚子饿的时候送饭,在林鹿需要钱的时候打钱,即使林鹿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可以给他食物和钱财的地下情人。   鹊舟不在乎,或者说鹊舟其实挺乐在其中。   因为无论是林鹿起初的不知道要不要把关于柳志安的事情告诉给他的挣扎和犹豫,还是后来林鹿察觉到自己好像喜欢上柳志安以后生出的对他的愧疚,都有意思极了。   人性啊,不过是一种经不起考验的东西而已。   只是……鹊舟没想到文砚会那么在乎他,在乎到会因为他表面上毫无进步的成绩发脾气。   这家伙明明在他被绿而不自知的时候都没跟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我的成绩好不好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许是被文砚揪衣领揪得有些久了,鹊舟的嗓音有些艰涩,像是缺水的鱼,下一秒就会干涸死掉。   文砚手上下意识松了松,让鹊舟能更顺畅的呼吸。   “不是对我,是对你自己!”文砚的语气还是很凶,“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未来?!你是恋爱脑吗你一天天眼里就只有林鹿是吗?没了他你的生活就转不动了?我早说了你要钱我可以先借你,你干嘛还去干兼职?!你知不知道那有多耽搁学习!”   “我知道,所以呢?我俩什么关系啊我找你借钱养我老婆?你觉得换成是你你开得了这个口吗?”鹊舟冷静反问,“至于学不学习的……说实话,我能念完高中已经很好了。”   “好个屁!鹊舟你知不知道你压根儿就是在替别人养老婆!”文砚松开了鹊舟,动作很是暴躁的在校服兜里掏来掏去,最后掏出个U盘甩到鹊舟身上,“你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这里边都是我这个月来收集的证据,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文砚从来没有放弃过把真相告诉给鹊舟的决心,他只是看透了一点,那就是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鹊舟是不会相信林鹿和柳志安有一腿的。   所以文砚开始收集证据。   他买了便携带的小型录音笔和摄影机,他开始跟踪柳志安。   一开始文砚这么做只是头脑一热,等他冷静下来以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太靠谱,毕竟林鹿不管怎么说都还是鹊舟的男朋友,就算柳志安对林鹿有什么想法,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林鹿坚定拒绝,那文砚就什么都拍不到。   可文砚拍到了。   第一次,文砚在一节体育课上拍到了柳志安主动请缨去器材室拿体育器材的画面,不为别的,只因为另一个班派去拿器材的人是林鹿。两人这一去就去了五分钟,回来时被各自的体育老师训斥了几句动作慢。   第二次,文砚拍到了林鹿放学后和柳志安肩并肩走的画面,那天,柳志安在校外小卖部里给林鹿买了一杯热奶茶,林鹿推拒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红着脸将奶茶捧住了。   第三次,文砚拍到柳志安一路护送林鹿回家,那天,林鹿家门口被一群要债的人堵了,林扬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恳求债主再宽限宽限,林鹿看了面色苍白,柳志安却上前将林扬扶起,掏出一张黑卡来堵了那群要债人的嘴。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林鹿和柳志安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多,相处也变得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像一对情侣。   一次,文砚终于忍不住在课后找上了柳志安,开着兜里的录音笔问他和林鹿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志安不知道文砚一直在跟踪他和林鹿,只当文砚是偶然看见了他和林鹿走在一起的画面,笑了笑慵懒反问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文砚只问他:“你知道林鹿有男朋友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你经常跟着一块儿吃饭的那个叫鹊舟的么。那又怎么样?我又没用什么手段,是林鹿自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我,关我什么事?怎么,你要去向你的好朋友告状吗?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在我和他那里里外不是人。”柳志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文砚知道柳志安是真的不在意。因为柳志安有无数的情人和炮/友,并不缺少林鹿这一个。   “哦对了,你其实是喜欢鹊舟的吧?我看得出来。”柳志安忽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玩味地盯着文砚说:“咱俩不如合作,我帮你铲除林鹿这个障碍,你趁机搞定鹊舟,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文砚承认自己在那一刻有一瞬的动摇,可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而已,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短到只有文砚自己在因为那一瞬的动摇而自我厌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玩玩可以,但别什么人都玩。”文砚用这句话作为了他和柳志安那次交锋的结尾。   可之后呢?柳志安不但没有放弃林鹿,反而还变本加厉,他甚至主动把和林鹿之间的亲密暴露在文砚面前,然后在林鹿的慌乱中当着文砚的面吻了林鹿。   事后林鹿也来找过文砚,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哀求文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鹊舟。   文砚觉得这简直荒诞至极。   他问林鹿:“你这样对得起鹊舟吗?”   林鹿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只是更想要对得起自己。”   文砚笑了。   其实文砚可以理解林鹿的想法。一个从小生活在赌鬼家里的孩子,一个从小就被钱这种东西困扰的孩子,真的太容易被一个愿意帮助他的有钱人骗走身心了。   在鹊舟拿不出足够的钱把林鹿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前提下,林鹿会变心喜欢上柳志安这个挥挥手就能带他脱离苦海的人简直再正常不过。   可是……鹊舟又做错了什么呢?鹊舟甚至为了林鹿不顾学业再次做起兼职,也是因为那份兼职,林鹿和柳志安这对狗男男才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   鹊舟啊鹊舟,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做的这些事情,真的跟个笑话一样哎。   “你看到了吗?根本没有人会领你的情。”公寓里,文砚把所有的证据摊开来摆在鹊舟眼前,近乎于残忍的说出了这番话。   鹊舟蹙着眉,手指在面前的茶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要我说这事早知道比晚知道强,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及时止损。”文砚在一旁絮絮叨叨。   鹊舟问他说:“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搞到的?”   文砚听不出鹊舟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反正他的心情是不太好,所以他也懒得惯着鹊舟,语气很冲地答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偷拍偷录的呗。”   鹊舟说:“你喜欢我啊?”   文砚一脚踢上了桌子腿儿,操了一声道:“你丫的关注点能正一点吗?这是重点吗?!”   文砚其实没打算把那段儿关于他喜欢鹊舟的录音放给鹊舟听的,但是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大多不太好使,他忘记把那段给删掉了,但他以为鹊舟不会在意那段的,谁知道这家伙脑回路这么清奇。   “不是重点吗?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像你发小说的那样,干脆趁此机会和他合作。”鹊舟说话的语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平静。   这种平静让文砚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让他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但文砚还是回答了鹊舟的问题说:“我怎么可能和他合作啊?我要是喜欢谁,我肯定光明正大的去追,我才不会干这种挖墙脚的事儿。”   “哇,你好棒。”鹊舟没有感情的棒读道。   文砚感到一阵恶寒,挪动屁股坐得离鹊舟远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儿吧?”   鹊舟:“我没事儿啊。”   文砚笃定:“我不信,你不可能没事儿。”   鹊舟笑了,“你想让我有什么事儿?你是真觉得在你告诉我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文砚:“……不是吗?”   鹊舟:“……”   问,装傻装得太过头,真被别人当傻子看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19章   鹊舟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知道,只是没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而已。”   文砚看他说得认真,半信半疑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男朋友出轨你不生气吗?”   鹊舟花了一分钟时间用自己生动的面部情绪变化向文砚展现了一个明知被爱人背叛但却不愿意相信可最终又不得不面对事实的人物形象。   文砚看着鹊舟难过,自己的心也揪疼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的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最后是鹊舟先打破沉默,哑着嗓子回答文砚之前提出的问题说:“我不是不生气,我只是……只是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我希望他有一天能亲口告诉我,说他是被迫的,他不是真的喜欢柳志安,他只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   文砚起身去给鹊舟倒了一杯白开水,“那个……抱歉啊,我告诉你那些不是想要你难过的,我就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至少不能被一直蒙在鼓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喜欢了他两年多啊,这两年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不求他能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但至少在不爱了的时候,他得告诉我……”鹊舟接过水却没有喝,垂着头有些哽咽。   文砚慌了,在一旁手足无措道:“你、哎,你别哭,哎男子汉大丈夫的,感情上受点伤怎么了?喂,你别哭哈!”   “哈哈。”鹊舟乐。   文砚懵了。   完蛋,这人不会是伤心过度把脑子给气坏了吧?怎么还笑出来了?   “文砚你好好骗哦。”鹊舟抬头,脸上哪里还能看到悲伤的影子?十成十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狡猾相。   文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鹊舟仰头喝了口水。   文砚回过神后一把把杯子夺了过来放到茶几上,手又揪住了鹊舟的衣领,问他:“你什么意思?!”   鹊舟任由文砚勒着自己,态度慵懒,“文砚你还记得我会算命吧?”   文砚顿了顿,反问:“那不是巧合吗?”   鹊舟翻了个白眼,“你是傻逼吗?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巧合?”   “可世上也没人真的会算命啊。”文砚说。   “你不会不代表没人会。”鹊舟说,“不然你怎么解释我现在的状态?”   文砚看着鹊舟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他确实没法解释。鹊舟如今的表现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这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趁着文砚愣神的功夫,鹊舟扒拉开了文砚的手,自己一边整理乱掉的衣领一边说:“小鹿的事情我早就算到了,他第一次和你发小凑在一起是在体育器材室里吧?你看到了对吗?但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还要早。”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阻止?”文砚说着,觉得该喝水润喉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我为什么要阻止?”鹊舟觉得好笑,“他背叛我,那是他自己犯的错,我为什么要帮他纠错?”   文砚听着,一边觉得鹊舟的逻辑奇怪,一边又觉得鹊舟说得很有道理。   “可你喜欢他不是么?你不是说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么?你还不顾学业的打工赚钱替他家还钱……如果你早知道他会出轨,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文砚问出了自己不理解的地方。   鹊舟哼笑一声,终于露出了一点被恋人出轨后的失败者的模样来,低声道:“因为我不愿意相信他真的会如我算到的那样啊。所以我比我算到的我更加爱他,我为他做更多的事,给他更多的钱,我以为只要我爱得再多一点,结局就会不一样,可他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文砚盯着鹊舟。有了之前被鹊舟捉弄的经验,他直觉他不该再相信鹊舟嘴里所谓的对林鹿的真心了。   “你不信?”鹊舟见文砚没反应,挑眉看了他一眼。   文砚木着一张脸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信。”   鹊舟耸肩,又恢复了轻松的姿态,叹道:“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啊。”   文砚:“……”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我认真说。”鹊舟举手做投降状,“其实我刚才说的你可以信一下,我是真的想要给林鹿一次机会,只要他愿意一开始就把他被柳志安占便宜的事情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他摆脱柳志安的纠缠,然后继续爱他。可他至始至终没有告诉我一个字,还在柳志安一次次的纠缠中变了心喜欢上了柳志安,我不是圣人,他都不给他自己机会,那我也没必要给他机会了。”   “那你想做什么?”文砚问。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他想做什么。”鹊舟嘴角玩味的勾起,“文砚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好玩儿吗?”   文砚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鹊舟递给文砚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公布答案说:“就是小鹿那样有点道德底线,但不多的人。他能分辨是非,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会为自己做的错事感到内疚,但他又偏偏没办法不明知故犯。”   “所以……”文砚蹙眉,“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让他自己觉得内疚?这算什么?”   鹊舟摇头,“怎么能说我是什么都没做呢?我不是在好好地爱他吗?”   文砚还是觉得不可理喻,“但这样他也只会感觉到内疚而已,这就是你的报复?这太轻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鹊舟饶有兴致地问文砚。   文砚说:“至少我会让他从柳志安身边离开,让他还不起家里的债,让他人财两空。”   鹊舟说:“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   文砚不解,“我?我怎么帮你?”   鹊舟刚要开口,文砚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文砚掏出来看了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哎,别挂。”鹊舟出言阻止了文砚挂电话的动作,说:“你可以接起来听听,那号码是小鹿的。”   “你还管他叫小鹿?”文砚嗤笑一声接通了电话。   “喂?是文砚吗?我是林鹿。”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林鹿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像是带着几分不安。   “什么事?”文砚开了免提,边答边扫了一旁但笑不语的鹊舟一眼。   “你、你这周末晚上有空吗?关于我和柳、柳志安的事情,我想跟你谈谈……”林鹿的声音是好听的,这会儿小心翼翼结结巴巴的更是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是个Alpha大概都很难拒绝这样的一份邀约。   文砚也没有拒绝,倒不是说他不想拒绝,而是鹊舟在一旁使眼色让他接受了。   挂掉电话后,文砚不耐烦地问鹊舟:“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我去?他能跟我谈什么?”   “当然是谈让你别把他和柳志安之间的烂事儿讲给我听的事情啊。”鹊舟说。   “可我已经告诉你了。而且他之前就说过要我别告诉你。”文砚说。   “跟你说一次哪儿够?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安全感。”鹊舟翘起二郎腿,“至于我……你就当你没告诉过我吧,我在他那里得纯白无暇什么都不知道才行,不然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爱我了。”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文砚真的很讨厌鹊舟这种不把话说明白的谜语人,简直烦得要死。   鹊舟冲文砚勾了勾手指。   文砚附耳过去,听鹊舟给他讲了一堆计划。   听罢,文砚瞪着鹊舟,没好气问:“我凭什么帮你啊?”   “凭我自己行不行?”鹊舟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勾住了文砚的脖子,身子前倾跟文砚来了个鼻尖对鼻尖。   文砚还是头一次距离鹊舟这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鹊舟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文砚承认这对他来说很具有诱惑力,可他在呆滞两秒后还是一把将鹊舟向后推开了。   文砚用的力气太大,鹊舟猝不及防之下脑袋砰的一声磕到了墙上,疼得鹊舟倒抽一口凉气,一句傻逼东西脱口而出。   文砚哎了一声,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先严肃的告诫鹊舟自己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还是该先给鹊舟道歉了。   鹊舟自己捂着脑袋坐直了身子,本来还一肚子怨气的,可一看到文砚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乐了。   “干嘛啊?不乐意我肉偿就不乐意呗,还想谋杀我啊?”鹊舟好笑道。   文砚干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   “嘴上道歉谁不会啊?能不能拿出点诚意来。”鹊舟冲文砚挑眉。   文砚想到刚才鹊舟和他说的那些计划,认命般垂下眼睫,点头说:“行,我帮你,就当是替兄弟打抱不平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啊。”鹊舟笑得真诚了几分。   文砚端起桌上之前鹊舟用过的杯子喝了口水,沉默半晌后问鹊舟:“鹊舟你实话跟我说,你真的不喜欢林鹿了?”   鹊舟嗯了一声。   文砚深吸一口气,抬眸与鹊舟对视,郑重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鹊舟:“……嗯?不是刚刚还说是兄弟……”   “现在是。”答应了鹊舟的计划后,文砚这会儿倒是放松下来了,脸上难得露出抹笑意来,对鹊舟说:“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鹊舟哦了一声,觉得这游戏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那些事情都不重要。”文砚话音一转,又成了一脸严肃的样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成绩。你报复林鹿可以,但你的成绩必须得提上去,为那种人赔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不划算。”   鹊舟:“……你真的有病吧。”   没病的话谁会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学习成绩的事情啊?! 第20章   林鹿很慌。   这种慌张和不安自从他第一次在器材室被柳志安临时标记那天开始就一直存在了,只不过时强时弱而已。   最近林鹿的这种不安感又强烈了起来,究其原因就是他和柳志安的事情被文砚看见了。   文砚是鹊舟的朋友,他们三个每天中午和晚上甚至还会一起结伴去食堂吃饭。林鹿真的太害怕文砚会把他的事情告诉给鹊舟了,就算他已经求过文砚一次,可他还是不放心。   因为林鹿仔细想过之后发现文砚根本没有理由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鹊舟。   怎么办?林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林鹿告诉自己,他不是想要脚踏两条船,他只是还没准备好告诉鹊舟真相,或者说现在还没到告诉鹊舟的时机。   等到时机成熟,他一定会主动跟鹊舟坦白一切,但那不是现在,他也不需要让文砚一个外人去向鹊舟通风报信。   可怎么样才能让文砚闭嘴?   杀人灭口肯定不行,柳志安说过文砚家里不缺钱,所以他想要接柳志安的钱贿赂文砚的方法也不可行。   林鹿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林鹿给文砚打电话约了周末晚上的见面,他觉得有这么一层约定在,至少在赴约之前文砚是不会把事情告诉鹊舟的,而那几天里鹊舟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鹊舟还是爱他的,鹊舟还会温柔地冲他笑,摸他的头。   鹊舟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好。   林鹿沉浸在现在的和平之中,他嘴上说着等到时机成熟就和鹊舟分手,可是心里却安于现状并没想过改变。   周末,林鹿在约定的时间去了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家酒吧,酒吧老板是柳志安的一个朋友,柳志安没少带林鹿来这里玩,所以林鹿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这让他少了几分紧张感。   文砚也很快就到了,两人坐在吧台前,酒保为他们一人上了一杯酒。   “你找我来是想要谈什么?”文砚盯着手边的酒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林鹿在看到文砚喝酒的时候就松了口气,说:“我、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你……”   “我没有告诉他。”文砚打断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懒得管。但你最好早点自己主动跟鹊舟坦白,那家伙那么喜欢你,你别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我知道……我会告诉他的,我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林鹿垂着头,声音让人心软。   文砚啧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酒,语气不太耐烦地对林鹿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鹊舟对你那么好,为了帮你家还钱,他学业都不要了出去做兼职,他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就为了柳志安给的那点钱你就变心了?你不觉得自己很离谱吗?”   林鹿没说话,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文砚嗤笑一声,“我早跟他说了他一个Beta不要跟Omega谈恋爱,他不听,我看他也是活该!”   林鹿搭放在吧台上的手握紧成了拳。   文砚跟没看到似的,继续在一旁自言自语:“他的恋爱观就有问题,什么只要真正相爱就能克服一切问题,他那是根本就不知道信息素能给人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就一纯种傻逼、理想主义者,你最好早点跟他坦白,让他知道一下信息素的险恶,以后别再那么天真。”   文砚看似在骂鹊舟,其实每一句话都跟一把刀一样直往林鹿身上扎。   鹊舟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那他林鹿是什么?是阴险小人,是一个践踏了别人真心的拜金O。   林鹿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偏偏文砚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强拉着林鹿互动说:“你应该不知道鹊舟为了你都做过哪些兼职吧?”   林鹿想反驳说自己知道,可话到嘴边了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只知道鹊舟在状元烧烤兼职过,而且还是鹊舟带他去状元烧烤吃饭的那次他才知道的。   可他怎么会不知道鹊舟在做什么兼职呢?为什么他此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他怎么能不知道鹊舟在做什么兼职呢?   林鹿有一瞬的茫然,因为在和柳志安搞到一起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给了鹊舟平等的爱。   可现在文砚却告诉他,他连自己爱人的兼职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林鹿张了张嘴,但却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文砚只当林鹿是不想回答他,继续说:“我知道的也不全,他不爱和我说这些,你应该也不知道他在做英语翻译吧?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要不是他自己翻译不出来过来找我帮忙,我恐怕现在也不会知道。他那个人,做的比说的多。”   “够了!”林鹿手在吧台上锤了一下,这个动作让他说出了这两个字,气愤得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别再说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文砚笑了笑,“没有意义吗?也是,确实没什么意义,毕竟他做的那些事情在你的帮助下已经全都失去意义了。像个可怜的小傻瓜,不是吗?”   林鹿不说话,把头偏到了一边。   文砚轻笑一声,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你如果没有别的想要跟我说的,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说过的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你大可以放心。”文砚说着站起身,脑袋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他扶了扶额,等那阵晕眩感过去后他叫来了侍应生结账。   “把这位先生的一起了吧。”文砚指指林鹿面前那杯没动过的酒,边说边打开手机准备扫码。   结完账,文砚再一次跟林鹿道了别。但要走的时候,他脑中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几乎快站不稳了。   林鹿起身扶了文砚一把,轻声说:“我送你吧。”   文砚此时已经有点不太能思考了,愣愣的哦了一声,任由林鹿扶着自己离开酒吧。   林鹿没有在酒吧门口叫车,而是脚步一转将文砚带去了酒吧旁边的一家小旅馆。   旅馆的老板没少接待这种客户,很快的帮两人开了房。林鹿拿着房卡先把文砚扔到了房间里的大床上,然后他给鹊舟打了个电话。   鹊舟接电话接的很快,接起电话后语气温柔的问林鹿怎么了。   林鹿分明没有喝酒,此时却装出一副醉态来,带着哭腔跟鹊舟说他很难受。   鹊舟一下就慌了神,着急忙慌的问他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林鹿说:“我、我不知道,今天文砚约我去酒吧,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但、但是……鹊舟,我现在头好晕,我难受……我,我不知道……啊!”   林鹿对着面前的空气瑟瑟发抖,质问说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鹊舟听着嘟嘟嘟的一连串忙音,心说林鹿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内里其实还真是个狠人。   如果他还是原来的那个雀周,怕是一定会信了林鹿的鬼话吧。   鹊舟收起手机,抬眼看向马路对面的酒吧和旅馆,唇角意味不明的弯了弯。   如果他今天不进去旅馆的话,不知道事后文砚会不会想杀了他。   哎,想想那画面其实还蛮有意思的,可惜了他不能真的把文砚扔在虎穴里不管不顾。   鹊舟在楼下站了得有差不多十分钟时间,他倒是不怕这十分钟里楼上真的会出什么事儿,毕竟林鹿的本意只是做戏,又不是真的想跟文砚上床。   鹊舟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穿过夜色往旅馆大门走去。   旅馆前台的工作人员很有职业操守,说什么都不告诉鹊舟客人的住宿信息。   鹊舟一脸急色,“行,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一间一间的去找!”   鹊舟说着直接朝最近的一间客房门走了过去,抬手就在门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工作人员也急了,连忙从柜台后边出来拉住鹊舟,说:“先是您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鹊舟一副谁怕谁的模样,“就你们这种地方,我看你们是比我更怕警察吧?”   鹊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工作人员只得认怂,不情不愿的把林鹿和文砚的房号告诉了鹊舟。   鹊舟直接找工作人员要了房间的备用房卡,到了房门口他也不敲门,直接就刷卡把门推开了。   工作人员站在门外看着鹊舟大步冲进房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跟进去了。   屋内,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气味交织在一起,鹊舟闻不到,但他能通过自己的眼睛看清床上发生的事情。   房间大床上,林鹿衣冠不整的被文砚压在身下,手抵着文砚的胸膛,像是要把人推开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鹊舟视线在文砚光裸的后背上停留了半秒,不可置信道:“你们……在干什么?”   “鹊舟!”林鹿看到鹊舟,哽咽着快要落下泪来。   鹊舟箭步上前想要把神智不太清醒的文砚给推开,却在动手之前先看到了文砚的举动。   啪的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回荡,房内两个神智还算清醒的人都是一愣。   文砚尤嫌不够,抬手还要再给林鹿一巴掌,却被回过神的鹊舟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   文砚挣了挣没有挣开,索性就瞪着眼睛看林鹿,口齿清晰地骂说:“你和你的信息素一样恶心。” 第21章   鹊舟最后还是把文砚掀到一边去了,他拉起林鹿帮林鹿整理好了衣服,然后看也不看文砚一眼,带着林鹿离开了房间。   林鹿在房门口拉住了鹊舟的手腕,痛苦摇头说:“鹊舟我不能这么出去,我、我控制不住信息素,我……”   “抑制剂呢?”鹊舟满脸的担忧。   林鹿带着哭腔说:“我没带,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我我们这里有!”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处,哒哒哒一路小跑着去拿了一支抑制剂过来。   “麻烦你再帮我开一间房。”鹊舟拿着抑制剂对工作人员道。   工作人员连忙照做。   鹊舟把林鹿带去新开的房间,帮林鹿注射了抑制剂。   林鹿缓了一会儿终于是把身上的信息素给全部收起来了,喘着气跟鹊舟打小报告说文砚是怎么约他出来的,又是怎么灌他喝酒然后把他带来旅馆的。   林鹿说得真情实感,要不是鹊舟本身知道事情始末,怕是真的会被他蒙骗过去,以为文砚是个对兄弟老婆图谋不轨的小人了。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已经没事了。”鹊舟轻拍着林鹿的背,柔声安抚。   林鹿埋头在鹊舟怀中,无声落着泪。   鹊舟又安抚了林鹿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先让林鹿自己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你要去哪儿?”林鹿有些紧张地看着起身的鹊舟。   鹊舟抬手在林鹿头顶揉了揉,说:“我去找文砚算账,我一直拿他当兄弟,我没想到他会对你做出这些事情。你放心,我处理完就回来。”   林鹿应了一声,小声道:“你早点回来。”   “嗯,你如果不舒服或者累了就先睡觉,不用等我。”鹊舟说罢离开了房间。   林鹿望着被关上的房门,一直紧攥着被单的手这才稍微松了松。   这样一来,无论文砚跟鹊舟说什么,鹊舟应该都不会相信了吧。   毕竟文砚是对他做过逾矩之事的人,鹊舟那么喜欢他,文砚一定会在鹊舟那里上失信名单的。   林鹿默默松了口气。他不相信文砚口中说的“我不会把你们的事情告诉鹊舟”,即使文砚一天不说,他能做到一年不说吗?   在林鹿看来,口头的承诺都是空话,只有这种实际的无论文砚说什么鹊舟都不会相信的状态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另一间房间里,刷卡进门的鹊舟被眼前的一片黑暗吓到,下意识就想要去开灯。   可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他身后的门板就被人砰的一声按合上,他整个人也被两条手臂圈在了门板与□□之间。   “鹊舟……”   鹊舟听见文砚的声音就落在他的耳畔,伴随着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颈肩的搔痒感。   那是文砚的呼吸与额前碎发一起落在他肩上的感觉。   “你干嘛?”鹊舟语气还算平稳地问道。   文砚埋首在鹊舟颈肩蹭了蹭,闷声道:“我难受。”   “难受你打抑制剂呗。”鹊舟抬手把文砚往外推了推,“你有抑制剂吗?没有我出去帮你借一下。”   文砚明明只是被鹊舟推开了一点儿,却跟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一样心情低落地垂着头,丧丧地说:“我打过了,我没有发情。”   鹊舟觉得好笑,膝盖微微屈起在文砚胯间蹭了一下,调侃说:“你管这个叫没发情?”   文砚闷哼一声,主动向后退了一大步,于黑暗里闷不吭声的盯着鹊舟模糊的轮廓看。   鹊舟背抵着门板,认输道:“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是药效,不是发情期对吧?哎,有什么区别嘛,不都是……算了,那你能自己解决吗?”   文砚没说话也没动。   鹊舟哦了一声,“不能是吧?那我出去帮你找一个?”   文砚本身就很难受了,这会儿听鹊舟这么说更是火上浇油。   鹊舟若有所感似的,忙求生欲满满地说:“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先别气。这个事情吧,它解决起来有点困难,我知道你不想找别人,但是你自己又很难消解,那你说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帮你吗?”   文砚咬牙切齿道:“谁要你帮?!”   鹊舟摊手,“你看,你也不要我帮忙,你也不要别人。怎么?你想死啊?”   文砚要气死了,上前一步伸手越过鹊舟的身子把房门打开,另一只手狠推了鹊舟一把说:“你出去!去找你小男友去!”   鹊舟却偏不走,掰开文砚的手硬是又把门给拉上了。   “你干嘛?”文砚瞪鹊舟。   鹊舟看不清文砚的表情,但他从文砚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文砚的那种“不娶何撩”的怨气。   “哎,其实我也没那么绝情的。”鹊舟诚恳道。   文砚都气笑了,说:“你要是真不绝情你现在就该自己脱了裤子去床上趴着。”   “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挺多。”鹊舟说着上前一步。   文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鹊舟再上前一步。   文砚再退。   鹊舟笑了,索性推着文砚的肩膀把人一路推到了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文砚膝窝撞到床沿,腿一软就顺势坐到了床上。   鹊舟一只手搭在文砚肩头,一只脚跪压在文砚两腿间的空隙处,居高临下看着文砚。   文砚仰头看着鹊舟的轮廓,喉结滚了滚,身上燥热得不行,偏生他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不想在还没把鹊舟追到手的时候对鹊舟做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砚嗓音干涩。   鹊舟捧住文砚的脸左右看了看,表面上看着游刃有余,其实心里也有点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了。   按理说,他应该在文砚拉开门让他出去的时候就顺势出去的才对。   可他下意识就把门重新关上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知道啊。   面前这家伙分明只是一堆游戏数据而已。   鹊舟手在文砚下巴上轻挠了一下,逗狗似的。   文砚不太清醒的神智告诉他,他这会儿应该一脚把这个冒犯他的傻逼踢飞出去,可他脚动了动,最后只是在鹊舟的裤腿上虚虚蹭了一下。   鹊舟叹了口气,手往上移盖住了文砚的眼睛。   “就这一次。”鹊舟低喃着,手上用力把文砚朝后推倒在床上。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落到床上时,文砚睫毛颤了颤,在意识回笼的瞬间猛的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文砚清楚的记得昨晚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他被林鹿带进房间,他记得他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是属于Omega的浓郁奶味。   文砚最讨厌的液体就是奶,无论牛奶、羊奶,他讨厌那种味道,所以他也极端的抗拒那股信息素的味道。   可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没法逃离,甚至还因为身体本能被迫进入了发情期,所以他只能任由林鹿脱掉他的衣服,在林鹿的摆布下被迫配合林鹿在鹊舟面前演了场戏。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文砚摁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仔细回忆了一番。   嗯,后来鹊舟来了,鹊舟带着林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了Omega的气味,所以文砚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这让他得以从散落在地的衣服堆里找出他提前准备好的抑制剂给自己注射,这让他有了把衣服穿上的力气。   嗯,虽然这衣服没穿多久就又被后来回到房间里的鹊舟给亲手脱掉了。   文砚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这里,好像还残留着鹊舟唇上的温度。   文砚忆起那些或难耐或欢愉的片段,耳根一红,脸上却紧绷着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行,不能太得意忘形。只是用手的一次互帮互助而已,况且还是他单方面的被服务,鹊舟连他嘴都没亲过,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文砚想着想着,刚刚还高涨的情绪这下是真的冷却下来了。   “没事儿,你不用怕,文砚他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屋外走廊上响起的声音让文砚朝着门板的方向偏过了头。   “你就好好上课就好啦,就和平时一样。”走廊上,鹊舟牵着林鹿的手,在路过文砚紧闭的房门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朝旁边瞟。   林鹿弱弱的嗯了一声。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文砚从地上把衣服捡起来穿好了,手胡乱在脸上搓了一把,等确定那两人差不多退完房离开了他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能再和鹊舟在学校里有任何的接触了。   升旗仪式路上看到鹊舟不能打招呼,中午在食堂排队的时候看到鹊舟在隔壁队伍里也不能上去找人说话。   虽然每天晚上他都可以和鹊舟视频学习,可隔着屏幕的相处哪里能和面对面相比?   难受,很难受。   文砚把这种难受全部宣泄在了林鹿的身上,他每次看到林鹿的时候都会恶狠狠地瞪对方一眼,把林鹿瞪得都不敢看他了,每次遇到他都会加快脚步速速远离,跟耗子看到了猫似的。   有一次林鹿放学之后被柳志安带去买奶茶喝,在等待奶茶制作的间隙里,林鹿看到了站在校门口手插口袋盯着他看的文砚,浑身汗毛当场就是一炸。   柳志安也看见了文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揽着林鹿肩膀对林鹿说:“你不用怕他,他伤不了你。”   林鹿不安的嗯了一声。   “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告诉鹊舟?”柳志安现在扮演的是林鹿的情人,拥有过不少情人的他很懂得把握情绪。   就比如现在,他就是用一种参杂了些许撒娇和埋怨意味的语气在和林鹿说话,这种语气不但不会让他显得娇气,反而让人觉得有一丝小可爱。   “唔……”林鹿有些犯难。他太害怕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了。   柳志安叹了口气,用一种“我理解你”的眼神看着林鹿,说:“我倒是不着急,我知道你的顾虑的。如果你不忍心,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我保证他不会怪你。”   林鹿有些心动,“真的有这种办法么?”   “有的哦。”柳志安笑了笑,“不过需要你帮我把他约出来。”   “唔……然后呢?”林鹿问。   柳志安柔声道:“然后的事情放心交给我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第22章   富二代的生活是丰富的也是无趣的。   柳志安是个胸无大志的富二代,在顶上有个哥哥的情况下,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身上也没有背负来自父母的沉重期盼。   对柳志安来说,上学只是人生路上按部就班的一步,他可以乖乖上学,但他在学业方面并没有目标。   没有目标的人生是无趣的,但好在柳志安很擅长给自己找乐子。   柳志安交往过很多的人,男女都有,B、O也都有,不过那些人大部分从一开始就和他是炮友的关系,那些人出卖□□,而他会用钱来支付。   那样的寻欢作乐对柳志安来说只是一时的消遣,他很快就会玩腻,所以他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林鹿的出现。   林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林鹿好像有他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可是那种坚持又并不坚定。   用虚伪的爱意一点点将这样的人的坚持和底线全部击碎对柳志安来说是极其有意思的一件事,这是柳志安的长期娱乐项目。   而且不只是玩弄林鹿很有意思,连带着耍一把林鹿的那位男友应该也会很有意思,唔,如果连他的发小也可以一起耍的话,这种有意思就会超级加倍了。   柳志安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他明明和鹊舟无冤无仇,和文砚更是幼时玩伴,可他还是很想看看这两人挫败绝望的模样。   那一定很有趣吧。一个被恋人背叛,一个被暗恋之人误会,想想就很有趣啊。   柳志安脑海中有一个计划逐步成型,不过他和鹊舟不熟,很难把对方约出来,所以他就只能让林鹿帮忙。   可是林鹿连着约了鹊舟几次都没把人约出来。   鹊舟拒绝林鹿邀约的理由很合理,就是他晚上下了课以后得去做兼职,兼职那边管的严,一次没去可能就永远都不用去了。   “抱歉啊小鹿,这几天可能不行,你等我把这个月的活做完,老板把工资给我结了以后,我就可以跟你出去玩啦。”在旅馆事件过去大半个月以后,学校教学楼走廊上,面对林鹿的第三次邀约,鹊舟满脸歉意的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林鹿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一边脑子想着鹊舟是不是不喜欢他了,另一边脑子又内疚地觉得鹊舟做兼职都是为了他,他却对鹊舟不忠。   “鹊舟……你要不不要再做兼职了。”林鹿小声道。   鹊舟根本没把林鹿的话放在心上,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了,鹊舟抬手搓搓林鹿冻红的小脸盘子,说:“你放心,我不累的,我多赚一点钱,那些要债的就能多宽限你们家几天,你也不用每次回家都要害怕他们上门闹事了。”   林鹿家里的债务其实已经在柳志安的帮助下还了一半了,剩下的那半柳志安也说过之后会帮他还掉。已经没有了负债压力的林鹿这会儿只能心情复杂的继续劝说鹊舟:“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他们了,你……你可以不用再因为我耽误学业了。”   “这是什么话?小鹿你……是觉得我成绩不好是因为你吗?”鹊舟见林鹿点头,叹气摇头说:“不是的哦,我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子,就算我不做兼职,我成绩也是那个样子,小鹿你不用因为这个担心啦!我早点出去打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林鹿的本意是要劝鹊舟放弃兼职去赴柳志安给他准备的约的,可不知为何,听见鹊舟拒绝的这番话他心里反而是放松了一些。   林鹿才不会承认他松一口气是因为知道了鹊舟成绩差和他没关系呢,他也不是什么不敢担责任的人。   “总之……月底吧!等发了工资我就把那边的兼职先辞掉,然后拿好多天来陪你好不好?”鹊舟问林鹿。   林鹿看着鹊舟眼里对他的毫不掩饰的爱意,胡乱应了一声,用快要上课了为借口逃也似的走掉了。   鹊舟独自在走廊上靠墙站了一会儿。   忽然,若有所感似的,鹊舟偏头朝厕所的方向看了一眼。   文砚甩着手上的水从厕所走了出来,抬眸的一瞬就看见了正盯着自己看的鹊舟。   文砚一愣,张了张嘴似要说点什么,鹊舟却忽然回过头去离开走廊回了教室。   还半张着嘴的文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   他叹了口气,刚要朝教室走,肩膀却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   文砚回头,惊讶的发现拍他的人是刚从楼梯上来的柳志安。   “怎么?被喜欢的人讨厌了?”柳志安调侃道。   文砚一听到柳志安的声音就来气。要不是这个人的出现,他刚才应该是能和鹊舟说上话的。   文砚冷哼一声,心情不太美妙地说:“关你屁事?”   “哎,林鹿做的那事儿确实不太地道。”柳志安说。   文砚一点儿都不奇怪柳志安知道那天在旅馆发生的事情,毕竟那酒吧是柳志安哥们儿开的,林鹿在酒吧里给他下药,柳志安就算当时不知道,事后也总能知道。   “管好你自己吧。”文砚只说。   “别啊,我能帮你的。你不是喜欢鹊舟吗?听我的,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当时恨你,事后也总会明白过来只有你才是他的依靠。”柳志安揽着文砚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文砚却受不了的一下子把柳志安的手臂给甩落了,大步朝教室走去,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哦,那好吧。”柳志安跟在后边耸了耸肩。   “卧槽卧槽卧槽!各位!好消息!!!”高三二班教室里,文娱委员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拍着讲台激动大喊。   “什么什么?什么好消息?这个月不月考了?!”有人立马响应。   “你做梦吧!”文娱委员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但很快他又重新激动起来,说:“秋游啊兄弟们!下周周五咱们高三秋游啊!”   “卧槽真的假的?!我们都高三了还有秋游?!”有人不可置信。   “假的吧!我听说往届高三都没有秋游的。”有人胸有成竹。   “草,不信你们待会儿自己听余老师说!”文娱委员道。   下节课刚好是语文课,余老师是拿着一叠白色的纸进入教室的。   “都看着我干什么?”余老师一进教室就察觉到了教室里气氛的不对,一看之下发现那些平时对她爱搭不理的学生们这会儿正一个个眼睛发光地盯着她看。   “余老师,我们下周周五干什么啊?”前排的同学问得很有目的性。   余老师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睛一弯笑了笑说:“当然是月考啊。下周五不是月底了吗?这点儿时间概念都没有的吗?”   此言一出,全班都是失望的哦了一声,不少人还扭头去瞪谎报军情的文娱委员。   文娱委员那个委屈啊,大着胆子问余老师:“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余老师你真的没骗我们吗?”   “骗了。”余老师也不逗这群孩子了,笑着把怀里的那一叠纸抽出来往最近的一个同学桌上一放,说:“小齐你帮我把这个给大家发下去。咱们月考推迟到下下周周一周二,下周五咱们高三秋游。”   余老师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的时候欢呼声就已经要把教室顶给掀翻了。   鹊舟因为位置原因,几乎是全班最后一个拿到秋游通知书的,他快速扫了几眼,很快就不太感兴趣的把单子放到了一旁。   同桌林奕鸣小声问鹊舟:“今年的秋游你去吗?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鹊舟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以前的春游秋游应该都是没有参与的,这也能理解,毕竟参加这些活动得交钱,一百多块钱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在林鹿家里债务没有还清的情况下,雀周是不会乐意花这个钱的。   所以这次秋游要不要参加呢?   “去吧。最后一次了,去看看。”鹊舟最后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想去看看。不是因为任务或者其他,他就是单纯的想去看看。   他来这个世界那么久了,可是除了学校周边他还哪儿都没去过。   就算单纯的去看一看玩一玩也好。   “小鹿,给,这是这次秋游的钱!”放学,鹊舟难得没有直奔打工地点,而是先跑到四班教室门口找到了背着书包出来的林鹿。   鹊舟塞钱的动作很快,等林鹿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的时候,钱已经在他的校服口袋里了。   “诶?唔……”林鹿忍住了没有说“这次不用给”,因为说了鹊舟肯定会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能跟鹊舟说柳志安之前已经把钱转到他手机里了。   “这次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哦!”鹊舟全程都观察着林鹿的反应,大概能猜到以前也是雀周给林鹿钱送林鹿去玩,但是自己却没有去的。   林鹿愣了愣,“诶?你也会一起吗?啊,我的意思是你一起去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鹊舟笑了笑,像是没看出对方笑容里的虚假,说:“因为小鹿最近老是约我去玩我又老是没有时间,我觉得这次秋游是一个机会,我可以一整天都陪着你!再说了这也是咱们高中最后一次秋游了,我怎么说也得去体验体验对吧!”   “嗯,对。”林鹿连连点头,眼睛心虚的看着一边,“是最后一次了,去看看也好。”   这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和鹊舟以情侣的身份一起出去玩了。 第23章   秋游在月底,鹊舟兼职的地方刚好就在秋游的前一天发了工资。   凌晨鹊舟揣着刚收到钱的手机走在回家路上,路过某个巷口的时候忽然就被人拉了一把拽到了巷子里。   鹊舟下意识的出手将人反制,把人一把推按在墙上,手肘抵上那人的喉结。   “是我。”那人不急不缓道。   熟悉的声音让鹊舟脸上的厉色尽褪,他放了人,后退半步不解道:“你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呆着,出来晃悠干什么?”   文砚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领,说:“跟你汇报一下我的工作进度。”   “电话里说不就得了。”鹊舟撇嘴。   文砚抿了抿唇。   鹊舟认输摆手,“算了算了你说吧,进度怎么样了?”   文砚说:“能收集的证据基本收集够了,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开始下一步。”   “动作挺快的嘛,我还以为得等到下个月呢。”鹊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笑说:“文砚你可以啊,以后能当个侦探或者狗仔了。”   文砚嗤了一声没接茬。   鹊舟也不在意,说:“那择日不如撞日,下一步就定在明天秋游结束以后吧。”   文砚蹙眉,“一定要这么快么?你不多准备准备?”   “没必要。”鹊舟耸肩,“从我算到小鹿会出轨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明天的准备了。”   秋游当日,高三年级的所有学生都兴奋得不行。   虽然按照学校规定,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校服,可是他们的心一个二个早就都不在学校里了。   一辆大巴车能搭载的客人有限,高三每个班的人数几乎都超出了一辆车的最大客容量,所以几乎每个班都有学生出去和其他班多出来的学生拼另一辆大巴车。   鹊舟就是被分出去的那一个。   面对一车不熟悉的生面孔,鹊舟上车之后就面无表情的朝车子末尾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被斜侧里伸出的一只手拉住,他侧头,发现拉住自己的人又是文砚。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啊?”鹊舟无语。   文砚不由分说把鹊舟拉到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鹊舟坐下时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柳志安的身影。   “别看了,他和我们班一小半的人都在四班的车上。”   鹊舟哦了一声。   文砚说:“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和我待一块儿了。”   鹊舟又哦了一声,取下背上的书包抱在怀里。   “要吃东西吗?”文砚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边掏出一袋土豆片。   鹊舟一看那土豆片的口味,啧了一声,“蒜香芥末,文砚你真有品位。”   文砚也是这才注意到包装袋底部写的味道,大呼冤枉,“哎不是,我买的时候没看味道来着,我就是觉得这包装挺好看的。”   鹊舟乐了,“那你吃一个我看看好吃吗。”   文砚听话的撕开包装拿出一片叼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吧几下,眯眼沉吟片刻,答说:“有点奇怪,但不难吃。”   “真的吗?你再吃一片我看看?”鹊舟鼓励道。   文砚于是又吃了一片,答:“真的。”   鹊舟说:“我不信。”   文砚于是拿了一片递到鹊舟唇边,“要不你自己尝尝试试?”   鹊舟往旁边躲了躲,拒绝道:“我不吃,你吃。”   文砚于是自己吃了。   “怎么样?”鹊舟又问。   文砚面无表情答:“还是刚才那味儿。”   鹊舟说:“你再吃两片试试。”   文砚下意识吃了两片,吃完眉一蹙,瞪着鹊舟说:“你拿我当狗逗是吧?”   鹊舟乐了,“哎,你才发现啊,小狗崽。”   文砚刚要说自己没有当狗仔的志向,可是话出口前他忽然就觉得鹊舟嘴里的狗仔和他想的狗仔可能不是同一个狗仔。   文砚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被喜欢的人当狗崽子逗什么的……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兴奋啊?   文砚看不懂自己了,他气恼地把一大袋土豆片往鹊舟怀里一塞,别开头说:“你爱吃不吃吧,烦死了。”   鹊舟乐得不行,自己从袋子里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嚼吧嚼吧意外的发现味道还不错。   原来不是小狗的味觉有问题啊。   大巴一辆接一辆驶出校园大门,等到车行至半路,鹊舟已经把一袋子土豆片吃完了。   车上没有垃圾桶,鹊舟索性把包装袋塞进一旁文砚怀里。   文砚忍了忍,把袋子揣回书包里了。   鹊舟擦干净手以后掏出手机点开了和林鹿的对话框。   文砚余光瞥见了,问他:“你至于么?就这么点车程你都要和他交流感情?”   “你不懂,我猜他现在多半和柳志安坐在一起,我现在告诉他我今晚能赴他的约,他就有时间和柳志安安排谋划了。”鹊舟说着给林鹿发去了邀约。   林鹿那边过了好久才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没过几秒又发来一个高兴的到处乱蹦的小人的表情包。   鹊舟长按小人表情包转发给林鹿,文砚在一旁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乱蹦小人,啧了一声有些不悦。   鹊舟都没有给他发过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哎!   后半程路上,鹊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鹿聊着天,等大巴车停在景区停车场,鹊舟才把手机收起和一旁闷闷不乐的文砚说:“我走了哈,晚上见。”   文砚哦了一声,在自己的手机上给柳志安之前发来的消息回了句好。   学校选择的秋游地点是一处以腊梅花闻名的古镇,因为不是休息日,腊梅也还没有到开花的时候,所以古镇里的游客不算多,看起来甚至是有些冷清的。   还好古镇不大,这种冷清在这群高三学生到来以后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鹊舟在老师宣布解散的第一时间去四班队列里找到了林鹿,以完美恋人的身份和林鹿一起在古镇上转悠。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古镇依河而建,在一处小石桥上,扛着稻草棍儿卖糖葫芦的大哥卖力吆喝着。   鹊舟闻声朝大哥看去,一时间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林鹿见鹊舟面色有异,询问道。   鹊舟摇头,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拉着林鹿的手朝糖葫芦大哥走去,说:“哥你这糖葫芦怎么卖啊?”   大哥一见有客人上门,乐乐呵呵地说:“六块一串,十块两串!”   “那来一串吧。”鹊舟说。   大哥哦了一声,从稻草棍上取了一串山楂的给鹊舟。   鹊舟转手把糖葫芦给了林鹿,结完帐跟大哥说了声谢谢。   大哥哈哈一笑,“不客气,吃完觉得好吃可以再来啊,我就在这附近转悠呢。”   告别大哥,林鹿拿着糖葫芦却没吃,而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鹊舟。   他总觉得鹊舟对那糖葫芦大哥的态度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鹊舟察觉到林鹿的疑惑,主动解释说:“我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那个大哥,怪眼熟的,但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儿看见的了。”   “啊,好巧啊。”林鹿说。   鹊舟笑得意味深长,“是啊,好巧啊。”   其实鹊舟并不是忘记了在哪儿见过那个大哥,恰恰相反,他记得清楚得很。   只不过他不是在游戏世界里看到的这个人,而是在现实中。   现实里,那大哥叫胡岳,年纪四十出头,是个全身纹满各种纹身的狠人,同时也算是鹊舟的上司或者说伯乐。   就是这个人,在五年前把在街头流浪的鹊舟捡回了自己的地下拳场,从零开始把鹊舟一步一步的培养成了如今战无不胜的“鸠鹊”。   鹊舟心情颇好的把脚下的小石子朝前踢了出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实里的胡岳这会儿应该在满穹海市的找他吧,而他一旦被胡岳找到,怕是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真狠啊,跟游戏里这个卖糖葫芦的胡岳完全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嘛。   不过胡岳居然也参与过魔晶集团的人脸采集吗?   鹊舟记得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魔晶集团发布了一个对外征集人脸数据的悬赏,所有有意愿的人都可以参加,在按照要求提供完自己的人脸数据后,这些人就可以得到一笔钱。   鹊舟还记得那笔钱的具体数额,一个人三百块,不算多,但拍几张照录一段视频就能有三百块钱,谁会不心动呢?而且这些数据可是会投放到《世界魔方》里的啊,人类史上的第一部全息游戏,谁会不希望这款游戏里能有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NPC呢?   鹊舟当时也是有心动过的,不是为了游戏,而是为了那三百块钱。   不过鹊舟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提供自己的人脸数据。   他以为有钱如胡岳是不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的,没想到啊……看不出来胡岳那种人居然还挺有童心。   “鹊舟,这个糖葫芦好好吃,你要不要吃一颗?”林鹿的声音打断了鹊舟的思绪。   鹊舟偏头看着林鹿,忽然就有点好奇现实里的林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会和胡岳一样是个和游戏里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吗?   文砚呢?文砚也会和游戏里不一样吗?那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滥情?纨绔?油腻?   鹊舟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个与游戏里性格完全相反的文砚的形象,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那也太下头了好吧。 第24章   可能人就是不能念叨别人吧,鹊舟刚在心里对想象中的文砚下了头,结果转眼他就看到被他腹诽的正主正站在一家店的门口往里张望着什么。   碍于林鹿在场,鹊舟没法跟文砚打招呼什么的,只能假装不经意的路过,然后余光偷偷瞥了眼看看文砚到底在看什么。   唔,好像是卖水晶工艺品的。   看不出来文砚居然会喜欢这些东西。   “你到底要不要吃啊。”林鹿开口打断了鹊舟的思绪。   鹊舟这才想起来林鹿刚才是有问他要不要吃糖葫芦的。   “你吃吧,我就不吃啦,我刚才在车上吃过其他同学给的零食哦。”鹊舟说。   林鹿于是自己把糖葫芦给吃完了,扔掉签子后,他纠结半晌,最后还是问鹊舟:“你今天晚上真的可以陪我去玩吗?”   鹊舟嗯了一声,说:“不止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哦,因为我已经把兼职辞掉啦,等陪你玩够了我再找就好了。”   林鹿嗯了一声。   “小鹿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鹊舟忽然问。   林鹿浑身汗毛一炸,结巴着问鹊舟:“为、为什么这么说啊?”   鹊舟说:“我感觉你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哎,总是闷闷不乐的,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上次文砚的事情难过啊?你要是还放不下那件事,我就去把文砚绑过来让你亲手揍他一顿好不好?”   “不、不用了!”林鹿摇头拒绝,而后低下头,小声道:“我会慢慢调整好心情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男朋友嘛,当然要关心你呀,不过不是出于什么男友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感,主要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关心你,唔,你不开心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开心的!”   林鹿现在最听不得鹊舟这些发自真心的话,越听他越觉得自己卑劣,心里越是愧疚。   鹊舟可不关心林鹿在想什么,他为了哄林鹿开心,带林鹿进了街边的一家五元店。   五元店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货品,鹊舟环视了一周,给店里的东西做了个总结: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些东西再怎么没用,作为礼物来说也是极好的。   鹊舟带着林鹿在店里逛了一圈,逛完问林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林鹿现在哪里还敢要鹊舟送的礼物,摇头说没有。   鹊舟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说:“没关系,小鹿你不用替我省钱,我刚发了工资呢,五块钱的东西还是随便买的。”   林鹿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索性就就近指着一个架子上挂的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瓶子说:“那、那要这个吧,看起来很、很可爱。”   鹊舟循着林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是一些瓶身上有彩绘的玻璃瓶子,透过透明的玻璃壁看进去,瓶子里还装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那些液体全部都是透明半透明的,但颜色各不相同,有的是淡黄色,有的是淡紫色、淡红色……   鹊舟让林鹿选一个,林鹿也没多看,胡乱上手抓了一个下来,是一瓶透明无色的。   正巧此时有导购员走了过来,看到两人在挑瓶子,就主动介绍说:“这个是香水瓶哦,里边的液体都是混合了花的香精的,每瓶都是不一样的花香味。”   林鹿闻言终于对这份礼物上心了一些,问导购姐姐说:“我手里这瓶是什么味道的?”   导购员看了一眼,答说:“是栀子花的味道哦。”   林鹿还挺喜欢栀子花香的,有些开心,对鹊舟说:“那我就要这个好了!”   鹊舟嗯了一声,然后偏头问导购:“有腊梅香的吗?”   导购笑着说:“当然有,腊梅可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这几瓶淡黄色的就是哦,打开盖子就能闻到,味道可以持续很久,需要的话平时你们可以把盖子打开,把瓶子放在房间里,那样整个房间都会是香的了。”   鹊舟谢过了导购,自己拿了瓶淡黄色的小瓶,心情很好的带着林鹿结账去了。   结完帐离开五元店,林鹿问鹊舟:“你很喜欢腊梅的味道吗?”   鹊舟点头,“是啊,那是我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了。”   什么味道最好闻,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人而异的。单从香度来说,比腊梅花还香的花多了去了,可鹊舟就是永远忘不掉也放不下那份腊梅香。   那是能开启他前半生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的钥匙。   秋游中午的伙食是在镇子上最大的一家餐厅里解决的,菜品都是农家小菜一类的,味道意外的还不错,就是大家吃饭吃菜都得靠抢,手慢就没得吃了。   下午的活动地点不在镇子上了,而是在距离镇子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   不过有一说一,在公园玩还不如继续留在古镇上玩,至少古镇里还有很多店可以逛,但公园就只能散散步拍拍照什么的了。   充实而又略显无聊的一天结束,下午四点左右,高三生们被大巴载着朝学校驶去。   鹊舟又坐到了文砚身边,主动问文砚说:“今天玩的怎么样?”   全程独自一人混了一整天的文砚违心道:“还行。”   鹊舟说:“我也还行。哎,小鹿真可爱。”   文砚翻了个白眼,挤兑道:“出轨的时候更可爱。”   文砚本意是想恶心一下鹊舟的,谁知鹊舟却点了点头,说:“确实。哎,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悔恨的样子了,一定更可爱吧。”   文砚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开心就好。”   回程的路大概要走一个小时,也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在为晚上的事情养精蓄锐,文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鹊舟自己一个人玩儿也没意思,索性跟着一起稍微睡了一觉。   按理说大家的终点都在学校,鹊舟要和林鹿一起出去玩的话直接在学校汇合一起走就好了,可是在车子快到学校的时候,鹊舟收到了林鹿发来的消息,说是他想先回家换个衣服,他们晚上七点左右在一个小公园里见面就好了。   鹊舟当然知道林鹿说的是鬼话,可他除了答应就是答应,对林鹿的安排没有半点的质疑。   鹊舟放学就直接回了家,等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才出门往公园去。   这公园鹊舟还记得,上次林鹿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就是来的这里。   鹊舟站在公园门口等待着,他全程没有看过时间,因为他知道不论几点林鹿都不会来。   但不着急归不着急,在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而人还没到的时候,鹊舟还是掏出手机装出了一副不安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了人还没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鹊舟开始给林鹿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没人接。   在打了四个电话都没人接以后,鹊舟终于是站不住了,握着手机开始往回走。   “鹊舟!”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鹊舟脚步一顿,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对鹊舟说:“你是在这里等林鹿吗?我是林鹿同班同学!我刚才看到他被几个人拉到酒吧里去了!”   人在极度担心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没办法冷静思考的,所以鹊舟没问这个人为什么认识自己,又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等林鹿。他只是立刻让这人带自己去酒吧,着急忙慌的,就差把担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酒吧就在离公园不远的地方,不是上次林鹿和文砚碰头的那一个,而是另外一家地理位置更加偏僻的。   鹊舟进了酒吧发现酒吧里人还挺多,他环顾了一圈,除了一群随着音乐舞动的醉鬼以外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面孔。   就在鹊舟打算回头去找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男生问问情况的时候,他的口鼻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   鹊舟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幕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那是他今天下午回家以后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刚在自己房间里换完衣服,然后文砚就一个电话给他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以后,文砚说:“柳志安要我晚上7点左右到舞夜酒吧,他没说具体要我干什么,但跟我一起去的人有五六个左右,你自己小心一点,别太轻敌。”   鹊舟懒洋洋地回复说:“我怕什么?不是有你帮我吗。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些人上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才传来文砚坚定的声音,“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是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值不值得我信任就行。”鹊舟打断道。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答:“我不会让你出事儿的。”   其实鹊舟从来不想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可是此时此刻,在他被沾了药物的帕子捂住口鼻的这一刻,在他想起了文砚的那份坚定的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尝试着去信任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大不了就是输嘛。一场游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抱着这样的觉悟,鹊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身体不再抗拒,鼻尖轻动将能够让他昏迷一段时间的药粉吸了进去。 第25章   晕眩感伴随着黑暗一并袭来,等鹊舟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在原剧情线里,雀周被林鹿和柳志安设计陷害,被一群男人上了不说还被拍了照片和小视频上传校园论坛。   事件在校园里发酵,雀周成为大众焦点,被学校开除不说还被家里人赶出家门,心灰意冷的他最后本是想要找林鹿求得最后的安慰,却又撞见林鹿与柳志安在一起厮混的情景。   这接连种种事情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不是内心强大到一定境界,恐怕很难有人能熬过去。   雀周最后会选择以服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不难以理解,但鹊舟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   恢复意识的鹊舟并没有立刻睁眼,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透过眼皮映进来的光告诉他这地方应该挺敞亮的。   就是有些人偏偏不在敞亮的地方干敞亮的事。   鹊舟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肢体与肢体的撞击声,人的讨饶和痛呼声……   鹊舟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声音是肉/体交缠发出的,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在又一次听见一个人的惨叫和求饶后,鹊舟终于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   偌大的酒店套房内,鹊舟坐在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床的对面架着一台摄像机,床下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衣冠不整甚至是赤着上半身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卫生间所在的那个拐角处,只有一个后脑勺露在鹊舟视野里的男生忽然被人按倒在了地上,随后是一个拳头狠狠砸上了男生的脸,让男生又一次发出一声惨叫。   鹊舟出于好奇趴在床上伸头往拐角另一边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发现拳头的主人正是文砚。   只不过此时的文砚在鹊舟看来是有些陌生的。   鹊舟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文砚。   满脸阴翳,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人全部杀光。   是条会咬人的小凶狗啊。   鹊舟在亲眼见证文砚是如何把人给打晕的以后乐出了声。   文砚听见动静错愕抬头,浑身的戾气与乖张都在他与鹊舟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醒了?”文砚问。   鹊舟无语,“不然呢?我现在是灵魂出窍吗?”   文砚笑了笑,站直身子把倒在他脚边的人往旁边踢了踢,然后他大步走到鹊舟床前,问鹊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鹊舟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挺好的,他们应该还没给我下药。”   文砚紧绷的神经在此时终于放松下来,他歇力般一屁股坐到鹊舟旁边,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来。在你醒之前我已经把他们嗑/药、乱交的画面都拍下来了,交给警察的话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掉。”   “柳志安呢?”鹊舟问。   文砚说:“那家伙倒是洁身自好的很,我跟踪半个多月也没见他磕过药什么的,不过他半个月和至少五个人进出酒店的画面我是拍到了,光是你的小鹿就和他进了四次,怎么样?够可爱吧?”   鹊舟嗯了一声,夸奖说:“做的不错。不过你把事情都做完了,我干什么啊?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哎。”   文砚哼笑一声,“你不是说你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么?所以这些人我帮你揍了,你可以不用脏手了。”   在原计划里,这些人本应由鹊舟来打的,不过说到底谁打都一样,打不打也都一样,无非就是出口恶气而已,反正视频证据那些都收集完毕了,有那些东西在,这些被柳志安邀请来想要对鹊舟行不轨之事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牢狱之灾。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嗑/药的?”文砚问鹊舟。   这个问题他早在上一次在公寓里和鹊舟双向摊牌的时候就问过鹊舟了,那时候鹊舟把计划告诉了他,让他扮演一段时间的狗仔去收集柳志安和跟了柳志安走的比较近的几个男生的私生活照片,还说最好是能拍到这些人嗑/药、乱搞的画面。   文砚跟柳志安和柳志安的几个哥们儿都认识,但他向来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的私生活到底有多乱。   所以鹊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认为这些人一定会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时候的鹊舟只是笑而不答,这次鹊舟倒是回答了文砚的疑惑,说:“我会算……”   “禁止算命。”文砚打断施法。   鹊舟哦了一声,乐道:“好吧,其实我一开始只是猜的而已,我觉得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的人应该会有多方面的陋习,而群/交、嗑/药我觉得是较为常见的两种,所以就让你试试咯。”   文砚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鹊舟算的准还是该说现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这些人不争气了。   鹊舟跳过了这一茬,指指床尾架设的摄像机,问文砚:“那个还在录着吗?”   文砚摇头,“已经被我关掉了。”   鹊舟来了兴致,问他:“录到了什么?”   文砚脸色一下子就臭了,骂鹊舟说:“你是傻逼吗?你明知道他们要对你不利,你还中了圈套被整昏迷。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现在已经被他们扒光了轮流……”   文砚卡了壳,后边的字是一个都说不出口。   鹊舟对此倒是没有太多实感,毕竟在他的视角里,他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就什么事情都被文砚处理完毕了。   “没关系啊,你不是说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吗?所以就算昏迷也没关系吧。”鹊舟冲着文砚狡黠一笑。   文砚闻言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棱角,心里某处地方也像是塌陷下去了一般,软绵绵的,无论他有多大的脾气都没法对这人使出来。   他好像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对了,你不是Alpha吗?这么一群人里应该也有Alpha吧?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信息素紊乱啥的啊?”鹊舟当B当久了,时常忘记这是一个ABO世界,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他也就随口问了一嘴。   文砚耸了耸肩,说:“这个啊……没什么影响。”   “真的吗?”鹊舟是真的不太懂ABO生理特征,可他觉得文砚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异,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似的。   果然,在被鹊舟反问的时候,文砚犹豫了一下才说:“真的。”   鹊舟:“不信。”   文砚无奈:“真的是真的。”   鹊舟:“我真的不信。”   两人彼此对视着僵持半晌,最后文砚率先投降,说:“好吧,其实就是动了个小手术。”   鹊舟蹙眉,“什么手术?”   文砚咬了咬下唇。他本是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鹊舟的,但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不说真话的话鹊舟不会罢休。   所以短暂纠结过后,文砚还是只能乖乖摊牌:“腺体摘除手术。”   鹊舟哦了一声,“就是说你现在不是Alpha了?”   文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算不算是Alpha,只能说:“应该吧,总归是不会再受到信息素的操控了。”   “那挺好啊。”鹊舟拍了拍文砚的肩膀。   文砚盯着鹊舟看了一会儿,没从鹊舟脸上看到什么异样,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耳边却隐约听见了警笛的声响。   “警察来了。”鹊舟说着起身踱步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蓝红色的灯光在夜色中飞速变换闪动,警车很快停在了酒店门口。   鹊舟看着那一地的人,觉得场面十分像是什么凶杀现场。   “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他们上门来吗?”文砚问鹊舟。   鹊舟点头,“不然呢?现在离开恐怕更不好解释吧。”   警察登门的速度很快,套房房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文砚和鹊舟正一脸乖巧的并肩坐在床边等待,警察让他们举起手来的时候两人也都很配合。   等到警察确认完地上那些人的生命体征,文砚和鹊舟才被两名警官押送着上了警车。   警车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鹊舟和文砚被分开问审,鹊舟这边因为昏迷过,知道的事情不多,所以很快就被放出来带去药检了,文砚那边倒是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等他出来的时候都快到凌晨了。   “你们是他们的老师是吧?你们谁先带这两个孩子回去吧,目前暂时没他们的事儿了。”陪同文砚一起出来的警员对鹊舟身旁被一个电话叫来的校长和刘副校长道。   两位校长谢过警官,在简单商量了一下后,校长继续留在公安局等待其他几个学生的处理结果,刘副校长则带着鹊舟和文砚离开了公安局。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事儿不叫家长?”刘副校长刚一踏出公安局大门就开始对两个学生一通数落。   鹊舟说:“我们成年了啊,本来就不需要叫家长。再说了,我俩又没犯事儿,而且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叫老师比较合适嘛。”   “唉我真是……我今年就来过两次公安局,两次都是跟你俩一起,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刘副校长连声叹气,“那几个学生也是,家庭条件一个比一个好,怎么就干出这种事。哎,鹊舟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托文砚同学的福,我好得很。”鹊舟说。   “哦对,文砚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那么久才放你出来?”刘副校长看文砚。   文砚把应付警察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讲了讲说:“我见义勇为呗,有人拉我入局,以为我只要被信息素刺激一下就会跟着他们同流合污,结果我腺体摘除了没受影响,一看到他们干的那些龌龊事我就恶心的不行,所以干脆就把他们都给揍了。”   刘副校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震惊道:“你腺体摘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干嘛要摘?你不要命了吗?!”   鹊舟闻言脚步一顿,偏头略带探究地看向文砚。   难道说腺体摘除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吗? 第26章   鹊舟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文砚即答:“一般,没什么危险。”   刘副校长听了却不赞同道:“什么叫一般?我看你们这些小孩儿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腺体摘除手术全世界根本没多少人会做,那些做了手术的人哪个不是被迫的?做完又有多少人活着下手术台你们知道吗?而且就算是活着做完了手术,在术后恢复期没熬过去死掉或者傻掉的人又有多少你们知道吗?”   这个鹊舟还真不知道,但听着刘副校长说话的语气,不用问他也知道这种手术的风险是极大的。   “哎,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站着这里,你就谢天谢地吧。”刘副校长瞪了文砚一眼。   文砚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然后说:“刘副校长你就送我们到这儿就行,我俩认路,您回去守着另外几个吧,那些人可是被请了家长的,你忍心留校长一个人在那边应付家长吗?”   刘副校长原本是想把这两个孩子平安送回家去的,毕竟这么晚了他们还不回家,家里人肯定着急,他把人送回去的时候还能顺便帮忙给家长解释一下。   谁料这两个人一个说自己独居,一个人说自己有和家里报备,没办法,刘副校长拗不过他俩,只能又把人送出一段路后自己折返回公安局了。   被叮嘱了到家之后一定要打电话给刘副校长报平安的两个人肩并肩缓慢行走在被昏暗灯光照射着的马路上。   鹊舟没有保持太久的沉默,主动对文砚说:“我不知道腺体摘除那么危险,如果知道,刚刚在酒店里我会直接骂你的。”   文砚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轻松道:“我说呢,你当时反应那么平淡,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谓我的死活呢。我还真情实感的伤心了一把。”   文砚语带调侃,鹊舟却不买账,严肃道:“文砚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文砚摇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文砚没有骗鹊舟,他选择去做腺体摘除术确实不单是为了鹊舟。   事实上文砚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他身为这个世界的人,却天生排斥着信息素的存在。   他不是不喜欢信息素的气味,而是讨厌被信息素、被身为Alpha的本能牵着鼻子走的那种状态。   他不想像柳志安那样,一遇到个发情期的Omega就饥不择食的扑上去啃咬。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沦为那样一个被迫发情的禽兽。   摘除腺体的的念头早在文砚分化成Alpha的那天起就存在了,只不过碍于手术的高风险,文砚一直没有去付诸于行动。   可上一次在酒吧被林鹿下药设计陷害的事情让文砚害怕了。他虽然不喜欢林鹿身上的奶味信息素,但出于本能他还是无法抗拒的觉得那样的林鹿很诱人。   可这不应该,在没有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他对林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是讨厌着林鹿的。   那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在事后让文砚坚定了去做手术的决心。   他必须让自己摆脱信息素的控制,一来是为了他自己,二来才是为了鹊舟。   如果他有朝一日还会受到信息素的操控不可避免的身体出轨,那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追求身为Beta的鹊舟?   “好吧,我自作多情了。”鹊舟耸肩。   文砚回神,愣了片刻后急道:“不是的!也有部分原因是你的!”   鹊舟:“为了我一个还没追到手的人冒险,你果然是个傻逼。”   文砚:“……”   文砚一下子就不急了,因为他听出来鹊舟这是在戏弄他了。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无聊?   “好啦,不开玩笑了,你身体没什么事儿吧?术后恢复的还好吗?”鹊舟说着探头朝文砚后颈处张望。   文砚抬手在后颈上摸了摸,那里已经没有刚做完手术那几天那么疼了。   “恢复得挺好。我运气好吧,手术特别顺利,我也就请了一周的假就基本能活动自如了。”文砚说。   鹊舟恍然,“原来你那一周请假了啊,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藏的那么好,一次都没让我在学校里看到过你。”   文砚:“……”   行吧,除了恶趣味以外,在眼瞎和缺心眼这两点上这人也跟原来一样,分毫未变。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的一路走到了该说再见的岔路口。   文砚终于出了声,问鹊舟:“你这么晚了回去会不会吵醒家里人?”   鹊舟看了文砚一眼,笑说:“不会哦。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见。”   高三年级虽然周五秋游,但周六并不是不上课的。   新的一天来临,高三的学生们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学校上课,部分班级里缺席请假的那么一两个人并不起眼,所有的一切从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变化没有异常,可殊不知那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已。   由于前一夜警方调查到的东西仅仅是酒店房间中那几个富二代男生的一次性/趴和嗑/药史,在幕后操纵一切并没有亲身来到现场的柳志安躲过一劫,目前还能正常的上下学。   林鹿这个看似处于事件之外的人当然更是不受影响。   鹊舟在学校里看见林鹿的时候就差没当场落下泪来,抱着人哽咽说还以为林鹿出了什么事儿,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林鹿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毕竟柳志安没有和他讲过,所以他只能茫然的抬手在鹊舟后背拍了拍,说:“没事,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林鹿私下里问过柳志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鹊舟还是喜欢他对他好,他明明都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他俩得是仇人了。   柳志安对昨晚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闻言含糊其辞说他会想其他的办法。   可鹊舟已经不会让柳志安有机会再对自己下手了。文砚也不会。   周末晚上十二点,一篇帖子在学校校园论坛发布,发布不过数分钟,一些爱每天在论坛签到打卡闲逛的学生就已经争先恐后的把这篇帖子的热度顶到了论坛第一的位置。   主题:震惊!咱们学校高三年级的那几个富二代居然在酒店干出这种事!   1L:   大家知道咱们学校里有挺多富二代的吗?今天我们着重来说一说高三的那几个,对,就是周六没来上课的那几个。哈哈,知道的知道他们是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呢。   [图片][图片][图片]   上边这三张图全是实拍,无任何ps处理。大家看图片里的那几个人眼熟吗?没错,就是高三那几个富二代,名字我就不打出来了,懂得自然懂。   照片里桌子上的那几包粉末不用我过多介绍吧?聚众吸那啥,真有你们的,现在在局子里应该过得挺舒服的吧?   2L:   不过大家要是觉得他们只是吸那什么也就太小瞧他们了。   [图片][图片]   照片里被打码的人是是受害者,其他几个人的脸大家刚刚才看到过,肯定不陌生吧。看啊,除了吸那什么,这些人还用药迷晕同学,试图轮流对同学进行侮辱,我只能说,要不是有人报警,进警察来得及时,受害者这一生都要被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给毁了!   3L:   看到这里我想有些人就要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了。有这种受害者有罪论思想的人看这里好吗?我来给你们捋一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我们的受害者(以下简称A)有一个交往了很长时间的男朋友(以下简称B),可是在高三的时候,A分化成了Beta,B分化成了Omega,一次B突然进入发情期,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B被一个路过的高三Alpha(以下简称C)强行临时标记了。   这个C也是高三年级富二代群体中的一员,不过不在上边的那些照片里。C很有钱,平时也玩得很花,经常和不同的情人出入酒店。这次临时标记事件在C看来就是屁大点儿事儿,他标记完B以后扔给B一叠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B家里是很缺钱的,这笔钱让B产生了动摇。之后的事情不用我细说了吧?反正B没几天就和C搞到了一起,咱们可怜的A被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还每天爱B爱得死去活来,为了帮助B解决家离得近经济问题,A还不顾学业的每天去校外做兼职做到凌晨。   划重点,A已经高三了哦,在高三做兼职,这个牺牲有多大大家清楚吧?可以说A是真的爱B爱到了骨子里,可是B呢?别人轻轻松松一挥手给了他一叠钱他就出轨了哦,简直不要太拜金。   4L:   可能有人要问我说这些跟本帖的主题有什么关系,那我现在就给大家解答解答,这其中的关系可大着呢。   我不是说A喜欢B,B为了钱变心出轨给C当情人吗?然后这个B啊,他非常的优柔寡断不知足呢,你说变心就变心吧,谁还没换过几个男朋友了?可他不换啊,他就是不告诉A自己已经不喜欢A了,他就是要拖着。   可是C他想要帮B一把,顺便也满足一下他的恶趣味。   B不想告诉A真相是吧?好啊,那就不告诉,但他可以用别的方法让A从他和B的感情里退出。   这个办法就是帖子一开始写到的,C找了自己的富二代兄弟们聚集在一起,设局用药把A给迷晕,打算拍摄记录下A和很多人群/交的视频发到网上,彻底毁掉A的人生。这样一来,心灰意冷的A肯定也无颜面对B了是吧?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这可惜啊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C啊,你虽然明哲保身没有亲自参与到这次的酒店事件中,警察没有抓到你的头上,可是你以真的为你做过的这些事情就永远不会败露吗?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做的这些事情不足以让你进监狱,或者进去了也有人能把你捞出来,可是不蹲监狱不代表你无罪,你做的这些事情终将成为锁住你一生的枷锁。   还有B,身为拜金男孩你也一定会终身活在悔恨与愧疚之中。 第27章   5L:   卧槽?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6L:   这么刺激?!图片是P的吧?   7L:   依据本人看图多年的经验来说,这几张照片要么不是P的,要么就是P图人的技术太高超已经达到了看不出来的地步。   8L:   有一说一,就算照片是P的,我也相信事情是真的。学校里那几个富二代的确实有可能干出这些事情,那什么,高二的那个曾经的校霸不也经常欺负同学啥的吗?照片里虽然没有他,但是他私下里说不定也会干这种龌龊事儿。   9L:   姐妹们,不说三楼四楼,至少一二楼的事情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我就是高三的,照片里有一个人就是我们班上的,他昨天确实没来上课,说不定真在局子里喝茶呢。   10L:   没有人来扒一扒三楼四楼的ABC是谁吗?我好奇死了啊啊啊!如果是真的,那B和C是真的很恶心,楼主为什么不曝光这两人啊?干嘛要用代称!   11L:   同好奇ABC的身份。唔,有知情人士说一说吗?其实只爆料BC也行,A毕竟是受害者。   12L: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A很恋爱脑吗?   13L:   高三,为了男朋友校外兼职……兄弟们我觉得我好像知道A是谁了……   14L:   楼上细说?   15L: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A应该是我班上的同学,学习成绩可差了,经常年级倒一的那种,以前他上课的时候还经常睡觉,多半就是晚上兼职太晚了不够睡,然后他确实是个Beta,也有男朋友,男朋友是这学期刚分化的Omega。   哎,我就说为什么我最近老是看到A男朋友跟隔壁班的一个Alpha走得近,我之前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细想过。今天看了这个帖子,我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我从来没有看到ABC三人同框过,基本一直都是AB或者BC这样的组合搭配出现。   16L:   楼上我们可能是一个班的……   17L:   我草我草我草,这么刺激的吗?所以楼主爆料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真的?!我的天,我们学校里居然真的有这种人,惊天大瓜竟在我身边!我惊呆了啊我靠!   18L:   不是,你们倒是说一下BC是谁啊!这种人不能匿名哎,曝光他啊!   19L:   这谁敢说啊,人家家里有权有势的……   ……   论坛讨论的如火如荼,可是个别人的事情影响不了学校的整体安排,周一周二高三年级该月考的还是得月考,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不过在考试之余,看到过那篇论坛帖子的人心里都憋着口气,就等着考完试以后好好地八卦一下这件事情。   网上不能发的名字,难不成现实里还不能说了吗?大家私下偷偷的说,有谁会知道是谁说的呢?   就这样,在短短三四天时间内,柳志安、林鹿、鹊舟还有那几个照片上富二代的名字不胫而走,一下就在平静的校园里传开了。   “我的天?A是鹊舟?就是上次揍了高二那个校霸在升旗台下演讲过的那个?”   “啊这是鹊舟的照片吗?我好像见过他,就是在学校附近那个卖夜啤酒的那个店里,我之前晚上有事情路过那边就看到他在里面当服务员。哎,原来是在给男朋友打工。”   “说起来这次月考鹊舟好像没参加?我们考场有一张桌子一直空着没人来,我昨天考完试就去看了一眼,桌角上就贴的鹊舟的准考证。”   “我草,林鹿?是我们班那个林鹿吗?他居然是这种人?!我看他挺乖的,之前也就经常和二班那个他男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学啥的,我还狠狠的羡慕过这种甜甜的恋爱,他居然出轨……”   “我听说之前林鹿分化的时候鹊舟在校医院陪了他三天,鹊舟真的对他好好,他就为了钱就这样出卖男友,他还有没有心啊?”   “我觉得也可以理解吧,不是有人说林鹿家里很需要钱吗?说他爸爸赌博欠了很多债什么的,家里还经常被讨债的找上门,他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大笔钱让他摆脱那个家,他肯定会心动吧?”   “柳志安?如果是柳志安的话我觉得这事儿是很合理的,虽然他才来我们班没多长时间,但是他平时给我的感觉确实怪怪的,感觉他有点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什么的……”   “说实话,我都看到过柳志安带人去酒店,但是不是林鹿哈,那个人我没见过,有可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哎,反正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行,很轻浮。”   “鹊舟是真惨啊,一片真心喂了狗。哎,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他穷呢,唉……”   ……   周三,处于事件中心的鹊舟已经三天没去上学了。   他请假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那就是他没能从周五晚上的那件事里走出来。   班主任余老师对鹊舟的请假理由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她觉得一个孩子在经历了那种事情以后确实很难从阴影里走出来,不信则是因为鹊舟上周六是来上学了的,而且精神状态看起来还挺不错,半点不像是没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没有人站出来阻止鹊舟请假的。   鹊舟在家里呆了三天,他的便宜父母问过他到底怎么回事,鹊舟云淡风轻的把事情经过给他们讲了讲,他们听完哦了一声确定鹊舟没事以后就没再问过这件事了。   鹊舟有时候都怀疑他这两个便宜家长是不是出了bug,因为比起这个世界里其他的NPC,这两位太像是个假人了。   不过后来鹊舟自己想通了,这种他每天都能接触到的NPC是假的也好,至少他每天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都会被这两人的虚假提醒,让他明白过来这里只是游戏,并不是现实。   嗯,大概游戏设计者也是出于这种考量才会这样设置的吧。   啊,不知道林鹿和柳志安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鹊舟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一手托腮,一手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他这三天请假就是为了不那么快的面对林鹿,他需要给林鹿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再亲手给林鹿最后一击。   至于柳志安……这家伙的好日子明天也该到头了。   在铁证被拿出来以前,舆论始终是舆论。   而周三晚上,热度高居榜首的论坛里又被楼主盖起了两层楼。   这两层楼里没有文字,只有图片和一个视频。   这些图片大部分是和柳志安、林鹿有关的,拍摄角度看得出来都是偷拍视角,而照片里的柳志安和林鹿总是黏在一起的,姿态亲密,甚至还有几张接吻照。   这些证据的出现几乎把林鹿出轨的事情给钉死了。   比图片更劲爆的是视频。   视频并不是完整的一段,而是被人精心剪辑过的,它由聊天截图、视频片段组合而成,完整的把柳志安是怎么策划和实施周五晚上酒店那起恶性事件的过程给展现了出来。   聊天截图是柳志安和酒店事件中的那几个富二代的私聊记录,用词之大胆让人咋舌。   视频则是酒吧的监控和那晚架设在酒店床尾的那台摄像机录下的部分片段,透过视频可以清晰地看见鹊舟是如何被人捂住口鼻迷晕的,也能让人清晰地看见那群富二代的丑态。   这两层楼一盖,柳志安也算是彻底被钉死在了校园耻辱柱上。   当天晚上的论坛直接炸了,不过在临晨一点过的时候,这篇盖了一千多层楼的帖子被管理员做了删帖处理。   然而此时删帖已经于事无补了。   第二天,柳志安没有来学校,同班的文砚也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被老师叫了出去,然后一整天都没有再回到教室里。   文砚在被老师叫出教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了,早有预料的他一点都不慌,在被老师移交给警察之前先偷摸给鹊舟发了条“今晚别等我补习”的消息。   鹊舟在家里收到消息的时候立刻明白了文砚的意思。   文砚昨天在把证据发论坛的同时也把一份更加完整的证据匿名发给了警察。柳志安今天没能来上课就是因为被请去了警局喝茶,而文砚这个提供证据的人也别想逃过警察的法眼。   鹊舟不是很清楚警局那边会把文砚留多久,不过小狗替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鹊舟当天下午就找去了警局跟警察叔叔们了解了一下情况。   警察认识鹊舟,毕竟这人是酒店那个案子的受害者,所以鹊舟问他他也就耐心解答了一下,说:“你那朋友挺厉害的,一个人收集了那么多线索证据,不过跟踪拍摄收集证据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没有人要搞他,他给我们提供线索可以算是功过相抵,做个笔录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但是……”   鹊舟懂了,“柳志安他爹要告文砚侵犯隐私权是吧?”   警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事实上这些东西他本来就不应该给鹊舟说,他只能给鹊舟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鹊舟叹了口气,“那他要被关几天?”   警察看着鹊舟没说话。   鹊舟哦了一声,刚想说那我回去了,就看到有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快步走进了警厅。   “警官您好!我想问问文砚目前在什么地方?他的家属暂时没办法到场,我是受他父亲文钟远先生委托而来的。哦,对,我还是一名律师,这是我的证件还有委托书。”   鹊舟闻言把要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哦,看来文砚今晚就能出来了呢。 第28章   文砚原本已经做好了在局子里蹲几天的准备了,但他爸消息还挺灵通,他这才刚进来连一天都没有就等来了他爸安排过来的律师。   在律师的一通操作后,文砚被警察告知可以跟随律师离开。   警厅的墙上挂着一块钟,文砚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已经快是新的一天了。   唔,不知道这个点的鹊舟在做什么,以往的话鹊舟应该刚准备从兼职的地方下班回家,但现在鹊舟已经把兼职辞掉了,这个点的话,唔……应该已经准备睡觉了吧。   “小文少爷,文先生让我转告您,您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过多插手与你无关的事情,影响学业。”律师走在文砚身后毕恭毕敬的说道。   文砚应了一声,“知道了。”   律师不确定文砚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律师是开车来的,拉开了车后座的门让文砚上车。   文砚一条腿都迈进车里了,视线却忽然落在了街边一个斜倚在电线杆子上的身影上。   零点的天早就暗透了,警局外街道上的路灯也是长期没有维护过,灯光暗得不行,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可即使看不清脸,文砚也在看到那道身影的一瞬间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在律师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上车上到一半的文砚收回了迈进车里的脚,重新站直了身子对他说:“叔你今天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律师不太赞同,“现在已经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可以等白天再处理。”   文砚摇头,为了不让律师看出端倪,他只能用余光一直关注着街边那个人影。   “这事儿不能等,你回吧,我到家会给你发消息的。”文砚郑重道。   律师看他态度坚决,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自己拉开驾驶座的门上去了。   文砚站在原地目送着律师把车开远,等确定车子已经不见了以后,他才迫不及待的转身大步朝着电线杆子奔了过去。   “干嘛那么急?”鹊舟抱着臂一脸好笑地看着奔到自己面前的文砚。   文砚不答反问:“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文砚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了,可是他的声音里还是漫上了压也压不下去喜意,活像一只看见了主人的小狗。   “我不能来吗?”鹊舟挑眉。   文砚眼角一弯,“能!当然能!我这不是怕你冷到吗?这大晚上的,哎你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你的羽绒服呢?”   鹊舟懒得跟文砚在这里犯傻,他自己先站正了身子朝来时的路迈开脚步,边走边头也不回地一招手,说:“回去了。”   文砚快步跟上,嘴上继续问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没等多久吧?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出来?要是我出不来,你还打算在外边等多久?你……”   “文砚你觉得我是傻子吗?”鹊舟出言打断了文砚的喋喋不休,他偏头朝文砚看去一眼,说:“如果不是确定你今天能出来,我现在早就在家里的床上睡大觉了。”   文砚哦了一声,末了又嘿嘿笑了笑。   鹊舟觉得这人可能是被关了小半天有点关傻了,现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夜晚的风很凉,文砚之前虽然关心过鹊舟穿的够不够多,但实际上还穿着校服的他身形比鹊舟更加单薄。   不过能跟鹊舟一起走在凌晨的马路上,这点冷根本就没有被文砚放在过心上。   又一次走到该说再见的岔路口,文砚张了张嘴却没像上回那样问鹊舟一句这么晚回家会不会吵到家里人。   “那就再……”文砚一个见字卡在了喉咙里。   径直朝着文砚公寓所在的那条街走出去几步远的鹊舟感受到身后人的驻足,回头疑惑的看了文砚一眼,问他:“再什么?”   文砚愣了愣,问说:“你往这边走干什么?”   鹊舟说:“这么晚回去我怕吵到家里人,想去你那儿借宿一晚上,不可以吗?”   文砚眨了眨眼,等他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以后,整个人都好了,眼睛亮亮地说:“可以!当然可以!”   说是可以,但文砚租的那个公寓就只有一间卧房,客厅的沙发还是那种比较窄的,并排坐三个人还行,但要躺一个人就有点难受了。   “所以我睡哪儿?”公寓里,鹊舟四处溜达了一圈,最后满脸真诚地向文砚求助。   文砚说:“你睡床吧。”   鹊舟眨眼,问:“和你一起吗?”   文砚想说好,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可以睡沙发。”   鹊舟乐了,“别啊,你睡床呗,我看你那床挺大的,睡两个人没问题吧。”   文砚短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点头说:“那好吧。”   鹊舟身为客人,被文砚率先推进了浴室洗漱。   文砚给鹊舟准备了一套自己洗干净了还没穿的睡衣,两人身形相仿,鹊舟穿在身上刚刚合适,怪舒服的。   在文砚去洗漱的时候,鹊舟从自己换下来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彩绘的小瓶子。   这是鹊舟秋游那天在古镇五元店里买的那瓶腊梅香的香水瓶,该说不说这香气是真的很正很好闻,鹊舟这段时间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把瓶盖打开了放在床头,在那一阵若有似无的腊梅香味里,他总是能很快的睡过去,也能睡得很安稳。   小瓶子的盖子再度被打开,鹊舟把瓶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背靠着床头垫着的抱枕坐着等文砚洗完出来。   清淡的腊梅香从瓶口缓慢逸散出来,飘进空气里,不说染了一室清香,但至少染到了鹊舟的鼻尖。   文砚收拾完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了,他直接关了顶上大灯,就着床头一盏昏黄小灯的光来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怎么不睡?”文砚坐上床后问还靠着抱枕没有睡下去的鹊舟。   鹊舟说:“我在想明天要怎么面对小鹿。”   文砚闻言心情不可避免的变差了一点点。   “我看他根本就不敢见你。”文砚哼声道:“他今天都没来学校的,我看他明天估计也不敢去了。说实话,这事儿换成是我我也不去学校,而且我从周一开始就不会去了,没那个脸。”   “谁说我要去学校了?我直接去他家找他。”鹊舟说。   “你就非得找他吗?他出轨的事情现在全校都知道了,那么多人当面或者私底下的对他指指点点,他心里肯定不好过。至于他家里的债,我了解过了,柳志安本来就帮他家里把债还完,现在柳志安被抓,虽然以他的情况要不了一两天就能出来,但是他丢人丢这么大,他爸肯定不会再让他和林鹿接触,林鹿家里剩下的债不会再有人帮他还,他现在肯定很后悔,我觉得你已经报复到他了,不见他也行。”文砚说得有理有据。   可鹊舟却摇头,说:“我还是得见他一次才行。”   文砚闷闷的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鹊舟笑了一声。   文砚身子一滑躺下了,说:“劳驾你想完事情以后关一下灯。”   “哦好。”鹊舟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大概得费一些功夫才能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至少你能,我只是帮你节约了一点时间。”文砚说。   “但我进局子了可没人来捞我。”鹊舟笑。   文砚不知道鹊舟是在夸他还是在嘲讽他,他默了默,干脆直接问鹊舟:“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鹊舟说:“我来陪你睡觉不算报答你吗?你上次就想邀请我来了吧。”   文砚呼吸一滞。   “陪你睡觉”这四个字太暧昧,虽然文砚知道鹊舟嘴里的睡觉是真正意义上的睡觉,可他还是不免往奇怪的方向多想了一点点。   可能是错觉吧,文砚这么想的时候隐隐觉得他好像闻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一定是错觉吧。他腺体都摘了,他哪里来的信息素?   可是这味道怎么越闻越真切了?!   文砚有些茫然的坐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躺下的鹊舟奇怪的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掀开被子有些飘忽地说:“要不我还是出去睡沙发吧……”   鹊舟迷茫道:“干什么这么突然?你想要我换一种报答方式可以直说的,不用这样吧……”   文砚一边穿鞋一边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就是……哎,我怕我半夜发情把你办了。”   鹊舟:“……”   鹊舟鄙夷的看了文砚一眼,“你觉得你能办我?”   文砚摇头又点头,末了又摇头。   萦绕在他鼻尖的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文砚是真的怕了,穿好鞋就要跑。   鹊舟伸长了胳膊一把把人拽倒回床上,蹙眉问:“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文砚仰躺在床上,眼睛略有些失神地看着上方鹊舟的脸,咽了口唾沫道:“我闻到我信息素的味道了。”   鹊舟闻言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没吧,我就闻到我香水儿的味道了啊。”   文砚无语,“你一个B你能闻到个屁的信息素……等等,什么香水?”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除了他的信息素味以外,他没闻到任何其他的味道。   鹊舟转身去把床头放着的小香水瓶子拿过来给文砚看,介绍说:“这个,我秋游的时候买的,腊梅味儿的,特好闻,我的催眠神器。”   恰好曾拥有过腊梅味信息素的文砚:“……” 第29章   “那没事儿了。”文砚面无表情地说着,手肘向后将上半身稍稍撑起一点,脚上把拖鞋蹬掉打算重新躺回枕头上。   文砚想算了,鹊舟却不买账。鹊舟原本就坐在文砚身后,文砚这刚把身子抬起一点点,他就按着人的肩膀把文砚重新按倒了。   鹊舟低头俯视着文砚那张倒着看也很好看的脸,眯眼道:“你的信息素……是腊梅味儿的?”   鹊舟能想通其中关窍,文砚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不过这个问题还是让他的神经莫名紧绷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打听别人信息素味道等同于耍流氓啊?”文砚绷着脸说。   鹊舟说:“你一个A你怕什么?你就是腊梅味儿的吧。”   文砚看鹊舟大有一种他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架势,只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鹊舟乐了,“文砚你好可爱哎,居然是腊梅味儿的,我以为至少得是爆竹或者火药那味儿才配得上你呢。”   文砚举起手把鹊舟的笑脸推到了一旁,红着耳根凶狠道:“可爱你大爷,还睡不睡觉了?”   “可你是腊梅味儿的哎。”鹊舟眼睛亮亮地,里边半分睡意也无。   “是又怎么样?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现在根本散发不了信息素。”文砚说。   鹊舟把香水瓶倒过来,把里边的液体倒了几滴在掌心里。   文砚不知道鹊舟这是要干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要躺回原位的计划。   鹊舟倒好香水以后就把瓶子放回了床头,然后他合掌来回搓了搓,最后在文砚看神经病的目光中用手覆上了文砚的双颊。   “我草,鹊舟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文砚一边骂一边抬手去抓那两只在他脸上搓来搓去的爪子。   “我跟你说,你这可是性骚……”话音戛然而止,文砚一瞬瞪大了眼睛。   鹊舟就着颠倒的姿势俯身亲在了文砚的唇上,鼻尖满溢的腊梅香让他的双目有些失神。   唇贴着唇,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鹊舟只是嗅着那香味,等待着文砚将他推开。   可文砚也是真懵了,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最后还是鹊舟俯身俯得有些腰酸,自己先退开来坐直了身子。   文砚双目失焦地望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心跳快得让他很难听见除了心跳外的其他声音。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文砚过了很久才动了动喉结,声音沙哑道:“鹊舟,你平时也这么亲林鹿吗?”   鹊舟还以为这家伙要问他多深奥的问题,结果一听就这,他差点儿笑出声来,憋着口气答说:“我没亲过他。”   文砚脑袋小幅度的摆了摆,“不信。”   “不信你去问他呗。”鹊舟耸肩,手欠又伸手在文砚的脸上搓了搓,“或者你问柳志安也行,他情场阅人无数,应该亲林鹿一次就知道那是林鹿初吻了。”   文砚眼睛眨了眨,“所以……刚才那也是你的初吻吗?”   鹊舟反问:“很重要吗?”   文砚眼神终于对焦在了鹊舟的脸上,他说:“可这是我的初吻哎。”   “不好吗?把初吻给你喜欢的人,你不开心?”鹊舟挑起一边眉毛。   文砚抿了抿唇。   他当然是该开心的。可是他就是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和不安定。   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可是你为什么亲我啊。”文砚最后还是问了这个他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还挺可爱的。”鹊舟说。   文砚蹙了蹙眉,“不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是你喜欢的味道?”   鹊舟答:“这是你可爱的一部分。”   文砚又问:“不是我帮你坐了牢留了案底的一种答谢?”   “那件事儿的答谢方式难道不是陪你睡觉吗?”鹊舟眨眼。   文砚抿唇不语了。   鹊舟推着文砚的肩膀把人推坐起身,然后他自己窝进了被子里躺在了枕头上,眼睛半睁半闭道:“好了,我们睡觉吧。”   文砚坐在床的另一边,偏头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   鹊舟睡不下去了,睁眼瞪文砚:“干什么?”   文砚犹豫了一下,说:“我能再亲你一次吗?”   鹊舟露出一副看二百五的表情。   文砚失望的哦了一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就要躺下。   在文砚彻底躺下前,他的衣襟忽然被人揪住往旁边猛的一拽,力道之大让文砚整个人都被拽的往旁边一扑。   鹊舟轻笑一声,任由文砚扑倒在他的身上,手松开文砚衣襟向后按上文砚脖颈,脑袋微抬,如文砚所愿的那样重新亲了上去。   与上一次单纯的唇贴唇不同,这次鹊舟直接撬开了文砚齿关,无师自通的长驱直入。   文砚也只是在愣怔了片刻后就热切的回应起来,完全不复刚才的尸体模样。   无所谓了。鹊舟是为了答谢也好,是为了信息素也罢,文砚在唇齿相缠的这一刻什么都不在乎了。   哪怕是假的又如何?只要鹊舟愿意和他在一起,愿意陪在他身边,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的鹊舟动作很轻的没有吵醒床上还睡着的人。   他下了床,走进浴室里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好衣服后就离开了文砚的公寓。   下楼的路上,鹊舟用手机给文砚发了条信息说:我去找小鹿玩了,你记得好好上课哦,晚上等你视频补习~   七点半被闹钟叫醒看到这条消息时的文砚:“……”   小鹿小鹿,这人是故意来恶心他的吗?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心了?明明凌晨的时候还在和他接吻,结果天一亮就又去会老情人,真是……   渣男啊。   先不管文砚这边是怎么狠的牙痒痒,那边林鹿虽然请了假不敢去上课,但习惯了早起的他还是七点过就醒了过来。   林鹿这几天本就寝食难安,晚上辗转反侧好久才好不容易睡过去,这会儿一醒过来根本就没法继续睡回笼觉。   被焦虑情绪包裹的他魂不守舍的起身去洗漱。   林家没钱,住的地方很破旧,家里没有专门的浴室,只在阳台上有一处用砖头搭起的水池。   林鹿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给漱口杯里接了水,在刷牙的过程中他习惯性趴在阳台上向楼下的街道望去,而这一看差点把林鹿的牙刷都给吓掉。   林鹿猛的缩回了脖子,本就不怎么红润的一张脸此时更是白得吓人。   鹊鹊鹊舟他怎么会在楼下!!!   林鹿牙也没心情刷了,匆忙漱完口以后他就背靠着阳台的围墙滑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鹊舟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找他的吗?   论坛那件事情闹的这么大,鹊舟不可能不知道。林鹿现在深知自己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已经被鹊舟给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敢面对鹊舟。   怎么办?鹊舟会打他吗?就像之前打烧烤店老板找来的那三个打手一样,或者像是在食堂里打高二那个校霸一样?   鹊舟会质问他为什么出轨吗?会让他把之前拿到的钱全部退还回去吗?   鹊舟会对他失望吗?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吗?   林鹿只觉得眼前一阵接一阵的晕眩,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算了。   没人知道林鹿这几天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   周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林鹿原本是不知道的,没有刷论坛习惯的他起初也并不知道周末晚上的那篇帖子。   等他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月考完以后的事情了。   那天周三,林鹿本来跟往常一样按时去学校上课,等他进入教室的时候,原本还吵闹的教室忽然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但在短暂的寂静以后,林鹿听到了一些同学小声的絮语。   “真的是他吗?单看外表我是真看不出来他是那样的人啊。”   “他的身份都被人扒出来了,他居然还有脸来学校吗?”   “是不是搞错了呀?我跟他同学三年了,真不觉得他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他男朋友多冤啊,我听说都两天没来学校了,月考也没考。”   “哎小声点儿,别被他听见了。”   ……   类似的言论林鹿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还在不少的地方听见过,越听他越是心惊,越听他越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这种羞耻感在林鹿中午找到柳志安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柳志安没有再隐瞒,他把自己做的事情完完整整给林鹿讲了一遍,并且在最后坦然的告诉林鹿说:   “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看你的处境挺有意思,想要玩玩而已。不过你也不用太生气,你家里的债我已经帮你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作为你陪我玩这场游戏的报酬,我也会帮你还掉。不过这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我玩儿腻了,你还是回去找你那小男朋友吧,不过你放心,我的计划失败了,他并没有被轮/奸,他还是你清清白白的好男友。”   柳志安说得轻松,可林鹿到底不是傻子,他知道他和鹊舟不可能继续好下去了。   但没关系,至少他家的债务还清了,他也能轻松一点。   林鹿起初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周三晚上论坛帖子里更新的两层证据楼让柳志安进了监狱,而柳志安还没有把另一半债务的钱打到他的卡上。   这么一遭折腾下来,他家里的债也没还清,真心喜欢他的和不真心喜欢他的男朋友也都没了,他自己的名声还臭了,可以说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林鹿现在是真的很后悔,只不过值得他后悔的事情太多,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排出个一二三来。   啊啊啊。   林鹿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为什么鹊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呢?在他最烦躁最焦虑最无助的时候。他是来看他笑话的吗?   林鹿蹲坐在阳台上,忽然在这一刻生出了针对鹊舟的浓烈怨气。 第30章   鹊舟已经在楼下站了快两个小时了,从天黑到天亮,他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一下,头也没有抬起来朝林鹿住的那层楼看。   他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严肃的事情,或者在回忆自己与林鹿的点点滴滴。   林鹿不知道,林鹿猜不透不爱他了的鹊舟会变成什么样,但他恨这样的鹊舟,因为这个人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恐慌。   鹊舟在楼下站得腿都酸了,他不确定林鹿会不会有胆子下来见他,但他敢肯定对方一定看到了自己并且正在为自己的到来感到焦虑。   鹊舟又站了一会儿,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站下去他可能要在冷风里冻死,于是就掏出手机给已经到学校了的文砚发了条消息。   雀周:江湖救急,借点钱,以后还。   文砚回复的很快,问他:要多少?干什么借钱?你不会是要给林鹿吧?都这样了你还给他钱,你疯了吗?   雀周:没疯,借点儿借点儿~   文砚:我草,你不会也想脚踏两只船吧?!   雀周:另一条船是谁?   文砚:……   文砚:算你狠。   雀周:我现在不是只有你这一条船吗?   文砚:……!   文砚:你这话最好是真心的。   文砚:[向你转账3000.00元]   雀周:[已收款3000.00元]   雀周:谢谢你[玫瑰]   鹊舟拿到钱以后就退出了和文砚的聊天框,转而点开了林鹿的。   雀周:[向你转账3000.00元]   林鹿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懵。   为什么鹊舟还要给他打钱?   他们明明都这样了……难道鹊舟他……还喜欢着自己吗?   林鹿一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怨恨像个笑话。   希望的出现让林鹿湿润了眼眶,他抹着眼角的湿意,直起身来重新向楼下看去。   鹊舟把时间把握的刚刚好,他几乎是在林鹿向下看来的同时转身作势要离开。   林鹿急了,他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前尘旧事,踩着拖鞋就拉开家门冲下了楼。   鹊舟走得很慢,像是不舍得离开这个地方。林鹿毫不费力地追赶上了他,拉住他的手腕,叫了声鹊舟。   鹊舟微怔后转身,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林鹿。   林鹿看到这样的鹊舟再也忍不住自己被那三千块钱激起的悔意,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他哽咽着,保持着拉着鹊舟手腕的姿势说:“鹊舟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喜欢柳志安,我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进了发情期,我没带抑制剂我想要回教室去拿,是他半路把我拦下然后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是他!对,是他一直在拿那件事情威胁我,我没有想要背叛你,是他不准我告诉你,他说如果我反抗的话,他就把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曝光出来,我害怕……对不起!”   鹊舟叹了口气,垂眸看着矮自己一截的林鹿耷拉着的脑袋顶,轻声道:“没关系,我知道小鹿不是那样的人,小鹿会做这些事情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林鹿诧异抬头,泪眼朦胧道:“你……”   鹊舟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林鹿,声音依旧很轻,说出的话却让林鹿心里一个咯噔:“你想听见我这么说的,对吗?”   林鹿心跳加快了些许,睁大眼睛望着鹊舟,像是不明白鹊舟为什么这样问。   鹊舟摇了摇头,伸手把另一只手手腕上林鹿的手给一点点拨开,直到那只手落回到它主人的身侧。   “小鹿,事到如今了,你还拿我当傻子吗。”鹊舟语带失望,“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如今我全部都知道了,一开始我确实不敢相信,但你这段时间的举止表现太可疑,刚好可以佐证网上说的那些事情。小鹿你真的变了好多,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林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害怕面对这样的鹊舟,这样一个不爱他了的鹊舟。   “不是的,我没变,是他威胁我的,你相信我……”林鹿一边摇头一边绝望的小声念叨着。   “小鹿,我是Beta,我不清楚Alpha和Omega之间信息素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强,但从你分化成Omega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和你一起抵抗信息素侵扰的准备。我本以为真正的感情是可以超越生物本能的,我以为只要我们真正的相爱,第二性别就不是影响我们在一起的阻碍。可我错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抗住信息素的诱惑的,是我太天真。”   “不是的,你听我说,真的是他威胁我,是他……”林鹿头摇得越来越厉害。   “谎言可以说给别人听,但不要到了最后自己都相信了。”鹊舟语气忽然就冷硬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小鹿,以后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那三千块钱你拿着,我知道比起柳志安给你的那些,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但它们是我辛辛苦苦打工为你挣来的,如果你家的债已经被还完了的话,这钱你就自己留着当个零花钱吧。我主动退出的话,你和柳志安在一起就不会再被人说是脚踏两条船了。”鹊舟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交代遗言。   林鹿在此期间一直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信我”“被威胁”等词句。   鹊舟摇头叹息一声,抬手在林鹿肩上轻拍了一下,“我走了,以后……各自安好吧。”   鹊舟说罢转身欲走,衣摆却被人从身后拽住。   “你别走!柳志安他对我只是玩玩而已,他以后都不会再找我,我没有脚踏两只船,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林鹿说到后来几乎是泣不成声了。   然而往常一直对林鹿非常宽容的鹊舟此时却强硬的将林鹿的手给扯开,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的朝远离林鹿的方向撤了一大步,眼神怜悯。   他说:“小鹿,我们就这样吧。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别让我觉得你和你爸一样恶心。”   林鹿呆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鹊舟说完那番话以后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鹿一个人在街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鹊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终于扛不住了一般,蹲下身去双手捂脸绝望的大哭起来。   你和你爸一样恶心。   这是林鹿生平最怕听见的话。   林鹿出生在一个糟糕的家里,他的父亲每天酗酒,隔三差五就去赌博,败光了所有家产不说,还欠下了还不清的巨债。   如果问林鹿这一生最讨厌的人是谁,那他爸一定首当其冲身居高位。   他讨厌他的爸爸,他也恨他的爸爸。他觉得那样的人很恶心,他每次看到那人一副醉态的嘴脸都恨不得冲去厨房拿刀子捅进那人的心窝。   可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爱过他的人对他说:你和你爸一样恶心。   他真的和他爸一样恶心吗?   是啊,为什么不是呢?他背着真正爱自己的人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接吻上床,他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心,他怎么不恶心呢?他简直恶心透了!   “任务报复渣男已完成!剩余任务:摆脱学渣标签。请再接再厉。”   耳畔突然响起的温和男声让鹊舟的脚步短暂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继续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了。   经此一役,林鹿之后大概都会活在一种想恨他又恨不起来、想爱他又得不到回应、想后悔也晚了的奇妙状态里。   再加上家里还不清的债务和学校里同学异样的眼光,林鹿怕是再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可过。   系统会在此时出来判定自己的任务完成,鹊舟是没有多意外的,不过让他稍微有点小遗憾的是,任务里说的渣男居然只有林鹿一人,并不像他一开始想象中的那样还包括柳志安和柳志安的兄弟们。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真正带给雀周最大打击的人就是林鹿,而柳志安和柳志安的兄弟们只是不太重要的配角罢了。   再说,那些人家里有权有势的,也不是那么好报复。以鹊舟目前的学生身份来说,让舆论发酵,让那些人社会性死亡、留下案底可以,但要真正动摇他们的根基就很难了。   不过社会性死亡总归是能让这些人稍微收敛一点。   嗯,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学习了。   鹊舟一想到这个就头大。让他这个初中都没有读完的人来学习高中的知识点真的很痛苦呀。   次日,鹊舟结束了自己安逸舒适的宅家生活,重新背着书包回到了校园的怀抱。   柳志安和林鹿今天依旧没有来上课,下午的时候,高三年级开始流传起一条小道消息,说是林鹿、柳志安和柳志安的那群参与了酒店事件兄弟们都被学校开除了学籍,以后都不会再来学校上课了。   也是,学校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那几个人做出那种丑事,校方当然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待在学校里,哪怕那些人里有富二代也不行。   “鹊舟,你没事儿吧?”在小道消息流传到高三二班的时候,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朝鹊舟投去或同情或惋惜或佩服的眼神,但真正敢和鹊舟说话的就只有鹊舟的同桌林奕鸣。   “没事儿啊。”鹊舟很轻松自在地回答说。   林奕鸣一脸狐疑,“真没事儿?你以前不是特喜欢你男朋友吗?他那样了你能没事儿?”   鹊舟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撑不住伪装的一个失败者,略显落寞道:“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吧。”   林奕鸣抬手在鹊舟背上安慰性的拍了拍。   嗯,这才对味儿嘛,鹊舟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第31章   真的没什么事儿的鹊舟在没有林鹿和柳志安的校园里活得惬意极了。   不过惬意是心理上的,鹊舟表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看似无所谓实际上却在强忍酸楚的那种硬撑的模样来。   一开始,认识鹊舟的人都还把注意力放在鹊舟的情绪问题上,可随着日子的推移,慢慢的就有人发现鹊舟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鹊舟他居然连着好几天都上课认真听讲不睡觉了,每一科的作业也都按时交了,作业质量还挺高,虽然不说每一道题都做对,但至少绝对不是抄的同桌的。   鹊舟的这种变化令人惊奇,但很快大家就针对此种现象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通常会去找一些事情来填满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没有闲暇去感到悲伤了。   鹊舟忽然变得热爱学习大抵就是因为这个了。   文砚这段时间过得也很好,说的通俗一点,他就好像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在不需要和鹊舟装有仇以后,他可以说是除了上课时间全天候见缝插针的往鹊舟跟前凑,就连二班那些原本不认识他的人都深深的把这个经常一下课就窜到他们教室来的人给记住了。   鹊舟倒是也不嫌烦,他学习进度慢,之前文砚私下里给他开小灶讲的大部分是比较适合他的基础题,对于高三的那些重难点知识他还是一知半解的,所以他经常就趁着课间文砚过来的时候让文砚给他讲题。   有前几个月开小灶的经验,文砚讲题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他能用鹊舟能够听懂的方法,把解题思路和步骤给鹊舟讲清楚,如果鹊舟在他的讲解之后能独立的把题目完成,他就能开心一整节课。   鹊舟有时候看着文砚愉快的离开二班教室的背影就会想,这人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一点?   但容易满足也有容易满足的好处,文砚这么容易满足的话,鹊舟也不用担心对方某一天会忽然问起他谈恋爱的事情。   或许在文砚的视角里,他们两个已经在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不用做兼职的鹊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他看来,一天里唯一的放松时光大概就是吃午饭和晚饭的时候,因为在这两个时间段里他能吃到文砚承诺给他的豪华套餐。   “明天就要月考了,你觉得你现在复习的怎么样?”一个周三的晚饭时间,文砚坐在鹊舟对面,边吃边问。   鹊舟自信满满道:“复习的挺好,我肯定是年级第一的水平。”   文砚听到前半句还是欣慰的,但后半句直接让他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人可以做梦,但不要梦得太离谱。”   鹊舟哼笑一声,“我之前又不是没拿过第一。”   文砚哈了一声,“倒数第一居然也算第一吗?”   “嗯,怎么不算呢?”鹊舟语气里带着股迷之自信。   文砚蹙眉,饭也不吃了,盯着鹊舟严肃道:“我说真的,你这次考试好好考,上一次月考你没参加,上上次月考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能拿个及格分,但你最后的排名还是不太理想,我觉得那次低分绝对不是因为你不会做题,而是你没有认真做。”   鹊舟敷衍点头,从自己的餐盘里舀了个肉丸子放到文砚的餐盘里,说:“你放心,我这次会认真对待的,顺便也检验一下你对我功课的辅导成果。”   文砚哼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文砚又把那个肉丸子还给鹊舟了,同时还附带了一片回锅肉。   鹊舟没想到这波可以一换二,快乐的把肉吃掉了。   嗯,毕竟他马上就要结束游戏回到现实了,到时候他就没这么好的东西吃了,他当然要趁现在能吃的时候吃个够本。   “反正你这次考试好好考吧,这应该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了,下次再考试的时候就是期末了。你好好把握这两次考试的机会,就能很直观的看到你的进步了。”   吃完饭回到教室前,文砚最后一次叮嘱鹊舟。   鹊舟只能再度向他保证说:“这次一定。”   鹊舟没有骗文砚,他这次是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做卷子。   其实不只是这一次,上次月考和上上次月考的试卷鹊舟都有认真做,只不过上次月考他没有参加,做的是后期让同桌林奕鸣拍照发给他的试卷,而上上次月考他则是没有把答案写在答题卡上。   按部就班的成绩稳定增长不会让人改变对他学渣的评价,或者说这种改变是需要一个很长期的过程的,那不是鹊舟想要的效果。   鹊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跟个别对他学渣印象根深蒂固的人耗,他想要尽可能的速战速决。   一个耗时三四个月从年级倒数第一慢慢爬到年级前五十的人和一个开始认真学习后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从年级倒数第一逆袭到年级前十的人,哪一个更像隐藏的学霸应当是毫无疑问的。   周四周五两天的时间在紧张刺激的月考中飞速流逝,考完试的当天晚上,放学的文砚约鹊舟一起去吃校外小吃当做一种考后放松。   小吃街在距离学校两站公交车路程的地方,各种小吃摊位排了一整条街那么长,几乎每天晚上都人满为患。   鹊舟不怎么挑食,看到什么都想吃,文砚也挺惯着他,从街头到街尾几乎把所有种类的东西都买了个遍。   “不管明天成绩出来后的结果如何,至少今晚情绪不用太紧张,吃好喝好睡好就行。”文砚帮鹊舟提着一大堆的东西,看着正捧着章鱼小丸子一口一个吃得正欢的鹊舟道。   鹊舟咀嚼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含糊道:“你看我像是会紧张的样子吗?”   文砚木着脸说:“确实不像。反正……如果下周一排名出来你不是年级第一,你也不要灰心。有这个目标是好的,但咱们可能还得再努力一段时间。”   鹊舟腾出一只手来安抚般拍了拍文砚的背,“好啦,安啦,你如果被挤出了年级前十你也不要丧气哦。”   文砚嗤笑,“怎么可能。”   许是临近期末吧,老师们的大小会议较多,需要提交的学期材料也很多,所以这次月考的成绩并没能在周六那天出个结果。   不过成绩没出,试卷还是被各科目的老师先评讲了。   “今天你们其他科目的老师应该把卷子讲的差不多了吧?虽然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但我相信你们对自己这次的考试成绩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临近放学,班主任余老师站在讲台上,手撑在讲桌上,面色严肃道。   “快期末了,下学期过完你们就要高考了,虽然我不提倡大家有太大的压力,但也请各位不要完全的放松。这次试卷的确整体难度较高,你们的语文试卷我已经在改了,情况挺惨烈的,不过惨的也不只是我们一个班,其他班也惨,到时候你们拿到分数也别太丧气,之后好好复习还来得及。”   “班里部分成绩不是很理想的同学也不要放弃自己,咱们还有半年时间,只要你们肯学,成绩往上提个一两百分的不是问题。”   余老师絮絮叨叨的跟大家说了挺多,不过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些词,大家早听腻了。   周末,学生放假休息,高三的老师们则在加班加点的修改试卷、统计分数。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率先发现了华点,很快,整个高三教师群都沸腾了。   周一,月考年级总榜新鲜出炉,如往常一样,年级前一百的名字还是被用红底的纸张打印出来张贴在了高三教学楼楼下的公告栏上。   长期上榜的学生在路过红榜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看一眼自己的名字这一次排在什么地方,那些从来没上过榜的学生则对这个榜漠不关心,顶多也就是扫一眼看看这次的年级第一又是谁。   但也就是这么一看,无论是在榜的还是不在榜的人全都愣住了。   等等,排在第一被加粗放大了的那个名字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我草,那不是论坛上那个之前被绿了的那个人吗?”   “我草,鹊舟!我草,这个是年级排名末位表吗?!打表的老师打反了吧!”   “可不对啊,排第二的那个名字我知道,之前经常拿第一的,打反了的话他的名字不该在这儿吧!”   “我去,什么情况?前几天不是还在说鹊舟为爱打工成绩常年倒数第一吗?!”   “是不是作弊啊?”   年级倒一秒变年级第一的消息在学生间飞速传播,很快,不只是高三的学生,就连高一高二甚至初中部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鹊舟到教室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住了二班所有人的目光,同桌林奕鸣代表大家向鹊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与震惊,瞪大眼睛问他:“你考试作弊了吗?”   “没啊。”鹊舟说。   “鹊舟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余老师在教室前门探了个头喊到。   林奕鸣一脸同情地看着鹊舟:“看,让你作弊,完蛋了吧。”   鹊舟哭笑不得:“可我真没作弊啊。” 第32章   办公室里,余老师把各科老师给她的鹊舟的答题卡拿在手上,眉头微微蹙着,问鹊舟:“对于你这次考试考年级第一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鹊舟说。   余老师瞪了鹊舟一眼,“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鹊舟抿了抿唇,说:“那老师你应该也知道我在哪个考场吧?”   学校月考有个传统,就是每次的考试座位安排都是按照成绩排名来的,从高三一班教室的第一个座位到高三十九班的教室的最后一个座位,上一次月考的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将依次坐下。   鹊舟常年考试排名倒数第一,再加上上次月考没有参加,这一次月考他的座位理所当然还是固定在了高三十九班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要知道,那个考场里可没有哪个学生的分数能上四百的,鹊舟他就是想要作弊抄别人的也抄不到这么高的分。   “那你提前知道试卷内容吗?”余老师换了个怀疑方向。   鹊舟耸肩,“我说我不知道,可你们信吗?我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不知道,但你们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知道。”   余老师服了这孩子了,偏偏她又不敢对这孩子太严厉,毕竟论坛那篇帖子之前热度那么高,他们这些当老师的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   “我们年级组商量过了,你这次的进步提升太大,大家都没法完全排除你作弊的嫌疑,所以决定临时出一套试卷让你独立完成。”余老师索性不再让鹊舟做口头上的回答,而是直接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行。”鹊舟点头答应。   鹊舟没能参加升旗仪式,上午的第一二节课也没能去上。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坐在班主任的工位上,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完成着那套综合了语数英史地政六科的试卷。   这套试卷里没有平常试卷里那种送分题,毕竟大家是为了检验鹊舟成绩的真实性,所以几乎每一道题都带着些难度。   鹊舟写这套试卷写了两个小时,他当场写完,其他科目的老师也当场就把他的试卷给传递着改了出来。   满分三百分的试卷,每个科目占五十分,鹊舟除去数学错了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被扣了六分以外,其他科目的扣分全部维持在五分以内,英语则是只在作文那里扣了一分。   281分的考卷让各科老师没话说了,一个个看着鹊舟跟看怪物一样。   “干什么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一夜之间突然成绩爆好的,我有好好学习一个月的好吧。”鹊舟道。   老师们面面相觑。可就算是认真学了一个月,这种提升也是很恐怖的好吧!   关于鹊舟考了年级第一的这件事情许多学生都提出了质疑,但很快就有老师给提出质疑的这些人解惑。   鹊舟没有作弊,那就是鹊舟真实的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出来的第一。   老师们的肯定让所有知道鹊舟成绩奇差是个学渣的人都懵了懵。   鹊舟,凭自己的本事,考第一?开什么玩笑!   很快,有一些不信邪的人开始去找鹊舟问题,这些人大多数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他们挑的题都是一些重难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找茬的。   但鹊舟来者不拒,每一个找他问题的人他都耐心的把解题思路告诉了对方。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另一种说法开始在校园里流传。   鹊舟不是什么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学渣,恰恰相反,他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学霸,只不过之前学霸一直在给男朋友打工无心学习,这会儿那个渣男男朋友转学了,学霸这才得以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展露出他真正的天赋。   “天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这也太强了!”   “不是我说,这种好男人上哪儿去找?感情专一、愿意为爱人付出、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好、打架厉害……我去,这种人我打八辈子灯笼都找不到吧?!那个叫林鹿的他真的是……唉,活该,这种好男人他不配。”   “这是什么神仙人设啊呜呜呜,我以前还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学渣呢,哎,是我有眼无珠了呜呜。”   ……   “任务摆脱学渣标签已完成!恭喜玩家雀周已完成本关卡游戏的所有任务,以下是自由时间,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结束游戏。”   鹊舟听见系统提示的时候还在给同班的一个同学讲题,他从容不迫的把题给讲完,讲完后他才调出自己的标签面板看了一眼。   鹊舟已经很久没打开过这个功能了,这次打开的时候,原来那个字号最大的学渣标签已经消失无踪,目前最大的标签赫然是隐藏学霸四字。   鹊舟虽然想过他的安排能让大多数人迅速的对他改观,但他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居然一个坚定认为他就是学渣的人都没有。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都挺可爱的,可惜他得离开了。   嗯,只不过在真正离开之前,他还有个人得见见。   那个给他贴了个“喜欢,但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标签的人。   一直沉浸在鹊舟考了年级第一这个消息的巨大冲击中的文砚收到了鹊舟亲自上门来的约会邀请,按说文砚应该感到高兴,可被震惊支配的他还是先把关注点放在了成绩上。   “鹊舟你老实交代,平时我给你补习的时候你是不是藏拙了?”文砚坐在座位上,看着单手撑在自己课桌上的鹊舟。   鹊舟冲他眨了一下右眼,笑道:“没啊,我问你的那些题是我真的不会做嘛,但你讲的好啊,所以听你讲了一遍我基本也就会做了。”   “那你好棒棒哦。”文砚扶额,“我这算不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不会啊,你这次不也进步了吗?年级第三了都。”鹊舟说,“而且咱们分差也不大嘛。”   “是啊是啊,也就十来分是吧?”文砚叹气。   他没有嫉妒鹊舟的好成绩,也没有因为鹊舟在排名上的反超感到不爽。他只是怕自己又一次被鹊舟戏弄了而不自知,但好在鹊舟回答他的时候言语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在逗他。   如果鹊舟真的是在他的帮助下有了如今的成绩,那他可太高兴了。   “对了,你刚才说今晚约我去哪儿?”文砚终于开始关心起这件事情。   鹊舟说:“公园。就我上次送小鹿九十九朵手叠玫瑰花的那个公园。”   文砚:“……你不会解释就不要解释。”   高三年级的晚自习要上到将近十点钟才下课,但好在公园是开放式的,晚上并不会闭园。   两人到公园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不过公园的灯是长期有人维护的,光芒很亮,不会让人感到阴暗、压抑或者恐惧。   两人自从进了公园就一言不发,只肩并肩的一路走着,走过小溪上的石板桥,路过种满梅树的凉亭,最后,鹊舟带着文砚上到了公园里的一处小山丘上。   小山丘上种满了腊梅,这会儿正好是腊梅开花的时候,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挂在枝头,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鹊舟沉醉其中,让文砚神经紧绷。   “就这里吧。”鹊舟在一株腊梅树前停下的脚步,转身看着文砚道。   文砚直觉今晚的鹊舟不太对劲,这让他无来由感到一阵恐慌。   “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文砚问得有些不安。   鹊舟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   文砚抿唇不语。   鹊舟双手插兜,偏头看着旁边腊梅树枝头挂着的一朵开得正艳的小花出了会儿神,轻声开口道:“文砚啊,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你会怎么样啊?”   文砚胸腔里的一颗心加速了跳动。   “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文砚嗓音干涩。   鹊舟道:“我是说如果,你就假设一下嘛,就跟你之前让我假设小鹿出轨了一样。”   文砚眉头紧锁,“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假设?”   鹊舟好笑的重新将视线落回文砚身上,“这大晚上的你一定要跟我在冷风里犟吗?”   文砚与鹊舟对视着、僵持着,好一会儿,文砚才用一种半是平静半是抗拒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但应该会伤心吧,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什么的。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要走吗?”   鹊舟没说话,像是一种默认。   “你要去哪?说不定我能跟你一起去。”文砚话音里带上了些许急切。   鹊舟叹了口气,心里说了句算了,脚上上前一步凑到文砚跟前,倾身在文砚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来的快去的也快,等文砚回过神时鹊舟已经退开了。   不等文砚问些什么,鹊舟就先开了口,说:“文砚,我会算命,但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我算不到。”   文砚懵了一下,没明白鹊舟的意思。   还好鹊舟很快就给他解了惑,说:“我算到小鹿会出轨,算到我会被柳志安设计,我算到了他的兄弟朋友会对我做那种事,可我并不知道他的兄弟朋友都有谁。”   文砚眼睫轻颤,“你以为……有我?”   鹊舟耸了耸肩,“你以为当时在校医院门口,我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说你是我的朋友?”   这个问题文砚其实不用回答,可他还是答了:“因为我和你说跟我在一起的人是柳志安,是我发小。”   鹊舟嗯了一声。   文砚哑声,“所以你要报复的人里也包括了我,是吗?”   “嗯。”鹊舟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至少一开始是。本来我是没想好怎么报复你的,但后来我发现你好像喜欢我,我就想或许我可以先假意和你在一起,然后再突然和你说我是骗你的。但是……”   鹊舟的一个但是让一颗心沉到谷底的文砚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看着鹊舟,就好像是一个绝症患者满眼希冀地看着能宣判他生死的主治医师。   “但是什么?”   “但是在和你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觉得我错了,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鹊舟笑笑。   “那你还会甩了我吗?”文砚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鹊舟反问:“我们在一起过吗?”   文砚瞪着鹊舟不说话。   “好吧好吧。”鹊舟举手投降,心想反正他都要结束游戏离开了,文砚帮了他这么多,他口头上给对方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关系。   “那文砚同学,你要和我谈恋爱吗?”鹊舟笑着问文砚。   文砚斩钉截铁道:“要。”   鹊舟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在这种定情时刻,有漫天的腊梅香味作伴,时间与气氛正好,如若在此时结束这场游戏,那这个世界一定会被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鹊舟在心里呼叫了系统,系统告诉他他将在一分钟后脱离游戏回归现实。   一分钟的倒计时开始,鹊舟想着临走前再跟小狗说几句话,可他的意识却忽然变得有些迟钝起来,眼前的世界也好像在逐渐崩塌,不断的有小黑点四处跳动。   “对了,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是给你的月考礼物,本来是觉得如果你考得不理想,我可以拿这个安慰你的,但现在就当是一种庆祝礼物吧,或者你当它是定情信物也行。”文砚的声音忽远忽近。   鹊舟眯起眼睛努力的要将文砚看清,他看见文砚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个小盒子。   文砚打开小盒子,从里边提出了一条项链。   项链的款式很简单,中间只缀着一个透白色的水滴形吊坠。   文砚没有等待鹊舟的答复,他上前一步将项链戴在了鹊舟的脖子上,然后退回原位盯着鹊舟胸口前的那枚白色水滴,笑说:“我猜到了他会很适合你,但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倒计时还有30秒。   鹊舟已经不太能看清这个世界的东西了,但他还是低头用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枚吊坠。   小小的白色水晶成了他此时眼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文砚说:“这是上次秋游在一家水晶店里买的,其实是我找老板帮我现场订做的,虽然便宜,比不上那些玉啊、钻石啊、翡翠啊之类的,但先送你这个吧,贵的那些以后再送给你。”   倒计时还剩10秒。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的,他伸手揪住文砚衣领粗暴的把人拽到自己跟前,在最后的几秒钟时间里狠狠吻上了文砚的唇。   “傻子。”鹊舟呢喃着,也不知是在说文砚还是在说他自己。 第33章   全息舱里,鹊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没有文砚,有的只是全息舱雪白的舱盖。鼻尖也没有腊梅香,只有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脏污的臭味。   但有一样东西是有的。   鹊舟关闭了游戏舱的内置镜头,打开舱门坐起身来。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向脖颈,指尖勾住隐藏在衣领下方的一条红绳向外一拽,一枚透白色水滴形状的不知材质的吊坠就这么被他拉扯了出来。   游戏里的东西并不会被带出到现实,这枚吊坠的模样品相也不完全和游戏中的一样。   鹊舟得到这枚吊坠大约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他家里突逢变故,他刚开始流浪不久,没什么经验差点饿死,好在将死之际遇到个路过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好心人,给他买了吃的不说,临走前还把这条项链送给他了,说他可以用这个去换钱。   鹊舟当时的确很需要钱,所以他也真的拿着项链去找了当铺。   不过在踏进当铺前他后悔了,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这条项链,他当时命都快没了,哪里会心疼一个器物的去留?可他就是没忍心把项链卖掉,因为那是他开始流浪后感受到的第一缕纯正的不含有任何杂质的善意,他舍不得。   就这样,这条项链被鹊舟留了下来一直戴在身上,一戴就是五六年的时间。   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吧,鹊舟这两三年里已经很少想起有关于项链的事情了,当年那个人的模样他也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也没想到促使他再次回忆过去的原因居然会是一场游戏和游戏里的一个由数据组成的NPC。   只能说,这大千世界里,无厘头的事情和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鹊舟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从游戏仓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这全息游戏果然厉害,明明他在游戏里待了几个月的时间,出来现实中却只过了几个小时。怎么说呢,一旦这个游戏正式全网上线,到时候怕是所有玩过游戏的人在心理年龄上都会超实际年龄很多。   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或者长生呢?   鹊舟对这个问题无甚兴趣,躺久了的他站直身子以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简单从小冰箱里扒拉出了一点吃的东西以后,他就边吃边打开了从二手市场收来的旧电脑,搜索进了《世界魔方》的游戏官网。   官网内,几乎全部的200个直播间都还在进行直播,鹊舟甚至在里边看到了他自己的直播间。   鹊舟自然是点进他自己的直播间看了一眼。   许是因为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的流速不同吧,直播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直播,毕竟一天的时间再怎么掰也不能完整的看完好几个月的事情。   鹊舟猜测这种直播是被系统自动抓取了玩家与任务有关的关键、精彩画面播放出来的,就好像是精心拍摄的电视连续剧或者电影,是带着剪辑痕迹的,不会把主人公每天吃喝拉撒睡的无聊画面给放出来。   而剪辑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直播间的直播进度一定会比玩家的真实进度滞后一大截。   果不其然,鹊舟在直播间里看到自己正在林鹿家楼下沉默无言的伫立着,镜头一转,林鹿则蹲在家里阳台下惴惴不安。   在延时镜头的拍摄下,天上云卷云舒,鹊舟在楼下数个小时的等待,在直播间里被缩短为了几秒的时间。   很快,鹊舟看到画面中的自己找文砚要了钱,然后转手把钱打到了林鹿的卡里。   鹊舟乐了,他这个举动好像真的还蛮渣的。   再之后就是林鹿追下楼和他交谈的画面,不过鹊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没多大兴趣,他在此过程中主要看的都是弹幕。   -匿名:我去,我就去别的直播间呆了半个小时,怎么小叫花子就要报复成功了?!   -匿名:不一定成功吧,林鹿这种人最后说不定还是会对小叫花子恨大于愧疚。   -匿名: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踩小叫花子了好吧?承认别人有点东西很难吗?小叫花子给林鹿转钱就是为了让林鹿对他恨不起来啊。   -匿名:没必要贬低但也没必要这么吹吧,小叫花子能想到这一层吗?我看他就是真的喜欢林鹿,对林鹿于情未了,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还给林鹿打钱。   -匿名:不是,你们是不是没有看到小叫花子给文砚说自己的计划的那一段儿?小叫花子能想出那种计划,虽然不说有多高明吧,但至少证明他也不傻呀。   -匿名: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安安静静看不行吗?   -匿名:我倒是觉得不管小叫花子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他最后能完成任务就已经能打很多人的脸了。   -匿名:说打脸的那个,难道你一开始就觉得小叫花子能过关吗?不也是中途变卦吗?搁这儿找什么优越感呢?   -匿名:哎,你们不会忘了这场游戏有两个任务吧?就算能报复得了渣男,小叫花子他能完成摆脱学渣标签的任务吗?现在就说他能通关是不是太早了?到时候谁被打脸还说不准呢。   -匿名:我去!你们听见了吗?刚才是不是系统说小叫花子完成报复渣男的任务了?还是我双开直播间听串了?   -匿名:我去,是真完成了,6的。   -匿名:这有什么好惊喜的,小叫花子都做到这地步了,完不成才奇怪。   -匿名:才完成一个任务而已,你们在激动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吗?   -匿名:谁激动了?说一下不行吗?什么傻逼。   鹊舟看弹幕看的津津有味。   鹊舟平时很少有时间去玩电子产品,更是很少看直播一类的东西,他原先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没意思,但今天一看他才发现是他狭隘了。   这不挺有意思的吗?   鹊舟把弹幕当成了下饭菜,等他吃完饭,直播里他的第二个任务也快完成了。   鹊舟没有再看自己的直播间,而是划出去随便看了看其他测试员的。   嗯,怎么说呢,大家的第一场游戏好像普遍都是以现代为背景的,顶多在里边加一点奇怪的设定,就好像他那场游戏里的ABO性别,总之乍一看都挺贴合现实,没什么乱七八糟神神鬼鬼的东西。   这应该算是新人福利吧。鹊舟看完一圈后又回到了自己的直播间。   刚才是他武断了,其实直播确实没什么意思,他真正觉得有意思的只是看别人吵架而已。   [直播间小提示:主播已下播,感兴趣的可以点击主播头像进入主页看完整游戏录像哦~]   鹊舟刚回到自己的直播间没有两秒钟,还没等他看清屏幕上在放映些什么,整个直播画面就是一暗,只在屏幕中间留有这么一句话。   看来他这边的直播已经结束了。   鹊舟点进自己的主页看了眼,主页里的确新增了一个视频合集,合集的名字是“测试第一关”,点进合集里能看见一大堆的视频,每个视频都有24小时那么长。   就……还真是完整版视频啊。这种东西谁会看?   鹊舟会。   不过鹊舟也没一分一秒的细看,这些视频虽然说是完整的,但是进度条上也是有智能节点可供观众调整的,比如这个节点到这个节点之间是吃饭,这个节点到那个节点之间是午休……其中一些涉及到主线的关键情节还会专门被用红色的节点标注出来。   不过鹊舟没看这些,鹊舟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日期的视频,他点了进去,把进度条拉到了晚上。   旅店里,在药物的刺激下疯狂渴求得到疏解的文砚把鹊舟抵在门上,鹊舟屈膝在文砚身上蹭了一下,问文砚:“你管这个叫没发情?”   屏幕前的鹊舟笑了一声。   他把视频调了二倍速快进,所以很快的他就看到视频里的他把文砚逼退到了床上,再后边发生的事情鹊舟本人清楚,但是视频上却陷入了一片长久的黑暗。   果然那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如全息游戏舱安装师傅所说,是会被系统自动屏蔽的。   嗯,除了床上运动以外,他上厕所或者洗澡的画面也会被屏蔽。   鹊舟在这边研究直播间屏蔽规则,那边,随着一个又一个直播的结束,网上各大社交平台都开始被《世界魔方》的讨论贴占据。   哪个主播人美心善啦,哪个主播人狠话不多啦,哪个主播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是人很可爱啦,哪个主播操作很骚啦……   其中当然也有安利鹊舟这个小叫花子的帖子,只不过帖子底下的留言大部分是在吵架就是了。   鹊舟没有去看这些东西,他在研究完自己的直播内容后,就草草的收拾了一下睡觉去了。   第二天,同样是早上八点,鹊舟准时躺进了游戏舱。   “雀周先生您好,欢迎您再次进入《世界魔方》,您今日的旅途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倒计时:3,2,1——”   黑暗袭来又褪去,等鹊舟缓过神时,他人已经出现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   与此同时,现实中某公司大楼内,身材修长的男人迈腿跨入游戏舱中。   一旁管理人员毕恭毕敬问道:“文少爷,您今天打算跟随哪个测试员进游戏?”   男人缓缓躺下,说:“不用换了,还是昨天那个吧。”   “好的,祝少爷玩得开心。” 第34章   鹊舟站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眼前是成片的绿意,耳边是鸟雀的叽喳叫声。   一段不算长的画面以记忆的形式出现在鹊舟脑海之中,让鹊舟本就没有缓过来的脑子再一次感受到了一阵晕眩。   鹊舟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被强塞进脑子里的那些东西,稍微对这场游戏提起了一点兴趣。   鹊舟在这场游戏中的名字叫塔西雀,他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为什么说他来路不明呢?因为塔西雀的记忆开始于上个月。那天是个晴天,脑袋空空的塔西雀在森林中醒来,身边只有一只蜷缩着的小狗。   小狗在塔西雀醒来的同时也醒了过来,四条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明明都虚弱的快要死掉了,却还要固执挪动自己的小身子来到塔西雀的脚边,用小脑袋蹭蹭塔西雀的裤腿。   小狗的亲近成了塔西雀记忆里的第一个画面,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在森林里挣扎求生。   塔西雀醒来的第五天,森林外一个村子里的猎户来林子里打猎碰上这一人一狗,猎户了解到了塔西雀失忆的情况,好心将一人一狗带回村子里安顿,从此塔西雀便成为了村中的一员,偶尔会和猎户一起到林子里来猎点小动物回去卖了换钱或者自己打打牙祭。   今天塔西雀会出现在森林里也是因为和猎户一起来打猎。   鹊舟动了动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   他的狗呢?   鹊舟在塔西雀的记忆里翻找起来,可记忆里,直到他意识降临的那一刻,狗子都还是跟在塔西雀脚边的。   看来小狗是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里跑掉的。   猎户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鹊舟也不着急,反正他记得来时的路,趁现在在这片林子里随处走走也是好的,就当是熟悉环境了。   说起来,从塔西雀的记忆来看,这个世界好像挺不现代的,也不是很东方,硬要说的话,大概有点像是他小时候还没有开始流浪前玩过的那种西方奇幻类游戏,有圣骑士、魔法师、战士、精灵、矮人的那种。   哎,要是这个世界也有那些职业和种族就好了,可惜猎户所在的村子太小,里边都没什么奇人异事,大家看起来都挺普通人的样子。   “嗷呜!”   鹊舟漫无目的的边走边任由思绪飞散,忽听得斜前方半人高的草丛里有声音传出,他脚步一顿,后撤一步戒备起来。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上方的草尖摇摇晃晃,很快,在鹊舟警惕的目光下,一只身长二十公分的浑身雪白的小狗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小狗咬住了后颈,挣扎的厉害,鹊舟定睛看了几秒才认出那应该是只兔子,就是这兔子长得和现实里的兔子不太一样,圆不愣登的,像个不倒翁。   小狗叼着兔子奔到鹊舟脚边,屁股后边的白色小尾巴摇得飞快。   鹊舟笑了,蹲下身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在小狗喉间发出的舒服的呼噜声中夸奖说:“你好厉害啊,这只兔子是抓来给我的吗?”   小狗如同听得懂人话一般,小脑袋点了点。   身后又是一阵草丛窸窣声,鹊舟起身回头,发现是猎户来了。   猎户背上背着箭囊,一手拿弓,一手提着两只死鸡。   说是鸡,但这鸡长得也跟现实里不太一样,不过没有兔子那么圆,至少看起来还是个鸡样,就是身上的羽毛颜色要丰富艳丽一些。   “塔西,你这小狗很厉害,都可以自己打猎了。”猎户看到了小狗嘴里逐渐挣扎不动了的不倒翁兔,爽朗笑道。   鹊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啊,它比我厉害。”   “哈哈哈,你还年轻,没有经验,你多跟我出来几次,慢慢的一定能行!”猎户本想在鹊舟肩头鼓励性的拍上一把,结果他手都抬起来了才发现手里拿着东西,只能哈哈大笑着重新把手放了下去,改换用胳膊肘撞撞鹊舟胳膊,“走吧,回村里去,今晚咱们吃兔头汤!”   鹊舟咽了口唾沫。   兔头汤?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料理?!   鹊舟恍惚的跟在猎户后头往村里走,小狗则跟在他的脚边,四条小短腿欢快的跑动着。   鹊舟眯了眯眼,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他这场游戏的通关任务是什么呢。   鹊舟心念一动打开了任务框。   本次任务:成为老国王钦定的勇士,前往封印之地带回大魔法师遗骸。   大魔法师?   鹊舟眼前一亮。   这果然是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就是不知道他扮演的这个角色有没有那个魔法天赋了。   说起来成为魔法师是不是需要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魔杖?   鹊舟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前边的猎户来了个急停。   鹊舟脑门啪的一下就撞在了猎户背着的箭囊上,他扶着额倒退两步,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边的小狗差点被踩到尾巴,浑身毛一炸,跟着一起躲得很狼狈。   “怎……”   “嘘——”猎户示意鹊舟不要说话,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的高草丛,动作极缓的将手里的两只死鸡轻轻放在草地上,然后抬手从身后箭囊里抽出一只羽箭来搭在了弓上。   起先还没有察觉出异样的鹊舟顺着猎户的目光看向草丛,草丛里安静极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可鹊舟在那一瞬还是头皮一炸,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威胁。   那里是有着什么东西的,而且还很凶,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鹊舟不确定是真的有血的味道还是他的鼻子出了问题,亦或是一种心理作用,总之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转身抱起腿短的小狗就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还安静的草丛像是忽然活过来的一般,窸窣声骤起,草叶快速摇晃,一个灰色的影子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嗖的一下从草丛中蹿出,高高跃起的身影在那一瞬遮挡住了从枝叶空隙里投下来的光。   眼睛死死锁定在灰色身影上鹊舟只觉一个巨大黑影朝他兜头罩来,猎户的一句闪开慢半拍的传进他耳中,他却已经躲闪不及了。   好快。   鹊舟从来没正面面对过速度如此之快的生物,快到他能想到要躲开,身子却来不及作出反应。   -匿名:开屏雷击,我就来晚了两分钟,小叫花子这是开局就要噶了?   -匿名:我去,蹿出来的这是个什么?好快!   -匿名:今天是西幻背景吗?小叫花子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吗?怕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西幻吧。   -匿名:不是,你们是没看过昨天的直播吗?小叫花子成绩那么好,有些人打脸还没被打够?怎么今天还有人在这里尬黑?   -匿名:成绩好学习能力强确实牛批,但是这次的副本看起来可不想是光学习好就能过的。这次明显是热血战斗番嘛!   -匿名:小叫花子一打三的场面你们是忘了?   -匿名:一打三那打的也是人啊,这里是奇幻世界诶,这些怪物可没人那么弱鸡。   -匿名:烦死了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是吧?承认吧你们就是嫉妒他获得了测试员资格。关弹幕了,我要安静欣赏小叫花子的美颜~   -匿名:哈哈哈前边的怕是欣赏不了多久咯,我看小叫花子马上就要失败被送去复活场了。   -匿名:说起来小叫花子今天的长相和昨天差不多哎,就是多了点西方小少年的味道。   -匿名:对了,有没有人知道复活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昨天那些任务失败的主播今天直播间全黑屏了,说是复活场内容保密,让耐心等待主播通关复活场才能重新开播。   -匿名:这谁知道?问官方去呗,神秘兮兮的。我昨天看的那个美女主播就失败被送过去了,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叫花子的直播间里。   -匿名:哎,刚才谁说小叫花子要死?!脸疼不疼?!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直播画面里,被灰影扑倒在地的鹊舟情急之下用两只手臂生生撑住了灰影想要朝他脖颈咬下去的血盆大口,不让灰影的嘴巴闭上。   灰影的喉间发出恐怖的呼噜声,像是一种咆哮。   鹊舟只觉得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熏晕过去。   “塔西你撑住!”猎户大喝一声,一箭射在了灰影的屁股上。   只可惜灰影身上这层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那一箭根本就扎不穿它的皮肉。   鹊舟能明显感觉到灰影在被那一箭激怒后咬合力变大了一些,他险些就要撑不住了。   “汪!汪汪!嗷呜!”   小白狗看到自己的主人遭遇危险,即便灰影的体型大了它十几倍,它也无所畏惧的放开兔子朝着灰影的一条腿咬了上去。   我真是操了。鹊舟心想,猎户他平时出门打猎就不带把刀啊匕首啊之类的吗?这一箭一箭地射啥时候才能把这有口臭的玩意儿给弄死?   “塔西!你等我!这里离村子不远,我回去叫人来,你一定要撑住啊!”猎户大概也是发现了自己的羽箭对灰影无用,立刻采取了摇人的对策。   鹊舟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算是回应。   猎户跑了,灰影却还不打算放过鹊舟。   鹊舟苦笑一声,喃喃道:“猎户身上的肉可比我多多了,你跟我这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较什么劲?”   这也不是鹊舟装嫩,塔西雀从身形上来说确实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灰影当然是不会听鹊舟的话的,它只是更用力的想要将这个人类的手臂给咬碎。   鹊舟眨了眨眼。   鹊舟常年混迹在地下拳场,对自己有多大力气清楚无比。如今这灰影的咬合力好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本身力气的极限,可塔西雀这具十四五岁的躯体却还能坚持。   或许……他现在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大一些。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鹊舟这么想了以后,就体感而言他真的觉得自己力气更大了,好像都不需要他过多的咬牙切齿就能把灰影的嘴巴给撑开。   那如果他再用力一些会怎么样?   鹊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所以直播间里的人也被惊呆了。   小叫花子他他他他他居然硬生生把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凶兽的脑壳给对半掀开了!   -匿名:救命!我吃兔头的时候也这么掀!   -匿名:救命!我吃螃蟹的时候也这么掀!   -匿名:救命!我晕血啊啊啊! 第35章   鹊舟在把灰影的脑袋给掀开成两半以后很是愣了会儿神。   塔西雀这具身体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吗?这还是人吗?   不对,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特殊,说不定塔西雀是有力量方面的天赋,可以当个战士什么的。   不过战士没有魔法师好玩儿哎。   鹊舟叹了口气,这才有功夫去看那灰影到底是个东西。   嗯……看着像一种狼或者豹,总之是那种极其强悍的食肉动物。   “真倒霉。”鹊舟低语,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这凶兽。   不过待会儿他要怎么跟猎户解释呢?直接说他力气大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还是把这玩意儿给找个地方处理了吧。   这东西这么大,放哪儿比较合适?   鹊舟兀自沉思着,却忽然眼前一花,紧接着他就惊讶的发现地上灰影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血液。   鹊舟眼睛微微睁大。这他妈该不会是游戏里的游戏世界吧?!怪物死亡后尸体消失这一幕也太游戏了好吧!   “汪!”小白狗显然也有些惊奇,惴惴不安的围绕着原本躺着凶兽尸体的草地打转,像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大的一个东西会说没就说。   鹊舟看着小白狗的反应,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对,如果尸体消失是游戏的设定之一,那游戏里的NPC是不会感到异常的。   鹊舟蹲下身去把小白狗提起来抱进怀里,小白狗一点也没挣扎,开开心心的把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扎进鹊舟胸口敞开的衣襟里蹭啊蹭,完全没有了刚才对尸体消失的好奇劲。   鹊舟没养过狗,今天这次还是他记忆里第一次抱狗,说实话,这毛茸茸的手感还挺不错。   鹊舟一手抱狗一手在小白狗的头顶摸着,眼神却落在了凶兽尸体消失的地方。   这里没有别人,如果尸体消失不是游戏设定,那么能让尸体消失的就只有他和他怀里的狗。   但小狗的反应……   鹊舟眼眸微眯,手上却突兀的传来一股濡湿的触感。   鹊舟惊愕低头,发现是小狗在舔他的手心。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手心里的血。   “咦?”鹊舟抽回手看了一眼,发现掌心处有一道小小的划痕。   鹊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他刚被凶兽扑倒的时候被兽齿划伤的。   “哎,你怎么还是只吸血小狗啊。”鹊舟笑着调侃,手指在小白狗脑门儿上戳了戳。   小狗不理鹊舟,仰起脸来继续用粉嫩的小舌头舔舐起鹊舟的手指。   鹊舟也不管它了,他现在需要做点什么来验证自己刚才的猜测。   “嗯……出现?尸来?显形?”鹊舟对着空地做着尝试,边说边把自己给逗乐了。   鹊舟你好中二哦。鹊舟心想。   但很快鹊舟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尸体真的重新出现了。   鹊舟挑起一边眉毛,这次他没念咒了,只是意念一动,便再一次看见了尸体的消失。   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鹊舟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远方传来的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他这一幼稚的行为。   鹊舟最后一次把尸体收起,他抱着小白狗一屁股坐到地上,明明不累却要装出一副气喘的样子。   “快!就在前边!都快一点!塔西他撑不了多久!”猎户着急的催促声远远传来,很快,猎户就带着一群身穿铁铠手执长矛的士兵冲进了鹊舟的视野里。   正享受着撸狗快感的鹊舟被迫演戏,喜出望外地看着来人,手在地上撑了撑,做出一副想要站起来却又腿软站不起来的虚弱模样。   “塔西!你怎么样?!”猎户见鹊舟还活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快步过来蹲在鹊舟身前拉起鹊舟的胳膊检查。   鹊舟有气无力道:“我还好,没事,就是吓得有些使不上劲儿了。”   “那银狼呢?”士兵队长左右看了看,没看见猎户说的凶兽,只看见了地上的大滩血迹。   鹊舟也盯着那滩血迹看了看,用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说道:“我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有东西来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那东西扑上来咬住了、咬住了……唔,你刚才说他叫银狼?总之那东西咬住了银狼,银狼这才放弃了对我的攻击,后边……后边发生了什么我也没看清,我怕死了,总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它们都已经不见了。”   士兵队长凝眉,“这片森林里竟然还有能与银狼相抗衡的存在……马修,你回头告诉村里人,近期都不要再往森林里来,这里恐怕来了什么大家伙了。”   名唤马修的猎户应了一声。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回村子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宣布。”士兵队长说。   马修让鹊舟把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一使力将人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没事可太好了,天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马修搀扶着鹊舟,心有余悸道。   鹊舟勉强笑笑,一手还抱着小白狗,“是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一直很乖巧的小奶狗在两人跟随士兵队伍往前走出几步时忽然挣扎起来要往地上奔,鹊舟一只手硬是没拦住它,让它从一米多高的半空跳了下去。   “哎!”鹊舟有些着急,生怕这小家伙摔断了腿。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小白狗落地后原地转了个圈给鹊舟看,然后才撒开腿朝后跑了几步,把被所有人遗忘的可怜小兔子重新叼了起来。   鹊舟见它是为了这事儿,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说起来在塔西雀的记忆里这小家伙是没有名字的,他要不要给小家伙取个名字呢?   小白?小雪?白雪?   对了,这是小公狗还是小母狗啊?   哎,不重要,要不叫文砚好了,都是小狗嘛。   鹊舟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想乐了,惹得一旁搀扶着他的马修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一行人加一只狗很快便出了森林回到了村子里。   士兵队长让马修带着鹊舟在村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其他士兵则去村子里挨家挨户的叫人出来村口集合。   鹊舟看着这阵仗,知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便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小声问马修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马修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些士兵很少来村子里,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哎你也是运气好,刚好赶上他们来的这天,不然我搬救兵也只能找村里的其他伙计了。”   鹊舟说:“谁都一样,总归那银狼是被更厉害的家伙给吓跑了。”   马修挠了挠头,“也是。”   村口很快就聚集了全村的人。   士兵队长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从背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张卷轴,声音洪亮地念了起来。   鹊舟坐在石头上,手撑着下巴听完,简单帮士兵队长总结了一下,其大意就是二十年前,王国的公主被北境的恶龙掳走,王国的大魔法师主动请缨前去与恶龙死斗,最终与恶龙同归于尽,尸体被封印在北境的恶龙之地。   获救的公主独自一人返回王国将事情告诉国王,国王对大魔法师心存感激,却碍于恶龙之地周围的瘴气不敢派人将大魔法师尸身带回。   如今,二十年后的国王年事已高,一日他忽然梦见当年大魔法师主动请缨前去救回公主的那一幕,心里难安,遂决定在王国范围内召集一批勇士前往恶龙之地将大魔法师的尸骨带回王国安葬。   勇士不是谁都能当选的,因为能力不够的人到了恶龙之地也是白白送命而已,为了确保大魔法师的尸骨能被带回,也为了不要出现不必要的牺牲,这里勇士的选拔极为严苛,且最终只有五个名额。   风险与收益并存,能被选中成为勇士并且最终能将大魔法师带回的话,国王承诺将给予勇士们任何他们想要并且自己有能力给的东西。   鹊舟对国王的奖励没有任何的兴趣,但这关系到他的任务完成情况,所以他势必要参与勇士的选拔。   勇士的选拔分了好几个层级,其中最基础的一级便是村级的选拔,即一个村子里想要参加选拔的勇士之间得先打一场决出个胜负,只有唯一的获胜者能晋级。村级过后便是镇级,然后是城级,最后才是王国级。   “以上。”士兵队长将卷轴收了起来,目光在村里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神情肃穆道:“我与我的小队将在村中逗留两日,第一日,即今日为报名参选时间,第二日则是报名者的比试时间,我们将会在比试结束后带领唯一的胜利者前往最近的克蒂安镇参加下一轮的比试。”   “现在,有意报名参加的人可以过来找我登记姓名了。”   随着士兵队长话音的落下,村子里的年轻男孩们立刻便朝士兵队长围了过去。   马修站在鹊舟身边感叹:“年轻真好啊,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活泼。”   鹊舟说:“或许我可以替你活泼。”   马修一脸诧异的看着鹊舟,“你可以吗?我记得你好像什么都不会。”   鹊舟差点被马修的耿直打败,无奈笑笑,跳下石头活动了一下筋骨,拍拍马修的肩膀道:“永远不要小看来路不明的少年啊,大叔。” 第36章   鹊舟想要报名参加勇士选拔赛,可报名处的士兵却问他:“你将以什么身份参加选拔?”   鹊舟眨了眨眼,说:“人类的身份可以吗?”   士兵板着张国字方脸不予作答,眼神却像是在说“你看你这像话吗”。   排在鹊舟后边等着报名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卷毛小少年说:“身份就是职业啦,你是骑士、战士、魔法师还是弓箭手或者其他的什么?”   士兵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鹊舟怀里抱着的小白狗身上,补充说:“或者你想以召唤师的身份报名?”   卷毛小少年闻言咯咯笑了起来。   鹊舟对一前一后的调侃不以为意,他只是若有所思一点头,对士兵说:“我晚点再来报名。”   士兵目送着鹊舟离去,摇摇头,觉得这个莽撞的小孩儿是在拿他们寻开心,之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被误会了的鹊舟跑回马修家找到马修,向正在烹饪兔头汤的马修请教了身份选择的问题。   马修一边熬汤一边说:“哎,这个啊,这得看你更擅长哪方面的东西,比如你力气大,近战能力强,你就可以去注册个战士身份,如果你体内有魔法种子能学魔法,那你就可以在学会一个初阶魔法后去注册个魔法师身份……”   鹊舟想了想,问马修:“那召唤师又是什么?”   马修哈哈一笑,“召唤师啊,那是极其少见的一种身份,因为这片大陆上很少有人能与异界建立联系召唤出异界的魔兽替自己作战。哎,我也是听说,那个二十年前就死在恶龙之地的大魔法师就是一位召唤师。”   “大魔法师不是魔法师吗?”鹊舟问。   马修满脸崇敬说:“大魔法师不只是一名魔法师,他会的东西很多,他可以是任何身份,他毫无疑问是王国中最厉害的一位人物。唉,可惜……”   “那大叔你以前见过大魔法师吗?”鹊舟对那位厉害的大魔法师起了些兴趣。   马修摇头,“那种人物哪儿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啊。”   鹊舟哦了一声,又问马修:“召唤师真的很少吗?”   马修点头,“当然啊,反正我知道的人里就只有大魔法师是召唤师,其他召唤师我倒是都没有听说过。”   鹊舟也点头,“我决定了,我要当召唤师!”   马修失笑,“这可不是说要当就能当的,我看你还是去注册个战士身份比较好,你能撑住银狼的嘴巴,你的力气一定比你的同龄人们大。”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鹊舟在心里说。不过他还是想当一个召唤师,物以稀为贵,他的召唤师身份在之后的选拔赛中说不准能给他带来不少福利。   不过召唤师首先得能召唤出可以代替自己作战的猛兽才行。   鹊舟带着小白狗偷摸回到了森林里,他把小白狗放到了地上,说:“小狗……哎我想给你取个名字吧,小狗小狗的叫怪别扭的。”   小狗蹲坐在地上,歪头看着鹊舟,身后小尾巴摇啊摇。   鹊舟忽然伸手抓住小狗的两只前爪,把小白狗上半身提起来变成了站姿。   “哎,你是小公狗哎!”鹊舟乐,重新把小狗放回地上坐好,说:“小公狗的话就好办了,我以后都叫你砚砚好不好?我叫你砚砚的时候你得理我。”   小狗歪了歪脑袋。   鹊舟在小狗头顶揉了一把,起身说:“砚砚你帮我找一下附近哪里有小动物吧,我得做个实验。”   鹊舟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小狗的身上,可小狗却一下子就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给鹊舟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鹊舟愣了愣。   小狗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吗?   更快的还在后头,鹊舟只在原地愣神了不过几秒功夫,小狗就又闪电般蹿了回来。   鹊舟以为小狗是无功而返,小狗嘴巴里却叼着一只和马修锅里那只一模一样的不倒翁小兔。   鹊舟乐,“砚砚你是把人家兔子窝给一锅端了吧?”   小狗脑袋一低把兔子放在了地上,只用一只前爪按着,抬起头来冲鹊舟欢快地叫了一声。   鹊舟蹲下身奖励性的又在小狗头上搓了搓,说:“做得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鹊舟从小狗爪下把兔子提了起来,已经吓傻了的兔子连挣扎都不敢挣扎,只能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鹊舟。   鹊舟意念一动,兔子消失在了他的手里。   鹊舟心里默数三秒,意念再次一动,兔子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   兔子还是刚才的那只兔子,眼睛也还瞪着鹊舟。   鹊舟于是再一次把兔子给变没了,然后带着小狗在森林里走了一截,换了个地方停下。   兔子又一次被变出来,依旧活得很好。   “可行。”鹊舟轻笑一声。看来他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召唤师只剩下一步了,那就是找到一只愿意听他话的凶兽。   去哪儿找呢?   鹊舟把可怜的小兔子放在地上,打算等它自行离开。   小兔子的确在四脚着地的瞬间就要开溜,可刚跑出没两步就又被一个白色的爪子按扑在了地上。   鹊舟正思考着,没注意到脚边两个小动物的互动,等他思考完打算招呼小狗一起去森林深处看看的时候,兔子已经瑟瑟发抖着和小狗并排坐在草地上了。   鹊舟咦了一声,蹲下身去伸手试探着摸了下兔子的兔耳朵,兔子明明都怕的要死了,却不躲避。   鹊舟目光移向小狗,挑眉:“是你让它坐在这里不走的吗?”   小狗汪了一声。   鹊舟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如果小狗有驯兽的本事,那……不,不对,小狗体型太小了,驯点小兔子小鸡仔还行,要让它去训银狼那个级别的猛兽就太为难它了。   还是靠自己吧。   鹊舟抱起小狗,没有去管那只兔子,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   人的运气有时候真不好说,有的人想要求个平安,路上却一直偶遇各种危险事件,而有的人想要追求刺激,一路上却又和平安宁得让人心梗。   鹊舟以为自己作死的在森林深处闲逛会很容易遇到厉害的猛兽,可他都逛了一个多小时了,除了枝头的几只鸟雀以外,他连根兽毛都没看见过。   “砚砚啊,要不你帮我找找这附近哪儿有大型……啊,不对,中小型猛兽吧,我能打得过的那种。”鹊舟揉着狗脑袋说。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后腿一蹬从鹊舟怀里一跃落到地上,小脚丫子欢快的朝前跑动了一截,而后停下小身子回头看鹊舟一眼。   鹊舟看懂了小狗的意思。这是在叫他跟上呢。   难不成这小家伙真能找到?   鹊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在小狗身后,没想到走了不过数十米,在拨开一处高草丛以后,还真给他找到了一只凶……嗯,凶兽幼崽。   说是幼崽也不完全准确。鹊舟看着浑身炸毛做好进攻姿态的身长一米左右的小银狼,开口招呼小狗躲到自己身后去。   这只银狼与早上鹊舟杀掉的那一只相比起来要小了一倍左右,不过比起小狗那还是大多了,估计得算是银狼这个种群中的少年体。   这种小狼制服起来应该……不是问题吧?   鹊舟冲小狼勾了勾手指,挑衅道:“来,教你做狼。”   小银狼咆哮一声,后腿蹬地如箭一般朝鹊舟扑来。   比起成年银狼,小银狼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但相对于人而言也很快了。   鹊舟做好了抵挡小银狼这一扑的准备,可有什么东西比他更快的朝银狼撞了过去。   那是一道白色的光。   鹊舟瞳孔微缩。   小狗是从侧面冲出来的,它一头撞在小银狼的侧腰上,直接将半空中的小银狼撞向一旁,偏离了扑向鹊舟的轨道。   小银狼被小狗狼狈的撞倒在地上,爬起后的它想要先将那个碍事的小东西给一口吃掉,可小狗速度比它快,这会儿已经蹿远了。   小银狼无法,只得再次朝鹊舟攻去,可很快的,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小银狼又一次被小狗撞到了地上。   鹊舟看着小银狼狼狈爬起的模样挑了挑眉。   看来他的小狗不但速度快,力气还挺大,脑袋瓜子也挺硬。   是只好小狗,可是……鹊舟眸色一暗。他记得他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小狗可没这么大的能耐,而且在塔西雀的记忆里,小狗也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狗而已。   小狗为什么会出现变化?   鹊舟想到什么,抬起早些时候被银狼的牙齿划开了一道口子的掌心看了看。   这一看鹊舟就愣了。他伤口呢?   那边小狗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戏耍小银狼,这边鹊舟却是抽出了进入森林前特意从马修家里翻出的一把小匕首在自己掌心上划了一刀。   鹊舟这一刀力道挺猛,划自己划得毫不留情。殷红的血液一下子就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疼得鹊舟稍稍抽了口气。   可是很快的,鹊舟发现那伤口在愈合,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   来路不明的少年果然不可小觑。   鹊舟胡乱将掌心上的血擦在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上,深切怀疑小狗的转变就是跟他的血液有关。   夜幕逐渐降临,在村口负责登记勇士选拔赛报名信息的士兵已经有两个小时没等待新的报名者了。   他打了个呵欠,准备收拾收拾终止报名,可就在他打算把登记表收起来的前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我要报名!我的身份是召唤师!”之前说着晚点再来的褐发小少年自信满满道。   士兵把羽毛笔递给小少年,说:“哦,那你在这张表上填写一下你的名字和……等等,你刚才说你的身份是什么?!” 第37章   临近傍晚时分,村子里的身份注册小屋里,每年接待不了一两个人的小屋管理员看着敲门进门的褐发小少年,笑眯眯地问:   “你是半个月前马修从森林里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吧?今天来我这里是决定好了要注册一个身份了吗?也是,马上就是勇士选拔了,现在注册正好可以去报名。”   鹊舟点了点头,对一头绿色波浪卷的管理员小姐道:“我想注册召唤师身份。”   “好的,等……等等!你刚才说你要注册什么?!”管理员瞪大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鹊舟只好重复一遍说:“我想注册召唤师身份。”   管理员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不迫,说话打起磕巴,“你你你是说真的吗?没没有拿我开玩笑吗?召唤师?你真的可以召唤出异界魔兽吗?亲爱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我没有在开玩笑。”鹊舟摇头,抬手一招,一只少年体银狼便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银狼虽然在森林里被小狗撞得没了脾气,如今可以勉强顺从鹊舟的旨意,但对鹊舟之外的人它还是充满了敌意的。所以几乎是在它出现的瞬间,它就对柜台后边的管理员小姐龇了龇锋利尖锐的牙齿。   管理员被这突然出现的凶兽吓了一跳,因为后退得太猛导致她的背部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木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鹊舟赶忙又将银狼收了起来,一脸关心地看着管理员问:“你没事吧?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真的可以召唤魔兽。”   “没、没事。”管理员手在胸口上拍了拍,收拾好情绪后,她连忙将注册表推到鹊舟面前,说:“你在这里填写一下基本信息就好!稍后我们会把您的注册表送到对应身份的工会里!”   “我需要等注册表被送到工会之后才能报名参加这次的勇士选拔吗?”鹊舟问。   管理员摇头,“不用的,你一会儿直接去报名就好!事实上勇士选拔报名填写的身份并不需要得到验证,它只是作为一个分组的依据而已。”   鹊舟似懂非懂,总之他填好注册表以后就离开身份注册小屋去村口找到了负责勇士选拔报名的士兵。   有管理员小姐的震惊与错愕在前,报名处士兵的反应在鹊舟看来也就见怪不怪了,为了不过多耽搁时间,鹊舟在士兵质问他是真是假之前便放出了银狼填场。   士兵是知道银狼的凶狠的,咽了口唾沫后什么质疑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公事公办的让鹊舟把报名表填好,然后告诉鹊舟明天早上九点需要准时抵达村中的圆形广场,选拔赛就将在那里举行。   当晚,马修家的小木屋里,马修、马修太太、鹊舟和小狗围坐在木桌前,桌上摆着面包、果酱和一锅热气腾腾的兔头汤。   这个世界的人吃饭采取的是分餐制,每人面前都有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独属于那个人的餐食,像极了上个世界的食堂餐盘。   就是饭菜变成了面包、果酱和土豆而已。   鹊舟不怎么挑食,即使他没太吃惯这种西方的食物,他也还是吃得挺开心。   有一说一,这兔头汤听起来虽然像是什么黑暗料理,但喝起来味道还不错,也不知道是兔子本身的味道好,还是马修的烹饪手艺一流。   “咦?小家伙今天这是胃口不好吗?怎么都不吃东西的。”马修太太忽然道。   鹊舟寻思着自己吃的挺多的,刚想回复说自己胃口挺好,抬头却发现马修太太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鹊舟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顺着马修太太的视线看向旁边端坐在专门架高了一截的板凳上的小狗。   小狗面前的桌子上也放着个盘子,盘子里是和了牛奶和菜叶的土豆泥。   在塔西雀的记忆里,小狗的食欲是极好的,无论是肉类还是蔬菜类它总能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这是怎么了?   鹊舟问小狗:“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吃?”   小狗的回答是用脑袋顶了顶面前的餐盘,让盘子朝鹊舟手边挪动了一截,然后它抬起脸来眼巴巴的看着鹊舟,身后小尾巴摇啊摇。   “它会不会是想要你喂它?”马修太太咯咯笑,“它真的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鹊舟拿起自己的勺子给小狗舀了一勺土豆泥递到嘴边,小狗还是没有要吃的意思,只盯着鹊舟瞧。   鹊舟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哎,不吃东西可不行啊。”小狗不吃饭,马修太太比鹊舟这个狗主人还要着急,“是不是今天的食物不合它的胃口?或者它想吃肉了吗?”   马修也说:“要不我重新给它准备一份吧。”   “不用了。”鹊舟笑笑说,“我想起来了,它今天在外面吃过东西了,现在应该是还不饿。”   “哦!原来是这样,小家伙在外边偷吃了呀。”马修太太放了心,笑弯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马修也松了口气。   只有小狗歪了歪脑袋,像是看穿了鹊舟的谎言。   饭后,鹊舟帮着马修太太一起把餐桌和碗碟收拾干净,收拾完以后他才带着小狗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据说是马修和马修太太给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马修太太一直没办法怀上孩子,所以这间房暂时就被鹊舟接手了。   房间里,鹊舟坐在床边,小狗趴在他的腿上。鹊舟低头看着小狗,说:“你是不是想喝我的血?”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汪了一声,像是在说是。   鹊舟无奈笑笑,“我当时就随口一说,怎么你还真变成一只吸血小狗了?”   说是这么说,但鹊舟还是拿了匕首将手掌割破。   血液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鹊舟将手递到兴奋起来的小狗嘴边,小狗很快就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他掌心里舔舐了起来。   鹊舟看着小狗开心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有些担心。   他并不知道小狗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他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清晨,鹊舟准时来到了村里的小广场。   小广场上聚了很多人,除了报名参赛的勇士候选人外,还有很多没有报名的村民在凑热闹。   鹊舟按照士兵的指示站到了一堆参赛者之间,他本以为这么多竞争者凑在一起气氛会非常的紧绷,可大家却有说有笑的,好像只把这次比赛当成一种游戏。   昨天跟鹊舟搭过话的卷毛小少年不知何时凑到了鹊舟身边,指着鹊舟怀里的小狗说:“你比赛的时候也要带着它吗?”   鹊舟点头,“嗯,它是我的召唤兽。”   “哈哈哈哈。”卷毛少年笑着拍拍鹊舟肩膀,“你真有意思。”   鹊舟无奈笑笑。   不信就不信吧,总有他们相信的时候。   在参赛者都到齐之后,士兵队长宣布了村级选拔赛的开始。   村里报名参加选拔赛的人数一共为24人,所以选拔赛一共分为四轮。   第一轮为24进12,参赛者们在抽签后两两成对进行对打,赢的人晋级下一轮,输的人淘汰。   鹊舟抽到的签上写着12,刚好是第一轮最后一场,和他一样抽到12的是个二十来岁身材魁梧的光头大哥,在塔西雀的记忆里,这大哥是村里宰肉的屠夫。   在广场外围围观的马修和马修太太看到鹊舟和屠夫分在一组,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唉,希望小塔西比完赛后不要太伤心才是。   鹊舟一点也不伤心。   接连的11场比赛让观众们有些审美疲劳,鹊舟和屠夫上场的时候,周围的欢呼和打气声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热烈了。   可是很快的,所有人飘散走的注意力都被场上突然出现的银狼给吸引了回来。   “啊——!那是什么?!”   “银狼!是银狼!银狼怎么会到村子里来?!”   “天呐,它是怎么出现的?!”   广场上响起一片惊呼之声,人群骚动了起来。   知道内情的士兵们努力的维持着现场秩序,安抚着让大家不要担心,但他们自己心里也是紧张的,因为他们不确定那个小少年召唤出来的银狼会不会攻击他们这些围观者。   站在鹊舟对面的屠夫在看到银狼时也是瞳孔一缩,要知道银狼可是附近这一片最凶猛的野兽了,即使是他也很难在银狼的攻击下活下来。   这种凶兽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不用紧张,这是我的召唤兽。”鹊舟一边撸狗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屠夫安抚道,“它会代替我向你发起进攻,虽然我提前嘱咐过它不要闹出人命,但还是请你小心了。”   鹊舟此言一出,周围又是一阵骚动与惊呼。   召唤师!这个小少年他居然是一名召唤师!   “召唤师……”马修愣愣道:“他居然真的是一名召唤师。”   马修太太一面震惊的瞪大自己的水蓝色眼睛,一面问马修:“你在说什么?”   马修神色恍惚,“塔西昨天下午问了我关于身份注册的事情,他跟我说他想成为一名召唤师,我还笑话他呢。”   马修太太诚实道:“换成是我我也会笑话他的,可现在该他反过来笑话我们了。” 第38章   人与人之间的对战转眼变成了人与兽之间的对战,其精彩程度在观众们看来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鹊舟也看得挺津津有味的,他很好奇小银狼的实力到底如何。   屠夫与银狼周旋着。   屠夫是以战士的身份参加的这次选拔,入场前每位选手都可以在赛方设置的武器架上拿一把趁手的木制武器,屠夫挑选的是一把斧子,没开刃,但以屠夫的力气来说,砸在身上肯定也不会让人好受。   可屠夫力气大归大,空有力气没处使也是徒劳。   银狼的速度是很快的,屠夫几次挥斧欲往它身上劈,它都灵活的躲开了,根本没让斧子沾到自己的半点毛发。   反倒是屠夫躲闪不及,在坚持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被银狼扑倒在了地上。   银狼到底是凶兽,狩猎本能让它在把屠夫扑倒的一瞬间就露出獠牙朝屠夫脖颈咬去。   屠夫瞳孔骤缩,他想要躲避,胸口却被银狼的一只前爪死死按着。银狼口中的腥气扑面而来,屠夫自知躲不过这一劫,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屠夫后知后觉地发现胸口压着的重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屠夫茫然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蓝色的天空和褐发少年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鹊舟满脸歉意,腾了一只手出来朝屠夫伸去,“我拉你起来吧。”   屠夫抓住鹊舟的手站了起来。   裁判在此期间并没有叫停比赛,这证明这局比试还未结束,屠夫大可以在拉住鹊舟手的同时发难将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少年揍个鼻青脸肿,可屠夫并没有那么做。   起身后的屠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银狼的身影,想来是被鹊舟收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裁判道:“我认输,我并不是塔西的对手。”   “承让。”鹊舟笑说:“是我取巧了,如果让我自己和你打,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屠夫摇头,“这不是取巧,你是召唤师,召唤魔兽来为你战斗是应该的。”   鹊舟脸上的笑于是真实了几分。   “谢谢你的理解。”鹊舟道。   村级的选拔赛只有一天,鹊舟和屠夫的这一场比试结束后,第二轮比试紧接着就开始了。   成功晋级的12位参赛者又进行了一次抽签,鹊舟很不巧的抽到了数字1,这意味着他是第二轮第一个上场的选手。   按理说这是不太公平的,毕竟鹊舟刚比完一场紧接着就要比第二场,连一个休息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可鹊舟是个召唤师,打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所以这种不公平感就降低了很多。   鹊舟第二轮的对手是个少女,鹊舟对她有印象,因为她是村里唯一一个报名参赛的女性同时,她也是这么多参赛者里唯一的一名魔法师。   少女穿着蓝白色的礼裙,一头浅咖色的及腰卷发披散着,看起来蓬松极了。   鹊舟站在少女对面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小声道:“看来我们这次的对手是个可爱小姑娘呢,银狼太凶,砚砚要不这一场就你帮我打好了。”   小狗汪了一声,在鹊舟怀里直起上半身,前爪按着鹊舟胸口,伸长脖子在鹊舟下巴上舔了舔。   鹊舟被它舔得有些痒,拎起小狗的后颈皮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魔法师少女说:“你的银狼呢?”   鹊舟直起腰很是绅士地说到:“银狼太凶,不适合对付你这样温柔的小姐。”   “你别看不起人!”少女嘟起嘴,从蓬蓬袖里掏出一根魔杖,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鹊舟看见少女周围逐渐有水汽汇聚,水汽化作水珠,小水珠们围绕在少女周身旋转,越转越快,逐渐在少女身前形成一个篮球大小的悬浮水球。   这招鹊舟知道,少女在上一轮比赛中也用过,叫什么水球术,其实就跟打雪仗裹得雪球差不多,砸在人身上以后就会炸裂开来变成一片水花。   不过少女上一轮的对手就是被这小小的一个水球术给击败的,因为在魔法的加持下,水球对人体的撞击力是很大的,直接就把那个倒霉蛋给撞出了比赛场地。   鹊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被撞出去,也不需要去确定,因为在少女吟唱完她的魔咒时,小狗已经如炮弹般弹射出去撞在了少女持着魔杖的手腕上。   少女吃痛捂住手腕,魔杖应声掉落在地,半空中的水球如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爆裂开来,飞溅的水花淋了少女一身。   少女气急败坏地拍着礼裙上的水,瞪着鹊舟说:“你怎么这样!”   鹊舟说:“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你的敌人可不会给你时间吟唱完你的咒语。”   少女想要反驳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愤愤然蹲下身把魔杖捡起,想要再次吟唱,手腕却又被小狗撞了一下。   魔杖落地,被捡起,再落地,再被捡起……   周围围观的村名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少女听见后羞红了脸,索性把魔杖往袖子里一揣,说:“我不跟你打了。”   鹊舟笑道:“你很有天赋,但你对魔法的运用还不够熟练,回去以后再多练习一下吧,如果你可以瞬间念完咒语释放法术,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少女哼了一声,但脸色比起刚才要好看了不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和你的狗的。”少女道。   鹊舟无所谓地笑笑。   他并不讨厌少女这骄纵的性子,毕竟她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个魔法师,她理应有她的骄傲,只是这种骄傲一直发展下去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就是了。   鹊舟通过了第二轮的比试,抱着狗坐在广场边上等着剩下的人打完。   第二轮结束时还没被淘汰的选手只剩6人,第三轮6进3,鹊舟的对手和屠夫一样是个战士,可惜这人实力并不比屠夫强多少,很快就和屠夫一样被银狼给制服了。   第四轮,也是决赛轮的时候,三人抽签,鹊舟幸运的被轮空了,他耐心的等待着另外两人的战斗结束,到时候他再去与胜利者打上一场,这次的村级选拔就可以落下帷幕了。   事实上,早在第二轮比赛结束的时候就没有人怀疑过这场选拔赛最终胜者的人选。   毫无疑问的,有小狗和银狼这两大助力在身边,鹊舟根本不可能输。   在鹊舟轻轻松松将第二名打败后,人群没有欢呼,有的只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士兵队伍当天下午就要带着唯一的获胜者离开村子,鹊舟在离开前一直跟马修和马修太太呆在一起。   倒不是说他有多恋家,而是这两个人真的拿他当了他们的孩子,在他离开前帮他收拾好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和一些干粮、财物,末了还嘱咐了他很多注意事项,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告诉他如果在之后的比赛中失败了也不要灰心丧气,他们会一直在家里等他回去。   鹊舟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到底是个游戏玩家,为了完成他的游戏任务,他必须离开这个新手村。   下午,太阳西斜,鹊舟在半个村子的村民的目送中背着包袱抱着狗,跟随士兵队伍顺着碎石铺就的小路离开了。   克蒂安镇距离村子不算远,鹊舟一边走一边看着沿途如画般的风景,不知不觉也就到了镇子里。   镇子是很典型的西式游戏或动漫风格,各种颜色的墙面搭配上随处可见的绿植与红花,让鹊舟有种一脚踏进童话世界的错觉。   士兵队长还要去找镇上的兵团报道,就只指派了一个士兵带着鹊舟去镇上的勇士选拔赛登记处做登记。   鹊舟也是到了登记处才知道,这几天镇子上已经举办过了一次比试,只不过参赛的人全是镇上的居民,这会儿已经决出了镇上的前五名了。   “镇级选拔赛结束时可以前往参加城级选拔赛的名额有三个,这三个人就会在你和其他几个村子的第一名还有镇子里的这五个人里选出来。”等鹊舟登记完从登记处出来,陪同鹊舟一起来的士兵就开始和鹊舟解释。   鹊舟点了点头,“所以这次的比赛也很快就能结束对吗?”   “是啊,所以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比赛后天才开始,你可以趁着这两天在镇子上转转。”士兵说。   “嗯,谢谢你。”鹊舟道。   士兵把鹊舟送到了专门给参赛者们准备了住宿的酒庄上,和酒庄的主人交接完毕后士兵就离开了。   酒庄主人叫伊布斯,是个红头发的男人,穿着身黑色礼服,胸前别着白色的领结,看起来很有绅士风度。   伊布斯带鹊舟进了酒庄,亲自把鹊舟送到一栋木头盖成的小屋门前。   “这里在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你的住处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可以和这里的管家讲,他会为你准备的。”伊布斯替鹊舟打开了门。   小屋的装潢简单却完善,里边有木头打造的床、桌椅、柜子和书桌,桌上还摆有绿植和花朵,让小屋看起来显得非常温馨。   鹊舟谢过伊布斯,进屋把小狗放在了地上。   今天的天色已经不早了,鹊舟打算早些睡觉,明天再去镇上走走。   夜幕降临,酒庄静悄悄的,鹊舟在床上安稳的躺着,睡得安详。   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银辉落到床尾,那里,蜷缩着呼呼大睡的小狗耳朵动了动,忽然睁眼抬起了头。   它起身从床上跃下,脚掌上的肉垫让它落地无声。   窗外月光更盛,小狗站在木地板上,身体忽然膨胀拉长。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狗消失不见,在小狗消失的地方,一头银色长发的男子赤脚而立,银白色的眼睫低垂,居高临下静静注视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少年。   “塔西……雀。”   男子无声做了个口型,偏头看了眼窗外高悬于空中的圆月,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第39章   第二天天一亮,阳光洒进小木屋里,鹊舟唔了一声睁开眼,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胳膊肘用力稍稍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一个白色的团子咕噜咕噜从他胸口处滚了下去。   鹊舟乐了,长手一捞把滚迷糊了的小狗抱起来,揉揉狗脑袋说:“你好黏人啊。”   小狗舒服的在鹊舟怀里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睁半闭地舔着鹊舟的手腕。   鹊舟等小狗舔睡着了才把小狗放到一旁,动作很轻的起身打理好自己,然后才重新抱起小狗出了门。   鹊舟出门没什么主要目的,离开酒庄到了街上也只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克蒂安镇是个童话般的小镇,这里空气清新,各种各样的花香怡人,每一个行走在街头的发色瞳色怪异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或热情或温和的笑。   鹊舟走在人群之中,时常觉得只要他稍微跟街上的随便一个NPC搭话,他就能接到一个任务,比如给水果店老板送牛奶,又比如去给贝特家那个哭闹不停的小孩子讲个好听的童话故事。   这里太像游戏了。鹊舟想,可很快的他又反应过来:这里的确是一场游戏。   “安娜小姐,玛丽今天怎么没有来?”街边一处吊着绿萝的屋檐下,小男孩拉着穿着爱丽丝般的蓝白色裙子的金发女士问。   安娜说:“玛丽和她的爸爸在起床这件事上闹了些小矛盾,她今天不能来参加我们的魔法课堂了。”   “噢,那她一定会后悔的,安娜小姐的魔法课堂是整个克蒂安镇最好的魔法课堂!”男孩说。   安娜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那让我们一起进入魔法教室吧。”   鹊舟偶然路过这一大一小面前,两人的对话传进他耳中,让他停下了脚步。   “安娜小姐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像我这样的大孩子可以跟你们一起进入魔法教室吗?”鹊舟叫住了掀起绿萝门帘准备进入其下小门的安娜小姐。   安娜回头看了跟她这个成年人差不多高的褐发小少年一眼,有些惊讶的同时又很热情地说:“当然可以!魔法教室会为每一个对魔法感兴趣的人敞开大门。”   鹊舟谢过了安娜,跟随在小男孩身后进了魔法教室。   说是魔法教室,其实门内的世界也不过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里边有一块黑板和几张小板凳,小板凳上已经坐了几个孩子,此时正在笑闹着。   真简陋啊。鹊舟想。连张课桌都没有。   不过氛围倒是挺不错的。   鹊舟挑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其他小孩看见他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还有小孩直接来问他是谁。   鹊舟给了大家一个统一的解释:“我叫塔西,我对魔法很感兴趣,我听说安娜小姐的魔法课堂是最好的,就想要来听听。”   安娜听了咯咯笑,说:“都是孩子们瞎吹的,我懂得可不一定比你多。”   鹊舟摇头,诚实道:“在魔法这一块儿我是真的一窍不通。”   安娜小姐说:“那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魔法课堂吧。”   鹊舟以为,来参加魔法课堂的都是小孩子,安娜这个老师讲的一定都是些与魔法有关的童话故事什么的,可出乎他意料的,安娜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和这群小孩说关于魔法的知识。   安娜说:“我们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颗魔法种子,只是这颗种子很喜欢睡觉,在它苏醒过来前,我们就没有办法使用魔法。”   “那安娜小姐我们应该怎样把魔法种子叫醒呢?”前排的一个小女孩问。   安娜说:“这就需要靠我们坚定的意念啦,魔法种子沉睡在我们自己的身体里,它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却能听见我们的心声。当我们把想要成为魔法师的强烈意念传达到它的耳朵里,它就会慢慢的苏醒过来啦。”   “可我很想成为魔法师,我想了好久好久,可是它还是听不见,这可怎么办?”又一个小孩问。   “听起来你的魔法种子是个贪睡的小家伙,不过再贪睡的种子也一定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只要我们肯坚持、不放弃。”安娜坚定道。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成为魔法师,他们都已经那么大了,还没有唤醒魔法种子吗?”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唤醒魔法种子了。”安娜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我不会放弃的!”刚才说话的小孩握拳道:“我会一直一直不停的去呼唤魔法种子,我一定会叫醒它的!”   安娜笑着点点头,“嗯,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们,我相信大家都能够唤醒魔法种子,到时候大家就可以来找我学习魔法咒语啦!”   “安娜小姐,你能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魔法吗?我听说你可以变出很漂亮的小蝴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让人毫不怀疑她对安娜的崇拜。   “当然可以。”安娜掏出一根魔杖,在所有小孩们的欢呼声里变出了一只只流光溢彩的巴掌大小的蝴蝶。   这些蝴蝶在简陋的教室里翩翩起舞,所过之处撒下一路的金色光点。   不只是小孩子,就连鹊舟这个实际年龄二十岁的人假小孩儿见了都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这果然很童话啊。   蝴蝶们飞啊飞,不少小孩都伸出手去想要让蝴蝶落在自己的手上,蝴蝶们也都很给面子,飞累了就拿这些小孩的身体当做落脚点,惹得这群孩子们兴奋得不行。   鹊舟也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要接住一只蝴蝶近距离观察观察,可在蝴蝶落在他掌心之前,一个白影就高高蹿起来一口将蝴蝶咬做了点点荧光。   “哎,砚砚你别什么东西都吃啊。”鹊舟眼疾手快把小狗捞了回来,手掌托在小狗下颚处,拇指滑到小狗唇齿间,一个下压将狗嘴撬开了一些。   小狗没有挣扎,只用亮亮的黑色眼珠望着鹊舟。   鹊舟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狗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鹊舟松了口气,放开狗嘴惩罚般在小狗屁股上拍了一把,“下次再乱吃东西就不只是打屁股了。”   小狗汪了一声,像是在问还能打哪儿。   鹊舟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压低声音道:“我就不给你吃东西了,饿死你。”   小狗呜了一声,脑袋在鹊舟胸前一通乱蹭,撒娇似的。   安娜没一会儿就让蝴蝶们全部消失了,鹊舟到最后也没能接到只蝴蝶近距离观察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多遗憾,毕竟小狗已经用自己的亲身行动告诉了他,那些蝴蝶并不是真的,只是某种幻术或者能量体而已。   哎,毕竟魔法师不是女娲,即使是游戏,凭空创造生命还是太不切实际了。   魔法课堂结束后,安娜在教室门口给小孩子们挥手道别,等所有小孩子都蹦蹦跳跳的离开以后,安娜才转头看着还没走的鹊舟,问他:“塔西,你是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是的。”鹊舟点头,“安娜小姐,我想知道你之前说的只要够坚定就能唤醒魔法种子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哦。”安娜温柔笑道:“我从不骗小孩的。”   鹊舟又问:“那要怎样确定一个人他有没有唤醒魔法种子呢?”   安娜说:“魔法种子醒来的那一刻我们是会有感应的,那种感应很微妙,但你会知道它已经醒来了。”   鹊舟沉吟片刻,道:“安娜小姐,你能教我一个最基础的魔法吗?我想看看我的魔法种子是否醒来了。”   安娜愣了愣,怀疑鹊舟没听见自己刚才的回答,但她还是点头说了句好。   重回魔法教室,安娜教了鹊舟一个最简单的漂浮魔法,这个魔法能让东西悬浮在空中,但初学者只能让一些很轻的东西悬浮起来。   安娜拿了一片绿萝的叶子放在地上,她自己先演示了一遍,让绿萝叶在空中悬浮了数十秒,然后她把咒语教给了鹊舟,同时也把自己的魔杖借给了鹊舟。   鹊舟学东西很快,咒语他只听了一遍就能完整复述出来,可地上的绿萝叶却纹丝不动,他也没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奇怪的能量波动。   “看来我的种子还没有醒过来。”鹊舟摇头将魔杖还给安娜。   安娜拍拍鹊舟的背,还是那套说辞:“没关系,它总会醒来的。”   告别安娜,鹊舟重新回到街上溜达。   没有魔法天赋的他心里满是疑惑。   如果他不会魔法,那他是怎么做到把银狼收起又放出的?如果这不是魔法,那这是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是召唤师?可召唤师召唤的都是异界的魔兽……又或者,所有的召唤师都在撒谎,他们召唤出的魔兽根本不是来自于异界。   但所有召唤师都撒谎也太巧了。   鹊舟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逛街。   昨天离开马修家的时候鹊舟把马修家唯一的一把匕首还给了马修,此时的他身上除了一狗一狼外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都没有,他不喜欢这种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的感觉,所以在路过一家铁器铺子时他就转进去看了一下,最后从琳琅满目的各种武器中挑了把刀柄上镶嵌有白色宝石的短刀。   这种嵌了宝石的东西价格都不便宜,鹊舟在把钱币给老板的时候狠狠地肉痛了一把。   这可是他全部资产的百分之七十啊。   “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搞点钱了。”鹊舟带着短刀从铁器铺出来,撸着小狗叹息道。   小狗汪了一声,嘴一张往鹊舟怀里吐了颗绿宝石。 第40章   鹊舟愣住了。   怀里的绿宝石绿得发慌,其中绿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渗透出来流了人的满身。   小狗用脑袋拱了拱绿宝石,鹊舟回过神来,快步找了个没人的小街窜了进去,拿起宝石对光看了看,惊诧道:“这是哪儿来的?砚砚你偷东西了?”   小狗可怜兮兮的嗷呜了一声,像是在埋怨鹊舟对它的误会。   鹊舟严肃问说:“不是偷来的,那是哪儿来的?”   小狗挣脱鹊舟怀抱跳到地上,摇着尾巴张嘴对着鹊舟脚边的空地又是一通吐。   说是吐,其实小狗张嘴的动作就跟魔法师施法前要用魔杖对着目标一样,只是个动作,并不是真的吐了。   不过比起小狗吐没吐,更让鹊舟震惊的是,随着小狗的动作,他脚边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十几公分高的宝石小山。   宝石堆里什么颜色的宝石都有,绿的蓝的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看得鹊舟眼花缭乱。   “我天。”鹊舟震惊了,偏头飞快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一奇景没有被人发现以后,他手一招先把小狗的这些宝石装进了自己放小银狼的空间里,然后抱起小狗就转身朝酒庄快步行去。   酒庄小木屋内,鹊舟关好门窗后重新把那个小宝石山放了出来,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手插进宝石堆里随便捞了一把,捞到满手的或方或圆的宝石。   “砚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鹊舟看向小狗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一个全自动提款机。   小狗当然是没办法回答鹊舟的话的,它只能围绕着宝石小山转圈圈,然后用头顶把宝石们朝鹊舟手边拱,像是在说:这些全部都是给你的。   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鹊舟当然不会拒绝,他把宝石全都收起来后才撸着小狗背上的白毛说:“你跟我保证,你给我这些东西并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小狗汪了一声。   鹊舟又说:“你还能变更多吗?”   小狗于是又给鹊舟堆了座宝石山。   鹊舟:“……”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好了好了好了这些你先收回去,等我把你之前给我的用完了我再找你要好吗?”鹊舟说。   小狗于是又一张嘴,紧接着宝石山就消失不见了。   鹊舟挠挠小狗下巴,心想:从游戏的角度来说,小狗的存在就相当于是系统给他安排的一个金手指吧。   不过这金手指开得也太大了一些。   第二天,镇级的选拔赛开始,参加选拔赛的除开鹊舟和镇子上提前选出来的前五名以外,还有14个来自其他村子的村级选拔赛第一名。   不同于村级,镇级的选拔赛第一轮在抽签时划分了身份小组,即同身份的选手会被优先分到一起进行对战。   20位选手中,拥有战士身份的人是最多的,有8位,刚好能两两组队。第二多的是弓箭手,有5位,其中一位被空了出来等待之后的安排。第三多的则是魔法师,有4位,而剩下的3人里1个是召唤师,1个是骑士,1个是药剂师。   最终,骑士和药剂师被安排在一起,鹊舟则和落单的弓箭手组了队。   弓箭手与弓箭手之间的对决就是拉弓射箭,只不过为了保护选手,他们射出的箭都是圆头的,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并且只要箭头击中了敌人就算胜利。   弓箭手与其他身份的人对决时也是这么个规矩。   不过可惜,在有小狗这个速度极快的小白团子存在的情况下,不管弓箭手的箭有多快多准,箭都不可能顺利扎到鹊舟身上。   鹊舟第一轮赢得毫不费力,第二轮,他的对手变成了药剂师。   这是鹊舟头一次遇到药剂师,甚至于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身份。   药剂师说起来和魔法师比较像,只不过一个是扔魔药瓶子的,一个是念咒语用法术的。   战斗开始的时候,鹊舟出于好奇先让药剂师朝他这边扔了个瓶子。   瓶子撞击到地面啪的一声破碎开来,其中装着的紫色烟雾快速爆开形成一团足以将鹊舟包裹起来的大雾团。   鹊舟不知道这雾气的作用是什么,他也没有托大,屏住呼吸飞快的从雾气里撤开了。   那边药剂师也不好过,鹊舟这一场是放出了银狼的,早在药剂师扔出第一个魔药瓶的时候,银狼就窜过去把药剂师给扑倒了。   这场比试鹊舟赢得毫无悬念。没办法,不管是弓箭手还是药剂师,在鹊舟看来都是远程脆皮,只要小狗和银狼可以近他们的身,他们就根本不会有反抗的能力。   就是这毒雾好像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鹊舟退场后晃了晃脑袋,稍微有些发晕。   “这个是解药。”药剂师走到鹊舟身边,递了个小瓶子到鹊舟手上。   鹊舟接了,说了声谢谢。   药剂师板着脸哼了一声,话也没说一句便离开了。   鹊舟打开瓶盖将里边的一枚药丸倒了出来,小狗探头在鹊舟手里闻了闻,很快又重新趴回了鹊舟怀里。   鹊舟笑了笑把药丸吃掉了,很快,那种眩晕的感觉就消失不见。   “好厉害啊。”鹊舟感叹。如果不是遇到了他,那药剂师说不定有机会进入前三。   小狗嗷了一声,像是在说:我也很厉害的。   鹊舟乐了,“嗯,你也很厉害,下一场就拜托你啦。”   鹊舟第三轮的对手又是弓箭手,这位在前两轮的比试过后已经是场上唯一的一个弓箭手了,同时也是参赛弓箭手中最强的那个。   可再强的弓箭手也架不住鹊舟这个堪称作弊的召唤师,最好还是输掉被淘汰了。   第四轮,仅剩的三人里鹊舟没能抽到轮空,对手是8个战士里的战力第一。   这一场鹊舟,或者说小银狼稍微打得有些吃力,原因是这位战士浑身肌肉虬结,力气大得惊人,防御也高得离谱,小银狼愣是被打得节节败退,还有一次差点被战士掀飞出比赛场地。   要知道对于召唤师来说,掉出场外的召唤兽是不允许被继续使用的,必须得换一个新的召唤兽才行。   好在小银狼还是争气的,虽然险些被禁赛,但后来还是靠着爆发性的一扑生生把对手先撞了出去。   战士虽然输了,但并不气馁。毕竟镇级的晋级人数可以有三个,只要进了前三那就是稳了,至于谁是第一谁是第三都不重要了。   第一的争夺在鹊舟和一个魔法师之间展开。   银狼在与战士的战斗中伤了些元气,开局没多久就被魔法师的一个禁锢魔法给捆住了。   “这下你没办法了吧!”魔法师哼笑一声,对准鹊舟释放了一个火球术。   鹊舟抱着小狗躲开,意念一动将被困住的银狼收回又召出。   银狼成功脱离禁锢,被激起凶性的它更加凶猛的朝魔法师扑了过去。   与魔法师的战斗第一次让鹊舟体会到了在这个世界作战的乐趣。   战斗结束后,他险胜了魔法师一招,赢得不轻松,但他却挺开心的。   果然还是有挑战性的游戏才好玩啊,只不过银狼和小狗在镇级的比赛中已经显出了吃力的模样,他想继续在勇士选拔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就必须得去物色一些新的召唤兽了。   镇级的前三名会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出发前往克蒂鲁安城,其间路程遥远,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到达。   此次前往克蒂鲁安城的人员除了前三名以外还有两名陪同护送的士兵,一行五人在第二天清晨于镇口集合,每人都被分配到了一匹马。   鹊舟的马是匹白马,看起来美极了。   鹊舟摸了摸马背,马儿温顺的低着头,并不挣扎。   “我该怎么上去?”长这么大从来没骑过马的鹊舟问一旁已经翻身上马了的士兵。   比士兵先回答的是第三名的战士,战士叫卢克,一脚踩在脚踏上,一手扶着马背,对鹊舟说:“看这儿!你只要这样快速的一用力,哎,你就上来了。”   卢克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马背上了。   鹊舟看着卢克那一身坚实的肌肉,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卢克身下的那匹黑马。   卢克喂了一声,“你那什么眼神啊!”   鹊舟摇头,“没,谢谢你的教学。”   鹊舟把小狗踹进了衣服口袋里,学着卢克之前的样子翻身上马,坐稳后拉住了马缰,拍拍从口袋里探出个脑袋的小狗,说:“我学会了,我们出发吧。”   从克蒂安镇到克蒂鲁安城,途中会经过其他的镇子和森林,想要再收编一点凶兽当自己宠物的鹊舟把注意打到了这些森林里,但为了不耽搁其他人的行程,他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利用其他人的休息时间进到林子里去搜寻。   头两天的时候鹊舟都是一无所获的,第三天,小狗终于有了动静,带着鹊舟往一个方向跑了一段距离,停下后抬头望着天上。   不,应该说是树上才对。   鹊舟抬头看去,在斑驳月光的照射下,他看见树杈上正有一庞然大物在绕着粗壮树枝缓慢移动。   那是一条蟒蛇,鹊舟目测它得有自己两条手臂靠在一起那么粗。   鹊舟咽了口唾沫。   他好像忘记告诉小狗他怕蛇了。 第41章   鹊舟原本是不怕蛇的,小时候他在电视里看见有关于蛇的纪录片时还吵着闹着要他爸给他买条蛇来玩玩,觉得养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可后来鹊舟开始流浪以后,从未真正与蛇近距离接触过的他在翻垃圾桶的时候不慎被猛的从一个垃圾袋里探出头来的黑蛇吓了个半死。   鹊舟当时反应很快的抽手退开了,那蛇并没有咬到他,可他自那以后还是对蛇这种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每回翻垃圾桶前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准备,就怕阴影重现。   “汪!”小狗像是看出了主人的胆怯,绕着主人的腿转了个圈,而后不待鹊舟反应过来,它便直接如炮弹般弹射到了树上,一头撞在蛇身上。   一狗一蛇从树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进旁边的草丛里。   鹊舟在草丛外等得有些焦躁。草丛里的情况复杂难辨,他不敢贸然进入其中,只怕拖了小狗后腿。   可等待着实让人难熬。   鹊舟侧耳细听着草丛里的动静,小狗全程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大蛇也挺安静,总之他听来听去也就是双方碰撞到一起发出的闷响,并不能听出谁占了上风而谁又落了下风。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就在鹊舟要不管不顾进入草丛查看情况时,草丛里的动静小了下来。   鹊舟不确定是谁赢了,只能在草丛外叫了声砚砚。   “汪!”小狗的叫声传出,听起来精神劲十足。   鹊舟松了口气。   草丛窸窸窣窣动了起来,小狗从两片草叶间钻出,甩了甩毛上沾着的草屑。   鹊舟朝小狗张开双臂,小狗弄干净自己以后便跳进了鹊舟怀里。   小狗叫了一声,草丛又是一阵窸窣。   鹊舟后退了几步,一条黑绿相间的大蛇从草丛里游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昏死过去。   小狗又叫了一声,大蛇闻声停下,一颗大脑袋趴在草地上,半点攻击性都看不出来了。   鹊舟见状对着小狗感慨道:“驯兽这活还得看你啊。”   小狗对此的回答是直起上身舔了舔鹊舟的下巴。   “塔西?你在做什么?”   “谁?”鹊舟闻声猛一回头,见来人是卢克和第二名的魔法师莉莉娅,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说:“是你们啊,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莉莉娅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到底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林子里来啊,你也不怕遇到什么危……啊——!”   莉莉娅忽然尖叫起来。   卢克也看见了鹊舟身后缓缓抬起头来的黑绿大蛇,伸手挡在莉莉娅身前,带着莉莉娅一起缓慢后退。   鹊舟回头看了眼,心里虽毛骨悚然,面上却还要做出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跟两位同伴解释说:“这是新收的召唤兽,你们不用害怕。”   莉莉娅不可置信道:“召唤兽?!你的召唤兽是奥斯特绿蟒?!我的天啊,我可不要在之后的比赛里遇到你!”   鹊舟这才知道巨蛇的名字,脑袋歪了歪,问:“奥斯特绿蟒有什么特别的吗?”   卢克替缩在他身后的莉莉丝答说:“奥斯特绿蟒是整个大陆上毒性最强的蟒蛇,而且只要活的够久,它的体型就可以无限增长,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说以前有冒险家发现了一只百年以上的奥斯特绿蟒,身粗如巨树树干,身长百米,一口就让冒险家小队折损了一半的队员。”   鹊舟听完眨了眨眼,忽然就不怕身后的这条蛇了。   这玩意儿,未来有无限可能啊!   鹊舟手一招,把绿蟒装进了自己的未知空间里。   “原来它这么厉害,那之后的比赛里你们可得小心了。”鹊舟笑道。   莉莉丝说:“我才不要和你打!我会直接认输的!”   “那我就先提前谢谢你了。”鹊舟道。   莉莉丝抱臂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卢克却疑惑道:“塔西,你刚才说那绿蟒是你新收的召唤兽,是在这森林里收的吗?”   鹊舟点头。   卢克蹙眉,“你们召唤师召唤的不都是异界的魔兽吗?为什么你是在森林里收服的?”   鹊舟淡定笑道:“因为我的召唤体系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特别的那一个。”   莉莉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原来如此……不对!”卢克头点到一半忽然顿住,蹙眉道:“这里怎么会有奥斯特绿蟒?奥斯特绿蟒不是只生活在大陆南端的沼泽地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大陆的森林里?!”   “对哦。”莉莉丝也反应了过来,“这里怎么会有奥斯特绿蟒?!”   鹊舟茫然的站在原地,心说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三个人谁都说不出的所以然,最后还是鹊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说:“会不会是有人从南大陆抓了绿蟒带到了这边?然后绿蟒就在这边生根了。”   “可是奥斯特绿蟒是离不开沼泽环境的……”莉莉丝还是想不通。   鹊舟说:“也许它进化了吧,动物都是会一点点适应环境的嘛,它来到这边,脱离了沼泽环境,为了活下去,它只能去适应陆地和森林。”   在没有更好的解释出现前,卢克和莉莉丝只能暂时接受鹊舟的说辞。   一行三人回到了夜宿的营地里,两名士兵见他们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被野兽叼走了。”其中一个士兵调侃。   “哈哈,我们只是睡不着觉四处走走而已。”鹊舟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士兵摆了摆手,“没事就行。”   第二天天一亮,一行五人再次出发。   鹊舟在途中同时召唤出银狼和奥斯特绿蟒看了看,见它们没有在神秘空间里打架,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一晚上过后银狼会被这绿蟒给一口吞了。   之后几天的夜里鹊舟还是会独自前往森林深处,一来是为了继续寻找更多的召唤兽,二来则是他得给银狼和绿蟒一个觅食的机会,免得它们饿死在空间里。   卢克和莉莉丝一开始还会小小的担心一下他们的这位同伴,可一想到鹊舟有那些凶猛的召唤兽,他们就担心不起来了。   算了,随他去吧。   从克蒂安镇到克蒂鲁安城,五人一共花费了十一天时间。   进了城,鹊舟卢克和莉莉丝先是被士兵们带去了登记处做登记,然后又被分配了住所。   与镇级选拔一样,城级的选拔也早在镇级的晋级者到来之前就进行过一次了,最终也是留下了前五名。   克蒂安镇是克蒂鲁安城下边所辖区域内距离城市最远的一个镇子,在鹊舟等人到来前,其他镇子的晋级者早就到了城里,所以在鹊舟等人到来后,城级比赛的开始时间就定在了第二天。   鹊舟不知道赛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老国王可能要死了。   不是快死了的话,这么赶干什么?如今距离大魔法师遇难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都等了,鹊舟不信国王在没病没灾的情况下会连这最后的几十天都等不了。   “说起来大魔法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魔法师啊,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说他人很好,帮助过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夜晚,吃完饭独自抱狗出来遛弯的鹊舟偶然听见街边一个小酒馆外坐着的客人在聊天,内容他比较感兴趣,所以干脆坐到了那两位客人旁边的空桌上。   酒馆里的侍者来问鹊舟要喝点什么,鹊舟随便点了杯名字拗口的酒,然后就继续听起隔壁桌的聊天。   “大魔法师真的有传说里那么厉害吗?”   “那肯定啊,你是不知道,我听人说以前王城被水怪袭击,那水位高的啊,不会水的人都得淹死。多亏了有大魔法师在,他用魔法变出了藤蔓,把全城落水的人都裹了起来升到水面之上。等那水怪被制服以后,那么大个城里,愣是一个人都没死。”   “我的老天爷,真有这么神?!”   “可不是么,不过我也是听说,毕竟我没有去过王城。你要是有机会去的话,你可以找王城的人问问,特别是中老年人,他们经历过那场水灾,有发言权。”   “中老年?那水灾是多久发生的?”   “三四十年前吧。那会儿现在的国王才刚带上王冠呢。”   “那大魔法师去救公主的时候岂不是已经不年轻了?!他真的能打败恶龙吗?”   “哎你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大魔法师呢?我听说啊,大魔法师其实不是人,是精灵,精灵族你知道吧?那可是能活几百几千岁的奇异种群。大魔法师那会儿还年轻着呢,看起来就是个小少年的样子。”   “可精灵族不就是一个传说吗?难不成世上还真的有精灵?我怎么没见过。”   “你要见过那还得了?那种族肯定很神秘啦,轻易不会露面,就算是要到咱们人的城市里来,他们也肯定会有所伪装的。”   “哦,原来如此。哎,你说大魔法师那么厉害,又为王城做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国王二十年前没有把他的尸身带回王城安葬呢。”   “嘘——这话可说不得,要是别人听了去告发你,搞不好你是要上断头台的!”   “哪有这么恐怖……”   酒被侍者端上了桌,鹊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愈发对那个大魔法师起了兴趣。   精灵么,不知道是不是银色头发的那种。   鹊舟想起某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眯眼看到的月色下的银色身影,伸手在小狗下巴上挠了挠。 第42章   城级的选拔赛共有50位参赛选手,一天比不完,所以赛程拉到了三天。   比赛第一天,鹊舟抽签抽到了倒数第二场,前期只能先围观其他人的比赛。   说来也是怪,鹊舟本以为能在城级的比赛里看见除他之外的第二位召唤师,可全场五十人中还是只有他这一个例外。   召唤师当真就如此稀少吗?还是说其他参与比赛的召唤师都没能撑过前期的选拔?   可召唤师不是能召唤异界魔兽么?有那么容易被淘汰?   鹊舟想不通,很快他也没功夫想了。   一天25场比赛说少不少,可因为个人实力差距的存在,有时候一场比赛只需要短短两三分钟就能决出胜负来,所以轮到鹊舟也不过是短短两个小时的事情。   鹊舟这一次的运气不太行,第一局就碰上了城级先行选拔赛中的第一名。   第一名是位男性魔法师,叫罗伊。   魔法师这身份鹊舟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罗伊的魔法属性比较特别。   一般来说魔法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通用魔法,一类是属性魔法。顾名思义,通用魔法是所有属性的魔法师都能习得并使用的,而属性魔法则需要看魔法师个人的魔法属性,比如拥有火属性魔法种子的人只能学习火属性相关的魔法,无法使用冰属性魔法。   大陆上常见的魔法属性有风、火、雷、水、冰、土、木,不常见的也不少,罗伊的属性就是不常见的那一种,叫黑暗系,有侵蚀、吞噬之力。   听说之前在城级先行选拔赛里,罗伊就用他的吞噬魔法吞掉了对手的武器和衣服,让对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非常难堪。   挺损的。专门私下里打听过各选手特点的鹊舟站在台上与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罗伊对视着,耐心等待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我听说你是召唤师,我还没和召唤师打过,希望你能在我手里多坚持一会儿。”罗伊面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圈的少年也不忘放狠话。   鹊舟耸了耸肩,“那你这话得给我的召唤兽们说,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呀。”   罗伊一哽,掏出魔法杖来准备好教训教训这个胆敢挑衅他的小子了。   裁判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鹊舟手一扬,同时放出了银狼与奥斯特绿蟒。   “咦?那孩子是召唤师?”赛场外围的一家酒馆里,坐在二楼露台上的男人有些惊诧。   “禀城主大人,那孩子的确是一名召唤师。”男人身旁的护卫道。   城主摸了摸下巴,“召唤师……不常见啊。哎,他怀里抱的那只狗也是他的召唤兽吗?”   护卫不太确定道:“据我观察,他好像一直抱着那只狗,并不像是召唤出来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城主摇头,沉吟片刻道:“我只是觉得那只小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可天底下白狗不都长得差不多么?”   城主哈哈一笑,继而摇摇头,“纵使天下白狗都长一个样子,那只白狗我也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   护卫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愣愣应了一声。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城主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   罗伊的黑暗魔法很厉害,除了魔法本身的功能让人头疼以外,罗伊念咒施法的速度也快的离奇。   技能瞬发的法师果然难缠。鹊舟心想。他的小银狼和初次登上赛场的奥斯特绿蟒好像有些不太是罗伊的对手。   几个回合的交锋下来,银狼身上的毛发和奥斯特绿蟒身上的鳞甲都有所磨损,那不是被利器划伤出来的,而是被罗伊的魔法腐蚀出来的。   继续这么打下去的话,鹊舟敢肯定,银狼和绿蟒恐怕会双双殒命。   哎,可惜他在来到克蒂鲁安城前没能再抓到只新的召唤兽,不然他就是车轮战累也能把罗伊给累死啊。   现在的话,难道只能靠小狗了么?   或者他自己?   鹊舟看了看自己的手。   塔西雀拥有极大的力气,身体受伤后伤口能迅速愈合,这些能力都彰显着塔西雀的不一般,或许他在这场游戏里真正的金手指不是小狗,而是他本身。   要不要试试呢?   鹊舟思考着,忽然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谁从上往下打了一拳似的,感觉全身都是一震。   “地震!地震了!”有人惊呼出声。   “啊啊啊是地震!”   “退!都往后退!裂、这里裂开了啊!退!”   鹊舟眼睛轻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被人打了一拳?那分明是他脚下的地面在疯狂的震颤!   罗伊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罗伊中断了咒语的念诵,鹊舟也收回了银狼和绿蟒。   在自然灾害面前,选拔已经不重要了。   不,或许这并不是什么自然灾害。   鹊舟脚下的地面在开裂,他朝着一边跃开前低头看见了裂缝下的景象。   就在那短短半秒不到的一瞥里,鹊舟清晰无比的看到一抹黄色的影子在裂缝下扭曲着。   小狗在鹊舟怀里吠叫不止,鹊舟对赶到他身边的卢克和莉莉丝道:“不是地震,是有东西来了,先走!”   “什么东西?!”莉莉丝边撤边问。   鹊舟身后的地面在不断的向下崩塌,鹊舟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声音因紧张而下意识放大,朝莉莉丝喊说:“不知道!黄色的!蛆一样的玩意儿!”   莉莉丝有被恶心到,脚下一个不留神踩进了一条刚刚裂开的窄缝里。   窄缝不深,但这一绊鹊舟余光里还是忽然少了个人。   鹊舟脚步一顿,卢克也很快反应过来和鹊舟一起去拉扑倒在地的莉莉丝。   霹雳咔啦的地砖碎裂声与房屋倒塌声无处不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里,周围摔倒的又何止莉莉丝一人。   惨叫与哭嚎早就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鹊舟抓住莉莉丝的手,把人扶起后自己却脚下一空,身子往下坠了一大截。   “塔西!”卢克大喊一声,推了莉莉丝一把示意对方先走,自己则抓住了鹊舟的抠在地面的手臂。   鹊舟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他咬牙把另一只手夹着的小狗往上递向卢克,说:“你带它先走!这边地面随时还会再塌,你别站这儿!”   卢克下意识接了狗,另一只手却还拽着鹊舟。   的确,卢克和鹊舟只是一起同行过十来天的同伴而已,说成是驴友也不为过。在危险面前,夫妻都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这种随时说散就能散的同路伙伴关系?   可卢克做不到抛下鹊舟不管,他是个战士,如果在危急时刻抛下伙伴不管,他就算侥幸活了下来,在之后的训练里也会生出心魔。   一切想法与挣扎犹豫都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而已。   “我拉你上来!”卢克把小狗放到一旁,两只手将鹊舟向上拽起了一大截。   地砖断裂的咔啦声就响在鹊舟耳边,那是从卢克脚下传来的。   没有过多的反应时间留给两人,鹊舟心知劝不动卢克,只能配合卢克想要赶在地面二次塌陷前爬起来站稳脚跟,可是还不等他完全的爬上地面,他还垂在下方的左脚的脚踝就是忽然一凉,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缠住了他。   鹊舟自认他的反应从没有这么快过。几乎是在被缠住的瞬间,鹊舟就猛的挣脱了卢克的手。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的,鹊舟消失在了卢克眼前。   “汪!”被放在一旁的小狗还不等卢克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就一头朝着面前的深渊扎了下去。   卢克瞳孔骤缩,可脚下一瞬的坠感还是让他不得不后撤退开。   轰——   刚才的落脚地转眼坍陷不见,卢克喉咙发紧,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转身速速离去。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继续活下去。   地底,“逝者”鹊舟被一团巨大的黄色肉球伸出的细长触手缠绕着腰身和手脚悬挂在半空,他没有挣扎,只是蹙眉看着下方的肉球,思考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汪!”   熟悉的叫声响在耳边,鹊舟惊愕回神,下一秒,白色的小狗落到了他面前的触手上,低头一口咬了下去。   “哎!”鹊舟连忙出声制止,“砚砚你别!这玩意儿巨恶心!你要是咬了你以后就别想舔我!”   小狗闻声立刻松了嘴,还颇为人性化的朝着一边呸呸了几下。   鹊舟乐了,不过刚乐一半他就有点乐不出来了,因为了小狗也被一条触手缠住了。   小狗:“汪?”   鹊舟:“……唉,你说你跟我下来干嘛呢?”   被缠住一只脚倒吊着的小狗瞪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鹊舟。   鹊舟又叹了口气,转动唯一还能动的脑袋上下左右看了看。   地底下的空间很大,但也很挤,黄色触手怪的触手几乎无处不在,从鹊舟的视角看去,不少触手上都裹着人,有些已经被吓得昏迷了过去,有些还清醒着的则在奋力挣扎着。   空中不断有碎石落下,但那些石头真正落在地上的没几个,因为它们大多都被触手给接住吃掉了。   对,就是吃。   鹊舟亲眼看见有一块砖石落下时被一条触手包裹起来,细长的触手在那一刻仿佛成了一滩可以随意塑形的液体,黄色的黏液眨眼功夫就将砖石吞了个干干净净。   鹊舟明白了。   可能早在地震发生之前,这些触手就已经把克蒂鲁安城地面下方的土石吞了个七七八八,让克蒂鲁安城地下成了一片空洞。   失去了地底土石的支撑,地面上方偌大的城市会崩塌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可这东西好像不吃人。   鹊舟又盯着触手怪的本体黄球看了几眼。   “啊——蛇!有蛇!”   空洞的地下拥有天然的扩音器,远远的,鹊舟听见了看不见的人的惊呼。   鹊舟瞳孔微缩,几乎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43章   奥斯特绿蟒。   这是鹊舟听见有蛇时的第一反应。   鹊舟暂时还没有看见蛇,可他能肯定那蛇一定是奥斯特绿蟒。   一个本该生活在南大陆沼泽地,却忽然出现在西大陆森林里的外来物种。   如果……鹊舟朝着尖叫声最为密集的方向望去。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如果蛇真的是奥斯特绿蟒,那么克蒂鲁安城的崩塌就不是一起单纯的魔物入侵事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鹊舟知道那是有人葬身于蛇口了,而且还不止一人。   嘶嘶——   在一片尖叫与惨嚎声中,鹊舟捕捉到了蛇类吐杏的嘶嘶声响。他循声看去,眉毛一凝。   黑绿色的粗壮蟒蛇顺着触手精心搭起的桥梁盘绕而上,惊得触手末端被捆缚住的男人嘶声呼救。   可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境地下,谁又能救他于苦海?   奥斯特绿蟒,果然是奥斯特绿蟒。   鹊舟本以为自己这个世界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参加勇士选拔赛,最后拔得头筹前往恶龙之地带回大魔法师的遗骸就能顺利完成任务,谁知任务途中居然还会触发这种类似于支线任务的玩意儿,这不是纯纯的……给他增加游戏体验感吗?   鹊舟眼眸微眯,意念一动间,另一条奥斯特绿蟒出现在了远处尖叫着的男人身前。   “啊啊啊————!”   男人叫得愈发凄厉,几欲昏厥。   然而在男人彻底昏过去之前,男人看见他面前凭空出现的这条奥斯特绿蟒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而是把头转向了另一只绿蟒,像是要与同类抢食。   男人的尖叫声一下子就止住了。他虽不知道他一个糙汉的肉有什么好争的,可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多活一会儿何乐而不为?   男人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两条绿蟒。   两条绿蟒对峙着,互相嘶嘶吐着蛇杏。   鹊舟隔得太远看不清那边的具体细节,不过他清楚地看见,在小狗汪的叫了一声以后,属于他的那条绿蟒便一口朝对面的绿蟒咬了过去。   果然还是小狗的话管用啊。   鹊舟兀自乐了一会儿,然后也不再沉迷于看戏了,被捆缚在身后的手使力挣了挣,硬生生将坚韧的触手给崩断开来了。   小狗嗷呜了一声,摇晃着自己的小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   鹊舟没有急着解开自己腰上的束缚,而是先伸手把捆在小狗后腿上的触手给扯断了。   小狗入怀,鹊舟这才低头朝下方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说:“希望上天保佑咱俩待会儿掉下去别摔死吧。”   鹊舟说着已经把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触手上。   小狗忽然伸出爪子按住了鹊舟欲要发力的手臂,叫了一声后在鹊舟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攀着鹊舟的衣服让自己的狗脑袋凑到鹊舟颈侧,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鹊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小狗第一次咬他。   是饿肚子了么?这个想法刚出现不过一秒就被鹊舟否决了。   小狗很聪明,是一只有原则的小狗,它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饱腹而对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露出獠牙。   可小狗这时候吸他的血是要做什么?   许是小狗这一吸过于鲁莽和不节制了,鹊舟几乎能感觉到他体内血液的流失情况。   很快,快得好像要被小家伙给吸干了。鹊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远处绿蟒与绿蟒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属于他的那条绿蟒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鹊舟看见它脱力般从高空坠下,像一具尸体。   鹊舟在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之前把绿蟒收回了自己的空间里,而后他眼前一黑,意识丧失前最后能感觉到的就是小狗将锋利的牙齿从他的皮肉之下抽离了出来,紧接着濡湿的舌舔了上去。   鹊舟的昏迷让小狗感到不安,它着急的踩在绕在鹊舟腰间的那圈触手上围着鹊舟转圈,转到一半的时候它忽然停住,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发烫,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小狗钻进鹊舟怀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眼睛痛苦的闭着,周遭全是蛇类嘶嘶的吐杏声,有一只绿蟒更是已经攀上了缠绕着鹊舟的这根触手。   不行,不能现在倒下。   小狗努力的睁开眼,四条腿挣扎着要站起来。   “交给我吧。”一个声音忽然在小狗脑海深处响起。   小狗来不及答应或是拒绝,它的意识已经被挤到了一旁,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绿蟒顺着结实的触手向上蜿蜒爬行,它已经听见了,前方等待着它的是两道心跳声,它可以饱餐一……   绿蟒被切成了两半,从头到尾,裂开来成了两条长蛇肉,一左一右自空中落下,啪叽一声摔烂在地底。   与蛇肉一同坠下的还有一截黄色的断肢。那是触手的一部分。   失去触手捆绑与支撑的鹊舟以自由落地的形式向下方坠去,但在他的脑袋与地面相撞之前,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让他得以和那人一起悬浮在半空。   “天啊,那是什么?!”   “神?是神吗!神听见我的祷告了吗!神来救我们了吗?”   “是神,那一定是神!”   离得近的人们纷纷惊呼起来,不少人更是愣愣的望着那抹拥有雪白羽翼的银色的身影,眼角渗出泪来。   是神吗?是神吧。   只有神才会生得如此圣洁不可侵,银发银眸,身上裹着雪白绸布做的衣,背生双翅,扇动间有点点荧光洒落在空气里,像一只只银色的蝴蝶,或是一只只活泼灵动的小精灵。   “精灵……”有学识渊博的遇难老者湿了眼眶,嘴唇轻颤着喃喃自语:“精灵,这不是神,这是精灵……精灵啊……”   精灵族是否真的存在一直是学术界热衷于讨论的话题之一,可除了远古神话与一些乡野间不靠谱的谣传以外,谁都找不到更多的有关于精灵存在的线索和痕迹。   哪怕是那位被坊间谣传是精灵族一员的大魔法师自己也都澄清过,说他能永葆青春只是因为他会驻颜的魔法,并非因为他是精灵。   可银发银眸,背生双翼……这、这这就是神话传说里精灵一族该有的模样啊!   银发青年的出现激怒了黄色的怪物与蛇群。   一瞬之间,所有尚且空着的触手都朝着空中的青年袭去,所有还活着的奥斯特绿蟒也都调转了方向把青年作为了目标。   暂且从蛇口下偷来一线生机的遇难者们并没有感到欣喜,所有人都在为那道银色的身影祈福,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了。   一定要从怪物们的围攻下活下来啊。   是神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吧?   被众人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银发青年抱着昏迷的少年悬浮于半空,面对袭来的触手与蛇,他不躲不避,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些所谓的危险。   青年手抚上了怀中人的脖颈,指拇指腹在两个小小的牙印上摩挲着。   “抱歉,喝了你那么多血。”青年低喃着,“作为补偿,我会让它们死。”   分明是柔声的细语,但随着青年话音的落下,半空中所有尚可自由活动的触手全部爆裂成齑粉,地下拥挤堆叠着不断升高的蛇群也全都在同一时间被看不见的刀从中间劈开成了一堆被血液浸染的肉条。   鹊舟是被浓到刺鼻的血腥味给生生刺激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   这样的银色瞬间让鹊舟会想起某个晚上他看见的画面,而很快的,那天晚上他看见的那张侧脸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只不过这一次是正脸了。   “你醒了?”银发青年看着怀中人,唇角仰着一抹浅淡笑意。   鹊舟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这张脸,良久,他才不确定地开口唤:“文……砚?”   银发青年愣了愣,重复了一遍鹊舟唤的那个名字,摇头说:“这个人和我长得很像吗?可我并不叫这个名字。”   何止是像。鹊舟盯着银发青年的脸。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除了瞳色不太一样,整体肤色也白了些以外,这根本就是戴了个银色长假发的文砚嘛。   他就说为什么上次那个侧脸让他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你真不叫文砚?”鹊舟问。   青年答:“确实不叫。”   青年有些生气,“你和那个叫文砚的是什么关系?”   鹊舟眼睛眨了眨,唇角一牵,“关你屁事,我又不认识你,你谁啊?”   青年更生气了,气得忘记了他还没有彻底把那个爱吃土石的黄色怪物给杀死,气得让那些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触手有了可趁之机,一下子卷上来把他和鹊舟严严实实裹在了一起。   这姿势着实算不上美妙。   青年原本就是揽着鹊舟的腰把人固定在半空的,算是个互相依偎的姿态,这会儿被触手大力捆住,两人从腰腹部开始更是贴得密不可分。   鹊舟起了坏心,尚且还能自由活动的腿屈起蹭上青年的腿,语气暧昧:“不过你不说你是谁也没关系,就冲你这张脸我也会对你死心塌地的。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那个叫文砚的是什么关系么?我可以告诉……”   “我不想知道了。”青年板着脸说。他手在腰间触手上按了按,触手再次碎成齑粉。   “我要先去把还活着的人救下来,然后再把那噬土兽给杀掉。你……要一起吗?”青年再一次揽住鹊舟的腰,红着耳根严肃邀请道。   鹊舟头一歪枕上了青年肩头,不说要也不说不要,而是用一副耍赖皮的嘴脸道:“我先前被我养的吸血小狗咬了,失血过多,你不带着我的话,我路都走不动。”   知道鹊舟这具身体拥有很强的造血能力的青年:“……” 第44章   -匿名:咦?这张脸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匿名:啊,这是文砚吧!就是上个世界和小叫花子亲过嘴儿的那个!   -匿名:哎亲嘴多粗俗,那叫谈恋爱好吧!   -匿名:不是谈恋爱亲嘴的事儿!是这张脸怎么又出现在小叫花子的游戏里了?   -匿名:虽然但是,这也不是什么bug,只能说是巧合。   -匿名:可是各位这是不是太巧了?我记得魔晶集团说过的,他们当时收集人脸数据的时候全世界有1亿多人参与了投稿,1亿多个人1亿多张脸哎,连续两次遇到同一张脸的概率有多低你们知道吗?   -匿名:那只能说这是一个很巧的巧合。   -匿名:可是这么巧的事儿怎么偏偏就被小叫花子遇到了?   -匿名:我发现有些弹幕很奇怪哎,什么叫这么巧的事儿怎么就被小叫花子遇见了?那要是换一个其他主播遇到,你们是不是也要说这么巧的事儿怎么就被那个主播遇到了?   -匿名:哈哈哈哈不知道大家在吵什么,反正我从上个世界开始就嗑小叫花子x文砚的这对CP了,本来我以为没有后续了,谁知道这么巧,嘻嘻我的CP一定HE!   -匿名:前边别做梦好吧,下个世界铁定BE。   -匿名:哎哟怎么有人什么都嗑啊?   -匿名:只有我一个人在意的是文砚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吗?这外观一看就不简单。   同样在意文砚身份的还有鹊舟。   杀人容易救人难。被噬土兽用触手捆住的人都被悬在了距离地面很高的地方,这招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人挣脱触手,毕竟挣脱以后人掉下去也就没命了,所以没点本事的人根本不敢挣扎。   鹊舟被文砚搂着满天飞,一会儿救这个人,一会儿救那个人。文砚救人很讲究,他不动手,但只要他靠近了要救的那个人,那个人身上的触手就会被粉碎掉,同时也会有一个水元素气泡生成包裹住往下坠落的人,让那人可以平安落地。   鹊舟在此过程中就一直盯着文砚的一举一动,脑子里不断猜测着这人的身份,同时也猜测着他和文砚第二次相遇的原因。   前一个问题可能不好猜,但后一个问题……鹊舟反正是不会相信他和文砚第二次碰上是巧合的。   文砚此人……有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有些玩家玩游戏是为了各种新奇的玩法,有些玩家却可能只是想要体验一段别人的人生。一款好的游戏应该尽可能的去满足玩家们的所有需求。”   “所以你们决定加入沉浸式体验NPC生活的模块?”   “是的,在扮演NPC时,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是要屏蔽自己的记忆还是保留自己的记忆,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期待起来了?”   “嗯!不过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保留自己的记忆吧,我不放心那个没有记忆的我自己。”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如果不屏蔽记忆的话,就不算真的沉浸式体验了。”   “所以我肯定不会玩这个模块的,当NPC太无聊了,我还是想做任务通关。”   沉睡在记忆长河中的一段对话于此时苏醒,鹊舟有些悲哀的发现他已经快记不得和自己说这些话的那个人的样子了。   时间才是最天然的记忆屏蔽器,他走过了这漫长的时光与岁月,他用力的想要去留下记忆的碎片,所以他永远也不会选择让外物屏蔽他的记忆。   可文砚或许会。   如果这真的不是巧合,那只能说在200位公开面向大众的测试员之外,还有一批隐藏起来的测试员,他们要测试的就是《世界魔方》的另一种玩法:沉浸式扮演NPC。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鹊舟轻笑出声。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你在笑什么?”文砚的声音在鹊舟耳畔响起。   鹊舟说:“我高兴不可以吗?”   文砚又释放了一个水泡将坠落的人包裹住,抿唇说:“为什么高兴?”   鹊舟张嘴就来,“因为我得救了啊。还有这好多好多人,大家全部都得救了,真好,谢谢你。”   文砚被鹊舟谢得又一次红了耳朵,匆匆说了句不用谢后,便什么都不说,只专心救人了。   文砚不是凡人,救人速度极快,不出十分钟,所有的被噬土兽捆住的还活着的人都被他平安送到了下边的地面上。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噬土兽斩杀了。   文砚打算把这个机会留给鹊舟,因为他读了小狗的记忆,发现鹊舟好像还不太会使用自身的力量,甚至一度自认为是个弱鸡。   他得让鹊舟知道自己很强才行。   “你来……”   文砚把鹊舟带到了噬土兽的主体面前,落地后他松开了鹊舟的腰,想要鹊舟去杀死这团黄色的黏液球,可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支箭便嗖的一声破空飞来,直直的扎进了黏液球中。   文砚与鹊舟几乎是同时回头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数十米高的还未崩塌的地表边缘处,一人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搭好了的第二支箭的箭头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白色的寒光。   鹊舟一动不动,张嘴问文砚:“他靶子端吗?会不会射偏了扎到我们?”   文砚刚要回答,眼前却忽然一黑。   和文砚一起黑的还有鹊舟。   “别怕,是噬土兽被激怒了而已。”文砚在黑暗中冷静道。   根本没害怕的鹊舟嗯了一声,“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被它吞了?”   黑暗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因为文砚现在就跟个人形灯泡似的,浑身散发着银白的微光。   这点光足以让人在黑暗中视物了,所以鹊舟能看见他俩站的地方周围堆积了不少的石头和土块,有些石头还能看出是有人工雕刻痕迹的,应该是地表的建筑用石。   除了地上堆的,漆黑一片的天上还不时有大大小小的土石落下,应该是噬土兽目前正在吃的东西。   “它不是中箭了么?怎么还这么能吃。”鹊舟有被噬土兽的吃货精神感动到。   文砚打了个响指,一支箭从石头堆里升了起来飘到鹊舟手边。   鹊舟懂了,“它没有中箭,而是把箭吃掉了。”   文砚嗯了一声,“噬土兽难对付的地方就在这里。绝大多数的攻击对它都是无效的。”   正说着,鹊舟猛的拽了文砚一把,情况紧急,来不及看脚下的鹊舟匆忙后退时踩上了一块小石头,重心瞬间失衡,同样被拽没了重心的文砚也只能跟他一起朝地上倒了下去。   咄——   从天而来的箭矢扎进文砚之前所站的那处地面之上,箭羽轻颤着久久不停歇。   一旁,文砚压在鹊舟身上,一只手垫在鹊舟脑后,被石头磕得生疼。   身下,鹊舟嘶了一声,没被保护住的后背撞在石头上疼得像是要散架。   文砚立刻就要起身把鹊舟拉起来看看伤势,但在实施起身这个动作之前,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   昏暗的空间,一上一下的姿势,眼前唯一能看见的这张脸……   只是,那时的他俩的位置应该是颠倒过来,他才是躺在下面的那一个。   文砚还要细想,但那画面就只是一闪而过,等他想要再看清楚一点时,那画面早就消失不见了。   只是某种错觉而已吧。   “你他妈的……到底要压我多久?”鹊舟疼得快说不出话,瞪向文砚的凶狠眼神里也染了几分可怜兮兮。   文砚回神,脸一红,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手在混乱中还不小心撑了把鹊舟的胸膛。   文砚多大个人啊,鹊舟被他这一撑差点儿疼到昏厥,好在他很快就被文砚拉起来施了个治愈魔法,后背这才好受了不少。   “抱歉。”文砚陈恳道歉。他也是把鹊舟拉起来了才发现鹊舟刚才摔的地方有一块尖锐石头的。   鹊舟摆了摆手,不想说话。   文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不用管我,我不会受伤。”   鹊舟有点无语,翻了个白眼说:“没有下次了,等咱们从这鬼地方出去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哦对,你看见过我的小狗吗?白色的,特别小一只。”   文砚身子一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鹊舟先他一步摆手道:“算了,一会儿我出去了自己找它去,料你也不知道。”   文砚欲言又止。   鹊舟说:“说吧,噬土兽要怎么打?从内部可以弄死它吗?我一点都不想被它消化,怪恶心的。”   文砚默了默,说:“有办法,把它撑爆就行。”   鹊舟一呆,“撑爆?是我想的那个吗?”   文砚点头,“是,这里就是它的胃,胃爆了的话它自然就活不了了。”   鹊舟晃晃脑袋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嘴角抽搐,“你确定我们能填满这里?”   文砚说:“小事而已。”   鹊舟觉得文砚在瞎扯淡,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   可很快的,随着文砚的一个响指,鹊舟感受到自己的脚面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低头看去,看见了一枚金币。   紧接着是两枚、三枚、十枚、百枚……   数不清的金币混杂着各种珠宝钻石如海水涨潮一般自两人脚下涌出,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把鹊舟膝盖以下的部位全埋了起来。   文砚背后翅膀一张,再次揽住鹊舟的腰,带着人飞上半空俯瞰着下方的珠宝海洋。   “我说了这只是小事而已。”文砚在鹊舟耳畔低语。   鹊舟看着下方仍在不断出现的各种珍宝,一时无言。   他的小狗好像拥有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得多的财富。 第45章   噬土兽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被撑死,而且还是被无数的金银珠宝给撑死。   外界,在地面停止崩塌后,迅速赶来救人的军队和民间有点实力的人汇聚在地底的噬土兽前,眼睁睁看着噬土兽疯狂蠕动起来,而后砰的一声,黄色粘液团子猛的炸裂开来,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和着碎石土块如雨般簌簌落下,砸了傻眼的众人满头满脸。   与珠宝碎石一起涌出来的还有两个人影,一个背生双翼,一个被背生双翼的那个搂在怀里。   不了解情况的众人先是被满地珠宝闪花了眼,然后又被这两人吓了一激灵,立刻散开对两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鹊舟落地时见此情形,小声提醒文砚说:“你先把钱收起来。”   文砚点头。其实就算鹊舟不提醒,他也会把钱收起来的,可不能让这些不认识的人占了便宜。   脚下的金山银山一瞬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又是一呆。   为首的士兵队长上下打量了一眼造型奇特的文砚,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是你们招来的噬土兽和奥斯特绿蟒?”   其余人等闻言全都握紧了手中兵器,看向圈中人的目光里满是警惕与仇恨。   “干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抓人啊?”鹊舟抱臂不悦道:“你们是没有看见那边满地的蛇尸吗?还是说没看见那些获救的人啊?他们没和你们说吗?人是我们救的,蛇也是我们杀的,包括刚才那个噬土兽也是我们给撑爆的,你们做什么了啊就在这儿随便冤枉人?”   鹊舟虽是个少年模样,气势却咄咄逼人得很,把一众士兵说得面面相觑。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们被噬土兽吞进了肚子里。”人圈外围有个声音说。   鹊舟和其他人一起循声看去,挑了挑眉。   他记得这个人,就是之前站在上边朝噬土兽射箭,害得他和文砚被吞的那家伙。   那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面对鹊舟和文砚的视线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笑容很尴尬。   鹊舟摆摆手,“总之,真正在城里投放噬土兽和奥斯特绿蟒的人不是我们,你们不用在我俩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会不是你呢?”有个声音道:“就是你,奥斯特绿蟒就是你招来的。大家别忘了,这个人是参加勇士选拔的参赛者,他在比赛里就召唤出过奥斯特绿蟒!”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对鹊舟文砚放松了些许警惕的一众士兵们再次对着这两人亮出了兵器。   “对,我想起来了,是他,那个召唤师就是他!”   “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塔西雀!”   “那他身边这个人就是同伙吧!我刚刚看见他一下就把那一地的金银珠宝给收起来了,说不定奥斯特绿蟒也是他这样运进来的!”   鹊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啧了一声,看着第一个说奥斯特绿蟒是他召唤出来的那个人道:“你也是参赛者吧,我记得你,你输给了一位女魔法师。怎么着你实力不行,脑子也不好使是吗?我都说了那些蛇是我们杀的,如果我们真的要对城里的人不利,我们杀蛇干什么?”   “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那人嘟囔了一声。   “你少血口喷人!”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   鹊舟挑眉看去,发现是获救民众那边有人不顾士兵阻拦朝这边冲了过来,揪住那参赛选手的衣襟就开骂:“你们少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这两位出手相救,我现在就是那些尸体中的一员!”   “那他们还挺会收买人心。”参赛者嗤笑。   获救的男人一拳砸在了参赛者脸上,怒吼道:“你是好人!那你说说,我快要被蛇咬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们这些士兵在哪里?!我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救了我,我现在还活着,他们就是我恩人!”   “就是!你们少血口喷人!”   “就是啊!”   获救男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那边同样被文砚救下的民众纷纷附和起来。   士兵们无法,只能收起武器请鹊舟和文砚跟他们走一趟,去城主大人面前完整的把事情经过给讲一遍。   鹊舟倒是无所谓,文砚却说:“我不能去。”   “为何?”士兵队长蹙眉,手按压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文砚说:“这不是我的本体,我能量用完了,要消失了。”   鹊舟闻言嘴角抽了抽。   士兵闻言脸色也有些古怪,“你……不是本体是什么?你本体在哪儿?”   文砚摇头不语,偏头淡笑着看了鹊舟一眼,轻声道:“有缘再见。”   鹊舟挑眉,“谁要跟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再见?”   文砚抿抿唇,赌气似的把头转了回去。   “啊!那是什么!”   “什么情况!”   “都不要乱!保持冷静!”   刺眼的银白色光芒自鹊舟身边的青年身上爆发出来,光芒之盛,让地下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鹊舟也闭了眼,等他察觉到白光消失睁开眼时,他身边的那个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鹊舟又是一挑眉。   他狗呢?   “汪!”   人群之外,一声狗叫隔着老远传进鹊舟耳里。   鹊舟面上一喜,也不顾士兵们的刀枪剑戟,强行拨开人群给小狗留出一条道来。   小狗迈动着小短腿朝鹊舟扑来,鹊舟张开双臂把狗接了个满怀。   “你跑哪儿去了啊?”鹊舟揉揉狗脑袋明知故问。   小狗汪了一声,趴在鹊舟身上一下一下的去舔鹊舟下巴。   鹊舟推了推狗脑袋没推动,只能任由这家伙舔自己,转头对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士兵们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家伙可能是离开我太久了,有点激动。你们要带我去见城主是吗?走吧,带路。”   鹊舟的配合让士兵们更加警惕起来,可一直到他们把鹊舟送到城主府里,鹊舟也没有搞出半点幺蛾子来。   “城主,人带到了,我们到的时候,他和一个银……”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金发的男人背手站在迎客厅里,对士兵队长点了点头。   士兵队长只好止了话音离开了。   厅里只剩下鹊舟和城主两人,鹊舟半点礼数也没有,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和城主对视。   “你叫……塔西?”城主眯眼回忆了一番,记起了在选拔赛上听到过一耳朵的名字。   鹊舟应了一声。   “在你来之前,我听我的护卫说了地下发生的事情。但我想听更详细、具体的,你能和我说说么?”城主拿鹊舟当小孩子,说话语气很是和蔼可亲。   “没什么不可以的。”鹊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和城主讲了一遍,包括文砚这个银发“陌生人”的存在。   “你说救你们的那个人他是银发,背生双翼……他还说那不是他的本体?”城主听完鹊舟的讲述以后,关注点全落在了这个神奇男子的身上。   “是的。”鹊舟答。   城主看了看鹊舟,又看了看鹊舟怀里抱着的还在疯狂蹭着鹊舟的小狗,沉吟片刻道:“你不用再参加之后的勇士选拔赛了。”   鹊舟一愣,蹙眉问:“为什么?奥斯特绿蟒和噬土兽并不是我带来城里的,我想你没道理取消我的选拔资格。”   城主笑了笑,“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么?你的召唤兽就是奥斯特绿蟒不是么?”   “那只是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收服的而已……算了。”鹊舟忽然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城主大人你能明辨是非还我清白,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王城的人品德智商也不比你高多少,这选拔赛我不参加也罢,受不了这鸟气。”   鹊舟此言意在讥讽,可城主听了却不怒反笑。   这一笑倒是把鹊舟给笑愣了。   城主笑够了,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真有意思。我一开始有说不让你继续参加勇士选拔赛是因为你召唤来了那些祸害吗?”   鹊舟耸肩道:“反正你的士兵们是那么说的。”   城主总不能说自己部下的坏话,那无异于打他自己的脸,所以他只得选择性无视鹊舟的嘲讽,淡笑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晋级前往王城见国王。”   鹊舟闻言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人是文砚救的,怪也是文砚杀的,现在文砚在大众的认知里是消失了,凭什么他这个浑水摸鱼的人可以直接晋级?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能晋级?其实原因很简单。”城主看穿了鹊舟的心中所想,抬手指向鹊舟怀里忙着撒娇的小狗说:“因为你的召唤兽有一位旧主人。”   城主之前就看这只小狗眼熟了,可是他一直想不起来,直到鹊舟来到这里之前,先一步回来的护卫跟他讲了银发青年的事情,他这才忆起这小狗为什么眼熟。   因为他曾见过这只小狗的主人。   “旧主人?是谁?”鹊舟问。   城主眯眼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偶然在王城街道上看见的抱狗的银发男子,沉声道:“亚特王国的数百年来唯一一位主动现身于人前精灵,同时……他也是王国唯一的大魔法师。”   鹊舟撸狗的手猛地顿住。 第46章   大魔法师,那个传说中非常厉害的神奇人物,竟然是一只小狗?!   鹊舟有些茫然,又有些麻木。   为什么文砚那家伙每次都能分配到这种不普通的角色?上一次是文家小少爷,这一次是王国大魔法师,而他呢?   鹊舟回看自己的身份,头一次是个一穷二白还被对象渣了的小可怜儿,这一次则是从森林里醒来的失忆小少年。   这对比,真鲜明啊。   鹊舟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手报复般在小狗屁股上拍了拍。   可小狗能有什么小心思呢,小狗只会以为鹊舟在和它亲近罢了,于是又开始在鹊舟脖子、下巴上亲来亲去。   “精灵……大魔法师……”鹊舟本就吃惊,因此表情无比自然真实,“莫非那银发的大哥哥他……他是大魔法师吗?可大魔法师不是已经……”   鹊舟没把话说完,城主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摇头说:“大魔法师早在20年前就与恶龙同归于尽,这是公主亲自带回来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恶龙之地的封印一直没有被解除过,就算大魔法师当初没死,现在也早该饿死在恶龙之地里了。你看到的那位银发精灵……或许是另一位精灵族人吧。”   “也是。”鹊舟点头。   “不过也不完全排除是大魔法师的可能,毕竟大魔法师不是常人,或许真的还活着也说不一定。”   城主说罢一摆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有机会的话还是你亲自去恶龙之地看看吧,这小家伙会选择你当它的新主人,就说明你有那个去往恶龙之地的资格,我相信国王也会这么想的。勇士选拔赛结束后你就和获胜的那两个人一起去王城吧。”   鹊舟哦了一声,不确定道:“举办选拔赛的广场周边都塌成那样了,死伤的人应该不少,真的还要继续办选拔赛吗?”   “克蒂鲁安城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广场,那些并未受伤的,或是还想要争一争这个勇士名额的人,我总不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至于那些伤亡的民众……这些事情总归不用你这个小孩来操心。好了,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可有的忙了。”城主开始送客,神情间尽是疲惫。   鹊舟大概能理解城主此时的心情。   自己管辖的城市里塌了个窟窿出来,死伤无数不说,还不知道凶手是谁。这种事情,换谁遇到了大概都会头疼。   时间还早,鹊舟从城主府出来后没立刻回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塌掉的广场那一片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虽然是游戏,虽然死去的全都是一堆数据,但他此时身处游戏中,就暂且拿游戏当现实,拿一堆虚假的数据当真的需要帮助的人吧。   鹊舟帮着忙活了好几天,直到选拔赛那边结果出来了他才被叫去和接下来同行的伙伴们见面。   城级的晋级名额有三个,鹊舟占了一个,所以选拔选出来的只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里一个是第一轮选拔那天跟鹊舟打到一半就被迫终止比赛的那位黑暗系魔法师罗伊,另一位鹊舟倒是不太熟悉,看样貌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看起来是位剑客,叫乔治。   鹊舟和这两位打过了招呼,发现罗伊对他的态度还算好,毕竟是与他交过手的对手,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可乔治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了个探花郎的书生转头忽然发现有个叫花子被查出了是皇室血统,一夜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真是命运不公啊。   鹊舟也没有非得要让所有人都接受他的意思,既然乔治看他不顺眼,那他就也不看乔治就行。   离开克蒂鲁安城前,鹊舟和卢克、莉莉丝道了别。卢克这几天里每次看到鹊舟的时候都要道一次歉,虽然鹊舟说了没关系不是他的错,可正式分别前,卢克还是又对鹊舟说了声对不起。   鹊舟无奈道:“那天如果换成是你在下边我在上边,我做的不一定比你好。”   卢克摇头,“但那天在上边的人是我。”   “好吧。”鹊舟放弃劝说这位轴得一批的大兄弟了,“但至少我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卢克手按在鹊舟肩头压了压,“塔西,之后的路我和莉莉丝没法和你一起走了,你自己要一路小心。”   “你要加油啊!成功选上勇者给咱们镇争光!”莉莉丝也给鹊舟打了打气。   鹊舟乐了,“可我也不是你们镇上的人呀。”   莉莉丝哼了一声,“不管,我就当你是了!”   鹊舟哈哈一笑,郑重同这二位相识不久的伙伴说了再见。   跟随鹊舟、罗伊和乔治一同前往王城的还有城主的护卫。除了沿途保护三位候选人之外,护卫还有个任务就是要向国王汇报克蒂鲁安城里发生的袭击事件。   克蒂鲁安城距离王城路途遥远,期间需要经过不少的大小城镇,鹊舟对这些带有西方色彩的地名不太敏感,路途行至一半时,前期落过脚的城镇的名字他就已经一个也记不得了。   这天,天将黑,一行人又进了一个镇子歇脚。   为了节约路上花销,四人住宿都是两两一组分两间房。   鹊舟自然不可能和看他不顺眼的乔治一间房,罗伊和乔治又是在选拔前就认识的人,所以愿意和鹊舟住一块儿的人就只有护卫了。   护卫话不多,之前大概是城主身边影子一般的存在,平时的存在感很低,走路做事也经常是悄无声息的。   鹊舟是个很愿意尊重他人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强人所难,一路上干脆就顺着护卫的心意拿护卫当了透明人,哪怕是到了只有他们两个大活人存在的住宿屋里,鹊舟也只和怀里的小狗说话。   “砚砚啊,你说咱们是不是该重操旧业,继续大晚上摸黑去林子里找新的小怪兽啊?”夜晚,鹊舟坐在床上捧着腿上小狗的狗脑袋认真道。   小狗汪了一声。   鹊舟点头,“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好啊,这镇子外边就有一片森林,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出去逛逛!”   鹊舟说着就起了身,却在临出门前被一言不发的护卫拦下了。   “夜晚森林危险,最好还是不要出去。”护卫说。   鹊舟抬眸看了护卫一眼。   护卫的长相不算出众,但很板正,看着不让人讨厌,倒是让人有点想要欺负他。   不过这也仅限于鹊舟这种具有恶趣味的人而已。   “可我不出去的话,我在王城的选拔赛里就没有办法获得胜利,那我就等于白跑了这一趟。你不让我出去,我输了的话,你会对我负责吗?”鹊舟盯着护卫的眼睛问得很是陈恳。   护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这种毛孩子的视线和话语震慑到,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部碰上了门板。   鹊舟还要说点什么,房门却突然被从外边叩响了。   护卫的身体随着门板的震动一震,立马前踏一步回头问说:“是谁?”   门外无人应答,回答他们的只是又一声门响。 第47章   笃、笃、笃。   鹊舟与护卫对视一眼,护卫手按上了腰间佩刀,鹊舟则低头看了眼怀里安安静静的小狗。   “我来开。”鹊舟悄声道,摆手示意护卫往后退一点。   护卫也没和鹊舟争,他让鹊舟站到门后,这样开门时鹊舟就能被门板挡住,而他自己则站在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边的位置上。   鹊舟啧了一声。他主动要去开门又不是为了躲危险的,他只是觉得门外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性。   不过既然没有危险,那谁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无所谓了。   鹊舟伸手按上门把,在又一声敲门声响起的瞬间猛的将门拉开了。   护卫腰间的佩刀出鞘了一半,鹊舟还以为护卫是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或者杀死了,但那一半寒芒在两秒后就又被护卫插回了刀鞘中。   门被护卫关上,鹊舟想到什么,问他:“门外没人?”   护卫错愕一瞬,“你怎么知道?”   鹊舟说:“你一句话都没说就又把门给关上了,你觉得这像是门外有人时你会有的表现吗?”   护卫默了默,没再提这一茬,转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汇报说:“门外的确没人。”   “那就是鬼了。”鹊舟意味不明道。   护卫蹙眉,“这种妖言日后还是少说为好……谁?!”   护卫猛地扭头看向房间靠街道一侧的窗外,鹊舟也快速看了过去,但只看见了一个从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护卫此时已经快步扑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他探头出去看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只好退回来把窗户合上。   鹊舟眯眸回忆一下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的形状,饶有兴致道:“刚刚窗户外边那个影子有点像人影啊。”   护卫说:“几番如此,定是恶作剧无疑了。”   鹊舟说:“恐怕没这么简单。”   护卫转身问鹊舟:“在这种境地下,你今晚还打算出门前去森林么?”   鹊舟摇头,“那自然是不去了。”   护卫刚要欣慰的松一口气,就听鹊舟紧接着道:“去森林哪儿有抓鬼好玩。”   护卫:“……”   护卫严肃道:“这种妖言……”   “好的好的。”鹊舟打断了护卫的施法,举手做投降状,“我说的鬼它不是真的鬼,我的意思是有人在捣鬼,而想办法抓住这个捣鬼的人很有意思。”   “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总归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儿,这种恶作剧没必要在意。”护卫说。   鹊舟再一次感叹了这护卫的轴,走回床边蹬掉鞋子躺下了。   “现在你总满意了吧。”鹊舟闭眼前说了这么一句。   护卫没应声。   趴在鹊舟胸口的小狗倒是嗷呜叫了一声算作回应,没让自己主人的话掉到地上。   房间内的蜡烛被护卫吹灭了,只有一张大床的房间里,鹊舟迟迟没有感觉到床的另一边有人躺上来。   他也懒得多管,那护卫爱睡睡,不睡就不睡,反正他和小狗是得睡觉的。   只可惜鹊舟这一觉没能睡得安稳。   半夜不知几点的时候,鹊舟忽然听见了类似于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他一下惊醒过来,本以为声音来自于梦境里,可他睁开眼的时候还能清楚的听见那种声音。   而最可怕的是,那声音离他很近,似乎就在他的……床下。   鹊舟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床铺,他平躺着,手中出现了一把镶嵌着白色宝石的短刀。   鹊舟动作很轻的偏过头,有月光透进来的屋子不算黑,鹊舟能看见床边站着个人影,看身形是护卫无疑。   护卫显然也听见了床下的动静,见鹊舟醒了,他举起食指竖在唇边,示意鹊舟保持安静。   鹊舟于是很听话的躺平不动了。在隐匿声息这件事上,鹊舟承认护卫才是专业的。   护卫悄无声息的在床边蹲下了身,手按在搭下来挡住床底的床单上,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护卫猛的将床单掀起,鹊舟则掏了个之前从小狗的财宝堆里搜刮来的一种会发光的石头出来扔向床底。   光芒之下,护卫的视线扫过了床底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没有。如先前的门口与窗外一样,床底除了那块发光石头外空无一物。可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曾在床底存在过的,因为指甲抓挠床板的声音在床底被照亮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此地不宜久留。”护卫伸手把发光石捡起来还给床上已经做起身的鹊舟,严肃道:“天亮后我们尽快离开。”   鹊舟把玩着手中小石,挑眉问:“你虽然是城主的护卫,可你也是王国的士兵,王国境内发生这种事情,你就不管管么?”   护卫摇头,“我目前的任务只是平安将你们送到王城。”   “好吧。”鹊舟觉得没意思,躺下去继续睡了。   后半夜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鹊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起床后,鹊舟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护卫拽着出了门。   隔壁屋的两人也被护卫敲门叫了出来,鹊舟打着呵欠给这两人道了声早安,道完他才发现这两位的黑眼圈好像都有点重,看起来不是那么安稳的样子。   “怎么了?”鹊舟问他俩,“你们晚上没睡觉吗?”   乔治自然是不会回答鹊舟的话的,所以解释的重任就落在了罗伊的身上。   罗伊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愤愤然道:“不知道是哪个找死的小鬼在恶作剧,昨晚我们房间的门和窗都被敲响过好几次,可是我们怎么着都没找到人,见了鬼了。”   “这种妖言日后还是少说为好。”鹊舟抢了护卫的台词,用年轻的脸说着老成的话。   护卫张到一半的嘴闭上又打开,说:“走吧,赶路要紧。”   “咦?看你们这反应,你们也遇上那种事情了吗?”罗伊边走边问。   鹊舟嗯了一声,“遇到了,还钻过我们床底呢。”   罗伊蹙眉,“最好别让我遇到作怪的那家伙,不然我会让他好看的。”   鹊舟低头看了眼怀里还没睡醒正打着呵欠的小狗,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果然,一行四人出了落脚的旅馆后,街上,不少人都神色惶惶的说着自己昨晚的遭遇。   听见敲门声但是打开门却看不见人,感觉窗外有个影子可是定睛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柜子从里边被敲响,床板下边有指甲划过的声音,屋顶有人跳动的声音……   一夜之间,几乎镇子上所有的人都遭遇了怪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遇鬼了?”   “天啊,你也遇到了吗?哎,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我的老天爷,你是知道的,我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如果它今晚还会来,我一定会被吓死过去的。”   “哼,我才不怕!我会魔法!如果怪东西再来,我就用阿伽姐姐教我的法术对付它!”   “呜呜,妈妈我要妈妈,妈妈我害怕呜呜。”   “哪里有什么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这肯定是有人在作怪!”   从镇子中心走到镇子外围,一路上鹊舟等人听见了不少镇民针对昨晚发生的诡异事件发表的看法。   罗伊走到镇口时就不走了,停下来对另外三人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你们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乔治抱臂道:“知道又如何?耽误了去王城的时间错过了勇者选拔怎么办?责任算谁的?”   鹊舟说:“我倒是无所谓什么选拔不选拔的。”   乔治冷笑,“你当然不在乎,你是城主保送去王城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就算错过了选拔时间想必也不会失去竞选勇士的资格吧。”   鹊舟啧了一声。他这个靠着文砚这么个大后台成功上位的关系户确实没法针对此事多说什么,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护卫不想看这三人争吵,站出来打断道:“镇上有专门的士兵会调查这件事,用不着我们操心。”   “就是。”乔治赞同了护卫的话,瞥了眼罗伊说:“罗伊,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就看不起镇里人的实力。”   罗伊大喊冤枉,“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   鹊舟撇了撇嘴。   看来他是没办法知道镇上发生这些怪事的原因了。   “走吧。”护卫走在前面开路。   剩下三人无论愿意与否,都只能跟在护卫身后离开这个小镇。   有小镇上的未解之谜在前,鹊舟在之后的旅程里一直都很不得劲儿,干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致,就连说好的晚上溜去附近野区找新宠物的计划都被他搁置了。   鹊舟的这种萎靡不振直到四人进了王城才稍微得到了些许缓解。   在王城的勇士登记处登记完信息,护卫先让罗伊和乔治去了安排好的住处,自己则带着鹊舟去城堡拜见国王。   王城的城堡很大也很气派,鹊舟在踏进城堡大门时第一次有了乡巴佬进城的那种新奇感觉。他全程都东张西望着,看哪儿都觉得有意思,看哪儿都觉得被大开了一次眼界。   “有钱真好啊。”在真正踏入城堡内部时,鹊舟看着疑似由金子堆砌而成的城墙,小声感叹。   护卫一脸肃容的走在他身边,悄声提醒:“一会儿见了国王你不要乱说话。”   鹊舟耸耸肩,“大不了就是童言无忌嘛。”   护卫:“……”   原来这人还知道自己是个毛头小子。不过要说是童言是不是有些过于装嫩了? 第48章   鹊舟和护卫在王国士兵的带领下进入了城堡正殿,可高高的王座之上却空无一人。   “二位就是从克蒂鲁安城来的人吧,陛下正在万花园中等着你们。”一位穿着华丽服饰的褐发女人从大殿一侧走了出来,仪态端庄,面若桃李。   鹊舟一看她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想来不是王国的公主就是王国的王后。   果然,护卫和士兵们纷纷向女人行了礼,“参见王后。”   鹊舟盯着王后看了几眼,衣服被护卫轻扯了一下,便只好紧跟着同王后行了个礼。   王后笑笑,“不必多礼,金,带二位贵客去万花园吧。”   “是。”叫金的士兵领了命,对鹊舟和护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万花园在城堡后方,是一片很大的花园。   花园如它的名字一样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走入其中,花香扑面而来,令人沉醉,流光溢彩的蝴蝶肆意飞舞,更是给花园增添了几分灵动和梦幻。   绕过画廊,穿过花墙,鹊舟走着走着,终于看见了负手立在一处喷泉旁边的头发已经花白的男人。   想必那位就是王国的老国王了。   在金的领头下,三人一起向老国王行了礼,礼毕,老国王挥手让金退下,独自一人面对护卫和鹊舟。   “你们来了。”老国王一脸肃容,想必是一种长期以来处理政事留下的毛病,或者说习惯。   “伊万那家伙,有什么事不能直接书信告诉我呢,非得让你们跑这一趟。”老国王摇摇头,叹了一声接着道:“他书信里说克蒂鲁安城遭逢大难,但幸得奇人相救,具体情况由他派来王城的人告知于我。你们既然来了,便说说吧。”   护卫听令将克蒂鲁安城地下出现噬土兽和大量本该栖息在南大陆沼泽地里的奥斯特绿蟒的事情讲了出来,汇报了伤亡情况,然后又讲了神秘银发男子的事儿。   最后,护卫把城主关于银发男子身份的猜测讲出来,讲完,国王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二十年前大魔法师还在世时的光景。   鹊舟抱着小狗,把护卫忘记说的细节给补充完整,说:“伊万城主说,我的召唤兽和大魔法师当年的那只召唤兽是同一只,所以他才破例让我没有参加选拔直接晋级来王城拜见您,您看……我的这只召唤兽真的和当年大魔法师那只,真的是同一只吗?”   “什么?召唤兽?你是召唤师?!”国王错愕的看向鹊舟,好一会儿才视线下移去看鹊舟抱着的那只小狗,看着看着,国王神情更加的错愕起来,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威严。   “这、这这……”老国王这了半天,颤抖着朝小狗伸出了手。   小狗并没有躲开,任由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头。   “像,真像啊。”老国王感受着掌心下毛茸茸的触感,眼眶微湿,“以前的事情,我大多都记不清了,可我记得当年我这样去摸大魔法师的召唤兽时,那小家伙一开始还会躲闪反抗,甚至还咬过我一口,但我不死心,几次三番的去摸它,最后可能是实在拿我没办法了吧,它竟真的乖乖让我摸了,就像现在这样。”   老国王年纪大了,说话很慢,嗓音也很沙哑,但其话语之中的岁月痕迹还是让闻者心中升起颇多感慨。   “小孩,你刚才说你是召唤师,我能问问除了这只小狗外,你还能召唤别的魔兽吗?”国王很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鹊舟的身上。   “可以。”鹊舟手一挥,把银狼放了出来。   鹊舟没有刻意设计银狼出现的位置,所以银狼默认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跟国王不过隔了几十公分的距离。   国王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凶兽吓到,面对银狼朝他亮出的尖锐牙齿,国王只是有一瞬的惊讶,喃喃自语说:“世上竟真的有第二位召唤师么。”   国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鹊舟听见了,脸上是比国王还要浓烈几分的惊异。   “第二位召唤师?您这是什么意思?”鹊舟不能理解。   国王叹了口气,“我问你,你一路行至王城,路上可曾见过除你之外的召唤师吗?”   鹊舟摇头,摇完说:“可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听人说召唤师很少很少,我没遇见也是情理之中。”   国王无奈笑笑,“从对外的消息来看,召唤师的确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几百万人中也不一定能出一位。可是就我所知,在大魔法师之前,这片大陆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召唤师这一身份的存在,而在大魔法师之后,我也并未听说过大陆上有第二位召唤师的存在。”   鹊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实际上,如果老国王说的没错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召唤师也许只有大魔法师一个。   因为只有鹊舟自己才清楚,他召唤的根本不是什么异界的魔兽,他只是有一个奇怪的空间能够把东西收进去又放出来罢了。   不,或许就连那位大魔法师也不是真正的可以召唤异界魔兽的召唤师。   鹊舟垂眸看着趴在自己怀中的小狗的后脑勺。他记得小狗也是有一个随身空间的,里边装满了金银珠宝。   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如果小狗体内真的住着大魔法师的灵魂,那大魔法师或许就跟他一样,只是一个会点空间收纳的普通人而已。   嗯,他俩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个属于精灵族,一个属于人族吧。哦,大魔法师还会魔法,他不会。   别的不说,但说空间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么召唤师能召唤异世界的魔兽这个说法就是纯属的瞎扯淡了。   “唉……伊万的决定是正确的,出征前往恶龙之地的勇士名单中不能没有你的名字。”老国王并没有等待鹊舟的回复,自顾自就决定了一个勇士名额的归属。   鹊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说:“这不合适吧,其他人会觉得很不公平。”   “可你是继大魔法师亡故后世上唯一的召唤师,并且你还有这只小狗。”国王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不公平又如何?或许你就是唯一能解开恶龙之地封印的那把钥匙。”   鹊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刚才提出异议本来也就只是做个样子,能躺平谁不愿意躺平呢?   “那就多谢陛下了。”鹊舟道过谢,在老国王赶他们走之前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向国王禀报,就是我们在从克蒂鲁安城来到王城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小镇,那小镇半夜闹鬼,敲门但门外无人,半夜床底被指甲刮挠,往床底看时也没看见任何东西。而且一夜之间整个镇子上所有人都遇到了这种怪事,我们为了赶路没有过多在那里停留,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得严查才是。”   国王听罢看向一旁护卫。   护卫点头说:“确有此事。”   国王沉吟片刻,道:“我会派人前去了解情……”   沙沙——   国王话未说完,原本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有乌云汇聚,风起,万花园中的草叶被吹得东倒西歪、沙沙作响。   护卫下意识将国王和鹊舟护在身后,国王周围也很快出现了不少身穿黑色紧身衣的手执长剑的暗卫。   鹊舟之前没有将银狼收起,在变天的瞬间,银狼伏低了身子,同样做出了一副戒备姿态。   鹊舟抬头看了眼几息之间就乌云密布的天空,脸颊两侧发丝被风吹起。   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是他怀中的小狗却如同在小镇那晚一般,安静的不像话,好像这风雨欲来的人间跟它半点关系都没有。   鹊舟一直都相信兽类的直觉是比人类敏锐的,而小狗在这方面更是出类拔萃,因为它曾带着他找到过银狼,也找到过奥斯特绿蟒,并且它的体内还可能寄生着王国的大魔法师。   可敏锐如小狗,为什么却在此时毫无反应?   明明连银狼都察觉到了危险。   鹊舟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隐约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狂风四起,国王在暗卫们的掩护下匆匆离开万花园进了有穹顶做避雨棚的地方,鹊舟和护卫紧随其后,一同站在白玉石打造的长廊里看着被摧残得花叶乱飞的万花园。   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各种鹊舟叫不上名字的花朵被风吹落枝头,轻巧的残瓣如蝴蝶般在风中起舞,打着旋儿飞往了视线的尽头。   就连那些流光溢彩翩然起舞的蝴蝶,这时候也无法自若的当它们的空中精灵了,只能扑腾着翅膀被风吹向远方。   鹊舟看着那些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蝴蝶们,他之前就觉得这些蝴蝶看着眼熟,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就问国王:“这是什么蝴蝶?我之前在一个小镇子上也见过,感觉好漂亮。”   国王并不介意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只可惜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说:“这些蝴蝶也是前段时间才飞来万花园里的,具体是什么种类我也不知道。”   鹊舟凝眉,“这种不明来源的物种,陛下您也能放心让它们活在这城堡之中?”   “哈哈哈,小小蝴蝶而已,有何不可?”国王摆摆手并不拿这当一回事,“走吧,要下雨了,我要回去休息,你们舟车劳顿,也休息休息吧。来人,给这二位客人安排……谁在那里!”   国王话说到一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走廊尽头的一根石柱旁,厉声喝道。   暗卫们也发现了石柱旁边那个背身而立的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白衣人,纷纷持刀护在国王身前,只派了一人前去将这位不明人士带来问话。   一声惊雷划破天空,大雨瓢泼落下。   暗卫行至白衣人身前,刀刚刚架上白衣人脖颈,白衣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眼消失不见了。 第49章   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消失的白衣人让廊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负责前去将白衣人带回的暗卫更是吓了一激灵。   他是距离白衣人最近的人,可白衣人消失时他却没有看到对方是如何消失的,好像就忽然一下的,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这这这、这世上竟有此等术法?!”老国王听了暗卫的讲述,眼睛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此人来意不明,不知善恶,无论如何,还请陛下先回宫中,加强戒备。”暗卫队长道。   国王点头,在一众暗卫的保护下朝安全区进发,鹊舟和护卫也被邀请着跟随在后方。   鹊舟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城堡里这些怪事的发生缘由,可他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并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个具体的猜测。   不过鹊舟隐约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是,城堡中发生的怪事和小镇夜晚出现的“幽灵”事件,包括克蒂鲁安城遭遇的袭击事件,这三件事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说不准这三件事背后的策划者或是实施者是同一个人。   可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鹊舟想事情的时候对周边的环境不太敏感,他一路闷头跟着前头的人走着,直到听见一道尖叫声他才回过神来。   此时一行人刚进入大殿不久,城堡内分为好几层,楼梯在两侧,尖叫声就是从一侧的楼梯上传来的,并且听声音有些耳熟。   “王后,是王后,快,你们先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国王几乎瞬间听出了那人的身份,连忙着急的催促着身边暗卫。   鹊舟看了国王和护卫一眼,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他为数不多的礼数,跟着暗卫们一起冲上了楼。   王后是在二楼靠近楼梯的平台上发出尖叫的,一行人火速赶来时,王后整个人已经滑坐到了地上,目光惊恐的看着身前一米远处仰躺在地脸色青黑的男性尸体。   尸体脑后的一头黑发散开摊在地上,身上穿着白色的法师袍。   鹊舟一眼就认出这人是之前在万花园长廊里出现又消失的那一个,只是不知为何惨死在这里,白色的法师袍上染满了红黑色的血迹。   他凑近了想要看清尸体的面容,可这一看却让他定在了原地。   尸体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脸色青黑,看起来很是让人心惊。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吓到鹊舟,真正让鹊舟凝固住的,是这张脸本身。   这是文砚的脸。   “大魔法师……这、这这这不是大魔法师的样子吗?!”暗卫里也有人认出了这张脸,震惊到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天呐……大魔法师不是在恶龙之地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快去禀报国王!”   “不,等一下!尸、尸体消失了!”   轰——   一声闷雷在城堡上空炸响,那股夹杂着雨水潮湿气的寒风吹进了宫殿之中,吹灭了殿内一多半的烛火,让大殿猛地暗了下来,随即又被闪电的光芒照亮一瞬。   惨白的电光让众人的脸色也惨白了几分,在地上可怖的尸体消失后,暗卫们就自觉分成了两队,一队保护国王,一队保护王后。   鹊舟身为一个可怜的没人管的自由人,站到了二楼楼梯旁的扶手前,在这个位置上,他只需要转动自己的脑袋就能较为清楚的把国王和王后两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大魔法师,是大魔法师的冤魂来索我的命了么?”国王悲怆的声音在下方大殿内响起,“是我对不起你,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害怕恶龙未死,贸然将你尸身带回会不慎再次把祸害带到人间,是我胆小,是我错了……你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怪我吧。”   国王长叹着,苍老的眼里满是哀伤与后悔。   鹊舟在二楼听到国王的这番话,眉头紧锁。   顶着文砚那张脸的大魔法师真的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来冤魂索命吗?   不至于吧。   不过小狗的反应确实太平静了一些,就好像它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又或者……这真是它安排的么?   鹊舟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克蒂鲁安城地下文砚露面时的表现来看,这个世界的文砚和上个世界的文砚性格相差不大,应该干不出冤魂索命这种荒谬事情。   不管这件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总之老国王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很快就在暗卫的护送下回了寝殿休息。   鹊舟和护卫则被之前那个叫做金的士兵带去了城堡里一处供客人歇息的地方。   鹊舟休息的不太好。倒不是说他心里有事,城堡闹鬼这事说白了跟他关系不大,反正不管幕后之人是什么目的,总归矛头不会对准在他的身上。   他休息不好,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这种暴雨的天气,因为这会让他想到曾经在暴雨里无助畏寒的时光。   阴冷寒潮的一夜过去,第二天,老国王直接下令命人迅速开展王城级别的勇士选拔工作,争取在三天之内决出一个结果,然后立刻让勇士们上路前往恶龙之地带回大魔法师遗体。   这命令来的太急,很多还在路上没有抵达王城的城级的晋级选手们直接被排除在了王城级的选拔赛之外。   鹊舟不难想象,等到那些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王城,听见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对王国、对言而无信的国王心寒。   所以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么?借大魔法师的冤魂来让老国王心乱,从而让老国王失去民心?   鹊舟目前还不敢妄下结论,总归他已经被内定成了勇士中的一员,不用参加选拔赛的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接着琢磨。   为了弄清楚幕后之人的具体目的,鹊舟没有一直待在城堡里,而是天一亮就离开城堡去了王城大街。   如他所料,昨日遇到黑发白袍鬼的人不止是国王和王后,就连王城里绝大多数的百姓也都遇到了。   这情况和那个无名小镇里发生的情况有些类似,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一个能看见鬼,一个不能。   可这“鬼”是如何形成的呢?   莫非……是幻术?   鹊舟在街上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定定思索了一阵。   和鹊舟一起出来的护卫见状问他:“怎么了?”   鹊舟意味不明问:“你说……昨天出现在王城各个地方吓人的那只鬼真的是大魔法师的亡魂吗?”   护卫没回答。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再肯定的说出世上无鬼这种话了。   鹊舟见护卫没有回应也不恼,自己回答自己说:“我觉得那肯定不是大魔法师的亡魂,大魔法师心地善良救人无数,大魔法师是英雄,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他决不会变成厉鬼来吓人。”   鹊舟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关于鬼魂长着和大魔法师一样的脸的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被谁先传出来的,总之现在几乎整个王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信的人很多,不信的人也有,但像鹊舟这样当街大声说出自己想法的人还真没几个。   护卫拽了把鹊舟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鹊舟就走,边走边小声教育:“这种话不该你说就别说。冤魂一事情况复杂,真假尚未可知,你贸然这样当街议论,不是在打国王的脸么?”   鹊舟皱了皱鼻子,活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倔强道:“打脸就打脸,反正我绝对不会相信冤魂一事和大魔法师有关,那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大魔法师!毁了他的清誉!”   护卫怕了这家伙,只能胡乱点点头让鹊舟赶快闭嘴。   鹊舟也没过多为难护卫,适可而止,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效果如何,就要看今天晚上了。   当晚,鹊舟和护卫都没有再住进城堡里。鹊舟本来就是以晋级选手的身份进入王城的,有专门的落脚的地方,护卫倒是没那么好的待遇,毕竟他来王城只是为了向国王汇报克蒂鲁安城发生的事情,如今汇报完了,他按理来说就该踏上返程的路了。   不过护卫不放心,最后还是和鹊舟一起挤在了落脚的小屋里。   夜幕降临,烛光昏暗的房间里,鹊舟坐在床边抖着腿撸狗,护卫抱剑靠在书桌前发呆,良久,护卫忍不住问鹊舟:“你不睡觉么?”   鹊舟嗯了一声,“睡不着,玩儿玩儿。”   护卫凝眉,“玩儿什么?”   鹊舟不答,只笑了笑。   护卫还要说点什么,屋内烛火却忽的熄灭了。 第50章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屋内的两人短暂的无法视物,但他们手都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刀柄。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鹊舟几乎屏住了呼吸,用耳朵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没有。   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屋外也安静得出奇。   鹊舟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眼睛闭上又睁开,终于是适应了黑暗,能稍微视物了。   他还没来得及转动脑袋四处打量房间里的不同,他就先看见了护卫看着他身后瞳孔微缩的眼睛。   鹊舟咽了口唾沫,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发凉。   他缓缓的,缓缓的扭动脖子向后看去,看到了黑色的发丝,看到了一只空洞的眼睛。   或者说眼眶。   “啊——!”鹊舟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大叫一声后猛地朝这鬼东西的反方向退开。   小狗在此过程中被鹊舟抛到了地上,落地时,小狗懵了一下,歪头看着鹊舟,好像不明白鹊舟为什么突然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鹊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护卫的身后,他扶着一旁的桌椅艰难站起,从护卫身后探头看向他原来呆的那个位置。   那里,尸体僵直的站立着,眼睛的位置分明是两个漆黑的空洞,却给人一种自己在被它注视着的错觉。   鹊舟在恐惧的驱使下喉咙发紧,却仗着有护卫在前边做挡箭牌,哆嗦着对尸体说:“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的!你就是个冒牌货!你不是大魔法师!我不会相信你是大魔法师的,我心里的大魔法师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   咔咔。   鹊舟闭了嘴。   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动了起来,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抬膝,迈腿,落脚。   护卫一手执刀,一手挡在鹊舟前边和鹊舟一起后退。   尸体不急不缓的挪动着他僵直的身体朝二人所在的位置靠近,嘴巴一开一合,用嘶哑难听的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不该报复么……我不该报复么?”   屋子不大,三人一进两退,退的那方很快就退到了屋子的尽头。   鹊舟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一边做出即恐惧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一边偷偷看着尸体从蒙圈的小狗旁边经过。   小狗的眼睛全程都望着鹊舟,连一秒的注意力都没有分给过旁边路过的尸体。   果然是幻觉么?   鹊舟心里更加坚定了这个判断。   小狗没有反应不是因为不在乎,它只是能看破幻像,而幻像都是虚假的东西,幻像本身没有危险性,所以小狗才一直都反应平平。   因为在小狗的眼里,这屋子里除了鹊舟和护卫以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任何的危险信号。   “我为了王国安危而死,我救了所有人,可国王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尸体还在一步一步的逼近着退无可退的两人,护卫握紧了刀,掌心微微汗湿。只要那尸体再靠近一些,不管尸体生前的身份是什么,他都会挥刀砍去。   可尸体停下了,就停在护卫挥刀能砍到的范围边缘。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尸体如复读机般不停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可每念一次,他嘶哑的声音里就多了一次愤慨,到最后,愤怒无比的他几乎是在怒吼咆哮了。   鹊舟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仰起脸来愣愣的看着尸体,喃喃自语:“我们做了什么……是啊,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带你回家……”   尸体停止了一遍又一遍的怒吼,眼眶里忽得涌出两行血泪来,可怖又诡异。   也就是这个时候,瘫坐在地的鹊舟忽然暴起朝尸体扑了过去,刀光一闪,手中短匕瞬间割破了尸体的喉咙。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的错,是国王、是国王的错,你要找就去找他吧!你别找我!你、你也别怪我……”   短匕叮的一声掉落在地,鹊舟跪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尸体在那一刀之后破碎成彩色的光点消失不见,嘴里翻来覆去说着些没多少道德的话。   护卫拽了地上不太对劲的小孩一把,说:“别说了,他已经消失了,你没事吧?”   鹊舟话音戛然而止,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惊惶不安。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鹊舟语气平静的压低声音道,“有人想要抹黑大魔法师。”   护卫被鹊舟前后的情绪变化搞得有些呆愣,傻乎乎问了一句:“什么?”   鹊舟看傻子似的看了护卫一眼,“这还不明显么?我问你,我们之前看见的尸体哪次开口说过话?或者说他哪次动过?而且咱俩是谁?说白了,咱们就是个小人物,大魔法师有天大的怨气也用不着跟我们讲吧?”   护卫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又不是真傻,这会儿听鹊舟一通说,他再不明白也就不用再跟在城主身边当护卫了。   “所以你在街上那么说只是一种试探,你想让幕后之人知道你不信那是大魔法师,这样一来,想要抹黑大魔法师的那些人就会专门针对你设计刚才的那一出。”   鹊舟打了个响指,“是哦,不过更准确的说,正是因为他们设计了刚刚那一出,我才能肯定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要抹黑大魔法师。如果他们今晚不来,我还不能确定这一点呢。”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抹黑大魔法师?”护卫不解,“大魔法师已死多年,抹黑他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鹊舟努起嘴吧想了想,忽然道:“如果大魔法师没死呢?”   护卫眼睛微微睁大。   鹊舟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你们城主不是猜测过说上次地底下出现的那位精灵哥哥可能是大魔法师吗?”   护卫道:“可那只是猜测,城主并未真的见过那位精灵的样子。”   “可我见过啊。”鹊舟说。   护卫猛地一激灵。对啊,他和城主没见过地底的精灵,可鹊舟见过啊。   “那他……长得和刚才你看见的尸体,一样么?”护卫又激动又紧张。   鹊舟眯了眯眼,不太严肃道:“这个可不好说,好像有点像,又好像不像。唉,毕竟死人的脸跟活人的脸还是有差距的,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说,如果大魔法师没有死的话,这些人的目的可能就比较好猜了。”   护卫拿鹊舟没办法,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怕大魔法师活着被你们这些勇士带回王城。”   鹊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问了个不太相干的问题:“刚才尸体消失的时候落下的那些彩色光点你不觉得眼熟么?”   护卫回忆了一下,“确实眼熟。”   鹊舟笑了笑,走到窗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招手示意护卫过去看。   护卫一脸莫名的走了过去向外一看,当场就愣住了。   蝴蝶。   窗外,王城的街道与上空飞舞着一只只流光溢彩的蝴蝶,它们随风起舞,四处飞翔,所过之地皆洒落了点点彩色荧光。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我们只有主动破坏掉幻境的主体,我们才能脱离幻境看到现实真实的模样。”   鹊舟说着,不动声色的将窗户重新合上,他转过身面向护卫,小声却语出惊人道:“有人想要造反,王城恐怕快变天了。”   护卫愣愣道:“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鹊舟嗤笑一声,“何必自欺欺人。”   护卫不语。他确实是在自欺欺人。   “蝴蝶能制造幻觉。”鹊舟肯定道,“而蝴蝶是人为变出来的。”   “如何肯定?”护卫对鹊舟的后半句话持怀疑态度。   鹊舟说:“我见过有魔法师变出这种蝴蝶,在一个小镇上。哎,说起来……你知道魔法种子吗?”   护卫说:“那不就是成为魔法师的必要条件么?一个人体内若是没有魔法种子,就不可能成为魔法师。”   “那你知道你的体内也有一颗魔法种子,只是它还没有苏醒过来吗?”鹊舟问。   护卫摇头,“怎么可能?我体内根本没有那种东西。魔法师都是天生注定的,生来体内就有魔力的流动,这是常识。”   “真的吗?就没有后天觉醒成魔法师的人么?”鹊舟又问。   “当然没有。塔西,你现在问的这些问题终于让我觉得你像是一个小孩子了。”护卫道。   鹊舟乐了,蹲下身冲坐在地上默默盯着他俩看的小狗招了招手。   小狗开心地站起来,身后尾巴摇啊摇,似在为主人终于想起它而感到无比雀跃,屁颠屁颠的就朝鹊舟跑了过来,一头扎进鹊舟怀里。   “等天亮的时候,我们去身份登记处问问吧。”鹊舟说。   天亮,王城的街上热闹极了,大家都在说着昨夜里自己的见闻。   与前一天一样,昨夜,大家也都看见了顶着大魔法师的脸的那具尸体,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有些人看见的尸体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有些人看见的尸体却会说话。   护卫心细,多听了几耳朵,发现那些听见尸体说话的人和鹊舟一样,都是一开始不愿意相信那是大魔法师的人。   “你很聪明。”护卫由衷地夸奖了鹊舟一句。   鹊舟哼笑一声,抬脚迈进了王城的身份不登记处,大言不惭道:“更聪明的还在后头呢。” 第51章   王城的身份登记处修得很气派,比起猎户马修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里的登记处不知道豪华高贵了几个档次。   与豪华相对应的是登记处里的人也挺多,有的是工作人员,有的是上门来做身份注册登记的人。   宽敞的大厅里,交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鹊舟和护卫看了一圈,愣是没看见一个空闲着可以为他们服务的工作人员。   “等等吧。”鹊舟一点都不着急,看见一个方向有空桌和空椅就带着护卫一起过去坐下了。   坐下后,鹊舟下意识的想要撸狗,手都抬起来了他才想起来他刚刚进门之前已经把小狗收进空间里了,于是只好悻悻然把手放回原处。   “小姑娘是想注册魔法师身份是吗?可以的哦,不过在登记之前我这边需要先测试一下你的魔力纯度。”   隔壁桌有人语气温柔道。   鹊舟是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坐着的,他听见声音后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心里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魔力纯度其实就是魔法师的天赋,纯度高,天赋好,后天修炼进步快;纯度低,天赋差,后天修炼困难,很难有所精进。   非要类比一下的话,这就像是东方玄幻世界观里的灵根,单属性灵根的人总是要比杂属性灵根的人修炼速度快些。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东方玄幻里杂灵根的人能驱动很多种不同自然属性,而在这个世界里,魔力纯度低的魔法师却只能使出占比相对较大的那一种属性的魔法。   工作人员很快把用于测试魔力纯度的水晶球搬到了会客用的木桌子上。   因为服务对象是小孩子,所以工作人员全程都很有耐心,说话声音也很温和。她先给小女孩讲了水晶球的使用方法,然后再引导着小女孩将手放上水晶球并驱动自己体内的魔力向球内流动。   鹊舟听到一半的时候就一脸无所事事的转过身看起了隔壁桌的热闹。他是小孩嘛,小孩坐不住,出于好奇到处看看很正常。   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估摸着在五六岁左右,脑袋后边扎着个小辫子,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贴在透明的水晶球上,很快,水晶球内就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光。   鹊舟无聊的咬着下嘴唇,心说最近这类五颜六色的东西出现的还真是频繁,让人想不把它们联系在一起都不行。   炫彩的光芒在水晶球内飘荡流转,女孩的测试结果很快出来了,是纯度不太高的一名火系魔法师。   按理来说一般人在听见自己的天赋不高时都会或多或少的感到失落,可是女孩没有,她很开心,像是中了千万大奖,抓着妈妈的手臂兴奋道:“我是魔法师了!妈妈你看,我是一名魔法师了!”   女孩的妈妈也很开心,揉着女儿的脑袋欣慰的笑着。   做完登记,女孩被妈妈带着离开了登记处,空闲下来的工作人员看到隔壁桌的鹊舟和护卫,面带微笑的走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鹊舟问说:“你们这里有能检验一个人是否有魔法天赋,或者说是否是魔法师的仪器么?”   工作人员点头,直接把隔壁桌的已经恢复一片空白的水晶球拿了过来放到鹊舟面前,“你也是想要注册魔法师身份么?可以先用这个测试一下魔力纯度哦。”   鹊舟知道水晶球的用法,但他没有立刻把手放上去,而是好奇地问工作人员道:“也?今天有很多人来注册魔法师吗?”   “嗯。”工作人员笑说:“应该说最近几天都有很多人来注册魔法师。”   “最近几天?以前没有吗?”鹊舟眼睛亮亮的,里边写满了求知欲。   “以前当然也时常有人来注册魔法师身份,只是没有这段时间多。我猜是因为勇士选拔赛吧,很多以前没有来登记的孩子受到了那些参加选拔赛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影响,就都着急的想要来登记了。”   “他们之前为什么不登记呀?魔法师不是天生的么?为什么不生下来的时候就做登记呀?”鹊舟问着,像个好奇宝宝,也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工作人员表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笑着用和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反问鹊舟:“那你为什么不一生下来就做登记呀?”   鹊舟没说话,而是蹙起眉头一脸沉思的样子。   工作人员笑了一声,“所以呀,大家也都跟你一样,不会在一出生的时候就做登记,因为刚出生的时候你们什么都不懂呀,你们也不知道你们长大以后还想不想当魔法师不是吗?”   鹊舟做恍然大悟状:“所以要等我们长大了自己想当魔法师了再来!可是……刚刚那个妹妹看起来好小,她现在登记没有问题吗?”   “只要她自己想就没有问题了,最近来登记的很多都是像她这样的五六岁的小朋友。”工作人员说着鼓励鹊舟道:“来,你是来做魔力纯度测试的对吗?你现在可以把手放在这个水晶球上,然后调动你体内的魔力流向这个球。”   鹊舟依言做了,只可惜他体内没有魔力,所以水晶球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   工作人员脸上并无异色,她在确定了鹊舟真的没有没有魔力后,面不改色继续温和笑说:“没关系的,最近也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样,测试之后并没能测出结果,不用灰心。”   鹊舟垂头丧气,喃喃道:“怎么还是不行……它怎么还没有醒啊……”   工作人员离鹊舟很近,她清楚地听见了鹊舟的呢喃,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稍微一顿,而后,她的笑容里竟多了几分真诚,安慰鹊舟说:“它?你是说魔法种子吗?哈哈,没关系,或许只是它有些贪睡。”   鹊舟嗯了一声,“我下次一定会把他唤醒的!”   “那你要加油呀!”工作人员给鹊舟打气。   鹊舟嗯了一声跟护卫一起离开了身份登记处。   登记处外,鹊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抚着心口道:“好险,还好我没有直接说一些奇怪的话,不然就要露馅儿了。”   护卫灵魂发问:“你那些话不奇怪吗?”   “小孩子说话怎么能叫奇怪呢。”鹊舟夹着嗓子道,声音细细的,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护卫有被恶心道,偏头看向了一旁。   “不过那群人渗透的挺深啊,连身份登记处都有他们的人了。”鹊舟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重新把小狗掏出来抱在了怀里。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魔法种子?”护卫问。   鹊舟纠正:“是后天觉醒的魔法种子。你不是说魔法师都是天生的吗?那承认魔法种子是可以后天觉醒的人应该都是有问题的,或者说是被污染的。”   “也不尽然。或许魔法种子真的是可以后天觉醒的。”护卫觉得鹊舟太阴谋论了一些。   鹊舟沉默地盯着护卫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护卫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他才开口道:“你的任务只是陪我们来王城外加和国王禀报克蒂鲁安城的事情,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该回去了。”   护卫蹙眉,同样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才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怀疑我。”   鹊舟摇头,“这件事情比较复杂,牵扯太深对你没有好处,我尚有自保之力,你呢?你别仗着年纪比我大就觉得自己比我厉害啊,有些东西不是看资历的。”   护卫无法反驳,因为鹊舟是大陆历史上继大魔法师之后的唯一的一位召唤师,其后天成长力之强,远非他这个无名小卒可比。   “所以回去吧,嗯,去找一个有能力自保、也能保你的人。”鹊舟道。   护卫愣了愣,而后一点头,一言不发的直接转身离开了。   鹊舟抱狗站在原地目送护卫远去,周围来往的行人里有些会好奇的看他一眼,但谁都猜不透这位小少年在想些什么。   只有鹊舟自己知道,他其实没有在想一些多么高深的事情,他只是在想,如果大魔法师没死,那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尊重、崇拜、爱慕?亦或是淡然、冷漠、平静?   鹊舟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这种我明明认识他,他却不知道我认识他,他也不完全是我认识的那个他的奇葩情况最让人讨厌了。”鹊舟说。   小狗耳朵动了动,嗷呜了一声。   鹊舟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都没有作妖,因为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面对王国的尚未明了的危机他目前还无能为力,所以就只能整个人安安分分的待在房间里休息。   晚上的时候,鹊舟还是会看见顶着大魔法师脸的尸体,不过那尸体已经不会动也不会和鹊舟说话了,所以鹊舟每次看见了也都只是装模作样的说几句讨饶的话,显得他很胆小很废物的样子。   在国王的刻意催促下,勇士选拔赛进行的很快,从正式开始到结束,期间只用了四天时间。   城堡外的大广场上,四位新鲜出炉的勇士并肩站成一排,国王站在城堡里一处凸出来的阳台上用扩音器对着下方的勇士与民众们讲话,其内容无非是夸奖、鼓励与展望,最后,国王念出了鹊舟的名字,宣布鹊舟将以召唤师的身份成为第五位勇者。   鹊舟听从国王的指示,抱着小狗不尴不尬的从城堡大门内走了出来,迎面朝着广场中央的四位勇者走去。   这四位在鹊舟看来并不全是生面孔,和他一起来王城的罗伊就是四人之一。只不过不管鹊舟认识与否,这四位此时此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在用一种要吃人的目光看着鹊舟。   鹊舟:“……”   走后门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第52章   鹊舟硬着头皮站到了四位面色不善的勇士身边。   国王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下方五位勇士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继续在城堡上方喋喋不休,说他们一定要将大魔法师的尸身带回厚葬,让大魔法师回家,届时,全城上下都会为大魔法师默哀、道歉,了却大魔法师的怨念。   虽然国王没有直说,但鹊舟能体会到国王那段话背后的意思:早日让那个每天晚上都出来吓人的大魔法师冤魂离开,还王城一份安宁。   只可惜那怨魂并非大魔法师所为,就算带回了大魔法师尸身大概也无济于事。   国王的勇士动员会结束后,国王身边的亲卫亲自拉来了五匹马让勇士们自行挑选。   五马看起来各有脾性,鹊舟身为一个走后门的关系户不太好第一个冲出来选马,于是就耐心等着其他人先挑。   挑马这事儿吧,情况不那么紧急的时候,或许喜欢追寻刺激的人还会选择最烈的那匹马,但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大家过多耽搁,所以大家自然还是更愿意挑选脾气温顺些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最后剩给鹊舟的那匹马是五马之中看起来最不好相处的,那马蹄躁动的,好像鹊舟只要敢靠近它,它就能一脚把鹊舟踢飞出去。   一旁其他四位勇士都已经上了马,此时正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鹊舟的笑话。   鹊舟轻笑一声,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小狗会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把那匹暴脾气的黑马给修理了一番,约莫不超过两分钟时间,原先还躁动不已的黑马就老老实实的对鹊舟低头了。   鹊舟把身成功退的小狗重新抱进怀里,一边上马一边暗忖道:狐假虎威好像还挺爽的,要不以后都这么摆烂下去吧。   “嘁,召唤师又怎么样,我看他离了召唤兽还能有什么本事。”旁边的马背上有位年纪跟鹊舟差不了多少的少年说道。   少年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鹊舟不聋,自然是听见了。不过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在国王的道别声中骑着马从围观人群们让出来的一条坦途走了出去。   恶龙之地位于大陆南境,途中会经过其他国家的领地。但好在如今大陆上各国之间关系还算融洽,偶尔跨国拜访一下借个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即便如此,五位勇士还是十分低调的在跨国时入乡随俗的换上了别国的服饰,没有做太惹眼的事情。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天夜晚,在异国落脚休息的勇士们围坐在一家酒馆里喝着啤酒聊天,聊到半途,小少年伊德忽然起了个话头。   其他三人都看向他,罗伊问:“哪里奇怪?”   伊德说:“当初我们离开王城后,经过的每一个城镇几乎都有怪事发生,要么是半夜有异响,要么是地震,要么是海啸,要么是狂风,就好像我们的国家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可在我们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呢?这里处处祥和安宁,没有那些灾难和怪事……”   “哦我亲爱的伊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勇士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克莉丝说,“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们的国家怪事频发是因为我们的国家正在被大魔法师诅咒,等我们将大魔法师的尸身带回,那些灾难自然就会停止。”   “你们真的相信大魔法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伊德年纪小,说话很直,毫不避讳。   罗伊叹了口气,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沉默不语。   “反正我不信。”伊德说。   “不信又能怎样?你不信,大魔法师就不报复了吗?”另一位男性勇士奥利尔道。   “可如果那不是大魔法师的冤魂,那就说明背后有人在搞鬼啊。”伊德说,“你们就不担心吗?如果是有人想要对我们的国家不利呢?”   “那这些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儿,我们只需要把大魔法师的尸身带回王城,至于后边的事情,那是国王和那些大臣们该操心的。”克莉丝说。   罗伊和奥利尔对此表示了赞同。   伊德嘟起嘴巴有些生气。   “好啦伊德,别操心这些事情,来,喝酒!”奥利尔举起自己的啤酒杯和伊德的撞了撞,“当然,你还小,不要喝太多。”   伊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忽然就有点想念那个他不待见的塔西雀了。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至少不会像这些大人一样,谈到敏感话题只知道回避。   “说起来你们要不要猜一猜我们的小塔西今天又会抓到些什么奇怪的生物?”克莉丝一手托腮,笑着打趣道。   “这有什么好猜的?肯定又是些没用的食草动物。”罗伊调侃道。   “你们说他抓那么多没用的小动物干什么?他这一路上每经过一个森林丛林的都要脱离队伍自己进去逛一圈,说是要和新的召唤兽签订契约,结果每次让他给我们看看他的契约结果,他掏出来的都是些兔子、鸡和鸟雀,他这到底是在储备备用粮,还是打算遇到危险的时候用这些动物砸死敌人啊?”奥利尔说着嗤笑一声,毫不掩饰他对于鹊舟的不屑。   “几位,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吧?”清朗的声音传来。   四人闻声望去,就见他们八卦的中心人物正抱着没什么精神的小狗朝这边走过来。   奥利尔吊儿郎当的跟鹊舟打个招呼,然后说:“那些话我当着你的面一样能说。”   鹊舟乐了,“这种缺德事你确实干得出来。”   奥利尔啪的一声把手拍在桌子上,要不是有另外三人拦着,这人现在应该已经跟鹊舟打起来了。   “好了奥利尔,别闹。”克莉丝说,“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咱们现在距离恶龙之地已经不远了,那地方偏,说不准明后天我们就会进入没有城镇的荒地,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房子给我们住了,好好珍惜这个晚上吧。”   克莉丝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这点面子大家还是会给的。   回了房,鹊舟三步并两步扑到床前,把小狗朝枕头上一扔,紧接着他自己也跟着扑倒在了床上。   “好累啊砚砚。”鹊舟脑袋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小狗趴在枕头上,也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闻言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咽。   “不过清扫了这么多森林的小动物应该也足够了,之后几天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了……”鹊舟说着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说完时已经累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小狗呜了一声,眼睛也闭了起来。   月光照进屋里,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屋内银光一闪,银白色的精灵坐在床头,他眼睫微垂,低头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陷入沉眠的小小人类少年。   “就快见面了啊……”精灵轻声呢喃,手伸向少年脸颊,却在触碰到少年皮肤前停了下来。   片刻后,那只手改变了方向,抓起了没被少年压住的一侧的被子,翻过来盖在了少年身上。   “晚安,塔西。”   天亮,鹊舟的房门被伊德敲得震天响。   鹊舟打着呵欠下了床,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对着伊德那张不耐烦的脸说了句早安。   伊德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别扭道:“你快点,大家都起来了,就等你了!”   “好的。”鹊舟靠在门框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已经彻底醒了过来,低头稍微整理了一下压皱了的衣服,而后偏头朝床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昏睡中的小狗听见口哨声瞬间就醒了过来,迈着小腿跳下床朝鹊舟跑来。   “走吧。”鹊舟把小狗抱起来,对伊德点了点头。   伊德看看鹊舟又看看鹊舟怀里的狗,终于问出了他想问很久的问题:“你干嘛一直把它抱着?它是你的召唤兽,你就不能把它收起来吗?”   鹊舟说:“可是它身上的毛很好摸哎,我抱怀里我可以摸它一天,我干嘛要把它收起来?”   伊德无话别说,留给鹊舟一个白眼后就转身走了。   鹊舟挠着小狗的下巴,不明白伊德这小孩儿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一天天的跟吃了火药似的。   哦对,伊德好像是药剂师来着,据说挺天才的,炼什么药都能一次成功,说不定就是烈性药炼制的太多了,人被影响了,火气才这么旺。   嗯,很合理。   鹊舟给自己的想法点了个赞。   一行人再次上了路。   如克莉丝所说,他们目前已经很接近恶龙之地了,所以越是靠近,周遭的人烟就越是稀少,地形环境也愈发恶劣起来。   五人赶了一整个白天的路,到了晚上,他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没有人为修建的可供他们暂时落脚的建筑物了。   “今晚就在这扎营吧,我看地图上画的,再往前面就是沼泽地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晚上去到那边。”克莉丝手里拿着卷羊皮地图,拉动马缰让马儿停了下来。   鹊舟左右看了看,四周是一片草原,或者说荒原,平坦开阔,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在这里扎营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那就现在扎营吧,大家晚上轮流守夜,有危险随时通报。”奥利尔说。   “我第一个守吧。”伊德主动请缨,“我失眠,晚上睡得迟,不让我第一个守我也睡不着。”   “我可以最后一个守,我早上本来也起得早。”克莉丝说。   “好,那我第二个守吧。”奥利尔说。   “我第三个。”罗伊道。   鹊舟没得选择,只能耸了耸肩,说:“那我就第四个了呗。” 第53章   不知道是出于对同伴的不信任还是出于对游戏的不信任,鹊舟这一晚并没有睡得太好,但凡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惊醒过来,不过危险始终没有降临。   都说狼来了这三个字说多了会让人放松警惕,可鹊舟一晚上醒了那么多次,警惕心却一点都没有往下放。   游戏是不会让人长久的感到无聊的。在这种荒郊野地的夜晚,如果不发生点什么事情,那也太浪费此情此景了。   沙——   脚踩在草叶上发出的声响再一次把浅眠中的鹊舟唤醒,鹊舟眼睛眯开一条缝,借着月光看到他自己的帐篷外有人影越靠越近。   “塔西。”人影发出了罗伊的声音。   鹊舟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帐篷,揉着眼睛说:“你去休息吧。”   “嗯。”罗伊和鹊舟做完交接就回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沙沙——   罗伊走后,又有一阵脚踩草叶的声音响起。鹊舟坐在篝火堆旁偏头看了过去,看见了披着一层月光白的小狗团子。   “吵醒你了?”鹊舟伸手在小狗头上揉了揉。   小狗打了个哈欠,低低呜咽一声,慢步走到鹊舟盘起的腿边趴下,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   鹊舟无声笑了笑,回过头盯着面前烧得噼啪作响的篝火堆发起呆来。   噼啪——   沙——   沙沙——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鹊舟眼睛眨了眨,火光在他的眼底跃动着,可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放在这团刺目的火焰上了,而是放在了他的身后。   有什么东西在朝他这边靠近着。   腿边的白团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朝着不速之客的方向压低了身子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鹊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知道,他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这游戏果然是不会白白浪费一个这么好的帮玩家追求刺激的机会的。   一双双兽类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绿光,沙沙声陆续响起,越聚越多。   鹊舟没动,他知道只要他一动,那些东西就会立刻扑上来攻击他。   小狗的喉咙里已经发出了类似于警告的声音,这说明那些不速之客已经靠得很近了。   嘶嘶——   蛇类吐杏声突兀的出现在一片沙沙声响中,紧接着是一声狼嚎、几声鸡叫,细听还能听见鸟儿扑扇翅膀发出的声音。   勇者驻扎的营地附近瞬间就像炸开了锅一般变得鸡飞狗跳起来,动静之大,不用鹊舟去挨个通知,伊德罗伊几人就自己醒了过来钻出了帐篷一探究竟。   “神啊,那是鬣狗吗?”克莉丝惊呼。   “是、是鬣狗!天呐,这里居然会有鬣狗!”罗伊满脸惊讶。   “怎么不会有?这里的环境就很适合长这种东西!”伊德边说边从自己的随身小布包里掏药瓶。   “它们不是植物,小伊德你用词准确一些!”奥利尔道。   “你们一定要在那边站着说风凉话吗?”鹊舟边说边从篝火堆边站起身,脚麻得不行,还没站直呢就差点儿又坐下去。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和它们打吗?”伊德拿着自己提前炼好的一种具有极强腐蚀性的魔药,天真问道。   “打你爷爷个腿!鬣狗是群居动物,趁它们现在被塔西的那些食草动物吸引走了注意力,我们还是快离开吧。”罗伊说着就要去栓马的地方找马。   “别找了,这儿呢。”鹊舟招呼了一声,一抬手让先前被他收起来的五匹马出现在篝火堆旁。   “快走吧各位,我的食草动物们可坚持不了多久。”鹊舟边说边率先带着小狗翻上马背。   事实上鹊舟的食草动物们已经坚持得够久了。   刚才营地被鬣狗包围时,鹊舟为了自保只能放出他这段时间以来抓捕的各种各样的看似无害的小动物,这些动物在鬣狗眼里都是食物,鬣狗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吸引走。   按理说以鬣狗的捕食能力,这些鸡啊兔子啊的根本抵挡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可与大众印象中的不同,直到现在为止,那些看似柔弱的小动物也无一伤亡。   这一奇怪的现象在如今紧急的情况下并未被太多人注意,唯一有所察觉的就只有心比较细的克莉丝女士。   “看什么,快走啊!”奥利尔上马后看见比他先上马的克莉丝还在原地愣神,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声。   克莉丝回神,这才一甩马鞭驱使马儿朝鬣狗已经被打乱的包围圈外冲去。   鹊舟是最后一个驾马离开的,在他身后,鸡飞狗跳的情景仍在持续上演。   饥饿的鬣狗们简直是要疯了。   它们在这片荒原上横行多年,是荒原霸主般的存在,只要它们出手,这片荒原里就没有它们拿不下的猎物。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往日里一看见它们就会吓得腿软的食草动物竟灵活至此,不论它们怎样扑抓啃咬都碰不到这些家伙的一根汗毛。   鬣狗们的捕食生涯惨遭滑铁卢,更可气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狼一蛇,狡猾得很,专门挑它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到现在已经咬死和毒死了它们好些同伴了。   为首的鬣狗停止了对眼前不停蹦跶挑衅的不倒翁兔的追捕,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其余鬣狗听见了也纷纷停止了无谓的攻击,而后在领头鬣狗的带领下撤退了。   银狼和奥斯特绿蟒并未乘胜追击,其他小动物也停了下来没有趁机四散溜走。   它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前进。   那是鹊舟驾马离开的方向。   鹊舟没有让马儿跑得太快,他的空间召回是有范围限制的,如果他离得太远,那他抓了这么久的小家伙们就回不来了,他和小狗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鹊舟在等,等它们自己追上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那些小家伙们的速度与一般的动物不同,就拿天上的飞鸟来说,速度就是其他普通飞鸟的五倍多,几乎扇几下翅膀就飞到了鹊舟的头顶上空。   鹊舟拉动马缰让马儿停了下来。   鸟雀们一点都不怕鹊舟,纷纷落在了鹊舟肩头,等鹊舟肩上站满了,它们就转而落到马头或者马背上。   鹊舟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觉得刺耳的同时又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是国外的那个什么什么公主,太童话了。   鹊舟意念一动将这些吵闹的小家伙们全部收了起来,他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其他小家伙也到齐了全部收起来后,他才重新驾马朝前头的队伍追了过去。   马的速度很快,再加上是在逃命,鹊舟耽搁了这一会儿功夫后,前边四人早就没了影子。   鹊舟追了很长一段路也没看见人,再次让马儿停了下来。   “还有没有一点队友爱了啊……”鹊舟喃喃着跳下马背,蹲在地上看了看地面的痕迹。   许是这里已经很靠近沼泽地了,地上的泥土是湿润的,不管是人还是马,走在上边都可以轻松的留下脚印。   鹊舟看了一圈,找到了那四人经过此地留下的痕迹,而且看起来还是在飞奔状态里的。   “好家伙,一群被拖住的鬣狗而已,至于跑这么远了还接着跑吗?”鹊舟吐槽一声,重新翻身上马沿着地上痕迹一路向前追。   从地图上来看,恶龙之地外围就是一片布满毒瘴的沼泽地。鹊舟越往前走,周围的空气就越让他感到不适,马儿的行路速度也因为满地的湿泥而变得缓慢。   鹊舟掏出了一条布带在下半张脸上围了一圈,让口鼻不至于直接接触到那些毒气。   说起来,据路上打听到的消息来说,这片沼泽地在二十多年以前还是一片没什么危害性的草原,附近有不少村落,住着不少民风淳朴的村民。   可后来恶龙出现了,恶龙毁掉了那些村子和村民们种植的庄稼,村民们无奈只能离开这片土地。再后来,这片无人的土地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慢慢的就成了如今这样的充满毒瘴的沼泽地,孕育了奥斯特绿蟒一类的剧毒生物。   “汪!”一马一人一狗进入真正的沼泽地没一会儿工夫,一直安静的小狗就叫了一声。   鹊舟几乎是在小狗发出叫声的同时让马停了下来,倒不是说他立刻就听懂了小狗的意思,而是因为地上的马蹄印在这个位置断掉了。   鹊舟坐在马上朝周边的地上看了看,眉头蹙起。   没有。不但没有马蹄印,就连人的脚印也一个都没有。   可怎么会没有呢?难不成那四个大活人都凭空消失了吗?   鹊舟低头盯着地上最后的一串脚印看了一会儿,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自脚底直窜天灵盖。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不安,小狗也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这还是鹊舟第一次听见小狗这样叫,一声接一声的,让人不安。   马儿也感应到了什么,马蹄踏在地上,不安的原地踏步。   鹊舟在这一瞬设想了很多种危险的可能。比如沼泽地的原著民奥斯特绿蟒成群结队的来了,又比如这片沼泽是活的,下一秒就能将他整个吞下去。   可鹊舟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突然闪现到他面前的不是蛇也不是沼泽,更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而是一个穿着黑袍的,顶着文砚脸的“鬼”。 第54章   鹊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在哪一秒晕过去失去意识的,在他的意识逐渐回巢后,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文砚的那张脸。   淡漠、苍白,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空洞的人偶。   鹊舟短暂回忆完那段没什么价值的昏迷前戏后,缓缓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地面,坚硬如石,不似沼泽地里所有。   鹊舟眼珠转动着试图看见更多的场景以确认自己目前身处的位置,结果还没看两眼呢,他就忽然听见一道呻/吟声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鹊舟后背起了一层冷汗,立马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唔——”被捆了双手双脚的伊德醒转过来,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水雾弥漫在他的眼前,让他没有立刻看清周边环境。   这种朦胧的视野让伊德有了种这就是个普通的一觉睡醒的清晨的错觉,所以他习惯性地就要在半梦半醒里起身穿衣捯饬自己,结果动了动他才发现手脚好像并不听他的使唤。   “草,什么玩意儿栓我手上了?!”伊德彻底醒了,眼睛用力眨了眨把水雾眨掉,低头要去看自己的手,看完了他才发现手是被捆在他身后的,他低头只能看见同样被捆住的双脚。   伊德愣了三秒,想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连忙转动起目前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脑袋左右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伊德就看见了和他同行的另外四位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的伙伴。   “克莉丝?罗伊、奥利尔?你们醒醒啊喂!”伊德叫唤起来。   “你为什么不叫我啊?”鹊舟的声音幽幽响起。   伊德一下就收住了话音,偏头看着唯一一个在他右手边的人,感动道:“塔西,你醒了吗?”   鹊舟冲着伊德眨了眨眼,反问道:“你看我醒没醒呢?”   “醒了醒了!”伊德这时候也没心思和鹊舟拌嘴了,激动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你用牙齿帮我解一下手上的绳子,然后我再来帮你们解绑怎么样?”   鹊舟说:“或许你用牙齿帮我解开吧。”   伊德想也没想就拒绝说:“我不要!那太脏了!”   鹊舟好笑的看着伊德。   伊德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后悔了,讪讪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让鹊舟帮他咬绳子的事情。   鹊舟也没说话,而是好好打量起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里是一处山洞,山洞很大,像是直接在一座山的中央掏了个对穿的大洞,而且这山长得还挺薄的,左右两个洞口之间大约也就隔着十几二十米。   此时天已经亮了,洞内各处都被光照亮着,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阴暗。相反,这里就好像是那种修建在海边的观景别墅的二楼阳台,能享受到最好的日光,也能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吹到最舒适的海风。   等等,海?   鹊舟猛的反应过来,他从醒来开始耳边就一直都有海水击打礁岸发出的声音,只不过许是他在睡梦里就已经听了很久,听习惯了所以反而忽视掉了这一点。   “这里是海边吗?”鹊舟向外望着,可惜他所处的位置太高也太靠山洞内了,看不见大海,只能看见天空。   伊德说:“是的吧。”   鹊舟又问:“沼泽地里怎么还藏着一片海呢?”   伊德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鹊舟扭过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我问你了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伊德睁大眼睛瞪鹊舟,气得要死。   鹊舟又左右看了看。   洞内只有他们一行五人,再没有第六个人的存在,包括小狗也不见了踪影。   “砚砚呢……”鹊舟喃喃。   伊德说:“不知道……哦,你不是在问我,嘁。”   鹊舟乐了。   伊德嘶了一声,怒道:“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笑什么?你狗没了你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人啊!”   鹊舟说:“我狗没了又不是我狗死了,我与其担心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伊德瞪着鹊舟,好半天才骂了一句:“你还是人吗,你也太绝情了!”   鹊舟笑笑不说话。   不是他绝情,是小狗真的用不着他来操心。那可是承载着大魔法师灵魂的小狗啊,而且又那么厉害,说不定小家伙只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唔……这是哪儿?”克莉丝的声音响起,带着股还没彻底醒过来的迷茫。   伊德主动的和克莉丝解释了一下他们目前的处境,克莉丝听说这里是一座海岛,愣了愣,喃喃:“传说竟然是真的……”   “什么传说?”鹊舟捕捉到关键词。   克莉丝看了鹊舟一眼,说:“传说,恶龙之地并不位于大陆之上,而是存在于一个独立的空间里,空间里只有一片海洋和一座孤岛,恶龙就生活在那座孤岛之上。”   鹊舟问:“那这传说是谁传出来的?听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没人信这个传说啊。”   “我听说,传出这个传说的人自己就来到过恶龙之地,他说他很幸运,没有遇到恶龙,只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不小心误入恶龙之地的少年。他和少年为了活命,一起用海岛上为数不多的树木造了一艘竹筏。”   鹊舟适时插话:“他们靠划船逃出去了?”   克莉丝点头又摇头,“准确来说是只有传出这个传说的人逃出去了。他说就在他们快要划到大海尽头的时候,恶龙忽然出现抓走了那个少年,他害怕极了,可他打不过恶龙,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先逃走了。”   鹊舟哦了一声,“那为什么大家不相信?”   克莉丝说:“这种神奇的故事本来也很难让人相信吧?而且就算当时有人信了,后来公主被恶龙抓走,又被大魔法师救出来后也说明过了,恶龙之地并不在大海的中心,而是在一片充满毒瘴的沼泽地里。你说人们是会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话,还是会相信公主的话呢?”   鹊舟懂了,“所以公主在说谎。”   克莉丝下意识想要反驳,维护一下公主,可是一想到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或许公主没有说谎,只是她被带去了不同的地方而已。”罗伊的声音响起,大家这才发现罗伊和奥利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醒转过来了。   鹊舟不以为意,只在心里琢磨着公主为什么要说谎。   “对了,塔西,我有件事儿想问你。”几人相互确定了都没有受伤以后,克莉丝忽然难得的主动点名要和鹊舟说话。   鹊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克莉丝说:“你的召唤兽既然不是从异界召唤而来,而是在这片大陆上收集的,那为什么我总觉得它们的能力远超大陆上同物种的能力?”   鹊舟挑眉,“远超了吗?”   克莉丝蹙起好看的眉头,严肃道:“塔西你不要和我装傻,之前你把它们放出来去拖住鬣狗,我看见了,那些鬣狗根本就没有伤到过你的召唤兽们,它们的动作太灵活了,就连柔弱的兔子都能躲开鬣狗的扑咬。”   鹊舟眨眼问说:“你很好奇其中的原因吗?”   克莉丝点头。   鹊舟笑了,“抱歉,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克莉丝想要打人。   对鹊舟的欠揍程度早有体会的伊德完全能理解克莉丝此时的心情,不免有些同情起她来。   “我真是疯了才会和你说这些。”克莉丝愤愤道。   鹊舟笑而不语,心思却飘回了十几天前。   那时,勇士一行人刚刚离开王城踏上征途,鹊舟在半道脱离队伍带着小狗进入附近森林,本意是想找点大型猛兽驯服了为自己所用,增强自身实力,但时间有限,鹊舟不可能无限制的深入森林,而森林外围经常有猎人活动的痕迹,想找到大型猛兽太难,鹊舟就只好改变了策略。   他想,如果不能在质上取胜,那就在量上取胜吧。在危急时刻,一百只兔子能发挥的作用不一定就比一只狮子能发挥的作用小。   这个想法一出现,鹊舟立刻就将之付诸了行动。   找小动物可比找大型猛兽容易多了,在小狗的帮助下,鹊舟几乎每走两步就能逮一只小家伙,可以说是所过之处,任何比拳头大的生物都别想幸存下来。   光是抓了还没完,鹊舟后来突发奇想的拿一只小兔子做了个试验。   鹊舟还记得上次小狗变成的文砚在消失前说过自己的能量不够了,什么能量?从何而来?鹊舟对此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所以那天鹊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流出来的血液抹在了小兔子的嘴上。鹊舟这么做本是想要强行给小兔子喂血的,可很快那兔子就主动舔舐起了他的手指。   鹊舟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兔子没喝多少鹊舟的手指就已经不流血了,鹊舟也没多喂,就抱着心情莫名不太好的小狗在一旁盯着兔子看。   兔子起初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后来慢慢的它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在原地转圈、蹦跳,最后往地上一倒,像是成了只死兔子。   鹊舟承认,他在看见兔子倒下时是有些心虚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过很快,倒在地上的兔子蹬了蹬腿,闭上的眼睛也重新睁开了。   兔子重新站了起来,再看向鹊舟时没了一开始的瑟缩和畏惧,而是像小狗一般,对鹊舟很是亲昵,甚至主动跳到鹊舟脚边蹭了蹭。   鹊舟之后又放了一只没有喝过他血的兔子出来,让两只兔子一起跑跑跳跳做了个测试。最后,不出他意料的,喝了他血的兔子果然要比寻常兔子厉害了不少,在反应力、弹跳力和奔跑速度等各个方面都有了质的飞跃。   他的血果然不一般。   鹊舟在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就开始跟血不要钱似的去喂他空间里的那些小家伙们,让一支原本只想着靠量取胜的队伍变成了质、量兼备的动物军团。   不过每天放那么多血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就算鹊舟的造血能力很强,鹊舟在那几天里也是一直都没什么精神。   “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奥利尔的声音将鹊舟从回忆中唤醒。   “有什么办法?你来用牙帮我把手上的绳子咬开?”克莉丝问。   奥利尔拒绝,“那太脏了。”   鹊舟被这熟悉的对话逗乐,好意提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召唤师啊?” 第55章   “对哦,你是召唤师,那你快把你的召唤兽放出来帮我们把绳子解开。”伊德催促鹊舟道。   鹊舟不为所动,“那你们不是还有人是魔法师吗?自己用魔法呗。”   “他们没棍儿啊,怎么用魔法?”伊德替罗伊和克莉丝这两位魔法师答了,就是话说得有点难听,魔法杖听了可能都会想要揍他一顿。   “所以你们就只能仰仗我了呗。”鹊舟吊儿郎当的夹带私货道:“给你们解绳子可以,以后少对我阴阳怪气的。”   “行行行。”伊德胡乱点头,“你快点儿的吧,手腕疼,这绳子从哪儿捡的啊,也太糙了。”   鹊舟看向其他三人。   克莉丝牵了牵嘴角,“我本来也没有对你阴阳怪气吧。”   鹊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罗伊说:“随便你,你爱解不解吧。”   奥利尔则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鹊舟一眼,把“不解算了”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鹊舟召唤出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帮自己把手脚上的绳子啃断,啃完,鹊舟把老鼠收了起来,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而后头也不回的朝远离四人的方向走去。   山洞悬崖边,鹊舟站在再往前一步就能一脚踏空坠落下去的位置看着下方一眼望不到边的蔚蓝大海,海面波光粼粼,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   礁石一侧面对大海,另一侧则靠着白色的沙滩,沙滩面积不小,至少在鹊舟的视野范围内,能看见的陆地部分全被白沙覆盖。   不过这里怎么没有树啊?是被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位误闯进此地的人给全部砍死去做木筏了吗?也太不为后人着想了吧。   鹊舟暗暗吐槽,耳边除了海水的哗哗声就是身后伊德骂街的声音。   “塔西你说话不算话!你个大骗子!!”   “也不算说话不算话吧。你能保证不帮那两个脾气臭的大哥哥解绳子吗?能的话我就给你解开。”鹊舟转过身对伊德道。   伊德卡了一下,说能保证也不是,说不能保证也不是。   “草,你就是个混蛋!”伊德憋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骂。   “对了,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鹊舟想起这茬。   罗伊和奥利尔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伊德刚刚被鹊舟气到,也不会说话。所以回答的重任就落在了克莉丝的身上,克莉丝也没有闹别扭,笑容得体的解释说:“我们驾马到沼泽地里以后本是想放慢速度等等掉队的你,但在我们停下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把我们全打晕了。”   “不是打晕的,是忽然一下就晕了。”伊德补充。   “那你们跟我情况差不多。”鹊舟说着掏出短刀,一边转着玩儿一边走到了克莉丝身前,刀起刀落,挑断了捆缚着克莉丝的绳子。   克莉丝重获自由,站起身来拢了拢长发,对鹊舟说了声谢谢。   鹊舟摇头示意不必多礼,伊德则在一旁小声嘀咕道:“那我也回答你问题了嘛。”   鹊舟只当是没听见这位小朋友的碎碎念,收起短刀重新走到悬崖边,转头对一站三坐的众人说:“我下去看一圈。”   鹊舟只是通知,不是在征求意见,所以说完他就朝下边跳了下去。   山体是石头堆砌而成的,山壁虽然陡峭,但并非完全的垂直。鹊舟也不是什么不要命的人,他这一跳是建立在他找好了落脚点并且他在这个世界里身体素质很强的基础上的。   一路坎坷的落了地,鹊舟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石灰,然后快速打量起周围。   没人。   鹊舟放轻脚步绕着山体走了一圈,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甚至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没见着。   但至少他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这海岛不算大,如果不是中间立了座石头山,那整片海滩一眼就能望到头。   鹊舟又贴着山体往前走了两步,手和小孩逛超市一样,边走边摸遍了所经之处的山壁。   “嗷呜……”   鹊舟猛地停下了。   “呜……”   鹊舟眯起眼,脑袋慢慢靠近山壁,耳朵几乎贴在了石面上。   “嗷呜。”   熟悉的叫声清晰的传进鹊舟耳里,鹊舟退开一点,盯着手掌之下抚摸着的山石满眼震惊。   “砚砚你变成石头了吗?”鹊舟低喃。   山壁后方的小狗听见鹊舟的声音,叫得更大声了些。   鹊舟投降,“好好好,不开玩笑,你被困在里边了么?身边有其他人吗?哎算了,肯定没有,有的话我现在肯定得被那人弄死。你等我一下,我看看怎么进去。”   鹊舟说着又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周边的山壁模样。   鹊舟之前就发现了,这座石山的山体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头拼凑而成的,是一座人造山,并非天然长成的一座完整的大山。   既然是人为修筑的且山体内部有空间,那就一定有进入内部的办法。   鹊舟又一次绕着石山走了一圈,这一次他着重把注意力放在了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上。   终于,在第三圈快要走完的时候,鹊舟发现了一处石壁的与众不同。   鹊舟停在了一处石壁前。   这是一块很大的完整的石头,两人多高,四人多宽。类似这样的大石头在整座山体上还有很多,不过在靠近地面的这一层里,只有这一块石头是这种大小的。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奇怪的点,真要说奇怪的,是这块大石头旁边距离地面半米来高的一块拳头大小的小石头。   石山是人为堆砌而成的,按理来说石头与石头之间很难密不可分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有缝隙是正常的。可这块小石头却完美的与周边的其他石块契合在了一起,不细看的话甚至会让人觉得这附近的石头都是一整块的,并不是由好几块石头拼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鹊舟伸手在小石头上戳了戳,小石头纹丝不动。   鹊舟加大了力气,小石头轻颤了一下,被往里推动了一截。   咔咔——   旁边的大块的石头有了动静,鹊舟抽回手朝一旁避了避,就看见那块大石头先是整块往外移动了一些,然后又整块朝着左边滑动,慢慢露出了其后的隐藏的巨大空间。   短刀重新出现在鹊舟手里,不同于山腰处山洞的透亮,这底下的洞穴被藏得很严实,虽然有从石缝间漏进去的几缕阳光,但洞内整体还是很阴暗的。   “汪!”   还不等鹊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身闯暗洞,雪白的小狗团子就先从打开的石门里蹦跶了出来,直扑鹊舟的怀抱。   鹊舟揉了揉小狗头,没说话,把小狗放在了自己左边肩膀上趴着,短暂犹豫了一下后迈脚朝洞内走去。   洞很大,但再大也大不过山体的大小。鹊舟借着外面漏进来的光在洞内查看了一圈,仍然被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砚砚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鹊舟不由问道。   小狗呜了一声,像是也在疑惑。   鹊舟笑笑。是他抱有侥幸心理了,想来也是,小狗肯定也是昏迷过后被扔到这里来的。   “那你醒了以后有看到什么人吗?”鹊舟又问。   小狗可怜兮兮的又呜了一声。   鹊舟再问:“你有感觉到这里有陌生人的气味吗?”   小狗这次连呜都不呜了,只是把头埋了下去,脑袋顶抵着鹊舟的脖颈。   “没关系。”鹊舟抬手在小狗身上胡乱摸了一把,开解道:“这只能怪对手太狡猾。”   鹊舟又在洞里走了几圈,实在是没什么发现,只好先退出了洞穴。   鹊舟出去以后伸手又在小石头上戳了一下。   石门缓缓闭合。   鹊舟感慨道:“好高科技啊。”   小狗听不懂,就憨憨的吐着舌头。   鹊舟带着小狗走到海边,蹲下伸手摸了摸海水。   海水冰凉,却也挺让人舒适。   良久,身后有沙子被轻踩发出的声音,鹊舟回头,看到是伊德他们四人正朝这边走来。   鹊舟看了克莉丝一眼,克莉丝举手做投降状,说:“我保证,我本来没打算放开他们的,但你太久没回来,我怕你出事儿,所以才……嗯,带上大家一起下来看看情况。你没事儿就好。”   鹊舟无所谓的笑笑,“我本来也没和你说过不准帮他们松绑。”   “你!”罗伊你你你了半天,到嘴边的脏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伊德就骂得痛快多了,说:“塔西你真的是个混蛋。咦,塔西,你的小狗找到了?”   “嗯。”鹊舟点头,“在山底下的洞穴里找到的,但其他的发现就没有了。我刚才在岛上四处转了一圈,没看见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没看见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你们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找一遍。”   另外四人自然是不可能全然相信鹊舟的判断的,还真就一起去重新找了一遍,不过最后的事实告诉他们,鹊舟说的是对的。   “可怎么会没有呢?”克莉丝想不通,“就算这里没有活人,那至少也该有恶龙和大魔法师的遗骸。可是我们刚才找了一圈,连一片骨头渣子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空手回去见国王吗?”伊德问。   奥利尔说:“回去见国王的前提是我们能回去。刚才你们也看见了,这里他奶奶的连一棵树都没有,传说里那个砍树造木筏的故事根本就是假的吧。”   “未必是假的。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变数大也正常。”克莉丝说。   鹊舟问:“你们不能用魔法飘出去吗?”   罗伊翻了个白眼,“拜托,魔法是会消耗魔力的,谁知道这里有多大?如果飘到一半魔力耗尽了怎么办?掉海里集体喂鱼吗?”   鹊舟沉吟片刻,问克莉丝:“你之前的那个传说能讲细致一点吗?比如那个少年被抓走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克莉丝说着,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是晚上吧,我记得那个人说的是,他们从天黑划到天亮,大海像是没有尽头,就连一直为他们指明方向的圆月都落下不见了,但好在在月亮彻底消失前,他们终于来到了大海的边界。” 第56章   “你的意思是,当他们抵达边界的时候,月亮彻底消失,恶龙忽然出现抓走了少年?”鹊舟问克莉丝。   克莉丝耸了耸肩膀,“那传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又不是直接接触的当年的那位当事人,知道得哪儿有那么清楚?那些比较细节的地方,说不定在口口相传间早就被改变过了。”   鹊舟想了想,说:“或许我们应该等到晚上看看情况,我们就是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遇到那……那只鬼的不是吗?或许晚上他还会出现,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一些事了。”   其他人虽然平时都对鹊舟爱搭不理,对鹊舟的提议更是能否决就否决,可今时不同往日,鹊舟的这个提议他们确实无法拒绝,或者说他们就算拒绝了也没用,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被困死在这个海岛上了,除了等待没有其他的办法。   白天的时间很长,海岛上没什么危险,大家都各自活动开了,有不死心继续去山里找暗道、密室一类的空间的,也有无聊到开始挖地上的沙子试图挖出一片巨龙骸骨的,当然,也还有像鹊舟这样找了片浅海滩捞起裤腿去摸鱼赶海的。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伊德是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地上看别人瞎忙活的人,这会儿他就坐在浅海滩边看鹊舟在水里走来走去摸来摸去。   鹊舟弯腰从沙地里翻出个不知道什么螺朝伊德扔了过去,说:“有本事你自己来啊,一会儿饿肚子了可比别找我。”   伊德偏头避开了鹊舟的食材攻击,翻着白眼说:“谁要吃你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鹊舟无所谓的一耸肩,直起身来看着远处稍深一点的海域表面飘动的一抹白色。   那抹白色在海水里起起伏伏,不知道扎了多少个猛子,身上的毛全部湿透了紧贴在皮肤上。   鹊舟看了好一会儿,打算开口让那只调皮的小家伙回来,小家伙却在他喊出声前自己调转方向游回来了。   鹊舟眼神好,在起伏的海水间瞅到了小狗嘴里叼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鱼。   鹊舟乐了,带着一狗一鱼上了岸,找了片稍微干燥些的沙地,生火准备烤鱼。   伊德不屑的朝那火堆看了一眼,不明白一条破鱼有什么好值得人开心的。   伊德嘁了一声就转回头看向大海发起呆来,没一会儿功夫,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跳起来震惊地看向鹊舟身前的火堆,问:“你你你哪儿来的木头?!”   鹊舟用一根树枝捅着燃烧着的柴火,老神在在道:“我自己带的啊。”   “你你你……”伊德目瞪口呆,“你把木头也当成自己的召唤物了吗?”   鹊舟怜爱地看了伊德一眼,“你好聪明啊。”   伊德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一屁股重新坐回地上,背对着鹊舟生起闷气。   烤鱼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开来,伊德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更气了。   鹊舟把一条鱼上的鱼肉分成了两半,一半他自己吃,一半喂给小狗吃。   吃完鱼,鹊舟又掏出两块兽肉架在火上烤。   伊德看见了又惊呆了,看鹊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变态,“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召唤?”   鹊舟说:“能召唤为什么不召唤?跟着你们一起每天啃面包和大饼吗?”   行李包里装满了面包和大饼的伊德:“……”   吃饱喝足,鹊舟下午又在岛上四处转了几圈,他还爬上过石山的山顶,不过山顶面积不大,光秃秃的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就又爬下去了。   其他几人逛了一天也都没什么发现,临到晚饭时间时,他们就围坐在一起吃着面包交流这一天的收获。   由于这种交流过于没有价值,鹊舟觉得无聊就没参与讨论,而是自己去到海岛的另一端沿着海滩散步。   太阳一点点落入海平面以下,天色昏暗下来,鹊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于是俯下身把跟在他身边走着的小狗抱了起来当做一块暖手宝。   鹊舟重新直起身,准备向前的脚却迈不动了。   倒不是说他被人施了什么定身咒,而是他起身时,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海滩边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鹊舟站在海水里,赤裸的脚踝被海水浸没,一头漆黑的及肩短发被海风吹得轻轻飘动着,黑色衣摆也在水面上方一点的位置随风轻晃。   鹊舟屏住了呼吸。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站了很久,唯一的变数小狗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鹊舟不知道那张背对着他的脸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也不知道黑发版的此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等待对方率先给出反应。   天色越来越暗,鹊舟站得有些冷了,缩了缩脖子,脑子里盘算着要是等二十分钟那家伙还没有动作的话他就走过去近距离瞧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二十分钟倒计时结束前,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鹊舟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黑衣人缓缓转过了身,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很是僵硬不自然。   随着黑衣人转身的动作,鹊舟逐渐看清了黑衣人的脸。如他所想的那般,黑衣人确确实实顶着文砚的脸,只不过这张脸苍白极了,不像是活人能有的样子。   但至少也不像鹊舟之前在王城的夜晚遇到的那个眼眶空洞还流着血泪的假大魔法师的样子。   文砚精准的面朝着鹊舟所在的方向停下了身体的转动。   他看着鹊舟,双目确实失焦的,好像只是在透过鹊舟看鹊舟身后的石山上的某块石头。   鹊舟见小狗没有动静,胆子稍大的试探着说了句:“你好。”   文砚脑袋歪了歪,声音如卡了壳的收音机,沙哑着断断续续道:“你们…不该…来…这里。”   鹊舟也歪了歪脑袋,“可是是你带我们进来的不是吗?”   海岛空间就好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如果不是面前这个黑化版的文砚把他们一行五人弄晕了带进来,那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沼泽地里到处找线索或者和奥斯特绿蟒打得你死我活呢。   “因为…你…”文砚说着顿了顿,在鹊舟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补完了后边的三个字:“是…钥匙。”   差点以为自己被突然告白了的鹊舟嗐了一声,大概是因为面前这人顶着一张文砚的脸吧,鹊舟不仅胆大而且还有点嘴痒,不由腾出一只手来指指自己调侃说:“我是钥匙?那你是锁么。”   文砚不理解鹊舟在说什么,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迷茫。   鹊舟轻咳一声,“抱歉,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文砚又用他聚不上焦的眼睛看了鹊舟一会儿,嘴里蹦出两个字:“封印。”   鹊舟懂了,“你说我是解开封印的钥匙,所以你才会带我们进来?那你为什么捆住我们?我看你也并无恶意。”   文砚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离开…这里,离开…别再来。”   “不可能,我们来这里是有任务的,我们要找大魔法师的遗骸,你……你知道他在哪儿吗?”鹊舟面对文砚那张脸很难紧张害怕得起来,不过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当着人家的面问人家的尸体在哪儿,这事儿放哪儿都算不上是礼貌。   果然,文砚并没有回答鹊舟这个失礼的问题,不过他也并没有对鹊舟怎么样,只是嘴里不时会重复着让鹊舟离开。   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升了起来,是一轮弯月。   鹊舟只被月亮的光芒分走了半秒不到的注意力,再回神时文砚却已经消失了。   鹊舟一愣,还没等他去文砚刚才站的地方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就听见岛的另一边有人大喊了一声什么。   鹊舟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那人喊得好像是“是谁”。   来不及多想,鹊舟立刻朝岛的另一边赶了过去。   顺着石山转过一个弯,鹊舟隔得老远就看见了魔法发出的光。   海滩上,四位勇士与一身黑的不速之客打成一团,兵戈相击的声音和咒骂声一并传进鹊舟耳里。   “草!伊德你药他奶奶的扔我脚上了!看准点行不行?!”   “奥利尔你别跟他贴那么近!我没法释放腐蚀魔法了,要不你的胳臂腿儿就和他一起烂掉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停下来好好聊聊不行吗?!”   “喂!那个穿黑衣服的!一打四你不觉得吃亏吗?你去找落单的那个打啊!”   落单的鹊舟啧了一声,觉得伊德这小屁孩儿太欠收拾,得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他一顿才行。   不过……文砚为什么不攻击他呢?因为他是钥匙么?   是钥匙的话,能解开的东西应该不只是封印吧。   鹊舟站在距离战圈五米远的位置围观了一会儿,在发现那四人完全不是文砚一人的对手后,他把小狗放到了地上,打算试一试他身为钥匙的作用。   混乱的战圈里突兀的闯入了第六个人,这人霸道的很,插进战圈后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一门心思全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塔西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伊德本是要把一个带毒的魔药瓶子给扔出去的,谁知半道里插进来一个鹊舟,他差点就没有收住手,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可伊德骂完就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其他人。   因为他们赫然发现,几乎是在鹊舟加入战局的瞬间,那个一上来就不管不顾怼着他们打的黑衣人立马就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像是木偶的发条转到了底。 第57章   海滩上,少年与青年对峙着,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少年身后的懵逼四人组里倒是先有了动静。   克莉丝忽然嘶了一声,小声惊呼道:“这、这不是大魔法师么?”   其他三人也反应了过来,伊德说:“对啊,他怎么长着大魔法师的脸?就跟王城里夜间出现的那个鬼……啊!他他他不会真的就是大魔法师的魂魂魂魂魄吧!那城里的那个不会也是……”   伊德瞪大了眼。他本来是不相信在王城里作乱的那东西是大魔法师的冤魂的,可是看海岛上这位大魔法师的情况,他不得不动摇。   鹊舟视线一直落在文砚木愣的脸上,听见伊德声音略有些大的话他也没把视线挪开,只是嘴上对身后的伊德道:“如果你这么容易就动摇的话,当初就不要说你相信王城里的那个冒牌货不是大魔法师。”   伊德想反驳又没什么底气。   如果他不动摇的话,他怎么去解释面前这个一上来就对他们下杀手的大魔法师?   或者说就连面前这家伙也是个冒牌货?他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大魔法师。   “你是大魔法师吗?”鹊舟看着文砚的眼睛问。   文砚手里还握着一把刀柄上镶嵌着许多宝石的匕首,从刚才鹊舟出现开始,他就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轻颤着,好像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我…不是。”文砚说,说话的语速和他之前跟人打架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   伊德就差把“我就知道他不是大魔法师”这几个字给说出口了,但鹊舟却抢先他一步说了句:“不,你是。”   伊德有些傻眼,心里直犯嘀咕。文砚则是颤得更厉害了一些,再次否认说:“我不是。”   “你是。”鹊舟肯定道,视线分出半秒去看文砚全身上下颤抖得最厉害的部位。   那是文砚执刀的右手。   “你在为我抵抗杀意么?”鹊舟笑了笑,眉眼温和,半点不见平日里对另外四名勇者笑的时候的讥讽。   文砚没说话,鹊舟接着说:“所以你看,你就是大魔法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大魔法师外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对我手下留情。”   文砚沉默半晌,气息不稳道:“离开这里,朝着…月亮的…方向,离开。”   “不可能。”鹊舟说着,上前一步逼近了文砚,眯眼道:“你被人操控了,谁在操控你?那人想让你做什么?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你的幻像,有人在抹黑你,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文砚执刀的手微微抬起,但很快就又被他颤抖着压了下去。文砚后退了一步,始终跟鹊舟保持着一米的间隔,却没有再出口让鹊舟走。   鹊舟知道自己可能是猜对了,文砚目前真的受制于人。可那人是谁?还有恶龙在哪里?如果大魔法师没死的话,那死的必然是恶龙,但龙骨去哪儿了?   鹊舟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没有再逼迫文砚后退,站定了脚步问说:“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文砚没有沉默太久,因为他的手已经一次比一次抬得高了,恐怕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无法压制住攻击鹊舟的欲望。   “去山上。”文砚说,“那里…安全。”   鹊舟愣了愣。   “山上?他绑我们的那个地方吗?”伊德问身边的奥利尔道。   “我怎么知道?”奥利尔答完又小声嘀咕说:“他真的是大魔法师吗……”   “好,我们去山上。”鹊舟点头。   “喂!你真听他的啊?!”伊德震惊。   鹊舟转过身看向四位勇士,毫无防备的把后背留给了文砚,说:“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继续呆在这里,但我不认为你们是他的对手,运气好的话,明天白天我会下来给你们收尸的。”   奥利尔差点就要发怒骂街了,但被罗伊拦了一下。   “好了奥利尔,我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先上山,总归大魔……总归那人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害塔西的样子,就算山上不安全,至少跟塔西在一起是安全的。”罗伊说。   奥利尔指着文砚拿匕首的手说:“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能撑一晚上的吗?”   文砚冷冷道:“找…死?”   奥利尔一哽,撇了撇嘴转身先往石山去了。   鹊舟落在了最后一个,在走到石山跟前时,他转头朝文砚看去。   文砚还站在之前的地方没有动,面朝着他的方向,左手按着右手,看起来撑不了太久。   鹊舟看得久了,忽然就有些心软。他何德何能呢?他不过是在上个世界里假意对文砚好了些而已,文砚就能这么维护他……   等等,就算文砚真的是《世界魔方》的NPC沉浸式体验模块的测试员,但在现实记忆被屏蔽的情况下,两个世界的文砚真的会有情感互通的可能性吗?   鹊舟在山脚下停留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了。   他忽然发现他一直以来都走进了一个误区。   他是认识文砚没错,甚至还和文砚有过近距离的较为超出界限的互动,可那些记忆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并不存在于可能启用了记忆屏蔽功能的文砚脑子里。   是他被自己多出来的不属于这场游戏的记忆蒙蔽了双眼。   这个世界里,不论是小狗化作的文砚还是海滩边这个疑似被人操控着的文砚,他们会对他好、维护他其实根本就和上一场游戏没有关联,而是属于这一场游戏本身的设定。   所以文砚为什么会单单在面对他的时候努力克制攻击本能?就因为他是钥匙?可他为什么是钥匙?因为小狗?还是因为他是召唤师?   可他真的是召唤师吗?   如果没有小狗的帮忙,他一开始根本无法驯服那些动物,就算后来他发现喝了他血的小家伙们会对他很友好,可没有小狗一开始的驯服,那些小家伙又怎么可能乖乖喝他的血?   那种感觉不像是他是天生的召唤师,而像是因为小狗选择跟随他,所以他才成为了一名召唤师。   所以小狗才是那把钥匙吗?   鹊舟低头看着坐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等着他往上爬的小狗,回想起先前在海边文砚对他说“因为你是钥匙”时的眼神。   好吧,从文砚那双聚不上焦的眼睛里确实看不见什么眼神,但至少他能感觉到文砚当时是看着他的,而不是看着他怀里的狗。   不,不对。   鹊舟发现他又一次进入了误区。   钥匙这个词并不单指文砚对他的态度,事实上这个词一开始是解释他为什么能进入恶龙之地的。   恶龙之地,顾名思义,这片海岛最开始是属于恶龙的巢穴。   什么样的人会拥有进入恶龙巢穴的钥匙呢?   脚边的小狗忽然汪汪大叫了起来,鹊舟耳边有破空声响起,待他回神时,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已经擦着他的耳朵扎进了他面前的石壁里。   文砚彻底失控了。   鹊舟不敢再耽搁,抄起小狗往兜里一揣,攀着石壁上迅速上了山。   被操控的文砚虽然比较爱好于当一个近战法师,但在必要的时候,魔法能帮他省去很多的事情。   就比如爬山。鹊舟得靠着自己的臂力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爬,虽然他的体质摆在那里,爬的速度不慢,但再快也比不上文砚施展一个漂浮魔法来得快。   慢鹊舟一步开始上山的文砚最后是跟鹊舟同时抵达山腰处平台的,平台上,早就到了的另外四人看见文砚连连后退。   伊德喊道:“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的这里安全吗!”   鹊舟翻上平台后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先是朝侧面翻滚了一圈,堪堪避开了文砚朝他释放的一个火球术。   “早说了这人不可信!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大魔法师了!”奥利尔没好气道,手里拿着陪伴了他多年的战斧。   “不对,这里好像真是安全的!刚刚那个火球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直接消失了!”克莉丝说。   她能确定,刚刚那个火球在擦过鹊舟衣摆后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距离地面很近的一处空中凭空消失了,就好像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超过线的地方都会被吞噬。   “塔西!你往后退!”克莉丝喊。   不用克莉丝说,鹊舟为了躲避文砚密集的火球雨,一直都在向洞内退避着。而他也发现了,在他退了一定的距离以后,那些密密麻麻朝他砸来的火球都在某条界限上失踪了。   鹊舟没有再继续后退,他就站在火球堪堪消失掉的那个地方,看着双目一点点染上赤红的文砚抿紧了唇。   文砚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攻击落不到实处。他收起了魔法杖,手在虚空中随意一抓,又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掌中。   文砚一步一步朝着鹊舟逼近过来,鹊舟没敢托大,后退了几步跟文砚保持着一段距离。   滋啦——   当文砚迈脚踏过那条火球无法穿越到无形界限时,类似于烤肉的滋啦声在文砚身上响了起来。   文砚吃痛收回了脚,重新回到界外。   鹊舟不忍的别开了眼。   他清楚的看见,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文砚那条腿上的衣料和血肉就已经被腐蚀殆尽,只留下一截白骨顽强地支撑在地上。 第58章   鹊舟人生头一遭知道原来骨头是可以那么的白的,白得即使是在夜里也让他觉得刺眼。   文砚站在界外,不死心一般抬手向前,得到的反馈却只有又一阵滋啦声响。   “够了!你过不来的你不知道吗?!你找死吗?”鹊舟看不下去,眼里几乎要染上和文砚眼里一样的红。   文砚动作有短暂的凝滞,但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跟听不懂人话也没长脑子似的,再一次朝界内走来。   鹊舟差点儿疯了。   鹊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血肉被消融得只剩下骨头的伤,他说不清这到底有多痛,但他曾经在一次拳赛上被对手违规携带的利器挂掉过一小块肉,疼得他差点儿就丢了维持许久的100%胜率。   那场比赛的最后,鹊舟几乎是哭着把对手淘汰掉的,完事儿后他去了医院做伤口处理,过程中好几次他心里都想着要不然当场去世算了,总比受这逼苦强。   只是掉了一块肉尚且如此之痛,那文砚他这样被吞噬得只剩下白骨又该有多痛?   鹊舟无法想象,但他也没办法站在安全区里对那个逐渐白骨化的人视而不见。   “塔西!”克莉丝惊呼一声。   奥利尔和罗伊也难得替鹊舟这么个走后门加入勇士队伍的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小少年捏了把汗。   只见原本还在安全区内的少年忽然毫无征兆的朝着一只脚即将跨过界限的疑似大魔法师的黑袍人扑了过去。   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文砚后背着地被鹊舟扑倒,鹊舟则压在文砚身上把他的手脚都给牢牢地固定住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彻底变成一具骷髅架子了,就别想再有人会喜欢你。”鹊舟压低声音威胁道。   文砚的视线透过鹊舟的双眼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眼里的血色褪去又浮起,反反复复,没有终时。   鹊舟是近距离接触文砚的人,他能感觉到文砚四肢在用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可他的力气太大了,当他真的想要去禁锢一个人的时候,即便那人是王国上下最厉害的大魔法师也无济于事。   “砚砚。”鹊舟唤了一声。   身下文砚力气一散,眼里血色忽然就散了一大半,并且好几秒过去了也没有再漫上来的意思。   不过从文砚面上痛苦的神情来说,他根本没有片刻不受到戾气和杀意的侵蚀。   小狗听见召唤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鹊舟身边,好奇的打量起被鹊舟按在地上的人。   鹊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恶趣味的又叫了声:“砚砚。”   文砚僵了僵,连一直失焦的眼睛都快要有了聚焦的趋势。   “抱歉啊,没叫你,我叫我的小狗呢。哦,听说它以前是你的小狗。”鹊舟冲文砚笑了笑,而后偏头吩咐小狗说:“咬我,喝血。”   小狗身后一直摇啊摇的尾巴在鹊舟说出那四个字以后就停了下来,耷拉下去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别害怕,我不会死的。”鹊舟说。   小狗不会违抗鹊舟的命令,在鹊舟的再三催促下,它不太情愿的跳上文砚的身体,踩过文砚的胳膊和肩膀,最后停在文砚的胸口,立起身来让两只前爪搭上鹊舟的肩,张嘴在鹊舟颈侧咬了下去。   尖牙刺破皮肤的痛感让鹊舟稍稍抽了口气,不过有一说一,目前这场面在鹊舟看来还挺色气的。   压在黑化的前任身上被体内寄宿着没有黑化的前任的灵魂的小狗咬脖子什么的,哎,好刺激啊。   鹊舟想着想着就乐了,让身下不断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来回切换的文砚有一瞬的怔愣。   这人在笑什么?   他为什么要让那只狗吸他的血?   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生生逼退了文砚眼里的那抹红,他躺在地上望着鹊舟促狭眯起的眼睛,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   也亏得文砚不再挣扎了。鹊舟暗暗松了口气。随着体内血液的极速流失,他的精神和力气也在一点点的流失着,若此时文砚再像之前那样挣扎,他绝对会被掀飞出去,并且面对文砚的攻击他也会毫无还手之力。   他和文砚之间果然有故事,而且是独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与上一场游戏毫无关系。   会是什么呢?   血液的流失让鹊舟的大脑运转缓慢,但他还是在努力思考着。   塔西雀是从西大陆的一片森林里醒来的,醒来时小狗就在他的身边,而他完全没有了过去的记忆。   塔西雀的过去是一片空白的,或者换句话说,他的过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而在众多的可能性中,塔西雀曾经和大魔法师认识这一点是必然的,是可以肯定的,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大魔法师的小狗会出现在塔西雀的身边。   可在王国众人的认知里,大魔法师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与恶龙一起葬身在恶龙之地了,为何塔西雀的记忆却是在二十年后才开始的?   塔西雀的记忆缺失和大魔法师有关系吗?塔西雀到底是什么?   许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影响吧,鹊舟总有一种答案就在嘴边,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的憋闷感。这就好像他睡一觉起来明明记得自己昨夜做了梦,梦里的画面时不时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他就是记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一样。   难受。   小狗尖锐的犬牙从鹊舟颈侧退出,昏暗的洞内荧光一闪,在看戏四人组瞪大的八只眼睛里,一个和地上躺着的大魔法师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横空出世,赤脚落在了地上僵持着的两人边上。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   地上躺着的人和小狗化作的人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完全相反的存在,一个黑发黑衣,一个银发白衣,一个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个则像是刚从天上领了任务下到凡间。   伊德年纪小,表情管理最为失控。他痴痴傻傻地看着安全区外的三人,像是要把一辈子的问号都给写在脑门上。   “你来了啊……”鹊舟偏头虚弱的看了银色的文砚一眼,脸上没什么血色的笑了笑,说:“那你的烂摊子…你自己…收吧。”   说罢,鹊舟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进身下黑化到一半的大魔法师怀里。   按说此时黑化版文砚可以立刻挣脱束缚先杀了身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真实情况是他一动不动,就那么躺在地上,像是正在扮演一张床。   银发文砚蹲下来看了两人一眼,伸手在黑发的自己手上一摸,黑发的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怎、怎么回事?唔……”伊德发出疑问的声音,却在下一秒被身后的克莉丝捂住了嘴巴。   克莉丝小声急道:“少说两句吧我亲爱的小伊德。”   文砚俯身把失去软床垫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鹊舟抱了起来,转身看向洞内四人。   四人后背皆是一寒,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正常许多的大魔法师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文砚定定的盯着四人看了好一会儿,倒不是觉得这4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他正在接收小狗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   等记忆接收完毕,文砚冲四人客气的点了点头,说:“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吧。”   伊德扒拉开了克莉丝捂他嘴的手,激动道:“你、你是真的大魔法师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对吗!”   文砚歪了歪脑袋,笑道:“抱歉,我死了。”   伊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克莉丝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道:“那您现在这样是……”   文砚说:“一缕残魂。”   “抱歉。”克莉丝说罢便沉默下来。   文砚视线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但很抱歉,你们或许得空手离开了。”   “为什么?你的尸……唔,尸骨不需要我们帮你带回王城安葬么?”伊德问。   “不需要。”文砚答。   伊德被文砚的斩钉截铁搞得有些说不出话。   “总之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比起将我的尸身带回,王城里还有需要你们做的更重要的事情。”文砚说着,手一挥便让那四人毫无反抗能力的飘了起来。   文砚展开背后羽翼,抱着鹊舟从山崖边缘一跃而下,在他身后,悬浮在空中动也不敢动一下的四人组也被迫玩了一次跳楼机,在极速的坠落后堪堪停在了距离地面不过十几公分的位置。   而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大魔法师仗着自己是王国的最强者,魔力跟不要钱似的,竟然试图直接用漂浮术带着他们四个人穿越大海离开恶龙之地。   伊德全程都把恐惧写在了脸上,漂浮在海面上空不断的询问飞在前头的大魔法师说:“我们真的不会掉进海里吗?我不会游泳啊!掉下去我肯定会死掉的呜呜!”   文砚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发现自己的轨迹有一点点的偏移,连忙调整了一下飞行航线,说:“不必担心。四个人而已,再送四十个我也行。”   同为魔法师的罗伊和克莉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不自信。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真大啊。 第59章   位于大陆之外的异空间内,月光温和地撒在海面上,浪花悠闲翻滚,一行六人于海上飞过,在经过某条看不见的界限时,其中四人忽的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银发的精灵扇动翅膀漂浮于海上,怀中抱着熟睡中的少年。   精灵垂下银色眼眸,借着月光端详起少年的眉眼,却在某一秒不期然与少年对上了视线。   鹊舟虚弱地调侃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精灵心虚的将目光挪到一旁,落在泛着荧光的海面之上,僵硬道:“你、你醒了?”   “嗯。”鹊舟不太习惯被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可现在他们身下是一片汪洋,他不想在大晚上的掉进水里洗澡,所以即便难受也乖乖的呆在文砚怀里没有乱动。   “准确的说,我根本没晕。”鹊舟补充道。   他之前只是太虚弱了,眼皮重得很,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他想着反正有文砚这个大魔法师在,他闭眼稍微休息一会儿应该没事,所以才一直咸鱼瘫到了现在。   “所以刚才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文砚说着,眼睛还是没敢去看鹊舟。   鹊舟问:“哪一句?你说你死了的那句么?哈哈,我才不信。”   文砚愣了愣,一时间忘记了鹊舟先前的调侃,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鹊舟脸上,不解问说:“为什么不信?”   鹊舟唇角勾了勾,“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聊天吗?同时送四十多个人渡海这话是你瞎扯的吧,就你这副随时可能能量耗尽的样子,能一次性拉那么多人渡海就有鬼了。”   口嗨被发现的文砚心虚得差点忘记扇动翅膀。可即便他及时的回过神来做出补救,他也还是和鹊舟一起往下坠了一截。   鹊舟本能的在那一瞬抓紧了文砚的衣襟,待文砚重新带他飞起时,他才被自己这个有点娇弱意味的举动尬到了,不动声色的松手在嘴唇上方蹭了蹭。   二十分钟后。   石山山腰处的山洞内,鹊舟坐在火堆旁转动着木棍烤着文砚顺手给他捞的两条鱼,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我之所以说你没死,除了因为这个地方找不到你的尸骨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王城里出现了以你为原型的怨鬼,成天都在对王城里的所有人诉苦说你死得好惨。”   文砚盘腿坐在鹊舟对面,身后的翅膀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文砚有小狗的记忆,他自然是知道鹊舟讲的那段发生在王城里的闹鬼故事的,因此他并未就此追问太多,而是直接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知道你没死,所以要赶在你回去救场之前提前抹黑你在民众心中的形象。”鹊舟的脸被橙黄色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他弯唇笑笑,一副不屑的样子,“你那点谎话骗那四个傻子可以,骗我就算了。”   文砚有些哭笑不得。   这事儿他是真的冤枉。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骗你,是你自己装晕听见的。”文砚说,“而且……虽然你得出的结论没错,但推导过程稍微有一点小偏差。”   “哪一点?”鹊舟挑眉。   文砚说:“那人并不知道我死没死。他只是担心我没死,所以未雨绸缪提前做个准备而已。”   “那人是谁?”鹊舟下意识问道,问完,他又连忙摇头说:“不,你先别告诉我,你让我自己猜。”   文砚无奈摊手,“很抱歉,这个问题就算你猜了我也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对方不知道你死没死?”鹊舟疑惑。   文砚看着鹊舟眨了眨眼,说:“我猜的啊。”   鹊舟:“……”   鹊舟觉得文砚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那反正你我都是猜的,凭什么你猜的就对,我猜的就错?”   文砚说:“因为我的猜测正确的可能性更大。”   鹊舟还是那三个字:“凭什么?”   文砚说:“凭我身上的诅咒。”   鹊舟眼眸微微睁大,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被人诅咒变成了一只狗?!”   文砚:“……”   文砚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最后,他扶额叹道:“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本来我并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但王国发生那种异变,我无法再安然的置身事外,塔西,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得听。”   鹊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文砚突然就要把事情始末讲给他听了,干巴道:“这、这剧透速度有点快了吧?”   文砚抱歉道:“如非王城有异,我也不愿告诉你。”   鹊舟把火堆上的烤鱼翻了个面,抢先文砚一步说:“我是龙。”   文砚错愕道:“你、你怎么知……”   鹊舟打断说:“我只是有这么个猜测,但不确定。”   鹊舟说着看了文砚一眼,耸耸肩道:“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文砚叹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鹊舟摇头谦虚道:“不是我聪明,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我是龙。”   鹊舟早就在怀疑塔西雀的物种问题了。   首先,塔西雀的力气很大,大到只要他想,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在力量上比过他。   其次,塔西雀的恢复能力很强,无论是外伤还是失血过多这种情况,都能很快速的自愈。   然后是可以容纳很多东西的神秘空间。一开始鹊舟还怀疑过这是不是某种空间系魔法,可经过他后来的验证,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魔法师,而且大陆上也没有空间系魔法这么个说法。神秘空间的存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鹊舟摸不着头脑,但如果他是龙的话就解释的通了,毕竟这片独立于大陆之外的海岛也是龙的造物,而且文砚还说过他是进入这里的钥匙。   能拥有打开恶龙之地的钥匙的人当然是恶龙之地的主人恶龙了。   当然最关键的让鹊舟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恶龙的一点在于他和文砚的关系。   从文砚的种种表现来看,文砚一定是和塔西雀有过交集的,能和大魔法师有交集的人,按理来说都不是普通人,即使塔西雀失忆了不记得,王城也应该有人会认识他。   可是没人认识塔西雀,所以鹊舟就大胆猜测,塔西雀可能生活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只与来到此地的大魔法师有过交集。   此地是哪儿?这样的地方多吗?当然多。可鹊舟目前知道的这样的地方就只有恶龙之地这一处。   就像故事的结局不会在前文里毫无暗示,鹊舟这场游戏玩到现在,他不相信塔西雀身份之谜的答案会存在于一个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鹊舟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说:“我是龙的话,那在民间流传的故事里,咱俩二十年前就同归于尽了。嗯……虽然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你我都没有真的死掉,但这二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忆?”   文砚坦诚道:“一开始我封印你的记忆是想要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后来你二次失忆则是一场意外。”   “你是说我其实二十年前就离开恶龙之地了,当时失了一次忆,然后过了二十多年,意外又丢了那二十年的记忆?”鹊舟蹙眉。   “对也不对吧。实际上我两次想封印的都是你关于龙的记忆。”文砚说着站起身,“走吧,你不是好奇我的身体在什么地方么?带你去看看。”   鹊舟看了眼火上的烤鱼,“咱们能烤好了再去吗?这半生不熟的,放也不好放哎。”   文砚依言重新坐下多等了鹊舟一会儿。   鹊舟认认真真的把两条鱼烤到了两面金黄的状态,然后递了一条给文砚。   文砚接了,刚要咬上一口就听鹊舟道:“一开始中诅咒的人是我对吗?”   文砚哑然,好半晌才说:“你真的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鹊舟笑笑。他倒是也想想起来一点什么,可天不遂人愿,他还真什么画面都记不起来。   “只是合理分析而已。毕竟外界的人都管我叫恶龙,说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我现在能感觉到我一点杀念都没有,而你却从受人爱戴的大魔法师变成了之前那个见人就砍的暴徒,这还不明显么?”   鹊舟顿了顿,埋怨道:“你抢我诅咒干嘛?”   文砚在那一瞬简直要觉得面前这家伙是在无理取闹了。什么叫抢?诅咒的事情能叫抢吗?还讲不讲道理了?他明明就是在救这家伙脱离苦海。   “我只是……”文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记忆现在只有他自己记得,有些话即使是实话,说出来也未免有些矫情了。   鹊舟在文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的时候自信满满点头肯定道:“我懂了,你喜欢我。”   文砚手里的烤鱼差点啪叽一声砸在地上。   他猛地站了起来,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狗,脚上不自觉后退一步,瞪着双圆溜溜眸子看着鹊舟,结巴道:“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鹊舟失望的撇了撇嘴,“哦,不喜欢啊。”   文砚急忙解释全然没了之前的稳重,“不是不喜欢!哎,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看到你在诅咒的影响下过的那么惨,我才……”   “那你就不惨了吗?”鹊舟也猛然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同文砚对视,“你抢我诅咒封印我记忆,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文砚哑口无言,心里慌得一批。他只看见了鹊舟面上的怨,却不知鹊舟心里正想的是:我该把刚才那句“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给录下来发给上一场游戏的文砚听听的,那肯定很有意思。 第60章   鹊舟生气了,气得一条鱼两分钟就吃完了,全程没吐刺,应该是用他身为巨龙的强大的咬合力直接将鱼刺嚼成了碎末。   文砚拿着另外一条鱼愣是没敢吃,他眼睁睁看着鹊舟风卷残云吃完一条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里这条递了过去,一句话也没敢说。   鹊舟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烤得很难吃吗?”   文砚一僵,连忙又把递出去的鱼收了回来,结巴道:“我、我只是怕你饿着。”   “那你就不饿吗?”鹊舟反问。   文砚诚实道:“小狗不是寻常宠物,我现在用着它的身体,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没关系。”   鹊舟本来就没真的生文砚的气,闻言挑了挑眉梢,板着脸却不怀好意道:“什么小狗?叫小狗多难听,它有名字。”   文砚当然知道小狗有名字,但那名字他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砚砚。”鹊舟手支着下巴,眉眼带笑看着文砚,“你现在用的是砚砚的身体,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砚砚?”   文砚耳根微热,转移话题说:“你不生气了么?”   鹊舟于是把笑意压了下去,重新板起脸说:“生啊,为什么不生?”   顿了顿,鹊舟看文砚一副小狗受委屈的样子,话音一转,说:“除非你把鱼吃了,吃干净我就原谅你。”   文砚如蒙大赦,二话不说把鱼吃了个精光。   鹊舟全程就支着脑袋在一旁盯着看。不得不说,文砚吃鱼的样子斯文极了,明明吃的速度不慢,却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让人看着觉得赏心悦目。   说起来,上一场游戏里他每天跟文砚对桌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呢?鹊舟试着回忆了一下上场游戏里文砚吃东西的模样,能想起来的东西不算多,因为他那会儿还没有生出这么个看人吃饭的兴趣爱好,但想来从文砚的那种家世背景来看,吃起饭来应该也是和现在一样优雅得体的。   文砚很快把一条鱼吃完了,鱼骨完完整整的被他摆放在火堆旁,再抬头时,他观察了一下鹊舟的脸色,还没问什么,就听鹊舟说:“原谅你了。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的身体么?”   文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脸上忽然一热,冷白的皮肤上透出些许红意。   他连忙别过了头,站起身背对着鹊舟说:“走、走吧。他在岛的另一边。”   岛有两面这个设定在鹊舟看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他随文砚一起再度跨越海面,只是这一次飞行时间更长了些。   也不知道具体飞了多久,就在鹊舟觉得他们快要飞了一整个圈回到最初的出发地的时候,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座新的岛屿。   为什么鹊舟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新岛屿而不是之前的旧岛屿呢?因为这座岛上的山不是石山,而是长满了各种植物和树木的青山,并且山体连绵起伏,呈现群山之势。   能承载群山的岛屿自是不可小觑,鹊舟在半空时尚且看不见岛屿的另一边尽头,更别说身处其中时了。   刚一登岛,文砚正在旁边收翅膀,鹊舟就朝着海岸边堆积如山的大大小小的木头走了过去。   “咦?”鹊舟站在柴火堆前轻咦一声,弯腰捡起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柴,翻来覆去看了看,说:“我对这个木头有印象,是我之前在某个森林里捡的。其他这些应该也是吧。这里是我装东西的空间?”   文砚走上前站在了鹊舟身边,说:“对,这儿就是你的空间。或者说一整个恶龙之地都是你的储物囊,你可以把任何东西放进来,也可以将他们拿出去。包括在这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   鹊舟闻言把目光投向了大山。   “里边有野兽一类的动物吗?”鹊舟问。   文砚说:“动物的话,暂时只有你放进来的那些,不过日子长了它们会在其中自主繁衍。就像这片海里的鱼一样,当初你只抓了一小部分的鱼放进海里,但这么多年过去,海里的鱼已经很多了。”   鹊舟叹了一声,觉得有这空间在手,他这把游戏玩的不是种田流是真的有点可惜。   不过这种可惜只持续了一会儿,因为鹊舟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点。他问文砚说:“你说你的身体也在这里,那我是不是也能随时在大陆上把你的身体召出?”   文砚点头,“可以,只要你愿意的话。不过我现在并不提倡你这么做。”   鹊舟没问为什么,因为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群山之中一处不起眼的山底洞穴内,文砚用魔法点燃了山壁上插着的火把,洞内亮了起来,被锁链捆缚在山洞中央的一根石柱上的男人也被照亮了。   鹊舟走近了些,见那人银发褐袍,此时正垂着头处在昏迷或者说沉睡状态里。   “这就是你的本体?为什么……”鹊舟指着那具躯体上沉重的锁链问文砚。   文砚说:“我从你身上接过了诅咒,虽然我来自精灵一族,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悍,但再强也强不过你。你尚能压制住的诅咒对我来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们在王城里看见的幻像可能就不是幻像了。”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抢我诅咒呢。”鹊舟叹气。   文砚抿唇。   这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了,比二十年还要久。   约莫是四十年前吧,那会儿文砚的年纪在精灵族内还算是个小少年。比起在精灵族地里生活,少年文砚更想要去到人的世界里看看。   可在数百年前,大陆战事还未平息之时,精灵族曾遭到过人族的围剿屠戮,那时精灵一族几乎要惨遭灭族,所以最后的幸存者们就共同在一片森林里布下了结界,他们在结界中重建家园,同时他们也把结界彻底封死,永世不准任何族人再离开族地出现在人类面前。   少年文砚知道这一段历史,可他还是想要去人间看看。   他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族人,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解开族地的封印,但好在他平时喜欢看书,他曾从一本禁书里了解到过一种可以实现空间跳转的咒语,但此咒对施咒者的魔力要求极高,稍有差池就会让施咒者灰飞烟灭。   少年文砚一直都是族中同龄人里魔力最强、学习能力最快的那个人,许是艺高人胆大吧,他根本没有把失败的后果放在过心上,随便挑了个大家都睡着了的夜晚就独自施了咒。   如书里的介绍所言,空间跳转的落点是随机的,所以当少年文砚真的成功施展了空间跳转术后,忽然出现在一处陌生海域旁的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好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可危机没有到来,到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少年。   小少年有着一头海蓝色的头发,面容生的极其乖巧。少年看向文砚时的表情里充满了和文砚一样的好奇,两人就这么站在海边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是文砚先打破沉默,问少年说:“你是人吗?”   少年并没有对这句带有歧义的话生出多少反应,他只是学着文砚的样子,模仿着文砚的语气重复道:“你是人吗?”   “我……是。”文砚不敢暴露自己是精灵一族的事情。   “我……是。”少年也说。   文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也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砚·塔文。”文砚说。   少年也说:“我叫砚·塔文。”   文砚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他面前的这位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只学舌的鸟!   文砚不想再在少年这里浪费时间,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少年无法回答,那他就去找其他的人。   文砚告别少年朝海洋旁边的山里走去,他找了很久,从天亮找到天黑,又从天黑找到天亮,别说第二个人了,他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看见。   文砚回头瞪着一直尾随着他的蓝发少年,“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少年不出所料的只是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文砚有些生气,可这里除了他俩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他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好吧,如果少年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的话,那他就教对方去理解吧,等他把少年教会了,他就能问出这里到底是哪儿了。   文砚下定决心,他把少年当成了精灵族里刚出生的小精灵,教小孩似的指着一棵树对少年说:“树。这是树。”   “树,这是树。”少年重复。   文砚俯身指着地上的草,“草,这是草。”   “草,这是草。”   “树,草。”文砚来回重复了很多遍,最后少年蔚蓝色的眸子亮了亮,终于指指树又指指草说出了一句不同于文砚的话:“这是树,这是草。”   文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动得想哭过。他抹了把湿润的眼睛,打起精神又教起少年其他的词汇来。   岛上有的,那就用实物给少年展示。岛上没有的,那他就在沙地上用树枝画出来讲给少年听。   就这样,精灵族的小少年初入人间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去教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少年学说话。 第61章   当文砚彻底确定少年学会说话了以后,他问了少年第一个与学习说话无关的问题:“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少年指着自己用拼凑起来的还有些怪异的语调说:“这里是我的岛。这里只有我和你。”   “我知道这里只有我和你,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里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吗?从来没有其他人?”经过三个月的折磨,文砚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耐心去和常常理解不到他话里的意思的少年心平气和的对话了。   “有…你。”少年说着摇头,“没有其他人了。”   文砚哦了一声,又问:“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   少年说:“在外边。”   文砚不解,“哪儿?”   少年于是抬起胳膊,手指指向了蔚蓝色的天空说:“外边。”   文砚讶然。   莫非这个地方和精灵族地一样,都是被结界隔绝在大陆之外的一处独立空间吗?   “能出去吗?我要怎么出去?”文砚问。   少年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来,许久后,少年说:“我需要你的……你的……”   少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因为文砚没有教过他那个词。   文砚和少年相处了三个月,知道少年不是坏人,就说:“没事,你要什么你直接拿去就好。”   少年得了文砚的首肯,上前一步在文砚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张嘴咬上了文砚脖颈。   精灵白嫩的皮肤被尖牙刺破,鲜红的血涌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流淌,下一秒就被蓝发的少年卷入口中。   文砚以为少年终于展露出了凶性要吸干他的血,他心里默数着时间,想着只要再过十秒,少年那时如果还不停下的话,他就把少年推开。   但少年在第九秒的时候就松了口,舔着沾着血迹的唇,仰起头对文砚指着他自己的脖颈说:“你也要。”   文砚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是哪门子的离开小岛去到外边的方式,但他的血已经被少年吸走了,这会儿停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文砚短暂思考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凑过去咬住了少年的颈侧皮肤。   不咬不知道,文砚刚咬上去的时候完全不敢使力,只能用自己的两颗虎牙试探着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可少年的皮肤就好像是某种软质的盔甲,硬是没有被他的牙齿刺破。   “你得……再重一些。”少年的声音就响在文砚的耳边,很近,近得文砚无来由有些脸热。   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或者是想要像少年证明他不是什么废物,文砚发了狠,在用力一咬下,少年的皮肤终于被他刺破,腥甜的血一下子涌进文砚的口腔,刺激得文砚差点吐出来。   原来血是这么难喝的。   文砚硬着头皮喝了好些血,直到少年说了句“可以了”他才退开。   文砚用手背抹了把唇上的血色,问少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蹲下身,用手指在沙地上画着奇怪的线条,像是某种法阵。   文砚在一旁看着,就在少年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法阵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竟是从地上升了起来,最后悬浮在他与少年之间。   文砚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法阵在空中缓慢旋转了两三圈以后一点点等比例缩小,最后变成巴掌那个大的一小坨,直直飞入了他的身体里。   文砚摸着自己的心口,有些不安的问少年:“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年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说:“我把钥匙分给你一半,这样你就可以去到外边,也可以回来这里。”   文砚明白了。如果这座岛处于某个被封印起来的独立空间内的话,那按照少年的说法,他现在有了自由进出封印的权限。   文砚尝试着去使用自己的权限之力,下一秒,他眼前一花,等他能够再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绿色的平原上。   海消失了,山也不见了,就连少年都不再在他的身边。   文砚惊异于四周景色的变化,而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在他视线所能及的远方,一个村庄出现了。   文砚前往村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人,很多很多的人。   这些人淳朴、善良、好客,当文砚欺骗他们说自己是个流浪到此处的孤儿的时候,村里的人很热心的收留了他,让他在一个村民的家中住下,给他吃村里的食物。   终于来到人类的世界里,文砚很开心,不过他夜里还是使用钥匙的力量回到了少年所在的岛上,借着月光在海边找到了坐在浅水里发呆的少年。   “外面的世界很美,那里有很多的人,我想去外面到处走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文砚问少年。   少年摇头,“你走吧。”   文砚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问少年:“你生气了吗?”   少年再次摇头。   文砚知道少年不会骗他,松了口气,又劝起少年,“你为什么不出去呢?外边真的很有意思,有很多这里吃不到的好吃的东西,你就和我出去看看吧,如果你觉得不喜欢你再回来。”   少年不为所动,说:“他们、怕我。”   文砚一愣,“为什么?”   少年偏头深深的看了文砚一眼,腔调怪异道:“你也会、怕我。”   “我才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文砚说着开了个玩笑道:“你也就吸我血的时候看起来比较吓人。”   少年手撑着地面站起了身,他往海里走了几步,海水一点点漫过他的小腿、大腿,最后,少年停在海水及腰的地方,转身看着文砚说:“害怕的话,就离开吧。”   文砚刚想说自己不会怕他,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一秒,月亮就被忽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遮挡住。   文砚眼前一黑,在接下来的三秒时间里他几乎无法转动脑子去思考什么,但在三秒之后,他注视着已经扇动翅膀飞上天空的银蓝色巨龙,震惊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龙,原来世上真的有龙。   文砚最后还是离开了巨龙之地回到了人类的村落里。   文砚的离开不是因为文砚害怕巨龙化的少年,而是因为巨龙飞走后,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巨龙或者少年的踪迹了。   他发誓,他几乎把那座岛上的每一座山,每一处山洞都找了个遍,大海上他也去展开翅膀飞过好几圈,但始终找不到少年。   最后也是没办法了,文砚才离开了那里。   之后好些年里,文砚都会时不时的会巨龙之地看看,他期待有一天能在海边看见发呆的少年,或者偶尔一抬头时能看见天空飞过的龙影,可少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文砚不得不每次都失望而回。   又过了几年,文砚逐渐从少年长成青年,他再没有回去过巨龙之地,但他却借助巨龙之地当起了人间的第一名召唤师。   他骗人说他召唤的是来自异世界的魔兽,其实都是他在人间的森林、草原、湖泊里随便抓来驯服的普通猛兽而已,只不过他身为精灵,血液有能强化其他动物体质的功用,所以那些喝过他的血的动物们会变得比寻常动物更聪明、厉害,有些动物甚至还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变异,长成四不像的模样。   “怪不得到处都说只有你这一个召唤师,感情你也是冒牌货,世上根本就没有召唤师。”鹊舟坐在山洞内的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看站在一旁的文砚。   文砚偏头盯着被锁链捆缚在石柱上的自己的本体,叹气说:“后来我一直没收到过你的消息,直到二十年前公主被恶龙抓走。虽然我不愿意相信恶龙是你,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所以你主动请缨要去恶龙之地救公主?哎等等,可是恶龙在那之前就已经臭名远扬了吧,你没听说过吗?”鹊舟问。   文砚说:“我当时已经是王国的大魔法师,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这种民间的八卦我很少去听,并不了解。再者说,恶龙作祟其实也就是从公主被抓走那次开始的,民间也是在那时候才把关注点放在了龙的身上,他们津津乐道的大多数恶龙的行迹都是不实的。”   “哦,诽谤我,造我谣呗。”鹊舟耸了耸肩,“后来呢?你来恶龙之地找我了?我在干什么?欺负公主吗?”   “未曾。”文砚记起他再次回到恶龙之地的那一天。   那天他没有如好多年前一样扑空,他真的在岛上找到了少年。   少年还是当初的那般模样,半点没有长大的迹象。可少年身上在流着血,手脚上也全是铁链缠绕而成的枷锁。   少年双目紧闭,身体被牢牢地绑缚了起来,犹嫌不够似的,他的双脚还被铁钉钉在了地面上。   文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点疯了。想要把少年身上的锁链斩断,却有一人弱声弱气道:“不要解开,那是他自己要求的。”   文砚循声看去,看见了国王最宝贝的女儿。   公主是认识文砚的,轻声说道:“他说他不想伤害我,如果不这样,我会死。我本来不信,可他什么也没说就用、就用那铁钉扎穿了自己的脚,我没办法,我怕他继续伤害自己,就听他的话用锁链把他缠了起来。”   文砚看看不但翘二朗腿,而且还要时不时晃荡一下的鹊舟,说:“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施了诅咒,除了月圆之夜以外,其他时候你很难控制住诅咒带给你的杀念。” 第62章   “然后你就抢了我的诅咒。”鹊舟嗤笑一声,“咱俩都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你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文砚笑了笑,“我没想那么多。我当时让公主先走了,然后让她帮忙放出消息,就说我俩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同归于尽了。公主走了以后,我就解开了你身上的锁链,也拔了你体内的钉子,用魔法给你做了治疗。”   文砚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没底气,因为少年的身体恢复能力实在太恐怖了,都不用他帮忙,少年脚上的伤就已经好了。   “总之后来你醒了,我做好了和你打一架的准备,但你看清是我以后犹豫了,我知道你认出我了。”文砚道。   少年认出了文砚,一方面他不愿伤害这位教过他说话的朋友,另一方面他又受到诅咒之力的牵引对文砚起了杀心。   两种意念拉扯着少年的神经,最后少年再一次选择了逃跑,只不过这一次文砚立刻就追了上去。   文砚追着化龙的少年飞过蔚蓝海面,飞了不知道多久,岛屿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文砚也就是那时候才知道巨龙之地原来是有两座岛的,难怪他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少年。   少年被文砚发现了最后的秘密藏身地,他无处可逃,重新化作人形后坐在沙地上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冲朝他走来的文砚大喊说:“你别过来!你走,你离开这里!”   “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有不好的气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文砚不敢刺激少年,停在了距离少年两米远的地方。   少年抱着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摇头说:“我不知道,那天有人误闯进这里,我想送她离开,她看见我的时候很……很激动?我不知道,她拿一根棍子对着我,我眼前一花,再醒来的时候那个……那个你叫她公主的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她很害怕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看着她就像看见了一块肉,我想杀死她,吃掉她。可我不想这样做,我不想的……”   少年一个劲儿的摇头,看上去害怕极了。   文砚当时真的什么也没多想,他看着少年,心疼极了,所以他想办法把少年身上的诅咒过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然后他封印了少年的记忆,改变了少年的发色,最后把少年连带着他以前驯服的所有的猛兽全都一起逐出了巨龙之地。   “你真的……不可理喻。”鹊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文砚说:“也没什么差别。我在抢你的诅咒之前先剥离了我大部分的意识出来投放进了小狗体内,它是我所有召唤兽里脾气最温和的一个,我可以和他一起留在你身边,好好看着你,必要时候也能保护你。你看,留在这边的我和一具空壳无异,我并没有太难受。”   鹊舟没说话,就瞪着文砚。   文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是想着我已经在外边玩了二十年,已经够了。但你不一样,你一直都在这里,你因为别人的惧怕把自己封在这里,这对你不公平,至少……我想你出去看看,以人类的身份去到处走一走。”   “可我已经忘记那二十年里发生的事情了。”鹊舟说,“不记得的事情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文砚说:“那是一场意外。”   文砚从少年那里继承了诅咒以后,就变成了一具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稍稍压制住诅咒之力恢复神智的傀儡。   每次月圆之时,清醒过来的文砚都会在小狗体内苏醒,借小狗之躯显形在少年的身边,读取小狗这一个月以来的记忆。   不过文砚显形一直是避着少年的,他每次都会专门挑选一个少年在熟睡中的时间点出现,然后待不了多久就离开。   二十年来,少年从未发现过他的存在,可就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一次月圆夜,文砚显形时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诅咒之力在加强。   这种强化来势汹汹,文砚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准备,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掐上了熟睡中的少年的脖颈。   少年醒了,下意识挣扎反抗起来。少年虽然没了记忆,但力气很大,很快就挣脱了文砚的束缚。   文砚下意识还要再发起攻击,少年却看着他歪了歪脑袋,思索片刻后叫出了一个名字:“砚·塔文?”   “我想起来了,所以你又给我做了一次记忆封印?”鹊舟啧了一声,“你无不无聊?”   文砚说:“我没想封印你那二十年间的记忆的,但当时我受诅咒力量的干扰,可能哪里出了错,一不小心就封多了。”   “好一个一不小心。”鹊舟指指自己的脑袋,“那你现在能给我解开了吗?还是说你打算再封印我一次?我跟你讲啊,封印没用,咱们真正该做的事情是把下这个诅咒的人给揪出来,给他一棒槌。”   “嗯。”文砚点头,“确实应该这样。之前是我不理智了。”   鹊舟说:“所以我的封印呢?”   文砚说:“解不开。”   鹊舟瞪眼,“为什么?!”   文砚说:“第二次封印是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下的,我不太记得当时设定的解咒的咒语了。”   鹊舟哑口无言。   这算什么?账号被APP强制登出后忘记密码无法再次登入吗?   “算了算了,解不开也无所谓了。还是说说诅咒的事情吧,你有怀疑对象吗?”鹊舟问。   文砚说:“具体的怀疑对象没有,但施咒者一定与王国里发生的那些怪事脱不开关系。”   鹊舟赞同点头,“的确,现在王国上下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人,他们现在就像是某种邪/教组织一样,魔法种子应该就是他们发展下线的手段之一。”   鹊舟想起了那些五彩斑斓的蝴蝶,想起了魔法教师里那位安娜小姐讲过的魔法种子沉睡论,想起了身份登记处里忽然增多的小小年纪就注册魔法师身份的孩子们。   “魔法种子肯定有问题,那些所谓的唤醒了魔法种子的孩子可能是陷入了集体幻觉,也可能是真的有了魔力,但那种魔力一定是有危害性的。”文砚斩钉截铁道。   精灵一族几乎所有人都是生来就会魔法的,对于魔法没有人比精灵一族的人更加了解。   文砚虽然早早的就离开了精灵族地,但他幼时爱看书,看了不少关于魔法的书籍,所以才更加清楚魔法都是天生的,绝不存在后天唤醒魔法之力这种说法。   “先不管那个团伙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总之下诅咒的人一定是幕后统筹一切的人。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王室中人。”鹊舟说着看看石柱上的不省人事的文砚本体,问文砚:“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回归本体?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当狗?”   文砚想了想说:“先不着急回去,现在我本体力量微弱,被诅咒控制也无伤大雅,若我现在回去,恐怕你不是我对手。”   “哈!”鹊舟笑了一声,“年轻人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好吗?虽然我不记得我以前有多强,但我急了应该还是有战斗本能的……吧。”   鹊舟不敢说得太肯定,怕被打脸。   文砚弯了弯唇,道:“再说,若我回归本体,就不能和你一起离开这里了,我一离开,幕后之人一定会有所察觉,说不准会打草惊蛇。所以综合来看,我还是继续留在你身边当狗吧。”   鹊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啧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语气说:“那行,那咱们先离开这儿回王国去看看。有些东西光嘴上猜测不靠谱,还是得实际抓个人来问问才行。”   三天后,克蒂鲁安城内一处酒馆里,服务生给两位坐在角落位置的穿着黑色斗篷的风尘仆仆的客人端上了两杯酒。   “哎你听说了吗?就伊万城主重病卧床不起的那事儿,我听人说昨天晚上城主府大牢里有个女囚跑出来,从……”   “知道,从城墙上跳下去摔死的那个是吧?她跳下去前还说了什么,什么……”   “哎,说城主迂腐,错杀好人,说什么魔法种子本就存在于每个人体内,相信的人自然会唤醒它拥有魔法,不相信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觉醒。而那些非但不相信,还要大肆否定魔法种子的存在的人则会重病缠身,在七天内……”   “嘘——这可不能乱说,这不是在咒城主吗?”   说话的两人坐在靠墙边的木桌前,桌上摆着几大坛的酒,一看就是两个酒鬼无疑。   坐两人隔壁桌的两个黑袍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在魔法构建出来的特殊交流渠道里说:“看来城主是听了之前跟我去王城的那个护卫的话,开始查自己城里的作妖之人了。”   “重病要么是诅咒,要么是幻觉。”文砚说:“但如果不想办法解除的话,七天之内死亡应该是真的。你有什么打算?”   鹊舟说:“能救的话就救一下吧。城主会被那些人针对就说明城主是可信的,他毕竟是一城之主,之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是个很好的助力。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救?”   文砚起身,“去看看再说吧。” 第63章   克蒂鲁安城的城主府上来了两个黑袍神秘人,守门的士兵把两人拦在门外,黑袍的其中一人却说:“你们护卫队长呢?叫他出来,就说那个劝他回来的好心人找他。”   守门的两个士兵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进府内禀报,另一人则在门口继续拦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找人的士兵很快就步履匆匆的带着另一人出现了。   护卫看了府外的两个黑袍人一眼,蹙眉,“你们是何人?”   鹊舟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冲这位老朋友眨了眨眼睛。   护卫愣了愣,嘴张开又闭上。他左右看了看,一把握住鹊舟手腕把人往门内一拽。   “先进来再说。”护卫匆忙说着,吩咐士兵把门关上。   府门关闭,护卫带两人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恶龙之地了么?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到那边没多久……你没去?”护卫实在是被突然到来的鹊舟给惊到了。   鹊舟哼笑一声,“我当然去了,只不过回来的速度比较快。”   把十几二十天的路程压缩到三天,这速度夸张一点说是坐火箭也不为过。这全都多亏了有文砚这个大魔法师在,要不是因为他现在使用魔力全靠吸鹊舟的血,而他害怕把鹊舟吸干的话,一天之内从恶龙之地抵达克蒂鲁安城也不是不行。   护卫将信将疑的转头看向一旁还没有取下兜帽的神秘人,问:“这位是……?”   鹊舟替文砚答说:“一个朋友,光过敏,没办法在白天摘斗篷,抱歉啦。”   护卫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也没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问鹊舟为什么来这里。   鹊舟说:“这不是想着你在这里吗?就想来看看,结果来之前在一家歇脚的酒馆里听见有人说城主重病,还说昨夜有个女的从你们这儿跳楼死了……到底什么情况?”   护卫叹了口气,眉间忧色压也压不住。   这事儿还得从护卫告别鹊舟从王城回来以后说起。   回来后的护卫把王城里发生的事情和鹊舟的猜测告诉了伊万城主,城主那会儿还在为没有抓住在城内投放噬土兽和奥斯特绿蟒的人焦头烂额,闻言当即就是一怒。   “王国境内居然存在这种组织,来人!务必将七彩蝴蝶一事调查清楚,凡是能制造这种蝴蝶人通通给我抓起来问话!”   有城主的命令在前,克蒂鲁安城直接就来了一个封城的大动作。   可饶是如此,那些被城主暗中派出去调查搜寻的人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城主几乎立马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他把府上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全部集中在了一起,说他们之中有奸细,让他们互相检举,检举成功者有赏。   鹊舟听到这儿的时候觉得挺不靠谱的,这种检举真的有用吗?答案是:还真有。   被好几个士兵指出说行为有怪异之处的是个刚来城主府没几个月的小兵,这人心理素质不算强,被控制起来拉去审问后没审多久就全都招了。   那小兵说自己也不想这样做的,但那些人用药物控制住了他的父母,他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去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话,他的父母就会因为得不到解药而毒发身亡。   小兵最后哭着说自己愿意给城主大人提供那些人躲藏的地方,但前提是不能让他的父母受到伤害。   城主允诺了,从囚牢出来后只跟其他人说小兵什么也没招,用刑用得疼晕过去了,下次再接着审,剩下的其他人里如果还有谁发现有人行为诡异,随时都可以来跟他汇报。   “这一次的抓捕城主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暗中去到那小兵说的地方,见那里藏着个女的,我就给抓了回来。”护卫说着叹了口气,“也是邪门儿,那女的刚被关进大牢,城主就说自己头疼,然后很快就晕了过去。”   “城主是第二天醒的,醒了以后又是咳血又是呕吐,整个人都没精神,床也下不了。哪怕是精通医术的先生看了也摇头说不知道城主大人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就在当天晚上,那女的就从囚牢里逃了出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以后便自尽了。”   “看守牢房的人问过了吗?”鹊舟问。   护卫点头,“他当时晕倒了,醒了以后说自己在昏迷前看到过一只彩色的蝴蝶,他刚想去把蝴蝶杀死,结果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吧,那你们之前审问过那位女士没有?她有说什么吗?”鹊舟又问。   护卫摇头,“没来得及。当时城主忽然晕倒,我们就先把那女的放在了一边,根本没来得及问她什么。”   “可惜。”鹊舟舌头抵了抵腮帮,换个话题说:“城主还没好吗?”   “没。”护卫面色凝重,“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和药物,可城主半点好转都没有。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城主会在七日之内……就难办了。”   “我们能去看看吗?”鹊舟指指自己和文砚。   护卫还是比较信任鹊舟的,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我带你们去吧。”   护卫带着两人进入到城主的房间,城主醒着,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的靠坐在床头。   护卫带人进来之前就先跟城主通报过,所以城主看见来人是鹊舟时并不惊讶。   城主摆手屏退了身边照顾他的人,虚弱道:“你来了啊,怎么没看见那只小狗?”   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鹊舟颇为唏嘘。   鹊舟看了眼护卫,说:“要不你也先退下吧。”   护卫蹙眉,像是想不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   城主摆手,“无妨,修,你先出去吧。”   护卫修领命退下,临出门前他听见鹊舟笑着说:“原来你叫修啊,你放心,我们不会对城主怎么样的。”   修顿了顿,关门离开。   城主说:“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三人,有什么要说的便直说吧。还有……”   城主视线转向鹊舟身边的黑袍人,叹说:“这位先生也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 ”   鹊舟笑笑说:“就知道光过敏这种说法瞒不过您。”   伊万好歹是一城之主,如果和修一样好糊弄的话,这克蒂鲁安城也别要了。   “不过您得做好心理准备。”鹊舟说着伸手向文砚头侧,手指尖勾住了一点点兜帽的边缘,“这个人您是认识的。”   兜帽被掀开,城主二十年前的记忆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猛得被勾起了。   那个下午城主府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知晓,就连城主府上守门的两个士兵也只知道那天府上来了两个穿着斗篷的神秘人,而后没过多久,那两个人就又被护卫队长亲自送了出来离开了。   那两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克蒂鲁安城的居民们不得而知。但他们知道的是,在那两人离开以后,城主大人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十数天后,距离克蒂鲁安城千里之遥的王城外,伊德半死不活的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道:“怎么办啊?我们到时候真的就实话实说吗?说大魔法师还有一缕残魂在,但就是不愿意让我们帮他把尸骨带回来?而且不但不带,还把塔西雀那小子给扣留在了恶龙之地里?”   克莉丝也没什么精神,无奈道:“不然我们还骗国王吗?当然只有实话实说啊。”   “唉……国王他不会罚我们吧?”伊德口无遮拦惯了,哪怕现在距离王城大门只有几里的路程,他也张口就来:“国王他那个精神状态,我们如果空手而回,它不得把我们大卸八块……”   “喂喂!小伊德,你不要命,我们可还要。”罗伊连忙制止了伊德的口无遮拦,说:“国王英明,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伊德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国王他真的不会为难我……咦?那是塔西吗?”伊德蓦地睁大了眼。   奥利尔原本昏昏欲睡的坐在马上,眼睛半睁半闭,闻言嗤笑一声边抬头边说:“得了吧,塔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奥利尔话音猛地顿住。   罗伊和克莉丝也说不出话来。   四人不约而同的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齐齐瞪眼看着前方。   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鹊舟坐在一匹雪白的马匹背上,怀里抱着小狗,抬起手来冲四人挥了挥,喊说:“好久不见啊各位!我带着大魔法师的尸骨回来啦!”   四人闻言又齐齐将目光投向鹊舟身后。   只见一个和马匹连在一起的小推车上,一张白布之下有个人状物微微隆起。 第64章   “你怎么比我们先到?”   “我们被送走以后你是不是和大魔法师独处了?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大魔法师为什么突然同意我们把尸体带回来了?”   “你那只小狗和大魔法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它喝了你的血以后就变成了大魔法师的样子?”   “这真的是大魔法师的尸体?藏在哪里的?海里吗?我们能看看吗?”   “大魔法师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又为什么单单不攻击你?”   勇士们七嘴八舌的提着问题,鹊舟微笑着等他们问完了才挑着重点统一胡乱回复说:“小狗是大魔法师曾经的召唤兽,里边住着大魔法师残魂,我和大魔法师同为召唤师,体内有相同的能量,他吸我血就能恢复一些。”   “大魔法师同意我把尸体带回来当然是因为我乖巧惹人爱,别人都乐意听我的劝说。他不攻击我同理,但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同为召唤师懂吧?而且我还有小狗。”   “尸体藏哪儿我不知道,但你们看是别想看的,你们不配。”   鹊舟答完,控制马匹让马儿转了个身朝向王城的方向,扭头对身后四人说:“走吧,早点到王城见国王,也早点让大魔法师的尸骨入土为安。”   四勇士面面相觑一阵,奥利尔想骂鹊舟一句太没礼貌,但碍于大魔法师尸体在场,他还是收住了话头。   一行五人班师回朝,城门处士兵亲自护送五人前往城堡王宫。   一路上,猜到白布下尸体身份的民众纷纷给几人让开道来,只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让开道路更多的不是因为尊敬,而是因为恐惧。   鹊舟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周遭人群的神情变化,心里叹了口气,揉揉小狗的脑袋,小声嘀咕说:“看来幕后之人的这一盆脏水泼得很有效果啊。”   意识被挤在角落好几天都没出来浪荡过的小狗开心的在鹊舟怀里动来动去,根本没功夫去思考鹊舟在说些什么。   “我呸!我们为什么要给这种人让路?他害得我们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天都要活在恐惧里,我们凭什么还要欢迎他回来!”   一道童声随着几片烂菜叶子一起出现在了鹊舟的感知里。   菜叶啪的一声砸在拉运尸体的小推车上,让干净的白布染上了污渍。   “约克!你干什么!哎,你快回家去!”头上带着头巾的妇人急道,抓住小男孩肩膀把男孩往屋里推。   约克还不死心,即便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被推进了门里,他也还在用最大的声音喊说:“我们不需要大魔法师!!我们自己就是魔法师!!”   鹊舟本不想管这种事情,可在听见男孩的话以后他忽然就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了。   男孩还在大声喊着,妇人看鹊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惊恐得一把捂住了男孩的口鼻。   这些人可是国王钦定的勇士,如果惹了他们不痛快,她和她的孩子今天恐怕就要血溅三尺了。   鹊舟见妇人那么害怕自己,温和笑笑,说:“没事,我就是有点好奇,您的孩子是一名魔法师吗?”   约克挣脱了妇人的束缚,抱着门框丝毫不惧的瞪着鹊舟说:“对啊!我就是魔法师!我注册登记过的!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好奇你的魔法是天生就有的,还是后天才觉醒的。”鹊舟道。   约克撇了撇嘴,骄傲道:“当然是后天觉醒的,我是我们十几个人里第一个唤醒魔法种子的人,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厉害的魔法师,比大魔法师还要厉害!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扮鬼去捉弄别人!”   周围人群越聚越多,有人不安,有人惊恐,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不敢说话,只敢沉默地看着鹊舟和小男孩约克之间的热闹。   “你们十几个人?是和你一起在魔法课堂学习的其他孩子吗?”鹊舟问。   约克点头说:“对啊,你很羡慕我们吗?我可告诉你,莱依小姐只会教我们这些小孩学习魔法,你没有资格的!”   鹊舟心道一句果然。魔法课堂这种东西果然不只是在那个小镇子上存在,而是已经遍布了整个王国,就连王城内部都无法幸免。   “莱依小姐啊……你别说,我还真想找她学学魔法,我是国王钦定的勇士,我想她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吧?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你告诉我,我就劝国王不治你的罪。”   约克才不怕国王治他的罪,刚想要嘲弄鹊舟几句,他的母亲却拧着他腰上的肉小声逼迫他说:“快告诉人家勇士哥哥,不然我现在就回去揍你!”   约克可以不怕远在天边的国王,但他不能不怕他母亲的棍棒,当即就改了口说:“莱依小姐刚刚就在那里……咦?莱依小姐人呢?”   约克手指着对面的街道,那里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可人群中已经看不见莱依小姐的脸了。   鹊舟回头看了眼侧面街道,面容一肃,对随行的士兵道:“追,务必把人抓住。”   “是!”士兵领命而去,走出几步远后他才猛的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听这小少年的话?就算少年是勇士,那也不能随意调遣他啊。   不过这时候反悔已经晚了,士兵只能硬着头皮去抓人。   嗯,说起来莱依长什么样子来着?   鹊舟不知道士兵的苦恼,他只是和约克道了声谢,而后驾马继续向前了。   途中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让伊德有些按捺不住了,驾马赶到鹊舟身边,问鹊舟:“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突然抓人干什么?你不能因为你不是魔法师你就看不上那些靠自己的努力后天觉醒成为魔法师的人。”   鹊舟斜睨伊德一眼,嗤笑说:“就你们这个脑子,哪天王国易主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后边三个没说话的人顿时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但他们对于王国内发生的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又确实不太清楚。   “那你倒是跟我们说呀,你说了我们就知道了。”伊德的想法很简单。   鹊舟说:“懒得跟你讲,自己看去吧。”   “看?看什么?”伊德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城堡里,提前收到了风声的国王正在吩咐侍者管家们大摆宴席,要为归来的勇士们接风洗尘。   一些位高权重的公爵臣子等也都被邀请到了现场一同饮酒作乐。   伊德年纪小,藏不住事儿,进入到国王设好的宴席厅里时先是欢喜于等会儿有好吃的吃了,然后则是悄声问身边同伴说:“大魔法师尸体被运回,国王首先该做的难道不是安排大魔法师下葬吗?怎么先摆宴了?尸体怎么办?”   “尸体刚才咱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被人接手带去一旁搁置了么?可能国王想先庆祝完再给大魔法师收尸吧。”罗伊说。   奥利尔吸了吸鼻子,陶醉道:“各位,我闻到了上好的葡萄酒的味道,看来今晚我们是有口福了。”   克莉丝眉头轻蹙着,没说话。把大魔法师的尸骨晾在一旁先大摆宴席,国王能做出这种事情,与昏君有何异?他们的国王老糊涂了吗?!   鹊舟的反应和克莉丝差不多,面上都是一副觉得老国王老糊涂了的样子,不过鹊舟情绪调整得很快,上一秒还在质疑国王的精神是否清醒,下一秒他就和奥利尔一样开始对宴席上的食物感兴趣起来。   国王这宴设得像极了自助餐,各种点心蛋糕、蔬菜肉类全都分门别类摆放在了几张长条形的铺着奶油色桌布的桌子上。   来参加宴席的人想吃什么自己端着盘子去取就行,取完之后可以站在一旁边和人聊天边吃,也可以端上盘子去到两侧的圆桌前坐下吃。   国王的位置自然是在整个厅的最前方,那里有一级台阶,所以国王所在的地方要比其他人在的地方高出一些,旁边也有专门的放置食物的桌子,是国王、王后及公主专属的食物,其他人不得染指。   勇士到位以后,国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而后举杯敬了勇士们一杯,宣布了宴席的开始。   鹊舟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干脆就端着两个空盘子围绕着几张长桌逛了一圈,再回到座位时,他两个盘子都已经满得不能再满了。   “塔西你是几天没吃过饭吗?”克莉丝蹙了蹙眉,觉得鹊舟这种一个盘子里垒着放四块牛排的举动太不得体了。   鹊舟切也不切,直接拿着叉子插起一整块牛排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含糊说:“来都来了,当然得多吃点,不能辜负国王的一片好心。”   伊德之前也去逛了一圈,盘子里同样装着很多食物,闻言连连点头说:“塔西说的对,克莉丝你就别老想着减肥的事情了,你已经很瘦了。”   克莉丝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蔬菜沙拉,说:“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你们真的能安心吃东西吗?”   “哎,再大的事儿也大不过吃饭。”奥利尔不在乎道:“说不准国王就是想我们吃饱了以后再说其他事情呢?”   事实证明奥利尔猜的没错。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国王再一次起身,拍了拍手吸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说:“想必大家也都跟我一样好奇勇士们是怎么进入恶龙之地将大魔法师尸身带回的,现在时机正好,不如就请我们的勇士们来给我们讲讲其中的故事如何?”   其他人不管想听的还是不想听的,这会儿当然都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儿。   伊德兴奋起来,当即就要做第一个起来讲故事的人。   鹊舟却抹了把嘴抢先他一步站起来朗声说:“启禀陛下,恶龙并未身死,在我等将大魔法师尸骨带出时,恶龙也苏醒过来,恐怕再过不久就会冲破封印重临人间。” 第65章   “什么!”国王瞳孔骤缩。   一旁的公主也惊呼一声站起身来,即使她如今已经三十来岁,却还是忘不掉十几岁时的噩梦般的经历,捂嘴震惊道:“你说恶龙没死?!怎么可能!我当时明明看见它和大魔法师同归于尽了的!”   鹊舟不由在心里为公主的好演技点了个赞。要不是他听文砚说了当年的事情,他都要以为公主是真的看见他和文砚相爱相杀双双战死了。   王后也很是吃惊,不过比起公主表现出来的惊惧,她更多展露出的是身为一国之母的威严。   王后厉声质问鹊舟:“你可有证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造谣可是触犯了国法的!”   “就是啊塔西,你在说什么?”伊德扯了扯鹊舟的衣摆,一脸茫然。   巨龙没死吗?这么大的事儿塔西之前怎么不告诉他们?   “物证我虽然没有,但我有人证。”鹊舟看着国王和王后,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指了指跟自己同桌吃饭的其他四位勇士,淡定道:“他们都可以作证,恶龙之地里并没有恶龙的遗骸,恶龙并未身死。”   “可我们也没…唔……”   “对。恶龙之地中并没有恶龙的遗骸。”奥利尔藏在桌下的手掐住了伊德的腰,起身大声赞同了鹊舟的话。   伊德古怪地看了奥利尔一眼,冲对面的克莉丝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奥利尔他在干什么?   克莉丝瞥了伊德一眼,也起身对国王说:“塔西说的对,我们的确没有看见恶龙的遗骸。”   伊德张了张嘴,一副痴傻模样。   可他们也没看到大魔法师的遗骸啊!但大魔法师不是照样被带回来了吗?   等等,这好像并不能说明恶龙是死是活,而是只能说明恶龙之地里还有他们没有去到过的秘密空间。   说不定恶龙真的如塔西所说还活着。   可是这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事情,这些人干嘛突然就帮塔西说话了?塔西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吗?万一被塔西骗了怎么办?到时候五个人一起手拉手被押上断头台砍头吗?   “那也仅仅是没看见恶龙的遗骸而已,如何就说是恶龙没有死?”国王此时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严肃道。   鹊舟说:“因为我们在大魔法师遗骸的所在地看见了一个双手双脚都被许多条绳索紧紧捆缚住的少年。那少年头发是蓝色的,头顶生有一对龙角。我们把大魔法师遗骸搬运走后,那少年忽然就醒了,然后挣扎起来,我们离开得很匆忙,但我清楚地听见了其中一条锁链的断裂声。”   “少年?莫非……这少年就是你说的恶龙吗?”国王眯起眼睛,似在思索鹊舟这番话的可信度。   “对!就是恶龙!我见过的!”公主更加惊恐了,“就是蓝色头发的!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就是他形容的那样!父王,那恶龙它真的没有死……它还会来抓走我吗?”   公主的惊慌情绪影响到了宴厅里的所有人,一时间,议论声四起,大家都在和身边的人讨论着这件事情。   伊德趁乱抓了把鹊舟的手腕,小声问他说:“你在说什么啊?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你把我们四个也带上干什么?我们又没看见过……”   鹊舟看了看伊德又看了看另外三位沉默不语的勇士,嗤笑一声答说:“你当初为什么参加勇士选拔?”   伊德说:“当然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啊!”   “那你问问他们三个呢。”鹊舟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另外三人。   奥利尔冷哼一声,眉毛蹙了蹙,一副拉不下脸来的样子。   罗伊也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的偏头看向了一边。   克莉丝倒是拢了拢长发说:“你们都不说是吧?行,我说。我是为了丰厚的奖赏来的,如果我不跟着塔西的话往下说,让国王知道了我们在带回大魔法师遗骸一事中毫无作用,那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奖赏肯定会飞。我又不傻,塔西愿意帮我们,我当然得顺着往下接。”   伊德张了张嘴,忽然就觉得这些日子与他同行的这帮大人很没有意思。   不过……国王的赏赐谁不想要呢?就算他现在年纪还小,拿了那笔钱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应该能帮他家里的父亲母亲减轻一些生活压力。   伊德想明白其中关窍,终于不再去纠结鹊舟话里的真假。不过他还是对鹊舟说:“你说的那些东西最好是真的,不然我不会饶了你。”   “OKOK,下了地狱你打我好吧。”鹊舟说。   伊德哼了一声。   宴厅前方,国王沉默许久后打断了众人的低语,神情凝重道:“如果恶龙真的没死,王国恐怕又要经历一场劫难。在场的诸位,针对此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一臣子说:“我认为我们应当防患于未然,先派遣军队驻扎恶龙之地边缘,绝不能让恶龙降临到王国境内大肆屠戮民众。”   又一臣子说:“我倒是觉得此事不必过早操心。如今距离恶龙之地最近的是并非我国国土,恶龙即使冲破封印也未必会先来我国境内作祟。”   “唇亡齿寒,若恶龙真的降世,即便有邻国冲在前头挡灾,也终究不是权宜之计。”   “我也认为应当派兵驻扎恶龙之地外围,就算有邻国当挡箭牌,但恶龙有过带走我国公主殿下的前科,此次冲破封印未必就不会再来袭击公主第二次。”   “派兵?派多少兵?精兵还是普通士兵?当年能瞬间救起一整个王城的百姓并且将水怪杀死的大魔法师尚且没法打败恶龙,你们觉得要派多少兵力才能抵挡住刚刚冲破封印正怒火中烧的恶龙的进攻?”   “或许我们应当与邻国联手,共同出兵御敌。”   “我还是那个问题,出多少兵?”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一时间,宴厅像是成了个菜市场,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国王站在高出一截的平台之上,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注视着他的臣民,等待着他们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诸位,我也有一点我自己的想法。”一片热闹中,国王身边的王后也开了口,仪态端庄道:“恶龙一事马虎不得。它曾来到此地带走过我的女儿,我不愿再体验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与绝望。将心比心,你们,或是王国的子民们,大家谁会希望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恶龙所伤?如果恶龙真的如这位勇士所说即将现世,我想我们应该立刻派出王国中最精锐的军队前往恶龙之地将恶龙绞杀,一劳永逸,以除后患。”   “母亲……”公主感动的抱住了王后的胳膊。   “臣以为王后陛下说得对。恶龙乃王国大患,如果不趁它刚刚突破封印时的虚弱状态一举将它消灭的话,我们之后要付出的将是更惨痛的代价。”台下有人附和道。   “没错。在这种事情面前,做出牺牲是必要的,否则我们将迎来更大的牺牲。”   一时间,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就是在此时,一道突兀的不合群的声音响了起来,说:“那若是王国境内也有妖人在作祟呢?”   “什么?”   众人目光再一次齐齐汇聚到了鹊舟的身上。   鹊舟平静道:“我说,如果王国境内存在一个想要推翻国王统治的邪/恶组织呢?如果他们此时此刻就潜伏在王城之中,甚至就身处在这宴会厅里呢?国王派出王国上下最精锐的部队出征前往距离王城数千里远的南境对抗恶龙,城内守卫力量薄弱,若王城在此时被奸人趁机钻了空子该怎么办?”   “你这小孩瞎胡说些什么?哪里来的什么邪/恶组织?”有年轻的臣子训斥道。   鹊舟看向那人,毫不客气的骂说:“你智障吗?近期无论是王城境内还是王国里其他村镇小城里都不断有怪事发生,那些怪事无一例外全是人为导致,你们难道以为这些只是巧合吗?”   “那些事情难道不是大魔法师没有得到安息的亡魂所为吗!”有人反驳的理直气壮。   “你放屁!”鹊舟毫无教养的指着那人鼻子骂道:“大魔法师为王国做了多少的贡献?你们这帮人就是这样以你们的小肚鸡肠来揣度他的吗?我告诉你们!我在恶龙之地见到过大魔法师的残魂,他亲口告诉我说不用大费周章带他回到城内安葬,他根本就没有怪罪过国王,他对他的死也没有任何怨言,他更没有想要报复任何人!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在王城内看到的‘大魔法师’不过就是奸人制造出的幻像而已!能被那种幻像蒙蔽双眼,我看你们连我这个小孩儿都不如!”   宴厅里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先前发话的那人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又没见过你说的大魔法师残魂。”   “那我若是将他带来了此处呢?”鹊舟语出惊人。   宴厅大门缓缓向两边开启,侍者拉着躺着尸体的板车进入厅内,将板车放在了宴厅的正中央。   鹊舟走到板车旁边,手并未去将板车上的白布掀起,而是在白布上轻轻一扫,扫掉了先前约克那几根菜叶在白布上残留的痕迹。   “大魔法师大人,他们都不信我,还请您出来帮我澄清一下了。”鹊舟对着白布下的人说道。   厅内的人此时除了国王、王后和公主以外全都已经围到了宴厅中央,听鹊舟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的大魔法师真的还有一缕残魂存在吗?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被排挤在人群最外围的伊德咦了一声,扯了扯克莉丝的衣袖说:“你有看见过塔西的小狗吗?它好像从进入宴厅开始就不见了。” 第66章   克莉丝也不知道鹊舟的小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她确实没有过在宴厅里看见小狗的记忆。   克莉丝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小狗要么是被鹊舟收了起来,要么就是又变成了大魔法师的样子。   说不定鹊舟现在召唤的大魔法师的残魂就是小狗变的。   克莉丝的猜测并没有错,鹊舟的确是在进入宴厅前就偷摸找了个落单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让小狗吸了自己的血,然后在文砚出现时把文砚装进了空间里。   这会儿鹊舟当着宴厅里所有人的面对着板车上的白布召唤大魔法师残魂,实则就是讲完话以后意念一动把文砚给放了出来。   宴厅里几乎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一些年纪比较轻的看见板车前突然多出来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只是惊了一惊,心想着这小少年说的话该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曾经见过大魔法师甚至和大魔法师共事过的人则是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了,这才是他们认知里的大魔法师。   银发,银眸,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层圣洁的光辉,宛如天神派到凡间的使者,美得不可方物。   这与王城近段时间内频繁在夜间出没的那个黑发黑袍或黑发白袍的人完全就是两种气质,即使他们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人们也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你刚才的话,我听见了。”文砚看着鹊舟,面无表情,却充满了神性。   鹊舟也恭敬起来,至少表面上是做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态来,“那还请您告诉他们,您并未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文砚缓缓让视线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摇头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你们信与不信并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但我知道今天在场的各位之中有谁是那有反心之人。”   “是谁?”国王仍站在高处,他距离大魔法师最远,声音却最清楚的落在了文砚耳中。   文砚循声看向国王,脸上终于有了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老友之间的一种寒暄。   “好久不见,陛下。”文砚先同二十年不见已经变得苍老了许多的国王打了声招呼。   国王长久凝望着宴厅中央的旧识,眼眶微湿,声音几近颤抖,“好久…不见。你…还是那样年轻,可我已经……”   “残魂一缕而已。”文砚谦逊摇头。他没有过多的和老国王叙旧,而是很快将目光转移向国王身边的公主。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上次恶龙之地一别,过得可还好么?”文砚道。   公主看着这个曾救她逃离恶龙之地的王国最强者,鼻尖一红,连连点头说:“我过得很好,谢谢你。”   文砚目光接着向一旁滑去,最后落在了王后的身上。   王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冲文砚行了一礼说:“谢谢您曾救过我的女儿。”   “准确说是继女吧。”文砚纠正,摇头语气不变说:“举手之劳。”   好一个举手之劳。伊德心想。这一举手直接把他自己给举死过去了可还行。   而且当面说王后不是国王第一任妻子什么的,大魔法师可真有个性。   不只是伊德觉得大魔法师有一点情商低,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后身为当事人,脸上的笑差点就没挂住。   好在文砚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重新把话题引回到寒暄之前,说:“是谁我暂时不好说,因为我说了以后,那人要么会死不承认反咬我一口,要么就会当场现了原形。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要是有谁被误伤了可不好。”   国王深思片刻道:“那你说该如何?”   文砚说:“陛下您让护卫进来,我指一个人,你便让他们控制一人,不问是否抓对了人,可好?”   “行。”国王答应了。   总归只是抓人而已,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   可是……   国王说:“若那人反抗该如何处置?”   “陛下同意的话,反抗者就地处死也不是不可。”文砚自傲道:“我虽是一缕残魂,却也有些魔力残留。杀一两个叛党还是手到擒来的。”   众人闻言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立刻向国王提出了反对意见说:“陛下!不可啊!若错杀了好人怎么办?”   “好人就不要反抗啊。”鹊舟抱臂道,怀疑的看说话那人一眼,“你这么害怕,难道你就是那叛党吗?”   那人忙呸了一声,指着鹊舟鼻子骂说:“你少血口喷人,谁知道你说的大魔法师残魂是真是假?万一这只是你的幻术呢?我看你才是那个叛党、逆贼,你就是想要借国王的口来除掉我们,以削弱国王的力量。”   “那你别反抗啊,你不反抗就没人杀你。”鹊舟说,“这样吧,如果你没反抗的时候大魔法师就把你给杀了,那国王可以直接让士兵将我和大魔法师一起拿下。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够公平吗?”   那人不答,国王倒是替他答了,说:“好,我同意勇士的提议。来人,去让守在外边的士兵全部进来。”   “天呐,这是在做什么?”伊德看着手执佩刀的士兵们一窝蜂涌了进来,茫然到有些不知所措。   克莉丝也说不清,只能按了按伊德的肩膀说:“少说话少做事,安静看着就好。至少我们知道大魔法师是真的,不是冒牌货。只要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应该就不会出现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伊德还是有些紧张。   “大魔法师真的可以吗?真的不会判断错吗?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却被他选中了该怎么办?我说什么才能让其他人相信我没有想要叛国?”伊德碎碎念着,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   克莉丝翻了个白眼,觉得伊德这副瞎操心的模样简直比得上她的母亲。   不过她自己也还是有些紧张的,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你。”就这样,文砚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抬手指出了第一位怀疑对象。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爵位不低,被文砚指着的时候他当即就瞪大了眼,骂说:“你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党?你有证据吗?!”   文砚并未答复男人,而是紧接着用手指向了男人身边的另一个人。   男人很快也不说话了,因为士兵已经将他控制了起来,一把锋利的刀就架在他的喉结前,他吞咽唾沫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颈部的皮肤在刀刃上摩擦。   “你,你,你……唔,还有你。”文砚挨个指了过去,被指到的人心里一凉,被略过的人则是不自觉松了口气。   好好的一场庆功宴忽然就变成现在这样,鹊舟看着觉得挺可乐的,同时也觉得挺荒唐的。   那些被控制起来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过好好的一场庆功宴的主角会从勇士变成他们自己吧。   文砚指认叛党的速度很快,宴厅里五十来号人,短短几分钟功夫就被他指了大半出来。   一圈指认完,那些没被指到的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一个个把眼睛瞪成了铜铃的大小。   “最后一个就是您了。王后陛下。”文砚抬手指指向了台上的王后。   王后一愣,像是不明白发生什么似的,也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说:“我?我也是你判断中的试图谋反的人吗?”   文砚点头,态度肯定道:“没错。您也是。”   不只是台下的人愣住了,就连士兵们也都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将王后也给控制起来。   “愣着干什么?”鹊舟狐假虎威了一把,催促士兵们说:“你们是听国王的命令还是看王后的脸色?”   士兵们被这么一激,有几个慌乱之下还真往王后的方向挪了几步,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国王,希望国王能给他们一个确切的命令。   国王冷声道:“愣着干什么?大魔法师的命令你们是忘了吗?”   “陛下!”王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国王,好像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人一般。   国王深深地看了王后一眼。   时间倒回数天之前。   文砚在克蒂鲁安城的城主府里被鹊舟摘下了兜帽,奄奄一息的伊万城主在看到他的这张脸时如回光返照一般,掀了被子就想要下床同大魔法师行礼。   文砚制止了他,说:“你躺好,我先看看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城主依言躺了下去。   文砚伸手悬在城主头顶上空,闭目感应着什么,片刻工夫后,他五指收拢在城主额前虚抓了一下。   鹊舟起初还以为文砚抓的是空气,可下一秒他就发现文砚指尖下方的空气里混进了几缕彩色的光。   那些光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凝实,最终,它们交织缠绕在一起,汇聚成了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   文砚手猛的握紧成拳,蝴蝶像就是玻璃破碎一般炸裂开来,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好了。”文砚对城主说,“你休息一下,之前的那些症状应该已经没有了,不过我想你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痊愈后的状态。”   “就这么简单?”鹊舟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文砚点头,“幻术而已。它只是让城主认为自己得了病、身体不舒服,从而让城主的心影响了身,促使了那些症状的外显。”   鹊舟懂了,调侃说:“唯心主义呗。” 第67章   城主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起初他还不相信自己的病好了,但出于对大魔法师的信任,在休息了一会儿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真的没有之前那么不适了。   城主艰难的让自己坐起身来,感激的看向文砚,张嘴就要道谢。   文砚制止了他,说:“说正事儿吧。我们此次前来除了想要打听一些有关于前几日城主抓到的那位小姐的事情以外,还想听听你对这件事幕后操手的看法。”   “我很抱歉,关于那位女囚的事情,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城主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们已经听修说过了。”鹊舟宽慰道。   城主点头,说:“对于此事,我能说上几句的就只有那人的身份。她是一名魔法师,就她自己所说是一名后天魔法师。你们应该知道后天魔法师是什么意思吧?”   “嗯,就是靠唤醒魔法种子成为魔法师的人吧,知道的。”鹊舟说。   “对,她在城内开有一处小学堂,非盈利性质,隔三差五的她就会召集一些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去听她讲关于魔法的事情。民间了解魔法的人不算多,这件事情本身也不大,起初根本没有人关注到过。我也是在女囚死后,在派人走访女囚居所附近的居民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城主说着叹息一声,像是在为他自己身为城主的不尽职感到愧疚。   “类似的魔法学堂我在克蒂安镇也看到过。”鹊舟说着笑了笑,“当时我还去蹭了一节课呢,那位小姐在课堂上变出过那样的蝴蝶,上课的小孩都很兴奋去和蝴蝶互动。说起来那会儿也有一只蝴蝶想要飞到我身上,不过被大魔法师的小狗给咬散了。”   鹊舟说着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点头,说:“小狗能分辨善恶,幻像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性,所以你在王城看见幻像时它并没有什么反应。但魔法课堂上那只蝴蝶体内携带着所谓的魔法种子的力量,若它落在你身上,你会被污染。”   鹊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轻咦了一声,说:“被污染的话,我体内就会有魔法种子了吗?如果我唤醒它,是不是我也可以使用魔法了?”   文砚笑笑,“那种魔法更多的是一种假象,不过应该确实可以伤到人,就像城主之前一样。”   鹊舟明白了,“它会欺骗人的大脑。”   “的确,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情。我认为现在整个王国恐怕都已经处在一个大型的幻境里了,不过这个幻境里的东西并不都是假的,造假的部分只有那些多出来的后天魔法师和他们的魔法而已。”   “真可怕啊。”鹊舟啧道,“那你想到幕后之人可能的身份了吗?”   文砚说:“有一些猜测,但不能肯定。我想听听城主的看法。”   城主简直受宠若惊,“这个嘛……唔,您让我想想。”   城主想了好一会儿,答说:“幕后之人能做到这些事情,首先他的实力不会弱,而且本身应该也是一位魔法师吧?他有要争夺王权的心思,而且又能在城堡内部制造环境,那地位也一定不低,或者说至少他是能经常出入城堡的人。”   “也可能是住在城堡里的人。”鹊舟说。   城主忽然就有些庆幸他之前把这屋里的人,包括影卫全部都赶了出去,不然这些话要是不慎被人传出去,他和鹊舟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而且咱们还得注意一些小细节。”鹊舟毫不在意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住,畅所欲言道:“那个人大概是可以左右国王心思的人。否则国王再怎么绝情,二十年前也不该完全不派人去恶龙之地看看。”   城主恍然,“对,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多年。我一直都认为,大魔法师为王国做了那么多的事,国王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应该派兵前往恶龙之地看一看,说得不好听一些,哪怕是牺牲一部分人在恶龙之地也行,至少得做个样子,不能让百姓心寒。可国王什么都没做,这太不合理了,也不怕你们听了去,我那会儿还年轻气盛,没少在心里腹诽国王呢。”   文砚在除鹊舟以外的人面前很是人模狗样,闻言只是矜持道:“无论如何,他并没有因为我做出无谓的牺牲,这是好事。”   “是。但作为受过您恩惠的人来说,我没法不在意这件事情。”城主说着苦笑摇头,“但我也没比国王好到哪里去。当时民间有不少人自发组织前往恶龙之地想要将您带回,我却没去。”   文砚摇头,“不必在意。”   “那按照塔西的意思……”城主不再说那些没用的,而是回归正题,思索片刻道:“这世上能影响国王抉择的人不算多,再加上当时大部分人和我的态度一样,都觉得国王此举薄情寡义,剩下的可以怀疑的对象并不多。只是……有些让人难以说出口。”   鹊舟善意道:“要不我来帮您说?要说谁能影响国王的抉择,能吹枕头风的人怎么也得算上一个吧。还有就是国王那刚从恶龙之地逃出来的宝贝女儿。你想说的就是她俩,对吗?”   城主神色复杂的看着鹊舟,半晌后迟缓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就又摇着头说:“但应该不是她俩,因为公主和王后都不是魔法师。”   “未必。”鹊舟说,“如果那个人有心想藏的话,隐藏自己的魔法师身份未必就不可能。算了,这么猜来猜去的也没意思,有些事情还是得实际看看才知道。这样吧,城主大人您的病既然治好了,那我们也不多留了,不过临走前想要请您帮个忙,就是搞一个通行令或者介绍信之类的玩意儿给我们用用,让我俩能顺利在不露脸的前提下进城堡见到国王,不需要被各种盘问。”   “这……”城主觉得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人。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面子?   “好吧,确实有点为难你哈。”鹊舟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挠了挠脸,尴尬笑笑说:“那没事儿了,这个问题我们自己解决。您就歇着吧。”   “等等……你们还没告诉我大魔法师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城主实在是好奇得不行。   “啊,他没死,龙也没死,龙伤人只是中了诅咒,诅咒大概率来自于那位幕后之人。”鹊舟说着重新给文砚带好兜帽,然后自己也戴上了,“我们要杀了幕后的人解除诅咒。”   “为什么?”城主下意识问道。   鹊舟勾了勾唇角,指着自己说:“因为我是龙啊。”   鹊舟和文砚短暂在城主府里待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他们也没有到处瞎逛,而是直接快马加鞭赶去了王城。   鹊舟身为勇士,照理来说这会儿应该还在从恶龙之地返程的路上,不该出现在王城里,所以鹊舟并没有走正道进入王城,而是借用了文砚的隐身魔法翻墙潜入了城内。   在隐身和不走寻常路的双重保险之下,鹊舟不但顺利进城,还特别顺利的潜入了城堡后边的万花园。   万花园里仍然有彩色的蝴蝶在飞舞,零星几只,不算扎眼,但也时刻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   鹊舟不确定这些蝴蝶是否跟释放蝴蝶的人共享着视野,他没贸然解除隐身状态,而是直接钻进了城堡内部,找到了国王的卧室。   文砚是大魔法师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魔法很管用,隐身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让一个人暂时被这个世界所屏蔽,不但没有任何气息外露,而且就连不小心制造出来的声音都会被消除掉。   鹊舟靠着文砚的法术在国王房间里猫了半个小时才等回了国王。   国王是一个人回房间的,所以鹊舟也没客气,当场就现了形,差点把国王吓个半死。   好在文砚有先见之明,先封了国王的声道,这才没让国王大声喊出来引来外边的人。   鹊舟在国王没办法说话的情况下简单把二十年前的事情给国王讲了一遍,说清楚了大魔法师和恶龙都没有死的事情,也说清楚了诅咒的事儿。   文砚在此过程中则是检查了一下国王的身体情况,把国王体内的蝴蝶给拔除了出来销毁掉了。   文砚倒是不害怕这种寄宿在人体内的蝴蝶会跟释放蝴蝶的人感知共享,因为从魔法的角度来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过那人大概率能感应到自己放在国王体内的蝴蝶被人抹除掉了就是了。   消除掉蝴蝶,鹊舟对国王道:“放出蝴蝶的人在发现您体内的蝴蝶死亡后应该很快就会找各种理由来看望您,您可以看看待会儿来的人是谁。不过不管是谁,我都希望您不要表现出异样来。”   国王不是傻子,他前边听鹊舟叭叭了半天,就算他不敢全信,至少也不会全然不信。再说了,鹊舟旁边还有个活生生的大魔法师站着,这位大魔法师带给他的感觉可跟他之前每一晚看见的恶鬼不同,他是愿意相信面前这位大魔法师的。   只是他们说的那个人真的会来找他吗?   国王正这么想着,房间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国王下意识去看文砚,却已经找不到文砚和鹊舟的身影了,无奈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装作疲惫的问了声:“谁啊?”   “陛下。”王后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第68章   王后的到来是国王怎么都没想到的,因为王后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去做她自己爱做的事情,比如在万花园里给花浇浇水,又或者是在下厨研究各种点心。   王后这时候来的理由也很奇怪,说的是想要邀请国王一起去万花园走走,放松放松。   这个说法如果放在平时,国王或许也不会太在意,只当王后今天是来了兴致。可有鹊舟的提醒在前,国王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随她出去。”文砚的声音在国王脑海中响起。国王咽了口唾沫,对王后一点头,说:“走吧。”   国王与王后一同去了万花园,鹊舟和文砚则隐着身跟在二人身后。   万花园内,彩色的蝴蝶忽高忽低的飞着,像在跳着优美的舞蹈。   王后爱花,兴致盎然的拉着国王去看各种开得正艳的花朵。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鹊舟站在后边一些,清楚的发现原本分散在万花园各处的蝴蝶们正在逐渐的向国王所在的方向聚拢。   “不能让那些蝴蝶再靠近国王了。”鹊舟说。   文砚拦了拦想要上去把蝴蝶驱赶走的鹊舟,淡定道:“无妨,大不了让国王再中一次招,这样他会更信任我们一些。”   鹊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能再帮国王清除一次蝴蝶了。刚刚第一次帮国王清除掉蝴蝶本身就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他们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心生警惕。   好在王后这个疑似幕后之人的人不知道是缺心眼儿还是太自负,在蝴蝶刚被抹除掉的时候立刻就找了过来,太不警慎了。   但再不谨慎的人也不能反复挑衅。如果他们二次消除国王体内的蝴蝶,王后恐怕就真的会彻查此事了。   “说起来,陛下今天是见过什么人吗?”王后在赏完一朵花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国王心中警铃大作,脑子里不停的轮播着鹊舟的那些话,面上不动声色道:“是见过一位奇人,不过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国王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王后笑笑说:“您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我想您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正为此而烦忧呢,但没想到竟是有故事可听。怎么样?陛下愿意给我讲讲那位奇人吗?他得罪了你吗?”   “还是你心细。”国王说着摇摇头,“得罪倒是谈不上,他是斯尔歇公爵带来的一位巫医,说是医术高超,想送进城堡里来为王室服务。我还没说什么,那巫医倒是先开口说我体内有脏东西了。”   斯尔歇公爵是国王最信任的人之一,国王便将他拿了出来当做挡箭牌。   王后惊了一下,蹙眉气愤道:“他一定是在胡说,陛下体内怎么会有脏东西呢?”   国王赞同道:“的确,所以我让他给我说说到底有什么脏东西,然后他就抬手让掌心对着我,闭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你猜怎么着?没过多久他睁眼就说已经帮我驱除掉脏东西了,这不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王后紧促的眉眼微不可查的松了松,而后再次蹙紧,说:“这也太过分了。”   “是啊,所以我让他们滚了,然后就回了房间打算休息。哎……你来的也是时候,出来走走确实很让人心情放松。”国王道。   王后笑笑,说:“看来我和陛下心灵相通。”   鹊舟在后边听着,啧啧两声说:“要不怎么说他能当国王呢,这应变能力就是不一样哈。”   文砚说:“但同一个理由用两次就假了,所以……”   文砚正说着,一只彩色蝴蝶已经光明正大的落在了国王的肩膀上。   国王看见了,一边伸手驱赶蝴蝶一边说:“这蝴蝶还挺亲人。”   “是陛下有亲和力呀。”王后说。   蝴蝶在国王驱赶的过程中与国王的皮肤产生了接触,文砚见了,这才把先前没说完的下半句说了出来:“所以不能再驱赶第二次蝴蝶了。”   鹊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不驱赶的话,王后若拿国王当人质该怎么办?”   文砚笑笑,递给鹊舟一个安心的眼神,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好了,你不用担心。”   鹊舟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给了文砚较多的信任。   之后王后又和国王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等到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鹊舟和文砚才重新出现在国王面前。   国王看起来像是更老了些,坐在床边愁眉不展,对鹊舟和文砚的到来也没了之前的诧异和慌乱。   鹊舟叹了口气,宽慰他说:“早发现,早治疗嘛。啊不对,是早及时止损嘛。”   文砚拿鹊舟这副没个正形儿的样子没办法,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国王的话,只能说:“我刚才在王后身上下了一个很隐蔽的印记,它可以帮我追踪王后魔力的流动方向,如果王国内部有很多人身上都能找到王后的魔法痕迹的话,那她就摆脱不掉叛党的嫌疑了。”   “可她这是为了什么呢?”国王喃喃,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王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家做事儿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或许她一开始就是抱着不纯的目的来接近的陛下。”鹊舟凉凉道:“陛下您不会为了包庇她的罪孽而弃全国上下的百姓于不顾吧?”   鹊舟这话说得没什么情商,但国王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并没有怪罪于他。   国王自己坐着沉默了好久后才问文砚说:“大魔法师,您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被王后控制住的人都有谁?”   文砚说:“再过几天吧,我的印记会和王后的魔力一起流动辐射出去,陛下需要的话,我到时候可以给你名单。哦对,陛下你体内又被种下了蝴蝶播撒的种子,但这一次我没办法帮你拔除,原因你应该能想明白。”   国王点头。他在那只蝴蝶落在他的肩膀上时就对此事有所预料了。   “我有一个提议。”鹊舟说:“王国上下发生了那么多恶性事件,如果不给百姓一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让幕后之人彻底展露出她的阴谋,让世人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省得私下把事情解决了以后他们会说这些事情都是编出来的。”   鹊舟的提议得到了国王的认可,于是三人共同商讨了两个多小时,给即将归来的勇士们安排了一场不合情理的庆功宴。   在大魔法师的尸体下葬前开设庆功宴无疑是不明智的,国王在邀请参宴人员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受邀者的反应。   大部分人都不傻,面对国王的安排蹙起了眉,有的胆子大的多劝说了国王几句,但全让国王装傻混了过去。有的人则只是面露难色,不敢开口。但也有的人演技稍微没有那么的好,在某一瞬间露出了些狼子野心来。   这些人大概是觉得王国有这样一位昏君实在是天助他们吧,只要国王的名声臭了,他们夺到王位后就不会受太多人的非议了。   不过国王更关心的还是王后的反应。王后一开始的反应和那些胆子大的臣子差不多,一直在劝说国王不要那么做,至少得先让大魔法师下葬。   但在国王的再三坚持之下,王后还是妥协了。   说实话,妥协后的王后面上的表情可比妥协前的看起来真实多了。   时间回到现在。   王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国王,士兵们得了国王的命令将她团团围住,其中的两个士兵则伸手想要将她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王后一下子挥开了士兵抓来的手,瞪着国王说:“陛下,你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背叛你?!”   国王已经做了好些天的心理建设,这会儿已经可以较为平静的面对王后的质疑。他深深叹息一声,看着王后说:“别装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包括你在我体内种下那种蝴蝶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王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也说不好是在为国王的怀疑而不可置信,还是在为国王知道她做的事情而不可置信。   “还有你们。”国王看着台下那些同样被士兵们控制起来的臣子,很是痛心疾首,“你们为王国做了不少事,我从未想过你们会和王后同流合污,你们真是……唉……”   一开始还激烈抗议说自己没问题的臣子们这会儿大多都不说话了,只有少数三四个人还在极力为自己辩解,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文砚把这几个人点了出来,对国王说:“我相信他们应当是真的不知道,毕竟这城内上下几乎没有多少人体内没被植入过蝴蝶,而只要是体内有蝴蝶存在的人都会沾染上王后的魔法气息。刚才被我点出来的这些人里,大多是魔法气息过于浓重的,而他们几个是相对来说没那么浓的,或许只是沾染的时间长了些,但还没有与王后对接过。”   文砚的这个说法让许多人都找到了一个脱罪的理由,纷纷表示自己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沾染的时间长了而已。   国王当然是不会相信这些人的鬼话,王后也没有再继续争辩,而是忽的惨笑一声,说:“既然我的计划全都被你们看穿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哈,看来我之前的那些布置也是白费了,我还想着先让你失民心呢。算了,这江山我就是强抢过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在蝴蝶的控制下,他们也只能听我的命令,认我为王!”   鹊舟抠了抠站得有些发麻的右腿,心说这桥段拍成电视剧大概都没人会看,太烂了。 第69章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抓人?!”国王厉声呵斥道。   先前被王后挥开的士兵们也不再小心翼翼了,一个个动作粗鲁的去拉王后胳膊、压王后肩膀。   王后再一次将人挥开,而且直接把这些士兵挥退了好几步,彰显了她并不是个弱女子的事实。   “就凭你们也配动我?”王后脸上再也没了平时的温和慈爱,与之相反的,她的威严比国王更像是一国之君。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惊呼,紧接着那些没有被士兵控制起来的臣子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眼前一花是发生了什么。   她被王后挟持了。   一根顶端尖锐的魔法杖就抵在公主的颈侧,公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被迫仰着脖子看着台下的众人,脸上满是惊慌与无措。   国王急了,怒道:“你干什么!那是你女儿!”   “继女而已。”王后嗤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二十年前,正是我亲自派那恶龙来城堡将你这宝贝女儿带走的。”   对此已有预料的国王在听见王后亲口承认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如果你只是觉得茜娅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要一个孩子,但当初是你亲口拒绝说不要第二个小孩。”国王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国之君的模样,至少看起来他现在就是个在感情上遭到了欺骗与背叛的可怜老男人。   “我们的孩子?哈哈,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和你们人类有一个孩子?我让恶龙抓走茜娅,只是想要杀死她让你体验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罢了。”王后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让听见的人心底发寒。   “你们人类?”鹊舟不太关心那些家长里短,他只捕捉到了这么一个关键词并且大声问了出来:“你不是人吗?”   “我当然不是!”王后答的很快,毫不掩饰她对于人类的厌恶和痛恨。   “你是精灵。”文砚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会做这些事情,难怪你完全不顾那些百姓的死活。”   王后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像是下蛊一样往全王国的百姓体内植入所谓的魔法种子,其目的到底是什么,文砚和鹊舟讨论了很久。   他们始终认为,如果王后只是想要江山易主,那没必要花这么大功夫去在那些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身上做文章。如果她是想要国王失民心,也不需要让城内死那么多的人。   有人生活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城,如果一个城里的人全都死的死病的病,那就算王后成了女王又如何?没有臣民的女王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可如果王后是精灵族后裔,如果王后的目的不是成为一国之君,而是报仇,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她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是因为她就是想要这些人全部死掉。   恐怕不单这个王国的人要死,等王后统治了这个国家,让那些不愿意听她指挥的人全都死掉以后,她恐怕还会操控着剩下的那些被蝴蝶彻底污染的人去进攻别国,直到最后这片大陆上再没有一个胆敢反抗她的人。   王后是在报仇,报百余年前人类围剿精灵一族的仇。   “是。我是精灵后裔。”王后看向文砚,眼里满是怨毒与憎恨。她愤然道:“砚·塔西,你就是精灵族的叛徒!我为你身上流着的精灵族的血感到不耻!人类当年对精灵一族做出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不为之而愤怒吗?你明明有能力杀死这些曾妄图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恶人,可你那些年都做了什么?你早该死了!死在四十年前你刚刚踏入这座城的时候!”   “不过二十年前死也不算晚。”王后收敛起她的怒火,居高临下对那一缕苟延残喘的亡魂说:“当初我让恶龙带走公主,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除掉你。我知道你爱管这些闲事,公主出事,你身为大魔法师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你会死的那样轻易,看来你这个被国王亲自授封的大魔法师也不怎么样嘛。”   文砚看着王后,并未受其情绪和言语的影响,只说:“我并未在族地见过你,当初那场围剿之后,你的先祖……”   “哈,逃避、躲藏,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我和我的爷爷一样都看不起你们!你们以为你们的族地是世外桃源?不,我告诉你们,那只是你们自欺欺人的方式,那里不是避难港,那里是囚牢,而你们是自愿进入牢中的俘虏!”王后把不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鹊舟不乐意了,谴责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思想不能open一点吗?祸不及后代知道吗?再说,那些精灵畏缩不前关文……关大魔法师什么事?他这不是出来了么?而且他靠自己的所作所为赢得了人类的尊重和爱戴,我认为这比杀来杀去的强多了。让那些曾经把你踩在脚下的人对你高攀不起,这才是爽点好吧。”   王后对鹊舟的话似懂非懂,但无所谓,一个小孩子的话而已,她才懒得过多的去理解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已经说的够多了,她忍气吞声暗中筹备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和这些人类打嘴仗用的。   而且……她最大的底牌也快到了,虽然和预想中的有些不同,但能借此机会在今天大杀四方也不错。   “龙即将降临,你们现在主动投靠我被我种下蝴蝶种子或许还来得及,不然……就都去死吧!”王后掐着公主的脖颈,魔法杖向上空一指,城堡的穹顶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轰的一声破开一个大洞。   天光从洞口洒了下来,王后背后忽然生出黑色的羽翼,带着它和公主一起飞上了半空。   “龙?还有别的龙吗?”鹊舟抬头望了望天,悄声问道。   文砚贴心的在他和鹊舟的头顶架起了一片保护罩,不让落下的建筑石块砸到他们,笑而不语。   宴厅里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两人的淡定了。穹顶的坍塌让他们四散逃窜,就连士兵们都没工夫再去压制住那些大魔法师让他们控制起来的人了。   危险面前保命要紧,大家有自保能力的就施展能力,没能力的就你推我搡的往厅外跑去,一口气儿跑出城堡来到城堡外的大广场上。   鹊舟虽然有文砚的保护,但也没在厅里待太久,而是带着国王一起跟着众人去向广场。   “哎!”伊德也在往外退,可退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忽的一转身重新朝宴厅跑去。   奥利尔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在崩塌声里大喊说:“你疯了吗!你回去干什么!”   “大魔法师的尸骨还在里边啊!”伊德挣开了奥利尔的手,一个劲儿往回冲。   “不是,大魔法师本人都没急,你急什么!”奥利尔在后边吼道。   可惜伊德根本听不进去奥利尔的话,转眼间人就已经重回了宴厅,直向宴厅中央的板车扑去。   克莉丝也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怎么,居然跟着伊德重新跑了回去,用魔法帮伊德和自己抵挡着来自天上的危险。   “我真是对你无语了!”克莉丝说。   “谢谢你我亲爱的克莉丝姐姐!神一定会保佑你的!”伊德说着,上去就把板车推了起来,可惜宴厅里这会儿几乎没有哪条路能供板车顺利出去了,伊德只能换了个策略,碎碎念着对大魔法师的遗体说了好几声对不起以后,掀了白布打算直接把人背起来。   “啊!”克莉丝惊呼一声。   白布飞起又落下,伊德看着板车上那具还没来得及腐化的女性尸体,傻了眼。   “这、这谁?”伊德茫然。   克莉丝也很茫然。   鹊舟和文砚一路带着国王来到了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不少的人,有一些是从城堡里逃出来的,有一些则是住在附近听见城堡里巨大动静赶到看热闹的居民。   “发生什么事了?!”   “城、城堡!城堡是塌了吗?天呐!”   “天呐!天上那个人是谁?!”   “那、那好像是王、王后啊……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吗?王后怎么会飞?”   “我的老天爷,王后身边的是公主殿下吗?公主殿下怎么好像被王后掐着脖子?!快告诉我,是我眼花了对吗?”   “国王,国王陛下也出来了!”   “你你你你看国王身边那个!那个银色头发的,是不是大魔法师?!”   “天啊……他怎么白天也出现了?不是只有晚上才……”   广场上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鹊舟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先前那些被文砚指出来有可能是王后同党的人一个个的正在朝广场边缘挪去,当即就是一挥手,放出了数十条比成年男子身形还要粗大的奥斯特绿蟒,把那些人全都缠了起来。   这些奥斯特绿蟒都是鹊舟从巨龙之地出来以后在外边的沼泽地里抓的,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文砚的帮助。   奥斯特绿蟒的出现算是一举两得,既控制住了试图逃跑的人,又恐吓住了那些居民,让他们一个个全都朝后退了些。   王后扇动翅膀悬浮于城堡上空,声音传进了下方每一个人的耳中。   “蝴蝶播撒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醒来吧,我忠诚的信徒们,一切未醒来的种子都将是你们的敌人与养料,杀死他们,你们会变得更强。” 第70章   暴/乱一瞬就在王城内部爆发了。   无论愿意与否,那些体内被种下魔法种子并且种子已经被唤醒的人都在那一刻成了毫无理智可言的野兽,除了杀戮以外,他们不再会去思考别的事情,哪怕在他们眼前跪地求饶的是他们的家人、好友,他们的攻击也不会有片刻的停顿。   王后悬浮于王城之上,低头俯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侧耳听着从各个角落传来的悲哭与哀嚎,心里畅快极了。   “看啊,这就是你父亲统治的王国。”王后用魔法将公主悬托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扯着公主的长发让她低头往下看,声音里充满了恶毒与讥讽,“这就是你们人类统治下的王国,脆弱、不堪一击。就连你的父亲、王国的国王也抵挡不住我魔法的侵蚀,终究是成了我手下的一枚棋子。”   公主颤抖着,她已经无暇去顾及头皮被拉扯产生的痛感了,而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广场前方的国王。   国王年事已高,头发早就开始变白,如今更是惨白如雪。但就是这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时却夺过了身边一名侍卫的佩刀,一刀扎进了侍卫的小腹。   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在剧痛中软倒了下去。   “你……你到底为什么要选中我们的王国?当年人类围剿精灵一族时,我们的国家还没有建立。你、你……”公主恶狠狠地偏头瞪向身边这位继母,眼眶发红,气得快要说不出话。   “那又如何?只能说你们倒霉。”王后毫不在意。反正她的最终目的是要除掉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类,从哪个地方、哪个国度先开始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区别。   况且……   “当初你们不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族人赶尽杀绝么?你们又是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们呢?”王后嗤笑一声说。   公主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王后到底还是念几分旧情的,安慰这便宜女儿说:“你现在很痛苦吧?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这种痛苦持续太久。等一会儿我那宝贝恶龙来了,把这片城里的不听话的幸存者全部屠戮殆尽以后,我会亲手结束你和你父亲的生命,让你俩的头颅悬在城门口。现在……把握住最后的一点时间,尽情忏悔吧,或许下了地狱能好受些呢。”   公主瞳孔缩了缩。   龙?龙要来了吗?   天空霎时昏暗下来,公主和王后一起抬头,看见的是一条巨大的煽动着翅膀的银蓝色巨龙正遮天蔽日的朝此地飞来。   王后哈哈笑了起来。   她的感应果然没错。   二十年前,公主归来魂不守舍的说恶龙和大魔法师同归于尽了的时候,所有人都信了,可王后从没有相信过。   大魔法师死没有死王后当时还不能确定,但至少她能保证恶龙未死,因为她还能感应得到她施加在恶龙身上的诅咒。   诅咒没有消失,恶龙就还活着。   而恶龙活着,大魔法师就必死无疑。   之后几年里大魔法师一直都没音讯,所以王后是彻底相信大魔法师死掉了。只不过大魔法师狡猾的很,即使是死了,也要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把她的龙给封印起来,让她没办法再驱使恶龙。   二十年后的今天,做了诸多布置的王后知道自己复仇的最好时机快要降临了,而她需要龙来为她助阵。   要召唤恶龙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除封印,王后怀疑封印住恶龙的正是大魔法师的身躯,所以她给国王造了一场梦,激发国王的悔意,让国王派人前去将大魔法师尸身带回,破除封印。   不过王后还多做了一步,那就是制造大魔法师亡魂的幻像来恐吓国民。她这么做并不是像鹊舟猜测的那样是不确定大魔法师是否死去,用来做双重保险的,而是因为她单纯的想要让那个背叛精灵一族的大魔法师被人类和精灵两族同时唾弃、厌恶。   叛徒不配得到任何种族的敬仰。   哪怕叛徒已经死了也不行。   “天啊,那是什么?”   “那是龙吗?”   “龙!真的是龙!”   地上的人们抬头望着天上的奇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银蓝色的巨龙飞到王后身后,巨大龙翼扇动带起一阵阵的风。   风吹起王后发丝,她伸手将头发拢了拢,天光重新降下,原来是巨龙化形成了一位半大少年的模样,只留下一只胳膊还保持着龙爪的模样,粗壮结实,长而利的爪子让人毫不怀疑它轻易就能捏爆一块巨大的坚硬的石块,也一定能轻易捏碎一个人的头骨。   “你来啦。”王后太久没见过这位龙族的少年了,她微笑着看着少年,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事实上王后和这位龙族的少年也就只有过两面之缘而已,一次是二十年前她动用禁术寻找世间最强大之物时被法阵带动着跳转到巨龙之地的那一次,那次她看见了在海边坐着发呆的少年,也看见了少年头顶的龙角。   龙,世上竟然真的有龙。   王后当机立断在少年还没回过神来时给少年身上施加了诅咒,下完诅咒她便再次动用魔法回到了城堡里。   第二次和少年见面就是在公主被少年带走的那一次,王后那时候伪装得像一名失去了亲生女儿的可怜母亲,跪坐在地上痛哭着看向恶龙飞走的方向。   说起来那些全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王后眯眼看着如今的少年,少年好像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老。但王后看着少年木楞的脸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张脸为什么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不是阔别二十年再见故友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前不久才在另一张脸上见过的那种熟悉。   王后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就没有多想,而是转过脸去重新看向下方,手一抬指着整片王城道:“就拜托你先拿这座城试试手了,被那精灵族叛徒封印了这么多年,你也想要好好伸展一下,对吧?”   王后说着再次将头转向少年,只是这一次,她转到一半时就骤然停下了。   下方广场上的悲哭与哀嚎在那一瞬全都变做了惊呼。   鹊舟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后的脸,猛的抽回手来,将王后那颗还热乎着的心脏抛进了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的城堡残骸里。   王后身后的黑色羽翼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瞪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身体却自由落体般向下坠去。   鹊舟揽住了同样开始坠落的公主的腰,带着公主朝地面降落下去。   烟尘四起,王后仰躺在一片断壁残垣中,眼里依旧充满了不可置信。   咯噔。   石块被人踢动,在不平整的地面上心滚动了几圈,最后撞击在一块斜插进废墟里的石板上停了下来。   王后眼珠转了转,像是想要看看来的人是谁。   文砚停在了王后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这个头发散乱、胸膛处破开一个大洞的形态狼狈的女人,抿了抿唇,说:“你我同是精灵族人,你会的那些禁术,我也会。”   王后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文砚是在指什么,眼睛轻眨了一下,最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鹊舟很快就带着公主和国王来到了文砚身边汇合,他看着地上这个即将死去的复仇者,大发慈悲的把他们的全盘布局给讲了一遍。   “是这样的,今天的宴会是我们早就布置好了的,激怒你让你在全王城的百姓面前动用你的所有底牌也是为了让民众都看清你的真面目,洗清一下大魔法师被你泼的脏水。唔……公主殿下也知道这些事情,刚刚只是在配合你演戏而已,目的主要是为了放松你的警惕。”   事实上让公主知道这些事情是一个临时的决定。   那天鹊舟和文砚在国王房间里计划完今天的事情就离开了,过了几天以后,两人再次来找国王,把那些疑似已经被王后拿捏得死死的臣子或是侍者、管家的名单交给了国王。   公主就是在此时端着亲手熬的养生汤来找国王的。   也许是王后想要留下一个清醒的人来见证她的宏图伟业吧,文砚查过公主,发现公主特别的干净。   事出反常必有妖,文砚也怀疑过公主会不会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可他和鹊舟一起观察过公主几天,确定了公主就是真的干净而已,应当没有别的更隐蔽的身份。   既然公主干净,那把一些事情告诉公主也无妨,如果最后王后走投无路拿公主当人质的话,公主也能有所准备,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打王后一个措手不及。   公主看着代替自己的亲生母亲陪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和亲生母亲无异的王后,眼眶还泛着红,声音里却是怨恨的,“母后,我一直都拿你当我的生母对待,我从未讨厌过你,但你却……我只恨今天亲手杀死你的人不是我。”   鹊舟啧了一声,“抱歉啊,抢功了。”   公主:“……”   王后眼睛缓慢眨动一下,眼珠转向了一旁的国王。   国王看着那双充满仇恨与杀意的眼睛,叹了口气,“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受你的控制杀了很多的人?我为了这个国家辛劳一辈子,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我却亲手杀了这个国家的国民,你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大概是畅快的吧。”   王后喉间发出一声蔑笑。   “只可惜都是幻觉而已,包括暴/乱的群众,包括你感知到的带有诅咒的巨龙冲破封印后的逐渐靠近,全都是幻觉而已。”国王摇头叹息,“你会太自负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从没有人发现你的不对劲,这让你放松了警惕,忘记了大魔法师和你一样同是精灵族人,你能让人进入幻觉,他也可以。”   王后闻言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全身抽搐,笑得嘴角溢出血来,可她还是笑着,像是一个失败者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完全的败了。   “幻术……哈哈,人类不死又如何?至少你……砚·塔文,你个精灵族叛徒,你用了禁术,你也别想活!咳咳、哈哈哈……”   一直都对这场戏提不起太大兴趣的鹊舟闻言猛的扭头看向文砚,语气里第一次沾染上了真正的不是演绎出来的慌乱和怒意,“你不是跟我说那只是个基础的普通法术吗?!” 第71章   城堡在坍塌,鹊舟和文砚护着国王一路冲出城堡来到广场空地。   王后扇动着翅膀飞在空中,鹊舟让奥斯特绿蟒把试图溜走的叛臣们给缠了起来,拽过文砚胳膊,把人扯近了问说:“什么龙?还有别的龙吗?”   “没,一点小幻术而已。”文砚示意鹊舟放心,“我用幻术模拟了一个中了诅咒的你,或者说我。反正就是让她觉得,她诅咒另一端的那个人正在朝她靠近。”   “你是想要她觉得援兵正在接近,继而放松警惕?我需要做什么?扮演被她诅咒的那条龙站在她的身边,在她毫无戒备的时候杀死她?”鹊舟脑子转的很快。   文砚点头,“是。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你帮个忙。唔,准确说是让你收服的那些小家伙们出来跑个腿。”   鹊舟在问出为什么三个字以前先放出了满广场的看似无害的小动物。   文砚抬起手来,掌心对着一地的小家伙们,嘴上念着些旁人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鹊舟耐心听着,随着文砚的念诵,他看见有星星点点的光从文砚掌心溢出,飘荡着落进了小家伙们的身体里。   “好了,麻烦你让它们跑一趟了。随便往哪里跑都行,只要能让它们触碰到整个王城的人就行。”文砚说。   “这你就为难我了。”鹊舟对命令这些小动物做事没什么经验,只能胡乱对它们说了句:“见人就贴贴知道吗?”   说罢,鹊舟目送小家伙们四散开去,问文砚:“这是在做什么?”   文砚说:“算是一种解药吧,一会儿王后大概率会驱使那些觉醒了魔法种子的人去对付其他人,我让它们把解药散播出去,那些人体内的魔法种子就会枯萎,王后也就操控不了他们了。不过在幻觉里,王后还是会以为自己正在操控着那些人去杀人。”   鹊舟觉得文砚这招怪厉害的,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地说道:“这法术很简单吗?以你现在的状态都能做到这样,王后她真的不会看穿么?”   文砚笑笑,“她不会看穿的。”   鹊舟还是觉得有些不合理。   要知道现在的文砚可是借用着小狗的身体、依仗着他的龙血才能勉强保持住人形的,在这个状态下,文砚能使用一些简单魔法就不错了,但像这种可以一次性解救全王城的大型法术,还有施在王后身上的幻术,这真的是现在的文砚能做到的吗?   “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法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鹊舟蹙着眉很是认真的质问文砚。   文砚保证道:“绝对没有。你放心。”   鹊舟仔细观察了一下文砚的神情变化,心里对文砚的话信了七八分。   “总之,待会儿我送你到天上去,你先假装听王后的话,等她放松警惕时,你动手就好。”文砚说出了他的计划。   鹊舟嗯了一声,指指自己说:“我就这么上去么?头发颜色什么的不需要变一变?还有脸呢?你别告诉我你当初没帮我整过容,我才不信。”   如果塔西雀一直都盯着龙少年那张脸的话,他怕是早在第一次进城堡的时候就被王后认出来了。   文砚抓住鹊舟的一只胳膊抬了起来,说:“容貌不用变,反正她看见的全是幻觉。你只需要变一变这只手,你本体的力量比你如今的力量更强,就算是出了意外你也能对付。”   文砚引导着鹊舟把一只手变作了龙爪,然后就送鹊舟去了天上。   如今,已经顺利完成任务重新回到地面的鹊舟瞪着文砚,怒道:“你到底是拿什么作了代价?!”   文砚抿抿唇,绷着面皮说:“她骗你的,我没……”   “你真拿我当傻子吗?”鹊舟本来一开始就没全信文砚的话,这会儿王后一提,他就彻底把文砚拉进了信任黑名单里,“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骗我骗得够多了。”   鹊舟指的是塔西雀那丢失了记忆的二十年。在过往记忆都被屏蔽的前提下得来的二十年的人类生活,何尝不算是一种欺骗?   文砚沉默着。   国王和公主对视一眼,内心都有些忐忑。   他们的大魔法师为了他们的国度到底付出了些什么?   “哈、咳咳……哈哈哈,他不说,我来说如何?”精灵一族的生命比人类更加顽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不死之身,王后如今的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但临死前她还是用充满了恶意的语气恶心着在场几人的神经。   “我为了今天谋划布局了十几年时间,而你们的大魔法师……咳咳,却想要在短时间内覆盖我布置下的的所有幻境,哈,想做到这种程度,咳……光凭魔力可做不到。砚·塔文,你还活着这件事情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你燃烧的这数十年的寿命……”   王后适时收声没再接着往下说,只是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在为她临死前能拉个人一起上路而感到无比的愉悦。   “我草了,你怎么还没死?”鹊舟看了王后一眼,震惊到说不出话。   文砚说:“她活不了的。”   鹊舟于是又瞪向文砚,上前一步伸手揪住文砚衣领,威胁道:“你别说她。你最好现在如实告诉我你还有多久可活,不然我让你跟她一起走,我还把你俩葬一起,恶心死你们。”   文砚被鹊舟逗乐了,唇角勾起,笑容温和,可他整个人却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鹊舟愣了愣,手里衣料的触感越来越不真实,就像逐渐变淡消失的文砚的脸和身子一样,让人一点踏实的感觉都没有。   “汪?”   小小的白团子蹲坐在地上,抬起头冲许久未见的主人叫了一声。   鹊舟看看小狗,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王后的笑声就响在他的耳边,鹊舟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忽然掏出镶嵌有宝石的短刀来,俯下身干净利落的彻底终结了王后的性命。   “精灵族的仇得报,但绝不是像你这样报。很抱歉你现在必须得死了,因为我需要再见他最后一面。见一个清醒的他。”鹊舟看着王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抱起小狗起身对国王说:“自己国家的烂摊子你们自己解决去吧,走了,烦死了。”   国王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鹊舟就已经原地消失不见了。   鹊舟是真的很烦。   一场游戏而已,他根本不会为了文砚的死感到难过或是什么,他只是被文砚那种默默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傻逼精神给气到了。   什么东西啊?真以为自己是拯救全人类的英雄了是吧?没那雄厚的生命力做支撑就别拿生命力交换力量啊,他们正面硬刚又不是完全刚不过王后,何必非得玩这一出?   鹊舟想不通。他觉得这就好像是他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主人公的随便哪个朋友或是亲戚为了让主人公活下去,在完全没有经过主人公同意的前提下就擅自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要强装出一副“我没事我很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样子。这不玩儿呢嘛?为了煽情而煽情,没必要不说,还显得智商有点不太高。   鹊舟越想越觉得文砚是个傻逼。他抱着小狗走在巨龙之地的海岛群山里,一边把文砚骂了八百遍,一边走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鹊舟掏出发光珠子照着亮,直奔中央石柱上的文砚本体走去。   鹊舟想,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拿自己寿命做法术能量替代品的文砚在耗尽所有能耗尽的一切以后,其飘散在外的意识应该是会主动脱离小狗的身体回归本体的。   而他现在就是要抓住文砚本体最后的一点生命力完成他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一直没决定好要不要实施的事情。   “文砚?文砚你最好给我醒一下,一分钟都行,反正你听我把话说完。”鹊舟已经掌握了让手变成龙爪的方法,在抵达石柱面前后,他直接用爪子暴力破坏了文砚身上缠绕着的锁链,把文砚抱了下来平放在了地上。   鹊舟把手按在文砚颈侧动脉上,蹙眉感受了一下。   指腹下的皮肤凉凉的,但却有着什么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鹊舟安了心,按着文砚肩膀轻轻摇了摇,嘴里威胁道:“你不醒的话我扒你衣服了,给你上下全部扒光,让你死的非常的不体面。”   文砚眼皮跳了跳,人却还是没醒过来。   鹊舟说扒就扒,上手就把文砚身上那件穿了二十年没换过的脏兮兮的衣服给扒了下来,露出了其下隐藏着的紧实的肌肤。   小狗端坐在一旁看着鹊舟忙活,脑袋歪了歪,身后小尾巴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呼——”   衣服裤子全都一股脑被扔到了一旁,现实世界中,晚一些时候看见这一段直播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发弹幕表达一下自己的兴奋之情,他们面前的屏幕就是猛地一黑。   -匿名:草,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高贵的VIP不能看的?   -匿名:前边的你醒醒,魔晶直播还没出VIP充值功能呢。   -匿名:看不懂,好端端的脱衣服干什么?小叫花子这是什么恶趣味?   -匿名:看不懂加一。说实话,这一整个世界我都没太看明白,但也说不上是哪里没看明白。我就是觉得……嗯……有点无聊,感觉小叫花子都没什么参与感,我本来还想看他被打的,结果打架的活全都扔给了别人。   -匿名:确实,而且身份也很讨巧,龙哎,然后身边还有个大魔法师,好大两个金手指,都不需要他付出什么努力。   -匿名:别说了,我三开呢,隔壁两个主播的这一场游戏的参与感还不如小叫花子强呢,感觉都是边缘挂机角色。   -匿名:我看的另一个主播也是……不知道魔晶集团这一波在搞什么,我都看困了。   -匿名:肯定是搞游戏测试呗。不是说世界魔方的随机世界生成主要划分好几个大类吗?休闲、战斗、益智、权谋什么的,可能这一场主要划分的大类就是这种…emmm…沉浸式角色扮演近距离旁观世界剧情发展类的吧。   -匿名:6   -匿名:测试得很好,建议直接取消这一大类。   -匿名:我倒是挺喜欢这种模式的,有金手指你们不觉得爽吗?躺赢,完全不用担心剧情线,就,相当于是异世界旅游了,吃吃喝喝玩玩,挺好。 第72章   文砚醒了。   他没动,而是躺在游戏舱里愣了会儿神。   现实的记忆连带着游戏内的记忆一起涌入他的脑海,他花了几分钟去整理这些界限分明的记忆碎片,等他彻底理顺以后,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声笑了笑。   对于他这样的NPC系统测试员来说,他所扮演的NPC一旦在游戏内死亡,现实里的他就会立刻醒来,否则他就得等同一场游戏中的那位玩家完成了任务或者彻底失去了完成任务的可能时才会被动退出游戏。   文砚这一次就是因为他所扮演的NPC死亡而醒来的。   砚·塔文死了,原因是他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去换取强大的魔力,从而覆盖王后的幻境场,让王国不至于陷入危难中。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死去。小狗体内的砚·塔文的意识最终回归到了本体,本体的生命力开始极速的流失。   在一片混沌里,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所以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再看那人最后一眼。   砚·塔文他做到了,他睁开眼,看着骑在他腰间低头俯视着他的少年。   少年看他醒来很是高兴,但那种高兴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埋怨。   “你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少年说。   砚·塔文很茫然,他不知道少年的那些脏话都是跟谁学的,他从前明明就没有教过他这些不好的词句,但是能在死前听见少年的声音也是一件幸事。   “算了懒得骂你,看在你活不了多久了的份儿上,文砚,我告诉你,好话我就说一次,你听清楚。”少年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说着他听不太懂的句子。   “文砚,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现实里的你跟游戏里的你完全不一样,那下个世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让我再遇到你。如果很不幸的我还是看到你了,那你就做好心理准备,虽然你是个傻逼,但你游戏里长得还算合我心意,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对你做点什么。唔,你就当这是一个善意的忠告,或者报备,又或者提前打的一剂预防针吧。”   少年说完就起身瞪眼看着他。   砚·塔文能听懂少年话里的每一个字,但那些字连在一起他就不太明白了,只能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问:“文砚是…谁?”   少年面上有一瞬的无语。   “砚·塔文行了吧?满意了吧?哎。反正你记住就行。”少年说着,手在砚·塔文的胸口胡乱摸了一把。   砚·塔文是真的快要保不住他体内的最后一口气了,要不是少年这一摸,他可能都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你做什么?”他有些着急,急得苍白的皮肤上泛起了一片红。他想起身把少年推开,或者能伸手把衣服捞过来盖在身上也是好的,可他四肢僵硬,是真的完全没有了动弹的力气,只能任由少年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没做什么啊。”少年说得理直气壮,“我这叫合理利用直播漏洞,有些话当着观众的面不太好说。”   砚·塔文愈发听不懂了起来。   “你不需要懂。”少年看懂了他的表情,无所谓道:“能懂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如果你永远都没办法懂的话,那懂不懂也不重要了。哎,要不我再说的直白一点吧?省得你醒了以后猜来猜去。”   少年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砚·塔文心跳加速的话。   “我那话的核心思想就是,如果你不想有朝一日在玩游戏的时候体验一把被男人上的感觉,那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OK?”   别说砚·塔文了,就算是文砚现在回想起这些话也觉得心跳有些失速。   只不过鹊舟那话说得太草率了些。如果他俩真到了那一步,那最后会是谁上谁现在可说不好。   文砚笑笑,抬手在游戏舱内部的某个按钮上按了按,打开舱盖坐起了身。   “少爷。”管理员递了杯温水到文砚手边,恭敬问说:“这一次的游戏体验还算好吗?”   “嗯。”文砚接过水喝了一口,看向一旁管理员电脑上的实时直播。   内部的直播和外界观众看的直播不同,这里的直播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处理的,播放的完完全全就是玩家在游戏里的实时画面,所以画面闪动的速度非常快,稍不留神可能游戏里的一天就过去了。   “少爷这次是因为角色死亡被迫弹出游戏的,所以这一场的玩家还没有跟少爷一起退出来。”管理员解释道。   “知道。”文砚拉过凳子坐在电脑面前,不动声色问:“我登出之前的画面你刚刚有看见吗?”   “没有。”管理员摇头,“当时屏幕黑了一会儿,再亮起来的时候您的游戏舱就显示您已登出了。其实我挺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的。”   “没什么。”文砚笑笑,转移话题说:“这个玩家应该也快结束游戏登出了,毕竟他的任务是带我的尸体去见国王,现在我死了,他完成起来也轻松。”   像是为了印证文砚的话,屏幕上时而闪过少年的脸,时而又闪过国王和公主以及百姓们的身影,最后屏幕一黑,显示玩家已登出游戏。   “你觉得他玩得怎么样?”文砚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主要还得看后期数据分析。”管理员说:“少爷对他感兴趣么?”   “还行吧。”文砚想起少年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耳根有些发热,面上却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少爷架子说:“至少人品不错。明天继续连接他的世界吧,总比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好。”   文砚这么说也不算空穴来风,昨天的第一场测试结束以后,文砚也没闲着,上网看了不少其他游戏测试员的游戏剪辑片段,发现那两百个测试员里有好些都玩得挺开,调戏NPC什么的都算轻的,还有几个是直接上了手,做了些被直播系统屏蔽的事情。   文砚可不敢去踩那个雷,等他醒了他得恶心死。   另一边,鹊舟在把大魔法师的尸骨带回王国交给国王筹备下葬仪式后就退出了游戏,对那个奇幻的世界没有半点不舍。   这也不难理解。鹊舟参加游戏测试的目的本就不纯,上一场他之所以没有在完成任务以后立刻退出是因为有文砚在,他对此人还挺感兴趣的,但这一场文砚在他完成任务前就死掉了,那任务完成以后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   呆那儿不走难道是在等伊德那小破孩儿过来扭着他问东问西吗?   不过一想到以后都没有能抱着暖手的小狗团子了,鹊舟心里还是有点怅然若失的。   离开游戏舱,鹊舟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去煮了泡面,边吃边打开电脑刷起网上有关《世界魔方》的论坛。   有了昨天一天的直播铺垫,今天的论坛更加热闹了。   《世界魔方》的测试资格虽然只有两百个,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游戏的出现也算是一种全民狂欢。   论坛里,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就是:大家有在游戏里找到用自己脸建模的NPC吗?大家看到自己都什么感觉啊?   鹊舟刷论坛的本意就是找个有意思的东西当下饭菜,所以他看到这个帖子就直接点了进去。   魔晶集团当初没少在征集人像这件事情上花钱,因此那些为了奖金投稿过自己照片的网友们这两天全都在积极踊跃的从各个直播间里寻找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   别说,还真有不少人找到了自己。   -我先来!我还真看到我了,就在一个女主播直播间里,我是个大老板,富甲一方的那种,身边美女如云,就是性格比较横,没少为难那女主播哈哈哈哈,看得我都有点对不起人家了。   -我倒是没找到我自己,但是找到我一朋友了,男的。笑死,我那朋友平时是个骚话连篇的社交悍匪,结果游戏里直接成了一个需要主播帮助的小可怜儿,哎哟喂,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笑死我了。   ……   -我也是看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不过不太熟,也就一次慈善拍卖会上见过,是个公子哥吧。他现实里给我的感觉挺不好接近的,不过我也没跟他说过话,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对谁都那样。但他游戏里怎么说呢,就比他现实里鲜活多了,但人设还是个有钱人。啧。而且我今天又看到他了,还是在同一个人的直播间里,也挺有钱的,宝石金币之类的闭眼往外甩。太变态了,怎么会有人不管在哪儿都那么有钱啊?   -回楼上,你看得不会是一个小叫花子的直播间吧?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那个人特别像里边一个NPC呢?也是两天都出现过,两次都特有钱。不过我合理怀疑他第二次的有钱是假的,说不定那些宝石金币全是龙的收藏。   -对对对,就是他。那个叫文砚的NPC,今天好像是叫砚·塔文吧,哎,他现实里就叫这名字,挺巧的,也可能当时他提供人脸照片的时候把名字也一起提供了,我记得当时好像说授权名字的话可以多加10块钱。不过我觉得那样隐私泄露的太多了,我就没授权。   -我超,我刚刚去搜了一下文砚这名儿,草,我惊呆了,他现实里居然这么富吗?!   -什么?我也去搜搜。   -我超!文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我超,这什么水平?!   -我超,我没见过世面,这水平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世界魔方》从魔晶集团手里买过去啊?   -不是,你们不知道吗?《世界魔方》能成为第一款全息游戏的前提是什么?是全息技术啊朋友们,文氏集团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最大的投资人了,养活了多少这方面的研究员啊。   翻了几百楼猝不及防看到这几条回复的鹊舟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   文砚他……这么有钱的吗? 第73章   鹊舟设想过文砚的现实身份可能不简单,因为一个可以参加《世界魔方》未公开版块的测试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就算真的普通,那至少也是魔晶集团的内部人员。   但鹊舟没想到文砚竟然是文氏集团的贵公子。   文氏集团,这是连鹊舟这个不怎么关注这方面新闻的人都有所耳闻的商界巨头,其董事长更是排在全球富豪榜前三的狠角色。   不过鹊舟对那么多的钱没什么概念,在他看来,文砚就只是有钱、很有钱。   这么有钱的一个人,在听见他今天在游戏里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鹊舟觉得挺有意思,他滑动鼠标滚轮重新翻到了最开始说文砚的那层楼,把那句“他现实里给我的感觉挺不好接近”的评价反复看了好几遍。   不好接近么?   高冷禁欲系?还是只是表面上看着比较闷,私底下其实很放得开?   前者的话,鹊舟觉得他下个世界可能遇不到这位文少爷了。后者的话,下个世界再见的可能性会高一些,但也只能是玩玩而已。   不过他原本也就只是想玩玩而已。   跟游戏里的人谈真感情什么的,先不说他和文砚目前还没到那份儿上,单就“网恋”这两个字来说,鹊舟就是绝对不可能去碰的,太没谱了。   鹊舟这么想着,还是打开搜索引擎搜了搜这位文少爷的花边新闻。   嗯,没有。   鹊舟尝试键入了好些关键词,但他搜索出来的关于文砚的一切报道都是正面的,比如捐款多少多少千万啊,又资助创办了几座社会福利机构啊……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一条有关于文少爷的花边新闻都没有。不抽烟、不喝酒、不乱交也没女朋友,生活简单干净,是个纯纯的正人君子。   鹊舟啧了一声关掉网页。   那么富的大少爷,私底下没点混乱的私生活,谁信?反正他不信。   鹊舟把面吃完,把碗洗了收拾好,这才打起精神来看起今天其他199个测试员的直播情况。   由于任务失败的测试者的直播间会被暂时关闭,今天还能给大家直播的测试员算上鹊舟一起也就171人,而在今天的直播全部结束以后,这171人里又有36人任务失败被丢进了小黑屋。   鹊舟算了算,如果昨天那些失败的主播今天没能翻盘从所谓的复活场出来的话,那明天还能开播的就只剩下135人了。   《世界魔方》测试直播的受众群体就那么多,直播的主播越少,那平均分到每一个直播间里的观众数从理论上来说就会变多。   鹊舟记得魔晶集团说过,最后的最佳测试员是从多方面综合评定出来的,以考试成绩来比喻的话,其中游戏任务完成情况的分值占比最大,剩下的分数里恐怕还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直播数据。   直播间在线观众越多,观众反响越好,最后这一项的分值相应的也就会越高。   鹊舟不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但他还挺希望从各个方面入手把能拿到的分全部拿到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另外的那199个测试员就是鹊舟的竞争对手,只要对手淘汰的越多,他能分到的观众就会越多。   只可惜这游戏每个玩家和每个玩家之间是相互隔离开来的,想要对手被淘汰,他只能祈祷对手自己菜。当然,能分到观众的前提是他自己不要被淘汰出局,同时,他还得让那些多出来的观众愿意来看他。   “唔,不知道炒cp能不能吸引一点关注度。”鹊舟虽然不追星,但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里,他对明星或者网红之间捆绑炒CP营业吸粉的操作还是有所耳闻的。   说起这个,鹊舟就想到了他刚刚在论坛里乱窜的时候看到的一篇关于他和文砚的CP贴,啧,怎么说呢,大家还挺会嗑的反正,不过他们构建出来的大部分剧情走向都是BE结局的,让鹊舟看得有点脚趾抓地。   很尬。   但他和文砚好像真的要BE了。   文砚那种贵公子,就算平时私底下玩得开,那也不至于和他这么个叫花子玩吧。他们下个世界怕是不会再见了。   鹊舟直到第二天再次躺进游戏舱的时候也还是坚持着这么个观点。   他这一次必定是不会再见到文大少爷了。   鹊舟安然闭上了眼,在一阵晕眩后于另一个世界醒来。   鹊舟是躺着醒来的,所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带着吊灯的天花板。   灯关着,室内却不算暗。鹊舟坐起了身,发现他在一间装修很现代的卧室里。   这会儿是白天,房间拉着不遮光的窗帘,鹊舟下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让天光毫无阻隔的彻底洒进了室内。   “居然是正常世界,不会又是折磨渣男一类的吧。”鹊舟自语着,打算打开任务栏看看。   砰、砰、砰!   隔着卧室门板隐隐传来的一下接一下的敲门声让鹊舟暂时搁置了打开任务栏的计划,他蹙着眉,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打算一探究竟。   鹊舟的感觉没有错,被敲响的门确实属于他这座房子。   鹊舟也没急着去开门,而是先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座屋子收拾得挺干净,也挺有生活的气息。卫生间里有一套洗漱用品,厨房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和头一天的剩饭,客厅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坚果零食,沙发上还有穿过的脏掉的袜子。   虽然但是,这么大一套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还是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了。   鹊舟在屋里溜达的时候,房门一直不停的有规律被人从外敲打着。   鹊舟被这动静吵得有些烦了,终于大发慈悲走到门边。   门上没有猫眼,鹊舟想看一眼来人是谁的计划落了空。他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声线慵懒地问了句:“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回答鹊舟的是忽然加快加重了好几倍的敲门声。   或者说撞门声。   鹊舟蹙起了眉。   这个世界是正常世界吗?正常世界里谁敲门是用身子撞的?   鹊舟直觉不对,偏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从玄关处的墙角找到了一把看起来没太用过的扫把。   扫把头是能取下来的,鹊舟只留了一根棍子在手里,按动把手将门向外猛地一推。   铁制的门板砰的一声撞在了门外之人的身上,把那人撞得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鹊舟看清那人容貌后瞳孔猛地一缩,飞快伸出手去想要将敞开的大门拉回来关上。   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些,在他的手即将搭上门把前,地上那人如同野兽一般弓身窜起,脖子前伸,张开了沾满血污的大嘴就要朝鹊舟脖颈咬去。   鹊舟一脚将人踹飞出去,长棍自上而下狠狠一劈,半点余力也不留的让棍子一头砸在了那人头顶。   那人全身抽搐了几下,刚挣扎而起的上半身脱力般向后一仰,后脑勺砸在对门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彻底不动弹了。   鹊舟站在门口咽了口唾沫,眼睛直勾勾定在地上那人扭曲的四肢和狰狞的面孔上。   这他妈……该不会是丧尸吧?!   不远处的楼道口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鹊舟不敢细想从楼上楼下赶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忙退回屋里把门重重合上了。   光是关门还不够,鹊舟就近搬了一旁的鞋柜过来挡在了门前。   虽然门是向外开的,但如果还是不慎被外边的东西把门撞开了的话,至少这半人高的柜子还能稍微拦那些东西几秒。   “要不要这么晦气啊?”鹊舟站在门口快速打开任务栏看了眼之前没来得及看的任务,在发现上边写着“本次任务:杀死全球范围内的所有丧尸,或者成为三万幸存者之一”之后,他咒骂了一句,无视掉乒乒乓乓的砸门声,转身去房里翻箱倒柜找起能用的武器和物资来。   得益于屋子的原主人是个会过日子的,屋里食物和水都不少,鹊舟简单清点了一下,发现在不断电的情况下,家里的米面和蔬菜肉蛋类至少够他吃半个月。如果停电的话,那那些零食也是够他吃几天的。   武器这边倒是也不算缺,毕竟光是厨房里的菜刀和水果刀那些就有好几把了,只不过这些东西的长度都有些短,只适合用于近身搏斗,并不是对付丧尸的最好武器。   但有总比没有强。   鹊舟找了根皮带加工了一下,勉强把两把带鞘的水果刀别在了左右两边的大腿上。   至于菜刀,他试了一下,用着不算太顺手,索性就放弃了。   准备好武器,鹊舟又翻出个容量还算可以的登山包来,把一些保质期长容易管饱的零食装了进去,然后又把屋子里能找到的药品一起装了进去。   丧尸的毅力也是有限的。鹊舟在屋里捣鼓这些东西的时候动静都挺小,门外那些丧尸在撞了很久的门发现根本撞不开以后就陆续离开了。   耳朵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静,鹊舟休息了片刻以后去衣柜里扒拉出了一件皮质的外套穿上。   鹊舟其实不怎么爱穿皮衣这种没弹性的东西,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虽不至于影响行动,但体感上来说很不舒服。   不过考虑到皮衣的面料比较厚实,不容易被丧尸一口咬破或者一爪抓破,鹊舟还是自愿接受了这份委屈。   说起来他身上这条裤子不是皮的,保险起见,他里边是不是得再穿一条秋裤打底啊?万一外边的裤子被抓破了,里边那条说不准还能挡一挡。 第74章   鹊舟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给自己加一条秋裤。不为别的,主要是这地方现在好像是夏天,体感温度挺高的,多穿一条秋裤太热不说,行动起来还不是很轻巧。   话说他要怎么行动啊。   鹊舟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以后,茫然的坐在沙发上思考起了人生。   杀死全球所有的丧尸,或者成为三万幸存者之一。   这个任务只能让鹊舟想到两条路,一条路是刚,一条路是苟。   到底是大杀四方还是苟进决赛圈?这个选择对于真实的遇到了丧尸危机的普通人来说大概不是个问题。   苟就完事儿了嘛!在家里有水有粮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出去和怪物拼命?   可这里不是现实,鹊舟也不完全是一个普通人。他现在的身份算是一名游戏主播,从观赏性的角度来说,不管他最后是靠什么条件完成任务的,从此时此刻开始,他都得出去和怪物正面硬刚。   鹊舟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承认他紧张了。   没办法,《世界魔方》的造景太真实,他身处其中,除了脑子里知道这是一场游戏以外,他身体的其他各个器官都在告诉他:这里和现实没有差别。   不管是谁在身临其境的面对丧尸这种又丑又臭还会吃人的怪物的时候都会紧张的吧。就算玩的是丧尸题材的主机游戏,在看到电脑屏幕里忽然出现丧尸的时候也会心跳加快的吧。   鹊舟给自己的紧张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但其实他知道他真正在紧张的是什么。   他真正紧张的是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在丧尸的围攻下活下去。尽管游戏里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可死亡后游戏失败的后果于他而言比让他去死还让他难以接受。   不能死,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鹊舟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嗯,临出发前先开火吃顿好的应该没关系吧?   鹊舟用厨房里能找到的所有的食材,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给自己做了顿好的。   吃饱喝足以后,鹊舟歇了一会儿然后再一次整理行装,终于是不负直播间里观众们的期待,推开鞋柜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门外,先前被鹊舟一棍子打破脑袋的丧尸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躺在对门邻居家的门口,公用过道里,地上和墙壁上都沾染着不少血迹。   血腥味和腐臭味交织着涌进鹊舟的鼻腔,鹊舟只是稍微蹙了蹙眉,握紧手里唯一的可以远距离攻击到丧尸的扫把棍,趁着过道里没有丧尸,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朝楼道靠过去。   一口吃不成胖子,鹊舟这次出来没打算要离开这栋楼,背着背包也只是以防万一。   他此次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探一探楼里的情况,如果能把楼里的丧尸清理干净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鹊舟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楼梯前。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往上,一条往下。   鹊舟出门之前就已经趴在自家的窗台前考察过了,他所在的这栋楼地处某小区的中间位置,这个中间具体有多中间鹊舟说不好,总之这栋楼四面八方都是小区里的其他楼层,而他家所在的位置则位于楼的中间层,往上往下都有至少四五层的距离。   鹊舟没有多想就迈步朝楼下走去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里楼上楼下的情况都是未知的,那先往哪儿走都一样。但如果他下楼的话,他至少有机会看看这栋楼底层的单元门是不是开着的。   如果门是开着的,那他就得先把门给关上才行,否则这栋楼里只要有动静发出,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丧尸涌进来。   鹊舟行动快而无声,转眼他就通过一地血污的楼道来到了下一层。   这栋居民楼每层楼只有两户人家,相应的,每层楼之间的公共平台区域并不大,障碍物也不多,有没有危险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鹊舟下了一层没看见人,索性又往下去了一层。   这次,鹊舟才下到半层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平台上晃动的人影了。   鹊舟屏住了呼吸,蹲在楼梯转角的狭窄平台上往下看,看见了一个半边脸被咬掉了好大一块肉的面目模糊的白领女丧尸。   那丧尸并没有朝楼梯这边看,而是用额头顶着一户人家的屋门,脚不时的原地走两步,脑袋则随着她的脚步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门上轻撞。   鹊舟看到这女丧尸的动作,忽然就有点明白之前他自己那屋外的规律的撞门声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人家一开始只是在自娱自乐啊。   鹊舟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有些加速了。   在重新变回一个普通人以后,鹊舟才知道上个世界里巨龙的身份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强的安全感。   掌心微微有些发汗,鹊舟胡乱在裤腿上抹了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扫把棍。他没有选择继续往楼下走,而是站在楼梯转角的小平台上,脚跟轻轻在地上剁了剁,发出了些微弱的声音。   正愉快的用脑袋撞着门的女丧尸闻声猛地把头扭转了九十度,两只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瞪向鹊舟,嘴巴猛地长大,身子也如离弦之箭般朝楼梯扑了过来。   有了之前开门杀的战斗经验,鹊舟知道这玩意儿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的他在丧尸四肢着地扑腾着爬上楼来的瞬间就是挥棍一砸。   棍子砰一声击打在了丧尸肩膀上,鹊舟和丧尸动作皆是一顿,鹊舟啧了一声,收棍出棍,棍头狠狠撞在丧尸胸口,把它推得向后翻下了楼梯。   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鹊舟知道他刚刚制造出来的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吸引到了其他楼层的丧尸,他一棍未中后也不敢托大,在女丧尸翻滚下去的同时转身朝楼上跑去。   两层楼的距离不算远,鹊舟上楼速度挺快,但在跑回到他家所在的五楼平台时,从六楼听见动静下来的丧尸已经扑到了楼梯口。   鹊舟一棍横扫过去击中了丧尸侧脸,力道之大,震得他自己的手都在发麻。   可那丧尸却坚强的很,头部被那样击打也还没彻底死掉,爬起来后直扑冲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的鹊舟而去。   鹊舟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把屋门关死,但要把虚掩的房门打开还是要花时间的,丧尸扑来时,鹊舟门才堪堪拉开了一半,他没办法进去,只能侧身一滚暂且避开丧尸的扑咬。   丧尸毕竟是已死之人,反应没鹊舟这个大活人强,这一扑收不住力道,只能Duang一声撞在了门上,在鹊舟略显绝望的目光中把门给撞合上了。   “我靠。”鹊舟低骂一声,来不及多想,一手摸到腿间抽出水果刀来,在丧尸回头之前狠狠将刀尖扎进了丧尸脑后。   大脑被破坏的丧尸顺着铁门滑倒在地,鹊舟一脚把尸体踹到一旁,连忙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   “吼——!”   晚一步赶到五楼平台的又一只丧尸嚎叫着朝鹊舟扑来,鹊舟一脚将其踹飞出半米,转动钥匙把门打开了就往屋里窜。   可惜也是他今天点儿背,他先是一棍子没砸中女丧尸的脑袋,然后又是被丧尸撞关了家门,这会儿眼看着他好不容易就要回到安全区,结果脚上却忽然一紧,被刚刚踹趴在地上的丧尸给抓住了。   更多的丧尸正在朝五楼涌来,鹊舟当机立断,脚猛地用力勾着丧尸往门里一带一甩,手上则用力一拉门把将门狠狠摔上。   砰——   几乎是门被关合上的同时,慢一步来到五楼的丧尸就接二连三撞击在了门板上。   鹊舟没工夫管它们,扫把棍猛往地上一扎,正正好扎进丧尸张大的欲要朝鹊舟咬来的血盆大口里。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比平时更强大的力量,更不要说鹊舟本身就在地下拳场混了那么些年,其力气和狠辣程度完全不输于某些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犯。   不过几息之间而已,刚刚还完好的丧尸脑袋就已经不太能看了。   鹊舟嫌弃的把扫把棍抽出来丢到了一边,回到客厅沙发前坐下,脱了鞋子低头捞起裤管看了一眼。   之前被丧尸抓过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发疼,不过鹊舟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伤口。该说不说,他临出门前忽然折返回去多穿的两双长袜还是有点防护作用的。   现实,直播间里,看到鹊舟狂捅丧尸脑袋那一幕的观众们有一瞬的沉寂。   半晌后,屏幕上的弹幕才重新飞快滚动起来。   -匿名:我靠!这都不打码?!   -匿名:草,我在吃早饭啊救命!捏妈的刚才飞溅出去的那玩意儿是脑浆子吧?是吧?是吧?!   -匿名:小叫花子是生气了吗?怎么忽然这么猛?   -匿名:感觉他打架一直都挺狠的吧,第一个世界里他打那几个Alpha的时候就挺凶的,大家别因为他第二个世界没怎么亲身下场打架就觉得他好惹啊!你们是忘了他徒手掏王后心脏那一幕了吗?   -匿名:建议严查小叫花子,我怀疑这家伙现实里就背过人命(bushi   -匿名:前边的你别说,对比其他主播来看,小叫花子还真有可能杀过人。   -匿名:还有人也是丧尸世界吗?   -匿名:对,有一个男主播也是,就直播大厅第二排第三个那个光头男,样子长得像个□□,结果面对丧尸的时候连小叫花子这个小白脸儿都不如,到现在他都还缩在安全区里没出去过呢。   -匿名:我超,小叫花子干什么?他怎么爬窗台了?想不开了要跳楼吗?! 第75章   鹊舟短暂歇了口气后就来到了客厅的窗前。   推开窗,新鲜的空气吹进屋里,吹淡了一直萦绕在鹊舟鼻尖的血腥味。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探出头去向下方张望了一下。   楼下是一条两侧种满各类绿植的不足两米宽的小路,路上看不见游荡的丧尸,但是能看见不少地方的路面上都有干涸的血迹。   鹊舟知道那条路上绝对没有他肉眼看起来的安全,不过无所谓,他反正也没打算过要直接跳下去。   鹊舟收回视线,看向了距离他更近一些的四楼的窗户。   四楼的窗户是打开的,鹊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人、是不是活人,不过他想,如果他能在四五楼之间自由通行的话,那遛起丧尸来应该方便些。   鹊舟这么想着,回卧室去把床单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两两系起来做成了一根结实的长绳。   鹊舟把绳子一端拴在了客厅的实木桌子的桌腿上,然后又把桌子推到窗边靠墙抵着。   绳子的另一端被他栓在了自己的腰上,大致做好准备工作以后,鹊舟就双臂在窗框上一撑,紧接着整个人就骑坐在了窗台上。   “喂!你要干什么?”   远远的有声音传进鹊舟耳里。   鹊舟挑起一边眉毛,不太敢相信的朝声源处看去。   那是跟鹊舟所在的单元楼隔了一条小路的另一座单元楼的六楼。   差不多同样的窗口前,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纽扣系到最上边一颗的男青年站在那里,既紧张又疑惑的看着鹊舟。   鹊舟维持着跨坐在窗台上的姿势呆了呆,心里想了好几种文砚又一次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原因。   是不能申请调换去别人的世界吗?还是他真的抱有和他约一次的想法?亦或是……   鹊舟及时止住了没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笑话,堂堂文家大少爷,怎么可能没权力申请换一个世界进入?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叫花子动真感情?   不过这少爷口味也是真重啊,居然连他这个小叫花子都来者不拒。啧啧,精神可嘉。   “我下去看看!”鹊舟装作不认识文砚的样子,只拿对方当一个同小区的陌生人,礼貌性回答道。   “你别下去!”文砚喊说:“你楼下那家人已经成丧尸了!现在就在窗口那儿晃呢!”   鹊舟闻言不自觉的向上收了收已经挂在窗外的那条腿。   他是想搞点骚操作,在清理丧尸的过程中顺便提高一下直播间的人气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想白送。   现在既然文砚已经提醒他下边的丧尸就在窗口了,那他就没必要再去冒这个险了。   “你干什么要下去呀!是没吃的了吗!”文砚继续在对面喊着。   鹊舟摇头,诚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家门口被丧尸堵了!我想换条路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把楼里的丧尸清一清!哎!对了!你能看见我这边楼的单元门吗?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文砚探出脑袋往下看了看,答说:“关着的!”   顿了顿,文砚又喊:“你别冒险!已经过去三天了!政府那边应该很快就有人来救援了!”   鹊舟也喊:“都三天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援了!”   文砚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的,他连忙竖起了食指比在唇边,是一个让鹊舟别说这种话的意思。   鹊舟视线上下左右的飘了飘,懂了。   对面楼里还幸存着的人不止文砚一个,有鹊舟和文砚的隔空喊话在前,还活着的人基本都凑到了各家的窗边往鹊舟这里看。   对面楼的人是这样,这边楼里的人大概也是这样。   鹊舟以前听一个人说过,在末日刚刚来临的时候,如果不能给慌乱的群众以希望,那群体性的恐慌就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文砚让他闭嘴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鹊舟暗道了一声麻烦,收回脚翻身重新跳进屋里,妥协般对文砚喊说:“好吧!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我再等等好了!”   嘴上说着要等,鹊舟却没真的坐以待毙。   窗户走不了,难道他就不能等门外丧尸走了以后再出去一趟吗?不就是多花点时间在等待上么,反正这种无意义的片段都会被直播系统给剪掉的,不影响观众的观看体验。   鹊舟耐心等待门外动静散了以后又开门出去了一趟。这次他学精了,出去前先把一把水果刀绑在了扫把棍的一端,让扫把棍摇身一变成了一把看起来不太好看但是杀伤力翻倍了的长枪。   有这劣质长枪在手,鹊舟这一次出去溜达的时候又杀了三只丧尸。   单元楼门的关闭给了鹊舟足够的信心。在丧尸数量不会增加的前提下,鹊舟辗转在家与楼道之间折腾了一天,终于是在夜幕降临时把楼道内的丧尸给全部杀光了。   清理掉楼顶天台的最后一只丧尸,鹊舟擦了把额上的汗,忍着恶心靠着天台栏杆吹了会儿夜风,等气喘匀了以后才动身折返。   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好在楼道里有灯。鹊舟连下了两层楼,在要下到七楼的时候他跺了跺脚打算把七楼暗着的声控灯给跺开。   谁知这一跺之下,七楼灯没亮,下边六楼的倒是亮了。   鹊舟啧了一声,也没多在意,反正他刚才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就算是已经倒地上不动了的丧尸也被他挨个补了几次刀,所以摸黑下楼也没什么可怕的。   鹊舟脚步不停的往楼下而去,六楼的灯在他刚下到七楼平台上时就暗掉了,让原本就比较昏暗的楼道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惯性使然,鹊舟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索性就没停下,打算先下两级台阶再说喊灯的事情。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寸,鹊舟不过失去了两三秒的视野而已,他身后就响起了微弱的嘎吱声,还不等鹊舟心中的警铃被敲响,他的后背就被什么东西大力推了一把。   事实证明下楼梯是不能疯玩打闹的,因为容易摔。   鹊舟被那东西推得直接滚下了楼梯,落地后他根本没有喘息呼痛的时间,快速翻身拿正面对向了扑倒他的东西。   六楼的声控灯在鹊舟和那东西翻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亮了起来,鹊舟看清了那东西的面容,不是丧尸又是什么?!   完全没有痛觉的丧尸张嘴就朝鹊舟脖子咬下,鹊舟飞快伸手卡住丧尸脖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嘴挨上他。   鹊舟忍不住骂了句娘。   这玩意儿他妈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鹊舟没功夫细想。丧尸的力气很大,如果他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对付丧尸上的话,他早晚得力竭被这家伙咬死。   草。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呢?!   鹊舟用力卡着丧尸的脑袋,视线下移看着掉落在脚边的长枪。   那个距离或许可以用脚勾过来,但他的两只手始终腾不出空。   既然如此,与其用武器,不如直接用蛮力。   丧尸嚎叫着不断用力朝鹊舟压来,嘴里喷出的血沫好几次都差点落进鹊舟眼睛里。   不能再拖下去了。鹊舟打定了主意,目光一凝,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抹狠劲儿。   直播间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要疯了,一个个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硬生生把丧尸脖子拧断了的鹊舟用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把身上不动了的丧尸给推开到了一边。   “呼——”   鹊舟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狂跳不已的心脏过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真、真刺激啊。   但也真恶心啊。原来近距离与丧尸面对面是这样的感觉,那丑陋的腐烂了的面孔,沾满血迹与碎肉的牙齿……   鹊舟干呕了一下,顶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爬起身来,把扫把棍当成了拐杖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这事儿没完,他非得去看看那丧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可。   鹊舟骂了一声把六楼刚刚熄灭的灯给骂开了,然后他转身上楼来到七楼平台,借着微弱的光发现七楼左边那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   鹊舟蹙眉。   他之前一路杀上楼的时候还真没注意过这些门是不是关死了的,如果这门打从一开始就是虚掩着的话,那他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   就是不知道这里边还有没有丧尸了。   像是为了回应鹊舟的猜测,半开着的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鹊舟浑身一震,但那声音离门口像是有些距离,而且中间好似隔着一点什么。   鹊舟缓了口气。可能是被刚才的突然袭击给吓得有些许恼羞成怒吧,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一点就着的爆仗,火特别旺,听见丧尸的动静就想过去捅丧尸两刀。   怪变态的。   鹊舟一边觉得自己变态,一边提着劣质长枪进了门。   七楼外边的楼道灯虽然是坏的,但这户人家里的灯却是好的。鹊舟摸索到开关把灯打开,环视一周后发现声音是从一间关着的房间里传来的。   鹊舟走到了门边,没着急进去,而是先在门外问了句:“有人吗?”   门里的人听见他的询问激动的不得了,当即就朝门边一个猛扑,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鹊舟喃喃:“看来是没人了啊。”   杀心渐起,鹊舟一脚把门踹开,门板带着门后的八九岁左右的小丧尸一起飞了出去。   小丧尸被门板压住了半个身子,挣扎着要爬出来。   鹊舟一脚踩在门板上,半点同情心也无,一把水果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强行帮这倒霉孩子安了息。   弥漫开来的腐烂的血腥味让鹊舟的大脑有些微的兴奋。   不,应该说是很兴奋才对。   鹊舟按住了自己不停颤抖的拿着长枪的右臂,有些心惊的发现他好像快要控制不住心里忽然升腾起的滔天杀意了。 第76章   杀意来势汹汹,久久不能平息。   鹊舟原地坐了下来,双目紧闭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他的身体却始终亢奋着,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让鹊舟没法再保持平静了。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可能要因为心跳失速而死了。   怎么会这样?他被感染了吗?是之前扑倒他的那只丧尸?可他分明没有被咬到的!是被抓伤了吗?   怦怦怦怦怦怦……   鹊舟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在之前的混乱中他的皮肤有没有被丧尸抓伤。   但就算是被抓伤了,他就一定得死吗?   为什么他不能是那个病毒免疫者?   意识的混沌海里,鹊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里,脑子天旋地转的晃啊晃、晃啊晃,可当他努力的睁开眼的时候,那种眩晕感就忽然停止住了。   鹊舟有些怔愣。   没有丧尸,没有家具,没有隔断房间的围墙。   鹊舟诧异的发现他正身处于一片绿色的草原,绿草和白花在他脚边随风摇曳着,可他耳边却是寂静无声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鹊舟可不相信天堂一说,毕竟他只是在玩游戏而已,如果他在游戏里死亡,那么他会立刻在游戏舱里醒来,而不是出现在这片诡异的原野上。   鹊舟张了张嘴尝试发声,但也不知道是他哑巴了还是真聋了,他的耳边还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鹊舟放弃了,闭上嘴巴随便挑了个方向朝前走去。   草原辽阔无边,鹊舟走在其中,没看见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也没看到任何的一只动物。   说起来草原上该有什么动物呢?   田鼠?兔子?猎豹?或者鹰?   鹊舟抬头看去,碧空如洗,一只鸟雀张开双翼于空中翱翔。   是鹰吗?   鹊舟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但那鸟飞得实在是太快了,如天空霸主一般,独享着一整片的蓝天。   真好啊。   鹊舟无端感叹着。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感叹般,一声鸟鸣破空而来,击碎了隔绝在鹊舟耳畔的屏障。   一瞬间,风声、鸟鸣、草曳……纷至沓来。   色彩鲜明的空间在声音到来的那一刻真正活了起来,鹊舟呆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空间里除他之外唯一的生命体,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他想,如果他此时抬起手的话,那只翱翔于空中的鸟就一定会朝他飞来。   鹊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抬起了一边的胳膊,眼睛定定注视着那只自由的鸟雀。   鸟儿在空中盘旋了数圈,在一声长鸣后,它果真如鹊舟所料的那般,径直朝鹊舟滑翔了过来。   鹊舟抿了抿唇没有躲闪,那鸟儿也不负他所望的在最后关头扑扇翅膀减了速,最终稳稳落在了鹊舟的手腕上。   “原来你是隼啊。”鹊舟看清了鸟儿的样子。头顶灰黑,身上灰蓝,是他小时候曾在书里看见过的游隼的模样。   “这是世界上飞的最快的一种鸟。”陪伴鹊舟一起看书的男人说:“等你再长大一些,放假的时候我就带你去草原玩吧,看看能不能遇见它。”   “我遇见了啊。”鹊舟看着腕上站立的猛禽喃喃,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游隼发出一声长鸣,翅膀微微抖动着,漆黑的眼睛漠然注视着面前的人类。   “你能带我回去吗?我不该来这里的。”鹊舟问游隼道。   游隼当然不会答话,可鹊舟却眼前一黑,失重感袭来,等他再回过神时,他已经重新回到了七楼的住户家里。   被一脚踹飞的房门出现了,脑袋被捅了几刀的小丧尸也回来了,并不是那么雪白的墙壁重新围了起来,只是……   鹊舟看着站在小丧尸尸体上转着脑袋左看右看的鸽子般大小的游隼,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是个什么情况?   鹊舟愣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向游戏系统求助。可是不管他怎么发问,游戏系统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我天,你好歹告诉我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吧?是套用了什么奇怪的设定吗?”鹊舟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肉眼可见的不是太有精神。   可惜系统就是系统,既然问了第一次它不回答,那再问一千次的结果也是一样。   与冰冷无情的系统不同,凭空出现的游隼倒是有点人性的温暖,看鹊舟情绪不好,它一扇翅膀,扑腾着飞到了鹊舟肩头。   鹊舟偏头看看肩上的鸟爪子,又偏回头看看这破鸟刚才站过的地方,没忍住呕了一下,一怂肩膀把游隼给顶开,拿起长矛快速转身往楼下去了。   丧尸病毒刚刚爆发的第三天,自来水还没有停,鹊舟回家之后迅速洗了个澡,自己洗的同时他还试探着把游隼的爪子也给冲了冲。   身为猛禽的游隼意外的很听鹊舟的话,尽管它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始终带着几分不屑,但至少它没用它锋利的爪子去抓鹊舟的眼珠子。   事出反常必是有金手指掉落,鹊舟小心翼翼的和游隼相处了一个晚上以后,终于不再去思考这家伙出现的原因,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位动物伙伴。   “一会儿吃完早饭我要再去把楼里给清扫一遍,你……唔,你是猛禽,杀两只丧尸应该不成问题吧?你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吧?”第二天一早,鹊舟吃着冰箱里翻出来的手抓饼,坏心眼的PUA起了站在椅背上的游隼。   游隼嘎嘎叫了两声,高傲的抬起了头。   “吹吧你,有本事现在飞下去把四楼住家里的丧尸给杀了呗。”鹊舟说。   游隼目光一凝,又嘎了一声以后,翅膀一扇便从打开着的客厅窗户飞了出去。   鹊舟手抓饼也不吃了,一路小跑着来到窗边,扒着窗台探头往下看。   四楼的窗户同样是打开着的,游隼速度很快,等鹊舟往下看的时候那家伙已经消失在了四楼的窗户里。   丧尸的嚎叫声很快从窗里飘了出来,鹊舟有些担心游隼的安全,但还不等他心软下去帮游隼一把,丧尸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胜利了的游隼飞回了五楼,落在窗框上神采奕奕的盯着鹊舟看。   鹊舟看着游隼那两只占满了污血的鸟爪,嫌弃的抓着鸟去了浴室。   但嫌弃归嫌弃,游隼战斗力惊人,鹊舟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个宝贝?在清洗完鸟爪后,他立马就带着游隼下到了单元楼的底楼,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你好!有人吗?”鹊舟每敲响一户人家的门时都会礼貌的问上一句,如果屋里没人应答的话,他就会用他翻箱倒柜找到的一根铁丝开始撬锁,撬开了他就进去搜刮一番,把能用得上的物资都囤进他自己家里。   如果屋里回应他的是丧尸发出的动静,那鹊舟也会撬锁开门,和游隼一起把屋里丧尸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搜刮物资。   但如果屋里回应他的是活人的声音的话,鹊舟就会礼貌的隔着门告诉对方说:“楼道内的丧尸我已经清扫干净了,如果你们缺少生活物资的话,可以来五楼找我。”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要打开门出来看一看的意思,可当鹊舟把整栋楼都摸排了一遍以后,慢慢的就有胆子比较大的年轻人开门在楼里溜达了一圈。   “我天,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楼里丧尸全是你杀的吗?你也太牛逼了吧!”一个家住八楼的二十来岁的微胖小青年第一个来到五楼找到了鹊舟,看鹊舟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超级英雄。   鹊舟也没谦虚。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在有了游隼作伴以后,鹊舟觉得他今天杀起丧尸来格外的轻松,哪里还有昨天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杀一个丧尸就心脏狂跳气喘吁吁的菜鸡样子?   “也就一般吧,我的目标可是杀光咱们小区里的所有丧尸啊。”鹊舟大言不惭道。   微胖小青年惊了,“不是吧兄弟,这目标是不是过于宏大了?咱小区多少号人啊,那么多丧尸,你真的行吗?”   鹊舟说:“不行也得行啊,不清完小区里的丧尸,我不安心。”   鹊舟张嘴就来,心里想的却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可是要么苟进前三万要么就得杀光所有丧尸的苦逼游戏玩家啊,如果连一个小区的丧尸都清理不干净的话,那他怎么清理全世界?   说起来清理全世界的丧尸这个任务太重了,为了游戏公平性考虑,那只凭空出现的游隼的实力可能远不止他目前已知的那么一点。   微胖小青年可不知道鹊舟潜在的金手指有多大,闻言只能佩服的冲鹊舟竖起大拇指来,鼓励道:“你加油,我会在精神上表达对你的支持。哦,对,我平时很宅,家里囤了不少泡面一类的速食食品,如果你这里吃的不够的话,你可以找我要,我在物质上也表达对你的支持。”   “谢谢你。”鹊舟真诚的谢过了这位宅男NPC,然后指指自己肩上的游隼说:“我早就想问了,你不害怕它吗?”   宅男朝鹊舟肩上看了一眼,茫然道:“怕什么?什么它?你肩上有东西吗?”   鹊舟表情微妙,把游隼高高在上的游隼薅了下来捧在手里,问宅男:“我养的鸡啊,你看不见吗?”   宅男看看鹊舟手里捧的一团空气,又看看鹊舟认真无比的双眼,后背噌的一下起了一层的冷汗,后退半步强笑道:“哈、哈哈,你养的鸡长的真好看啊,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哈。”   鹊舟张嘴还欲说些什么,宅男却见了鬼般转身就跑,过程中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鹊舟:“……”   游隼:“嘎。” 第77章   其他人看不见游隼。这是鹊舟试探了之后前来五楼找他的其他好些人后得出的结论。   “你到底是什么?”待楼里的幸存者们各回各家,鹊舟坐在自家的客厅沙发上,手指点在了游隼的喙上。   游隼张嘴轻啄了鹊舟手指一口,抖抖翅膀当做回答。   鹊舟努了努嘴,分析道:“你可以帮我杀丧尸,这说明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的。但别人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你是我的一部分?那我可以将你收起来吗?”   鹊舟说着,学着上个世界召唤小动物的样子试着把游隼往未知空间塞了塞。没成想,游隼竟然真的被他塞了回去。   与上个世界不同,上个世界的动物装回去就是装回去了,就好像把一粒沙放进一个口袋里,鹊舟本人是没有半点实感的。但这一次游隼的消失却让鹊舟觉得身体里多出了一点什么,鼓鼓涨涨的,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鹊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袋鼠,而游隼是他的孩子。现在,他把他的孩子揣回育儿袋里了,他看不见它,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你干…么……”   “我…搬…顺便…扫…这样看着太…”   “我…一起…”   鹊舟感受着体内游隼的存在,耳朵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人的说话声。   那声音不大,鹊舟听不太真切,索性出门去看看情况。   门开,门外无人,但说话声音却变得清晰了一些。   鹊舟循声往楼上去,六楼、七楼、八楼,在八楼的平台上,他终于看到了正弯腰搬运着丧尸尸体的两个男人。   鹊舟是有些心惊的,不是为了这二人的行为,而是为他的听力。   不只是能在五楼隔着房门听见八楼的对话这么简单,鹊舟现在站在八楼的平台上,感觉自己还能听见很多其他的发生在遥远地方的声音。   小孩的苦恼、女人的担忧、男人的无助、鸟雀的叽喳、风吹树叶的沙沙响……   突然变得敏锐起来的听觉让鹊舟有些无所适从,他强压下心中因此而生的躁意,问那两个拖行着尸体男人说:“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穿着简易防护服,脸上带着口罩的眼镜男人道:“尸体堆积在楼道里放久了会很难闻,我就想着把它们搬到楼顶去,好歹让味道散一散。”   “嗨,我听过你的声音,这些丧尸都是你杀的吧,我住九楼,刚刚出门是想下楼谢谢你的,不过刚好遇到这哥们儿在搬尸体,就决定一起了。把楼道打扫干净的话也可以稍微改善一下咱们的生活质量,是吧。”另一个年纪比眼镜男稍小些的男人说。   “嗯。我也一起吧。”鹊舟笑笑,也没带个手套,撸起袖子就加入了尸体搬运的队伍。   楼内的丧尸尸体大部分都是大人的,孩子的很少。按说把一个成年人的身体从楼下搬到楼上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可鹊舟来回搬了好几趟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而已。   “我天,你也太厉害了吧。”楼顶天台,年轻些的男人看着鹊舟把死在一楼的最后一具尸体搬上来,由衷夸赞道。   鹊舟把尸体拖到一旁和其他尸体并排摆放在一起,适量的体力锻炼让他心里的烦闷感稍稍减淡了些许。他甩了甩手,对年轻男人说:“也就一般吧,我以前是体育生。”   年轻男人很快就信了鹊舟的鬼话,并说:“多亏有你,不然我们现在每天都还只能呆在家里,哪儿也不敢去。”   “现在也去不到哪儿呀,顶多就是在楼里到处转转。”一旁眼镜男人闻言插话道,“东西吃完了大家照样等死。”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鹊舟说。   年轻男人看救星般看着鹊舟,嘴上却说:“你也别掉以轻心,那些东西毕竟是怪物,如果实在不能对付,咱们可以老老实实等待救援。”   鹊舟憋住了没把“救援不会来了”几个字说出口,点点头让这两位热心肠的楼道清洁工先回去清洗一下他们自己。   天台上只剩下鹊舟一个人和一地的尸体。鹊舟朝远离尸体的方向走到了天台围栏边上,迎着风不知在想些什么。   得了主人允许的游隼重新出现,在空中自由自在的盘旋着。   鹊舟集中注意力仔细听了听,发现他真的可以清楚的听见游隼翅膀扇动带起的微弱气流声。   他的身体被强化了。鹊舟现在几乎能肯定这一点。只是强化的原因他还不太清楚,因为他昨晚回屋里洗澡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现哪里有被丧尸抓伤的痕迹。   既然不是因为中了丧尸病毒而产生的变异,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高贵的游戏玩家吗?   “怎么办啊,真的会有救援吗?”   “呜呜呜,妈妈,我要出去找妈妈呜呜……”   “我真的受够了,我们就一直这么躲在家里吗?我们还能躲多久?家里的吃的你也看到了,就剩这么些,还够我们过几天?我们早晚要出去的……”   风在给鹊舟带来凉爽的同时也带来了对面楼里隐约的交谈声。   这些声音来自不同的家庭,声音与声音的洪流交织在一起,如一张渔网朝鹊舟兜头罩了下来。   鹊舟强忍着这些噪声给他带来的烦躁,尽可能放松心情去侧耳细听。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越来越多的声音被放大、聆听,鹊舟听见了丧尸沙哑难听的哀嚎,也听见了人们的惶恐不安。   但好在这两种声音并未在源头空间上产生太多交集。   几乎是在鹊舟这么感慨的瞬间,玻璃破碎的声音就突兀的刺入了鹊舟的耳膜。   鹊舟浑身一震,痛苦的捂了捂耳朵又很快放开,忍着不适继续听起那不太美妙的动静。   “林林!危险!趴下!”   “吼——!”   “哥——!哥你怎么样?!哥你说话!哥!”   “没事……没关系,我没事!林林你唔……你快回房间!把门关上不要出来!”   扑打在脸上的风不再让人感到惬意,鹊舟听着那明显的正在与丧尸对抗着的快要撑不住了的属于文砚的声音,连忙召回空中盘旋的游隼,扳着游隼的脑袋让它看向对面大楼的第六层窗户,说:“如果里边的人死了你就等着下锅吧!”   游隼嘎了一声,对准目标地点飞了出去。   可就在游隼快要飞到窗口的时候,鹊舟身上一重,转头看去竟是游隼闪现在了他的肩膀上。   “嘎?”游隼疑惑的叫了一声。   鹊舟也同样疑惑,只能再次放飞游隼。   可相似的一幕很快就再次发生了。   “草,这种时候玩什么距离限制啊!”鹊舟很快明白过来,骂了一声后没有再继续这种徒劳的尝试,而是转身快步往楼下跑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鹊舟快速下到了六楼,六楼面对文砚所在单元楼方向的那户人家里住着一家三口,可惜在丧尸病毒爆发后,那三人全都变了异,如今尸体已经被整齐摆放在天台上了。   门没有关,鹊舟直接大喇喇的闯入门内,扑到窗边再一次放飞了游隼。   这一次游隼终于冲进了文砚家里的,一爪子抓在了压在文砚身上的那只丧尸的脑袋上。   游隼的爪子锋利无比,轻易便让丧尸头骨破裂。   刚刚还疯狂的想要人性命的丧尸转瞬间瘫软下来,文砚一把将尸体从自己身上掀开,视线惊疑不定的在空中转了两圈。   他刚刚好像有一瞬间看见了一只鸟从他的头顶飞过,可现在别说是鸟了,就连一根鸟的羽毛它也没看见。   可刚才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来过的。文砚无比笃定这一点。否则那丧尸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开瓢。   身成功退的游隼重新飞回到鹊舟肩膀上,抖了抖羽毛像是在向鹊舟邀功,可它的模样又是高傲无比的,像是在说:人类的赏赐我根本不屑一顾。   鹊舟根本没工夫搭理这只别扭的鸟,他眼睛始终盯着对面楼看,可文砚只是在窗台前一闪而过就不见了踪影,唯有他的声音还在朝鹊舟耳里灌。   “林林,我把家里的能吃的东西都放在你门外了,你……待会儿把它们都搬进屋里吧。”   门被吱的一声推开,听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女声里充满了惊慌:“哥你怎么了?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别吓我,你……”   “好啦好啦,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嗯,我……唉,总之你自己在家里要藏好,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知道吗?你要好好呆在家里,救援一定会来的,听话。”   女生哪里还顾得上听不听话,闻言直接哭了起来。   鹊舟听着这段对话蹙紧了眉,心里有些烦闷。   文砚说那些话干什么?他受伤了吗?他会变成丧尸吗?怎么这么不争气啊?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如果文砚就这么下线的话,他之后的旅途会很无聊的啊……草,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重要?!   鹊舟听见文砚把女生塞回房间然后自己独自离开家门的声音,气得不行,当即就回屋抄起了他自制的劣质长枪,带着游隼往楼下冲去。 第78章   丧尸病毒爆发第一天,没有人知道一大早起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地狱。   文砚是毕业在家还没来得及出去找工作的闲散人员,当天本不用早起,可他的父母都要早起上班,早上起床动静大,他听见声音醒了以后也就起床打算吃个早饭。   父母收拾好来到玄关换鞋,在开门出去前,文砚的母亲还叮嘱了文砚说:“虽然现在在放暑假,但你也别让林林睡太久,差不多就把她叫起来吃个早饭,然后听会儿英语。”   文砚啃着手抓饼应了声好。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一声好的话音落下以后,属于他们家的噩梦就降临了。   咬人的疯子在门被打开的一瞬就扑了进来,文砚的父亲被扑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颈动脉就被那疯子给狠狠咬了下去。   母亲尖叫着去推压在父亲身上的疯子,文砚的手抓饼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很快也冲过去帮忙一起将疯子从父亲身上强硬的扒下来。   “你干什么!你神经病啊!”母亲大喊着把疯子推出门去,过程中却被疯子咬了手。   文砚当胸一脚把疯子踹出门外后火速将门关上,和母亲一起着急的去看地上的父亲。   父亲脖颈被疯子咬破,血涌不止,他没办法起身,只能用手按压在伤口处,尽可能的减缓血液的流失。   母亲掏出手机着急忙慌的拨打120,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人接通。   文砚简直要疯了,拿起车钥匙想要自己开车带父母去医院,但家门却被那疯子砰砰砰的不要命的撞击着。   文砚不敢托大,只能掏手机拨打110报警。   可跟医院电话一样,警局的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   颈动脉喷血的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母亲急的直哭,文砚也焦躁无比。   “不行,再不去医院就晚了,我…”文砚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怒气冲冲道:“我杀了他!”   母亲一把拽住文砚胳膊,颤抖着让他冷静,不要做傻事。   文砚哪里能冷静?他爸就要死了,他根本没法冷静。   文砚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可就在他即将把门打开的时候,身后母亲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文砚立刻转身回头,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人到底要疯成什么样才会去咬另一个人?并且是在那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妻子的前提下?   文砚想不通,他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去思考,他的大脑就像是宕机了一般,在无法运转的数秒时间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一块肉被父亲生生撕咬下来。   “砚砚你别过来。”疼的直抽气的母亲反而不再尖叫了,她绝望的捂着半边鲜血淋漓的脸,一边艰难的将自己丈夫往最近的房间里推一边叮嘱说:“这疯病一定是会传染的,你别过来,你别受伤。我、我会把门锁上,你不要让我们出来。砚砚,照顾好妹妹。”   母亲说着,用她瘦弱的身躯死命将自己连带着丈夫一起摔进了厨房里。   厨房的门是玻璃制的推拉门,门内有锁,母亲艰难爬起身来将门狠狠关上,手指在锁上一划,把门给锁死了。   文砚这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冲到玻璃门前拼命拍门让母亲把门打开,可做完这些事情的女人早就没了力气,只能毫无生机的倒在地上被重新扑来的男人撕咬、啃食。   “哥哥,发、发生什么事了?”被动静吵醒的文林无助的站在卧室门前,她的两只眼睛用力睁大着,可后天失明的她再如何努力也看不见任何的景象。   啪嗒。   金属门被轻轻合上,文砚摇晃着站在沾满血污的楼道里,茫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厨房的玻璃门碎掉了,他那位变成了活死人的父亲冲出来将他扑倒,指甲在混乱中抓破了他手臂上的皮肤。   文砚知道自己也被丧尸病毒感染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异成那种毫无理智的只会吃人的怪物,他不敢冒险继续留在家里,他不想变得和他父亲一样,更不想亲口咬死自己的家人。   林林……   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眼睛瞎了,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该怎么在这场灾难里活下来?   文砚焦躁的全身都在颤抖。可忽然的,颤抖停了下来,文砚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要在自己还没有彻底尸变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杀死楼道里的丧尸,这是他能为林林做的最后的事情。如果、如果他运气好能把楼里的丧尸全部杀掉的话,他自己再自杀,这样,至少林林实在撑不下去要开门出来的时候能晚一点遇到丧尸的袭击。   文砚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不靠谱,可他没别的办法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他除了做最后的挣扎以外别无他法。   楼道里常备的很久没更换过的灭火器成了文砚手中唯一的武器,他双手抱着灭火器,以保护之名不要命般一路往楼下杀去。   五楼、四楼、三楼。   文砚用灭火器的瓶底砸烂了不知道多少个丧尸的脑袋,场面血腥暴力至极,可他毫无所觉。   他好像失去了嗅觉,也失去了恶心呕吐的能力。可他知道他没办法再一路杀下去了,因为楼上楼下的丧尸们全都已经听见动静在朝他的方位赶来。   也行,一条命换好几只丧尸的命,也算值了。   文砚做好了殊死一搏再多杀几只丧尸为民除害的准备,可一声鸟鸣却赶在丧尸到来前响彻了整条楼道。   文砚动作一顿,一种微妙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了心弦,又像是一阵风吹透他的灵魂。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但等不及文砚过多体会,楼上的丧尸就已经绕过楼梯扶手朝他扑了过来。   文砚举起灭火器乓的一声砸在最前头的丧尸脑袋上,在丧尸头被他砸歪以后,他动作不停,让灭火器紧接着又砸上另一只丧尸头顶。   可双拳难敌四手,任由文砚再怎么不要命,面对这些如狼似虎源源不断朝他涌来的丧尸,他也是没办法做到将它们尽数斩杀的。   要结束了么……   也好。   但愿救援能早些到来,但愿林林一个人不会出事……   文砚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将灭火器砸在一只丧尸脑门上,手臂震得发麻的他放弃了抵抗,眼睛一闭就打算赶在尸化前先一头撞死在墙上。   “嘶——”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文砚慢半拍的睁开眼,这才发现有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垫在了他刚刚撞击的位置,而那只手的主人此刻正疼得倒吸凉气。   “你对自己也……嘶——太狠了吧,你就那么想死吗?”鹊舟疼的快要说不出话,好在他的游隼还能顶点用,不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和文砚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被扑上来的丧尸活埋。   文砚看着鹊舟呆愣愣的说不出话。   鹊舟等刚才的疼劲儿过去后,一把把发呆的文砚朝自己身后扯去,手起棍出,配合着游隼的动作边打边退,三下五除二便把堵在楼道里的丧尸给杀了个干净。   “呼——我真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这辈子都不想这么跟一群怪物拼命。”鹊舟把刀从最后一只丧尸的脑袋里拔出来,重重喘息一声道。   文砚见证了鹊舟杀丧尸的全过程,咽了口唾沫,愣愣道:“你、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鹊舟哂笑一声,张嘴就来:“职业杀手。”   文砚哦了一声,干巴巴道:“那你杀人应该挺快吧?要不你、你给我个痛快吧,我被那些怪物抓伤了,刚刚还被咬了一口。你杀了我吧,别让我变得跟它们一样。”   鹊舟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些话,更不喜欢听文砚说这些话。   鹊舟张了张嘴想要文砚看开一点,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变异。可是鹊舟嘴才张开一半,第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见文砚身后楼梯转角的地方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探出了脑袋。   肩上的游隼冲着突然出现的毛脑袋叫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警告或者威胁,倒像是在打招呼,只不过语气没那么友好就是了。   “咦?奇了怪了,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好像没见过它啊……它是哪家的狗你知道吗?”鹊舟看着那只探出头来微笑着吐着舌头的萨摩耶问文砚。   文砚跟随鹊舟的视线回头一看,愣了愣,说:“我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以前没见过。是不是楼外跑进来的?”   “不会吧,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单元门是关着的。”鹊舟说。   文砚想到什么,先无视了那只微笑天使,问鹊舟说:“你知道我们这儿单元门的密码?”   鹊舟笑笑。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就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有门没门都一样,他走不了门,难道就不会走窗户了吗?虽然一楼那家人窗外安装了防护栏,但二楼没安啊,他攀着墙爬上去,看二楼屋里的住户都变成丧尸了,索性就直接打碎窗玻璃翻了进去。   鹊舟把自己进来的经过简单给文砚讲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只萨摩耶说:“我觉得它好像挺喜欢你的,如果它没有主人的话,你会想要收养它吗?”   文砚低头看着悄摸挪到自己脚边坐着的大狗,不知为何也对这家伙很有好感。可惜……文砚把自己手臂上新鲜的咬伤亮给鹊舟看,说:“我可能没有机会了。可以的话,你来养它吧。哦对,我还有个妹妹……唔,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是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就几天就好,等到救援来的那天,你就唔……”   文砚话音戛然而止。   鹊舟不耐烦的用手捂着文砚的嘴,说:“自己的亲人自己照顾,你要是不想她死,你就别变异。”   文砚唔唔两声,心说他倒是不想变异,可丧尸病毒它也不答应啊。 第79章   文砚害怕自己会变异伤人,鹊舟也害怕文砚会变异死掉。所以不管嘴上怎么说,两人的意见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找个没有人的房子进去坐着先观望观望。   房子好找,毕竟鹊舟进楼的时候就是翻窗进来的,当是那户人家里的丧尸就被鹊舟顺手清理掉了,这会儿两人进到屋内把门关好,一左一右坐在宽敞的沙发上,一个逗鸟一个撸狗。   “对了,你那只鸟……唔,是鹰吗?它好厉害。”文砚摸着萨摩耶的脑袋,偏头看向鹊舟肩上的游隼。   “是游隼……啊,你能看见它啊。”鹊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看看文砚又看看萨摩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文砚被鹊舟笑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不尴不尬的吐槽说:“我又不瞎。”   鹊舟心说这话真应该让那些看不见游隼的人听听,嘲讽值拉满。   “我们打个赌吧。”鹊舟没告诉文砚萨摩耶可能是他召唤出来的,而是说:“就赌你到底会不会变异。我押你不会,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就得当我的小跟班,没有我的允许寸步不离的那种。”   文砚觉得鹊舟精神可能不太正常,按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说:“你不可能会赢。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赢了,但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唔,有点作茧自缚那味儿了,毕竟你那么厉害,我一个普通人跟在你身边只会拖你后腿吧,而且我还有妹妹要照顾。”   “第一,妹妹可以待在安全区里。第二……”鹊舟竖起第二根手指,顿了顿说:“我就喜欢被人拖后腿。还有第三,我赢得概率很大,你最好早点做好输掉赌局的准备。”   文砚说:“你这样根本不公平。如果我赢了,我什么都得不到。”   鹊舟看傻子似的看文砚一眼,“你赢了你可以让我照顾你妹妹啊。”   “对哦。”文砚慢半拍想起这茬,眼前一亮,把脚边的萨摩耶吓了一跳。他激动的对鹊舟说:“那我答应这场赌局,如果我赢了,就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妹妹。她叫文林,她前些年眼睛受伤看不见东西了,如果没有人愿意照顾她,她会死在这场灾难里的。”   文砚越说,一开始激动的情绪就越低迷,到最后,他叹了一声,无力的倒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道:“我爸变成丧尸咬断了我妈的脖子,现在我也要死了,我家除了林林以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我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带着我和爸妈的那份一起。”   鹊舟静静听着文砚的絮叨,目光不经意在文砚脸上一瞥,发现文砚眼角湿润,已然是哭了。   这家伙居然为了除他以外的别人哭,真让人不爽啊。   “唉……她才十五岁,她本不该遭遇这些的……”   “打住。”鹊舟及时喊停扯着文砚衣领把人给拉起来做好,威胁道:“你再这么消沉下去,不用丧尸病毒起作用,我现在就能噶了你。”   文砚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哑声道:“也、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其实。你可以在我变了的瞬间杀了我,那会儿我大概已经死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我真是服了,你说你爸变异,你看到他变异的速度了吗?有你这么慢吗?”鹊舟撇嘴。   文砚愣了愣,当时他爸被咬了以后似乎没过几分钟就变异了,而现在距离他被丧尸抓伤咬伤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是因为我被咬得不够严重吗?”文砚猜测。   鹊舟翻了个白眼,起身带着游隼往门口走去,说:“算了,懒得跟白痴废话,走了,有人找我。”   “哎!你别!谁找你啊?”文砚看鹊舟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玄关处,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追过去,边追还边说:“现在通讯都断了,你怎么知道有人找你啊?你找借口也找好一点的啊。”   “不信自己跟来看啊,骗你是狗。”鹊舟头也不回的拉开门。   文砚只迟疑了一下就跟着鹊舟出了门,雪白的萨摩耶也紧随其后,半点没有要和文砚分开的意思。   鹊舟一路下到底,按了单元门开关把门打开,趁着路上丧尸还没发现他,一路直奔对面单元楼。   可跑到单元门边了鹊舟才想起来,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这栋楼单元楼门的密码。   “草,你知道密码吗?”鹊舟站在门前压低声音问文砚。   文砚说:“你们楼的密码我为什么会知道?”   鹊舟问:“咱们两栋楼不是领居吗?领居的生活你这么不关心?”   文砚说:“那你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不关心?”   鹊舟理直气壮道:“我是杀手啊,我回家从来不走门。”   文砚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在与二人隔着好几米远的小路上,一只在树荫下无聊打转的丧尸忽然就锁定了两人的位置,嚎叫一声后用它扭曲的身姿朝二人飞奔而来。   “我靠!”鹊舟骂了一声把文砚往旁边一拽,自己则向前一步正对丧尸,动作快准狠的把刀刺入了丧尸眼窝。   “不行,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开门?!那家伙刚才那一嗓子已经……”文砚没把话说完,但鹊舟完全能理解到他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分散在四处漫无目的游荡着的丧尸们被刚刚那只丧尸的嚎叫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正陆陆续续朝这条狭窄的小路奔走而来。   鹊舟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视线开始往楼上看去。   一楼、二楼、三楼的住户窗外都有安装防护网,再往上的四楼倒是没有安,可徒手爬上那么高的地方太勉强了,就算他可以,但文砚不行也是没辙。   要退回刚才的那栋单元楼吗?   现在好像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快,你……”   鹊舟话未说完,只听啪嗒一声,他身后单元门撑开一条窄缝,里边的人着急忙慌的招呼说:“你们快进来!”   心里大石猛的落地,鹊舟让开一步把门拉开,先一把把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文砚推了进去,然后才跟着窜进门内。   门关,文砚着急道:“那只萨摩耶还在外边!”   鹊舟还没习惯萨摩耶的存在,闻言才想起来外边还有只狗,可是丧尸大军已经近在眼前,此时开门放狗进入的话,怕是会引火烧身。   “萨摩耶?哪里?”给二人开门的宅男小胖子忙透过单元门上半部分的玻璃窗往外看,可除了与撞到门上的丧尸来了个脸对脸外什么也没看见。   宅男吓了一跳,连退数步哆嗦道:“它、它们不会把门撞倒吧……”   “先上去。”鹊舟当机立断转身要往楼上走。   这些丧尸的执着度并不高,只要他们离开,丧尸听不见任何动静的话很快就会冷静下来重新散开。   “可是……”文砚站在门边,目光还在向外望。   他好像听见了几声犬吠,可玻璃外已经被丧尸挤满了,他根本看不见萨摩耶的身影。   “别可是了。你现在跟我上楼,你的萨摩耶说不定还能进来。”鹊舟催促道。   “可我……”文砚说着就要把胳膊抬起来,结果刚有了一点要抬起的趋势,他的手臂就被鹊舟一把按到了背后。   “可是什么可是?难道你要为了一只狗让整栋楼里的人都遭殃吗?快,先上楼。”鹊舟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对啊对啊,先上去!说不定你的小狗不会出事,狗毕竟跑的比人快。”宅男站在第一级楼梯上说。   文砚心说现在根本不是狗不狗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被丧尸咬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异,留他在这栋楼里迟早会出问题。   鹊舟当然知道文砚在想什么,他一只手在后边推着文砚的背往前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信我,你不会变异。就算变了,我也有能力在你伤害到其他人之前先解决掉你。所以现在,别跟任何人说你被咬过,我不保证你说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文砚不是傻子,他以前也在网上看过小说冲过浪,他知道在末世里一个被丧尸感染的人有多受他人排挤。   他只是有些良心不安而已。但既然他面前的青年说了会及时杀掉他,那他就暂且先把手臂藏起来吧。至少别给楼里的人带来恐慌。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文砚问鹊舟。   “鹊舟。”鹊舟说,但却没告诉文砚是哪个鹊哪个舟,“你呢?”   “文砚。”文砚说。   鹊舟笑笑。看来大少爷跟他一样不会改名啊。   几人一路上到五楼,五楼平台上站着一男一女,看样子像是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看到三人上来,先是冲为首的宅男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后边的鹊舟和文砚。夫妻中的女人不确定问说:“二位好,我想问问谁是这一楼的住户?”   “是我。怎么了?”鹊舟上前一步。   其实他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他之前和文砚在屋里坐着打赌的时候就听见这两人商量过了,说是想要请他帮忙去带他们的女儿回来。   “是这样的,我们……哎,这事儿实在是……”女人有些说不下去。   男人揽住女人的肩膀,接过了解释的任务,满脸歉疚地说:“抱歉,我们的女儿也在这个小区里,她在12号楼,和她的男朋友住在一起,现在通讯断了,我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很担心。我们、我们听说你杀掉了楼里所有的怪物,就想……哎,也是我们关心则乱,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太危险了,你没义务帮我们的,实在抱歉!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吧,对不起……”   男人低下头,满是皱纹的眼角已是泛起了泪花。   鹊舟歪了歪脑袋,平静道:“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打算把小区里的丧尸清理干净。等我清到12号楼,我会帮你们看看的。”   那对中年夫妻听见鹊舟这样说,皆是一愣。可在愣过以后,他们不约而同就要朝鹊舟跪下。   鹊舟手忙脚乱的去拦二人,文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抿抿唇,心说这个杀手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杀手形象不太一样。   是个怪人啊 第80章   “还愣着干什么?走,上楼。”鹊舟的声音把文砚游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文砚这才发现那对夫妻已经在鹊舟的劝说下先行离开了。   “上楼干什么?”文砚不解。据他的观察,鹊舟家应该就在五楼的。   鹊舟说:“不上去的话,你的狗怎么回来?”   文砚更迷茫了,不知道上楼和萨摩耶回来之间有什么关联。   不过迷茫归迷茫,文砚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鹊舟后边往楼上去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楼下?”鹊舟边走边问走在前头的宅男。   宅男说:“我本来是想找你问问你之后的计划的,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也出一份力嘛,结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对夫妻要找你,你不在家,我就想着在楼道里晃一圈找找看,谁知道刚好就看见你们从对面楼出来了。哎,你什么时候去对面的?去那边干什么?”   鹊舟挠了挠脸,说:“就半个多小时前吧。过去救一个傻子。”   “哦对哦,你是过去救朋友的,哎,脑子不太好使。”宅男拍了拍自己脑门儿,回头歉意的冲文砚笑了笑。   文砚嘴角一抽。   这胖子凭什么觉得他是傻子啊?而且鹊舟就是在骗人吧,鹊舟怎么可能知道他有危险然后过去救他?他俩根本就不熟。   “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在骗你?”鹊舟撞撞文砚胳膊说。   文砚递给鹊舟一个眼神,意思是:不然呢?   鹊舟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说过的,我能听见。刚才你也看到了,真的有人找我,我没骗你,那个也不是巧合。我就是专门为了救你才过去的。如果你还是不相信,你可以往你后边看看。”   文砚云里雾里的跟随鹊舟的话语一回头,惊讶的发现原先被关在门外的萨摩耶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会儿正摇着尾巴看着他。   文砚脚步顿住,脑袋里装满了问号。   “不是,这……它……啊……”   文砚脑袋来回在萨摩耶和鹊舟之间转动,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吗?”走在前头的宅男趴在上一层转弯处楼梯的扶手上往下看,关切道。   “哦,他的狗回来了,他很惊讶而已。”鹊舟淡定道。   宅男抬手搓了搓眼睛,茫然道:“狗?哪里有狗?”   文砚指指面前的萨摩耶,对宅男说:“这里啊,萨摩耶,很可爱的。但是它怎么进来的?!”   宅男睁大了眼,问鹊舟:“那里有萨摩耶吗?”   鹊舟笑眯眯的一点头,“有啊。”   宅男看看一脸认真的鹊舟又看看一脸茫然的文砚,小小的眼睛里挤满了大大的问号。   “你、我……它……啊,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家煤气忘关了,对不起我先回去了!”宅男扔下这句话,忙不迭上楼逃回了自己的家。   草!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根本没几个正常人!   “他什么情况?”宅男的逃也似的离开让文砚懵上加懵。   鹊舟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他瞎,看不见你的狗。”   “这不是我的狗。”文砚纠正。   鹊舟说:“它就是你的狗。就和我的游隼一样。”   鹊舟说着,把肩上的游隼收了起来。   文砚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只鸟说没就没,震惊极了。   鹊舟笑笑又把游隼重新掏出来,然后指指萨摩耶说:“你也可以试着把它收起来。”   “收到哪儿?”文砚持续震惊。   鹊舟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身体里吧。”   文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太玄幻了。可是如此玄幻的事情刚刚就在他眼前发生了,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假,容不得他不相信。   文砚还是决定尝试一下。他蹲下身,手搭在萨摩耶的脑袋上,闭眼努力的在心里默念: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萨摩耶歪了歪脑袋,眼睛眨巴眨巴,身形一闪还真的消失不见了。   体内忽然多出些什么的感觉让文砚猛地睁开眼睛,面对掌心下空荡荡的空气,文砚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这……这也太离谱了!   “怎么样?挺神奇的吧,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鹊舟抱臂靠在墙上,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文砚说:“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它出现以后,我的五感都得到了提升。比如能看见远处的东西,听见远方的声音,闻到一些很难闻的味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   文砚细细感受了一下,摇头说:“我好像没你那么厉害,至少我站在这里听不见另一栋楼里的动静。不过……唔。”   文砚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变化的,但具体哪里变了他暂时还说不清。   “走吧,先上楼。”鹊舟不想在狭窄的不通风的楼道里待着,说完就朝天台走去。   楼顶天台上,文砚反复把萨摩耶放出来又收起来,熟练了以后,他才问站在栏杆前吹风的鹊舟说:“你上来这里干什么?”   鹊舟说:“看看小区结构。对了,你住这儿,你应该知道小区长什么样子吧?能画个地图给我么?”   文砚嘴角抽了抽,不禁问鹊舟:“你真的是这里的住户吗?还是说你……呃……”   鹊舟挑眉冷笑,手酷酷的往裤兜里一揣,抬抬下巴说:“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对,没错,丧尸病毒爆发那天,我正好接了个任务来刺杀五楼的那个住户。”   文砚背上冷汗直冒,看着鹊舟脸上玩味的神情,咽了口唾沫说:“那你、你运气挺差哈。”   “所以麻烦你画一下地图吧。”鹊舟弯腰在地上捡了块小石头,起身后拉过文砚的手,把石头放在了文砚掌心。   手与手一触即分,按说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肢体触碰,可文砚却觉得掌心像是被电了一下般,被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麻。   “给我这个干什么?”文砚攥紧了手中石子,试图用这种方式减少手上传来的怪异感。   鹊舟说:“你是傻子吗?当然是让你用它画地图啊,喏,就画在这儿。”   鹊舟脚尖在地面上点了点。   顶楼天台的地上铺的是青石砖,很容易就可以用石头画出线来。文砚无法反驳,蹲下身准备作画。   “我先说好,我虽然住在这里,但小区里有些地方我不太经常去,印象不是很深刻,可能画不出来。”文砚先给鹊舟打了一剂预防针。   鹊舟嗯了一声,蹲在文砚旁边撸着文砚的狗。   萨摩耶很乖,即使摸它的不是它的主人,它也毫不反抗,甚至尾巴还在不停的冲鹊舟摇晃。   鹊舟看着眼前的萨摩耶,不知怎的想起了上一场游戏里那只不知道品种的小白狗。   “哎。你不给你的小狗取个名字吗?叫砚砚怎么样?”鹊舟挠着萨摩耶下巴道。   文砚本来专心画着地图,闻言手一抖,一条直线变成了颤抖的线。   “不、不怎么样,我妈有时候就叫我砚砚,你这样我很出戏。”文砚拒绝说。   “好吧。”鹊舟有些遗憾的妥协了,“那你起个别的名字吧。”   文砚边画边想,最后说:“叫小白吧。”   鹊舟哈了一声,由衷夸赞道:“你真会取名字。”   文砚感觉自己被嘲讽了,可他没有证据,只能分出一点注意力出来指指鹊舟肩上的游隼,说:“那你叫它什么?”   鹊舟说:“小飞隼子。”   文砚:“……”   文砚叹了一声,发自真心道:“我的取名水平远不如你。”   两人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了好几个来回,过程中文砚手上动作不停,一根根线条清晰流畅,没多久就画出了一张完整的小区地图。   “哟,画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鹊舟见文砚停笔,探头过去看了眼。   文砚自己也挺惊讶,伸手在地图右上角那一块划了一圈,说:“这块地方我就去过两次,按理来说我应该画不出来。可是……”   文砚蹙眉。他刚才画地图的时候嘴上一刻没停,一直都在和鹊舟说话,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这块他不那么熟悉的地方已经被他画了出来,顺畅的就好像他每天都会经过那里一样。   这太神奇了。   鹊舟倒是没文砚那么惊讶,拍拍文砚的肩膀说:“也许小白出现以后,你被增强的地方就是你的记忆力。”   “或许是吧。”文砚说。   鹊舟近距离端详了一会儿地图,搞清楚自己目前在哪里以后,点点头起身道:“谢了,我已经记清楚了。接下来的话,我打算先清你的那栋楼,是8号楼对吧?清完以后你妹妹应该会安全一些。然后再去旁边的9号楼,然后是对面的10号……”   鹊舟给文砚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文砚却指着四栋楼中间的小路说:“路上的丧尸你打算什么时候清?”   “路上的丧尸或许我可以帮忙。”一人从天台门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弓。   鹊舟对此人的到来毫不意外,他听力敏锐,早就发现有人在门口偷听,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会拿着弓。   “抱歉偷听你们谈话了,我是想上来找你,但你们正好在拌嘴,我不好打扰所以才等了这么一会儿。”来人先给二人道了个歉,眼睛盯着鹊舟说:“我是射箭俱乐部的教练,住三楼。我想,我应该能帮忙清理掉一部分小路上的丧尸,但我不保证所有的丧尸都能杀光。”   “没关系,能清掉一个两个都算是帮了大忙了。”鹊舟冲门口穿着运动服的高个青年露出个和煦的微笑。   这微笑不含丝毫虚心假意,因为他是要杀光所有丧尸的人,身边能杀丧尸的人越多,他当然也就越开心。   文砚站在一旁被鹊舟脸上的笑晃了眼睛,心里无端有些不爽。在他脚边,小白一直摇晃的尾巴此刻也不晃了,大大的脑袋耷拉着,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 第81章   射箭俱乐部的教练叫林剑,今年刚25,说是年少有为也不为过。   咻——   箭矢直直扎进小路上一只丧尸的脑门,丧尸全身抽搐两下,扑倒在地很快就不动弹了。   “我认识她,是住一楼的奶奶,每天没事干就在小区里溜达或者用毛笔沾了水在地上写字,时时刻刻都乐呵呵的。有一次我夸她身体好,她就给我说,她儿子和儿媳都在外边打工,很久才回来看她一次,她就想啊,自个儿把身体锻炼好了,不给儿女添麻烦,也能多活几年,多看孩子几次。”   三楼住家的客厅窗台前,林剑看着倒地的丧尸,边说边从背后箭囊里抽出下一支箭来。   鹊舟抬手在林剑肩上按了按,“灾难面前,谁都没法幸免于难。现在的我们还有命在这里感叹别人的生死,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死的就该是我们自己了。大家都加油活下去吧,至少多杀几只丧尸,实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林剑笑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我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式会是杀丧尸。真是人生无常啊……”   “真是人生无常啊。”鹊舟跟着叹了一声,然后叫上一旁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涨的文砚说:“走吧,该去8号楼了,离开你妹妹那么久,你也该担心了吧。”   文砚确实很担心,他嗯了一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我会尽量杀死周边的丧尸,但你们动作还是尽量快一些。我不是神箭手,那些东西快速移动起来的时候我很难命中。”林剑在两人背后叮嘱道。   “知道了。”鹊舟摆摆手。   林剑是个靠谱的弓箭手,尽管他嘴上说着自己没办法命中奔跑中的丧尸,可在实战里,他还是帮从7号楼窜进8号楼的鹊、文二人杀死了两个冲在最前头的倒霉鬼。   “好厉害。”鹊舟跟在文砚身后钻进8号楼的单元门内,由衷赞叹道。   文砚手指在掌心用力按了按,说:“我刚才输密码进门不厉害么?”   “厉害,比我厉害多了,我只会走窗户。”鹊舟笑笑,心里却在奇怪文砚这个世界怎么变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   8号楼和7号楼不一样,8号楼楼道里的丧尸尸体没人处理,整个楼道都臭烘烘的。   文砚强忍着恶心跟鹊舟一起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然后撬锁进去清扫丧尸,好不容易熬到四楼,他彻底撑不住扶墙干呕了一阵,呕完,他捂着嘴问没事人一样的鹊舟说:“你就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吗?你不是说你嗅觉被加强了么?这儿味道这么大,你就没点表示?”   鹊舟用窗帘布擦拭着刀上的血污,耸肩说:“这味道确实难闻了一些,不过也就只是尸臭和腐臭而已,闻久了就习惯了,不是不能接受。”   文砚冲鹊舟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不愧是杀手。哦对了。”   文砚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趁机问道:“你们杀手在杀人之前不先考察地形吗?我以为你们都会先调查好目标的生活环境,比如这个小区的地形还有单元门的密码什么的。”   鹊舟说:“按理来说这些东西是应该调查清楚的。”   文砚嗯哼了一声,等着鹊舟给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理由。   鹊舟说:“但我不是杀手,我就是五楼住户本人。不记得密码是因为我刚搬来,还没把密码记熟。”   文砚哑口无言,一时间分不清鹊舟说的是真还是假。   “哈哈逗你玩的,我就是杀手。”鹊舟冲文砚眨了眨左眼,带上擦干净的长枪就朝门外走去。   文砚呼出一口气,跟在身后说:“我就说嘛,你杀丧尸手法这么果决,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鹊舟头也不回道:“其实刚才才是在骗你,我真是普通居民。”   文砚哈了一声,“我才不信。”   “不信拉倒。”鹊舟心情很好的敲响了五楼的房门,朗声:“你好!查□□!”   回应鹊舟的是一声弱弱的:“谢谢……我、我暂时不需要……”   “好嘞!祝你生活愉快!”鹊舟转头又去敲对面的门。   其实不用他敲,以他的听力,屋里有没有丧尸他一听便知,敲门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说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一点恶趣味。   铁丝捅进锁里,门开,游隼一爪抓在丧尸眼睛上,鹊舟长枪一出紧接着把另一只丧尸钉死在地。   文砚站在门外揉了揉萨摩耶的狗头,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一点多余。   六楼。   鹊舟知道文砚担心妹妹,就主动提出让文砚回家去和妹妹独处一会儿,他自己则带着游隼一起把楼上的丧尸杀光。   文砚站在自己家门外踌躇着不敢开门,小声问鹊舟说:“我真的不会变异成丧尸吗?”   “应该不会。”鹊舟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我反正是觉得,小白和小飞隼子的出现就相当于是一种变异了,既然我们已经变异过一次,那就没那么容易变异第二次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你妹妹待在房间里,你站在房间外边和她说话就好了。”   文砚觉得鹊舟说的有点道理,可开门进屋前他还是偏头问鹊舟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鹊舟反问:“从刚才到现在你在杀丧尸这件事情上付出过什么努力吗?”   文砚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极力澄清说:“那是因为门太窄了然后你一直走在我前面,我根本没机会。”   “是是是你说得对,回家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鹊舟摆摆手敲响了文砚家对面的门,愉快朗声道:“您好!您的外卖!”   “哎,这家没人啊。”鹊舟说着没人,还是把门给撬开了,进去逛了一圈确定是真的没有丧尸以后才继续朝楼上走去。   等鹊舟清完楼回到六楼时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文砚听见敲门声出来开了门,看到鹊舟身后拖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这是……”文砚踮脚向后边的箱子里张望。   鹊舟把箱子推到前边来,说:“是那些没人的房子里的吃的,你拖回去放家里吧,不能饿着妹妹。”   鹊舟叫妹妹叫的顺口极了,听得文砚心里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应了一声,把箱子和鹊舟一起迎进了屋。   “妹妹呢?”鹊舟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文砚指指一间关着门的房间说:“在卧室里,刚刚哭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鹊舟有些惊讶。   文砚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说:“林林她以前出过车祸伤到了头,她眼睛就是那时候看不见东西的,平时也比较嗜睡。之前我……我离开家之后,她应该是一直躲在屋里哭,刚刚知道我没事,她又哭了一场,以她的身体状况,早该支撑不住了,这会儿能睡过去也好。”   “你不会真的就一直隔着门和她说话吧?”鹊舟说着,指指脚边的箱子用眼神询问文砚该放在哪里。   “我来吧。”文砚弯腰把箱子朝客厅一角拖了过去,边拖边说:“我也没办法,你不在,我担心万一变异了会伤到她。她倒是想开门出来,不过被我强行把门拉上了。”   “我好重要啊。”鹊舟感叹,漫无目的的跟着文砚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对了,你……唔,你父母的……呢?”鹊舟隐去了尸体二字。   文砚眼神黯淡,说:“我刚才把他们搬回到他们的卧房去了。就当是……睡着了吧。”   文砚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鹊舟想说点什么安慰文砚一下,到处乱飘的视线却忽然停住了,连带着他的语言功能也有一瞬间的丧失。   “你……诶?怎么了?”文砚想说让鹊舟去沙发上坐坐,回头却发现鹊舟正盯着他家的墙壁蹙眉思索。   文砚偏头朝墙上看去,那里挂着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全家福   “那个是好多年前拍的了,那时候林林眼睛还能看见东西。”文砚解释。   鹊舟指着照片中间靠左侧的被父亲牵着手的十四五岁的男孩,问文砚:“这个是你?”   文砚点头,“对,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了。”   鹊舟嘴巴张了又闭,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怎么会是文砚?   照片里,十四五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和父亲差不多的身高,但他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充满了蓬勃的少年气息。   同样的脸和同样灿烂的笑容鹊舟在六年前也曾看见过。   那是一个很平静的傍晚,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有平静生活被打破的鹊舟不得不顶着天空中飘落的小雨在阴暗巷子里的垃圾桶里狼狈的翻找着他人吃剩的食物。   没有。没有。三个桶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   鹊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体内能量的缺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好几次他都差点一个支撑不住栽进巨大无比的垃圾桶里了。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你这样闹脾气只会让自己生病的。”一道男声远远传来,越靠越近。   鹊舟知道是有人从巷子另一端过来了,他想要逃跑或者躲起来,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可他跑不动了,脚软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生病就生病!我才不回去!我爸他就是个混蛋!我这次考试明明就比上一次分数高,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哎,文先生他也是为了你好,这做父亲的自然是希望孩子成绩好的。”   “可我已经是第一名了! 他还要怎么样?!要我……哎!赵叔!前边那地上趴着的是个人吗?” 第82章   因为饿到腿软导致想逃却没逃掉的鹊舟趴在地上,脸埋在满地的污水里抬也不抬,心里疯狂祈祷着这两位路人赶紧嫌弃的绕过他然后离开这里。   “喂!你没事吧?”清朗的少年音响在鹊舟耳畔。   鹊舟手指蜷了蜷,一个字也不说。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走……”   “赵叔!”少年打断了成年男人的话,愠怒道:“在学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先学会做个人!”   男人默了默,叹说:“我记得前边有个超市。”   “你去买点吃的过来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少年说着伸手抓住地上人的肩膀,费劲巴拉的想先把这人翻成正面朝上的仰躺姿势,以免他被地上薄薄一层的污水淹死。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似在顾虑着什么。   少年不耐烦道:“你买完吃的回来,我就跟你回家行了吧!”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但在少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转身快步离去了。   少年继续翻动着趴在地上的鹊舟,鹊舟任由少年拨动着自己,装得一手好死。   其实也不是他想装死的,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感觉,全身无力不说,就连大脑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喂喂!你怎么样啊?还活着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你都这样了,肯定有地方不舒服的吧,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喂,喂你醒一醒!”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语持续响在耳边,面部脱离了污水浸泡的鹊舟轻吟一声,费劲的睁开半只眼睛,可他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啊?”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茫然反问说:“我为什么要走?走去哪儿?啊,你是想要我不管你直接走掉吗?怎么可能!那样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半眯着眼睛笑得直咳嗽,咳得好像要把肺给呕出来,可他还是笑着,笑得少年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喂,你笑什么?!你精神有问题吗?哎算了你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太不礼貌了。”少年说着伸手去拽鹊舟胳膊,想要把鹊舟拉坐起身。   鹊舟不笑了,借着少年的拉力坐了起来,后背靠上了旁边垃圾桶的桶身,费劲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模糊一片的眼睛。   可他的袖子已经被污水浸湿了,擦在眼睛上除了让眼睛更疼以外什么正面作用都没起到。   “哎你别擦了!你衣服都脏了,你不怕瞎掉吗?好了好了我帮你擦可以吗?”少年一只手连忙去按鹊舟乱舞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揣进校服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来。   陌生的触感自眼部周围传来,鹊舟不动了,紧张的感受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擦拭。   “啧,我不太敢用力,这么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有觉得好一点吗?要不我把纸给你,你自己擦一擦?”少年擦了一会儿后问。   鹊舟一言不发的凭感觉从少年手里接过纸,动作粗暴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你轻点儿啊!”少年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就好像鹊舟的动作让他的眼睛也疼起来了一般。   “小文少爷!东西买回来了……唔你眼睛怎么了吗?!”男人提着塑料袋快步跑回来,刚好看见少年蹙眉闭眼的一幕,惊了一跳。   少年忙睁眼说:“没,我没事。你买了些什么?我看看。”   少年从男人手里拿过袋子,里边有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好几盒牛奶。   鹊舟眼睛还有些疼得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一通响,然后有面包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还不等他的肚子发出几声惊天巨响,他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袋,而包装袋里边装着的是一长条的有奶油夹心的毛毛虫面包。   “是面包,你饿了吧,快吃吧,是前边超市里买的,没有毒的。”少年知道鹊舟看不见东西,体贴解释道。   鹊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给过吃的东西。少年的行为理应用施舍这个词来概括,而被人施舍是鹊舟这辈子都没想象过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此时此刻正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鹊舟攥紧了手里面包,包装袋被他捏得咔咔直响。   落在脸上的雨水混合着泪水一齐自脸颊滚落而下,鹊舟没吃面包,而是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回去吧。”男人对少年说。   少年把装满食物的口袋放在鹊舟身边,说:“我要走了,这个袋子里还有很多吃的,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把它提走。”   少年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鹊舟虽不愿意面对自己此时的狼狈处境,可他还是在短暂的挣扎后努力睁眼想看看少年的样子。   就算是被同情、被施舍,可少年实打实救了他一命,他得看清恩人的长相才行。   鹊舟费劲的睁开了眼,他眨掉了眼中朦胧的水汽,可看见的只是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背影。   只记得一个背影也是好的。鹊舟告诉自己。   可下一秒,远去的少年忽然回转过身来,不顾男人的阻拦,快步踏雨重新奔到鹊舟眼前。   那张本以为看不见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放大再放大,最终挤满了鹊舟的整片视野。   “这个给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塞进鹊舟掌心,笑笑说:“这个石头很值钱,你可以拿去卖掉,拿到的钱应该够你吃很多很多东西了,你以后不要再翻垃圾桶了,垃圾桶里的东西太脏,会吃生病的。”   鹊舟攥紧了手里的玉石吊坠,那上边还沾着少年温热的体温。他的眼睛则一眨不眨久久凝视着少年的面孔,誓要将这张脸刻到心里去。   “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样。”鹊舟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说。   文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这是我的吧,只是稍微长开了一些而已。”   鹊舟知道文砚说的没错。文砚的眉眼的确和照片里的少年有着相似之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但一样地方更多。   说到底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他遇见文砚时是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他眼睛本身看的不是很清楚,他以为自己记住了、看清了,可只要文砚稍微长变一点点,他就认不出了。   不过……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文砚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面善的很,让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原来……他们很早之前就在现实中见过面了。   文砚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鹊舟想起来第一场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文砚在公园的腊梅树下送给他的那条和现实中有七八分相似的水晶吊坠。   文砚一定是认出他了吧。或许是在他第一天躺进游戏舱的那个时候,直播摄像头录到了他现实里的脸,不小心也录下了从他领口处露出来的那条玉石吊坠。   所以呢?   所以文砚愿意跟他一起玩游戏是出于对他的一种同情吗?如果不是因为同情,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位文大少爷可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啊,试问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家公子会愿意和一个乞丐眉来眼去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9号楼?我跟你一起吧。”文砚在一旁问说。   鹊舟面色有些发沉,淡漠道:“不用了,你留在这儿照顾好妹妹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鹊舟说罢便拿起进门后就放到墙角的长枪,拧开门把向外走去。   文砚连忙追到门边拽住了鹊舟的一只胳膊,萨摩耶则很通人性的嗷呜一口咬住了鹊舟的裤腿。   鹊舟侧头抬眸不冷不热的扫了文砚一眼,问他:“干什么?”   文砚说:“我还是不太敢跟林林单独待在一起,我跟你一起去9号楼吧,虽然在杀丧尸方面我没你厉害,但在搜集物资上我总能帮上你的忙的。”   “我说过了你不会变成丧尸的,要变早变了。”鹊舟现在不是很想跟文砚待在一起,虽然理智告诉他文砚应该不会单纯的因为对他的同情而跟他在游戏里鬼混,但在找到更加合理的理由之前,他的感性还是让他想暂时从文砚身边离开。   他不需要同情。   更不需要情感或者肉/体上的施舍。   游隼与鹊舟的情绪相连,鹊舟这会儿不想看到文砚,所以自由的游隼现在已经飞到下一层楼的楼梯扶手上了。   文砚察觉到了鹊舟对自己的排斥,可他不知道原因,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鹊舟有些烦了,偏了偏脑袋指着自己好看的脖颈线条说:“那你告诉我你想一口咬下去吗?”   文砚盯着那片柔软的轻而易举就能被划出伤痕的白皙皮肤,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鹊舟嗤笑一声,“你看,你根本没有进食人肉的欲望,别老自己吓自己。走了,回见吧。”   鹊舟摆摆手转身离去,游隼重新飞上了他的肩头。   萨摩耶可怜巴巴的蹲坐在门口目送一人一鸟离去,好半天才笨拙的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文砚的腿。   文砚也不再挽留,可他想,他还是有变成丧尸的可能性的,因为他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瞬想要张开嘴朝着那片柔软之地狠咬下去。 第83章   鹊舟独自一人带着游隼去了8号楼隔壁的9号楼。他不知道单元门的密码,但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很轻松的就爬墙翻窗进入到了楼里。   有了之前7号楼和8号楼的扫楼经验,鹊舟清扫9号楼的速度快的惊人。这其中除了有愈发熟练的手法加持以外,应当还有他心中怒火带来的攻击力加成。   其实说怒火也不准确。鹊舟在知道文砚就是当初那个给了自己面包和项链的救命恩人以后,心头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他与文砚之间本来就隔着一条巨大的名为社会阶级的鸿沟,以玩乐的心态来讲,鹊舟不介意这条鸿沟的存在,只要文大少爷想玩儿,他就能无所顾忌的陪对方玩儿,反正最后吃亏的人不是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叫花子。   可现在,那条鸿沟之上又横亘了一条更加惹眼的让鹊舟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关乎性命的鸿沟。   鹊舟想,他的一夜/情或者约/炮对象是谁都可以,无论富贵或贫穷。可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在那个雨夜里救过他命的文砚,他下不去手,并且这样的肉/体关系也太不纯粹了,总觉得像是夹带着施恩者的同情和受恩者的回报……唔,或者恩将仇报。   总之就是很烦。   鹊舟烦躁的清完9号楼,烦躁的进入到10号楼并且烦躁的一路从一楼走到顶楼。   快到天台时,鹊舟的烦躁感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对劲。   鹊舟愣在天台门前。   为什么10号楼的楼道里一只丧尸都没有?而且他这一路走来,楼内无论是墙壁上还是地板上都干干净净,看不见丝毫血污,就好像末世的气息还并未侵蚀到这一栋楼里。   可这里的空气中的的确确弥漫着腐败的气味,并且这些气味的浓度在楼顶达到了顶风。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按压在通往天台的木门的门把上,悄无声息的将门打开了。   “哟,来啦。”门开,正对着门口的天台围栏前,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牛仔外套的短发女人背靠着栏杆冲鹊舟挥了挥手。   鹊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这位女士的出现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现在的听力可是极好的,可直到他看见这位女士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天台上有活人的存在。   是这家伙在刻意的压低自己的呼吸和一举一动发出的动静么?   “不用防备我,我和你一样,是个哨兵。”女人说着,她脚边忽然出现了一匹拥有银白色毛发的白狼。   肩上的游隼有些躁动不安,鹊舟没搭理它,视线淡淡的从白狼身上扫过,最后重新回到女人的脸上,虚心求教道:“请问一下,你说我们都是哨兵,这是什么意思?”   “哨向设定呀,你没听说过吗?”女人微讶,又像是在为鹊舟不知道这个有趣的设定而替鹊舟感到惋惜,“哎,没事,我可以给你科普一下。”   鹊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女人在说起哨向这个设定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从一开始的神秘冷酷变成了小女生一样的八卦又富有童真。   女人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简洁又啰嗦的给鹊舟讲了一遍什么叫做哨向。简洁在于她对设定的描述很简短易懂,啰嗦在于她会在这些描述后边加上一长串她自己的吐槽之类的。   哨向,分开来说就是哨兵和向导。这两类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异能者,他们会拥有自己的精神体,就像是游隼、萨摩耶、白狼那样。   哨兵和向导的区别在于哨兵五感更强,攻击性偏高,但他们也容易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感知能力陷入狂暴状态,近而失去控制。而向导的发展方向更倾向于精神层面,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引导失控的哨兵,安抚哨兵情绪。   鹊舟从女人的话里大概捕捉到这么些关键信息,虽然女人最后说了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毕竟这个设定一般只存在于小说里而且每本小说都有自己独特的私设,可他觉得女人的猜测大概率是正确的。   有精神体、五感加强并因此感到烦躁不安,这不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么?而记忆力变得更好了的文砚恐怕就是所谓的向导了。   难怪他之前跟文砚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轻松不少,就算他仍然不习惯于超强的感知力,但至少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因为四面八方涌来的噪声而感到心烦。   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以前那么舒服了,像是在被刀子刮一样。身上的衣服穿着也挺难受。   这是什么瓷娃娃一样的操蛋设定?   “我就问一个问题。只要是个向导就可以安抚哨兵情绪吗?”鹊舟问。   “唔,这个好像还得看契合度。契合度高的话,安抚起来事半功倍。”女人说着,想起一个重要设定来,告诫鹊舟道:“如果真是哨向设定照入现实,那你得记得向导不能随便找一个完事儿,一个哨兵终身都只能有一个向导的。”   鹊舟挑眉,“这么严格?搞得跟小情侣似的。”   女人嘴角勾了勾,不怀好意的样子,说:“对啊,小说里哨兵向导一般都是一对儿。”   鹊舟啧了一声,眼前一瞬间划过了文砚那张脸。   他摇摇头把文砚的影像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继续向女人虚心求教道:“不找向导可以吗?”   “可以。”女人点头,“大不了就是狂躁,然后死了。”   鹊舟:“……”   这破设定真可恨啊。   鹊舟和女人又在天台上聊了一会儿,女人姓柳,叫柳焰,平时有在健身,小时候也在爸妈的强迫下学过几年跆拳道。   也是多亏了这一身的肌肉和本事,柳焰才能在这场末日里活下来,并且努力清理掉楼里的丧尸帮助整栋楼里的人一起活下来。   “我比你要早觉醒一天。”柳焰先给鹊舟展示了一下天台上躺满的丧尸尸体,然后说起自己变成哨兵的经历,“其实我在丧尸出现的第一天就和丧尸近距离打过交道了,那天工作日嘛,我早上去上班,刚下楼就被一个变异了的家伙扑在了地上,得亏我反应快,没被他咬到,不过也没杀掉他就是了。我甩开了他然后重新跑回了家里,本来想报警说小区里有变态的,结果电话打不通。”   “后来小区里很多人都醒了,特别是上班族,大家都要出门嘛,就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和尖叫声到处都是,后来还活着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没人再敢出门,楼下动静小了,但我知道这事儿没完。”   “说实话那两天我整个人精神都挺紧绷的,怕的不行,我平时无聊就爱看小说,特别是这种末世题材,我知道末世可能真的来了,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女人说到这儿自嘲的笑了一声,“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死了算了,自己自杀总比变成那种吃人的怪物强。可后来吧我又想,万一呢,万一能等到救援呢?或者万一努把力还能活下去呢?情况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我……我这人心不定的,我前脚刚安慰完自己,后脚我就想啊,应该不会有救援了,或者说在救援来之前我已经先饿死了,我家里没囤什么吃的嘛,那与其饿死,不如趁着我还饱着,有力气,出去跟那些东西拼个命。我想着想着,杀气越来越重,然后小狼就出现啦。”   柳焰说的轻松,但鹊舟知道变异不可能来的那么轻松,不然的话现在这小区里恐怕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变异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四栋楼里只出了三个变异者。   柳焰当时怕是经历过非常剧烈的思想斗争,也非常郑重的下定了决心。   “那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变异的。”柳焰不打算细讲的事情鹊舟也不会去深究,他只说他关心的,道:“我当时是被一只丧尸暗算了,有点生气,很想杀了他。”   “嗯,我听见你那边的动静了。”柳焰指指自己的耳朵,笑:“我当时还在想,你真的好不怕死。当然,我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因为即使我现在变强了,但我仍然不是很愿意离开这栋楼去杀外边的丧尸,可你却准备好要清掉整个小区的丧尸了。”   “嗯,人活着总得活的舒服点嘛,把小区清理出来,我吃完饭还能在小区里遛遛弯不是吗?”鹊舟开了个玩笑,然后正色道:“所以目前已知的变异途径有两种,但两种的共通点恐怕都是自身意志力足够强劲,或者攻击欲旺盛。”   “两种?哦对,你有个朋友,他是被丧尸咬伤以后才变异的,但我们没有。”柳焰点头,纠正道:“那说两种途径也不准确,只能说不管被没被咬,都有进化出异能的可能。”   鹊舟嗯了一声,不欲过多在10号楼里耽搁时间,活动了一下脚腕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态,说:“既然这栋楼被你清干净了,那我就先撤了,我得找点东西把咱们这四栋楼中间的那条路的两头给拦起来,这样咱们就可以随便窜楼了。”   “像是某种扩张?以这里为据点,然后一点点辐射出去扩大安全领地么?”柳焰来了兴致。她平时就很爱玩这种从无到有做大做强的游戏,现在能玩玩现实版的领土扩张也算是不枉此生。   “对。”鹊舟肯定点头。任务要求他杀光世界上的所有丧尸,一个不留,这就注定了他没办法想一出是一出的这边杀杀那边杀杀。他得一寸一寸的,从中心点地毯式的向外扩大安全区的范围,直到他的安全网覆盖全世界。   唉,好难,感觉这场游戏玩完出去以后,他的心理年龄得涨个七八十岁。 第84章   “带我一个吧,我和你们一起。”柳焰自告奋勇。   鹊舟欣然同意,“好,那你知道有啥办法可以暂时把路两边给拦起来吗?”   柳焰想了想。用桌椅板凳木柜子那些拼搭堆砌成一道防线不太靠谱,因为那些东西再重也有一个限度,肯定会被丧尸轻易推动。   可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充当防护网的?防护网本身这个东西他们又该上哪儿去找?   柳焰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好像没什么好办法。咱们这儿毕竟不是什么军工厂,大家之前一直都是平民老百姓,很多人家里除了菜刀水果刀之外可能连个像样的能对付丧尸的武器都没有,更别说能拉出来做防线的东西了。”   鹊舟赞同点头,因为他刚才也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去找人问问吧。咱们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有别人能帮忙解决。”柳焰不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遇到问题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场外求助的法子。   鹊舟应了一声,没跟在柳焰屁股后边一起去挨家挨户的集思广益,而是充分发挥人力资源,自己独自折返回7号楼找7号楼里的住户询问。   回去的路上,鹊舟还顺便把楼下林剑射出的箭搜集了一下捡了回去,以免林剑因为箭全部耗光而失去战斗力。   7号楼里,林剑把箭装进箭囊,问鹊舟:“文砚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鹊舟本来就挺不安定,如今一听文砚这两个字更加烦躁了几分,挠了挠脖子说:“他在他家里陪他妹呢,不用管他。”   说着,鹊舟把自己的逐步对外扩张安全领地的计划和目前遇到的难题一并跟林剑说了说,问林剑有何看法。   林剑说:“普通家具很难真的拦住丧尸,不过在没有更好的材料作为替代的情况下,至少障碍物能绊住一部分丧尸的脚步,哪怕是让它们摔上一跤延缓进攻速度也行。”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了一个新思路。”鹊舟道:“或许我们可以先考虑把游荡在小区各处的丧尸吸引过来,用路障的方式延缓他们的速度或是将它们分流,然后逐一击破。”   林剑点头,替鹊舟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不把这里当成安全区,而是当成一个集中斩杀营?”   鹊舟应声,但还是有些犹疑,“这样虽然省事儿,但危险系数较高,实现起来也不算容易,毕竟大家都想活,怕是没有人愿意走到外边去正面面对危险。”   “这时候就需要我这种可以远程攻击的角色出场了不是吗?”林剑笑了笑,年轻的脸上扬着几分身为射箭大师的骄傲。   “光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吧。”鹊舟无情吐槽,“你箭又不是无限的,难不成你要我冒着生命危险下去给你捡啊?”   林剑的笑差点就没挂住,他啧了一声,颠了颠手中长弓,嘟囔道:“杀一只是一只嘛,小区里丧尸又不是无限多的……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   不用林剑说,鹊舟已经反应过来了问题所在,那就是小区里的丧尸真的是固定数量只会慢慢减少不会增加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记得小区有两道门。”鹊舟回忆着文砚在天台上给他画的小区地形图,两道门一南一北分布在小区的两头,而7号楼所在的位置距离南门较近,不过这里所谓的近也是得绕过好长一段路的距离了。   “对,门都挺宽的,主要是得方便车辆进出,门卫室在中间位置,左右两边则是车辆进出口,虽然拦车杆一般都会放下来,不过那杆子根本就拦不住真心想从外边进来的丧尸。”林剑说着有些泄气,“亏我刚才还想着搞个音响在楼底下吸引丧尸进来杀,现在这情况,只要我们敢发出这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整个小区怕是都得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   “那就先想办法把小区门给围堵起来吧。”鹊舟短暂思考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你觉得用车堵门怎么样?车子总比那些桌子椅子来的重。”   “对哎!”林剑一拳锤在自己手心,恍然大悟道:“那同理咱们这条路两头也能用车来赌,想要引丧尸进来杀的话,也可以让两辆车子中间留一条仅供一人同行的窄缝。”   两人思路都被打开了,当场就决定用车子来解决问题。不过……   鹊舟一脸期待的看向林剑,真诚道:“那帅哥你有车吗?”   林剑脸上笑意彻底僵住,嘴角抽了抽,讪讪道:“这我还真没有。”   “我有。”   “有人有。”鹊舟安了心。   “谁?”林剑疑惑。   鹊舟指指隔壁10号楼的方向,说:“刚才我新认识的一个姐姐说她有车。”   林剑一脸狐疑,“刚才?我怎么没听见?你确定不是幻听吗?而且咱们跟隔壁楼还是隔着那么点距离的吧。”   “进化人的事情你少管。”鹊舟神秘兮兮的,没跟林剑哨向的事情,而是吩咐林剑说:“一辆车不够,我到8号楼去问问那边还活着的人里有没有愿意把自家车子借出来用用的,你也问问这楼里的人吧。”   鹊舟的话隔壁听墙角的柳焰也听见了,三人分头行动挨家挨户问起车子的事情,最后各自都收集到了两三把车钥匙。   三人最后都拿着钥匙在7号楼里汇合,柳焰之前一直专注于和自己楼里的住户交涉,忽略了外界嘈杂的声音,这会儿她看看鹊舟身边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挑眉用询问的眼神看鹊舟。   鹊舟脸色不太好的说:“是他非要带着他妹妹过来的。”   文砚冲柳焰打了个招呼表示见过,没反驳。   在鹊舟离开以后,文砚回到家里反思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鹊舟,让鹊舟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想啊想,最终把鹊舟态度转变的关键节点定位到墙上的那张全家福上。不过一张全家福能有什么错呢?难道他小时候的样子不讨人喜欢吗?   文砚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烦闷得不行。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鹊舟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的态度转变感到心烦,搞得好像他俩之前关系有多好似的。   可是……   或许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有某种吸引力的存在吧,他在看到鹊舟的第一眼就对这个人很有好感,也因为这一层好感的存在,他很不希望鹊舟讨厌他。   文砚心情低落的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萨摩耶小白就趴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大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里和他一样盛满了委屈。   文林一直没有醒过来,文砚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直到隔着门板和一层楼的距离,他听见了熟悉的属于鹊舟的声音。   “你好,我想问问您有车吗?我们想要借……”   文砚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门前,动作很轻的按下了门把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没有了铁门的阻挡,鹊舟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进了文砚耳里。   文砚屏住呼吸沉默的听完鹊舟与楼下住户的交涉,在得知鹊舟没有成功借到车钥匙以后,文砚将门掩上快步回到屋内,直直走进父母的卧房。   他们家里有一辆车,车钥匙之前被他一起拿进了父母的屋里,当做遗物一般放在了他父亲的衣兜。   文砚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打开这扇藏着他父母尸身的门,谁料一天都还没有过去他就又来到了这里。   面对至亲的尸身是需要勇气的,文砚在翻找钥匙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可他还是快速的把车钥匙找了出来,然后在鹊舟行至6楼短暂停留然后想继续往7楼上去的那一刻猛然将防盗铁门推开,焦躁的叫了声鹊舟的名字。   鹊舟一只脚已经迈上了通往7楼的阶梯,闻声一顿,回头不冷不热的瞥了文砚一眼。   文砚喉头一滚,深吸一口气把钥匙举到鹊舟眼前,说:“你在找人借车吗?我家有车的,我也会开,你要去哪儿,我可以跟你一起。”   鹊舟哦了一声,憋了一路的烦闷在看到文砚的瞬间变得忽浓忽淡。   浓大概是因为他这会儿对文砚的感情比较复杂,看见此人就觉心烦。至于淡,或许就是柳焰说的,向导对哨兵天然的安抚。   不过这种天然的安抚好像有前提条件来着,是什么?好像是极高的契合度还是什么的,不想懂,不想明白。   “可以吗?”文砚看鹊舟哦完一声就不说话了,生怕被鹊舟拒绝,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问了句。   鹊舟想,文砚真的很狗,至少可怜起来的眼神跟他身后躲着的那只可怜兮兮的萨摩耶一模一样。   鹊舟想得出神,一时间没有接文砚的话茬,文砚心里不安,抿抿唇小声说:“可是之前是你自己说的,如果我打赌输了,就得当你的跟班。”   鹊舟回过神,哂笑一声,“你不是说你随时有可能会变成丧尸么?”   “我现在觉得我不会了。”文砚梗着脖子道。   鹊舟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他向来为人宽厚、善良,才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在危难面前区别对待可以帮助他完成任务的人。   嗯,就当成是刚认识的陌生人那样,平常心,平常心……   “好吧,那你带着钥匙跟我走吧,一会儿我确实需要几个会开车又愿意冒险的人。”鹊舟如是说到。   文砚如蒙大赦,但他也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妹妹,在和鹊舟打了个申请以后,回去把睡梦中的文林叫醒,先好好和文林拥抱了一番安抚好小姑娘情绪以后,他才带着文林跟鹊舟一起来到了7号楼里。   “计划就是这么个计划。那接下来,我们就冒险去一趟地下车库吧。”鹊舟重复了一遍他们的主要作战思路,而后一拍巴掌,拿出了成败在此一举的气势来。 第85章   鹊舟、文砚、林剑、柳焰四人一拍即合,决定第一批先出动三人前去小区的地下车库查看情况,剩一个人在楼里守着,顺便照顾一下文林。   文林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脸圆乎乎的,头发半长不长,在两边扎成了两个小小的麻花辫。   在文砚的要求下,文林没有如和平时期那样在夏天里穿着好看的小裙子,而是穿了长袖长裤,尽可能的遮挡住她的身体,以免遭遇危险时轻易就被丧尸抓伤咬伤。   尽管文林此时穿的像个小粽子,但有那张和文砚血脉相通的脸在,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的,长大后一定能迷倒不少男生。   只可惜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眼睛却看不见东西,这虽然不算什么缺点,却让人感到遗憾。   林剑没有进化,擅长的攻击类型也是远程的,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了留在楼里带孩子的那一个。   鹊舟和文砚、柳焰三人正式出发前,住在7号楼里之前来找过鹊舟帮忙救救女儿的夫妻俩又一次找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来请几人帮忙的,而是来给几人送装备的。   “这把刀是之前我爸卖水果的时候用的,后来他老人家走了,这刀我们就一直留在家里没用过,刚才我听说你们要去地下停车场,如果你们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的话,或许这把刀能派上一点用处。”夫妻俩里的丈夫说着把一把长长的西瓜刀递到了鹊舟手里。   鹊舟颠了颠这把明显比他那自制长枪要好用的多的武器,诚恳道谢说:“这是帮上大忙了。”   “能帮到你们就好!”丈夫舒了口气,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平时缺乏锻炼,打架功夫不行的话,我肯定会跟你们一起去的,也算尽一份力。但我现在这个年纪和体力,跟你们一起怕是只会拖你们后腿了。”   “没关系,不是所有的人都得会打架。”鹊舟说着,摸了摸忙碌一天已经有些瘪下来的肚子,眨眼问夫妻二人说:“您二位会做饭吗?手艺如何?我想着一会儿我们回来的时候也该吃晚饭了,或许……”   “我会!”妻子忙自告奋勇道:“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做出来的饭菜会不会让你们满意,但我还是有自信能做的比外边的餐馆好吃的。”   “那就拜托啦。”鹊舟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夏天天虽然黑得晚,但也容不得过多耽搁。鹊舟一行三人收拾好装备就带着各自的精神体下了楼,其中柳焰腰间比另外两人多别了一个林剑友情提供的小音响。   用林剑的话来说,别看这个音响小,等打开它调到最大音量的时候,站在楼底下放音乐隔着几十米远的楼里都能听见。   “这玩意儿它最好是有那么大的音量。”在出单元门前,柳焰小声嘟囔道。   这个是他们待会儿的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道具。   “祝我们好运吧。”鹊舟说着拉开了单元门。   单元门外的丧尸之前已经被林剑在楼上清理过一次了,三人出门时悄无声息的绕开了门口丧尸的尸体,趁着四下无人,快速前进到小路转角处。   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一共有南北两个入口,南边的入口与7号楼只隔着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但因为7号楼藏在绿化很好的不通车的中间地带,所以要走到位于大路边上的停车场入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从文砚给的地图上来看,从7号楼门口的小路到主路至少得拐过三个弯。   放在平时,三个弯而已,随便走走也就到了,甚至用不了一分钟。可放在丧尸横行的末世里,这三个弯、三十米远的路程就得小心再小心,因为谁也不知道转过一个弯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平坦的小道还是丧尸狰狞的面孔。   好在三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的精神体可以先帮他们探个路。   游隼扇动翅膀在低空飞行,白狼在拐角处一个猛扑将自闭撞墙的丧尸扑倒,锋利的爪子瞬间捣烂了丧尸的脑袋。   萨摩耶则摇晃着尾巴跟在三人身后,随时戒备着可能从后边出现的威胁。   文砚走在三人的最后边,手里拿着鹊舟淘汰下来的自制长枪,掌心不断的冒汗,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折损在这里。   十米,二十米……在三人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弯踏上主路的时候,一声属于男人的尖叫从东侧不算远的地方响起。   鹊舟心道一声糟糕,看旁边绿化带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榕树,忙招呼着柳焰和文砚朝树上爬。   柳焰一看就是没少爬树,动作快的惊人,上一秒还在树底,下一秒就已经窜到一根离地两米高的粗壮的树杈上去了。   鹊舟也挺会爬树,但他爬到一半就发现文砚还在树下,双手抱着树干一副呆萌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登时就是一急,重新落回树下托着文砚的身子让他往树上爬。   文砚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托过屁股,别说爬树了,就他现在身体僵硬的这个状态,他能把胳膊朝最近的那根树杈伸过去都算他厉害了。   “爬不上去你就死这儿吧,没人会管你的妹妹。”鹊舟已经能听见丧尸闻声朝这边涌来的脚步声,脾气不太好的小声威胁道。   文砚被妹妹两个字强行唤回了理智,硬着头皮顶着生理上的不自在在鹊舟的帮助下快速爬到树枝上坐好。   文砚上去以后,鹊舟自己也快速翻身上树。   尖叫的那人还在尖叫着,他脚步慌乱的从鹊舟一行人的东边跑到西边。   大批量的丧尸闻声从四面八方朝男人涌了过去,文砚大气不敢喘的趴在树枝上,眼睁睁看着两米之遥的小路上不断有姿态各异的丧尸跑过,心底一阵阵发凉。   他们小区里的丧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待小路上的丧尸全部追着男人跑走,文砚扭头用气音问一旁的鹊舟。   鹊舟同样以气音回答,说:“他第一声叫的时候就已经被丧尸咬了。”   “你怎么能确定?”文砚也不是什么圣父圣母,他只是单纯的好奇鹊舟的判断依据。   鹊舟嗤笑一声,“一个人惨叫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单纯的受到了惊吓我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要说依据是没有的,但经验骗不了人,懂吗?”   文砚乖乖点头。   懂的,他懂,杀手嘛,有这些直觉性的判断很正常。嗯,很正常。   “走吧,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地道,但那哥们儿确实帮了我们大忙。”鹊舟看路上没别的丧尸了,从树上一跃落在草地里,招呼二人下来。   “看来这小音响是用不上了。”柳焰笑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苍凉。   原来在末日面前,一条人命和一个音响的价值是同等的。   先前的男人用命帮三人引开了附近的几乎所有行动自如的丧尸,三人心下不忍之余也不浪费这个机会,快速来到了主路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   值得庆幸的是停车场入口并没有车辆堵住后方车子驶出来的路,但入口附近水泥路面上分散躺着的两具扭曲变形的丧尸尸体可以证明是有活人从这里开车离去的。   那或许是丧尸病毒刚刚开始入侵这座小区时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车主如往常一般来到停车场准备开车上班,结果却忽然发现世界变了样。   鹊舟没工夫根据周遭的环境信息去过多的思考或还原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他打开了从林剑那里顺来的强光手电筒,让光束照亮了停车场下方的黑暗空间。   停车场入口处是一段下坡路,三人贴边向坡下深入,即使光芒照亮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丧尸的影子,他们也仍然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地下空间空旷,再加上四处是墙,任何声音在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安全起见,三人没有随便拿一把不熟悉的车钥匙按一按开关试探车子的位置,而是决定先去找文砚和柳焰家里的车。   柳焰的车停放的离出口较进,刚好出口这边的丧尸之前全被动静吸引跑了,三人顺利来到车前,柳焰掏钥匙用传统的方式插/入锁孔开门,鹊舟和文砚则在目送柳焰上车后快速躲到了一旁隔着四五米远的一辆车子的车顶上。   柳焰见那二人成功上了车顶,独自坐在车内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裤腿上把手心里的薄汗擦了擦,而后眼神一利,长长的按响了一声喇叭。   车喇叭声在这地下停车里堪称一道雷鸣,一时间,停车场里那些没被先前的动静吸引走的丧尸这会儿是真的坐不住了,零零碎碎的朝柳焰这边赶了过来。   柳焰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轰了出去,车速不算快,刚刚好能把那些丧尸掉在车屁股后边。   柳焰此举彻底清了停车场的场,文砚和鹊舟几乎在柳焰那边按响车喇叭的同时按响了各自手中的车钥匙。   感应到信号的白色轿车和黑色轿车低调的滴滴叫了两声,车灯的瞬间闪烁让两人快速确定了车的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多说什么,快速朝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赶了过去。   文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在任务开始执行之前,他一直都很紧张,他害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也害怕出意外死掉。   可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他的头脑其实是清晰无比的,就连心跳的速度都很平常。   文砚快步来到他爸爸买的白色轿车前,片刻不耽搁的伸手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可就在他大半边身子进入车内,只剩一只脚还在车门外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脚踝。 第86章   萨摩耶忠心护主反应迅速,几乎是在异变突生的同一时间它就察觉到了异样,越过文砚的身体从副驾驶的位置一闪窜到车下,毛茸茸的大脑袋一低,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只抓住文砚脚踝的青白手臂上。   只可惜手臂主人并不能感觉到疼痛,即使萨摩耶这一口下去几乎要把它的手腕给咬断掉,它也没有松手放开文砚的脚。   几乎是出于对危机的瞬时反应,文砚脚猛的向前方一抬,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车底下去的丧尸给拔出了大半个身子。   也是在丧尸被拔出来的那一刻,文砚手里长枪终于派上了用场,噗嗤一声扎进了丧尸的后脑勺。   脚踝上的钳制霎时一松,文砚快速将脚缩回车里,在萨摩耶重新上车以后,他轻轻将车门合上,打开了车顶的照明灯,抬起腿撩开裤管仓促的看了看。   其实不用看文砚也知道自己完蛋了。皮肤被指甲抓破的感觉哪怕是在慌乱中也不会被他彻底忽视掉,他只是想看看那伤口到底有多深而已。   如果只是抓破了皮没有流血的话,或许……   文砚或许不下去了,因为在车内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他清楚的看到有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皮肤滚落浸染到了他的棉袜里。   “靠。”文砚骂了一声,抬头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他是想要找可以消毒的东西进行一个临场补救,可这辆车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消毒的药品,而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车子去寻找。   萨摩耶在一旁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另一边,鹊舟这个在来之前被柳焰和文砚灌输了很多开车知识的第一次开车上路的新手司机已经颤巍巍的把车子从停车位里滑了出来,文砚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也启动了车子,跟在鹊舟的车子后边驶出停车场。   也罢,他几次三番被丧尸搞伤,或许这正是说明了他命该绝在此处。   其实他早就该死去或者变成丧尸为祸人间了,只是上天给了他最后的一份怜爱,让他得以多活这小半天的时间。而如今也不过是怜爱到了期限,要被收回了而已。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文砚咬着牙把车开上了主路,车轮从地上避无可避的尸体身上碾过,跟在前车身后绕过一个弯向小区南门而去。   南门的情况比鹊舟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他原先还以为这里至少还可以有两根拦车杆艰难的守住阵线的,可在他如今的视野里,门卫室两侧的两根横杆已经折断在地,整个小区南门此时完全就是一副对外开放的状态,只差在顶上拉个横幅写上“免费自助,先到先得”的字样了。   鹊舟暗骂一声将车子开到门前,然后就是艰难的一遍一遍的倒车和打方向盘,目的就是为了把竖着的车子横过来,尽可能挡住更多的缺口。   有一说一,这对于现实里从来没有开过车的鹊舟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但好在这辆车的主人已经说过自己可以不要这辆车了,所以随便鹊舟怎么磕磕碰碰都没关系。   文砚把车停在后方心情忐忑的等待鹊舟率先停好车子,远处,带着一群丧尸兜圈子的柳焰额间也焦虑的落下一滴汗来。   太多了。   小区里的丧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不说别的地方,就单是她车屁股后头跟着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而她还只是在围绕着附近的几栋楼绕圈子而已,并没有朝北门那边去。   一个小区的一角尚且有这么多的丧尸,那小区之外呢?他们这些尚且还活着的幸存者真的会有获救的希望吗?   柳焰不安的继续兜着圈子,白狼跟在车队后的丧尸后头随机挑选幸运丧尸扑杀。南门边上,鹊舟来回倒腾了好几次终于把车子给横着摆在了小区的车辆进口处,在他停稳车子后,文砚也把车开了上来,用精湛的操作把车横在了鹊舟的车后,堵住了车辆出口。   两辆车并排着几乎把南门堵死,可也只是几乎而已。   鹊舟不容许任何纰漏的出现,按照计划,他和文砚还得返回地下停车场一次,再开两辆车出来在彻底堵死南门的同时也加固一下这一趟的两辆车,避免它们轻易就被丧尸推动。   游隼在鹊舟下车前先一步从车门口飞出,速度极快,闪电般便把一只脱离队伍落单了的丧尸给冲倒在了地上。   鹊舟等了两秒看文砚还没有从车上下来,眉头微蹙,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文砚的车窗。   车门隔了两秒从里边打开,文砚抿着唇下车,等萨摩耶也下来后他才把车门关好然后转身,对鹊舟说:“走吧,再回去一趟。”   鹊舟蹙着的眉没有松开,他觉得文砚有事瞒着他,而且是大事。   又一声喇叭声从远处响起,鹊舟知道现在不是说事情的好时候,只能先憋着满肚子的疑问跟文砚快步回了地下停车场,各自掏出身上的第二把车钥匙开门上车,然后再次来到南门口。   新来的两辆车子填补了之前遗留下的缺口,也抵住了前车的车身。鹊舟想,这样的堵门方式虽然不是万无一失的,但总能稍微克制一下外来丧尸对小区的入侵。   又一次开门下车,鹊舟看了眼车子停的位置和角度,吹了声口哨,心想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司机了。   而教给他开车理论知识的师父之一目前还呆在车里没有下来。   鹊舟啧了一声,心说小文少爷的少爷架子还挺大,怎么每次下个车都得让人去请?   鹊舟走到车边再次敲了敲窗玻璃,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次车里的人并没有把门打开。   游隼已经在一旁和落单的丧尸打起来了,鹊舟心里忽然不太舒服,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好死不死文砚这辆车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鹊舟都要把眼睛黏在窗户上了才能模糊的看见一些车内情况。   车里,文砚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双手自然下垂落在身侧,双目紧闭着,脸上似有痛苦之色。   文砚身旁,一直都很有精神的萨摩耶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安安静静的趴在副驾驶座。   心里的不安得到证实,鹊舟没时间考虑其他,拔出腰侧别着的西瓜刀,用刀柄狠狠往窗户上砸。   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鹊舟顾不上手背上的擦伤,仓促清理掉窗框上的碎玻璃渣,伸手进车内将车门的打开。   玻璃破碎的动静不算小,可饶是如此,被玻璃渣落了一身的文砚也还是没有醒来。   鹊舟不知道文砚这是怎么了,或者说他不是很敢去想那种可能性。   他接触的进化人太少了,没有人知道被丧尸咬过的进化者是不是真的不会变异成丧尸,文砚是鹊舟接触到的一个被咬过的进化者案例,不确定因素太多,他无法判断。   但他潜意识里是希望结果不要是最坏的那一种的。   鹊舟先伸手探了探文砚的鼻息,有气,但不太多。   鹊舟弯腰一手揽肩一手抄腿,把文砚从车里抱了出来。   萨摩耶他倒是没有管,毕竟精神体有距离限制,只要他抱着文砚走远一些,萨摩耶也会跟着同步转移。   怀里的人很沉,但这对于进化过的人类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   鹊舟抱着文砚走到了地下停车场边回去7号楼的小路入口前站定,让又一次鸣笛而过的柳焰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柳焰开车路过时看到文砚被鹊舟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心下一惊。   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柳焰来不及向鹊舟求证,她只能先按照原计划,在又开过一圈即将到达小路入口的时候打开了一半的窗户,一手控方向盘,另一只手飞快的把打开了的声浪巨大的小音响抛出了窗外。   小音响在惯性的作用下掉进了丧尸群里,其巨大无比的声音吸引住了丧尸们的注意力。   柳焰借此机会暂时摆脱了一屁股的丧尸,油门一轰一个漂移把车开上了禁止通车的小路。   鹊舟这会儿已经抱着文砚撤到了7号楼前,林剑看他俩回来忙下楼打开单元门,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见鹊舟把文砚往门内角落里一放,然后严肃叮嘱他说:“你上楼去,离文砚远一点,这下边我先守着。”   林剑啊了一声,还想细问,鹊舟却已经出单元门去看柳焰情况了。   柳焰年纪虽然不算大,车技却是极好的。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把车开到了7、8两栋楼之间的小路的口子上,横着的车身刚刚好将路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柳焰拔掉车钥匙从副驾的车门钻了出来,关上门便跟着前来接应的鹊舟一齐回到楼里。   二人身后,反应过来小音响不能吃的部分丧尸姗姗来迟,身体接二连三撞击在拦路车的车身上,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单元楼楼门关闭,柳焰一屁股坐在白狼的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骂说:“妈的,这辈子就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东西。”   缓了缓,柳焰才看着墙角边昏迷不醒的文砚问:“小文同志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鹊舟就蹲在文砚身边,一只手覆盖在文砚额前试着温度,“好像有点发烧。” 第87章   文砚这一烧把鹊舟的心烧得哇凉哇凉的。   五楼上,鹊舟把文砚抱到自己的床上放好,伸手接过柳焰递来的湿毛巾,叠巴叠巴放在了文砚额上物理降温。   林剑扶着卧室门的门框往里探头看,牵着他衣角的文林脸上挂着泪痕,听话的没有进屋里去,而是在门外小声问说:“我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林剑抿唇不语。   屋内,柳焰看了眼神情痛苦额间冒汗的文砚,又看了眼一旁紧张而不自知的鹊舟,无声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间,推着林剑和文林往客厅里走,说:“吉人自有天相,咱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先吃饭吧,好歹是张姐他们的一份心。”   柳焰口中的张姐就是那对夫妻里的妻子,全名叫张冬雪。张姐丈夫则和林剑一样也姓林,所以大家就管他叫老林了。   老林之前在家里给张姐打下手,两人忙活着用家里囤着的还没坏掉的蔬菜和猪肉做了好几盘大菜,如今那些菜肴全都摆放在鹊舟这间公寓里的餐桌上,香气四溢,让饥饿了大半天的人们无法忽视。   只是在同伴身体状况不明的情况下,这顿饭吃起来多少让人有些食不知味了。   鹊舟嗅觉灵敏自然闻得见客厅里的饭菜香,可他有些没胃口,索性就呆在屋里观察文砚的身体状况。   萨摩耶没有在文砚位置发生变化的时候跟着一起到处闪现,鹊舟怀疑那小家伙是自动回到了文砚的身体里,和文砚一起承受这份煎熬。   可是文砚的身体状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究竟是最早的毒素开始爆发了,还是有新的契机?   为了得到答案,鹊舟走去把卧室门给关上了,再次回到床边时,他直接上手扒起了文砚身上的衣物。   上身被扒了个精光,文砚早些时候在8号楼里受的伤还清晰残留在身上。鹊舟上手摸了摸,故意戳人痛处似的,可文砚并没有因此醒来。   鹊舟嘁了一声,低头凑近了去看那伤口,发现伤口呈色正常,并没有出现发黑或者溃烂的情况,也没有流脓什么的,顶多也就是还有个牙印子和几道抓伤的痕迹。   鹊舟手往下移继续去扒文砚其他的衣物,最后找来找去,在文砚脚踝处找到了几道新的伤口。   鹊舟根据伤口的位置模拟了一下,发现制造出这些擦痕般的伤口的应该是一只手。   文砚脚上的伤很新,刚才他把袜子从文砚脚上捋下去的时候就被渗透进袜子里还没干透的血染了一手的红印子。   这是文砚在哪里受的伤?地下停车场?还是车里?   鹊舟努力去回忆那一路上听见的声音,可太杂乱了,人类发出的、丧尸发出的、自然环境发出的,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他当时一门心思扑在开车这件事情上,压根儿就没工夫去搭理外界杂糅在一起的各种声音,更别说想要从那些噪音里找到有关文砚受伤的那一条了。   “我也是操了,我干嘛要管你的死活?你死了不是更好吗,省得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晃悠,烦得要死。”鹊舟咒骂一声,伸手狠狠在文砚小腹上擦了擦,像是想要把掌心里那些半干的红印全部擦掉。   “要变丧尸就变吧你,早变早超生,等我吃完饭就来取你狗命。”鹊舟说罢,也没费功夫给文砚穿个衣服,直接掀了被子往文砚身上一盖就转身出门去了。   关门,洗手,吃饭。   林剑看鹊舟吃饭像是在跟盘子里的菜打架,弱弱问了句:“文砚烧还没退?”   鹊舟啊了一声,“出来的时候忘记测了,应该没退吧。”   “哥哥他是被丧尸咬了吗?”文林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都焉耷耷的,此时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鹊舟木着脸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没被咬,被抓破了点皮。”   文林嘴一瘪,想哭,但是在强忍。   柳焰看桌上气氛沉闷,主动出来活跃了一下氛围说:“大家都别灰心嘛,文砚好歹是个进化过的向导,没那么容易尸变啦。说不定过会儿他就好了呢。”   “向导?”林剑茫然。   文林也很不解,双眼空茫的望着柳焰。   柳焰把自己的哨兵向导论说出来给两人解了惑,林剑听完一拍大腿,激动道:“教练,我想学这个!”   “你想个屁,要是想想就能进化,那人类还愁对抗不了丧尸吗?”柳焰翻了个白眼。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剑觉得自己进化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毕竟他会射箭啊,这么个不同凡响的技能在手,在这末世里,他高低得是个带点儿光环的主角。   柳焰想想觉得也是,试试总没有坏处,就说:“祝你好运。”   之后林剑又问了几人出去执行任务的情况,柳焰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说了,林剑听完很是唏嘘,说:“那被咬的哥们儿也是惨。哎……鹊舟,你们那边呢?”   鹊舟没答,而是眉头一蹙,放下筷子说:“我们就这么擅自把南门给堵上了,如果有其他住户按捺不住想要离家谋条生路怎么办?我是说,如果有人想要开车逃跑,结果开到门口了才发现路被堵死了出不去怎么办?”   柳焰和林剑闻言也是一愣。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得告诉小区里所有人呆在家里别出来,或者告诉他们我们的计划,至少……得让他们知道有人在行动了,不要绝望,也不要冲动。”林剑严肃道。   “我记得咱们小区是有广播站的,虽然一年都不一定能用得上一次,但应该是有这个功能的。或许我们得去一趟物业中心。”柳焰很快想出了一个高效的方式。   “可物业中心在北门那边。”林剑蹙眉,“那太危险了。”   “我们可以开车过去,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走,停车场里的丧尸今天被引出来了不少,应该比路面上安全。而且开车去的话,我们还可以顺便过去把北门也给堵上。”柳焰说。   林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他还有个疑问,就问了出来:“你们今天堵门是用了四辆车是吧?那北门那边也得四辆。一来我们人手不够,二来车也不够。”   “那就分两次。”鹊舟倒是半点不嫌麻烦,“先开一辆车过去广播通知,顺便让北门那边的热心群众贡献一下车钥匙,就近从北门停车场那里开车过去,人手不够就多跑几趟,只要先把附近丧尸引开,一个人开四辆车也不是不行。”   几人三言两语定下之后的安排,可是还没等他们放过这个话题,一个令所有人心底发寒的事情就发生了。   停电了。   世界一瞬之间陷入了黑暗,鹊舟听见有许多人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惊呼出了声。   这些惊呼再一次让他意识到,这个小区里还有很多的活人,而活人越多,情况就越让人难以预料,他们通知全小区按兵不动的任务的紧迫性也越高。   可是停电了,物业中心的广播也没用了。   “不一定,广播是突发灾难时的一种很重要的通知手段,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停电的影响。”林剑冷静道。   柳焰拍抚着文林的背部,像是在安慰,可她忘记了,对于双目无法视物的小女孩来说,停电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万一小区的广播系统没有那么严谨呢?”柳焰提出异议,“这本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情,我不希望大家拼了命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那就不用小区的广播,咱们自己喊。”鹊舟起身,“咱们这边四栋楼里那么多户人,我不信找不到一个扩音喇叭。大不了开着车绕小区兜一圈风呗,走哪儿喊哪儿就行。”   “喂,你现在就要去吗?”林剑叫住了鹊舟。   鹊舟摇头,“不啊,我吃饱了,去看看文砚死没。”   “喂!”柳焰呵斥一声,想用眼神示意鹊舟人家文砚的妹妹还在这儿呢,别乱说话,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一片漆黑的,鹊舟根本看不见她的眼色。   倒是文林先扯住了柳焰的一摆,小声说:“没关系的,我也想要知道哥哥的情况。”   “哎,妹妹你真的好懂事。”柳焰心疼的揉了揉文林的脑袋。   鹊舟摸黑走到卧室门口,他先侧耳听了听,依然只能听见文砚痛苦的呼吸声,他偏头叮嘱客厅里三人几句,让他们晚上早点休息,没事别来他房间。叮嘱完,鹊舟这才拧开门把进了屋,随即又将屋门关上。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鹊舟想,一来,他听力太好,太多信息包裹着他,他不一定能睡得着。二来,文砚这状态太让人在意,至少……在学术方面很让人在意。   比如进化人被丧尸咬了到底会不会变成丧尸?这个课题很值得研究啊。   鹊舟给自己的陪床找了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他就从衣柜里翻出一床新的被子来裹在了自己身上,盘腿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撑着下巴盯着文砚发起呆来。   说起来他的夜视能力好像变差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片区域停电导致夜晚比往常更黑。   人大概都是具有叛逆心的,越看不清什么,就越想看清什么。鹊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凑得距离床上之人越来越近,等近到他能看清文砚睫毛的地步时,他鼻子嗅了嗅,觉得文砚身上好像有一点香。 第88章   文砚在第一次开车去南门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头晕了,他知道这可能跟他脚上的抓伤有关,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鹊舟说这件事情。   第二次开车去南门的时候,文砚头晕的更加厉害,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但好在他最终还是坚持着把车子给停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任务完成的瞬间,压在文砚身上的大石砰然落地,他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热。很热,像是整个人都被扔进了焚化炉里,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侵蚀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也侵蚀着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   文砚被炙烤着,他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也无法醒来,他只是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中,四面八方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焰红。   这样的炙烤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在文砚看来,少说也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而在这漫长的一个世纪的尽头,烈焰逐渐熄灭,焰红散去,出现在文砚眼前的是一片被烧得漆黑的……草地?   文砚不太确定,因为他脚下所踩的只余一地灰烬。   但他想,这里曾经应该是一片草原的。一片绿色的、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像是遂了文砚的愿,文砚骤然发现他脚下的焦黄土地开始慢慢泛起绿意,并且这种变化一发不可收拾,很快的,他周身半米范围内的焦土全都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刚好到他脚踝那么高的小草。   文砚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景,这甚至让他忘记了去深思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怀着好奇向前迈动一步,发现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以他为圆心,半米为半径的地方都会长出小草来。   文砚不合时宜的想起他小时候陪文林看的童话电影,童话里的公主也是这样,所到之处遍地生花。   可他生草。   确实生草。   文砚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一支直径一米的圆形草皮特效笔,作为笔头,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行走,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画出一根绿色的条带。   绿色蜿蜒前行着,文砚走了很久,终于听见了除他脚步声外的其他声音。   那像是一道小孩的哭声。   文砚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走去,很快,他看见平坦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坑洞,而哭声正是从坑洞里传出来的。   文砚带着他的绿草笔刷走到坑边向下张望,坑不算深,大概两米左右。坑里贴边抱膝坐着个男孩,脸整个埋在胳膊里,一下一下的呜咽抽泣着。   文砚翻身跳进了坑里,走到男孩面前蹲下,把绿草带到了男孩的身边。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文砚柔声询问。   男孩哭声立止,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文砚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男孩茫然而又戒备地看着文砚。   文砚笑了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和善无害一些,自我介绍说:“我叫文砚,你可以叫我小砚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抿抿唇,别开脸去,说:“我不告诉你。”   “好好好。”文砚也不强求,盘腿坐到了男孩身前,视线尽可能与男孩齐平,再一次问他:“你为什么哭?”   男孩哑着嗓子说:“关你屁事。”   文砚觉得这小孩脾气还挺倔,但他也不生气,换了个问题问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孩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四顾一圈后摇头,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文砚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面对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于是就说:“这里是你的梦哦,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的梦?”男孩眼睛眨了眨,哦了一声,说:“那我的梦还挺丑的,到处都被烧焦了。”   “所以我把绿草给你带来了不是吗?”文砚觉得自己这谎话越编越顺,越编越有逻辑感,就好像这里真的是男孩的梦境,而他是来替男孩解决问题的仙女教母。   “你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这些小草,它们会为你保守秘密。”文砚想要当一个善良的教母,所以他指着男孩身边的小草如是道。   男孩低头看着那仅有的一点绿,伸手揪了根草叶起来绕在指尖把玩。   文砚以为这孩子还是不打算说出他哭泣的原因,刚要放弃,他就听男孩说:“我爸爸失踪了。”   文砚愣了愣,放轻声音道:“怎么失踪的?”   男孩摇头,眼睛出神地看着手中草叶,说:“他最后一次回家的那天很慌乱,我还没有问他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他就把我抱起来放到了窗户外边的空调外机上,他让我趴下,让我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文砚听着这些话,脑子里一瞬脑补出了很多灭门惨案。   果然,男孩说:“我趴在那里,很快听见有人撞开了我家的门。他们和我爸发生了争执,我很害怕,我想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爸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起来。”   文砚抿紧了唇。   “后来动静消失了,他们走了,我站起来从窗户爬回了屋里,可我爸也不见了。他被那些人带走了,我知道的,他们还想要带走我,他们只是没有找到我。”   男孩说着,又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先前被他拿在指尖把玩的草叶飘落到地上,混进了一堆草叶里,不见踪影。   文砚伸手落在男孩发顶揉了揉,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可男孩并不领情,头一偏避了开去,就好像文砚那只手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文砚有一瞬的尴尬,默默收回手,轻咳一声说:“或许你可以想一想你爸有没有什么仇人。”   男孩摇头,“我爸人很好,他身边的所有同事、朋友也都很好,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互相都不是仇人。我爸也不会去得罪其他不认识的人。”   “或许他只是没有告诉你。”文砚说。   “不可能。”男孩撇嘴,“我爸什么事都告诉我。”   文砚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小孩还挺犟。大人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说给孩子听呢?特别是那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你哭是因为想爸爸了吗?”文砚没有擅自把大人们的苦衷讲给男孩听。   男孩低低的嗯了一声,“我想找到他。”   文砚脱口而出道:“等你醒过来,我陪你一起找吧。”   男孩抬眸定定地盯着文砚看。   文砚在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不该跟男孩许下这种做不到的承诺的,毕竟他连男孩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儿,离开了他们还会不会见面。   他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还不等文砚找到补救的法子,男孩就已经点了点脑袋,说了声好。   好个屁啊!文砚在心中呐喊,可是很快他心里的小人也哑口无言了。   因为坑底在往上升,焦土也在变绿。   不是文砚周身半米范围内的土地在变绿,而是所有的,至少肉眼可见范围内的焦土都在同一时间重新焕发生机。   两米深的坑洞被自主填平,文砚看着一望无垠的绿草地,被这一奇景震惊到失语。   男孩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周遭的环境上。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起身子垂眸对还坐着的文砚说:“谢谢你愿意帮我。我会醒来,你也会醒来的,对吗?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文砚知道男孩口中的在一起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待在一起,或者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他是个思想不纯粹的大人,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嗯,我会的。”文砚含糊应到。   长满绿草的世界一瞬崩塌,突如而来的失重感让文砚瞬间惊醒。   睁眼的那一瞬,文砚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不止,而他的额上也还在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只是那汗水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吸走了。   文砚把手伸出被子摸了一把,发现他额上正顶着一张干掉的毛巾。   毛巾被暂时放到一边,文砚手肘与腰腹一起用力想要做起身来,却发觉身侧被子被什么重物压制着,导致他没法顺利起身。   文砚偏头看去,在熹微的晨光里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如同他梦里那般。   现实与梦境的微妙重合让文砚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趴在他床边睡得正熟的不是别人,而是鹊舟。   话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来着?文砚花了点功夫回想起自己昏迷的事情,轻手轻脚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坐起身来低头查看脚上的伤口。   伤口自然不可能才一晚上就完全愈合,但至少它已经结了痂,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但有一个问题是,他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醒了?早啊。”   好死不死,在文砚全/裸着坐在床上质疑自己为什么全/裸着的时候,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大活人打着呵欠抬起了头,并且在睡眼惺忪的时候对着他的下半截身子问了声早。   文砚:“……”   慢半拍看清眼前东西的鹊舟:“……”   文砚脸颊一瞬爆红,光速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欲盖弥彰般大声喊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鹊舟慢吞吞哦了一声,不怀好意道:“是吗?可我就是看到了怎么办?” 第89章   “可我就是看到了怎么办?”文砚听见鹊舟这样问他。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文砚憋了口气,等憋到快憋不住了的时候才赌气般说道:“看到就看到了呗,还能怎么办?”   “哦,我看你那么害羞,还以为你会让我对你负责呢。”鹊舟看似随意的说着,起身把裹了一晚上的被子扔到床上,正正好盖在了把自己裹成蚕蛹的文砚身上。   “谁要你负责啊?大家不都是男的么。”文砚死鸭子嘴硬,但如果掀开他脸上的被子就能发现,他整张脸都是红的。   逞强罢了。   “好哦。”鹊舟打了个呵欠,转身要往外走,边走边说:“跟你一起睡感觉挺不错的,今晚也麻烦你了。”   文砚一愣。   这位杀手兄弟刚才在说什么?他俩今晚还要一起睡吗?!他不会又被扒光衣服吧?!   没有去管被子底下的文砚是如何的精神恍惚,鹊舟这一觉睡得确实很好,好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事实上鹊舟没想过自己能睡着,他原本是打算守文砚一晚上看看文砚到底会不会尸变、要怎么尸变的,可他却半道被文砚身上的气味所吸引。   鹊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在此之前他从未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很香,但不腻人,闻起来让人很舒服,感觉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忽然就放松了下去,整个人无比的安定。   在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定里,说好了不睡觉的鹊舟很快就睡了过去,并且睡得很沉,中途完全没有被任何外界的杂音吵醒过。   而且……鹊舟蹙了蹙眉。他好像还做了一个梦,可是梦的内容他记不清了,只是有那么一两秒钟的功夫,他会有一种眼前闪过无数张梦境画面的感觉,可那些画面里具体有些什么东西他就说不上来了。   可他想,那应该是一个好梦。至少不算坏。   鹊舟这边是睡得挺香,柳焰那边就不行了。   从进化那天起,柳焰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个好觉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萎靡,连带着她身边的白狼都垂头耷脑的,走路都打偏。   “嗨,早。”柳焰瘫坐在沙发上,看到鹊舟出来,没什么力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没睡好?”鹊舟随口一问。   柳焰嗯了一声,“很难睡好吧。太吵了。你倒是睡得挺不错,是因为文砚吧。他是向导,你俩契合度应该还蛮高的,你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好受许多。”   “你说的那个契合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文砚走到柳焰身边坐下询问。   柳焰现在说起这个话题已经没了第一天见鹊舟时的那种兴奋,恹恹道:“契合度就契合度呗,契合度高说明你俩相性度高呗,适合上床。”   虽然早有猜测,但对于柳焰这直白的两个字,鹊舟的嘴角还是微微抽了抽。   “哦,你知道ABO吗?可能跟那个差不多吧,发情期到了的话你俩不滚也得滚。哦我是说床单。”柳焰精神不振地胡言乱语道。   鹊舟:“……好了你不用说了,家里还有小孩在呢。”   柳焰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在卧室里听见外边这两人的惊天谈话的文砚:“……”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们说的是人话吗?!   起了一个大早去到处搜刮了一圈物资回来的林剑并不知道屋里的谈话,他把借来的两个扩音喇叭放在茶几上,招呼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人工广播?”   “吃完早饭就去吧,停电了,大家现在只会比之前更急更不安,再拖久一些的话只会导致伤亡的无谓增加。”鹊舟说。   “文砚怎么样?”林剑问。   “我还行。”回答林剑的是文砚本人。   鹊舟斜睨了文砚一眼,哼笑一声说:“穿得挺严实。”   文砚缩了缩脖子,动作僵硬地把没拉到顶的外套拉链给拉到了顶。   林剑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的小插曲,也没在意,而是积极主动的把他们几人昨天晚上的计划安排跟文砚说了一下。   文砚听了以后表示自己也要参与进来。   “你放心,没人想要把你排除在外,毕竟是个免费劳动力。”鹊舟说。   “你说今晚还跟我睡也是把我当工具人吗?”文砚想到之前鹊舟和柳焰聊的关于契合度的事情,反问。   鹊舟耸肩,坦然承认:“不然呢?我又不是受虐狂,如果跟你在一块儿能睡个好觉的话,我为什么不呢?”   文砚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几人收拾整顿一番,林剑今天也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出去,文林不能没人照顾,于是几人在离开之前把文林托付给了张姐和老林。   四人的行动计划很简单,先靠着一些能发出声音的小玩意儿吸引丧尸注意力,然后趁机偷溜进地下停车场搞两辆车。   两辆车里各自坐两个人,一人开车,另一人就负责用扩音喇叭朝周边楼里的幸存者们喊话,告诉他们如果家里还有吃的就先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如果家里实在是一点食物都没有了,或者有其他的迫切需求,那就在窗口挂一张床单,用笔写上自己的需求。   总之就是一个核心思想:有问题大家可以帮忙解决问题,但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不要送死,不要白给。   鹊舟和文砚分类到了一组,这不是鹊舟本人的选择,同样也不是文砚的选择,他俩之所以在一辆车子上,是因为柳焰先选了林剑,而他俩是被挑剩下的,根本没得选。   “你别不满意,这是最合理的安排。”文砚坐进驾驶座后说。   鹊舟坐在副驾驶上调试着手里的扩音喇叭,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说:“我懂,就你和柳焰会开车呗,我和林剑就是俩菜鸡。”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文砚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鹊舟点头,“对啊,你哪里都得罪我了。你这个人的存在就把我得罪大发了。”   鹊舟话说得不好听,语气却还算温和,没带什么火气。   文砚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鹊舟,只能瞎蒙了一个他认为的比较靠谱的答案说:“是因为我们契合度高吗?你不想有一天不明不白的和我滚……滚……”   文砚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床单两个字给说出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承认自己没有柳焰一个女孩子放得开。   “我确实不想。”鹊舟说。   文砚等了等没等到鹊舟的下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说不清不是滋味的源头在哪儿。   算了,他还是当好他的司机吧。   文砚驱动车辆绕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在小区里绕圈行驶,鹊舟则打开了车顶的天窗,冒出个脑袋拿着大喇叭一遍又一遍语速飞快的喊着。   游隼在空中自由穿梭,时不时的便会替主人杀掉那么一两只追在车后的行尸走肉。   四人两车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话传给了小区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不止传了一遍,而是五遍、六遍、七遍……   这样的宣传也是有效果的,因为一些愿意相信他们的人主动把车钥匙从窗口扔下了楼。   这样的人固然是少数的,但只要有那么一两个,那小区的北门就可以被堵上,这样一来,鹊舟等人就可以安心清理小区内的丧尸了。   被扔下楼的钥匙是被游隼和白狼捡回车子里的,四人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还是赶在午饭前把小区北门堵了起来。   门一堵上,虽然不能保证外边的丧尸一只也进不来,但四人在心理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索性就继续开着新拿到的两辆车子继续在小区里边开边杀。   “有精神体就是好啊。”柳焰手掌这方向盘,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林剑看不到精神体,他只能看见车屁股后边的那些丧尸里时不时的就会有一只突发恶疾般自己横飞出去,然后脑袋莫名其妙的被拍扁或者被咬碎。   要不是他听柳焰说过精神体的存在,恐怕就要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撞了鬼了。   “这真的好帅,要是我也能觉醒就好了。”林剑说着,在天窗上放出一箭射中了一只丧尸的脑门心。   射出的羽箭很快被看不见的东西叼回林剑手中,林剑对面前的虚空道了声谢,说:“你是一只好狼。”   柳焰嗤笑,“它已经不在你看的那个位置了。”   “哦,那可真遗憾。”林剑道。   四人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在小区里大杀特杀,顺便也收集记录了一下每一栋楼里迫切需要帮助的人员数量和各自的需求。   等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的时候,四人才收工回了7号楼,一边各自狼吞虎咽的干饭,一边准备好了干完饭去扫楼送物资。   有之前半个下午的努力,小区里自由游荡的丧尸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这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扫楼速度。   扫楼同样是四人一起出动的,但这次他们没有分开,而是一起行动。   白狼和游隼打头阵,鹊舟柳焰紧随其后,林剑走中护送物资,文砚和萨摩耶则负责殿后。   11号楼816号的住户李三水是个在这座城市租房住宿的打工人,他不会做饭,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在单位上解决的。如今末世来临,他家里根本就没什么吃的东西,能撑过前两天已经很不错了,到了第三天,他的家里就一点食物都没有了。   李三水不是没想过出去拼一拼搏一搏,可他的邻居变成了丧尸,每天都在他家门口转悠,时不时的还会用身体撞他家的房门。   李三水实在不敢出门,他宁愿饿死在家里。   可就在他真的饿得快要不行的时候,有人在楼下拿着大喇叭告诉他,有什么需求可以写在床单上挂在窗户外边。   李三水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可他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照做,在床单上写说自己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再饿下去恐怕就要不行了。   李三水挂完床单后就没了动弹的力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他已经尽了人事了,至于之后,他也只能听天命了。   好在天命没有真的想要至他于死地。在李三水几乎要饿到昏厥的时候,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规律的三声,与丧尸的撞击声完全不同,而且伴随着敲门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一道人声,说:“您好!您的外卖!”   李三水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第90章   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七天,C市的幸福家园小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真正做到了零丧尸零污染。   这是一个奇迹。李三水抱着一箱泡面在自己所住的11号楼里给楼内还活着住户每人都派发了一包。   这是李三水身为楼长的每日任务之一。   楼长,顾名思义,是管理一栋楼的人。但末世来临之前,这种楼长制是并不存在于幸福家园的。   这是那位姓鹊的小哥在征求了小区里所有人的意见之后推出的一个制度,即每栋楼通过自荐或他人推荐的方式选出一名楼长,楼长每天饭点前都得去小区物业办公室领取自己那一栋楼内的幸存者的食物,然后分发给各位幸存者。   李三水曾在濒死的时候受到过一份恩惠,所以在这个制度开始推行的时候,他就积极主动的进行了自荐,想要把那种助人为乐的精神很好的继承到自己身上,然后也传递给其他的人。   “小李啊,又来送吃的啦?今天是什么?哎,又是泡面啊。”11号楼203的住户杨阿姨一看到李三水箱子里装的东西就叹气,“咱们到底还要吃多少顿的泡面啊?”   今天已经是丧尸病毒爆发的第十天,也是幸福家园零丧尸的第四天。   杨阿姨掐指一算,从昨天的晚饭开始,到今天的这一顿午饭,她已经要连续吃三个干面饼了。   李三水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小区现在一共有八百多个幸存者,这八百多号人里有一百来个都是家里没有囤粮的,鹊小哥他们每天得想办法供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吃上饭已经很难了,现在……唉,有什么吃什么吧。”   李三水说的没错,现在大家的确只能有什么吃什么,根本没得挑。   而且很快的,大家恐怕就连泡面都吃不上了。   鹊舟坐在收拾打扫干净了的物业办公室前台扶着脑袋发愁。   他们这几天时间里,不但把小区各处的丧尸清理了个干干净净,还到处干着撬锁搜刮食物的勾当。   毫不夸张的说,小区里那两百多个家里没囤粮的人的每日吃食全是他们几个人挨家挨户搜刮出来的。   冻肉和蔬菜还没坏的时候就给人分肉和菜,等到把这些保质期短的食物解决了,就开始分米面,然后是一些比较容易让人有饱腹感的零食一类。   “不能再坐吃山空了。”柳焰清点完临时库房里最后的一点吃食,找到鹊舟严肃道。   鹊舟踢了踢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到他脚边趴着睡觉的萨摩耶,站起身说:“我去小区外边转转。”   “可那个超市咱们不是已经搜过了么?”柳焰蹙眉。   幸福家园北门外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柳焰和鹊舟、文砚三人前天就已经冒险去便利店里看过了,里边就跟被抢劫了一样,很多货架都空掉了,但好在库房里还剩了几大箱子的泡面,但那些也全都被他们搬回小区了。   现在,那家便利店里的情况说是蟑螂进去了都得饿死也不为过。   “我不去那儿,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主要是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看看下一步怎么发展。”鹊舟说。   “再怎么发展,没有吃的都是白搭。”柳焰没有鹊舟那么乐观,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那个……你们在聊吃的吗?或许我…我有一个比较偏门的办法。”物业办公室门口忽然探出个脑袋来。   来人年纪跟鹊舟柳焰差不多,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   小青年穿得很文艺,白衬衫配黑色阔腿裤,很显年轻。   鹊舟对这张脸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这人之前给他们丢过车钥匙。   小青年自我介绍说叫梁艺,是个比较喜欢亲近大自然的人,认识很多动植物。   “我看大家已经吃了好几顿泡面,想着可能食物所剩不多,虽然我这个办法不管饱,但必要时候应该能吊一口命。”梁艺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吊命良方:“大家平时可能没怎么关注过,咱们小区绿化带里其实有很多…嗯…野菜,都是可以食用的,必要的话可以一起收集一下,搞个野菜汤锅什么的,能顶两三顿吧。”   柳焰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   “可以试试。你们安排吧。”鹊舟没有太乐观,毕竟小区里那么多号人,就算野菜再多也顶不了什么用,无非是多苟活几天罢了。为了长远考虑,同时也是为了推进一下任务进度,鹊舟还是得亲自出小区去溜达一圈,好安排接下来的对外扩张计划。   “哥哥又要走吗?”里间办公室传来女孩不舍的声音。   文砚的声音随即传出:“嗯,很快回来。”   鹊舟嗤笑一声,抱臂看着文砚从里间出来,挑眉说:“你对跟在我身后当条小尾巴是有什么执念吗?”   这些天以来,无论鹊舟愿意与否,文砚一直都很固执的跟在他身边,像只跟屁虫。   “因为我是向导啊。”文砚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跟着鹊舟的次数多了,他脸皮也就厚了。   反正随便鹊舟怎么说他都行,鹊舟救过他,他在知道向导可以安抚哨兵躁动的情绪之后就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向导身份偿还鹊舟的恩情。   “而且我记性好,你想要熟悉周边环境,我跟你一起去,回来还能给你画地图。”文砚积极的推销自己。   鹊舟虽然碍于文砚现实里对他的恩情,看见文砚就烦,但他也没真的想要赶文砚走。   没办法,有文砚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精神上确实会好受很多。   人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鹊舟文砚离开后,梁艺看着柳焰,踌躇了一下还是问说:“之前你们说的人会进化,这真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柳焰勉强的笑了笑。他们身为第一批进化者,没有想过对其他人隐瞒进化一事,而是在一次小区会议上坦然将进化的事情和各自进化的经过讲了一遍,希望能帮到其他人。   而小区里的进化者也远不止他们三人,但加起来也才十个就是了。如今这十人无论愿不愿意都成为了小区的希望,每天都在累死累活帮大家做事儿。   “你也想进化么?但进化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儿。”柳焰看梁艺一副向往的模样,好言提醒道。   “为什么?”梁艺不解,“如果大家都能进化,那以咱们的战斗力,应该不愁活不下去。”   “那也得大家都进化了才行。如果进化的人太少,那不巧进化成哨兵的那一方很容易就会变得像我一样。”柳焰指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骂了句娘说:“我真他妈的快要神经衰弱了。”   “啊,好惨。”梁艺盯着柳焰眼下的一片青黑由衷感叹道。   可饶是知道了进化可能给人带来的后遗症,梁艺也还是想要进化的。不为别的,他也只是想要多一份自保的力量罢了,而如果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和柳焰这群人一样再保护保护其他需要帮助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幸福家园北门处,一开始停在门口堵门的四辆车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钢材构架出来的高达三米的钢筋铁网。   所谓人多力量大,鹊舟在统计幸福家园的幸存者们的职业和特长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大哥就是做建材生意的,本身也会焊接一类的技术。而小区南门外刚好就是一条建材街,鹊舟索性就让这几人发挥了他们的特长,冒险从外头搬回来些建材和发电机,让他们做了这道网。   网就意味着有洞,但这些洞并不支持人的进出。相应的,丧尸也不可能通过这些洞挤进小区里。   可为什么要留洞呢?这个问题先前一个小孩儿也问过鹊舟,鹊舟对此的回答是:洞能方便网内的人借助工具在不冒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杀死网外的怪物。   事实证明鹊舟的这个方法是有效的,这道钢筋网的确在维护了小区安全的同时又方便了进化者们对小区外丧尸的清扫,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小区的安全隐患。   “鹊舟,你们要出去吗?”林剑就是镇守北门的人员之一,尽管他本身还没有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可他会射箭,这能让他通过网眼杀死较远地方的丧尸,避免大量丧尸尸体堆积在北门门口。   鹊舟走到网前观察了一番网外的情况,嗯了一声说:“出去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行,你们注意安全。哎对了,你出去的时候顺手让小飞隼子帮我把箭叼回来呗。”林剑顺嘴使唤道。   “哎哟,你见过人家吗就叫人家大名。”鹊舟乐了,一边指使游隼去叼箭,一边说:“你有大壮帮你还不够啊?”   大壮是一只藏獒的名字,这只藏獒同样是精神体,属于一个叫叶九藏的男人。   男人三十来岁,爱狗,尤其是爱藏獒,年轻的时候总爱去藏区那边给各种藏獒拍照,原本他自己也想养一只的,可是大城市里不让养这种烈性大狗,他才只好作罢。谁知到了这末世里他倒是有了一只藏獒。   该说不说,藏獒不愧是藏獒,战斗力惊人,力气也大。平时北门门口有丧尸的时候,大壮就帮着杀丧尸,没丧尸的时候,大壮就帮着捡林剑射出去的箭或者把堵在门口的丧尸尸体拖去稍远的地方,避免尸体在门口堆高高,让后来的丧尸有机会翻越围墙。   “大壮每天搬尸体够累的了,你那小飞隼子这两天都跟你一块儿坐办公室呢吧,坐久了小心以后都飞不动了。”林剑无情吐槽。   叼着箭飞回来的游隼听见这句话当场就不干了,脑袋一甩把箭劈头盖脸朝林剑身上扔。   林剑哎哟一声,冲着虚空喊说:“你个小鸡崽子,等我哪天能看到你了我非得拔你的毛!”   鹊舟翻了个白眼,心说游隼能坐得住才怪,每天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地上乱窜,真要说一动不动,那还得是文砚的那只一天到晚只会傻笑的傻狗。   文砚不知道鹊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门前这几人的互动,心里不太是滋味。   分明每天都跟在鹊舟身边的人是他,可为什么鹊舟反而对其他任何人都比对他来的亲近?   就因为他是向导?就因为他们契合度高吗? 第91章   鹊舟在北门门卫室里拿了个上次出门回来以后随手扔在这儿的空背包出来,顺手就把包抛给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文砚。   文砚差点没反应过来被包砸了脸,老老实实将包背上,一句身为工具人的怨言都不敢讲。   鹊舟把这些日子以来用顺手了的西瓜刀别在腰侧,手攀着钢筋架子三两下爬到了网的最顶端,然后一翻身跃了下去,落地时人已经在网外了。   正清理着网外堆积的丧尸尸体的藏獒大壮眼皮一抬懒懒的看了鹊舟一眼,而后一低头,继续叼着地上丧尸的衣领往一旁拖拽。   鹊舟直起身子回头想去看看文砚那个废物点心到底还要墨迹多久,结果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呢,就听砰的一声,文砚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侧。   鹊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趁着这会儿门口没两个丧尸,抬脚大步往前走了。   前几天鹊舟出来溜达的时候就发现了,小区外边街道上的丧尸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想想其实也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在第一个人陷入险境以后,其他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自然会想办法规避危险,无论是躲起来还是赶紧逃出去。   诚然,并不是所有人的逃亡之旅都是顺利的,街道上一些撞在一起的被砸烂了车窗玻璃的私家车可以证明这一点,但还是那句话,人会想办法规避危险,人也会汲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当试错的人出现以后,理智的人自然会保持冷静另寻他路。   再说了,就算是真变成了丧尸的那一批人,也不会一天到晚都呆在同一条街道上晃悠。丧尸是趋声而行的怪物,它们总是会被各个地方发出的动静吸引过去的。   就像幸福家园,因为小区里人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点奇奇怪怪的声音被丧尸听见,然后就尸传尸的引来一小波。   鹊舟想,或许街上丧尸稀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小区不要脸的守株待兔杀了不少丧尸,早就已经把附近的丧尸给灭得差不多了。   但差不多归差不多,真要说一只丧尸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零星的这几只对于现在的鹊舟和游隼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气候,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将它们解决。   他只需要注意不要让这些丧尸在死前发出吼叫吸引来周边的其他同伴就行了。   文砚自知战斗力没有鹊舟惊人,老老实实跟在鹊舟后头,完全不插手收割丧尸人头的事情,只专心于观察周围地形地貌,记录附近居民楼的数量和各大商铺的种类。   便利店、面馆、宠物医院、服装店、文具店……   文砚记录着,并从中筛选着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的店铺。   “哎,你说咱们小区绿化带里能种菜吗?”处理掉一只卡在打开的车门和车的夹角间的丧尸以后,鹊舟无意瞥见街对面一家店铺的名字,忽然问道。   文砚一愣,挠头说:“这个……就算能种,也没那么快成熟吧?”   “那就试试吧,不种的话永远也熟不了。”鹊舟说着就绕过横停在路中间的蓝色小轿车往街对面走。   文砚匆匆看了眼鹊舟走向的那家店的名字,硕大的“五金杂货”四个字下边还写了一排小字,其中有两个字就是“种子”。   文砚一时无言,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之多余。   他跟着鹊舟一起出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除了安抚鹊舟的精神状态以外,他能发挥但凡一点点的实际用处吗?   就在文砚羞愧难当的时候,鹊舟已经走到了五金杂货店紧闭的卷帘门前。   鹊舟侧耳细细分辨了一下,见卷帘门内没有动静便掏出随身带的铁丝去撬锁。   不得不说,鹊舟撬锁的技巧已经越发纯熟了,不过眨眼功夫便听咔哒一声。锁开,鹊舟弯腰把卷帘门抬了起来,慢半拍过来的文砚终于找到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法,连忙伸手要帮鹊舟撑住门帘。   鹊舟看傻子一样看了文砚一眼,松手抽出西瓜刀进店里去了。   文砚充当着门神,还没撑过五秒,就被折转回来的鹊舟拉着手腕狠拽了一把,整个人重心失衡的朝鹊舟身上扑去。   本来就没有彻底打开的卷帘门失去支撑轰然落下,文砚一惊,一只手还撑扶在鹊舟肩上,小声急道:“动静这么大会引来丧尸的吧,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   鹊舟斜斜睨了文砚一眼说:“隼子还在外边呢,怕什么?”   文砚还待说些什么,卷帘门却突然被从外边撞击发出一声哐啷巨响。   文砚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惊一乍的差点儿撞鹊舟头上。   鹊舟出于自保把文砚扒拉到一旁让他自个儿站着,在黑暗中眯眼看着门,压低音量严肃道:“门外这只丧尸是忽然出现的。”   文砚缓了口气,问说:“什么意思?”   鹊舟说:“字面意思。我听力不是挺好的么?虽然托你的福,最近我不想听的时候能无视掉周围的各种声音,但自从出了小区以后我都在仔细的去听,远的地方我不敢说什么,可方圆十米范围内,我敢保证我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可是……”   文砚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屏住呼吸。   果然,他听见鹊舟语出惊人道:“我并没有听见那只丧尸靠近的声音。”   “那你怎么突然拉我?”文砚不解。   “我是看到的。”鹊舟从兜里掏出便携式手电筒打了开来照亮了店内环境,指着正对门口的一个货架上摆放的不锈钢盆说:“喏,就这个盆上的反光。我是看见它朝这边扑过来的。”   文砚听罢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真的一点都没听见它的声音吗?”   边问,文砚自己也边在回忆卷帘门被撞响之前的细节。   的确,虽然他当时注意力全在鹊舟的那突然一拽上,可脚步声那么重要的线索他也不会忽视。而他在丧尸撞到门上之前,分明是什么都没听见的。   鹊舟也说:“我保证它真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文砚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鹊舟在心里对游隼下令让它处理掉门口丧尸,游隼照做了,卷帘门也没有再被撞响过。   可即便如此,两人心里也并未轻松多少。   “这是不是……我是说,这会不会是一种新的变异?或者说……”文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最坏的猜测:“它们也在进化。”   “恐怕是的。”鹊舟心里叹气。他就知道这游戏没那么简单。   如果丧尸一直都不进化的话,那对于他们这些进化过的人来说,清理完丧尸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只需要付出一下时间和精力,实际的危险系数并不大。   可如果丧尸也会进化,那完成任务的难度就不好说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进化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算了,管他呢,先找种子。”鹊舟还是决定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文砚应声,自己也掏出手电筒来帮着在店内的一大堆杂物里翻找起种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种子最后找到了,是一袋一袋封好了的,有菜种也有花种。鹊舟没拿花种,打开文砚背上的背包拉链把每一种菜的种子都往包里塞了两袋。   文砚倒是在最后指着一袋月季花的种子说:“要不要装一袋这个?”   鹊舟扫了眼包装袋上的字,拒绝说:“装个屁,没用的废物。”   文砚:“……”   文砚无奈,“能看见花的话,大家的心情或许能好一些。”   鹊舟油盐不进,谈吐粗俗道:“好个屁,多占一亩地就得多一个人吃不上饭,懂?”   文砚心里的最后一丝浪漫情怀被鹊舟无情碾碎,他面无表情哦了一声,主动递了包小番茄的种子到鹊舟手里,说:“多装几袋小番茄吧,我记得这东西长得挺快的。”   “行。”鹊舟这次倒是答应的格外爽快,总归背包的人不是他,装再多东西都无所谓。   装好种子,鹊舟感应了一下游隼那边传来的信息,确定外边安全后这才打开卷帘门和文砚一起钻了出去。   卷帘门又一次被放下,门前的两人却没有急着走。   鹊舟蹲在门口的丧尸尸体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腐烂发黑的脸,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又扒了尸体的鞋,想看看这双不发出声音的脚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那脚看起来也挺普通的,除了发黑以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文砚害怕没有声音的丧尸再次出现,在此期间充当起了鹊舟的双眼,站在旁边给鹊舟放哨。   鹊舟检查完尸体起身,文砚问他怎么样,鹊舟就说:“身体构造上看不出什么。我怀疑是一种类似于能量场的东西,比如结界什么的,在空间上就隔绝了声音的传播。”   文砚睁大眼睛,“可这怎么可能呢?丧尸病毒说到底只是一种病毒,但结界、能量场这些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世界的整体科技水平了吧。”   鹊舟啧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自己本身的进化也超出了现代科学的认知?你觉得游隼和萨摩耶这种所谓的精神体的出现就很科学吗?”   文砚当然知道这不科学,但此前他从未多想过。鹊舟也犯了和文砚一样的错误,他也没有仔细思考过为什么人会发生这样的变异。   啧,果然还是受到游戏玩家这么个身份的影响了啊。鹊舟想,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里当成现实,所以在一些细节和设定方面他根本没有仔细去推敲过看其中逻辑是否合理。   现在想来,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是普通而又平凡的一个世界,没有异能,也没有魔法。那么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超乎常理的异变? 第92章   人为什么会进化?丧尸病毒又是从何而来的?万事万物的发展总得有一个前因后果,但就文砚这个普通人对此事的了解来说,他完全摸不清这场灾难是因何爆发的。   鹊舟问过文砚丧尸病毒出现前网络上或者电视新闻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征兆,比如疯狗咬人、陨石坠落之类的,文砚都说没有。   “我基本每天都上网冲浪,如果真有这种信息我不可能不知道。”文砚笃定道。   鹊舟选择了相信文砚的一面之词。   “那就有意思了。哎,你说……第一只丧尸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在哪儿出现的呢?”鹊舟站着倚靠在卷帘门上,抬头45度望天。   文砚规规矩矩直立在鹊舟身边,蹙眉分析说:“如果一开始真的什么征兆都没有,那丧尸病毒的爆发点一定是在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或者说就在我们的这个小区。可是如果真的是从我们小区开始的,那通讯断得太快了。我不认为光是我们小区的这一千多个人就能让片区的通讯变得拥堵甚至瘫痪。”   “嗯。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丧尸病毒是同一时间在多地一起爆发的?”鹊舟眨眼,看到蔚蓝的天空中有成群的鸟儿飞过,一圈接一圈,是在围着他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打转。   “是人为故意在多地投放病毒的么?”文砚心下一寒。   鹊舟说:“也有可能是某种辐射,毕竟只是投毒的话,我们不会产生精神体。”   “你的意思是丧尸病毒和人类的进化是同一种因素造成的吗?”文砚问了句废话。   鹊舟反问:“不然呢?难不成是两种因素吗?有那么巧吗?”   文砚老实巴交的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文砚脚边,一直安静如鸡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狗也跟着上下晃了晃脑袋。   鹊舟暂时放下了关于变异伊始的疑问,毕竟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他们再怎么瞎猜也无济于事。   直起身,鹊舟活动了一下脚腕,转话题转得飞快,招呼文砚说:“走,抓鸽子去。”   “啊?”话题太跳跃,文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鹊舟随手往天上一指,文砚抬头看去,看见了一直被他无视的鸽子群。   对哦,这附近好像是一直都有这么一群鸽子来着,每天都会在城市上空绕着圈的飞,就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些鸽子是哪家人饲养的。   “哎等等,你想怎么抓?”文砚小声叫住已经往前走了的鹊舟。   鹊舟指着斜前方一栋一楼是商铺的街边老楼的楼顶,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文砚观察了那老楼一阵,悟了。   只见那老楼的楼顶上用铁皮搭了个方形的小棚子,以前文砚看到那小棚子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今天细细一想才知道,那可能就是给鸽子住的地方。   哎,他怎么就这么废物呢?   文砚满心愧疚的跟着鹊舟一路杀上了老楼的楼顶,越是靠近铁皮棚,他鼻尖就越是能嗅到从棚子里透出来的禽类粪便的气味。   很难闻,但没有腐败的丧尸身上的味道难闻。   文砚对鸽棚的接受程度良好,走到棚子面前问鹊舟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在棚子里没出去遛弯的鸽子。   “直接杀了带回去煲汤吗?会不会有点不太好?不知道养鸽子的人还活着没。”文砚说。   “你37度的嘴里是怎么吐出这么不道德的话的?”鹊舟啧了一声,“放长线钓大鱼知道吗?鸽子留着能下蛋呢,杀它们干什么?咱们得打持久战。”   文砚哦了一声,“是我冒昧了。”   鹊舟纠正:“是你愚钝了。”   “好吧,是我愚钝了。”文砚改口改得飞快,改完了问鹊舟:“那你打算怎么把鸽子带走?我记得鸽子都听认路的,就算带走了,它们也会自己飞回来的吧。”   “那就不带走,咱们扩大一下安全区的范围,把这里囊括进去不就得了么?”鹊舟把自己的野心说得像是他今晚打算吃一颗鸽子蛋一样简单轻松。   “你这让我想起了……”文砚话说一半顿住了没好意思接着往下说。   鹊舟挑眉看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文砚又一次被鹊舟的粗鄙之语攻击到,无奈问:“你们杀手说话都这么粗鲁吗?”   “不。”鹊舟弯了弯唇角,表情认真:“其实我是个流浪汉,所以说话才这么不拘小节。不过也不是所有流浪汉都跟我一样三句不离屎尿屁,你不要刻板印象。”   文砚压根儿不信鹊舟的鬼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接上自己先前的话茬说:“我是想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玩游戏的时候,就是《我的世界》,不知道你玩没玩过,就是所有东西都是像素方块的那个游戏。”   鹊舟当然知道这个游戏,虽然在现实里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游戏了,但游戏的热度仍然不减当年,他还没开始流浪那会儿也是玩过的,所以他点了点头,说:“知道,挖三填一嘛。”   文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胆子挺小的,虽然那些僵尸、骷髅之类的怪物几剑就能捅死,但我看到它们的时候还是会慌,所以我每玩一个存档的时候都会把安全区修得很大很大,而且还会不停的对外扩张,完全不给怪物靠近我的机会。我觉得咱们现在干的事情和我玩游戏那会儿挺像的。”   “哦,你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人不好意思的事情吗?”鹊舟挑眉。   文砚啊了一声,客观道:“有点吧。毕竟男生玩游戏一般都比较莽,我有点太怂了。”   “是吗。”鹊舟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告诉我我很怂。”   文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鹊舟的意思,眼前一亮,“你也这么玩儿?不像啊……我以为你得是那种房子都不盖,上来第一天就杀穿末影龙通关的勇士呢。”   “哈,末影龙是什么?没见过。”鹊舟耸肩,“我就是个生活玩家,苟一点怎么了?至少我能在生存模式里一次不死的建立一整个帝国。”   “我也可以。”文砚忽然就不觉得自己游戏玩得怂了,甚至还有些骄傲。   鹊舟翻了个白眼,撬开鸽棚的供人进出的门锁,一猫腰钻了进去,声音传出:“谁要和你说游戏的事情了?进来捡鸽子蛋,来都来了好歹带点儿回去。”   文砚听话的进去踩着一地鸽子屎和鹊舟一起在干草堆里翻鸽子蛋。   可能是养鸽子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吧,鸽棚里的鸽子蛋有很多,一看就不像是一两天能攒下来的。   两人收获颇丰,直接把之前没被种子装满的背包给塞得满满当当。   “这包算是废了,这味儿这辈子都散不掉。”文砚费力的拉上背包拉链,边说边小心翼翼将包背在背上。   鹊舟说:“这是食物的香气,你该感恩。”   “我觉得我们还没到要吃鸽子屎的地步。”文砚说。   鹊舟没接茬,转身下楼去挨家挨户把上来时没清理掉的丧尸顺手清了,还问了问楼里幸存的人是不是鸽棚的主人。   可惜问到最后,大家都说自己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没有主人的东西处理起来也要方便一些。   两人出了老楼以后又在周边转悠了一圈,过程中鹊舟一直在注意那种可以不发出脚步声的丧尸,但他始终没有再遇见过。   遇不见也好,至少说明这样的丧尸数量不多。可是他这心里怎么就不太安定呢……总觉得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平静得让人心里发闷。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鹊舟回到幸福家园小区门口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不为别的,只因为原本该留人守门的北门如今正空无一人。   鹊舟三两步翻墙进入小区内部,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地面上的血迹,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感觉不像是他们的人身上流出的血,都是从外边喷溅进来的。   文砚紧随其后翻身落地,疑道:“人呢?”   “回去看看。”鹊舟起身快步朝物业办公室走去。   物业办公室内,叶九藏和另外一名神色间难掩疲惫的哨兵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跟屋里其他面色凝重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离开,谁知要出门时刚好便撞上了回来的鹊舟与文砚。   “你们回来了!”林剑猛地从办公室靠墙侧摆放的一张长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尽是急色。   鹊舟面色一沉,问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剑看了眼鹊舟身后的文砚,咽了口唾沫,支吾着有些说不出口。   让到门侧贴门站着的之前打算出去的哨兵杨开怀替他说了,“今天我守南门的时候遇到三个男的,我看他们神色慌张求我放他们进来,我没多想就答应了。谁知道那三个人都是畜牲,他们来根本不是寻求庇护的,他们是来抢人的!”   杨开怀年纪不大,刚成年的样子,正义感很强,越说越是气愤,像是恨不得把他口中的那三个男的给生撕活剥了。   “抢什么人?”鹊舟问,但问出口的那一瞬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向导。”叶九藏说:“那三个人都是哨兵,他们隐藏身份混进来是想找机会把我们这儿的那两个向导给带走,而且他们成功了。”   叶九藏顿了顿,同样越过鹊舟看了眼后边的文砚。   文砚察觉到什么,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起来,彰显出了他情绪的慌乱。   “他们是怎么把人带走的?”文砚目光死死盯在叶九藏的身上,嗓音艰涩:“他们只有三个人,论人数,他们不占优势的。”   “他们有枪。”叶九藏闭了闭眼,“他们还抓了你的妹妹当做人质。” 第93章   “你说什么?”文砚有些没听清。   或者说他听清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叶九藏重复了一遍:“他们来办公室做基础信息登记的时候,两个向导正好都在这边,他们发现了你妹妹眼盲,打伤当时在办公室里的人以后就抓了向导并且拿你妹妹做了人质。他们有枪,枪就抵在你妹妹头上,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放任他们带人离开。”   文砚从头凉到了脚,捶在身侧的手猛的握紧成拳,指甲盖几乎要掐破皮肤卡进肉里。   “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文砚声音里带着恨意。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只手从前方向后伸来,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了他紧握的拳头,修长的指节不由分说将他的手指给掰了开来,解救了他布满指甲印饱受摧残的手掌。   “他们不让我们追,说十分钟内只要我们踏出小区一步,他们立刻撕票。你们知道的,哨兵听力很好,我们不敢冒险。不过他们也说了,只要我们不追,他们就会把文林放在小南街街头的那家水果店里。”叶九藏说着看了眼鹊舟和文砚握在一起的手。   “所以现在过去多久了?有人去找文林么?”鹊舟提文砚问道。   叶九藏默了默,摇头:“抱歉,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暂时分不出人手前去找……”   “所以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文砚无暇感受另一只手带来的热度,言辞略微激动道。   “半个小时吧。”杨开怀抱歉地看向文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文砚急得不行,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能怪在给放三个劫匪进村的杨开怀身上,可他的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此时此刻很想将杨开怀撞到门上,提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人,为什么要说人手不够。   可有人死死拽住了冲动中的文砚,让文砚行到一半就无法再上前一步了。   “你放开!”文砚回头冲鹊舟吼道。   鹊舟没放,甚至还把文砚向后狠拽了一把,让文砚连人带背包一起撞到了后方的打开的玻璃门上。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文砚耳中,文砚知道那是包里的鸽子蛋在撞击中被挤碎了。   鸽子蛋。   哈。要不是为了这些该死的鸽子蛋,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就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放任那三个混蛋带着文林离开?!   “你冷静一点。”鹊舟头也不回的对文砚道,然后在文砚“你让我怎么冷静”的质问声里漠然问叶九藏说:“你为什么说人手不够?单说哨兵,当时在小区里的应该有六人吧。出去一趟带个人回来而已,两个人足够了。对了,柳焰呢?”   鹊舟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柳焰身影。   “这就是另一个坏消息了。”说起柳焰,饶是叶九藏这个平时看起来硬朗无比的铁血硬汉都不禁叹了口气。   事情简单也突然。在那三个劫匪把向导和文林带走以后,还没两分钟吧,小区里就有丧尸闯了进来咬伤了一个自愿在小区里收集野菜的大姐。   大姐四十多岁了,愣是捂着伤口一路飞奔到了物业办公室。   丧尸自然也是跟着追来了办公室,被当时在办公室里商讨向导和文林一事的众人给制服了。   丧尸虽死,被咬的大妈却不能不管。柳焰身为小区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哨兵,一边安抚大妈情绪,一边叫人去沿着小区围墙巡逻,该加固的地方加固,该增高的地方增高,务必不能再让丧尸翻墙进来。   这边安排发布下去,办公室里除了柳焰以外的其他人基本都出动了。没办法,大家暂时不能去追那三个劫匪,只能先做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而柳焰则完全没想到被丧尸咬到的大妈会变异得那般迅速且凶猛。   迅速也就算了,柳焰原本就一直关注着大妈的情况,一边安抚大妈情绪,一边做好了在大妈变异后立刻将其杀死的心理准备。   可真等大妈变异了柳焰才发现,原来丧尸的力量也是可以进化的。柳焰低估了敌人的战斗力,再加上她本身精神状态不佳,愣是猝不及防被大妈按在了地上,差点就要被咬破身上皮肤。   那一架打得十分艰难,还是林剑半道回来打算拿落下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变故,这才帮着柳焰一起将大妈制服。   “那丧尸大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柳焰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跟我说她的白狼完全没办法靠近大妈。”林剑神色凝重,“之后柳焰她意识就不清了,整个人变得非常暴躁。那会儿叶哥回来拿工具,我怕出事儿,就让叶哥跟我一起把柳焰给绑了。”   叶九藏点头,接着快速说下去:“她情绪不稳定,力气又大,绳子根本绑不住她,绑紧了还容易伤到她,我就干脆把她打晕了,这会儿正在里边房间睡着。我们讨论了一下怀疑是跟她的哨兵身份有关,因为不只是她,就连我们几个同样是哨兵的人这几天都不太精神,几乎要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信息搞到发疯。”   顿了顿,叶九藏又说:“咱们小区不是有医生么?我们去问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我们的症状,医生说他也没辙,但或许可以试试镇定剂,不过镇定剂是处方药,只有医院有。我和开怀刚才就是打算去最近的医院找找看。”   文砚张嘴欲言,但想到这半个小时里留守小区的这些人遇到的事情,他又闭了嘴,一言不发的甩开鹊舟的手,扔下背上背包快步往外走去。   鹊舟哎了一声,问他:“你干嘛去!”   文砚头也不回道:“不是没人救我妹吗?我自己去!”   鹊舟啧了一声。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过去半小时了还没有人去找文林。   第一,文林刚被带走小区里就出了进化版变异丧尸的乱子,大家自顾不暇,暂时腾不出手。   第二,文林只是一个眼盲的十五岁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不说,就连正常的生活都很困难,那些与文林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恐怕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的对象。   还有第三,叶九藏他们说人手不够或许是真的,因为在鹊舟的印象里,除开他、叶九藏、杨开怀、柳焰四人之外,剩下的是三个哨兵都并不是多么热心肠的人,之前让他们去守门和巡逻的时候他们就各自都有抱怨过,说这是一场道德绑架。   没人去找文林这事儿说白了其实不能怪任何人,因为如果文林不是文砚的妹妹的话,鹊舟也不会想要为了这一个游戏里的路人NPC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救文林一个人还是救战斗力更强的濒临发疯的哨兵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难。可现在问题难就难在文林是文砚的妹妹,而文砚又是鹊舟的恩人兼专属精神抚慰剂。   嗯……其实这个选择也不难就是了。   “医院那边你们还是会去对吗?路上小心。我先跟文砚去找文林,找到之后我去医院和你们汇合。”鹊舟匆匆叮嘱叶九藏杨开怀一句,又看了眼一旁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过的林剑,“这段时间麻烦你帮忙守好小区安全了,注意变异丧尸。还有,这包里有鸽子蛋和种子,蛋应该碎了几个,你看看。种子你让那个野菜学家帮忙找地方种一下。”   鹊舟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递给林剑,没再多耽搁,一路小跑着朝文砚追了过去。   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吧。毕竟玩游戏有时候也不只是想要一个输赢。   叶九藏靠门看着鹊舟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同杨开怀对视一眼。   杨开怀还是有些内疚的,问叶九藏:“叶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其实是打算先去水果店看一下小姑娘在不在,然后再去医院找药的?”   “没来得及。”叶九藏叹气,“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好再说了,说多了反倒让人觉得我们假惺惺不是么?而且我一开始本来就没觉得那个小女孩能活下来,去找了恐怕也是徒劳。”   杨开怀有些不忍,可他不得不承认叶九藏说得对。一个眼盲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水果店里活下来?就算一开始那里边没有丧尸,可谁知道那三个劫匪会不会替小姑娘把水果店的门给关好呢?又或者他们真的会把人放到水果店吗?   这世上有太多的未知数了,有些现实纵使不愿意接受,但也不得不面对。   “只能希望他在面对那个最坏的结果的时候能不要太崩溃。毕竟他是我们这边唯一的一个向导了。”叶九藏喃喃自语。   地下停车场里,鹊舟追上了刚打开车门的文砚,喘了口气问他:“你是打算让车飞出去还是打算把钢筋墙撞塌了开出去?”   文砚动作一顿,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大步流星往地下停车场靠南门方向的出口走去。   鹊舟紧随其后,不合时宜的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是文砚追在他屁股后边跑的,大概是风水轮流转吧,现在反倒是他追在文砚屁股后边了。   “趁现在还安全,我先把话给你说清楚了。”鹊舟落后文砚一步说:“一会儿去了水果店,如果林林没事,咱们把林林带回来然后去医院找镇定剂。如果林林不在水果店,周边店铺里也没有她的踪迹的话,我们还是立刻去医院,知道了么?”   “不知道。”文砚脚步不停,冷声道:“如果林林不在水果店,我自己去其他地方找,你要去医院就自己去吧。我找不到她我不会罢休。”   鹊舟差点被气笑,“找?你上哪儿找?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你知道一座城市有多大吗?现在丧尸一个个的都在变得越来越强,你觉得你一个普通人能怎么找?能找到什么?找死是吗?!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他妈的是我妹妹!亲妹妹!”文砚站定在停车场出口的一片光亮里,转身瞪向鹊舟,眼里爬上了血丝。   鹊舟看着这样的文砚,心想三个世界了,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被文砚这样瞪着真心实意的吼。   有点……生气。 第94章   生气归生气,鹊舟只能憋着,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文砚发作。   再说了,他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他只是被文砚吼了一嗓子而已,对于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的文砚来说,文砚失去的可是他的亲妹妹。   没法比。   鹊舟撇了撇嘴,冲文砚一扬下巴,“知道了,快点走吧。但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可能放任你一根筋的偏执下去。”   文砚被鹊舟淡漠且平静的双眸望着,不知为何刚才心里的那股怒火和冲劲儿一下就冷却了大半。   文砚是着急,但他不是完全没了脑子。他知道鹊舟没有错,他不该对鹊舟发火。   文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没说什么,转头继续大步流星向外冲。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区南门翻了出去,落地后两人同时放出了先前回小区后就收了起来的精神体。   游隼和萨摩耶一个直冲云霄,一个紧随主人身后,所处位置不同,但对周围环境怀有的戒备心是相同的。   鹊舟不认路,小南街在什么地方他完全不知道,只能跟在文砚身边,成为了文砚的小尾巴。   这一路并不好走。   可能真的是幸福家园附近的丧尸都被幸福家园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靠近幸福家园的街道上没什么丧尸,但越远离幸福家园,街上的丧尸就越多,两人的路就越难走。   “回去。”鹊舟蹲在一辆靠边停着的被撞毁了车头的白色私家车后头,拽住了想要离开掩体前往下一个掩体处的文砚小声说。   文砚蹙眉回头,“你现在让我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大哥,这一路上丧尸都是我暗杀的,你有什么脸说这话?”鹊舟忍无可忍,无情吐槽道。   文砚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嘴硬说:“你不在我也行,我没有要道德绑架你,我死就死了,无所谓,我乐意。我本来也没想过拉你涉险。”   “得了吧。”鹊舟白了文砚一眼,“你死了我才是要涉险了。你没听他们说柳焰因为没有向导已经疯了吗?”   文砚不说话了。他承认他是有一点自私,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   文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行了,别苦大仇深一张脸,搞得好像谁在逼你一样。”鹊舟叹息一声,解释说:“我说回去,不是让你回幸福家园,是说往回倒个十几米,那边有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开着,我想过去看看车钥匙还在不在车上,可以的话咱们直接开车过去会比较安全。”   文砚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好一阵尴尬,垂眸丧气道:“抱歉。”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当然,我欠你的也不少。”鹊舟扔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解释,自己先往回找车去了。   他俩运气不错,那辆停在路边车门大敞的车子里确实还插着把车钥匙。   鹊舟先检查了前后两排座位下方是否有丧尸藏匿,确定没危险后才自己爬到副驾驶座上坐好,招呼文砚做到驾驶座去。   文砚当司机当得心甘情愿,关好车门发动车子一路朝小南街驶去。   说起来文砚拿到驾驶证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他碰车的机会不算多,但也不少,每次开车上路他都特别小心的在遵守交通规则,生怕自己某一天会被交警拦下扣大分。   谁知道他这么一个遵规守纪好司机到了末世以后竟然无师自通的就会对准人形怪物横冲直撞了。   文砚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开,车后跟着的丧尸越来越多,他没法停下。他已经数不清沿途撞倒了多少个拦路丧尸,车轮碾过□□的感觉始终让人心惊胆颤。   更让人胆寒的是,文砚发现他怕的不是撞到了人,他是在害怕车轮被那些丧尸躯体卡住无法继续前行。   人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也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   车子在二十分钟后终于拐过一个弯驶入了小南街,鹊舟看清了街道转角处竖立的路标,从裤兜里掏出个还有些电量的手机,打开音乐将声音调整到最大,顺着窗户将手机往外一抛。   手机落入丧尸群里,很快便被丧尸们淹没。   文砚抓住机会把车子横停在了街口的水果店前,拉开车门就要去开水果店的门。   水果店用的是玻璃门,玻璃没碎,但门也没有上锁,一拉就能拉开。   二人没敢耽搁,进门后立刻将门合好。此时天还亮着,有光从玻璃外照进来,让水果店内显得没有那么黑。   文砚和萨摩耶快速在店内走了一圈,看到了几具丧尸尸体,但是没找到文林。   鹊舟找了跟棍子插在了玻璃门两侧的门把上,象征性起到一个锁门的作用。弄好这边,他才绕过放水果的货架来到文砚身边。   文砚茫然的呆立在原地,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又像是在思考文林还可能在什么地方。   鹊舟没说安慰的话,只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起逸散在空气里的平时被他无视掉的细微的声音。   鹊舟已经很久没有去认真的细听那些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了,虽然有时候扫楼破门而入之前他也会听一听门里的动静,但毕竟那是指向性比较强的一种声音抓捕方式,用起来稍微容易一些。   而现在他要做的却是把所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都分析过滤一遍,从而找到那个他想找到的人。   手机里播放的让人耳膜炸裂的摇滚乐、丧尸愤怒的嘶吼、指甲划过金属发出的刺耳鸣音、自己和身边人的呼吸心跳……   太多太多,大分贝的声音是最容易听见的,也最容易将其他细小的声音掩盖。   鹊舟听了半天,只觉得头晕脑胀,平静了许久的心也重新躁动起来,被烦躁激起的破坏欲来势汹汹,三五秒就让他呼吸沉重起来,额上青筋直跳,手也捏紧了身前木制货架的边缘挡板。   木板破裂的声音吓了文砚一跳,在扭头发现鹊舟状态不对劲的时候,原本就不知所措的文砚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他伸手按住了鹊舟肩膀焦急的晃了晃,哑着嗓子问鹊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鹊舟没有搭话,只是手越攥越紧,竟硬生生将木挡板捏碎在了掌心里。   文砚这下是彻底慌了神,可他叫不醒鹊舟,又怕动静闹得太大会引起外边丧尸的注意力。   要知道那些被手机音乐吸引过的丧尸这会儿已经免疫了手机的声音,目前正一大群乌泱泱的在附近乱晃。如果他们这边动静闹大,那些丧尸一拥而上,这小小的玻璃门板根本不可能顶用。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萨摩耶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急得绕着文砚和鹊舟的双腿不停打转。   游隼则早就不知何时回到了鹊舟体内,连半根鸟毛都没有落在外边。   文砚心乱了一路,这会儿完全是出于惯性的慌张无错,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这样慌张下去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的去思考自己目前可以做的事情。   对了,他是向导。柳焰说过的,向导可以安抚哨兵的情绪,他只需要伸出他的精神触角。   妈的,那该死的精神触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文砚从来没主动的伸出过什么触角去安抚鹊舟,他一直以来都只知道自己和鹊舟待在一起就能让鹊舟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但如今那种自然而然的安抚力显然是满足不了鹊舟了,文砚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靠近鹊舟的,然后闭上眼开始中二的幻想起自己头顶长出透明触角的情形。   那触角应该是细的,像是丝线一般,乱七八糟扭曲着朝鹊舟脑袋里边钻,不断深入,直至找到鹊舟体内存在的病毒,然后一对一的将其剿灭。   文砚幻想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慢慢回到了正常的跃动频率。   他真的距离鹊舟很近,近到他们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近到彼此的呼吸开始交融。   不知道是从哪一秒开始,文砚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轻,他好像飘了起来,然后又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把,跌进了一片烧焦的大草原里。   文砚记得这里。或者说他最近一段时间晚上做梦的时候总会梦到这一片被烧焦的草原,只不过每一次这片草原被烧焦的程度和范围都不太一样,有时候烧焦范围广,有时候又只有一小片的区域被烧掉了。   但这一次整片草原都是焦黑的,甚至于文砚还难得的看见了远处的火光和升起的黑烟。   文砚快步朝着火的地方跑了过去,他所经过的地方如往常一样有新的绿草生长出来。   文砚很快来到了火焰面前,透过被高温扭曲的空气,他惊骇的发现火光里坐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每晚都能在这片草原遇到的那个不愿意告诉他名字的男孩。   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安危,文砚冲进火海一把将男孩抱了起来。   男孩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双目紧闭着,模样十分痛苦。   文砚把男孩带到远离火焰的地方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让男孩的上身能靠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样?你没有事吧?”文砚伸手去探男孩额头温度,皮肤刚一接触上他就被烫的猛缩回了手。   男孩唔了一声醒转过来,有气无力睁眼看了文砚一会儿,没如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说“你又来了”,而是蹙眉问他:“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乌漆麻黑的?”   这个说话的调调,怎么有点像鹊舟? 第95章   文砚震惊了。因为他发现这小男孩儿的长相还真跟鹊舟有几分相似,并且越看越像。   所以说有些东西就不能开头,明明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不过是偶然冒出了一个男孩像鹊舟的念头而已,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草。文砚看着男孩的眼睛,心想这绝逼是鹊舟无误了。   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事情?!   “这里是……”鹊舟环顾四周,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他眯眼沉思片刻,想起来了,恍然大悟说:“这里就是柳焰说的精神海吧。”   鹊舟从文砚怀中挣脱出来,想四处走走看看,脚却忽的一软,让他直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压弯了文砚带来的绿色小草们。   文砚哎了一身去扶鹊舟,鹊舟晃晃悠悠站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状态并不好,头也一阵一阵的发晕,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犯恶心。   文砚又一次把手贴在鹊舟额上,这次他忍着没立刻抽手退开,而是多感受了一下才撤离。   “你好烫。”文砚说。   鹊舟呼出一口热气,说:“那你还不给我降温?你不是向导么?你现在在我精神海里,我有问题,你该安抚我的。”   文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要知道他之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是通过跟小孩儿话疗达到救助效果的,现在嘛……文砚觉得他跟揣着成年人意识的鹊舟没什么好聊的。   “你刚才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不太对劲了。”琢磨了半天,文砚终于找到个话题。   鹊舟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还能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噪声,没完没了的,吵得他脑袋都快爆掉了。   “找你妹呢。”鹊舟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自虐般继续分辨着那些噪音。   文砚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但细想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答案。他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鹊舟,只能遵从本能的伸手用掌心覆盖上鹊舟的手背,以示安抚。   一股沁凉的感觉顺着两人相贴的地方钻入鹊舟体内,像撒入火场的水柱,让所过之处的焰火往下降了降,缓解着鹊舟身上的燥热。   鹊舟舒服得叹了口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刚才观文砚神情,还以为文砚对安抚之事一窍不通呢,没想到他原来这么会。   在那股沁凉之意的长久陪伴下,鹊舟明显感觉得到他对噪声的分析、过滤能力在加强。   忽略掉完全没有用处的声音,屏蔽掉过于大的动静,最后剩下的那些细小的、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就成了鹊舟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一遍一遍的听,分析着声音的来源。   一只躲藏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一阵从通风管道穿过的清风,吞食血肉的细细咀嚼……一颗虚弱得几乎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鹊舟猛地睁开了眼。   正欣赏着大地逐渐变绿的奇景的文砚眨眼之间就被踢出了世界,猛地惊醒过来时,他的额头正抵着鹊舟的额头,他的睫毛差一点就要穿插进鹊舟的睫毛里。   文砚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半步,胯骨撞到了后方的货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文砚呼吸一滞,生怕这点动静会引来外头丧尸的围攻。好在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糟,外头之前被鹊舟扔出去的手机还在放着歌,歌声虽然已经不能吸引丧尸了,但还可以掩盖住他们这里的小动静。   “我找到她了。”鹊舟没有对文砚之前的过度靠近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文砚眼前一亮,登时也顾不上其他有的没的,抓住鹊舟的手腕激动问道:“她在哪儿?!”   “就在这家水果店里。”鹊舟用另一只手把文砚的狗爪子给扒拉下来扔开,按照之前判断出来的方位移动,在绕过几个货柜后,他眯眼又感受了一番,然后蹲下身子,将货柜下方通常用于存放备用货品的双开门木柜向两侧拉开。   晚一步追过来的文砚蹲身朝柜子里一看,激动得眼泪差点都涌出来了。他颤抖着伸手进去把柜子里蜷缩着的女孩抱了出来,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林林……林林!”文砚晃了晃女孩的身体,可女孩始终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文砚求助的抬头看向鹊舟,眼里已经染上了几分绝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在他把文林抱出来的过程中,他接触到了文林的皮肤。   一片冰冷的皮肤。就像是……就像是死人那样。   “你冷静一点,她应该没死。”鹊舟伸手探了探文林的鼻息,很微弱,间隔时间也很长,难怪他一直没有听见文林的呼吸声,就这频率,他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去仔细琢磨。   探完鼻息鹊舟又去把文林的脉,脉搏同样跳动得很慢很慢,像是随时都有停止的可能。   但至少文林现在还活着。这让鹊舟和文砚都暂时的松了口气。   “我们得去一趟医院。”鹊舟说。   文砚有些犹豫。如果要说末世里什么地方最危险,那一定就是医院了。他不确定是否应该带这种状态下的文林去涉险。   鹊舟看出文砚顾虑,分析利弊道:“林林现在情况不明,医院里或许还有幸存下来的医生,如果能找到他们,借助医院里的仪器,林林或许还有救。但如果把她带回小区,就算小区里那个医生知道林林是什么情况,没有药和设备,他也没法治病救人。换句话说,医院虽然危险,但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文砚知道鹊舟说的是对的,抱着文林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一咬牙妥协道:“那先去医院吧。”   “你放心,她这会儿没死,之后也不太可能会死。”鹊舟说。这就跟玩儿一般的游戏一样,需要人费尽心机去救的角色,要么早死了,要么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太快,不然就太没有意义了。   两人费了些功夫避开丧尸重新回到之前的那辆车上,同样是文砚开车,鹊舟却坐到了后排位置上帮着固定住昏迷中的文林,免得文林在颠簸中从座位上滚下去。   以幸福家园为中心的话,医院在与小南街完全相反的方向。   文砚一路飙车往医院开,越靠近医院就开得越不顺利,因为很多条通往医院的路上都曾经出过车祸,道路受阻不通,文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路线,期间差点就被追到车屁股后边的丧尸给包围了。   好在他们三个人不知道谁的身上带了点好运气,竟每次都化险为夷。   可这种好运在距离医院还有最后一段路的时候消失了。   又一次开到死胡同里,文砚远远看见前边道路中间横停的车子时就要提前准备调头换路,可是在方向盘打到一半的时候,一只丧尸速度极快的从斜侧方朝车子撞来。   鹊舟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文砚也来不及操控车子做出什么避让,两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一头撞到车身上,把车后门撞得凹进去一个大坑。   “我操!”鹊舟爆了句粗,“什么脑袋啊这么硬!”   文砚也惊了,他们这车刚才险些就要被撞翻过去了。   “别愣着了快开!”鹊舟催促文砚一声,召唤出游隼让它去攻击车外那个练过铁头功的哥们儿。   游隼本身个头不大,平时杀丧尸全靠那一双能抓碎颅骨的爪子。可那丧尸头铁得很,游隼抓了好几次也没能抓破敌方护甲,气得在空中旋转半周照着丧尸脑门儿抽了一翅膀。   车外不如意,车内也不顺心。被铁头丧尸那么一耽搁,车子虽然顺利调了头,可一直追在车后的那群丧尸也已经追到了车前。   文砚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但没有前期助跑,车子根本没办法突破丧尸们的包围圈。   完了。   文砚看着扑在前挡风玻璃上的数张扭曲的面孔,心底已经是一片冰凉。   偏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头铁丧尸又一头撞在了车身上。   被连撞了两次的后车车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鹊舟把文林往另一侧拽了拽,自己坐到了快要坏掉的车门边上,手中西瓜刀蓄势待发,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呼——”文砚松开油门长长舒出一口气,手也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转而拿起了他自己的武器。   那也是一把刀,一把弯刀,是幸福家园里一个曾经当过兵的老爷爷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的宝贝,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刀刃还是锋利的。   文砚一直都想要把这把刀给鹊舟,但鹊舟说自己用西瓜刀用顺手了,懒得换,让他自己留着。   文砚时常觉得这刀跟着自己挺委屈的,明明是杀敌利器,却没派上过几次用场。   现在,它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派上用场了。   “是我连累了你,我欠你一条命。”文砚紧握住刀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的狰狞面孔,话却是对着后排的鹊舟说的。   鹊舟哈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紧张的情绪,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生死一样,“我说过的,你欠我的东西多了。但这次不算,这次是我脑子一抽要跟你出来的,而且就算不跟着你,我也会跟着叶九藏他们来医院,没差别。再说了……”   鹊舟顿了顿,啧了一声才接着往下说:“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如果你不是向导,或者跟你匹配度高的人不是我的话,我早发疯死了。”   文砚摇头,“我并不会安抚你,我到现在都摸不清什么头绪。”   “不,你挺会的。可能是一种生物本能吧,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鹊舟耸肩。在他面前,门又一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严重变形的门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哐当一声滑到了地上。 第96章   没有了车门的阻挡,鹊舟正面和铁头丧尸对了个眼。   没有丝毫的犹豫,鹊舟一刀直直朝铁头丧尸的脑门捅去。   鹊舟作为哨兵,力气原本就比寻常普通人大了不少,再加上他一直都有打磨西瓜刀,保持刀刃的锋利,所以平时杀起丧尸来都有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可这一次不同。在刀与头皮发生接触的时候,鹊舟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没有留恋于持续性的对抗,鹊舟一击不成便立刻改变了策略,手腕翻转让刀刃朝丧尸脖颈横扫而去。   可阻力又一次出现了。   鹊舟当胸一脚踹在顶着刀刃往车里钻的铁头丧尸身上,把丧尸往后踹出一截,但他的腿也因此被震得发麻。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鹊舟和文砚的心里,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最后对视一眼。   前挡风玻璃哗啦一声被撞破开来,文砚挥刀砍去,即使手臂被无数只向车里涌来的丧尸爪子给抓破皮,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妈的,死就死,但他死之前一定会多带几个丧尸跟着一起,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帮吃人的怪物。   后排,铁头丧尸也重新朝车门里扑来,西瓜刀硬生生被丧尸顶断,鹊舟索性扔了刀,在丧尸把他扑倒在文林身上的时候伸出双臂死死卡住丧尸朝他脸上压来的脑袋。   “嗷——吼——!”   铁头丧尸张大了嘴,浑浊的双眼瞪得几欲脱眶而出,满嘴腥臭味让近距离闻到的鹊舟胃里一阵翻涌。   要输了吗?就这样挑战失败么?不甘心。不可能。不能输。   丧尸在耳畔发出尖锐的嘶吼,鹊舟也大喊一声,像是要压对方一头。不只是手上,鹊舟在那一刻几乎全身都在用力,但所有力量最终都汇聚到了他卡住丧尸脖颈的双手之上,在砰的一道枪声响起的同时,咔哒一声,丧尸的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到一边。   手上压力骤减,鹊舟愣了半秒,屈膝蹬腿把丧尸尸体朝车门外踢去。   砰、砰、砰砰……   接连十几道枪声传来,鹊舟来不及分辨声音来源,狼狈的应付着源源不断想要从坏掉的车门钻进车里来的疯狂的怪物。   枪声没有停,鹊舟和文砚的拼死一搏也没有停,直到再无丧尸往车里扑腾了,两人才脱力的各自靠倒在椅背上。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文砚望着车顶,那里密密麻麻被溅了很多的血渍,有丧尸喷洒出来的,大概也有他用受伤的手臂挥刀时甩上去的。   看着挺惨。   鹊舟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也没心情管文砚的死活了,只稍微歇了一口气就扶着前排文砚座椅的椅背撑起自己的身体,伸脚把车门边趴着的被开颅的丧尸往外踢了踢,挪出一个可以让他落脚的位置。   鹊舟是踩着地上的尸体下的车,车外一片狼藉,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车子几乎要被丧尸尸体淹没。   游隼已经没了力气自动收回了鹊舟体内,鹊舟左右看了看,看到街边一栋小楼的三楼窗台前站着两个穿迷彩作战服的士兵,手里各自都抱着一把枪,而枪口正直直的对准着他和车里的文砚。   虽然不太情愿,但鹊舟还是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示意那两位持枪士兵自己无害并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是你们开枪救我们吧,谢谢了。”   文砚闻声也艰难的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了,他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长袖已经被撕扯成一缕一缕的,让他双臂流血的惨象无法被遮盖。   两道枪口在这一刻同时指向了文砚,鹊舟连忙哎了一声,一句“他不是丧尸”刚刚出口,耳畔就有枪声响起。   子弹几乎是擦着鹊舟的耳朵破空而过,鹊舟瞳孔骤缩,回头速度之快像是要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   文砚也吓着了,茫然的呆站在原地。在他身后数米远的地方,一只丧尸应声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鹊舟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心跳剧烈到他几乎听不见外界那些嘈杂的声音。   “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进楼里来。”三楼上的士兵招呼道,声音很沉,却天然的能给人带来些安全感。   附近听到声音朝这边赶来的丧尸眼瞧着越聚越多,车前两人也不再耽搁,按照士兵的指引快速进入楼内。   文砚在爬到二楼的时候就没什么力气了,半边身子都靠着墙面,气喘如牛。   已经抱着文林上了一半楼梯的鹊舟倒转回去,单手托住文林身体,另一只手伸出去要拉文砚手臂,却在触碰到前顿了顿,转而改成去牵文砚的手。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牵手了,但却是文砚感受最深的一次。不同于自己的体温将自己包裹的严丝合缝,在这种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这种温度无疑带来了让文砚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抱歉,又拖累你了。”文砚想起过往种种,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永远都是鹊舟走在他前头,帮他扛住更多的危险。   “用不着这么客气,咱俩之间还真谈不上拖累不拖累的,无非是互帮互助相辅相成罢了。”鹊舟拽着文砚往楼梯上走,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到了三楼,士兵给两人开了门,在招呼两人进去的同时,枪口也始终对着两人没有移开过。   鹊舟知道他们有所顾虑,所以也没说什么,把文林放到沙发上放好后,他才一连声再次跟两位士兵道了谢并询问他们为何会在这里,是不是军方派来救援的。   “军方的确在派人进行搜救了,但我们小队来是有别的任务。倒是你们……”名叫张扬的士兵蹙眉看看沙发上生命体征微弱的文林,不确定道:“你们是想去医院?”   “对,想试试看有没有办法救救她。”鹊舟说。   两位士兵对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鹊舟说:“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   说罢,鹊舟看一眼坐在沙发扶手上呼吸越来越沉重的文砚,抿唇问士兵:“抱歉,这里有药吗?或者一些急救的东西,我朋友他……”   “有。但是……他身上的伤是被丧尸抓的吧。”张扬看一眼文砚的惨状,叹道:“我说句难听的,现在的救治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他不会尸变的。”鹊舟还是执意要让士兵帮忙提供一些急救物资。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们都是进化者吧,我先前看到你们的精神体了。但即便是进化者,被丧尸咬伤或抓伤后还是会变异,而且变异后的能力会更强。”张扬说,“刚才你们的车子就遭遇了一只特殊丧尸的袭击吧,它的难对付程度想必你们也体会过了。”   鹊舟没管张扬后来说了什么,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说进化者被咬伤后也会变异成丧尸,是有什么依据吗?你们见过?”   “是。”同是进化者,张扬没有瞒这两个普通市民,点头共享情报道:“这场病毒开始的初期,军队里的进化者是最多的,这种进化主要指向两个方面,因其表现特点与一部老电视剧《哨兵》里的设定有相似之处,所以……”   “这些东西我们知道。哨兵和向导,对吧。”鹊舟打断了张扬的前情提要,示意他直击重点。   张扬点头,“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总之部队进化后的那些兄弟们在出外勤的时候也出现过被丧尸咬伤的情况,最后无一例外,那些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全都变异成了丧尸,而且是比普通丧尸更难缠的高阶丧尸。你的朋友想必也会如此,包括你,你身上应该也有伤口吧。”   “我没受伤,但是……你们那些受伤变异的士兵里有向导吗?”鹊舟问。   “有的。”张扬点头,“只要被咬、被抓就会变异,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对谁都没有侥幸的余地。”   “变异周期呢?被咬之后多久会变异?”   “通常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鹊舟眯起了眼,想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他立刻转身回头,见是文砚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从沙发扶手上摔了下来,忙过去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他已经没救了。”张扬叹息着,枪口对准文砚眉心,提醒鹊舟道:“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们必须得赶在他彻底变异前将他杀死,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鹊舟心下一紧,抱着文砚侧了侧身,刻意的将文砚的脑袋护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两位士兵和两个黑洞洞的枪口,语气笃定:“他不会变异。他之前也被丧尸咬过,两次。第一次被咬之后他进化成了向导,第二次被咬他发了一晚上的高烧,但他一直都没有变异过。”   张扬心里咯噔一声,见惯了生死的他心跳忽然在这一刻加快起来。   “因为他的经历,我一直都以为进化过的人是可以免疫丧失病毒的。但刚才听你们那么说……”鹊舟心跳也有些加快,揽着文砚肩膀的手不受他控制的微微用力。   终于,他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期待又让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话语:“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身上是有病毒抗体的。” 第97章   鹊舟的语出惊人让在场两个士兵都愣住了。   而且不单是这二人愣住了,一阵引擎声由远至近,最终停在楼下。很快,持枪上楼来的一众士兵听闻此消息也都愣住了。   被张扬叫做队长的男人蹲下身近距离凝视着坐在地上的鹊舟的双眸,沉声问说:“你说他体内有抗体,你确定吗?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我不确定,我没学过医,不懂。”鹊舟坦然与这一支士兵小队的队长对视,实话实说:“但我亲眼看到他被丧尸弄伤过两次,而他并没有变异。”   队长从鹊舟眼里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对鹊舟的话信了三分,但他还是没法完全安心,就偏头吩咐张扬说:“张扬,你和小齐继续留在这里守着他们,其他人跟我去医院,按原计划执行任务。”   “你们要做什么?”鹊舟问,“我有两个朋友也去了医院,我不放心,可以的话我能跟着一起去么?我有自保能力,不需要你们操心。”   队长之前已经了解到鹊舟的哨兵身份了,也知道这人先前杀死过一只高阶丧尸,他沉吟片刻,最后冲鹊舟一扬下巴,“脱衣服。”   鹊舟呆了呆。   张扬在一旁解释说:“我们得确认你身上没有被丧尸弄出来的伤口才行,不然你突然变异的话,容易出事儿。”   鹊舟懂了,看这一屋子人里也没有女性,小心翼翼把文砚拖到墙边靠好,自己站起来就拉开了衣服拉链。   鹊舟这边脱得爽快,那边士兵们也不含糊,围着鹊舟看了一圈,确定鹊舟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才作罢。   “你小子可以啊,那样都没受伤,跟你朋友形成鲜明对比了。”队长拍着鹊舟肩膀调侃了一句。   鹊舟把最后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勉强笑笑:“他本来也不该参加战斗。”   一个富豪榜上有名的大少爷,没事儿干打什么丧尸啊,在现实里恐怕连架都没打过几次吧。   “行吧,你朋友这边是暂时没什么问题,那那边那个呢?那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也被咬了吧。”队长指指沙发上的文林。   文林确实是被咬了,这是鹊舟还在车上的时候发现的,他那会儿也没敢告诉文砚,怕文砚崩溃。   鹊舟走到沙发前拉起文林的一只胳膊,把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白嫩细滑的小臂。   只见那小臂之上有两排整齐的牙印,咬得挺深,见了血,只不过现在血已经干涸了,也没有浸透衣衫,所以从外边看很难发现这道伤口。   鹊舟当时也是在汽车碾过丧尸尸体发生颠簸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这道咬痕的。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被咬。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尸变,但她是文砚的亲妹妹,他们血缘相通,文砚能免疫丧尸病毒,她说不定也可以。”鹊舟说。   其实鹊舟心里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把握,但这么说至少可以让这些持枪的士兵在开枪之前先考虑考虑,不要太过杀伐果断。   士兵们有任务在身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简单安顿好文砚和文林,队长霍夕才就招呼鹊舟和小队其他成员一同下楼上了军用越野车。   车是往医院开去的,路上,霍夕才嘴上没闲,问了鹊舟挺多问题,比如他们为什么要来医院,他们之前是怎么度过的。   鹊舟想着这些军人或许能在通关一事上帮上他的忙,把幸福家园遇到持枪劫匪绑架向导和他们去小南街找文林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霍夕才听得眉头直蹙,在鹊舟讲完后问:“什么枪?”   “手/枪吧,具体什么型号不清楚,我当时不在。”鹊舟说。   “哎队长,之前三队不是说南城那边有个监狱的犯人越狱了么,打伤了好几个狱警还抢了他们的配枪。”后排一个小兵忽然开口。   霍夕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持枪的拐子绝对不可能来自于军队,那就只能来自那监狱了。你放心,这种恶性事件我们不会放任不管,等我们把这边的任务处理完就会去找那帮人算账。”   “那我先谢谢大家了。”鹊舟说。有军队帮忙的话,找到并救出那两个向导应该会容易很多。   “你也不用太担心。”霍夕才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排鹊舟,把鹊舟沉思的样子当做是鹊舟还在担心那两位向导的生死,就说:“那群人应该是发现了向导可以安抚精神躁动的哨兵所以才到处抢夺向导的,应该不会伤害他们。”   “但愿吧。”鹊舟耸肩,“毕竟向导安抚哨兵还得看契合度,如果他们抓了人回去发现没一个能契合得上,说不定……”   “那也不至于,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目前军队内部的不完全统计,进化成向导的人的数量远远小于哨兵的数量,向导目前就是重要战略资源,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动你那两个朋友,因为就算他们用不着,总有人可以用得着,这对他们而言是有利可图的事儿。”霍夕才说。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停在了医院的一道不起眼的侧门旁边。   霍有才招呼一声,一车人便训练有素的下了车推门往里进。   鹊舟按要求走在队伍中间位置,跟所有人一样悄无声息的行走在医院的长廊里。   霍有才他们这一支小队是来荡平医院里的所有丧尸的,据说荡平后会有军方的人过来驻守,之后还会有医生过来这边做研究什么的。   鹊舟不太懂这些,但他知道有文砚在,这座医院未来有可能成为研究出对抗丧尸病毒疫苗的重要场所,所以不管是为了文林还是为了柳焰,亦或是为了幸福家园里的其他人,他都得配合这一支小队完成任务。   因为最终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能完成任务获得更高的游戏积分的。   从侧门进入医院的好处是不用一上来就面对接待大厅里的几十只丧尸,小队时而分散时而聚拢,每一个人都杀伐果决。   霍夕才一开始还担心过鹊舟这个小队编外成员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但众人一路杀过来,鹊舟的表现完全不输于他队伍里那个入伍晚几年的兵。   “可以啊。”一间病房里,霍夕才检查完床底和卫生间后对刚用他给的刀杀掉一个打着吊瓶的丧尸的鹊舟小小吹了声口哨。   鹊舟笑笑,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说:“以前练过点三脚猫功夫,能不拖累你们就行了。”   “这可不止是三脚猫功夫。”霍夕才也笑了笑,但没就此深究什么。   都末世了,只要不滥杀无辜,谁还管谁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现实,在鹊舟的直播间播放到医院这一段儿的时候,一直在炸的弹幕又炸了一波大的。   -匿名:我说真的啊,小叫花子就是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的吧。正常人适应能力有他这么强么?他这一路过来杀多少人了?从小区到医院,上千个得有了吧?他不会真想把所有丧尸都杀完吧。   -匿名:很明显小叫花子就是冲着杀光丧尸去的啊。再说了他现在找到有抗体的人了,疫苗研究出来以后丧尸自然就少了,很容易就能通关。   -匿名:哎哟我去,他怎么又拧丧尸脖子?之前车上没拧够是吧,太残暴了。   -匿名:没人担心小叫花子脱离游戏出来以后杀性还保留着吗?他会不会真在现实里杀人啊?我觉得这种全息游戏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太血腥暴力的类型吧……   -匿名:哎哟玩个游戏怎么还上纲上线的呢?大家又不是傻子,游戏和现实还是分得清的好吧。   -匿名:我靠我靠我靠谁懂啊,刚刚小叫花子那个脸上溅了血点下意识眯眼的镜头,我真的要死了他怎么这么帅啊!   -匿名:我懂我懂!妈妈问我为什么看个游戏直播还要满床打滚兴奋大叫。   -匿名:没人好奇这场游戏还要多久才结束吗?都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小叫花子的基地范围还局限在小区里呢,进度不太行啊。   -匿名:你行你上呗,末日那么多丧尸,他敢对外扩张已经很厉害了好吧,换成是我肯定龟缩在一个小圈子里不动了,谁乐意面对那种危险啊。   -匿名:大哥这是游戏啊游戏,玩游戏不猛一点怎么通关?玩个游戏还畏首畏尾的?   -匿名:哈哈大家又吵起来了,无所谓,我只爱看小叫花子杀丧尸,一刀一个小朋友。刚才他在走廊三步上墙翻身倒踢丧尸的画面把小队队长都看呆了吧哈哈哈哈队长那个小表情我真的笑死,像极了我自己。   -匿名: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小飞隼子吗?可甜可凶谁懂啊,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放风,可可爱爱的,有事儿的时候狠得一批,我要是也能养一只小隼子就好啦。   -匿名:建议别养,那玩意儿不是谁都驾驭得了的,小叫花子这个这么听话只是因为是精神体而已。   -匿名:感觉这支小队战斗素养挺高啊,感觉这也没多久就清完一栋楼了,剩下几栋楼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两个说要过来医院的NPC怎么样了。   -匿名:我超,刚刚什么逼动静?有人炸医院?! 第98章   突如其来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霍夕才拽了同行的鹊舟一把,将人就近拉入一间病房内并且迅速关上了门。   鹊舟三步并两步扑到病房窗口往外看,刚才的那一声巨响正是从窗外对面的住院楼里传出的。   霍夕才也来到了窗口,用对讲机联络分散在大楼各处的小队成员,“住院部大楼有异,小刘你跟我到楼下碰面,咱俩过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在这栋楼里清理丧尸,收到回复。”   一叠声的收到从对讲机传出。   霍夕才看向鹊舟,“你跟他们一起……”   “我跟你们过去。”鹊舟说,“我那两个朋友现在还没下落,刚才那个动静像是人为,我得过去看看。”   霍夕才短暂犹豫片刻,点头,“行。”   刚刚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几乎整个医院的丧尸都因为那一声响产生了异动。   说好要去探楼的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楼下汇合,三人汇合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大喇喇的直接往住院楼去,而是先往那边空投过去一枚手/雷。   雷是游隼送过去的,正正好落在了聚集在住院大楼门外拥挤着要往门内去的丧尸群里。   伴随着轰的一声炸响,丧尸血肉横飞,饶是鹊舟见惯了这些血腥画面,此时也不由别过了脸,胃里有些微的翻涌。   一颗雷不算完,趁着爆炸声吸引过来了其他的丧尸,霍夕才又让鹊舟帮忙空投了两颗雷过去,直接把住院部大楼的正门口炸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老大差不多得了,待会儿该没下脚的地方了。”小刘撇了撇嘴。   霍夕才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精神体端着枪就冲了出去。   霍夕才的精神体是一头美洲豹,体型挺大,身上肌肉线条美丽极了,鹊舟跟在后头,看看美洲豹又看看自己那只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之前在楼内清理丧尸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用枪,怕动静闹得太大不好收场。但这会儿情况就不一样了,住院部大楼门口刚刚才经历过三次爆炸,现在再来点枪声完全属于是债多不愁。   三人一路杀进楼里,战况激烈,但凶险程度不高。   不过这种大动静的架不能长久,长久了容易出事,所以霍夕才和小刘在扫清一楼大厅里的丧尸后就收起了枪,重新启用冷兵器作战,并且向与他们行进方向相反的方向扔了部播放着摇滚乐的手机。   鹊舟在看到小刘把手机扔出去的时候直呼内行,边上楼边感叹说:“原来部队也用这一招吸引丧尸注意力啊。”   “主要是方便。”小刘说,“手机嘛,好携带,而且现在这玩意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当个小型音响好歹还能发挥点余热。”   “之前第一声爆炸应该是在三楼或者四楼响起的,待会儿上去了自己注意安全,我怀疑应该是有高阶丧尸。”霍夕才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轨。   两人应声。   霍夕才让美洲豹去前边探路,鹊舟也让游隼去了。小刘倒是相反,让自己的精神体跟随在三人后方殿后。   小刘的精神体是一只巨蟒,身长十来米,身子有鹊舟腰那么粗,视觉上看起来非常可怖,所以小刘也很少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   不过自从他进入住院部大楼以后,这条巨蟒就开始跟随在三人身边了,这会儿它落后两三米的距离跟在三人身后,身体扭曲盘绕,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让三人可以放心交出后背。   三人上到三楼时本想在三楼搜寻一圈看看是否有爆炸痕迹,隔着一层楼板的四楼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霍夕才只顿了半秒不到就大步往楼上冲去,鹊舟小刘紧随其后,在快要踏上四楼平台时与迎面而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叶哥小杨!”鹊舟瞬间认出二人身份,视线快速在两人身上扫过,见两人身上衣服都沾满了血污,料想衣服底下怕是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这情况实在是说不上妙。   “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走!”来不及寒暄,叶九藏推了鹊舟一把让他和霍夕才等人赶紧转身下楼。   鹊舟这才注意到,在叶九藏杨开怀身后的走廊里,藏獒和杨开怀的精神体大角羊正与一只目测身高两米的体格壮硕的丧尸缠斗在一起。   “鹊舟你跟他们下去!小刘,枪!”霍夕才一手一个抓着叶九藏和杨开怀的衣服把人往身后扯了一把,自己站到了最前方,掏出枪来对准丧尸脑袋就是砰砰几枪。   “那玩意儿头比铁还硬!刚刚我们炸了个氧气罐都没把它弄死!”杨开怀在后边大声提醒道。   如他所说,密集的子弹在接触到那丧尸的时候发出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最后无一例外,所有子弹都弹了开去,没有伤到丧尸分毫。   “操!”霍夕才骂了一声,也顾不了那么多,从腰间掏出个手/雷扯了拉环就朝丧尸扔去。   “趴下!”霍夕才大喝一声,手雷轰然炸响,整栋楼都为之一振。   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的鹊舟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好像能听见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脑袋被震得发懵的感觉让鹊舟胃里直犯恶心,可现在的情况偏偏不允许他倒下。   鹊舟摇晃着扶墙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他四人跟他情况差不多,但霍夕才和小刘毕竟是部队的人,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比他们三个普通人强,所以起来的更快一些,这会儿正如两道铁壁般持枪站在他们身前。   硝烟散去,在被炸得一片狼藉的走廊里,一个庞然大物肢体扭曲的缓缓站了起来。   五人在那一刻瞳孔骤缩,五道精神体齐齐朝丧尸扑去。   “撤,先撤!”霍夕才心知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无法与这怪物抗衡,当机立断选择了撤退。   正在这时,一道枪声从稍远的地方响起,随即是噗嗤一声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   怪物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在大角羊的一击猛撞下轰然倒地。   刚准备撤退的五人重新转回了身,美洲豹伸出爪子不算友好的推了推丧尸头颅,发现对方真的一动不动后才偏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霍夕才示意其他四人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走上前去查探了一番,确定丧尸真的死了以后才走到墙边从墙上抠下来一枚子弹。   霍夕才拿着子弹偏头看了看,发现刚才丧尸站立的地方旁侧正好是一扇病房门,那扇门起初应该是关着的,但木质的门并没有多强的防御力,所以在手/雷的爆炸中碎成了一片片的木板。   没有了门的阻挡,穿过病房,透过被震碎了玻璃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楼内窗台上架着的军用狙击/枪和持枪的小队成员。   “谢了。”霍夕才冲那家伙挥了挥手,声音不大,但他相信同为哨兵的那人能够听见。   “不客气啊队长,回头多给我发俩罐头就行。”对面的人果然听见了,还提醒说:“下次再遇到这种破不了防御的情况记得瞄准眼睛,那是防御最脆弱的地方,但一定要出其不意,不然它闭眼就麻烦了。”   “用得着你说?”霍夕才笑笑。眼睛是面部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这一点霍夕才当然知道,但也如同他的队员所说,他几次瞄准那丧尸的眼睛的时候对方都靠闭眼躲了过去。   霍夕才脸上笑容一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那些家伙……已经生出自主意识了吗?   “老大!有其他丧尸往这边过来了!咱们怎么办啊?”小刘喊了一声打断了霍夕才的思绪。   霍夕才啧了一声,“还能怎么办?杀呗。”   有五个哨兵在场,只要不出现高阶丧尸,普通低阶丧尸来再多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鹊舟头一次体会到了躺赢的感觉,他几乎动都没怎么动过,向他们这一层扑来的丧尸就全被他们五人的精神体给制服了。   该说不说,在五人的精神体中,游隼应该算最菜的那一个,这一点让鹊舟心里挺不服气的,毕竟谁希望玩个游戏自己还不是里面开金手指开的最大的那一个呢?   哎算了,菜点就菜点吧,队友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嘛。鹊舟如是安慰自己道。   鹊舟和文砚从幸福家园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快接近晚饭时间,等众人把医院中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除了在住院部大楼里遇到的那只高阶丧尸外,之后再遇到的一些高阶丧尸实力都挺一般,多费些功夫就能杀死,没有让众人经历太多的生死一刻。   “说起来这医院里就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吗?”只靠一点月光照亮的住院部一楼大厅里,鹊舟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中间,一边吃霍有才给他发的压缩饼干一边疑惑道。   霍有才等人这会儿全都在医院各处设置关卡阻隔外界丧尸的进入,小队里只剩了一个小刘在大厅陪着幸福家园出来的三人。   小刘解释说:“丧尸病毒爆发,医院是最先沦陷的地方,能跑的人早在最开始就已经跑了,剩下的怕是也很难跑掉了。”   “那你们说之后会让医生过来医院,你们的医生是哪儿来的?”鹊舟问。   “有军区的军医,还有当时第一批发现不对从医院逃出来的人,都是些挺厉害的……”   “小刘小刘,关卡布设完毕,带人过来侧门集合,走了。”   小刘话说到一半,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回复了两声收到,起身对三人说:“走吧,先回去之前那栋居民楼里,其他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第99章   小队的一行人到了侧门集合,相互之间也没说多余的话,等大家都上了车以后霍夕才才打开车内的顶灯点了点人数。   该说不说这车上坐得人实在是过于多了些,原本他们开车来医院的时候车就已经超了载,更别说这会儿又多了叶九藏和杨开怀两个大男人。   “OK全员到齐,走咯!”霍夕才发动了车子。   路上,小刘从队友手里接过一个纸盒子,打开了递给旁边的叶九藏,说:“喏,你们要的镇静剂,这些量够你们用一阵子的了,不过我们试过了,镇静剂最多起到缓解的作用,没办法根治咱们那种躁动。还有就是,你们也别没事儿就注射啊,是药三分毒,用多了不好,能扛的时候还是多扛一下。”   叶九藏冲小刘和一众士兵们道了谢,接过盒子把盖子重新盖好。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现在这世道,我都说不清是进化好还是不进化好了。不进化吧,没什么能力的人只能等死。进化吧,要是进化成哨兵的,没个契合度高点的向导还是只能等死。”小刘感叹。   霍夕才啧了一声,“少在这儿传播消极情绪好吗?上边不是已经在着手搜罗哨兵向导了么?到时候所有人往那儿一站,哎,总有个适合你的人。”   “得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队友苦笑一声,“哨向占比差距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僧多粥少,谁知道有没有咱们的份儿啊。”   “去你的,一个个都那么悲观呢怎么?”霍夕才撇了撇嘴,抬眸扫一眼后视镜里坐着没说话的鹊舟,说:“哎鹊舟,你们那小区里进化人挺多的吧,你明天回去记得跟他们说一下,有空来军区登个记。”   “嗯,行。”鹊舟应声,神色间看不出太多情绪。   其实鹊舟心里想法跟小刘他们是一样的,哨兵多向导少,在这种僧多肉少的情况下,大部分哨兵面临的生存问题不是来自于丧尸,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   难道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战斗力超强的人因为得不到向导的精神疏导而发疯死去么?   大概是从鹊舟的寡言里分析出了什么,霍夕才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儿说了出来:“其实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找不着向导的事情,那些搞科研的大佬不是已经在研究什么向导素了么?说不定就这几天就研究出结果了呢,那玩意儿肯定比镇静剂有用。”   “草,还有这种好事?老大你怎么不早说?!”小刘激动的锤了前排的椅背一拳。   霍夕才骂了一声,“头差点儿被你锤方向盘上去!”   顿了顿,霍夕才才说:“我不说是怕你们空欢喜,万一那些人研究不出来呢?不过现在想想说了好歹有个希望,有个盼头嘛不是?”   “如果真的能研发出那样的东西就太好了。”杨开怀已经开始期待了。   鹊舟也松了口气。与其他人的担忧不同,鹊舟知道,一般来说游戏里只要有那么个名词的存在,那么与名词相对应的东西肯定也是存在的。   向导素这三个字既然出现了,那研发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作为一个有向导的人来说,鹊舟是不怕等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向导现在情况如何了。   霍夕才开车先把叶九藏杨开怀二人送回了幸福家园,然后才掉头重新开回医院附近那栋居民楼里。   鹊舟自然是跟着一起上了楼,进屋后他先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沙发,然后才在张扬的示意下快步冲去了客厅尽头的一间卧室里。   卧室床上,文砚平躺着,额头上顶着块快干掉的湿毛巾,双目紧闭,看起来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鹊舟进屋后只扫了文砚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床边趴着的女孩的身影上。   文林听见屋外霍夕才等人聊天的声音,正巧醒转过来回头朝鹊舟望来。   鹊舟愣了愣。   他走路向来没什么声音,这间卧室的门原本也是大敞开的,他进来可以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文林却直勾勾的朝他脸上看了过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文林不是一个小瞎子,而是能看见东西的。   “你……你是?”文林疑惑开口。   鹊舟眼睛缓慢眨动一下,不答反问:“你的眼睛……?”   “鹊舟哥哥!”文林立马就通过声音认出了鹊舟的身份,手一撑从床边站了起来,脸上戒备之色退得干干净净,“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啊?”   “没,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面对文林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孩子,鹊舟说话语调下意识就放柔了很多。   “我没事的,我……那个,我能看见东西了。”文林摇摇头,磕巴着说,像是在纠结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猜测成了真,鹊舟意外的挑了挑眉,上前几步走到文林身边,拉着人坐到床边让她慢慢说。   文林在说之前先一招手放了个东西出来,鹊舟看清那东西后错愕了一瞬,惊讶道:“眼镜蛇?这是你的……精神体?”   文林点头,“对,我醒过来的时候小蛇就在了,我也能看到东西了,但好像不是通过我自己的眼睛,而是通过其他东西的眼睛。总之,外边那个姓张的哥哥说我现在是一个向导了。”   在文林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客厅里张扬也正在跟霍夕才汇报这件事情。   张扬说:“小姑娘醒了之后没什么异常,情绪很稳定,认知也没出现问题,恐怕真的如鹊舟说的,她和她哥体内都有病毒抗体。哦对,那小姑娘进化了,应该是向导,但她能力有点特殊,和其他向导不太一样。”   “怎么个特殊法?”霍夕才问,眼睛朝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张扬说:“她精神方面的能力好像没有得到太明显的增强,但她能看见东西了,不过不是通过她自己的眼睛,而是通过身边的人或物的眼睛。”   “什么意思?”霍夕才挑眉。   “就是……她能通过咱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看见我们目前所能看见的东西,也可以通过物体的,比如……啊,比如这个罐头,不过得产生肢体接触才可以。”张扬说。   能与其他人共享视觉这一点好理解,但和物品共享视觉,这太抽象了。   鹊舟和霍夕才等人闻言都觉得这能力有些不可思议,只有文林自己还沉浸在自己的解释中,抬手揪住自己身上的衣服给鹊舟看,说:“我现在就是通过外套上这个拉链看你的。”   鹊舟垂眸盯着那因文林的拉扯而摇晃个不停衣服拉链,心说这真的太抽象了。   但不管怎么说,文林能看见东西总归是件好事儿。   “你哥哥一直都没有醒过吗?”了解完文林的情况,鹊舟这才开始关心起文砚的情况。   文林嗯了一声,刚刚还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哥哥他一直在发烧,这边没有退烧药,烧一直退不下去。”   这情况跟文砚在地下停车场被咬的那次几乎一模一样,鹊舟叹了口气,安慰文林说:“没事的,会好的。如果早上了他烧还没退,我就去医院找药去。”   鹊舟花了点功夫把文林哄睡着了,客厅里霍夕才等人聊完正事儿也都各自去楼内其他屋子休息了,鹊舟轻手轻脚把卧室门关上,打开衣柜翻了床被褥出来铺在床边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倒腾好自己睡觉的地方以后,鹊舟哂笑一声,觉得这场景挺眼熟,上次文砚发烧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在床边裹了床被子睡的,怪可怜的,但也没办法,文林坚持不去另一间卧房睡,非要跟她哥挤一张床,他总不能放任小姑娘一个人跟文砚这个不知道会不会爆的炸弹呆在一起,也不能三个人挤一张床。   掀开被子,坐下,拍拍枕头,安详躺倒,拉好被子。   鹊舟刚要合眼,耳边忽听一声极低的唔声,正是从他身侧床上传来。   鹊舟眼睛闭不下去了,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文砚的身上。   呼吸的失序,脑袋的微微偏转……空气里所有的细微的动静好像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那就是文砚要醒来了。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   什么时候醒不好,偏要大晚上的醒。文砚要是真现在醒了,他俩还睡什么?   哦,他好像可以睡,就是文砚可能会睡不着而已。   哎管他去死呢。   鹊舟不想管文砚了,眼睛一闭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文砚爱醒不醒吧,醒了以后爱睡不睡吧,都跟他没关系了,反正他累了一天,这觉他必须得睡。   鹊舟打定了主意不管文砚,但过于敏感的感知能力还是让他不可避免的听见了床上微乱的呼吸,同时,他的鼻尖也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鹊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总之不难闻,而且气味有些熟悉。   鹊舟想了想,想起来了,他上一次闻到这味道好像是在文砚的身上,只不过上一次这味道并不明显,还得他凑近了文砚的身体才勉强能闻到一点点,而且闻到过后没多久他好像就睡着了。   可这一次不同。这次鹊舟离文砚少说也隔着半米的距离,味道增强了不说,鹊舟闻了以后也没有要睡过去的意思。   相反,这味道让原本昏昏欲睡的鹊舟精神亢奋了起来。   对,就是亢奋。   鹊舟忍无可忍地睁眼打算把文砚拖起来扔到外边沙发上去,却在坐起身的时候感觉下腹一热,随即那热意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快速席卷了鹊舟全身。   鹊舟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向他笼罩下来。 第100章   异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鹊舟再也没心思睡觉,手撑着地艰难起身,连鞋都没功夫穿,径直朝卧室门走去。   他得离开这儿,至少他得离文砚远一点,不然他和文砚今天晚上总得废一个。   卧室门把被向下按了按,紧闭的房门却没在第一时间被打开。   突然搭上腰侧的手掌让鹊舟在热意席卷下逐渐混沌的脑子更混沌了几分,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几乎眨眼间出现在他耳侧。   “你要去哪儿?”文砚的声音贴着鹊舟耳畔响起,声音低而沉,还带着几分病气的沙哑。   浓黑的夜将门前的二人笼罩,鹊舟偏头想看一眼文砚此时的状态,鼻尖却在转头时被不属于他的发丝搔得有些发痒。   或许是距离太近了吧,鹊舟看不太清楚文砚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文砚还在一点一点的靠近着他,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地心引力一般。   鹊舟脑子里残存的还没有被烧尽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把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的文砚给推开,可他身体就像不受他自己使唤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体相贴的地方像是火源般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热意,紧靠在一起的两人都被这把火烧得快要死掉了,可他们的直觉又告诉他们,这场火因彼此而起,最终也会因彼此而熄。   总之,不能分开,分开就会各自燃尽,成为两堆没用的灰烬。   文砚的状态比鹊舟还要糟糕。他发了小半天的烧,这会儿突然在□□中醒来,还没等他摸清周围的情况,他就已经被本能驱使着朝鹊舟扑了过来,将人牢牢地圈紧在自己怀里。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没完全退烧的身体愈发燥热起来,但与此同时,他高悬着的不安的那颗心却落了下去。   可是还不够。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说这点接触还不够,不够解他的燃眉之急,不够让他恢复正常。   就像野兽凭借本能做事一样,文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成了一头只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   他想靠近鹊舟,所以他双手环在了鹊舟腰侧。他想离鹊舟再近一些,所以他在鹊舟猛然眯起的眼睛的注视下歪了歪脑袋亲吻在了鹊舟的唇上。   很舒服,像甘泉淌进了干旱开裂的大地,换来了一线生的希望。可这还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齿关被不由分说的撬开,温软的舌尖长驱直入。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至少在鹊舟的记忆里不是,可这无疑是最激烈也是目的性最强的一次。   鹊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的理智就像是被十万重枷锁死死禁锢在了最深的深渊里,他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而脱离他的理智存在着的躯体自己依附上了文砚的身躯,就那么任由文砚把他按在门上一次一次的亲吻、舔舐。   床上的文林在混乱的全是丧尸的梦里不安的翻了个身,嘴唇翕动发出一声呓语。   门边的两人动作皆是一僵,理智的短暂回笼让他们默契的选择开门、出门、关门。   漆黑的客厅里无人留守,两人拉扯跌撞着来到了还算宽敞的沙发前。   后背抵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在被彻底拉入欲海无法回头之前,鹊舟几乎是咬着文砚的唇含糊警告道:“这是你自找的。”   文砚半眯着眸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鹊舟这话给听进去。   鹊舟闭了闭眼,伸手搭上文砚后脖颈。   文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原本还在上头的他就被鹊舟调转位置按在了身下。   背部在与沙发垫发生撞击的时候,文砚混乱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好像也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有人把他推倒在了床上,附身向他脖颈埋了下去。   那个人……好像就是鹊舟。   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是梦里梦见过的,还是……   落在身上的吻让文砚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现在唯一还能去想的只有怎么把鹊舟身上那些该死的布料给扒下来扔到一边。   在次卧住下的小刘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他尝试过用被子或者枕头把自己的脑袋给包裹起来,可哨兵好得出奇的听力让所有的掩饰都像个笑话。   他想,这末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进化什么不好,偏偏要进化听力,等到天亮了他一定要去找霍夕才吐槽,让那个自己跑去隔壁大房子睡觉的队长多给他发几个肉罐头补偿一下他留守这边房子的精神损失。   次日,天光大亮,坐靠在沙发边睡着的文砚眼睫颤了颤,艰难醒转过来。   他的烧已经退了,可他醒来的第一感觉还是累的,累得好像他昨天晚上梦游去跟十万丧尸大军大打了一架。   文砚暂时性的把身体上的疲惫归结于坐着睡了一夜的缘故,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想站起来,却在扭头时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的人。   那一眼就好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似的,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昨夜混乱的画面倾泻而下。   亲吻,抚慰,交缠。   文砚呆住了,连呼吸都是一滞。   他、他他他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许是常伴在身侧的呼吸的突然停止打乱了气氛的平和,鹊舟眉头蹙了蹙,很快便在文砚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醒了过来。   鹊舟撑坐起身,习惯性抬手在颈侧按了按,迷离的目光在触及到沙发下坐着的文砚的时候快速恢复了清明。   鹊舟按揉脖子的动作也滞住了。   关于昨晚,鹊舟的记忆是比文砚更加深刻的,毕竟他没发烧,只是陷入了一种类似于野兽发情的特殊状态里而已,等那股劲儿过去了,他理智回笼,早在他俩完事儿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文砚也不至于是在沙发底下醒过来的。   “你……”   “昨天……”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在听见对方开口的时候同时止住了话音。   鹊舟扬了扬下巴,“昨天什么?你说。”   文砚喉结滚了滚,说:“昨天的事儿我会负责。”   鹊舟哈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之语,“算了吧,用不着。”   “可我……”文砚有些急,他昨晚是真的很混蛋,就算那些事情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到底是出于他的本能。如果被上的那个人是他,那不管鹊舟什么态度他都认了,可偏偏昨晚两人僵持到最后,先妥协的人是鹊舟,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什么可不可的,算了吧。”鹊舟说,“当我还你个人情。”   昨夜,在他把文砚反过来压到沙发上然后又被文砚重新扭身压到下边去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异样感让他的思绪有过短暂的清明。   那时候鹊舟就想,他要不然还是把文砚这个祸害给杀了算了,反正文砚也不会真的死,只是脱离游戏回到现实而已,至于抗体,还有个文林不是么?   可当他的手触碰到文砚脆弱的一扭就能断的脖颈的时候,在文砚说出那句可能文砚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对不起”的时候,鹊舟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吧,就当是还文砚当年在垃圾桶边上救他一命的人情。   管他上下,反正都是做/爱,还是跟那个文大少爷做,左右他也不亏。   当然,当时鹊舟头脑不是完全的清醒,做出的任何决定对于清醒过来以后的他来说都是不理智的。所以鹊舟才会在完事儿之后一脚把一只手还搂在他腰间的文砚给踢到了沙发下边去。   “还我人情?可是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一直在欠你。”文砚并不打算接受鹊舟自我安慰的说法。   鹊舟闭了闭眼,额前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我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掐死你呢。”   文砚一听“昨天晚上”这四个关键字就心虚,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如果你一定要我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这命都是你救的。”   鹊舟觉得自己没立刻听话的杀了文砚可能全仰仗着以前那点儿救命之恩。   “我再说一遍,算了。”鹊舟起身,不再看文砚,赤脚站在地上弯腰将外套捡起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文砚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在确定自己和鹊舟一样初始都至少穿着条裤子以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哦对,他们昨天做完之后是穿了裤子来着,好像还是鹊舟逼他穿的,说不穿就把他从楼上扔出去。   怪凶的。但好像也挺招人喜欢。   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文砚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丧尸病毒搞疯了,倒不是说喜欢鹊舟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儿,而是他都被鹊舟那么威胁了居然还会感觉到心动,滤镜未免太重了些,有点儿无可救药那味儿了。   可他到底喜欢鹊舟什么呢?文砚爬起来坐到沙发上打算好好捋一捋自己对鹊舟的想法。   如果他喜欢鹊舟,那他得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喜欢,这种喜欢能不能长久。如果他不喜欢,他也得好好审视自己一番,他为什么不喜欢,还有就是得通过他自己的方式给予鹊舟补偿。   有些事情,鹊舟可以不在意,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能真的心安理得的不作为。   “还在发什么呆?不去找你妹妹么?”鹊舟用冷水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文砚还愣在沙发上就问了一嘴。   文砚愣了愣,就好像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妹妹一般,登时也顾不上其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卧室冲。   鹊舟小小的无语了一下,把干毛巾搭在头上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隔壁次卧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打开的,小刘不尴不尬的从门里走了出来,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无辜路人,淡定地与鹊舟道了声:“早啊,你们什么时候起来的?”   鹊舟擦头发的手一僵,抬眼与小刘对视了片刻,不太自然的将目光移开,继续擦起头发,应声:“嗯,早,刚起。”   草,他怎么忘了这房子里除了文林还住着个当兵的啊。文砚身上那味道就是有毒吧,闻了不但能让人发情,还能让人失智。 第101章   文砚把文林叫醒了,抱着文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鹊舟听了一耳朵,是文林在被绑架后的遭遇。   文林被那帮劫匪用枪指着额头带上了车,车子一路向南开,到小南街水果店的时候文林就被这些人动作粗鲁的扔进了店里。   当时店里的丧尸就三两个,应该是早就被这些人清理过一遍。文林被扔进去以后,那些劫匪在离开前也良心未泯的替她把店里的丧尸给杀了。   但兴许是打心底里对文林的死活不太上心吧,劫匪并没有彻底的将丧尸杀死,在他们走后,文林一个人蜷缩在陌生的环境里,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异响。   许是为了自保,文林在丧尸爬着朝她靠近的过程里觉醒了向导的能力,她的眼镜蛇精神体被释放出来,不算大的蛇在丧尸咬住文林手臂的同时缠上了丧尸的脖颈,直到它将丧尸的颈骨勒断,文林才脱离了丧尸之口。   “它死了以后我才发现我能看见东西了,但视角很奇怪,我适应了一下才知道那不是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但我当时头很晕,我怕呆在外边还会被丧尸攻击,我就躲进了柜子里,然后就晕倒了。”文林简单讲了后来的事情。   文砚脸上尽是心疼之色,抬手揉了揉文林的头发,安慰说:“没关系,不怕,都过去了,现在你能看见了,也有小蛇陪你,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哥哥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放心吧,你们二位的安全问题我们会全权负责。”霍夕才推开屋门大步走了进来,懒洋洋地说。   鹊舟把擦完头发沾湿的毛巾放到浴室里,抬眸看了霍有才一眼,说:“你们不会搞监/禁、切片那一套的对吧?”   “什么?”文砚坐在里屋床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霍夕才说:“放心,正规实验研究,非常的人道主义。”   “你们最好是。”鹊舟耸肩,偏头跟文砚解释起他体内有丧尸病毒抗体的事情。   文砚听罢觉得有些神奇,他指指自己,不可思议道:“我?有抗体?”   “你妹妹也有。”鹊舟补充。   文林昨天就听张扬说过这事儿了,并不意外,只是对她哥哥点了下头。   文砚沉默片刻,恍然:“难怪我妈……”   话音稍顿,文砚担忧的低头看一眼文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往下说了:“我妈被我爸咬了以后就没有变异,我当时还以为是……唔,因为种种原因脑部受创所以才没变异的,但如果我和林林身上都有抗体,或许我妈她也是有的,她……她本来不该死的。”   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文砚目前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能清楚的回忆起那天他母亲把厨房门关上时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里边有悲伤,有绝望,但也有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意和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担忧。   或许那眼神里还有其他的很多东西,文砚不敢再深想。他现在只是后悔,他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恐惧和茫然而坐以待毙,如果他当时能有勇气向他发疯了的父亲举起屠刀,或许他母亲还能活下来,不至于活生生的被咬死。   可是……哪怕是重来一次,他又真的能对他的父亲下得去手吗?   一只手忽然落在了文砚耷拉下去的脑袋上,文砚抬头,顺着手臂看到了鹊舟的脸。   鹊舟撇了撇嘴,说:“如果你非要用过往把自己困住的话,我直接把你头拧掉你信不信?”   文砚:“……”   好、好凶。   这边文砚一时间忘记了自责,那边霍夕才揶揄地看着鹊舟,说:“你俩关系好像挺不一般。”   鹊舟一看霍夕才那眼神就知道对方昨夜怕是听见了什么,登时满头黑线。   文砚闻言也是耳根一红,结巴着转移话题说:“那、那你们需要我和林林做什么?”   “好好待在这儿住几天吧,等那些搞科研的人来了再说。”霍夕才也不拿人寻开心了,转头吩咐起正事来。   他们小队此次出来的任务就是要把医院给清理出来,消灭其中潜藏的所有安全隐患。为了做到这一点,光清理完医院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至少得把医院周边几条街的丧尸给清理干净,然后布置好路障和其它防御措施。   这么繁杂的任务光放在这一支队伍上是不够的,军方也没有只派遣这一支小队出来,其他队伍目前应该正在清理其他几条街道的丧尸,他们小队也该打起精神来完成他们这条街的清扫和搜救任务。   鹊舟自然是跟着小队一起出发了,文砚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又不放心把文林一个小孩儿扔在屋里,就没跟着出去。   小队的任务耗费了三天时间才算彻底完成,但一个任务结束自然会有下一个任务接上,根本不让人有喘息的时间。   因为有幸福家园向导被劫走的事情在前,霍夕才此番和其他小队队长回军区汇报任务和领任务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主动请缨去南城收拾一下那些从监狱里逃出的罪犯。   一听说小队的新任务是这个,在医院附近帮着其它士兵一起安顿片区幸存者的文砚就提出他想跟着一起。   鹊舟听见文砚向霍夕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脸上尽是不赞同之色。   霍夕才也用不赞同的口吻答说:“我知道你想给你妹妹报仇,但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是有配枪的比丧尸更可怕的存在,我并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风险,更何况你体内有病毒抗体,如果你死在了那边,我说的夸张一点,这是全人类的损失。”   “是啊你跟着去添什么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鹊舟站一旁说。   文砚闻言有些失落,而且比起霍夕才的拒绝,鹊舟的帮腔更让他心里难受。   自从几天前的那一晚过后,鹊舟就很少跟他说话了,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他们的□□看似呆在一起,其实却身处在两个空间。   文砚知道这是鹊舟在有意的和他保持距离,本来鹊舟就不喜欢他,他又莫名其妙把人给冒犯了,鹊舟不理他是应该的。   可是他不喜欢这样,他想鹊舟多理理他的,可有些错误已经犯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鹊舟开口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文砚的失落被鹊舟看在眼里,但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不为所动。   霍夕才偏头看向鹊舟,说:“你也别跟着我们去,你说白了就一普通市民,没必要冒险,如果你不愿意回你那个小区,那就留在这边帮忙安顿幸存者吧。”   鹊舟:“……”   霍夕才不容任何人反驳他的话语,自顾自点头说:“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好好呆在这儿,今天下午军区那边会送医生过来,到时候你们好好配合人家工作。”   霍夕才说完就走了,留下文砚和鹊舟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鹊舟只扫了文砚一眼就转身要离开,刚走出两步就被文砚一声“哎”给叫住了。   “干嘛?”鹊舟转身干巴问道。   文砚刚才把鹊舟叫住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现在真把人叫住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个……”文砚支吾半天,最后说:“下午那些研究人员来了之后,你要和我一起去找他们吗?”   鹊舟很想说一句“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要人陪吗”,但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换成了一句:“行。”   鹊舟也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文砚是他的向导,他得亲自去看看那些研究人员会不会让他的向导死掉,这是关乎他自己性命的大事。   下午很快到了,几辆大卡车拉着人过来,原本一片死寂的医院一下子就活了过来,能看见有人在路上快速穿行了。   鹊舟领着文砚和文林去找负责人报了到,负责人此前已经听说过文砚和文林的情况,当场便激动的带人去找了队伍里资历最老的老教授。   老教授姓霍,此前在这家医院里挂名,偶尔会来坐诊,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潜心搞研究。   霍教授本身也有参与向导素的研发,但在听说有携带丧尸病毒抗体的人出现的时候,他立刻就把手头的研究数据转给了同组的其他研究者,改变了自己的研究课题。   医院某间会议室里,以霍教授为首的一众研究员激动的等来了他们盼望已久的病毒抗体携带者。   文砚刚一进门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还是鹊舟在背后不轻不重推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想起来要继续往前迈步。   “那个,你、你们好……”文砚冲众人点了点头,拉着文林一起做了个自我介绍。   众位研究者们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文砚和文林被丧尸咬了之后的各种身体情况。   文砚本身也是希望这些人能从他身上提取出能对抗丧尸病毒的抗体的,因此全程都很配合的如实答了大家的问题,有些他昏迷后回答不上来的东西就由旁边的鹊舟代为回复。   研究者们边问边在各自的本子上做记录,等问的差不多了,霍教授就说:“你们方便跟我们一起去抽个血吗?”   文砚没什么不方便的,点头应了声好,但在跟着一众研究者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问:“可以只抽我的么?我妹妹年纪小,最近也没吃上个饱饭,抽血对她来说副作用太大。” 第102章   研究者们短暂商议一番后同意了文砚的请求,暂时先只抽取文砚的血样做研究,不碰文林。   “吃过饭么今天?”负责抽血的研究者问了文砚一嘴。   文砚摇头,“猜到可能要抽血,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东西。”   “行。”研究者点头。   文砚被带去抽血,文林担心哥哥就拉着文砚的衣摆一直跟在文砚身边。鹊舟也跟着,但隔的比较远,没跟块黏皮糖似的粘在文砚边上。   曾经满地横尸的医院在军队和幸存者里的志愿者们不辞辛苦的连夜打扫下已经干净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有大面积的让人看了就恶心的不明物体的存在。   鹊舟坐在研究室门边的一张折叠病床上百般聊赖地等,那边文砚看着扎进自己血管里的针头,有些不安。   他的血真的能帮助这些医生研究出抗丧尸病毒的药剂吗?如果不能的话又该怎么办?他会一直被留在这里做研究,还是会被送去首都的设备更精良的研究院里?   如果他被送走了,鹊舟会跟着他一起么?应该会的吧,毕竟他是鹊舟的向导,鹊舟如果不跟他一起去,躁狂的症状发作了该怎么办?   可鹊舟一开始是想要以幸福家园为据点,像玩游戏一样不断的向外扩张安全区范围的,如果鹊舟跟着他离开,那鹊舟目前为止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而且还得受制于其他人的管理。   装血样的小瓶子已经换了两个,文砚眉头因忧虑而微微蹙起,也是不知道为什么,鹊舟分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喜好,他却觉得鹊舟是自由的,像一只困不住的鸟儿。   他想,鹊舟或许不会因为害怕狂躁而甘愿被束缚手脚,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被带去首都研究院,鹊舟不一定会跟他同往。   针头被从手臂上拔出,转而是一根棉签按在了伤口上。   文砚听从研究者的吩咐自己按住了棉签,看着研究者把他的四管血样带走,脑子里想的全是如果鹊舟不跟他走,他应该怎么说服对方。   “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鹊舟起身跟随送血样的人出去,边走边问。   那人说:“先去吃点东西吧,等一会儿电力恢复之后他还得去做一些其他的检查,基本就是常规体检,不用太担心。”   “行,谢谢。”鹊舟目送研究者走远,转身叫文砚和文林去吃饭。   文砚慢半拍从抽血坐着的凳子上站起来,一手牵文林一手按棉签,跟在鹊舟后头魂不守舍的走,视线一直都放在鹊舟的后脑勺上没有移开过,下楼梯的时候还因为不专心差点儿踩空摔倒。   “就抽了四管血而已,不至于吧。”鹊舟站在下一层台阶上抬头看向踉跄了一下的文砚,嘴角抽了抽。   文砚没接茬,反倒没头没尾的来了句:“鹊舟你会害怕失控吗?”   鹊舟眼睛微眯,歪头反问:“什么?”   文砚重复了一遍:“你会害怕自己失控吗?就是你的行为忽然就不受你的控制了。”   “哈。”鹊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文砚的这个形容让他想到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当时他闻到了文砚身上的一股异香,然后就不受控制的跟文砚一起像野兽般发了情。   那种感觉实在谈不上多好,倒不是说跟文砚□□有多膈应人,他没那么强的道德感,有些事情既然是文砚先开的头,那他顺势爽一下也没什么,正好就当是还清文砚当年的恩情了。   在那晚的事件中,真正让鹊舟觉得不爽的是他自己行为的不受控。非要细说的话大概就是他可以跟文砚□□,但是他希望那是他在可以拒绝的前提下自愿的,而不是在没权力拒绝的前提下被迫顺水推舟的。   说到底,他是讨厌失控的,而文砚显然是诱发他失控的因素之一。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文砚身为向导的精神安抚,他也会失控,只不过失控的方向不太一样罢了。   思及此,鹊舟看向文砚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这算什么?成也文砚败也文砚?   文砚被鹊舟盯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好像只要他的胸膛敢有一丝的起伏,他就会立刻被鹊舟来一个万箭穿心。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   “我怕。”几乎是在文砚受不了了要开口放弃的同时,鹊舟答了这么两个字。   文砚话音稍顿,改口道:“那你……你会愿意跟你的向导呆在同一个地方是吗?”   鹊舟挑眉,视线先扫了眼旁边的文林,然后才无语地重新看向一脸忐忑的文砚,“你这意思是想绑架我吗?”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哎……”文砚到底还是记得他妹妹在他旁边,有些话他不好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鹊舟道,“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说罢,鹊舟就头一低继续往楼下去了。   文砚有些急,拉着文林往下快速追了两步,但两步之后他自己就停住了。   其实鹊舟说得对,他是该先想清楚的。   文砚焉头巴脑的跟在鹊舟后头去领了餐食,食不知味的填饱肚子以后就被各种研究人员拉去做各种的检查。   那些检查繁杂而琐碎,文砚却没有太多实感,因为他一直都在想要怎么跟鹊舟说他希望鹊舟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事情。   还有就是……文砚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了,他总觉得他第一次见鹊舟不是在幸福家园的小区里,而是在某个学校校园或者某片森林里,又或者是某个下雨的夜晚。   这几天时间里,一些零碎的与鹊舟有关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文砚眼前,这让文砚有些恍惚。   自从文砚进化成向导以后,他的记忆力就在变强。他可以记住很多事情,包括幼年时期那些早就被他忘记的事情,他都能慢慢的回忆起来。   可那些记忆毕竟是有出处的,是他经历过的事情,被回忆起来也不奇怪。但那所学校、那片森林、那个雨夜……那些都是他可以确信的不存在于他的人生经历里的东西。   可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呢?那些画面给他的感觉分明是真实的,就好像他真的曾经跟鹊舟一起在同一所高中校园里上过学,他也真的与鹊舟在一片带有奇幻色彩的大陆游历过……   莫非是前世么?但那些画面本身又好像并不相融,如果要用前世来解释,那他恐怕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都与鹊舟有过交集。   这可能么?   文砚脑子很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文林和鹊舟什么时候不见了他都没发现,只一味盲目的跟在研究员后边去往各个科室。   与文砚相隔了一层楼的走廊里,鹊舟已经斜倚着墙壁站了有十分钟了。   这十分钟里,他的眼睛一刻也没从两米开外的文林身上挪开过。   十分钟前,文砚还在这层楼的某间隔离室里拍片,文林不能跟进隔离室,就在外边等。   文林说到底是个孩子,定性不够,让她保持一个姿势站在外边老老实实的等着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等待期间文林就在周围到处转悠,然后各种切换自己的视角去观察四周,顺便也多熟悉一下不同的视角,以免日后需要用到这种视角切换能力的时候她因不习惯而拖大家后腿。   鹊舟把文林的练习看在眼里,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文林忽然就不动了,那种反应不像是切换视角后的不习惯带来的,而像是文林忽然发现了什么此前从未发现的稀奇玩意儿,一时间惊住了。   鹊舟的感觉没错,文林的确是在不断的视角变换中忽然发现了她的一个新能力,那就是读取目标的“记忆”。   文林发现,当她扶着一面墙让墙来当她的眼睛的时候,她自己明明没有走动,却通过墙的视角看到了几秒钟前朝墙壁走过来的她自己。   在短暂的愣神后,文林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但在墙的视野里她并没有立刻动起来,而是存在几秒钟的延迟。   这个发现让文林觉得新奇,她费了些功夫去各种尝试,最后发现她不但能看到几秒钟之前的事情,只要她想,她还能看到更早之前的事情,比如她牵着她哥哥的手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哥哥被带入隔离室的时候……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文林沉浸其中,连他哥是什么时候被研究员带走的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重新回到正常时间线的视角,文林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哥,转头却发现隔离室的门已经打开了,里边空无一人,好在她鹊舟哥哥还在一旁站着,她就赶紧过去问了情况。   “你哥他去楼上做其他检查了,你刚才是发现什么了吗?”鹊舟问。他站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可不是完全出于对文林的关心的,他是真的有些好奇文林异常表现的原因。   鹊舟对文林而言不是外人,既然鹊舟问了,文林也就说了。   鹊舟听罢挑眉。该说不说呢,这个能力听起来挺厉害的,但放在实际生活中好像没太大的用处。   有点鸡肋。但能用得上的时候有一定会发挥大用。   鹊舟没想到的是,文林这鸡肋的能力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103章   鹊舟带着文林上楼找文砚的时候,文砚刚好做完所有的体检项目准备下楼。   三人碰头后鹊舟简单把文林的新能力告诉给了文砚,文砚听完揉揉文林脑袋,有些骄傲地说:“不愧是我妹,太厉害了。”   文林腼腆的笑了笑,问他哥接下来要做什么。   文砚说:“这边暂时没我什么事儿了,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怎么样二位,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文砚下意识的重点看向了鹊舟。   鹊舟没说话,文林过了会儿说:“我想到处走走看看,多尝试一下读取回忆的能力。”   可能是“读取回忆”这四个字触碰到了文砚的某条神经,他眼睛缓慢眨动一下,抬手指着自己问文林说:“你能看见我的记忆吗?”   文林此前还真没想过要去读取活人的记忆,闻言顿了顿,随即有些跃跃欲试,拉着她哥的手问:“我可以看吗?”   “当……”文砚想说当然,但在然字出口前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于是改口说:“只能看今天的。”   文林点头应了,眼睛一闭开始尝试读取文砚的记忆。   人的记忆与物体的记忆是不同的,物体本身没有生命、不会思考,它们的记忆说白了就是一种类似于监控画面的东西,是客观的。   可人的记忆不同。文林发现她不但能看到她哥眼睛看见的东西,只要她想,她还能看到她哥脑子里在想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那一刻就好像是成为了文砚,只是行动和思绪都不受到她自己的控制而已。   文砚本人则完全处在状况外,他知道文林可能正在读取他的记忆,但他本人是没什么实际感觉的,只能站在一边干等。   然后他就发现他妹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变成了疑惑,再然后是茫然,最后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文砚心里一惊,以为是文林没法很好的操控记忆读取的时间范围,不小心看到了他和鹊舟的那一晚,赶忙开口打断说:“怎么样?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吗?”   文林被文砚的声音唤醒,重新回到目前的时间里来,偏头问她哥:“我好像看到你和鹊舟哥哥在学校唔……”   文林的嘴巴被一把捂住,出不了声,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她哥,用眼神询问他要干什么。   文砚轻咳一声,心虚的瞄了眼鹊舟,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却发现鹊舟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种古怪不像是对文林那半句话的探究,反而像是他知道那番话背后潜藏的更深层的含义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原本就对那些碎片式的画面存疑的文砚更加疑惑了。莫非他真的经历过那些事情?这也太扯了。   “走吧,不是说要到处走走去看看其他东西的记忆么?”鹊舟收起古怪的目光,率先转身往楼下去了,就好像根本不在意文林到底从文砚的记忆力看到了些什么一样。   文砚只得快速跟上,同时心里也在更努力的去拼凑那些碎片。   他太好奇那些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了。   文砚走得魂不守舍,鹊舟发现文砚状态不对的时候心说可能这会儿他把文砚拉去卖了文砚也反应不过来。   医院的种满绿植的平日里供病人散步放松用的小院子里,文林松开她呆子哥哥的手,到处读取起记忆来。   文林这一读就是十来分钟,鹊舟站得脚麻,打算去紫藤花架下的长椅上坐坐,结果刚坐下没一分钟,文林就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鹊舟立马站了起来。   文砚慢半拍回过神,也赶忙来到文林身边询问情况。   文林看样子是被吓到了,瞪大眼睛说:“我、我刚才看到有一个人、啊不对,是有一个丧尸从这里路过。就是今天!应该就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   鹊舟闻言快速看了看四周。   医院的正门开在南侧,北侧也有一道门,但连接的是一大片铺满小石子的停车场,比较偏僻。他们目前所处的这个小院落就位于医院靠北边的地方,顺着旁边的主路往北走没多远就是停车场了。   文林说那丧尸就是从北面过来的,路过这里往南面走了。   这条路往南走可就是医院的各种功能楼了。   鹊舟和文砚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文砚心脏狂跳不止,表面上他却尽可能装得镇定,问文林:“你看到它具体往哪儿去了吗?”   文林摇头。   鹊舟上前一步拉住文林的手,拽着小姑娘快步走到一个岔路口上,一把把文林的手按在了路口的一个花坛上,说:“看看。”   文林赶忙闭眼看了起来,差不多半分钟后她一指靠左侧的道路,说:“它往那边去了,但是没有进那边的楼,而是转了个弯又往那边走了,但是那边有墙挡住,我看不见。”   鹊舟点头,二话不说又带着小姑娘去到丧尸消失的位置让她继续看。   文林在走路的间歇里焦急道:“那个丧尸一定很厉害,它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没有血,它还戴着帽子挡脸,如果不是刚才角度问题我都发现不了它的丧尸身份。鹊舟哥哥,我觉得它很可怕。”   鹊舟面色一沉。何止是文林这个小姑娘觉得可怕,就算是他这个成年人听了也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衣着整齐干净还会用帽子遮挡自己容貌的丧尸,这还真的是丧尸吗?它所拥有的智慧与活人相比有多少的差距?它潜入医院的目的又是什么?它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   太多的疑问竞相挤进鹊舟的脑子里,但不管那丧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到对方,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吧,在三人的一路追踪之下,鹊舟心寒的发现那丧尸七拐八绕的最终是进入了医院的研究楼。   那是文砚做各项体检的地方,也是以霍教授为首的一众研究员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文林读取记忆影像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要十秒不到的时间她就能看到目标时间节点下发生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十秒对于研究楼门口的三人来说还是太慢了。   鹊舟让文砚跟着文林,有丧尸的消息立马大声喊出来,他自己则直接奔向了楼梯,打算尽可能节约一点儿路途中的时间。   但其实也用不着文砚通风报信了。   在鹊舟跑上三楼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医院现有的宁静。   鹊舟飞快锁定了声音发出的楼层,那是研究楼的六楼,是霍教授等研究员集中做研究的楼层。   那惨叫声太过凄厉,就算文砚没有那么好的听力也听见了。他脸色唰的白了一下,推着文林的肩膀把她推出研究楼大门,用不容文林拒绝的口吻吩咐说:“快,你去找那些当兵的哥哥,让他们赶紧过来研究楼这边救人!”   文砚说罢自己转身就朝楼内楼梯跑了过去。   文林在原地有些无措,想跟着哥哥一起,但脚伸出又缩回,最后,她还是一咬牙往远离研究楼的方向跑了。   鹊舟飞快的窜上了六楼,在楼梯口遇到迎面而来的慌张逃跑的几个研究员。   鹊舟没有拦下他们,这个时候让他们这些有研究能力的人先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鹊舟越过撤退的人群直冲向惨叫声不断的地方,那是一间研究室,研究室的门向两边大大的敞开着,从门外看不到人,但已经能看到流到门口来的血了。   鹊舟径直闯入门内,比他先一步飞进来的游隼已经一个俯冲抓上了丧尸的头皮。   但没什么神智的丧尸都能拥有坚硬的头皮,更别说这个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潜入医院来杀研究员的丧尸了。   游隼这一抓自然是徒劳的,但至少它飞走时用爪子勾落了丧尸头顶的兜帽。   狰狞腐败的一张脸暴露在了研究室雪白的大灯下,它松开了已经被它咬断了气的霍教授的尸体,一双惨白的眼睛直勾勾朝鹊舟看了过来。   鹊舟目光短暂的从软倒在地的霍教授身上略过,随即便与丧尸对上了视线。他的手伸向自己的后腰,按住了之前从霍夕才那里顺来的一把军刺。   丧尸没有立刻对鹊舟发起攻击,它站在原地,没有如其他丧尸一般兴奋得嘶吼或者流口水,它只是站着,但全身肌肉紧绷,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的姿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鹊舟将军刺抽出握在手中,身上肌肉同样紧绷起来。   那原本是一句说给自己听的呢喃,丧尸却忽然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同时,它的声带也震动起来,发出一道沙哑难听到极致的声音:“人类…会死,都…会死。只…有三…万人能…活。”   鹊舟瞳孔微缩,晚一步赶来的文砚冲到研究室门口也是一愣。   丧、丧尸说话了!   文砚瞪大了眼,鹊舟在短暂失神后咽了口唾沫问:“为什么是三万?”   他记得他的游戏任务上也说过,要么他得杀死全世界所有的丧尸,要么他就得成为三万幸存者之一。   丧尸没有回答鹊舟的问题,它只是用它难听的嗓子哈哈笑了几声,然后便神色一凛向门口的二人扑了过来。 第104章   鹊舟站的位置靠前,首当其冲与丧尸交上了手。   与普通丧尸的肢体僵硬不同,这只高阶丧尸的动作明显要灵活许多,但比起活人来还是有些微僵硬。   可那又如何呢?高阶丧尸的力气巨大无比,饶是力气比起常人有所增强的哨兵也难以与之抗衡。   但鹊舟到底是从地下拳场走出来的人,这场游戏的人体建模又基本还原了他现实中的身体数据,所以即便敌人很难对付,他也能勉强与之过招。   军刺无数次划过丧尸凹凸不平的的皮肤,但最有效果的一次也不过是堪堪划破了一点皮而已,根本没法深入到丧尸身体内部。   鹊舟也想过挑丧尸防御薄弱的地方下手,比如眼睛耳朵什么的,但有自主意识的丧尸的空子哪里是那么好钻的?   不但如此,鹊舟还得时刻注意躲避丧尸的攻击,因为他不是文砚,他体内或许没有丧尸病毒的抗体,而且在场的唯一有可能研究出丧尸病毒抗体的霍教授已经断气,他根本没有失误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一方可以失误无数次,一方却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戒,这无疑是对身体和精神力的双重消耗。   文砚在一旁看得焦躁不已,他的精神体萨摩耶早在丧尸扑向鹊舟的时候就被他释放出来窜出去试图扑倒丧尸了,但就犹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无法对丧尸造成威胁。   再怎么下去不行。文砚很快意识到光凭鹊舟和萨摩耶、游隼是没办法拿丧尸如何的,继续这么僵持下去的话,鹊舟一定会先力竭而死。   可他能做些什么呢?他一没有鹊舟力气大,二没有鹊舟能打,他能做些什么?   丧尸锋利的指甲擦着鹊舟的脖颈划过,鹊舟躲开了,但是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点小小的擦伤。   文砚心下一凉,一股恐慌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鹊舟感受到脖子上的痛感后就迅速与丧尸拉开了距离。他抬手在被划到的地方一抹,指尖上并未沾血。   鹊舟缓了口气,心说没见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但这家伙也太强了,单凭他自己恐怕没办法对付。   得想个法子才行。   鹊舟脑子转得飞快。这里是研究楼的六楼,他们目前身处在一间研究室内,研究室里的设备很多,但也很专业,是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靠外物恐怕不行,但靠人的话这里就只有他和文砚。   对了,文砚。文砚虽然打架不行,但他是个向导。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向导,难道向导的存在意义只是安抚哨兵么?   没有人的存在意义是仅仅为了让另一个人好受的,如果向导能做的事真的就只有这么一点,那不如干脆把向导这个设定砍掉,然后优化哨兵的属性,让哨兵不再狂躁就好了。   所以向导一定还有别的用处。精神力,文砚说过自己记性变好了,那些当兵的也说向导精神力会增强。   这种精神力是否可以用来当做一种武器?它可以外放么?或者可以扰乱别人的精神么?是可以的吧,不然向导要怎么安抚哨兵呢?向导对哨兵的安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精神力的外放和定向输送吧。   那种精神力对没有理智的低阶丧尸来说可能没什么作用,但如果是对这种有自主意识的高阶丧尸的话……   思及此,鹊舟立马喊说:“文砚!尝试用你的精神力攻击它!”   几乎是在喊话开始的同时,鹊舟整个人也如箭般朝丧尸蹿了过去,试图拖住丧尸让它没功夫去管文砚的动作。   但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丧尸虎躯一震,呆愣愣的竟然没有对鹊舟的攻击做出任何防御。   军刺终于噗嗤一声扎进了丧尸的眼眶,鹊舟偏头躲过喷射的不明液体,扭身屈腿一个侧踢将丧尸尸体踢翻在地。   重新站稳脚跟的时候,鹊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丧尸真的被他杀死了。   鹊舟猛一扭头朝文砚看去,文砚正低垂着眸子看着地上的尸体,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抬眸与鹊舟对上视线。   鹊舟可以肯定,文砚在他喊出那一句尝试用精神力攻击之前就已经开始尝试使用精神力了。   也不算笨。   鹊舟刚要说一声谢谢,就见文砚忽然动了起来。   文砚大步流星朝鹊舟走了过去,神情严肃极了,靠近之后他抬手抚上鹊舟脖颈,指腹在被丧尸划破了皮的地方轻轻碾过。   鹊舟嘶了一声,一把将文砚的狗爪子拍来,没好气道:“干什么?破了点皮而已,又没流血,别一副好像我死了的样子。”   文砚拉起鹊舟的手往外拽,说:“跟我去消毒。”   鹊舟蹙了蹙眉,敏锐的从文砚稍显强硬的话音里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穿着整齐统一的士兵们抱着枪赶到六楼楼道,同行跟着的还有一位提着急救箱的军医。   文砚看到那名军医的时候就放弃了带鹊舟去其他地方找消毒药品的计划,一把将鹊舟推到军医面前,指着鹊舟脖子上的擦伤让对方帮忙消毒。   军医只看了那伤口一眼就想说这种程度的伤没必要这么紧张,但在接收到文砚带有压迫气息的目光的时候他立刻把话咽了下去,就近将急救箱放在地上,打开来翻出消毒用品。   打头阵的士兵们这会儿已经进了研究室,在确定丧尸已经死亡后,有两名士兵将尸体抬起打算送走焚烧,剩下的士兵里有一位则蹲身在霍教授的尸体边上,探了探霍教授的脉搏后冲队友们摇了摇头。   “所有人后退,警戒。”小队的队长说着率先后退一步,枪口直直指向霍教授的头部。   研究室外,慢了众士兵一步登上六楼的文林站在楼梯口看着军医给鹊舟处理脖子上的伤,负责搬运高阶丧尸尸体离开的士兵从她身侧经过。   文林看了那丧尸尸体一眼,忽得抬起手在丧尸冰冷的手臂上摸了一把。   运送尸体的士兵惊了惊,赶忙往旁边让了一步,其中一人说:“小朋友,这可不能乱碰,脏。”   文砚说:“让她碰。”   鹊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文林摸着丧尸手臂,闭眼试图读取丧尸的记忆。   她想知道这丧尸来自于哪里。   时间在向后倒退,丧尸从地上站起,脚步飞快的退出研究楼,经过小广场,退到停车场,爬墙从医院翻出,一路倒退,最后在距离医院五六条街的地方,它进入一家门被砸碎了的服装店,把身上的干净衣服脱下来挂在了货架上,捡起地上的沾满血污的衣服给自己穿好。   离开服装店后,丧尸又走了一条街的距离,在某辆车前抽搐倒地,然后有另一只丧尸向他靠近,扑在他身体上像是在啃食着他的血肉。   或者说在把他的血肉还给他。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文林可以在读取回忆的时候与被读取的生物共享思维,所以除了眼睛看到的东西以外,她还“看见”了丧尸的心声。   文林呆住了。   她以为她会看到丧尸对人类血肉的渴望,以为会看到丧尸在变成丧尸前的一丝丝不甘,可她没想到她看到的会是那样一种……让人细思极恐的东西。   “林林?林林?”   熟悉声音的呼唤把文林拉回了现实,她触电般的猛地松开握住丧尸手腕的手,整个人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楼梯的扶手。   可她没工夫去为背部的疼痛感到难过,她抬头,脸上有震惊也有无措,她颤抖着嗓音对文砚说:“我、我看到一个房间,那里边有好多人,不、不对!它们不是人,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是它们每一个的面前都有一个屏幕,上边显示着这个丧尸看到的东西。我、我还听见它们里边有一个说……”   “说什么?”鹊舟谢过军医的包扎,看向文林。   文林咽了口唾沫,说:“我听见它说‘人类会死,都会死,只有三万人能活’,它说话的时候,丧尸它也在说话。哥哥、鹊舟哥哥,它们到底是什么?它们这是在操控丧尸吗……”   文林有些被吓住了,身体都在微微发着抖。   文林这段话里含有的信息量太大,文砚和鹊舟听了都是一阵头皮发麻,旁边那两个抬着丧尸尸体的士兵也震惊了,但震惊的同时他们又有些费解,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些内容又到底靠不靠谱。   砰砰砰砰……!   激烈的枪响忽然从研究室内响起,几人吓了一跳,鹊舟转头看去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随即有两个士兵将霍教授的尸体抬了出来,很快其他人也跟在后边一起出来了。   小队队长看先前抬丧尸尸体出去的两人还站在楼梯口,没好气问:“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不是让你们把尸体搬去处理么?”   “不是啊老大,刚刚这小姑娘……”   “我来说吧。”文砚主动接过话头,向着一群人将文林能力的事情和文林刚才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小队队长先开口说:“你们三个跟我回一趟军区。” 第105章   随车一起去军区的除了鹊舟文砚文林三人外还有霍教授亲自带出来的一个学生。   用小队队长的话来说就是,霍教授死了,他们这边研究出丧尸病毒抗体的希望就渺茫了,之后可能得送文砚和文林去首都研究院,这位学生以前沾霍教授的光跟首都那边的一些老研究员打过照面,让他同行也方便交接现有的各项数据。   在听说自己可能真得去首都的消息时,文砚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鹊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愈发对文砚此时的状态感兴趣起来。   他总觉得文砚在用精神力短暂控制住那只高阶丧尸的行动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可文砚不主动交代,鹊舟这一路上也找不到一个好的机会去询问。   倒是文林一路上都显得有些焦虑,时不时就会问两个哥哥一嘴,她从丧尸记忆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军区某会议厅内,被紧急召来开会的高层领导们在听文砚把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一遍后,将信将疑道。   文砚说:“林林没必要编造故事骗人,至于她的能力,你们亲自让她读一读你们的记忆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么?她一个孩子总不会有办法提前调查你们。”   虽然文砚说的跟真的似的,但各位军官将士还是都亲自让小姑娘读了读他们一天内的记忆,最后在文林对他们今日行程的详尽的复述下,大家终于是相信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有人感叹。   “既然读取记忆的能力是真,那对于她从高阶丧尸身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大家都有些什么看法?”有人询问。   “如果小妹妹看到的东西属实,那很明显,丧尸是人为操控的,或者说至少有部分丧尸是受人为操控的。”有人沉声道。   “可我看到的不是人……”文林面对这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有些怯场,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以做纠正。   “小妹妹你能把你看到的那些东西的样子给画下来吗?”有人问文林。   文林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一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我……很久没有画过画了。”   文林视力刚恢复没几天,对于那些需要靠视力才能做到的精细活,她目前还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不过小姑娘还是有些绘画功底的,应该是以前眼睛还没瞎的时候专门学过一段时间,下起笔来有模有样的,不一会儿就大致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说似人,是因为那东西有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只看黑色剪影的话很像是个两百斤的胖子。说非人则是因为那东西的皮肤麻麻赖赖的,脑袋和身子之间没有脖子作为过度,一张圆圆的大脸盘子上长着七八只眼睛和一张有些大的嘴。   “这东西没有鼻子吗?”鹊舟问。   文林想了想答说:“没看见,可能有,但和我们的鼻子不一样,应该是藏起来的,不太明显。”   “哦,小东西长得挺别致。”鹊舟如是评价道。   其他人在看到文林的画的时候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确实挺别致的,一看就不是地球上能长出来的玩意儿。   “所以这些东西是什么?某个地下研究室里出来的怪物?还是所谓的外星人?”有人问。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这东西是外星生物,因为从人类的变异来看,它们在生化方面的研究明显已经超越了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有人提出自己的观点。   鹊舟说:“我赞成。那些东西应该不在地球上,它们的文明程度应该远高于我们,我们的星球对它们而言就是一个实验场或者说游戏场,他们看我们或许就像是我们看游戏直播。”   “可这无冤无仇的,它们……”   “你在出于好奇把一只蚂蚁放进池塘里的时候会考虑到你和那只蚂蚁有仇没仇吗?”鹊舟打断道。   被打断的那人默了默,在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后,他只觉得一阵荒唐。   他们的星球就这么被一群不知道来路的外星生物给当成玩具一样戏耍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它们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林林看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或许应该找更多的高阶丧尸给她看。”沉默许久的文砚开口道。   文林点头。   鹊舟却目光略显诡异的看了文砚一眼,心说文砚可真舍得,那可是他亲妹,他也不怕把小姑娘看出什么心理问题来。   “没时间了,你们必须得去首都,到了那边再细看吧,首都能提供给你们的资源会比这边多很多。”会议室内话语权最大的男人说,“在具体的结果出来之前,今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件事情吧?”   男人年事已高,但他环视一圈室内众人的时候,几乎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但鹊舟显然不在此列。鹊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轻松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你们想要保密么?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不用那么藏着掖着。至少对于部队里的人,我觉得可以讲出来让大家知道。”   “你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吗?在还没有彻底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把它讲出来,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吗?”男人沉声道。   鹊舟说:“你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它们说了,要么杀光所有丧尸,要么就只有三万人能活。是,你可能觉得杀光所有丧尸很困难,会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去杀活人,让自己成为那三万幸存者之一,但如果幸存者并不是真的幸存呢?你们觉得那些东西是会放那三万人自由,还是会把他们带去它们的星球当一条狗?”   鹊舟话音一落,会议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这种安静并未持续太久就有人反应过来,疑惑问说:“要么杀光所有丧尸,要么只有三万人能活。这后半句话我知道是小姑娘从丧尸记忆里看到的,但前半句你是从哪儿得知的?你个人的臆想么?”   在场的人里毕竟都是军队出身,一个个自带威压,疑问到了最后都变成了严肃的质问。   鹊舟半点不怵,张口就来:“这也是那丧尸说的。”   “嗯,可能是林林之前说漏了吧,那丧尸确实是有说前边这句话的,我也听见了。”文砚紧跟着道。   鹊舟挑眉。他虽然算准了文砚和文林会在外人面前暂时按下心里疑惑配合他、不拆穿他,可他也没想到文砚能配合到这种地步。   文砚和鹊舟都这么说了,饶是文林心里再怎么懵逼,她也得暂时憋着,点头不好意思道:“对、对的,我刚才可能说漏了。”   三人的口径一致暂时打消其他人心中的疑虑,为首的男人眉一蹙,盯着鹊舟说:“就算有那前半句话,你说的那些也只是你的猜测。”   “我看未必只是猜测。”鹊舟说,“你们不觉得这很像是在养蛊吗?如果最后在丧尸的围剿下人类只能留三万,你们觉得这三万人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就像把成千上万的蛊虫放在一起,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个,你们觉得它是强还是弱?你们不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筛选么?它们在筛选我们,你们觉得被筛选出来的人会就那么轻易的被放走吗?就好像你花了很多时间去等那只最强的蛊虫出世,你会轻易把它给放生?”   鹊舟说的这些东西固然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可谁都知道这种猜测是有道理的。幸存下来的三万人或许根本不是真正的幸存,就像游戏有第一轮和第二轮,他们或许只是暂时的晋级,而等待着他们的下一轮游戏或许更加残酷。   “所以我觉得你们大可以编造一些谎言,就说那三万人会被拉去给外星人当狗,我想,是个人听见这种消息都会奋起反抗的吧?说不定大家就能更积极主动的去杀丧尸了呢,毕竟就我个人而言,战死也比苟活着给别的物种当狗强。”   鹊舟说着视线不经意的从会议室里的那些军官脸上扫过,发现有那么两三个人已经有所动摇。   他笑了笑,心说就算这群人到最后还是决定要保密,他自己也会想办法把消息扩散出去。   鹊舟想,他还是有一点点了解人性的。他在地下拳场打了那么几年的工,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好人不多,坏人不少。   但即使是他认识的最坏最坏的人也是有那么一丝尊严的。生而为人的尊严。   没有人会愿意给别人当狗,就算是抖M,那也得看看对象是谁吧。   每个人都有尊严,而人的尊严一旦被冒犯,那种恨意或许可以让更多人愿意主动站出来与丧尸抗争到底。   而人一旦有了抗争的意识,或许就能更容易的发生异变,成为哨兵或者向导。毕竟迄今为止,鹊舟遇到的每一个变异者都是在发生变异的那一刻产生过强烈无比的求生欲或者悍不畏死的抗争欲的。   鹊舟想,他要把他自己一个人的游戏任务变成所有人的任务,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快速也更安全的通过这一关。   而会议室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凑在一起商议了许久,最后如鹊舟所愿的,他们决定暂时用真假参半的话语把这件事情讲给部队的士兵们,让他们打起精神,以更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之后的救援和丧尸清剿活动中。 第106章   直升机切割过厚厚的云层,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白痕。   鹊舟坐在直升机后排,眼睛透过窗户看着一望无际的云海。   他不知道军区那边具体是怎么把信息告诉给军人战士们的,但他想,他的这个提议应该会带来还算不错的效果。   直升机能载的人数有限,机舱内除了驾驶员之外,就是鹊舟、文砚、文林和那个霍教授带出来的学生张泽安了。   驾驶员是个安静的人,一路上没怎么开过口。张泽安也挺沉默的,大概还沉浸在老师死了的悲痛情绪里。   剩下的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没有热烈到哪里去。鹊舟是单纯的跟文砚没话说,文林刚上飞机的时候还因为新奇而说过几句话,但后来也安静了下来。   至于文砚……   文砚其实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但从医院开始他就一直没机会说,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直升机上却有两个外人。   可如果不在直升机上说,一会儿飞机到了首都,他和文林被送去研究院,他能跟鹊舟独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文砚垂眸,忽而他想到什么,手悄悄从背后越过坐在他与鹊舟中间的文林,搭上了鹊舟的手背。   鹊舟挑眉,视线从窗外收回,不咸不淡的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却并没有看鹊舟,而是眼睛一闭,指尖在鹊舟手背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客人拜访屋主前要先敲门。   但这客人挺霸道的,虽然他礼节性的敲了门,但还不等屋主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破门而入了。   还处在懵逼状态的鹊舟只觉眼前一花,下坠感袭来,不多会儿他就已经身处在他精神海里的那片草原上了。   多亏了前几天那晚上的交合,鹊舟的精神海平静极了,草原里长满了绿色的小草,甚至偶尔还能看见白的黄的紫的花。   鹊舟站在草原的中心,游隼在草原上空自由翱翔。远处,一个白色的团子在草丛里时隐时现,上蹿下跳着朝他这边奔来。   那是文砚的精神体萨摩耶,而文砚本人就走在萨摩耶身后一点的位置,不多时一人一狗就站定在了鹊舟面前。   鹊舟嗤笑一声,“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搞这一出,麻不麻烦啊。”   文砚说:“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直播出去。”   “你的话就那么见不得人……”鹊舟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什么,话音顿住,瞪着文砚看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古怪道:“看来你们搞的那个记忆屏蔽系统也不怎么靠谱。”   文砚笑笑,不同于他记忆恢复前的那种温和无害的笑,想起了一切的文砚的笑容里不可避免的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泰然。   “没有完美的程序不是么?游戏出bug也很正常。”文砚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我不巧进化成了向导,被加强了记忆力,这一条增益和暂时屏蔽记忆的程序起了点小冲突。”   “是医院里你动用能力的那个时候?”鹊舟问。   文砚点头,“那时候看到你脖子受伤,我太着急了,情急之下可能就彻底挣脱了记忆的枷锁吧,总之在那一刻我想起了所有。所以……你要和我谈谈吗?我们这也算是初次坦诚相见吧?”   鹊舟看了眼文砚整齐的衣冠,又看了眼文砚平和的神情,耸耸肩说:“我还是喜欢你一无所知的时候的那股子傻劲儿。如果是他要跟我谈,我兴许还能听听。但如果是你,恕我没什么可说的。”   “那我有点冤,明明那些人本质上都是我。”文砚一撇嘴做出副委屈的样子,但那一双眼睛却彰显着他情绪的稳定。   “本质上是,但经历上不太一样吧。文大少爷平日里的生活应该比他们精彩丰富多了。”鹊舟笑,笑意却没有完全达到眼底。   “我倒是觉得那么多年的经历都比不上这几天的有意思。”文砚这话是发自真心的,“你知道吗,在我恢复记忆以前,我是想找机会向你告白的。”   “那还好你提前想起来了,不然多尴尬啊。”鹊舟说着,已经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了。   他就说吧,他跟文砚没什么可聊的,越聊越尬,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尴尬倒是不会,但会有点遗憾吧。告白这种事情,比起一头热的莽撞,我觉得还是该郑重一点。”文砚说。   鹊舟觉得文砚这话有点怪,不像是不打算跟他告白的样子。   鹊舟无来由的有点不想继续听下去,说话下意识变得有些难听,“是该郑重一点,至少得找个门当户对的,而不是大街上的一个叫花子。不符合您少爷身份不是吗?”   文砚轻笑一声,“我倒是觉得富家少爷配街头流浪汉的CP挺有趣的。”   “有病。”鹊舟翻了个白眼,转身抬脚就走。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能走去哪里,但他就是不想继续傻傻的跟文砚在这里杵着了。   萨摩耶比文砚先一步追了出去,绕在鹊舟的脚边打转,身后尾巴摇个不停,两只前爪也时不时的往鹊舟腿上搭。   文砚落后几步跟在后头,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正色道:“鹊舟,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鹊舟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咱俩这身份地位,你要玩玩可以,真谈感情那免谈。”   “为什么?”文砚问。   “我怕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鹊舟把手揣进了裤兜里,膝盖在向前迈步的时候稍稍抬高了一些,把扒着他裤腿的小狗给顶开了。   文砚静默了一瞬没有说话。他想,他很有钱,有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多的钱,物质上的需求他不可能满足不了,那鹊舟要的就是精神上的东西。   而这也是他想要的。   文砚今年二十岁了,他成绩好,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跳级,早在二十岁以前就大学毕业进入了家里的公司工作,要细数他的人生履历的话,可以发现他拿过不少奖,做过不少常人做不到的事儿,是正儿八经的被镀了金的人生。   可抛开那些光鲜的履历不提,文砚他也就只是个二十岁的没谈过恋爱的年轻人。倒不是说没人喜欢他,也不是他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他只是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很无趣。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留给他的印象还不如六年前那个雨夜遇到的小流浪汉留给他的印象深刻。   总之就是非常的无趣,他的人生就好像是打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编排好了,他会经历哪些事情、遇到哪些人都是命中注定的,只有那个在垃圾桶边上快要饿死了的男孩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那是唯一一个他主动去与之建立联系的人。   而六年前的他也没想到,时隔六年,他竟然还能看到那条作为联系纽带的项链。   《世界魔方》是全世界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息游戏,而支持这一游戏开发的全息游戏舱则是文氏集团投资参与研发的,文砚身为文氏集团的少爷,自然收到了魔晶集团发来的内测邀请。   文砚对这种游戏测试还是有几分兴趣的,但他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是全世界的第一款全息网游,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文砚没想到他在后台选择玩家跟随进入游戏体验NPC模式的时候会看到那条项链。   当时摆在文砚面前的选择有很多,毕竟他是所有内测人员中身份地位最显赫的,所以他是第一个做选择的人。   说来也是缘分,当时屏幕上显示着两百个测试玩家的直播小窗口,他们那会儿刚进入游戏舱,直播画面还没有切换到游戏里,他们每个人的背景都是游戏舱内部的一片带着科技感的白。   按理来说人很难从这么多大差不差的小窗口里看出什么来,可文砚就是一眼看到了不小心从鹊舟领口滑出的那枚项链吊坠。   那项链是文砚两岁生日那年得到的礼物,吊坠的材质特殊,异常珍贵。   文砚戴它戴了十二年,然后在一个雨夜将它送给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处境却天差地别的小流浪汉。那一年的文砚想,或许他改变不了他自己的人生,但他可以帮助一个小流浪汉改变颠沛流离的结局。   可小流浪汉过了六年还是个流浪汉,他没有卖掉文砚给他的项链,而是将它留在了身边。   文砚看到那条项链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要跟着谁一起进游戏了。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小流浪汉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人生,现在,在第三场游戏里,文砚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小流浪汉的爸爸被人带走了,那些人还想要把小流浪汉一起带走,小流浪汉必须颠沛流离,他只能将自己藏在阴沟里,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那些人发现。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可文砚还是觉得不够。他还想从小流浪汉身上得到更多,他想帮小流浪汉,也想要小流浪汉帮他。   或许他们的人生是可以因为彼此而产生改变的。   “鹊舟,如果我说我能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你,你可能会觉得很好笑,所以我就不那么说了。我想说的是,你可以利用我,我人脉很广,如果你要找什么人的话,我可以帮你。”文砚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最后他还是说了最不合他心意但又是最有效的一句。   果然,鹊舟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眯起眼睛看了文砚好一会儿,最后嗤笑一声,点头说:“行,你帮我找人,我给你我所拥有的你想要的一切。”   “那再好不过了。”文砚也笑,心里想的却是来日方长,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他都不会再放过这小叫花子。 第107章   交易达成,鹊舟和文砚谁都没率先离开精神海,而是就找人的事儿细致聊了起来。   “我要找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之前没少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套我话吧。”鹊舟在这次被文砚主动拽进精神海的时候就想起了之前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在这里和文砚聊过的天。   文砚应了一声,“那会儿你说你不知道你爸得罪了什么人,现在呢?你有什么线索吗?”   鹊舟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测试?”   文砚说:“你抽到了测试名额。”   鹊舟不屑的哈了一声,“看来文大少爷对我的关心也不过如此。”   文砚哎了一声,略有些懊恼的抓了把头发,“我不是没想过要查你,我只是觉得那样有些冒犯,所以暂时忍住了。”   “行。”鹊舟姑且信了文砚的说辞,“那我直说了,测试名额是我找人做交易换来的,我想……”   “你想成为最佳测试员。”文砚不笨,相反,他比很多人都聪明,在鹊舟说测试名额是交易得来的时候,文砚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父亲是被魔晶集团的人带走的。”文砚笃定道。   鹊舟嗯了一声,他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文砚的反应迅速让他对文砚的好感值往上升了一点。   “所以你突然这么排斥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和魔晶集团有勾结?”文砚抬眸,整个人忽然就变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全然没了富家少爷的半点气势。   鹊舟决定收回先前他在心中对文砚的夸奖。   这人哪里聪明了?不就一傻子么。   “你能跟他们有什么勾结?你家不是投资做全新游戏舱的么,怎么?你们不会还参与了《世界魔方》的制作吧。”鹊舟轻嗤。   文砚连连摇头,“那必然是没有的。”   “这不就结了。”鹊舟耸肩,“你放心,我没那么蠢,不会跟疯狗似的谁都去咬上一口。再说了,我爸被人绑架那会儿你还是个被家长追着学习的小屁孩儿呢。”   文砚安心了,完全没在意鹊舟说他是小屁孩儿时语气里的调侃。   安了心,文砚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问鹊舟:“魔晶集团为什么要绑架你爸?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六年之前……等等。”   文砚想到什么,喃喃:“《世界魔方》也是六年前立的项,难道……”   鹊舟眸色晦暗,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对魔晶集团的恨意,“《世界魔方》的雏形是从我爸的游戏工作室诞生的,但这个构想太大了,单凭他们那个小破工作室很难真的把游戏做完,所以他们需要找人合作,而他们找上的第一个公司就是魔晶集团。”   这些事情六年前的鹊舟并不知晓,因为他的父亲从来都是对他报喜不报忧的,鹊舟那会儿只知道他爸在和工作室的那些朋友们一起做一款游戏,一款会被写进游戏史的游戏,但他并不知道为了完成这个游戏他爸他们需要付出些什么。   鹊舟是流浪的第三年才知道魔晶集团的,因为那会儿魔晶集团正在面向全世界收集人脸数据,是《世界魔方》这款游戏开始被大众所广泛知晓的一年。   鹊舟就是那一年才真正了解到《世界魔方》这款还在开发中的游戏的,而当他发现这游戏的构想和他父亲讲给他听的那些构想如出一辙的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三年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当然,光是猜测还不够,鹊舟后来私底下也调查过一段时间,这才最终确认了他的父亲就是被魔晶集团带走的,而魔晶集团带走他父亲的原因就是双方在那一次的关于合作的讨论中意见并没有达成一致。   按说合作没谈成就该一拍两散,谁知道魔晶集团会暗地里使阴招直接将以鹊舟父亲为首的工作室成员给带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被带走的人不止你父亲一个?”文砚眉头紧锁,他也没想到魔晶集团会这么不要脸,尽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鹊舟点头,“我爸工作室不大,加上我爸也就五个人,其中有两个叔叔已经死了,死于六年前的一场车祸,他俩在一辆车上。另外三个人就是完全的消失。”   “失踪的另外两个人的家人呢?”文砚问。   鹊舟答:“他俩老家都在乡下,家里父母对他们的工作不太了解,他们只知道自己孩子失踪了,报过警,但警察也没找到人。”   “没有妻子孩子么?”   “没,我印象里他们此生独爱游戏,根本没功夫谈恋爱。”鹊舟说着有些感慨,他父亲的工作室一共就五个大男人,除了他父亲,其他四人都没有组建家庭,他们也不是不爱孩子,至少在鹊舟的记忆里,那四个叔叔对他很好,经常轮换着带他玩,都拿他当自己亲儿子对待。   所以在得知那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以后,鹊舟想杀了魔晶集团的老板的心都有了,只可惜他那会儿还没那个能力,等他有那个能力了,他又冷静了下来,觉得杀人不是最好的方式,他得让魔晶集团做过的这些丑事被全世界知道,他要他们身败名裂,要他们在监狱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你目前收集到了多少证据?”文砚问。   鹊舟竖起一根手指。   文砚于是问:“是什么?”   鹊舟答:“《世界魔方》的源代码。我爸可能在和魔晶集团的初次谈话后就察觉到了什么,他想方设法给我留了一串暗号,我解了很久才解开,然后发现那是一家商场里的一个储物柜的密码,里边存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代码就在电脑里。”   文砚呼出一口气来,“你把那台电脑保存好,我想办法去查你爸的下落,争取在发布会开始前查到。”   鹊舟嗯了一声,“谢了。”   文砚哼笑一声,“肉偿就行。”   “行。”鹊舟爽快点头,“我技术应该比你好一点。”   文砚没料到鹊舟会点头,也没料到鹊舟会这么说。他愣了愣,嘴角一抽,替自己证明道:“我应该也没那么烂,主要是当时不太理智。”   “得了吧,烂还不敢承认,小学生么你?”鹊舟翻了个白眼,一脚把文砚踹出了自己的精神海。   文砚猛的在直升机上清醒过来,因为他不是正常的主动退出的鹊舟的精神海,他自己的精神力或多或少受到了一点打击,太阳穴突突的痛。   旁边,鹊舟也睁开了眼,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文砚掌下抽离,放到了自己翘起的二郎腿上。   文砚也不恼,收回手按了按还有些痛的太阳穴,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找借口去魔晶集团总部参观的事儿。   文砚没有问鹊舟为什么不报警。魔晶集团的体量摆在那里,没有官商勾结是不可能的,鹊舟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他报警换来的可能不是正义,而是死无全尸。   文砚也没有问鹊舟后边的打算,因为鹊舟已经告诉过他了,鹊舟是为了最佳测试员的资格来的。那么很明显的,鹊舟就是想要在《世界魔方》的正式发布会上向全世界的观众表明魔晶集团是个怎样恶心的小偷、窃贼。   文砚不会让鹊舟改变计划,他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的配合鹊舟的计划,让鹊舟的计划变得更加完美,也更加安全。   等等。   文砚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鹊舟他爸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还有鹊舟的本名。   草。   鹊舟忽然打了个寒噤。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用带着怨气的眼神看他?嗯,也可能是飞机飞太高了,冷。   直升机开到首都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天黑得很彻底,停电的城市里只有少数地方靠着发电机亮着光。   直升机是直接降落在首都研究院顶楼的停机坪的,鹊舟等人刚下飞机就有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军人围了过来,直升机驾驶员对为首的军人进了个军礼,把他们的来历和来意简要说明了一番。   之后就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的交接工作,鹊舟文砚文林跟着到处办手续,有时候鹊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了,签下的名字又到底是用于何处的。   总之,等到他拿到首都幸存者基地的通行卡兼身份证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文砚、文林和霍教授的学生张泽安被留在了研究院内休息,鹊舟则被一个小兵带出研究院交给了一个志愿者。   志愿者是负责帮忙安排新入基地的幸存者的住宿和工作的,自我介绍说叫小张。   小张年纪看起来和鹊舟差不多,脸生得文文气气的,身上看着也没几两肉,一看就不太能打。   鹊舟想,能打的人或许都去组建猎尸小队外出杀丧尸赚积分了。   猎尸小队这个名词是小张给鹊舟介绍的,简单点来说,猎尸小队就是一支平民军队,是由普通民众自发组建的,一个队伍通常5到6人,注册登记以后可以从猎尸人总部领到一辆车用于外出作业。   和首都幸存者基地内的其他工作一样,猎尸小队的工资也是积分,杀一只丧尸计一分,积分多了就可以在基地里兑换吃食或者其他的物资。   “首都基地里每个人都要有工作,如果你不想加入猎尸小队的话,还有别的工作……”   小张话未说完,鹊舟就打断说:“我加入。在哪儿登记?必须要和人组队吗?怎么组?没认识的人怎么办?” 第108章   鹊舟的问题很多,但小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志愿者,所以他一一向鹊舟做了解答。   猎尸小队顾名思义是需要组队的,但不想组队的人也可以去注册单独的猎尸人,只不过大家原本就都是平民,说到底都害怕自己独自行动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极少有人会单独注册猎尸人。   鹊舟一听说可以单独行动,根本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就让小张带他去注册了。   小张也不知道鹊舟干什么这么着急,他也不敢问,只能先带人过去注了册,拿到了用来记录击杀丧尸数量的手环,然后再带人去分配到的住所查看。   鹊舟对自己的住所环境不是很关心,反正他什么地方都睡过,是好是差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差别。   小张从一直背着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本票据,唰唰唰用笔写了些什么,然后歘啦一下将票撕下来递给鹊舟,说:“你一会儿拿这个去咱们刚才过来这边路上的那个住所物资站去兑换一下床上用品之类的,不需要钱和积分,那边会直接给你,但是只有一套,还想要更多的话就只能用积分换了。”   “谢谢。”鹊舟收了票据,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揣进了衣兜,末了,他问小张说:“出基地的路怎么走?”   小张先是给鹊舟指了个方向,而后意识到什么,劝说:“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出去的,新人进基地的第一天能免费领食水,你可以多适应一下这边的环境。”   “不必了。”鹊舟一想到这世上还有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丧尸,他就不太坐得住。而且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打离了研究院开始,他心底就莫名有些烦躁。   这种烦躁说不上有多重,就隐隐约约的那么一点点,但存在感却不容忽视,让鹊舟有些不太好受,总想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这股躁意。   而在末世,最好的发泄方式除了杀丧尸还能有什么?   小张看鹊舟态度坚决,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给鹊舟指了条出城的路并说了些相关注意事项后就告别鹊舟离开了。   鹊舟独自前往了基地大门。基地大门口是一片很开阔的停车场,方便猎尸小队的人开车出入基地。   鹊舟先前在注册猎尸人的时候也领到了一把车钥匙,不过应他自己的要求,他拿到的是把电瓶车的钥匙。   车是满电的,但之后充电得交付相应额度的积分。鹊舟倒不是很在意积分不积分的事儿,骑着车就出了基地。   基地附近的丧尸每天都会被出基地的猎尸小队的人给清理一遍,所以鹊舟根本没在基地附近多做停留,径直朝更远的地方开了出去。   现实,直播间。   -匿名:小叫花子这是开始单飞了吗,感觉他还不如留在原来的城市,至少那边他还有个据点,里边的人也愿意听他的话,现在他来首都只能服从其他人的安排了,好被动。   -匿名:大领导秒变小炮灰(狗头)   -匿名:得了吧,小叫花子哪里是炮灰啊,就他这一刀一个小朋友的劲儿,才华早晚得被基地的人注意到。   -匿名:所以这是《小叫花子升职记》吗哈哈哈哈。   -匿名:浅浅的期待一下小叫花子一路干到基地军队总指挥的位置(不是)   -匿名:你们都想看小叫花子和基地绑定吗?只有我想看小叫花子独美吗?我觉得小叫花子每次落单的时候都比在人前狠多了,他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划水,又觉得好像谁都比他强,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拼得跟不要命一样,啧,我就爱看这种不要命的。   -匿名:俺也一样。   -匿名:虽然但是,小叫花子人前人后真的是两副面孔,他是社恐吗哈哈哈哈哈,人前唯唯诺诺,人后重拳出击(不是)   -匿名:谁家社恐是这样式的啊喂!而且也不是唯唯诺诺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小叫花子不太爱表现自己。   -匿名:我草兄弟们别唠那些有的没的了,刚才主播那一个回旋踢落地后一脚直接踩爆丧尸狗头的画面有没有人注意到啊!到底有没有人!我直接一个滑跪式拜倒!   -匿名:啧,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我要是进游戏里进化成哨兵,强化力量,我也行。   -匿名:你行个屁!   -匿名:没有人在意主播要怎么完成任务吗?看主播这杀丧尸的劲儿,感觉他还没有放弃走杀光所有丧尸的路子啊,我看隔壁有个类似的任务的主播都已经开始准备苟进三万人决赛圈了。   -匿名:丧尸是不好杀,但是三万人也不好苟啊。说实话,人类不至于灭得那么快,真要苟到还剩三万人,没个十几二十年的怕是不可能。   -匿名:那杀光所有丧尸就好杀了吗?不还是一样的得杀十几二十年?   -匿名:不是,现在有病毒抗体的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直接等血清研究出来不就得了。   -匿名:前边的清醒一点,就算血清真的研究出来了,那也只能起到预防作用,你以为拿去给丧尸打一针还能让丧尸变回人吗?到最后不还得杀丧尸吗?   -匿名:我也没说不杀啊,无语。   -匿名:所以说来说去都得杀呗,讨论这些有意义吗?不如大家一起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小叫花子的帅气英姿吧!   -匿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文林说的话了?那些丧尸背后很明显是有人在操作啊,只要能揪出背后的人不就得了吗?到时候丧尸没人操控,应该会直接全死掉吧。   -匿名:前边的之前是不是把弹幕关了啊?我们早就讨论过了,最后一致认为在背后捣鬼的就是地外文明,你不会以为这个时代的地球人可以造出太空飞船去外星杀外星人吧……   -匿名:你们怎么能肯定就是地外文明?万一就是地球上的呢?地球上除了人就不能有其他智慧生命吗?说不定人家只是会隐形,平常人看不见而已。   -匿名:So?所以你是觉得杀你说的这种隐形人会比杀丧尸更容易吗?   -匿名:能别吵了么?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来下注赌一赌小叫花子是会顺利完成任务还是会被淘汰。今天这一期游戏主题就是灾难吧,现在开播才几个小时啊,我看都有十几个主播失败出局了。   -匿名:小叫花子怎么可能被淘汰?我不管,我不信。我押不会被淘汰,押一块钱的。   -匿名:我押两块的!   -匿名:你们也真敢想啊,也不看看你们主播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现在在的地方是个商场吧,敢进商场找丧尸杀我看他是活腻了。   -匿名:商场怎么了?商场肯定已经被其他猎尸小队清过很多次了啊,能有什么危……我草!   -匿名:我草!那是高阶丧尸吧!速度好快!怎么和壁虎在墙上爬啊啊啊啊!恶心死了!   -匿名:我押一块钱小叫花子要玩儿完,现在可没人能来救他。   -匿名:啊啊啊刚刚那个壁虎精的牙是咬到小叫花子手臂了吧!是吧是吧!啊啊啊啊小叫花子不会感染吧我草了。   -匿名:前边的别急,咬是咬到了,但是据我判断应该没咬实,运气好的话可能没咬破皮。   -匿名:小飞隼子立大功,那一爪真的救命操作了属于是。   -匿名:但是光抓瞎眼睛也没用吧,丧尸好像本来就没什么视力?   -匿名:哎哟!枪!刚刚那是枪声吧!小叫花子哪里来的枪?!我少看了一集?!我寻思着我中途也就用了三十秒去上厕所。   -匿名:不是啊,小叫花子根本没枪好吧!是有外援…哎,怎么小叫花子也有枪啊?!   砰砰两道枪声接连响起,变异得像是一只大蜥蜴的人形丧尸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鹊舟收起了枪,脑袋偏向商场大门的方向。   一人缓步逆光走了进来,就像是电影里超级英雄登场一样,多少有点装逼的成分在里边。   鹊舟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慢吞吞走进来的文砚把玩着手里的手/枪,笑说:“来看看我的哨兵离开我有没有狂躁。”   鹊舟捋了把因长时间运动而被汗湿的头发,他不得不承认,一直被躁意驱使着大杀特杀的他在看见文砚的时候的确不那么烦躁不安了,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对文砚的到来感恩戴德。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鹊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文砚走到鹊舟面前站定,说:“我之前的体检报告都已经出来了,直接转交给他们就行,之后又被带去补抽了两管血就没事儿了,虽然他们还是不愿意让我离开研究院,但我和他们说我的哨兵在外边,如果他们不让我出去,我的哨兵会发疯,发疯就会被制裁,被制裁就会死,如果我的哨兵死了,那我肯定也会抑郁而亡。”   鹊舟听罢,不但嘴角在抽,就连眼角都有些开始抽搐了。   这他妈的什么狗屁理由? 第109章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鹊舟说,“他们允许你出研究院,可没说允许你出基地。”   鹊舟完全就没有考虑过文砚是在经过了研究所那些人的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基地的这种可能,因为换做是他的话,他也是绝对不会放任一个体内携带着丧尸病毒抗体的人进入到危险的环境里的。   “他们允不允许是他们的事儿,我听不听他们的是我的事儿。况且我本来也没想出来,谁让我没找到你呢,说起来还多亏了小白的帮忙,要不是它能追踪你的气味,刚才你……”   文砚一想到刚刚他在商场门口看到的情景就有些后怕,那人形大蜥蜴长得太掉san,要是鹊舟被那种恶心玩意儿给弄死了,他怕是会留下心理阴影。   “得了吧,就这东西,你来不来我都能应付。”鹊舟拍了拍被他别到裤腰上的枪。   文砚目光下移看了眼枪的位置,问出进来时的疑惑:“你哪儿来的枪?我出研究院的时候他们倒是主动给了我一把,说让我防身,我当时特意问了他们有没有给你,他们说没有。”   鹊舟哼笑一声,学着之前文砚的语调道:“他们给不给是他们的事儿,我有没有是我的事儿。”   顿了顿,鹊舟也不调侃文砚了,认真答说:“这枪是我从飞行员身上顺走的。”   “那个开直升机送我们来这儿的人?”文砚见鹊舟点头,冲文砚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废话少说吧,你既然来了,就帮个忙。”鹊舟踹了踹地上已经死硬了的丧尸尸体,冲文砚一抬下巴,“搭个手把他搬我车上去,载回去给你妹妹看看。”   “要不还是搬我车上去吧。”文砚脑子里想起刚才在商场门口看到的一辆被萨摩耶来回嗅闻的可怜兮兮的小电瓶,边说边走到丧尸身边,弯腰托起丧尸的脑袋,道:“我那好歹是辆汽车。”   鹊舟一边配合着抬起丧尸的腿,一边讽刺道:“你也就能仗着你身上那点儿血脉狐假虎威了。”   “我这分明是合理利用自身优势。”文砚纠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抬着丧尸扔进了车里,文砚让鹊舟上车,说要载他回去,鹊舟却不领情,只说时间还早,可以再多杀几只,如果还能遇到高阶丧尸就更好了,多带点样本回去,也能多让文林看看。   文砚虽没阻止鹊舟这种作死的行为,但在陪同鹊舟找高阶丧尸的过程里,他还是有意劝说道:“找高阶丧尸这事儿其实可以交给基地的人去安排,我想他们应该也很好奇些丧尸到底是受谁的操控,找高阶丧尸的效率应该很高,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我也不是单纯的要冒险。”鹊舟说。他出基地的目的有三,一是为了宣泄一下离开文砚以后心里升起的那点儿该死的烦躁,二是为了亲眼看看基地附近的丧尸的分布情况、强弱情况,第三才是在第二个目的的基础上顺便给文林带点高阶丧尸尸体回去。   文砚没来的时候,鹊舟本来是打算只找到并杀死一个高阶丧尸就回去的,毕竟他就骑着一辆电瓶车,载不了太多东西。   但现在文砚开着车来了,能装东西的地方多了,鹊舟就觉得再多观察一下周边丧尸的整体情况再回去也不迟。   鹊舟没把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文砚却很快想到了。   “你觉得这里的丧尸不对劲么?”文砚问。   “有一点。”鹊舟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眼睛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前边的道路和道路两侧游荡着的被游隼扑杀的三两成对的丧尸,“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这一路上看似一直都有丧尸,但是每个地方的数量都不多,轻松就能除掉。”   文砚回忆这一路以来看到的情景,的确是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丧尸,但是那零散的数量光靠小飞隼子一只猛禽就能应付,根本用不着他和鹊舟动手。   怎么说呢,这里距离基地其实不算远,基地里每天那么多猎尸小队出来杀丧尸,周边丧尸少是正常情况。但少得这么均匀就有些奇怪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这些丧尸像是一种障眼法,或者说烟雾弹。”鹊舟说:“如果丧尸过多或者完全没有,这两种情况都会让基地的人有所警戒,但像现在这种有但是不多的情况,就很容易让人因为觉得丧尸好对付而放松警惕。”   文砚深以为然,但他还是把另一种比较常规的可能性说了出来:“也可能是我们多想了。”   鹊舟嗯了一声,看似认同,嘴里说的却是:“基地最近可能会被一大批丧尸袭击。”   “但他们不一定相信我……”文砚一个“们”字没能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粗暴打断了。   汽车的轮胎因为急刹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车内两人的身体因惯性而猛地前倾,又很快弹回来撞到椅背上。   鹊舟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在目光触及到从前方以极快的速度向车子扑来的身影时,鹊舟把话咽了回去,手飞快的越过文砚的身体伸到驾驶座座椅旁侧,双手同时按住把手和文砚的身体,在椅背被放倒的同时,他二人也随着椅背一起向后倒去。   砰——   汽车前挡风玻璃被重力撞击,玻璃上一下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纹,看起来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满地的玻璃渣。   游隼和突然被主人放出来的萨摩耶已经从两个方向扑向了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人形怪物,但高阶丧尸又岂是这两个精神体能对付得了的?   车内两人见挡风玻璃没碎,已经迅速调整姿势抽出了各自的武器。   鹊舟直接翻过椅背打开后车门下了车,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丧尸脑门。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丧尸被子弹的冲力和萨摩耶撕扯裤腿的拉力带着滚下了车前盖,身体摔落在地上,但很快它就又扭曲着站了起来。   鹊舟在丧尸站起的过程中又冲着丧尸头颅开了几枪,但远距离的射击只能让子弹在丧尸皮肤上留下些擦伤,并不能穿透进去。   眼看着丧尸就要朝鹊舟扑去,鹊舟近距离之下不敢用枪,后撤一步的同时手也拽出了腰间军刺。   停着没动的汽车突然在此时被发动,车头狠狠的撞在了丧尸身上,车轮从丧尸倒飞出去落地后的躯体上碾过,碾完一遍不够,还得倒车回去再碾一遍。   鹊舟光是在后头看着都觉得身上骨头疼,可丧尸是没有痛觉的,只要它们的脑袋没有受到重创,它们就还能再站起来。   车子来回碾了几遍后最终以一边车轮压着丧尸肚子的状态停了下来。   文砚拉开驾驶座车门下车,掏枪近距离抵着丧尸的挣扎乱动的脑袋就是一枪。   文砚这一枪原本是对着丧尸大张着的嘴巴打的,但丧尸挣扎扭动的太厉害,子弹打偏了些,射进了旁侧的地面里。   鹊舟上前时看到这幕,没好气说:“你倒是用用你的能力。”   文砚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当即动用精神力对丧尸脑部发动攻击,并在丧尸身形僵住的那一刻扣动扳机了结了丧尸性命。   等确定丧尸不再动弹了,文砚才松了一口气,笑了一声说:“抱歉啊,还没太习惯这个能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鹊舟耸耸肩,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说:“我其实也不确定你的能力对它有没有用,毕竟它并没有表现出太高的智力水平。”   鹊舟说着抬头向街道旁边的房屋楼顶上张望,刚刚这丧尸就是从楼上跳下来然后对他们发动攻击的。   楼不算高,目测也就四五层的样子,但站在下边往上看也看不出什么。   鹊舟让文砚在下边把丧尸尸体弄出来搬到车上去,自己则打算跟小飞隼子一起进楼里看看,但文砚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一起,他没办法也只好让文砚跟着。   两人进楼里转了一圈,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但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只得作罢。   重新回到车里的时候,文砚伸长了脖子去检查挡风玻璃上的裂纹,鹊舟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支着下巴沉思。   等文砚检查完了问鹊舟还要去哪里的时候,鹊舟说:“回基地吧。”   “不继续观察了么?”文砚好笑道。   “不用了,没意思。”鹊舟撇嘴,“反正它们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最好快点回基地,不然时间长了它们一窝蜂拥过来杀你灭口就好玩了。”   文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纠正说:“它们应该是冲着咱俩来的才对。”   鹊舟毕竟是游戏玩家,说白了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或多或少会被针对。   鹊舟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你说我们现在说的这些话会不会正在被监听啊。”   文砚一听监听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现实世界里的直播间,想来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被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对耳朵倾听着。但很快文砚就反应过来鹊舟不是在说直播间的事情,而是在说那些疑似外星人的存在。   “有可能。”文砚答。顿了顿,他改口说:“不,应该说是一定。”   鹊舟抬手随意在眼前的虚空里抓了一把,手腕一翻,掌心正对着他自己张开,手中空空如也。   鹊舟笑了笑,随意的将手搭在膝上,“那它们最好知道,如果不能一举将首都基地覆灭的话,它们就没有胜算了。”   因为人在绝境中是会反扑的啊。 第110章   文砚载着鹊舟开车回了基地,文砚在基地内的权限很高,单凭一张黑金色底的身份牌就能让守门的士兵允许他将车一路开到研究院门口。   研究院的人都知道文砚的情况,所以在文砚麻烦他们帮忙把丧尸尸体抬进研究院的时候,没人有异议。   两具丧尸尸体被抬进了研究大楼一楼的某间实验室内,文林和部分研究员们以及军官很快赶到实验室,一个个的都想赶紧知道这丧尸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文林将手搭在了其中一只丧尸的冰凉手臂上,静下心来读取。   文砚和鹊舟则在此过程中被一位叫霍连天的上将级别的人物叫到了实验室外询问情况。   鹊舟简要将自己离开基地后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下,最后着重指明一点说:“第二个高阶丧尸出现的位置很蹊跷,不像是早就待在那里了听到我们的车声才跳下来对我们发起进攻的,而像是因为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从远处赶了过来。”   “你的判断依据呢?”霍连天不年轻了,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神情之间隐有倦意,应当是连日操劳所致。可他的身形始终是挺拔的,像一棵松树,无形之中带给人压力。   鹊舟并不畏惧这种压力,他说出了自己觉得可疑的地方,比如一路上数量不多但分布均匀的丧尸,比如那高阶丧尸出现的地方附近并没有新鲜的人的尸体。   “那高阶丧尸具体的行动轨迹一会儿可以让林林告诉我们,如果它真的是目的性很强的从远处赶过来的,那就可以证明我们的确在被一些无形的眼睛监视着。”文砚从旁补充。   霍连天可以不信他们主观的判断,但文林看到的那些客观事实的东西,他就算不信也会多考虑考虑。   “好,那一会儿就看小姑娘怎么说吧。”霍连天点头,顿了片刻后叹息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说:“我不是不信你们,只是你们说的有关地外文明的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太玄幻了。我需要更多的证据去佐证你们的话,然后我才能判断是否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民众。”   “我希望你们判断的时间不要太长,因为它们今晚就会对基地发动袭击。”鹊舟说得很笃定。   霍连天蹙了蹙眉,似乎对于鹊舟这种不负责任就作出判断的行为有些不满。   鹊舟却不在乎霍连天的态度,在实验室内有动静响起的时候径直走了进去。   文砚无法,只得礼貌地冲霍连天笑了笑,随即也跟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内,文林已经把手从丧尸手臂上拿了下来,转动着脑袋去找寻鹊舟和文砚的身影。   见二人进来,文林才指着刚才被他读取记忆的蜥蜴人丧尸说:“它的脑子里也有那些东西的影像,但好像和上次看到的环境上有些不一样。”   “你能分辨它们的长相么?”鹊舟问。   文林皱了皱鼻子,说:“它们好像都长一个样子。”   鹊舟了然,心说他有时候看电视里那些一群一群的唱歌跳舞的人也觉得都长一个样子,在这种问题上他不能为难人家小姑娘。   “那说说其他的吧,把你看到的所有的东西,包括一些细节部分,只要是你能想到的都可以说出来。”鹊舟引导道。   文林虽然进化成了向导,但可能是向导里边大家的进化方向各有不同,文林没有像她哥哥文砚那样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回想起来有些困难,好在丧尸尸体就在旁边,等她把自己想到的说完了她就再去看一眼,然后接着说。   按照文林的描述,丧尸背后的操控者所处的空间是一个极其具有科技感的地方,那里的墙壁像是由金属制造,看起来光滑而冷硬。   空间里的其他东西也很有科技感,比如文林之前说的可以看到他们这边景象的屏幕,不是那种有电脑或者电视作为载体的屏幕,而是一种直接在半空中显示的投影,投影上显示的画面相当于是丧尸的眼睛看到的画面。   这一点稍稍有些颠覆大众对丧尸的认知,因为此前大家都认为丧尸的双眼是无法视物的,它们只能通过听觉来辨认猎物的方位。但屏幕中显示的画面却告诉他们,至少高阶丧尸的眼睛并不是摆设。   其实鹊舟早该想到这一点了,因为在之前他与高阶丧尸的几次战斗中,每当他要对丧尸的眼睛下手的时候,丧尸都会及时避开或者闭上眼睛用眼皮来阻挡伤害。   “还有那个空间里好像不止它一个、一个东西。”文林想说一个人,但又觉得把人用在这种生物上怪怪的,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用“东西”来指代它们。   文林能通过丧尸的记忆看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她的视野是受到限制的,只能看到那么一点点范围内的东西。   据文林所说,在那个范围内她能清楚看到的只有投影前的一个外星人,但细看的话可以从视野边缘的地方看到一点点外星人身体组织,像是一个弯曲的胳膊肘。   之后文林又看了另一具丧尸尸体的记忆,对比两份记忆片段,可以确定的是在背后操控丧尸的不是同一个外星人,且这些外星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其他外星人的存在。   “草,它们不会是在网吧上网吧。”鹊舟表情古怪。   文砚乐了,“也可能是五人包厢开黑呢。”   “外星人也要玩游戏吗?”文林问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里,外星人好像都是那种开着UFO去别的星球抓人做实验的科学怪人,虽然这些家伙现在在做的事情跟做实验也差不多就是了,但就是有些颠覆她的想象。   “外星人玩不玩游戏不好说,但你现在得告诉我,这只丧尸在袭击我和你哥哥之前它都做了些什么。”鹊舟指着后来从天而降撞裂挡风玻璃的丧尸尸体说。   文林把注意力放到了丧尸的视野上,又看了一遍回忆后说:“它先是在很远的地方杀……杀人,它咬死了躲在楼顶的好几个人,咬完以后它好像是还要去找其他人的,但是很突然的就转身朝哥哥你们那边过去了。”   “距离远么?”文砚问。   文林点头说:“有一点远。那个地方的楼层高度好像都很类似,它是直接在楼层之间跳跃的,好像跑了很久,大概有七八分钟的样子。”   鹊舟想了想丧尸坠地后朝他们的车子射来的速度,觉得这七八分钟都够那家伙跨过小半个城了。   但不管丧尸赶来的速度是快还是慢,就算是以普通人的脚程来说,隔着七八分钟路程的距离的汽车的引擎声应该是很难被人听见的。   所以那高阶丧尸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冲着文砚或鹊舟来的,不是因为听见了什么声音,而是因为它知道他们二人在那里。   这种目的性极强的行动之前在医院那边也出现过,那个潜入进医院直奔研究楼的丧尸显然一开始就是冲着杀霍教授去的,而它的目的也很明显,它就是要阻止人类研究出丧尸病毒抗体,只不过当时它的选择是杀能研究出抗体的人,这次的丧尸的选择却是先杀掉携带病毒抗体的人。   说到底,它们就是在阻止人类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   两份证据摆在面前,如果说第一次的医院行动是恰巧,那第二次总不能说是巧合吧。   霍连天的脸色不太好看,如果说他之前对鹊舟说的丧尸会对基地发动奇袭的事情持怀疑态度的话,那现在他已经信了五六分。   全信自然是不可能全信的,因为他们目前的所有消息都来源于文林这个小丫头。但有些事情就算是不完全相信也必须得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因为他们输不起。   霍连天这边立即安排了人去加强基地的防御,随时准备好应战。那边鹊舟靠站在一个金属实验台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金属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鹊舟说:“我的建议是直接向基地内的所有民众公布有关外星人的事情,让基地的人知道那些外星人把我们的世界当成了一场游戏。”   “我可以向基地的人公布外星人存在的消息,但游戏这一点只是你们个人的臆想,它们的真实用意我们实际上并不知情。”霍连天沉声道。   “那您以为它们的用意可能是什么呢?”鹊舟挑起一边眉毛。   霍连天身旁的军官道:“杀死人类,占领地球。”   鹊舟摇头,“你说的或许是它们的游戏目的,但绝不是它们本身的真实目的。在我看来,它们既然有能力向我们的星球投放丧尸病毒并且通过某些方法或亲身或远程的操控丧尸行动,那它们同样有能力直接杀死我们。就好像我们可以轻易的消灭一个蚂蚁窝一样。”   军官沉默片刻,无法反驳。   他们星球的变化和灾难的确是由外星人带来的,能带来这些东西的外星人或许真的有能力将他们的星球一举歼灭。   “很奇怪是吧。我们分明有能力直接杀死那一窝蚂蚁,但我们偏不,我们就要一点点往蚂蚁窝里倒水,让它们惊恐的满窝乱窜,慢慢的戏耍它们。你们说,我们这是想要占领蚂蚁的家,还是想要借这一窝蚂蚁娱乐一下?” 第111章   “可三万人又是什么。”没人反驳鹊舟的话语,只有文砚垂眸看似自言自语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会知道的。”鹊舟说,“我想它们会愿意主动把目的告诉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霍连天神情严肃,看得出来他还是对鹊舟有些不满。   鹊舟笑笑,也不多解释,只说:“时机还没到,再等等看吧。”   鹊舟的说法让霍连天更加不悦,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关于外星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首都基地,因为最终只留三万人的说法目前还没有个清晰的定位,所以军方在向民众公布此事的时候特意省略了这一点,只说外星人的目的是要消灭所有的地球人类最终占领地球。   当危及整个种族生存的自然事件出现的时候,人们或许会惊惶恐惧,会躲起来尽可能保障自身的安全,会把所有的危险都丢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去抗。   但当他们有朝一日知道这些事情并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有人在背后恶意而为,并且他们也知道了引发这些恶性事件的人是谁的时候,对于一部分曾经只会躲起来的人来说,愤怒会超越恐惧。   在这种愤怒的驱使之下,不过短短半个下午的时间,首都基地中就新添了三十来个进化者。   这些进化者的进化方向以哨兵居多,但也有好些个向导的存在。   首都基地内有一条规定,就是所有进化后的人类都得去哨向登记处做登记,如果进化方向是哨兵,那他将会被分到几支镇定剂用以应付即将到来的狂躁期。如果进化的方向是向导,那就会被带领着去和基地内的每一个哨兵进行接触,看看是否能遇到契合度较高的一个。   同时,在登记的时候,登记处的人也会详细询问进化者进化前的情况。   鹊舟晚上的时候去登记处了解过那些进化者档案,从足够量的样本中可以大致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当一个人在一瞬间产生强烈的以破坏为最终目的的欲望的时候,他大概率会分化为哨兵。而当一个人在一瞬间产生强烈的以保护他人为最终目的的欲望的时候,他大概率会分化为向导。   但这个发现其实没什么大用,因为人的情绪是很难控制的,当一个人想战斗的时候,他到底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杀戮,这很难人为去操控。   “我觉得哨兵和向导之间的数量上的差异应该会被逐步磨平。”文砚说。   在黄昏的基地的街道上,文砚和鹊舟并肩走着,没什么目的性,悠闲得和基地里那些知道真相后忙着加强巡逻和守卫的士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鹊舟没反驳文砚的话。   因为他也清楚,一开始人们在面对这场灾难的时候,更多的人杀丧尸的目的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但当他们开始意识到这场灾难最后带来的结果是全人类的灭亡的时候,总会有人的杀戮不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种族的存续。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对种族的保护。   “其实向导不一定就比哨兵弱。”文砚溜达了一圈发现基地里冲在前面的基本都是哨兵或者原本就是军人的人,而向导几乎都不参与战斗。   “嗯,从你的情况来看,向导在对付高阶丧尸的时候会有奇效。”鹊舟道。   说到这里,鹊舟想到一个问题,饶有兴致道:“对了,你说……如果高阶丧尸实际上是由外星人操控的,那你在对它们发动精神攻击的时候,攻击到的是丧尸还是丧尸背后那个外星人?”   文砚想了想,答:“从玩游戏的角度来说,就算我攻击到的是外星人,它们也顶多只是被迫下线,实质上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那就相当于是游戏的平衡机制了。游戏嘛,总得有点挑战性和难度才有意思,如果我们这边没有对付他们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它们跟开无敌版也没什么区别。”鹊舟说。   文砚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快要彻底暗下去的天空,说:“它们今晚真的会来吗?”   鹊舟唇角弯了弯,耸肩道:“会吧。”   鹊舟说会,基地中所有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就都熬夜坚守了一晚上,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一晚上过去,当第一缕天光破开云层照向大地的时候,别说丧尸大军了,基地附近就连一只高阶丧尸都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你说的它们昨晚一定会来袭击基地么?”研究院内,文砚被带去抽取新鲜血液,独留下鹊舟在大厅里面对霍连天的质问。   鹊舟说:“判断有误差是正常的,也可能是文砚来这边来的突然,它们还没有彻底做好准备,所以打算推迟一两天再行动吧,反正研究院也不可能一两天就研究出疫苗不是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的士兵每天都处在高强度的警戒状态里么?”霍连天面色不善。   “这不是应该的么?”鹊舟反问。   霍连天不吃他这一套,沉声道:“我只给你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后丧尸潮还没有来,别说我不愿意继续相信你们的那些鬼话,就算是基地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再继续相信下去。”   “行,七天之内它们必来。”鹊舟说:“它们不来,你直接把我赶出基地行吧。”   “好,这是你说的。”霍连天道。   七天倒计时开始,第一天,丧尸没有出现,但那些因为丧尸大规模入侵这件事情被拉去做特训的有些能力的普通人并不在意。   他们不是军人,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在战斗一事上本就有所欠缺,如今知道这些灾难都是外星人带来的,他们心里有气,想要加强自身的能力,巴不得好好操练操练,以更高的战斗力去杀更多的丧尸。   丧尸能够晚来一天,他们就能够多练一天。   可当五天过去而丧尸潮还没有来的时候,他们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   真的会有丧尸潮吗?外星人又真的存在吗?   特别是一些每天正常离开基地去清扫基地附近丧尸的猎尸小队的人,在他们眼里,基地附近的丧尸并没有明显的要异动的倾向,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存在,稍微动点脑子,费点力气就能将它们杀死。   而且随着他们清扫的次数的增加,清扫的范围也在扩大,这座城市里的丧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少,他们基地里的幸存者则在不断的增多,基地的范围也在一点点扩大。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比起去相信那些没有实质性证据的外星人入侵言论,这些猎尸小队的人更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   “不会有丧尸潮的,这附近的丧尸都快没几只了,哪有力气去组织什么丧尸潮?”有傍晚刚回到基地的猎尸小队的队员如是说到,“再说那些丧尸真的有那个脑子吗?虽然高阶丧尸的智商确实要高一点,但最后不也被咱们杀死了吗?”   “谁知道呢,上边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倒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哎,你们说这该不会是什么阴谋吧?就是……其实制造这场丧失危机的人的身份已经被调查出来了,但是那个人身份比较特殊,或者说比较有权有势,不方便对外公布,所以上边就编了这么段外星人的说法来骗我们。”   “嘶——在这种事情上,再有权有势的人也不能包庇啊……如果真像你这么说的话,嘶——”那人倒抽一口凉气,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别人后才压低声音道:“这不会就是上面那些人干的吧,目的是为了对人类进行一个大洗牌。”   “草,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至少我觉得比什么外星人靠谱。”   几人一路说着走远了,在他们身后的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文砚靠墙站在鹊舟身边,一只脚屈起向后抵着墙根,轻笑一声对鹊舟道:“咱们好像被当成不靠谱的骗子了。”   鹊舟耸耸肩没说什么。   约定的第六天晚上,丧尸仍然没有来。   那些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的士兵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原本不间断的巡逻慢慢变成了十分钟一次,再然后是半小时一次。   约定的第七天晚上,这种松懈边愈演愈烈起来,好多守在高处哨塔上的士兵都打起了瞌睡,没人真的觉得丧尸会来。   事实也如他们所料,今夜又是一个平安夜。   第八天上午,饶是一直淡定如鹊舟都有些陷入自我怀疑了,面对霍连天的质问时已经无法维持之前笃定的口吻,只据理力争道:“它们会来的,它们只是想要你们放松警惕。”   “够了!”霍连天不欲再听鹊舟多言,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两名士兵动手将鹊舟控制住,“这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我不想听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件事情上跟我开玩笑。你和你那两个朋友联合编造的谎言到此为止,看在他们体内有丧尸病毒抗体的份上,我会让他们继续待在安全区,但是你,就按照你自己先前说的那样,请离开基地吧。”   鹊舟一副还想要再争辩些什么的样子,但霍连天没给他机会,他只能徒劳的被那两个士兵一路押送着扔出了基地。   “你们全都会死的。”在基地门口,鹊舟啐了一声,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边向远离基地的方向走边嘟囔着说:“一个破基地而已,谁稀罕待在里边?” 第112章   夜幕降临,鹊舟姿态闲适的站在距离首都基地一千米远的一栋三十层高楼的楼顶上,双臂交叠搭在天台的围墙上,手边还放着一杯冷水冲泡的速溶咖啡。   咖啡是鹊舟在楼里闲逛的时候找到的,没过期,但用冷水泡出来的味道也不会太好,所以鹊舟只一开始喝了一小口就没再碰过。   鹊舟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游隼在他头顶的天空盘旋放飞着它自己,时不时会叫一两声宣泄一下它畅快的心情。   远方的基地在天一点点暗下来的时候就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到天彻底暗透时,鹊舟就只能看见全天二十四小时靠着发电机发电的亮着灯火的研究院了。   不知道文砚现在在干什么。唔……管他在干什么呢,都跟自己没关系。鹊舟撇了撇嘴,对着空气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你们就等着被丧尸潮淹没吧,那些丧尸绝对会来的。你们会为你们的大意付出代价。”   首都基地里,夜间的守卫已经不像前七天那样森严,那些被安排到今晚守夜的少量的士兵们一个个的也都精神萎靡,在各自的岗位上打起瞌睡,状态比起鹊舟文砚他们来基地之前还要不如。   也正是因为此,当基地外围逐渐有黑色的身影靠近时,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发现,而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批丧尸已经抵达了基地的城门外,其中一两个打头的甚至都快要翻墙而过了。   枪声和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响起,寂静的首都基地瞬间活了过来。   设立在围墙周边的大灯霎时被全部点亮,刺眼的光照在丧尸丑陋的面容上,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这些家伙长得是丑是美了。   “丧尸潮!是丧尸潮!”大灯的开启让守城的士兵们更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只见基地城墙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们嘶吼着扭曲着奔跑而来,在墙外越聚越多,很快就汇聚成了乌泱泱的一大片。   它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伸长了手臂想要去够墙内的人,对于没有痛觉也不会思考的低阶丧尸来说,它们不会去考虑自己的疯狂会不会让前边的同伴受到伤害,所以它们可以无所顾忌的踩在前人的身躯上让自己爬向更高的地方,距离猎物更近一步。   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城墙下很快就流了一地的血水和其他浆状物,丧尸独有的腐臭的味道也弥漫开来,让人闻之作呕。   然而这些仅仅只是开胃前菜罢了。   伴随着一声似笑非笑的嚎叫声,挤在后方无法上前的低阶丧尸们自主自发的向两侧让出一条道来。   伴随着大地的微微震颤,一个近三米高的庞大身影出现在尸群尽头。   有住的距离基地城门较近的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普通民众在远远的看到那具庞大身躯的时候当即就被吓得软了腿。   “天、天呐……”   与他发出类似感叹的人还有很多,但大家已经没工夫为他们的默契干杯了。   绝望的情绪就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让首都基地的幸存者们一个个的都慌了神,好些人还直接绝望的哭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队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步调整齐的端着枪一路小跑到了城墙下。   举枪、射击。   士兵们像是一台台计算精密的机器,每一次开枪都必然有一只丧尸倒地不起。   而紧接着赶到现场的是基地里大部分的哨兵和向导。他们站到了所有普通人的身前,驱使自己的精神体加入战局。   霍连天和不管说什么都要上前线的文砚也出现在了士兵和进化者的队伍里。   霍连天看着丧尸群后方站着的一排数十个高阶丧尸,饶是提前做过心理准备,真的看到这番情形他也不经心下一凉。   那可全都是高阶丧尸。一只两只的人类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如果那么多一起上的话,他们首都基地里搞不好没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真的确定向导可以减缓高阶丧尸的行动吗?”霍连天沉声问文砚。   文砚说:“试试吧。反正能教他们的我这几天也都教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发挥作用就难说了。”   文砚说着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二十来个向导们,鼓励般的拍了拍手:“大家,基地的安危和全人类的希望就拜托你们了。”   向导们闻言都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可心里还是忐忑的。   他们这几天是明里暗里的被文砚提点过精神力的攻击型用法没错,但实战对他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能硬着头皮上。   霍连天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喃喃:“七天的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些。”   时间倒回七日之约被定下的那一天,当时在研究室里鹊舟信誓旦旦说丧尸七天之内一定会袭击基地,手指则无序的在金属桌面上敲击。   但鹊舟的敲击并不是毫无意义的,那些或长或短的停顿让霍连天很快就反应过来,鹊舟是在用摩斯密码给他传信。   人类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外星人监视,他们的每一句话或许都会被外星人窃听。   鹊舟在赌,他赌外星人不了解人类的密码或暗语。   说起来这个方法能够实施还得多亏了文砚在第一个世界里没日没夜的给他辅导英语,不然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而鹊舟当时敲出来的信息大意就是:这场与外星人的博弈人类输不起,但首都基地并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我们可以先假装加强戒备,它们不会与我们硬碰硬,而是会示弱让人类放松紧惕。等基地这边做好准备了,就可以假装松懈引诱它们进攻,将它们一举歼灭。   霍连天接收到这些信息后迅速在脑子里权衡了一番。他当时还未完全相信外星人一说,可正如鹊舟所说的那样,这场赌博人类输不起。   霍连天思来想去,想着加强练兵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最后丧尸还是没来,基地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就决定让全基地一起陪着鹊舟给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外星人演这场戏。   当然,真实的情况霍连天也是通过各种密码或密语传达给部下的,大家都是军队里的人,接受过专门的训练,破译个密码对他们来说也不难。   要说这整个计划里有什么难点,那就是那些并非军队出身的哨兵和向导了。要把计划秘密传达给他们,霍连天手下的那些士兵没少费功夫,脑细胞怕是都死了一大片,好在最后意思都顺利传达到了,也没人掉链子直接把计划给用大白话的方式说出来。   “也没办法,时间太长了它们不一定还能按捺的住。”文砚回应霍连天之前的那句感慨道。   七天是个很合适的时间,外星人们不相信人类能在七天内研究出疫苗,所以多等七天于它们而言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可时间再久的话它们恐怕就坐不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基地搞一个突然袭击,那样一来基地就会变得很被动。   所以说,七天时间对于人类方而言虽然短了点,准备得或许不是特别充分,但至少能掌握一些主动权,不至于被丧尸打一个措手不及。   子弹如雨般洒进尸群,双方没有一段互相安静的对峙期,战斗从第一枚子弹射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并且直到一方彻底消失之前都不会停歇。   文砚很快也没闲工夫跟霍连天说话了,因为那些处在尸群后方的高阶丧尸们在发现人类这边突然多出来的一大群武装士兵后一个个的都不淡定了,发了狂般朝基地里冲。   不同于低阶丧尸的笨拙,这些高阶丧尸想要越过基地门可太容易了,很快就有站得离门较近的士兵被闪现进来的丧尸扑倒,颈部动脉被丧尸撕咬开来,鲜血狂涌,几乎下一秒就没了气息。   文砚额间很快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用精神力牵制丧尸的经验也不多,且每次都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行,如今在这种混乱战局里,他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分散,虽然也能对特定的某只丧尸进行牵制,但牵制时间太短,很少有士兵能把握住那个瞬间将丧尸击毙。   文砚这个有经验的都不行,就更别说那些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向导了。   人类的节节败退让人类方有些心生绝望,可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逃跑,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身后护着的是什么,那是他们输不起的东西,是人类的希望与底线。   越来越多的人在丧尸的利爪和尖牙下死去,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危难中觉醒。   各式各样的精神体成了牵制住丧尸的主力军,文砚穿梭在混乱的战场中,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通过不断的观察和计算,在最准确的时刻绊住特定丧尸的脚步,辅助士兵或精神体们将其击杀。   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别说文砚身为向导一直在使用的都是他自己的精神力。顾此失彼的下场就是文砚在专心辅助一位哨兵对抗长舌头的高阶丧尸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斜后方有一只被打倒了但是没被彻底切断中枢神经的丧尸正伸长了手朝他的脚踝抓来。   “小心!”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文砚背后,只听噗嗤一声,刀进刀出,丧尸已经搭上文砚脚踝的手霎时失力滑落。 第113章   “嘶——”文砚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脚踝的皮肤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而不用想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刚才抓他脚的那只丧尸的手指甲。   “抓到了?”鹊舟蹙眉,一只手直接伸向文砚裤管,揪住布料往上提了提,露出了脚踝上那道新鲜的刮伤。   “没事,反正有抗体,小问题。”文砚不是很在意,一边问鹊舟是怎么回来的,一边全心全意配合起鹊舟的步调对丧尸发起精神攻击。   “就那么回来的呗,它们的注意力现在全放在攻打基地上边,根本没功夫拦我,我骑着上次开到商场那边没带回来的电瓶车就回来了。”鹊舟手起刀落,杀伐果决,好像无需他刻意去做些什么就能很自然的跟文砚配合上。   两人之后都没再言语,全心全意投入到了激烈的战斗中。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等到最后一只高阶丧尸被杀死的时候,剩下的低阶丧尸就已经不足为惧了,三两下就被全部撂倒。   “呼——”   许多人都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他们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持续了半个晚上的高强度战斗让他们精疲力尽,停下来的时候很多人的手脚都在微微的发着抖。   鹊舟虽然加入战局的时间较晚,但他此时也是疲惫得不行,恨不得无视掉一地的狼藉直接原地躺下。   可还没等鹊舟把自己犯懒的想法付诸于实践,他旁边的人就先他一步朝地上倒去。   脸朝下的那种。   鹊舟的身体先于他的脑子迅速做出了反应,长臂一捞稳稳的将人上半身托住,这才避免了那人用脸与一地的血水来个亲密接触。   “文砚?文砚?”鹊舟半蹲在地上,双手扶着文砚肩膀晃了晃,见人双目紧闭没有要应声的意思,立马明白过来这是丧尸病毒给文砚身体带来的副作用。   鹊舟也顾不上累不累的了,把文砚打横抱起就近放上了路边一辆三轮车的后座。   基地的停车场附近租给猎尸人和猎尸小队用的车几乎都是不上锁的,钥匙一般都放在车里,鹊舟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车钥匙,发动车子便载着人朝研究院开了过去。   研究院内,之前那些因为丧尸袭城而被军方转移到车上准备随时撤离的研究员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张泽安作为霍教授的学生,对一切与疫苗研究有关的事情都很是上心,第一时间给文砚的伤口做了消毒和包扎处理。   不过在包扎前他也取了一点文砚伤口处的皮肤组织作为研究材料。   鹊舟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其实他是知道的,研究院这边一直都有要给文砚体内注射丧尸病毒然后观察文砚体内细胞是如何对抗丧尸病毒的这个念头的,只不过这个做法不太人道,所以一直没人敢提出来。   现在文砚自己受了伤被丧尸病毒入体,说句不好听的,这正和这些研究员的意。   但没办法,新药的研究总是会需要自愿者献身的,鹊舟不想对这种事情发表什么看法,他现在只希望这些人别白瞎了这么好的研究机会,早点把疫苗做出来才好。   文砚终于还是被搬上了实验台,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给绑缚着,身上缠满各种仪器,实验台旁边也有各种屏幕显示着文砚的各项体征数据。   鹊舟看不懂那些,研究员们让他先回去休息他也不去,他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实验室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研究员们忙活。   昏迷不醒的文砚又一次发烧了,额间渗出汗水,身上也逐渐弥漫起一股只有鹊舟才能嗅到的异香。   鹊舟被这股味道勾起了些不算美好的回忆,但身体上的变化让他知道,就算上一次的体验不算美妙,他在这种高契合度的影响之下也没法抗拒旧事的重演。   但再怎么说重演也不该是从现在就开始。   之前不管研究员们怎么劝都不走的鹊舟终于还是走了,走得干脆利落,背影看起来甚至有些许狼狈。   张泽安百忙之中看到了鹊舟离去的背影,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工夫多想,注意力很快就重新回到手头的工作上。   文砚身上的味道对鹊舟来说有点过于浓烈了,一直等鹊舟走出了研究院的大门,鹊舟才觉得好受了些,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鼻尖好像还是萦绕着那股气味,经久不散的,跟文砚本人一样像个烦人的跟屁虫。   “鹊舟!”   鹊舟正走着,有人叫住了他。   鹊舟侧头,见来人是一身脏污的霍连天。   其实不止是霍连天,基地里所有参与过之前那场战斗的人身上都是一片狼藉,包括鹊舟自己身上也是。   “什么事?”鹊舟问。   霍连天说:“文砚情况怎么样?”   鹊舟想到那股浓郁的气味,撇了撇嘴,说:“除了人还昏迷着以外,其他方面都挺精神的。”   霍连天没太听懂鹊舟那话的深意,但鹊舟既然这么说,想必文砚是没什么大碍的。   “这次的事情要谢谢你们了。”霍连天说,“这几天也委屈你了。”   “没事儿啊。”鹊舟无所谓的一耸肩,“只要你们现在相信外星生命存在并且人类只有反抗到底这一条路能走就行。”   “这是自然。”霍连天如今对鹊舟的话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怀疑。   霍连天还要再说些什么,周遭忽然一阵骚动。   鹊舟和霍连天同时根据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抬头向天上看去,只见还未迎来黎明的黑暗天空上,数行莹蓝色的大字漂浮于空中,如有实体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那些字的内容。   那是一份通知,一份由外星人向地球人类发出的通知。   通知上所言如下:   致火种候选人们:   如你中有人所言,这是一场我方与人类的游戏。我方不欲将人类灭亡,但只要我方玩家还有一息尚存,人类最终就只会保留三万火种。我方会将火种带回我方星球作为外来珍惜物种进行照料、培养,我方承诺会善待火种,给予火种生活所需的吃食用度。所以,请每一个火种候选人们努力在这场竞选中存活下来,在前方等着你们的将是荣华富贵与极乐。   ——《入侵3:地球》玩家   此通知一出,所有看到的人都不淡定了。   饶是沉稳如霍连天此时也不禁骂了句娘,捶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它们以为自己是什么?!”   “玩家啊,最后落款人那里不是有写么。”早就猜到这些的鹊舟淡定极了,生怕周围这些人不会被气死一样,还贴心的把那些蹩脚的文字翻译了一遍说:“它们这是觉得我们能去它们的星球是一种莫大的恩赐和福利呢,想要我们为此努力的自相残杀,从万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三万幸运儿之一。啧,脸好大,不会真的有人想当这个幸运儿吧,不会吧不会吧?”   鹊舟话说得讽刺,周围听见他这番话的人在生气之余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附和说:“是啊,不会真有人想当这个幸运儿吧?不是吧不是吧?”   “草它奶奶的,它们这是欺人太甚!”   “妈的,把我们的世界当成游戏来玩,要我说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干不出自相残杀的事儿!谁想去当这个幸运儿老子第一个砍死他!”   “它们怎么能……!它们到底拿我们当什么?!高等文明了不起吗?!”   “入侵3……它们之前是不是还入侵过其他的星球?!”   “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它们也真敢说啊,外来珍稀物种,说的好听,这不就是拿人当牲畜看么?!”   “说再多都不如出去多杀几只丧尸,它们不是自诩玩家么?那我们就把它们全部杀到退游!”   “杀光它们真的有用么?它们都拿我们的星球当游戏场了,如果它们狗急跳墙直接把我们的星球毁灭……”   “它们不是自己说了么?只要它们的玩家还有一息尚存……它们自己说的玩家,应该不会通过游戏之外的手段对付我们吧……”   “管它们会不会用游戏之外的手段!难道它们用了我们就得坐以待毙吗?!要我说,不管它们要干什么,咱们都得抗争到底!之前那哥们儿说得对,谁想去当那劳什子的火种,老子第一个砍死他!”   “对!老子第一个砍死他!咱们人类不需要叛徒和软骨头!敢对自己兄弟举起屠刀的都是畜牲!”   “娘的,我现在就想出去找个丧尸杀杀了怎么办?”   “想杀就走啊!我跟你一起!谁怕谁啊!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带它们下水!”   基地里的群情激奋让鹊舟唇角微微弯了弯,这和他此前所料的大家知道外星人真实目的后的反应差不多,但他事先也没想到那帮外星人会这么配合他,他还以为得靠他用嘴皮子去挨个说服呢。   不过嘛,大家有斗志是好事,太冲动白白送命就得不偿失了。鹊舟连忙出声让那些三言两语就打定主意结伴出去杀丧尸的大兄弟们等一等,至少先休息一下养好精神。   霍连天也很快回过神来,沉声安排部下去安抚民众、重建基地防御系统,随时准备好应对新的挑战。   鹊舟看这边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想按照原计划回临时住所睡一晚上,一股熟悉的香味却忽然朝他包裹而来,下一秒,他的腰被一只胳膊从后边环住,紧接着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在了他的颈侧。 第114章   追着突然从研究台上苏醒并且暴力挣脱开束缚带的文砚一路小跑到研究院大门口的研究员们齐齐瞪大了眼。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实验对象突然跑出来竟然是为了和他的哨兵在众目睽睽之下贴贴,这成何体统?!啊不对,应该说这真他妈离大谱了!   鹊舟也觉得有些离谱。   他大爷的,文砚不是被束缚带绑着吗?怎么蹿出来的?那帮子研究员都是吃干饭的吗?!   不过鹊舟没工夫多骂几句娘了,文砚人到的同时也带来了他身上的那股能诱使鹊舟发情的味道,鹊舟深知自己在这种气味的熏陶下很快就会毫无理智可言,因此他得赶在理智丧失前先把文砚拽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哎!你要把他带哪里去!?”见鹊舟把文砚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以后拽着手腕就要拉走,张泽安忙出声喊了一嘴。   鹊舟脚步不停,语气烦躁应道:“都别他妈的跟过来!过几个小时我就把人给你们送回去!”   张泽安还要出言做些挽留,毕竟文砚现在的状态很具有研究价值,说不准能加快疫苗的研究,可鹊舟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离开的脚步越来越快。   “行了,过几个小时再说吧。”霍连天抬手挡住了张泽安欲要追上前去的脚步。   “可是……”张泽安仍不想放弃。   “你还没看出来么?文砚那是向导进入发情期的状态,之前基地里也有向导进入过这种状态,你不知……哦,你当时还没过来首都这边的基地吧。”霍连天想起这茬,摇摇头也没跟张泽安深入解释,只说:“相关问题你之后可以问问研究院里那些前辈,现在的话……反正研究对象都跑了,你们研究院的人也休息下吧。”   早上六点,天还未亮,一些鸟儿却提前在树梢间跳跃鸣叫起来,叽叽喳喳的,有些闹人。   可没几个人觉得这种声音烦。对于刚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来的首都基地众人来说,能再次听见这些小家伙们的声音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文砚就是那少有的几个觉得鸟叫声烦的人之一。   鹊舟的临时住所内,没怎么被人睡过的床铺上乱成了一片。   床单凌乱皱起,被子散开来有一大半都滑落到了床下,剩下的一小半没落下去还是因为被角被人压在了身下。   文砚仰躺在床上,后腰处被垫了个软乎乎的枕头。   枕头随着文砚的晃动而轻颤,一下接一下的,内里的棉花都被从中间挤压到了两侧。   文砚的眼睛眯着,视野朦胧一片,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和他眼前那个跟随他的节奏一起晃动着的人影。   那人嘴唇开开合合,像在说些什么,文砚人不太清醒,本来就听不太清,再加上窗外时不时响起的几声鸟鸣,那些句子就变得更加支离破碎起来。   “什…么…?”文砚恍惚中艰难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说,我就叫鹊舟啊,没别的名字了。”鹊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一只手落在文砚脸侧,将一缕汗湿在那里的头发给拨到了一边。   文砚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是迷迷糊糊地问过鹊舟名字的,但鹊舟没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一直拖啊拖,拖到他俩都有些精疲力竭了才突然给了他这么一句答复。   “那你……爸呢?”文砚又问,同时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鹊舟的脸,想要把这人的一颦一笑都给记进脑子里。   “鹊归山。回归的归,山川的山。”鹊舟怕文砚还不清楚,抓着文砚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戳,补充说:“鹊就是我那个鹊,喜鹊的鹊。哦,我那个舟是船的那个意思,记住了吧?”   “嗯……”文砚发出一个单音节,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鹊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窗外的鸟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小的身子在树梢间跳来跳去,惹得树叶抖动发出沙沙沙的响。   也不知这种响持续了多久,总之当鹊舟赤脚踩下床的时候,那些早起练嗓的鸟雀已经飞去别的地方觅食了,屋内安静得只剩下两道还未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鹊舟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套在了身上,又弯腰捡起一件不属于他的衣服往床上躺着的那家伙身上一扔。   “没死就起来,我还得把你送回研究院去。”鹊舟冷酷道,就是嗓音稍微有些发黏,让他的这种冷酷淡了三分。   文砚缓了缓神,慢吞吞坐起身来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边套边嘟囔:“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鹊舟说:“我要是没人性我就不会在研究院外头被你逮到了。所以你最好搞清楚一点,今天这事儿是你自己要凑上来的。”   “啊对对对,我认我认。”文砚把衣摆往下拽了一把,然后捡起裤子往腿上套,语气凉丝丝地说:“但某人技术也不见得就比我好。”   鹊舟挑眉,有些不乐意了,“你刚不是挺能哼哼的么。”   文砚不忍回忆自己之前都哼哼过些什么,嘴角抽了抽,“我哼哼是因为你么?那根本就是我自力更生。”   说着文砚还冲鹊舟晃了下自己的左手。   鹊舟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发虚。   他技术真有那么烂么?不至于吧,他明明已经很慢很小心了,反正肯定比上次文砚做得要仔细些。啧……文砚那家伙就是不服气吧,一点都不尊重客观事实,是个性格恶劣的大少爷啊。   鹊舟越想越觉得文砚这是在无理取闹,他也懒得戳破对方,只催促文砚快点把自己收拾好,他们得去研究院报道了。   “你真的很拔那啥无情你知道吗?”在从临时住所到研究院的路上,文砚脚步虚浮的走在鹊舟身边,一刻不停的控诉道。   鹊舟只当这人说的话都是在放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更别说回复文砚了。   文砚单方面吐槽了一路,直到进了研究院才作罢。   鹊舟目送文砚被研究员们带进实验室,长长呼出口气来,心说这家伙怎么记忆恢复了也还是这么一副不让人省心的样子,太小孩子气,一点富家少爷该有的的稳重都没有。   鹊舟不知道的是,当文砚跟着研究员们进入实验室后,刚刚还生动鲜活的表情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只留给研究员们一张冷酷的没什么表情的面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外星人对地球人的宣战激怒了很多人,一时间,大家杀丧尸的劲头格外高涨,每天都会有新的幸存者去注册猎尸人,基地里用来给普通人使用的训练场也比从前要热闹得多。   鹊舟一开始的想要以一个安全区为核心,逐渐向外清扫丧尸扩大安全区范围的计划在首都基地这边有了一个明显的体现,首都基地的囊括范围几乎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大着,同时基地里的幸存者也在慢慢增多。   当然,自从外星人不装了以后,每天来偷袭基地或者基地外那些猎尸小队的高阶丧尸也变多了,一些实力不济的小队会全军覆没,但这换来的只是民众们更多的怒火和更旺盛的战意。   这种和丧尸的拼死争斗持续到第十天的时候,研究院内终于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向导素研究成功了。   基地里那些一直靠着镇静剂苟活的哨兵们全都炸了锅,一个个的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鹊舟也被分到了几管向导素,那是一支支注射针剂,如果文砚不在他的身边而他又恰好狂躁发作的时候就可以给自己手臂上来一针。   鹊舟收下了针剂,但文砚每天除了在固定的时间点要去研究院做一些体验以外,其他时间都跟块黏皮糖似的黏在鹊舟身边,根本没给鹊舟打针的机会。   许是《世界魔方》在游戏算法上给了玩家一些有利于通关的小福利吧,在向导素成功问世后的第十五天,抗丧尸病毒疫苗1.0也成功问世,其标志性事件就是基地里有一位被丧尸咬到但还没有进入变异期的试药志愿者在被注射了疫苗针剂后发烧昏迷两小时,醒来后并未尸变,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有清晰自我意识的活人。   疫苗研究成功的消息让首都基地内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落下了泪来。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但幸好他们终于还是成功了。   “现在疫苗出来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首都基地,还是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疫苗大批量接种完成后的当天晚上,首都基地内一个小公园中央的小土丘亭子里,文砚坐在鹊舟身边,一边吹着风一边问。   鹊舟没立刻回答,而是偏头看看文砚,问:“你大半夜不睡觉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文砚说:“主要是看你连轴转了好几天,今天你好不容易轮休一下,就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问问题只是顺带的。”   鹊舟虽然不是医生,但实力摆在那里,基地里很多带点危险性的事情都会被安排到他的头上,而在疫苗研究出来以后,攻打首都基地的高阶丧尸越来越多,这就导致鹊舟必须得一直坚守在最前线,去和那些丧尸拼命,挨过四五天才能休一天。   “我觉得我现在更需要一些充足的睡眠。”鹊舟嘴上说着,屁股却还稳稳坐在亭子里的凳子上,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那畅谈完理想咱们就回去。”文砚说,“你总不会想要一直留在这里听他们安排吧。”   鹊舟嗯了一声,认真考虑了一下后说:“首都基地这边不缺我一个战斗力,继续跟在这边也行,至少这边安全区扩张速度惊人,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能把丧尸清空,但这样多少也有点没意思。”   “所以呢?”文砚眨了下眼,心里对鹊舟的决定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鹊舟说:“所以我想回幸福家园那边看看,如果那边对咱们的需求比较迫切,那就留下,要是不那么迫切,那就去其他地方瞎转悠。毕竟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呢,老待在一个地方会很腻。”   “行啊。”文砚点头,心情因为鹊舟的那句“咱们”感到无比的愉悦。 第115章   说走就走,在鹊舟和文砚打定主意要离开首都基地后,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霍连天。   霍连天有意挽留,但没成功,只好退让一步,让文砚再在基地留一段时间,给研究院这边多提供一点血液。   鹊舟想着左右他们也是要在这个世界留很长一段时间的,多在基地这边留几天也无所谓,便跟文砚一起应下了。   正式离开基地的那天,基地给鹊舟文砚文林三人准备了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水以及部分常用药品。   “从全人类的利益层面讲,我不该放你们两个携带病毒抗体的人离开,但从个体的角度来讲,你们也是人,我无权干涉你们的自由。”基地门口,霍连天看着文砚和文林,沉声道:“虽然疫苗已经顺利研究出来了,但你们一路上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回基地,或者找其他地区的正经的军方组织寻求帮助,我们这边陆续也会和其他基地对接,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知道了,谢谢了。”文砚颔首。   文林也说:“谢谢霍叔叔。”   “行了,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就走了,好不容易为了赶路起个大早,可别又把时间耽搁在唠嗑上了。”鹊舟靠着车门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   “行,走吧。”霍连天无奈摆手。   鹊舟坐进副驾驶座,关门前他最后看了眼霍连天,说:“你放心,人类会赢的,我们也不会死。”   “嗯,我们都会为了胜利到来的那一天拼尽全力。”霍连天说。   车子一路向南开去。   两人一开始虽然说好的是先回幸福家园那边看看,但真的把车开上路以后,他们对于回去也没那么深的执念了,索性就一路走走停停,看到丧尸就杀,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就帮一把。   鹊舟做过一个简单的统计,觉得自己这一路大概杀了不下三千只的丧尸,其中高阶丧尸应该有五十来个。   但后来鹊舟发现游戏任务面板上有一个帮他计数的小程序,他查了一下才发现他的统计还是保守了。   原来他这一路走来杀过的丧尸已经上了万,高阶丧尸也有快小一百。   但鹊舟总觉得他杀的高阶丧尸没有那么多,毕竟高阶丧尸都挺强的,杀起来比较容易让他印象深刻,不会像普通丧尸一样杀起来没个概念。   最后还是文砚给他解了惑,说玩家也分大神级玩家和菜鸟级玩家,同样是高阶丧尸,里边肯定有菜得跟普通丧尸一样的存在,杀起来没感觉也正常。   从首都基地到幸福家园,一行三人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等车子开到一个名为幸福基地的基地大门前时,鹊舟呼出一口气来,笑笑说:“这破名字,该不会是幸福家园里那些人取的吧。”   文砚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下巴一扬指指前边朝车子走过来的男人,说:“你看那人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鹊舟唇角弯了弯,“是挺眼熟的。”   林剑走到陌生的越野车驾驶座门前敲了敲窗玻璃,木着一张脸说:“你们是新来的吧,麻烦开个窗,我们这边需要做个小检查,避免有感染者混进基地。”   文砚把车窗降了下去,对目瞪口呆的林剑扬了扬眉。   “我操。”林剑爆了句粗,嘴唇翕动了老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们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们死外边了呢。”   “怎么会呢。”鹊舟隔着文砚看了林剑一眼,颇为感慨地说到:“倒是你们,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团灭啊。”   “少瞧不起人,我现在也是进化者好吧。”林剑招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白兔,被林剑抱在怀里就只有小小的一团。   “好可爱!”文林把脑袋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里探出,看着那只兔子有些开心。   小孩子嘛,总是无法拒绝这种小小的可爱的生物的。   “哎,妹妹也在啊……等等,你能看见了吗?”林剑震惊。   文林点头说:“我能看见啦,不过是通过它的眼睛。”   文林说着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林剑这才发现文林头上趴着个什么东西,细细一看竟然是个三角形的蛇头,吓了他一跳。   林剑怀里的兔子显然也被吓着了,小小的身子砰的一下就消散无踪,显然是躲回了林剑体内。   “不是,你精神体怎么是兔子啊,不符合你气质啊。”鹊舟调侃。   林剑后退一步和车里的那条蛇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得是鹰啊什么的,毕竟我射箭准心那么好,有个鹰眼buff加成不过分吧?谁知道会是兔子啊,而且我还是个向导。”   “向导怎么了?向导也挺好的啊。”文砚看林剑脸上流露出遗憾之色,啧了一声道,“咱们车上俩向导呢,用处可比那个哨兵大多了。”   “哦。可能是吧。”鹊舟面无表情道。   林剑笑了,“行了行了你们先把车开进来再说,柳焰他们估计也挺想你们的,带你们回去给他们个惊喜。”   “柳焰身体还好吧?”鹊舟问。当初他们离开这里离开的匆忙,柳焰狂躁那事儿他们都没能等到一个后续。   “挺好的,生龙活虎。”林剑说着自顾自笑了一声,笑得挺娇羞的,挠头道:“我后来不是进化了么,跟她的契合度意外的挺高的,所以就……嗯……”   “懂了。你俩在一起了呗。”文砚一边点头一点发动车子往基地里开去。   林剑啊了一声,在车屁股后头喊:“对!我俩在一起了,所以她再也不用担心狂躁的事儿了1”   “嗯,很快你们也不用担心被丧尸咬到会感染的事儿了!”文砚的声音顺着风飘来。   林剑愣了愣,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被丧尸咬了还不担心,为什么?凭什么?该不会……   首都基地研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幸福基地。   幸福家园小区门外,柳焰睁大了眼,一时间就连最熟悉她的林剑都分不清她这是在为鹊舟等人的归来感到惊喜还是在为疫苗研究出来的消息感到震撼。   又或许二者皆有之吧。   “我的天……你们没在骗我吧?”柳焰声线颤抖,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没,首都基地那边正在陆续往各个基地运送大批量的疫苗,咱们这边离得比较远,可能晚点才能拿到,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吧。”鹊舟说。   “太好了!”柳焰原地小小的蹦了一下,“等疫苗来了我们就不用怕那些傻逼丧尸了,直接杀穿它们!让它们那么嚣张!”   “是啊,到时候大家的安全有了保障,面对它们的时候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了。”林剑握了握拳,咬牙道:“它们不是拿我们的世界当游戏场么?那就让它们看看它们到底有多自大狂妄!”   鹊舟倒是不意外林剑他们知道外星人的事情,因为之前外星发给地球的那封通知书太醒目了,恐怕半个地球的人都看见了,就算是当时睡着了没看见通知的人,事后也一定会被周边看到了的人转告。   战意在每个人心中翻涌不止,而如鹊舟所说,疫苗和向导素的确在不久之后就送到了基地。准确说是送到了当地的军方基地,然后再由军方的人分出一部分来转运给幸福基地。   负责疫苗转运的人是霍夕才,也算是鹊舟的老熟人了。   霍夕才干完手头的工作以后打步走到鹊舟身边,寒暄了一两句后问:“你们在首都基地见过一个叫霍连天的么?”   “见过啊,他是你爸啊?”鹊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遇到太多姓霍的人,如果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那霍姓怕是得挤开赵钱孙李荣登百家姓榜首的位置。   果然,霍夕才点头,“对,我爸。他身体还好吧?”   “好得很。”鹊舟说,“但那是两个月前了。现在他怎么样我可就不清楚了。”   “嗯。”霍夕才没再多就这个话题深入,转而问鹊舟文砚道:“两位有兴趣来咱们军方基地打个下手吗?”   这一次是文砚抢在鹊舟前头给出了回答:“没兴趣。”   “这么干脆?”霍夕才挑眉。   文砚说:“我们打算去周游世界,开最野的车,杀最野的丧尸。”   鹊舟莫名其妙的就被文砚这句傻逼话给逗乐了,靠在霍夕才开来的货车的车身上笑个不停,直到霍夕才朝他投来一个“你没事儿吧”的目光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伸长胳膊拍拍霍夕才的肩膀,不是很走心的安慰道:“行了行了,送完东西就回去吧,你们基地又不是没了我俩就会全军覆没。”   霍夕才也不强求,啧了一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边上车边说:“那你们别把自己野死在外头就行。”   “劳您费心。”文砚客气道。   鹊舟赶在霍夕才开车离开前问:“之前那些绑架向导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霍夕才说着看了眼全程跟在文砚身边不怎么说话的文林,“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中有些本来就是要被执行死刑的,我们给过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不珍惜,那就别留在世上祸害人了吧。你们基地那两个向导我们也给救回来了,还捎带了好些其他向导呢。”   “谢谢了。”文砚这一次的态度要陈恳许多。   三人站在幸福基地门口目送着霍夕才的车子远去,良久,文林扯了扯自己哥哥的衣摆,问说:“哥哥,我们又要离开吗?”   文砚揉揉文林的头,说:“外边危险,我想把你留在基地里,现在基地发展的不错,我和你鹊舟哥哥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干,可能会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文林咬了咬唇,有些害怕被哥哥丢下,但她更害怕继续跟在哥哥身边会拖哥哥后腿。   文林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幸福基地里,她没什么武力值,杀丧尸是不行了,但可以帮基地种种菜养养鸽子什么的。   听说基地里第一批作物的种子就是她的两个哥哥带回来的,鸽子也是她的两个哥哥发现的,她去照顾它们,也算是在帮两个哥哥的忙了。   至于她离开基地的两个哥哥……   夜晚,停靠在路边的越野车车身微晃,在浓郁甜香味的包裹之下,鹊舟把文砚摁在后排的座椅上,身子压的很低,唇几乎是贴在文砚耳侧戏谑道:“你把你的好妹妹支开就是为了这个吧?别摆出一副吃了亏的样子啊。”   文砚嘴唇翕动半晌,最终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得,谁让他自作孽要先去招惹鹊舟呢。但哨兵身体素质比向导强的这个设定真该死啊。 第116章   历时两年零六个月,人类方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躲藏起来的最后一只高阶丧尸。   在将丧尸的头颅无情洞穿之前,丧尸口吐人言,问面前的持枪者说:“在高等文明投来的巨大压力之下,人类为什么不选择放弃?”   为了找这最后一只丧尸奔波了三天没有合眼的鹊舟迟钝地歪头想了想,慢吞吞答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一身反骨吧。”   一身你想要我灭亡那我就偏要带着全族活下去的反骨。   “你们和我们前两个游戏场上的生物很不一样。”高阶丧尸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腐烂的身体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软倒在地。   自诩玩家的外星人们无法再借丧尸的躯体登入地球,入侵游戏正式宣告失败。   在最后一只丧尸倒下的那一刻,天空上又出现了一排莹蓝色的字,说是人类赢得了胜利,成功守卫住了自己的家园,它们将不再继续打扰地球。   话是这么说,但很多人还是忧心忡忡,担心外星人不信守承诺,之后还会对地球做点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与鹊舟和文砚无关。   鹊舟在击杀掉最后一只丧尸的时候就收到了系统的任务完成通知,他本来想立刻离开的,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呆的够久了,就算离开游戏后他的身体年龄没有变化,但他心理上已经老了两岁,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可文砚却在那一刻按住了他的手,在漫天莹蓝色字幕的光辉下对鹊舟说:“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别欺负我。”   鹊舟差点被文砚气乐,“我欺负你?你倒是说说我能怎么欺负你?”   文砚说:“比如趁我失忆的时候疏远我,不搭理我,不给我亲亲抱抱什么的。”   “恶不恶心?”鹊舟唇角直抽,“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亲亲抱抱了?”   “你没有吗?”文砚掰起手指头就要开数:“半个月前你发情期的时候把我摁墙上亲了五分钟的事儿你不记得了?还有两个半月前你自己上头了,做完之后还抱着我不撒手的事儿你也不记得了?还有……”   “够了!闭嘴吧你!”鹊舟毫不客气的踩了文砚一脚,把文砚疼得一蹦。   鹊舟眯眼警告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别搞得好像那些事情你自己没干过一样。”   “我干过啊,我承认。”文砚一边嘶气一边说。   鹊舟无语。他觉得他没什么可以跟文砚说的了,毕竟文砚不要脸,而他还稍微要一点点脸。   “所以你千万别欺负我啊,咱们是实打实的做过的关系,不要提起裤子不认人啊。”文砚最后提醒了鹊舟一遍。   鹊舟哼笑一声,“游戏而已,算哪门子的实打实?顶多算个颅内高潮。至于下个世界……等死吧你。”   说罢,鹊舟就在心里让系统帮他退出游戏了。   “哎哎哎!”鹊舟退游,文砚这边也是会有感觉的,只能匆忙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对着面前逐渐扭曲起来的人大喊说:“我说真的啊!我下次肯定还会喜欢上你的!你别翻脸不认人啊!”   鹊舟在游戏舱里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好像都还萦绕着文砚最后那句话。他坐起身,不屑的嗤笑一声,自语道:“没了发情期影响,谁他妈还要跟你乱搞啊。”   告别末世重归现实,鹊舟还有些不适应。特别是他在末世里实打实的有近三年时间没玩过手机和电脑,一回到现代的高科技时代,他差点都要不会用那些电子设备了。   小叫花子通关的消息很快就被人发到了论坛上,引来了一大群人的讨论。   有人惊讶于一个叫花子居然能连过三关,也有人好奇鹊舟到底还能走多远。   虽然第一场游戏时的全网嘲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在网络这个大环境下,难听的声音总还是存在的。   只不过鹊舟的实力摆在那里,那些无脑黑的声音很快就被真正看过直播的精神状态正常的人的评论给压了下去,成为了众多发言里的一个小小笑话。   鹊舟对别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他发现跟自己有关的话题下边还有不少人在讨论文砚。   虽然鹊舟自认为对文砚的事情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   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文砚也是游戏测试者的事情很快就被捅了出来。   鹊舟对这一点倒并不惊讶,因为游戏到后期的时候,文砚在跟他平时对话时根本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除了还在帮他隐瞒真实身份和真实目的以外,对自己是测试员的事情文砚是一点都不避讳。   -所以文大少爷是真的喜欢小叫花子?开什么玩笑?!   -喜欢就喜欢了,小叫花子就是很值得人喜欢啊,怎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门当户对那一套?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人家文少爷是真心的吧?富家公子哥什么生活习性不用我提醒大家吧?只是一时间的见色起意罢了。   -可是文家少爷这么多年一点绯闻都没有啊,关于他的报道全都是关于学业或者事业的,还有公益,但恋情从来都没有。   -那么大一个少爷想要隐藏自己的恋情还不简单吗?草纯情人设呗,私底下指不定玩多花。小叫花子就一个过客罢了。   -过客就过客啊,小叫花子也没对人家少爷死心塌地啊,就不能双向过客吗?   -神他妈双向过客,我居然觉得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你们只关心爱不爱情的吗?没人关心游戏测试的事儿吗?魔晶集团这摆明了是还有未公开的测试名额,文家那位算不算是走后门?   -走后门就走后门啊,全息游戏舱都是人家文氏集团投资研发的,给人家少爷走个后门多加一个名额怎么了?某些人别酸啊,有本事自己也去走一个呗。   -不是,你们不觉得文少的测试内容和那两百个主播的不一样吗?我看文少表现,一开始明显是没有现实记忆的。   -啊啊啊我也想说这个!我怀疑《世界魔方》应该有那种屏蔽现实记忆的选项,就是完全按照游戏设定里一个角色的设定去过日子那样,沉浸感拉满,想想就很激动啊啊啊!   -别怀疑了啊!世界魔方官博发博了!说就是有一个沉浸式体验异界NPC生活的模式,不过是随机寄生到一个玩家的游戏世界上的,玩家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失败离开世界以后NPC玩家也会被踢出世界。   -草!我可以!!!已经开始期待了,世界魔方你到底什么时候正式上线啊啊啊啊啊!   -大家先别激动啊,游戏舱可贵了不是谁都买得起的啊!   -不管!我家五栋房子呢,贵上天了也不过是卖栋房子的事儿。   -草,狠狠地羡慕了。   -草啊啊啊啊!之前是谁说文少爷私生活乱的?文少发微博了啊!!!他发微博自证了你们去看啊啊!!!我嗑的CP是真的呜呜。   -别发癫OK?他说自己清白就清白啊?富二代的嘴骗人的鬼。   -虽然但是,人家应该不是富二代,细算下来富三四五六代也说不定。   鹊舟本来也就是那这些论坛评论当下饭菜看,看得速度不算快,等他看到这里的时候,距离那个说文砚发微博自证的人的评论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鹊舟退出论坛,打开微博搜了下文砚的名字,按下回车键以后他很快就看到了那条所谓的自证微博。   文砚:知道你在看,晚上好啊。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世界和你说话,但准确说来也不算是说,算了,不要太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我主要是想告诉你,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谈过恋爱,不信的话我把话放这儿,任何人有我此前谈过恋爱或者和谁有暧昧的实质性证据都可以公开发布到网上,如果证据是真实的,我会给发布信息的人一千万美金。换句话说,我在全网悬赏我自己的过往恋情实锤,我希望这样做能让你相信我的话,也能相信我的感情。(好像有点肉麻,求求了下次见面别刀我QAQ)   鹊舟看完这一串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后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发这条微博的人的认证信息。   好吧,还真是文砚发的。   简直有病,一点身为大少爷的自觉和架子都没有,过往的冷清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怕是要在今天全面崩盘了。   “神经病。”鹊舟嘟囔一声,随手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取名为一串乱码,给文砚这条微博下边的十几万条评论里多加了一条:   傻逼,下次写这么长的东西记得提行。   鹊舟评论完就把微博给关掉了。   文砚说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早在他在上场游戏里第一次被拥有现实记忆的文砚压在下头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傻逼有记忆跟没记忆一个样,技术都他妈烂到家了,根本不可能事先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至于相信他的感情什么的……鹊舟撇了撇嘴。   那家伙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关系”一开始是谁先提出来的? 第117章   “少爷,您真的不打算把这条评论给删掉吗?”   文砚家里,管家站在书房里捧着个手机忧心忡忡道。   坐在书桌前处理手头公务的文砚抽空朝手边的另一台电脑屏幕上瞥了一眼,那上边显示着他两小时前发出去的那条微博的评论界面,其中最顶上的一条评论是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发的,开头就是一句傻逼,目前这条评论下边已经有好几千条的回复,属于是生生被骂成了热评第一。   文砚笑了笑,收回视线对管家说:“我真没那个打算,你也别老关注我微博了,多去看点养生小贴士什么的吧。”   管家退下了,文砚继续完成起手头的公务,只是眼睛还是会时不时的朝旁边电脑屏幕上瞟一眼,看一看那条骂他的评论。   他知道那是鹊舟发的,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就是知道。   网上关于文砚那条微博的讨论热度已经无法控制,有人羡慕小叫花子,有人觉得大少爷脑袋瓦特了,还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放一些扑风捉影的照片想要造谣,只不过那些造谣的人最后都被文氏集团那边的团队给发了律师函就是了。   不过任由文砚这条微博掀起的风浪再大都与鹊舟无关,比起有关于自己的绯闻八卦,鹊舟更想看的是和他同台竞技的那另外199个人的情况。   第三场游戏以灾难为关键词,随机生成出来的世界十有八九都是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的。想要克服数不清的问题活下来并且完成游戏任务无疑是艰难的,所以这场游戏结束后的淘汰人数十分可观。   鹊舟没关注那些被淘汰的倒霉蛋,因为淘汰一场就意味着几乎与最佳测试员无缘,鹊舟没工夫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无法与他继续同台竞争的人的身上。   鹊舟更关注的是那些和他一样连续三场都没有被淘汰的人。   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加上鹊舟自己一共也就只有39人。   鹊舟的休息时间不多,他没办法详细的去看这些人的游戏过程回放,只能去视频平台上搜索这些人的通关精彩片段剪辑。   鹊舟想,如果一个人很强,那他的粉丝一定不少,粉丝帮忙剪辑的精彩片段合集肯定也很多,至于那些侥幸通关的没什么能力的人,应该没什么视频,他搜索不到的话也就不用再把这样的人视作威胁。   事实证明鹊舟的这个方法还是比较有效的,让他在零点到来之前对自己的对手们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其实这38个人里让鹊舟稍微有些在意的人只有3个。《世界魔方》的测试员说到底是系统随机挑选的,既然是随机的,那么肯定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其中不乏有些人一开始报名抽奖只是图一乐呵,本身其实没什么游戏经验,就算侥幸通关前三场,之后也不一定还能继续坚持。   而被鹊舟重点关注的那三个人不同。他们之中有两人本来就是游戏主播,一个比较有名,粉丝好几百万,游戏操作水平一流,是实打实的技术型主播。   另一个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也发了很多游戏视频,不过是攻略性质的,可能因为他视频里的讲述太过冗长,趣味性不高,一般人听不进去,所以才一直没什么名气,直到这次全网直播他才凭借自己的连续胜利慢慢被大众所知晓。   至于第三个人,那人不是游戏主播,而是个退伍军人,以前在特种部队待过,身手很好,脑子也好,如果要说这么多测试员里谁的第三场游戏过的最轻松,这位的名字指定能排到第一位去。   都是劲敌啊……鹊舟叹了口气,关掉电脑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朝沙发倒了过去。   他得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行,测试员之间的测试都是互相独立的,他没办法使手段让那三位输掉任务被下放去复活场,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别先他们三个一步输掉。   鹊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踩着点钻进游戏舱,在意识穿越的瞬间想:文砚和他在现实里度过的时间是相同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文砚能帮他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要不这次一进游戏就把文砚杀了逼他强行退游吧,这样文砚就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查魔晶集团了。   “雀周先生您好,欢迎您再次进入《世界魔方》,您今日的旅途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倒计时:3,2,1——”   鹊舟睁眼,入眼的是一个装潢华丽的别墅客厅和客厅里或坐或站的好些个人。   鹊舟没动,他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脖子,借着脑袋的转动去更仔细的观察周遭环境。   客厅里加上鹊舟自己一共有十个人,七男三女,看模样应该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长相各有千秋,以鹊舟的审美来看,长得赏心悦目的有,长得糟心的也有。   而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身价高的人有,身价低的或者说为人低调的也有。怎么说呢,鹊舟感觉聚集在这里的十个人里鱼龙混杂,他一时间还真不好判断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聚在这里的。   多说多错,鹊舟选择保持缄默,同时在心里盘算起杀了文砚的计划。   是的,文砚也在这十人之中,从鹊舟一睁眼开始,那家伙就坐在客厅中间的垫着针织长毯的沙发上,坐姿闲散,表情淡漠,一看就不像是个好惹的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种状态的文砚,鹊舟更想宰他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鹊舟正想着,客厅里一个站在沙发边上半边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男生开口道。   男生大概是个非主流,黑色的头发里有几缕挑染成了绿色、红色和紫色,看起来五彩斑斓的,但他的脸长得还算可以,搭配上这种发型不算难看,就是有些让人眼前一黑罢了。   “你们不会真信了黑板上那些鬼话吧?我看这就是一场恶作剧,那个门就是有人在我们进来以后从外边关上反锁的,实在不行咱们直接破门出去呗,他们这算是非法监禁了,我们就算把门弄坏也轮不着我们赔。”   搭茬的也是个男生,头发剃成了板寸,两只眼睛天生的狭而小,下巴有些尖,看起来有种狐狸脸的即视感,让鹊舟的眼睛有些微的不舒适。   狐狸脸是带着点儿不耐烦的情绪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他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客厅里的其他人,首先响应他的就是一个体格比较壮硕的男人。   男人原本靠墙站着,闻言赞同的锤了墙壁一拳,说:“对啊,直接暴力闯出去不就得了?你们一个二个的到底在磨叽个什么劲儿?还说什么不遵守规则会死,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才是死了之后的胆小鬼投胎吧。”   男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别墅那扇唯一的通往外界的大门前,手在紧闭的大门上按了按,嘟囔道:“不就是一扇木头门吗?木料再好也经不起刀劈,你们都怕死不敢动手那就我来,有本事待会儿我把门打开了你们谁都别跟着出来。”   男人说着就要去厨房找刀,在场剩下的人表情各异,但谁都没出言制止。   很快男人就从厨房里找了把菜刀出来,拿在手里一颠一颠的走到门前,找到门锁的位置挥刀就要砍下。   鹊舟直觉接下来要有限制级的画面出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随着刀劈砍木头发出的噔的一声,木门完好无损,刀却被震得断裂成了两半,其中被震得倒飞出去的那一半刀片在空中旋转数圈,噗嗤一声扎进了男人眉心。   “啊——!”   男人的突然倒地和眉心插刀的情景让客厅里好些人都惊呼出了声。   先前那个说着要把门弄坏出去的狐狸脸男生把不大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结巴道:“他、他他他怎么个情况?!”   “死了呗。”鹊舟说。   死人的出现把狐狸脸吓得腿软,其他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鹊舟特意观察过文砚的神情,那人从始至终都坐在沙发上没挪过窝,即便是有人死了他也只是淡淡的投去一眼,看过后面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像块木头。   鹊舟没管他,趁着其他人都被尸体吓得魂不守舍的空档溜达去之前狐狸脸提到过的那面黑板前看了看。   黑板就放在客厅里,和沙发之间隔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写画画了很多东西,鹊舟大致将它们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位于黑板左上方,是一个问题:这一生对我影响最深的人是……?   第二个部分位于黑板中间,是几条用图画表示的等式,用文字翻译过来就是:   嘴唇等于一个罐子   拳头等于两个罐子   倒三角形等于三个罐子   爱心等于四个罐子   小刀等于五个罐子   第三部分位于黑板右侧,是几行规则性的话语:   1、被困者将正确数量的液体倒入大门凹槽即可开门离开,除此之外的任何离开方式都视为无效;   2、别墅内共有五个特殊房间,每人每天必须进入任意房间一次;   3、每个特殊房间每天需至少一人进入。   4、被困者每人每天只能进入一次特殊房间。   5、未进入过同一特殊房间的被困者之间每人每天只能就自己所进入过的房间中的信息进行十字及以内的描述。   6、违抗规则会死。 第118章   鹊舟在心里把规则简单翻译了一遍,其实就是这别墅里有五个房间需要每天都有人进去,而且每个人每天必须、也只能进一间房,没进过相同房间的人之间还不能过多的透露有关房间的信息。   这么看来,他们十个人,啊不对,现在是九个人了,他们九个人里最多只能再死四个,不然他们就会因为有房间没人进去而全军覆没。   将规则熟记于心后,鹊舟重新把视线投到黑板中间位置。   等式前边的那些图案画的不算抽象,乍一看都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可是其具体代表什么含义却不好太早的下定论,只能先找找看其他线索。   至于等式后边的那个罐子一样的图案……鹊舟转头看向一旁长桌上由数十个易拉罐垒成的三棱锥塔,心想这些罐子应该就是黑板上画的罐子,同时应该也是规则第一条里说的用来往门上凹槽里灌入的液体的容器。   想清楚这一点,鹊舟知道自己想要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恐怕就是搞明白黑板左上角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这一生对我影响最深的人是……?   “我”是谁?   这栋别墅的主人?   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出现前,鹊舟并没有贸然下结论,而是左右转动着眼珠去看长桌上的其他东西。   长桌上东西不多,除开正中间的易拉罐塔外,就只有桌子左边摆放的两个电视遥控器、一包抽纸巾、一个烟灰缸和桌子右边摆放的一张报纸。   鹊舟先看了烟灰缸一眼,里边没有烟灰,要么是没人使用过,要么就是被打扫过,但考虑到这里是别墅,鹊舟合理怀疑答案是后者,打扫烟灰缸的人有可能是管家或者家政阿姨。   看完烟灰缸,鹊舟又转头去看那张报纸。   报纸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近期的,鹊舟没有贸然将报纸拿起来,而是先看了朝上那一面的内容,没看出什么的特别的。   鹊舟瞥了还坐在沙发上稳如老狗的文砚一眼,伸手将报纸拿起翻了个面。   文砚抬了抬眸,很快又垂了下去,继续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似的。   报纸的背面果然有东西,鹊舟看一眼就顿住了。   报纸的背面同样有很多新闻报道,国家大事和当地的一些小事都有涉及,不过那些都不是鹊舟关注的重点。   鹊舟关注的重点在于报纸中间部分的一个板块,这个板块的新闻有一张配图,拍摄者是从楼下仰头朝着楼上拍的,拍摄重点是一个站在楼顶天台的护栏外边的女人。   报纸是黑白的,且拍摄距离较远,照片上的女人的面容鹊舟看不清楚,只知道女人烫了一头波浪卷发,身上穿着不知道颜色的连衣裙。   照片旁边的文字性的报道全部都被人为的用黑色记号笔涂抹掉了,漆黑一片,鹊舟努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办法从中看出一个字来。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被记号笔涂黑的内容一定是破局的关键,而他们要做的或许就是搞清楚这内容究竟是什么。   “啊——!”   那边围观完尸体后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惊呼,鹊舟放下报纸偏头看去,耳朵也在同时听见发出惊呼的那个女生语气惊恐道:“他、他的尸体不见了!”   鹊舟定睛看去,果然见门口躺着的那个没人敢去动一下的男人尸体消失无踪,就连流淌到地上的血迹都没有留下。   这太诡异了,像是有什么超自然的现象存在于这栋别墅里。   尸体的消失让别墅内众人的恐惧值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鹊舟绕开惊慌无措的人们走到别墅大门前,凑近了将木门仔细观察一番。   之前男人的那一刀没有在门上留下任何痕迹,门不是普通的门,想要打开它或许真的就像黑板上说的那样,只能把适量的液体倒入大门左侧靠近门把手位置的一个小小的圆形凹槽里。   “这个门一定要把那些东西倒进去才可以打开吗?要倒多少?我们可以一点点的尝试吗?”彩色头发的男生是在场除了鹊舟和文砚以外相较而言最镇定的一个,他看鹊舟在观察大门上的凹槽,就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   鹊舟耸肩,说了进入游戏后的第二句话:“我劝你不要轻易尝试,试错了可能会死。”   彩虹头咽了口唾沫,脑袋往衣领里一缩,不说话了。   “呜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想回家,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捂脸小声啜泣起来。   在她身边,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她还是安慰的拍了拍长发女生的肩膀。   可长发女生却哭得更伤心了,握住短发女生的手哽咽道:“对不起啊莎莎,是我不好,是我非要来这里,还要带着你一起……呜呜是我害了你呜呜……”   “没、没关系,我跟你一起来至少相互之间有个照应。”短发女叶莎道。   鹊舟挑眉。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么?是出于什么原因?   鹊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面板,除了一句“离开别墅”外他没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个地方明显的就是有问题,这里不正常,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有人惶恐不安道。   “喂,那边那个人,你从一开始就坐在沙发那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狐狸脸把视线投向沙发上的文砚。   文砚掀起眼皮看了狐狸脸一眼,嘴唇翕动,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你没长眼睛么?”   “你!”狐狸脸瞪眼,“你什么意思啊你!”   文砚大发慈悲的抬手指指面前黑板,“不认字?”   狐狸脸当然认字,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下文,鹊舟怀疑这可怜孩子是被文砚身上那股冷气给唬住了,要不然现在脏话连起来也能绕地球半圈了。   “那我们现在是只能按照黑板上说的方法开门么?可是……可是我们要怎么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和那些符号的意思?还有特殊房间……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把不安写在了脸上。   在她身边,像是她男朋友的男生揽着她的肩膀,接话补充道:“还有那个‘我’指代的是谁?”   “这些怕是要进特殊房间看看才知道吧。”鹊舟说,“按照规则,五间房间每天都得有人进去,咱们九个人,不管怎么分组总有至少一个人落单,大家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是不是那个落单的人?”   鹊舟这话又一次把大家心里的不安给激发到了最大值。   那两个一起来的女生和那对小情侣倒是还好,因为他们自成一个小团体,而剩下的五人看样子都是独自来到此处的,相互之间都不熟,组队还就真成了个难题。   “喂,那个染彩色头发的,咱俩一组吧。”狐狸脸深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立马就朝距离自己最近的彩虹头伸出橄榄枝。   彩虹头自然也是不想落单的,当即就一点头答应了狐狸脸的组队邀请。   三组六人成功找到同伴,在场还没达成共识的只剩下鹊舟、文砚和一个从头到尾都害怕得微微发抖的胆小男生。   鹊舟和文砚谁都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胆小男生咽了口唾沫,看看鹊舟又看看文砚,可能是文砚之前的表现让他整个人显得过于不近人情,胆小男生最后还是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了鹊舟的身上,忐忑着用不稳的声线说:“那、那个,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鹊舟瞥了盯着桌子发呆的文砚一眼,点头欣然答应道:“行啊。”   分组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大家要考虑的就是进哪个房间了。   五个特殊房间都在别墅二楼,房门与房门之间相互间隔的不算远,一群人围在二楼走廊上看着五扇一模一样的房门拿不定主意。   “这些门后面会有什么?”彩虹头咬了咬唇,“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有没有危险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鹊舟不想继续在外头耽搁时间,随便指了其中一扇门说:“有没有人要选这扇门啊?没人选的话我就进去了啊。”   “反正这些门看起来都长得一样,随便进吧。”情侣里的男生道。   其他人闻言也觉得这些门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精心挑选的必要,干脆就都随便选了一扇。   鹊舟手搭上了门把,在开门前又看了文砚一眼,谁知刚好看到那家伙头也不回的开门进去,一闪身就没了踪影,门也被从里边关上了。   走得还挺干脆利落。   鹊舟撇了下嘴,自己也拉开门进入了房间。   其实鹊舟没想那么快就一脚踏进房间里的,他在进去之前怎么着也得先站在门口看一看。可当他把门拉开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两只脚一倒腾就把他给倒腾了进去,门也随之关上,连一点撤退的机会都不给。   胆小男生也在刚才被一起倒腾进来了,哆哆嗦嗦的看看四周说:“这、这是哪儿?”   鹊舟看着面前明显超出正常房间面积的大厅以及大厅里整齐摆放的桌椅板凳,挑眉道:“很明显,这里是一家餐厅。” 第119章   鹊舟进入的特殊房间内部是一家面积还算不错的餐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家火锅店,判断的依据就在于那些餐桌中间都是凹下去的,凹槽里刚好放得下一口铜锅,凹槽底部也有加热的装置。   跟鹊舟一起进来这里的胆小男生叫做谢幺,目前在读大四,处于自主实习阶段,平时时间比较多,所以在偶然收到一张求助纸条的时候他才会找不到理由不到求助人写的这个地址来。   这些信息都是鹊舟在打量火锅店内部装潢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从谢幺嘴里问出来的。   “你就没想过那个人可能是骗子或者人贩子之类的么?”鹊舟说着在一张桌子前蹲下观察桌子下方的构造。   谢幺亦步亦趋跟在鹊舟身后,鹊舟蹲下他就站在旁边等,答说:“我想过的,但是……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的有人需要帮助,而且只向我一个人求助了,我不去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谢幺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不足。可能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轻信一张来历不明的小纸条的行为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   可是……谢幺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选择,他可能还是会来,否则他的良心会遭到一辈子的谴责。   “那来之前至少先报个警。”鹊舟没在桌下看出什么古怪,手扶着桌沿站了起来。   “可是你不是也来了吗……”谢幺小声道。   鹊舟嘴角抽了抽。   “好吧,不说这个了。”鹊舟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扮演的这个角色来到这里的原因,但想来也跟谢幺一样傻逼,他不想就此深入,索性改换了话题说:“你猜猜我们要在这里做些什么?”   “在这里?”谢幺环顾四周,摸不着头脑道:“我不知道,我感觉这里好像没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出去?”鹊舟笑了,“你没发现我们进来以后门就消失不见了吗?”   谢幺闻言瞪大了眼,胸腔里的一颗小心脏怦怦狂跳。   是的,这里没有门,四面八方都是紧闭的窗户和贴着咖色古朴墙纸的墙壁,根本就没有一扇能供人正常进出的门。   “可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还……!”谢幺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看向鹊舟的眼睛瞪得溜圆。   鹊舟拍拍谢幺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这个地方不正常,应该是有灵异事件发生,等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或许就能出去了。”   谢幺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算哪门子的别担心?!他简直要担心死了好吧!   而像是为了回应鹊舟的话语,两人很快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质问他们说:“为什么厨房还有那么多餐具没有洗?如果你们不能在一个小时内把那些脏碗收拾干净,你们就等着吧。”   谢幺差点就被这声音吓得原地起飞,整个人都在无声的呐喊着,根本就没把那声音说的内容给听进耳朵里。   鹊舟倒是认真听了,边听还边抬头往上看,只可惜天花板上除了吊灯外什么都没有,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那声音具体是从天花板上的哪个地方传来的。   或许这就是超自然现象的不可捉摸吧。   “舟、舟哥,这是有、有有那啥吗?”谢幺实在是怕的不行,两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鹊舟的一条胳膊。   鹊舟也没挣脱,瞄准火锅店后厨的方向带着人走了过去,边走边性质恶劣地询问道:“那啥是啥?”   “就就是那个啥啊,那个,会飘的那个……”谢幺不敢明确的说出那个字,就好像说出来了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哦,你说鬼啊,有可能有,总之先听她吩咐洗碗吧,你也不想知道她说的‘等着吧’是让我们等什么对吧?”鹊舟站在后厨门口,看着堆了一地的碗筷道。   谢幺打了个哆嗦,忙转动脑袋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等确定周围没有漂浮的人脸、皮球一样滚动的脑袋或者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头发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在他稍微静下心来看清那一地的锅碗瓢盆后又猛得被提了起来。   “不、不是吧?这么多全部都要我们两个来洗吗?真的可以洗完吗?她是不是说只、只给我们一个小时啊?”谢幺简直要哭了。   “现在应该只剩58分钟了。”鹊舟说。   碗是要洗的,再多都得硬着头皮去洗,就算觉得不可能洗完也得先试试才知道,因为无论是谢幺还是鹊舟都不想知道失败的下场。   厨房里仅有的两个洗手池里的水都在哗哗哗流淌个不停,碗碟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   鹊舟以前刚进地下拳场的时候是干过洗碗的活的,那时候地下拳场养了很多人,每天吃饭的碗筷都有几十上百副,那么多东西几乎全是鹊舟一个人洗完的,而且一洗就是好几个月。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鹊舟能靠打拳帮那些大老板们赚钱了以后就没人再让他洗碗了,再加上前几个游戏世界里平白多出来的几年时间,鹊舟现在对自己的洗碗速度还真没什么自信。   但可能有些技能一旦掌握了就会一直被身体所记忆吧,鹊舟刚开始洗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熟练,但等他洗了十来个盘子以后他的手感就慢慢回来了,然后越洗越快,越洗越快。   厨房里的两个水池是挨在一起的,谢幺就站在鹊舟边上,所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鹊舟那边逐渐加快的速度,这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觉得自己如果不能跟鹊舟一样加快速度的话,自己就会突然暴毙。   不行,他也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们洗出来的碗碟还不到总量的十分之一,这样不行,他必须得加速。   鹊舟知道谢幺在加速,他张了张嘴,想让谢幺别太勉强自己,毕竟谢幺胆子小,洗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洗太快会抖的更厉害。   可惜还不等鹊舟把话说出来,谢幺那边就已经一个不稳把刚洗好的一个盘子给打碎在了地上。   盘子的破裂声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静。   水池里哗哗流淌的水自己停了下来,鹊舟伸手摆弄了一下水龙头,无论他怎么转动按把都没有水再流出来。   谢幺欲哭无泪,整个人抖成了筛糠,带着些哭腔问鹊舟:“怎、怎么办啊哥……对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别叫哥,我今年才20。”鹊舟说着转身去看厨房里其他地方是否有异动。   “水…哥!有水!啊,好像是血、血!”谢幺忽然在鹊舟身后喊道。   鹊舟回头,恰好听见水滴坠落到池底发出的啪嗒声。   水池底部先前本来就有水珠残留,这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到池底,很快就和残留的水迹粘连到一起,在透明液体中晕开一缕缕红丝。   谢幺简直要一个腿软给跪下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水龙头里渗出的血珠越滴越快越滴越多,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水柱,把池底冲刷的猩红一片。与此同时,厨房顶部的大灯也接触不良般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的,给人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此情此景,就算是鹊舟心里也有点不太踏实。   好在水龙头出血和灯光闪烁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顶灯就稳定了下来不再闪烁,水管里流出来的也是正常的水了。   至少肉眼看起来是正常的。   谢幺不太敢再用这些水来洗碗,旁边鹊舟却已经拿起脏碗重新开始了洗碗的大业。   “洗吧,水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洗完的话,等时间一到,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可能就不只是血了。”鹊舟余光瞥见谢幺迟迟不动,慢悠悠的说到。   谢幺光是想象一下水龙头里流个人出来的画面就要哭了,当即也顾不得水干不干净,抓起一个脏碗就往水龙头下边伸。   鹊舟再次开口提醒说:“你洗慢点没关系,用你自己舒适的速度就行,别跟我比,我洗碗经验比你多,你比不过。”   “啊,好、好的!”谢幺忙应声道。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他怕自己再多说两句谢幺这家伙就会紧张得再打碎一个碗。   特殊房间里是没有计时器或者时钟的,一个小时的倒计时到底什么时候会走到尽头谁也说不准,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好,可时间一长,人对于时间的感知就会变得模糊,会分不清此时此刻距离时间结束还有多久。   这种闸刀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来的感觉是极其考验人心态的,至少谢幺就明显的出现了焦躁不安的表现,即使站在原地,他的两条腿也不停的原地踏着步,像是内急。   “哥,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们还有这么多脏碗没洗,怎么办啊……”谢幺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没憋住说了句丧气话。   鹊舟懒得再去纠正这家伙对自己的称呼,手上动作不停,镇定答说:“不急,还有二十分钟,赶一赶应该能洗完。哦对……”   鹊舟怕谢幺误会,补充道:“我是说我赶一赶,不是你,你别急。”   谢幺:“……” 第120章   -匿名:开播啦,火速赶来!   -匿名:我草,今天直播间里怎么这么多人?!   -匿名:妈耶,之前最多的时候好像也就四百多万的在线观众吧,今天刚开播就破千万是什么情况?!   -匿名:这题我会,我先来!人这么多当然是因为文氏集团的少爷啊!谁不想看看有钱少爷和叫花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啊。   -匿名:什么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啊,我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是因为之前关注的主播被淘汰去复活场了才随便从剩下的主播里挑了一个来看的呢,不是么……   -匿名:当然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匿名:别吧,又不是谁都关注你们说的那些少爷小姐什么的,话别说太满吧……   -匿名:我草了,怎么大早上的一进直播间就看到有弹幕在吵架?一天天的吵不够是吧?烦不烦啊。   -匿名:谁吵了?   -匿名:哎哟喂大家都消停一点,静下心来欣赏一下小叫花子和文少爷的美颜不行吗?(吸溜)   -匿名:呜呜这次的文少爷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他现在应该没有记忆吧,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小叫花子。求求了一定要喜欢啊,我嗑的CP不能BE!   -匿名:看文少爷那个高冷的劲儿估计不会喜欢主播了吧。他俩连对视都没一个的,这还能喜欢上才有鬼了。   -匿名:我草啊为什么他俩不一个队啊?分开行动这是要闹哪样啊啊啊啊啊!   -匿名:大家都散了吧。没记错的话之前几个世界主播都有在抱姓文的的大腿吧?这次他俩分开行动,抱不到大腿,主播应该很快就凉了。   -匿名:?哪里来的傻逼东西?小叫花子怎么就抱大腿了?   -匿名:啊对对对,小叫花子抱大腿,抱就抱了怎么了?换我我也抱。   -匿名:芜湖,他们要进房间了,好奇房间里边有什么。这次的主题应该是带点灵异元素的吧,我看隔壁主播已经开局被鬼贴脸了。   -匿名:老规矩老规矩,要下注的赶紧下注啊,赌输赌赢都赶紧的下注了啊!再过半小时就关闭下注通道了!   -匿名:哇靠,房间里既然是火锅店,这谁敢信?!   -匿名:讲道理,如果是灵异副本的话,房间里能开出什么我都不意外。   -匿名:感觉小叫花子的队友怂怂的哎,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叫花子的游戏增加难度。   -匿名:笑死了,怎么第一个任务是洗碗啊哈哈哈哈哈。   -匿名:我草,那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弹幕护体啊友友们,求求了我真的不经吓!   -匿名:已经开始祈祷以后我玩游戏的时候不要随机到这种恐怖本了,我真的会被吓死。   -匿名:哇,我以为小叫花子洗碗会很难,结果他好像还洗的蛮快的哎。   -匿名:正常吧,叫花子以前说不定给人家街边小饭馆洗过碗什么的呢。   -匿名:可恶啊,为什么我现在看到别人管小叫花子叫叫花子会觉得生气啊,拳头硬了。   -匿名:确实,小叫花子是爱称,叫花子总觉得在骂人。   -匿名:笑死我了你们一开始看主播直播的时候不也一口一个叫花子叫的欢吗?现在粉上了就忘记自己以前的嘴脸是了吧?   -匿名:啊啊啊盘子打碎了啊啊啊!   -匿名:我天啊这个NPC是来捣乱的吧!   -匿名:草,水龙头滴血了啊,待会儿是不是还会有头发从里边流出来啊啊啊啊!   -匿名:救命,我看不下去了,各位我先撤。   -匿名:啊啊啊我真的好怕一会儿小叫花子一转身跟鬼脸贴脸,救命,这种画面不会存在的对吧对吧!   -匿名:呼,还好没鬼出来,我真的吓死了,不过如果他们洗不完碗的话,还是有可能见鬼的对吧?   -匿名:能不能见鬼很快就能知道了吧,还剩那么多碗呢,肯定洗不完的吧。   -匿名:妈呀希望小叫花子别这么快死掉吧,我还等着看他和文少爷的互动呢呜呜。   -匿名:啊啊啊!之前谁说他们洗不完碗的?这不是马上就要洗完了吗!!   -匿名:洗!完!了!   -匿名:我去,居然还真洗完了,有点东西。   -匿名:我天,这游戏怎么这么变态啊,他们才刚洗完碗就又布置任务,没有一点休息时间的吗?   鹊舟也在心里狠狠地把游戏谴责了一番。   这边他刚踩着点把最后一个碗洗完,那边头顶上方就又传来一个女声,阴阳怪气的跟他们说二楼的卫生还没有打扫,记得在一个小时内打扫干净。   鹊舟服了,吐槽说:“你给我发工资了吗就让我做这做那,瞧把你能的。”   谢幺拽了把鹊舟的袖子,小声说:“哥,别说,我怕那些东西生气……”   “小气鬼。”鹊舟道。   谢幺猝不及防听到一个鬼字,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差点给鹊舟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好了,先上二楼吧,不知道得有多脏。”鹊舟撇了撇嘴,跟谢幺一块儿在火锅店一楼大厅的某个角落里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是带转角的,每段台阶都有13级,鹊舟边上楼边抬头看,发现楼梯顶部天花板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上边黏着一口大大的火锅汤料模型,或者说雕塑,汤面向下正对着楼梯上的人,给人一种随时会被辣油泼一身的错觉。   经过了之前的水龙头流血事件,鹊舟不敢真的把这锅汤当做是一个假的模型,他没在楼梯上多逗留,加快脚步离开了火锅模型的笼罩范围。   火锅店二楼的面积和一楼面积应该是相同的,但一楼主要是大厅,所以一眼看过去很宽敞,二楼则以一个个小小的包间为主,隔断比较多,视觉上看起来要拥挤一些。   鹊舟上了楼先左右看了看,包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里边有些什么东西不得而知,但公共区域的部分看起来确实不太干净,白色瓷砖铺就的地面上到处可以看到鞋印或者汤汤水水,供客人打蘸料的地方也凌乱不堪,酱油耗油香菜葱段花生碎撒了一桌子。   鹊舟叹了口气。   谢幺饶是心里害怕,此时眉头也蹙了起来,小声嘀咕道:“这家店里就没别的打工人了吗…怎么什么事儿都要我们做啊。”   鹊舟哼笑一声,“你别告诉我你想在这里看到第三个人。”   谢幺一缩脖子,“那还是不要了。”   “去找找工具间吧。”鹊舟说着往两侧都是包厢的走廊深处走去。   谢幺可不敢和鹊舟分开,紧紧跟随在鹊舟身后。   二楼果然是有工具间的,位置在走廊的尽头,就在公共卫生间的旁边。   鹊舟进工具间里拿了两张抹布出来,扔了一张到谢幺怀里,吩咐说:“先把所有桌面上能看到的脏东西抹到地上,然后再扫地拖地。”   谢幺应了,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鹊舟:“我们两个都去擦蘸料台吗?”   “不。”鹊舟摇头,“你自己擦,我去包间看看。”   谢幺小小的松了口气。因为蘸料台位于公共场合,不像包间那么密闭,只让他打扫蘸料台的话他没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但你打扫完外边之后总得去打扫包间的。”鹊舟没让谢幺把这口气松到底,“二楼包间太多,如果每个包间都是脏的,我们只能分开行动。”   谢幺哽住。   天呐,他只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早知道他就不善心泛滥的来这里救什么人了,他明明连自己都救不了!   鹊舟把谢幺送到吧台,自己折转身去到最近的一间包厢门前。   开门前,鹊舟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象征性的屈起食指在门上敲了敲。   没人开门,门内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动。   鹊舟在这一刻有些怀念起来上个世界的哨兵身份,更加敏锐的听力或许能在这个世界帮他规避很多风险。   鹊舟屏住呼吸将门把拧开,包厢内没有开灯,鹊舟只能借着从门口漏进去的走廊光先大致扫一眼屋内情况,确定没什么恐怖场景后他才伸手往门内墙壁上一摸,按下开关把灯给打开了。   橙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包厢。   包厢进门处一侧是个柜子,用来存放一些备用的碗筷或者还没下锅的菜品,另一侧是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关着,暂时看不到里边情况。   经过进门处往里走,包厢中间是一个可坐十人的圆桌,桌上没有碗筷,应该是全都被带去厨房给他们洗了,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却没人收拾,残留的火锅味道更是要熏死人。   鹊舟干脆返回工具间扯了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回来,尽可能把桌子上的垃圾都扫进垃圾袋里,不然这么多垃圾掉在地上,待会儿扫地都不好扫。   真无语啊,玩个游戏还得干这些脏活累活,说好的游戏放松心身呢?   鹊舟面上不情愿,手脚却挺利索的,几分钟功夫就已经把好几个包间的垃圾都清理了个大概,与此同时他也一直都在思考这一个任务里可能出现的危险。   洗碗的时候是打碎盘子会触发灵异事件。那打扫卫生又有什么地方会出错呢?打扫不到位?或者工具使用不当?   鹊舟正思考着,忽觉肩上一凉,像是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第121章   鹊舟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肩上的冰冷触感也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鹊舟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傻逼。”鹊舟毫不客气的直接咒骂出声,一边拿起抹布和垃圾袋继续清理桌面上的垃圾一边对着空气说:“再摸一下手给你剁了,惯得你,傻逼。”   与此同时,正在鹊舟对面的包厢里打扫房间的谢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心说他鹊哥真猛啊,居然就这么直接骂出来了,也不怕鬼跟他急眼……   等等!刚刚鹊哥说什么?摸什么?谁摸谁?!   谢幺简直要尖叫出声,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阵接一阵的发麻。   鹊舟骂完之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快速清扫起来,但之后他几乎每进一间屋都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捉弄,有时候是被拍一下肩,有时候是被摸一把腰,有时候又是脸颊上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   但最让鹊舟受不了的还是他屁股被人摸了一下,恶心得他差点当场把扫把给折成两段。   谢幺的遭遇也没比鹊舟好多少,一开始的时候谢幺还叫得跟杀猪似的,恨不得原地去世,到后来,他全身上下几乎都要被摸遍了,就跟脱敏治疗似的,再被摸的时候他都可以泰然处之了,胆小鬼人设碎了一地。   一个小时的时间眼看就要接近尾声,鹊舟和谢幺一起把最后一间包厢的地拖完出来,又重新拖了遍走廊,但却不像之前洗完碗时那样听见任务已完成的提示音。   “是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打扫干净吗?”谢幺又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鹊舟想了想说:“或许我们得把做卫生使用的工具放回工具间。”   两人拿着拖把扫把回到工具间,在东西归位的瞬间,鹊舟猛得想起来是哪里不对了。   他们忘了打扫工具间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草,厕所没扫,快!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加个速。”鹊舟一把抄起刚归位的拖把就冲进了隔壁卫生间里。   火锅店的卫生间是分男女厕的,鹊舟动作快,下意识进了男厕,慢半拍的谢幺不得已只能进入女厕。   卫生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先前谢幺在打扫包厢里的卫生间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后背毛毛的,很害怕马桶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或者冒出一个头。   或许人都钟爱于自己吓自己,谢幺一边打扫着女厕,一边又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惊出一身冷汗。   火锅店二楼的公共卫生间面积还算不错,男女厕都分别有三个隔间。   谢幺推开第一个隔间,隔间里用过的卫生纸撒了一地,看起来怪恶心,谢幺屏住呼吸把地面收拾干净,然后又转战第二个隔间。   只能说没有最脏,只有更脏。第二个隔间应该是有客人冲进来呕吐过,呕吐物溅上了蹲便器两侧的沿,星星点点的,味道也不太好闻。   谢幺觉得自己要吐了,可打扫卫生的ddl就在眼前,他连一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   清理完第二个隔间的时候谢幺觉得自己大概快羽化升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迎接第三个隔间里的惨状。   但出乎他意料的,第三个隔间出奇的干净,就只有垃圾桶里装了半篓的纸,倒掉之后简单的把地面拖一拖就好了。   谢幺收拾好最后一个隔间后松了口气,领着大垃圾袋和拖把要出去,推门的时候却发现推不动了。   谢幺一愣。   卫生间的隔间门是那种会自己往回关的门,但不从里边锁上的话外边一拉门也就开了,没什么大影响,顶多就是外头的人不用手去拉一拉门把的话就不知道里边是不是有人在上厕所。   可谢幺进入第三个隔间的时候是没有锁过门的,他现在低头去看门上的锁也是开着的状态,照理来说门应该一推就会开才是。   谢幺又推了推门,这一次他加大了力气,可是门板还是纹丝不动,就好像被钉死了一般。   谢幺瞳孔地震,心跳快得像是要爆掉,他的脑子也嗡嗡作响,视线也因为极端的恐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鹊哥……鹊哥!”谢幺伸手在门板上砰砰砰的猛拍,嘴里大声喊着隔壁男厕的鹊舟,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鹊舟刚收拾完男厕出来,正打算去放清洁工具,听到谢幺的叫唤连忙拐进了女厕。   “怎么了?”鹊舟边进边问,见女厕走道上没人,就把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上。   隔间门被谢幺拍得直颤,谢幺在里头喊说:“这个门打不开了,我出不去!”   鹊舟走到门前伸手拉了拉门把,果然拉不开,就问说:“你先别急,你看看里边锁有没有问题。”   “我看过了,这里边根本没上锁,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推门也不觉得卡顿什么的,它就是突然一下就打不开了!哥……这里、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谢幺把脏字咽了回去。   鹊舟说:“肯定有,但我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估计那东西不愿意露面吧。你往后退退,我试试能不能把门踹开。”   谢幺闻言赶忙退到了隔间最深处。   鹊舟飞起一脚对准门板正中,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如一张脆弱的薄纸般向内倒去。   谢幺忙伸手将门板撑住,鹊舟也在外头搭了把手将门板拽起来,解救出了门里的倒霉蛋。   谢幺出来的时候看到鹊舟差点落下泪来,双手合十冲着鹊舟拜了拜,说:“还好有你在,我真的要吓死了。”   鹊舟把门板靠在墙边放好,问谢幺说:“你发现门打不开之前有做过些什么事情么?”   谢幺摇头,指指自己那个大垃圾袋说:“我就是把里边的垃圾倒进了大口袋里,然后把地拖了拖,其他什么都没干,前两个隔间我也差不多是这么收拾的,也没出什么事情。”   鹊舟知道谢幺没说谎,因为从他们上二楼到现在,无论是被看不见的手触碰也好,还是被关进厕所里出不来也好,这些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发生的,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触发点。   就像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不管他们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程序都会照样运行。   可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恶作剧般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呢?   鹊舟暂时没时间多想,因为一个小时的时间真的要到了,他们得赶紧把收尾工作做好,不然就得凉凉。   哦对,刚刚他弄坏了女厕的一扇隔间门,不知道这个举动会不会惹怒那个给他们发布任务的声音的主人。   鹊舟让谢幺去把打扫卫生用的工具放回工具间,自己则用最后一点时间捣鼓了一下坏掉的隔间门。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的情况下,鹊舟没办法将门板修好,只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暂且将隔间门立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谢幺看着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失去平衡倾倒的门板,心中忐忑。   鹊舟没法回答谢幺这个问题,只说:“时间要到了,先去楼梯口站着,待会儿出什么事的话方便跑路。”   谢幺一噎。跑路?他们能跑到哪儿去?这火锅店根本就没有出口。   鹊舟像是看出了谢幺心中在想什么,多嘴了一句:“万一二楼的鬼不能下到一楼呢。”   谢幺:“……”   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到了二楼通向一楼的楼梯口前站定,鹊舟时间把握的很准,在他们站定后的十秒不到,先前那个发布任务的女声就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破碎声一同响起。   “打扫个卫生都打扫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女声毫不掩饰自己对鹊舟谢幺二人的鄙夷和嘲讽,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上个厕所都要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坑里了呢,做事也拖拖拉拉,你说!你们是不是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想偷懒不干活?!”   女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鹊舟闻声蹙眉,他并不是很喜欢有人在他耳边大喊大叫,那样很伤耳朵,他的脑部神经也会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鹊舟和谢幺谁都没有回应女声的话,鹊舟是头痛懒得回,谢幺则是没那个胆子。女声好像本来也没打算等他们的回应,很快就自顾自的往下说:   “算了,我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总之活没干好是事实,不过你们笨手笨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情况我会跟老板汇报的,你们就先走吧,别站在这儿碍我的眼睛。哦对,走之前去把打碎的东西收拾干净,别明天扎到客人的脚。”   女声说完就消失不见,谢幺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鹊舟:“什么打碎的东西?是门板吗?”   “不像,应该是别的什么,刚刚她开始说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鹊舟问。   谢幺茫然摇头,女声出现的时候他都要被吓得背过气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什么声音。   鹊舟也不太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什么,跟谢幺说:“到处找找吧,应该在某个包厢里,声音不太大,我想可能是隔着一扇门。”   两人快速的分头找了找,最后是谢幺先在一个包厢的地上找到了个打碎的花瓶。 第122章   火锅店二楼的每间包厢里都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近期的鲜花,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让进入包厢的客人看见了觉得赏心悦目,但等客人开始用餐后,花瓶就会被挪到进门处的柜子上。   鹊舟和谢幺之前打扫卫生时接触到过的花瓶就是放在柜子上的,两人谁都没贸然将它们挪换位置,而现在,这个包厢的花瓶自己打碎在了地上,这很难不让鹊舟怀疑是不是他们没有将花瓶放到正确的位置上才导致的花瓶的破碎。   两人一起将玻璃碎片收拾干净,过程中鹊舟一直在担心其他包厢的花瓶会不会也被打碎,没想到还真的又碎了一个。   谢幺说:“是不是我们必须得把它们摆到桌子上?要不哥你收拾这边的,我去把其他的花瓶都放桌子上去。”   “行。”鹊舟点头。如果放任花瓶继续碎下去的话,先不说会拖慢他们离开这里的脚步,说不准最后还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谢幺一路小跑着去摆花瓶,过程中又一个包厢的花瓶碎掉了,谢幺只好加快速度,却在最后一间包厢里遇到了点小问题。   不,应该说是很大很大的问题才对。   谢幺保持着把最后一个花瓶从柜子上取下并且打算带到桌子那边去的动作,全身都在用力,可花瓶就好像是粘在了空气里一样,有一种陷入淤泥里怎么拔都拔不动的感觉。   谢幺大声喊来了鹊舟,欲哭无泪道:“鹊哥,我感觉有人拿着花瓶另一端在跟我拔河,我……我快撑不住了。”   鹊舟二话不说一脚朝花瓶另一端的空气踢了过去,脚上没什么实感,一直在使力拔花瓶的谢幺却因为对抗力量的突然消失而坐倒在地。   花瓶因为谢幺的不注意脱手而出,向后甩飞出去撞到了墙上,毫无悬念的碎成一地玻璃渣子。   鹊舟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好过去把谢幺扶起来一起收拾残局。   谢幺边收拾边不停的跟鹊舟道歉,说都怪他没拿稳,不然就不会多碎这一个了。   鹊舟倒是没什么所谓,耸肩答说:“碎碎平安,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吗?”   话是这么说,谢幺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一直高悬着落不到实处。   很快的,在他们彻底收拾好二楼的卫生打算下楼去看看离开火锅店的门有没有开启的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就应验在了他们身上。   鹊舟下楼时走在前边,谢幺走在后边。鹊舟在路过头顶悬挂一口大锅的路段时加快了一点脚步,谢幺也想要效仿,可在谢幺迈腿往下一级台阶落去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猛得从后边推了谢幺一把。   谢幺一只脚还未落地,整个人的重心正处于一种前倾还未落定的状态,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他根本没有自救的机会,惨嚎一声就往楼梯下摔去。   鹊舟在谢幺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回头看了眼,也就是这一眼,他瞳孔骤缩。   只见在谢幺向下扑倒的身体正上方,那口倒挂的模型大锅突然“活”了过来,锅里盛满的火红色红油汤受到地心引力的牵引倾泻而下,眼瞅着就要劈头盖脸的洒到谢幺身上。   鹊舟可不相信那些红油汤是无害的。或许是受到上个世界身体素质增强的影响,鹊舟原本就快的反应力又提升了一个台阶,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眼疾手快拽住谢幺的手腕,也不管谢幺有没有站稳,扯着人就连蹦带跳的往楼梯下冲。   红汤冲击到地面发出响声,谢幺腿上一痛,像是被扔进沸腾的油锅里炸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鹊舟下到最后一个台阶后硬是把半个身子倒在地上的谢幺拖拽着往前又冲了几步才停下来,模型锅里的红汤容量有限,没能第一时间冲到他们停下的位置,但大量液体落在地面上还是会慢慢向四周蔓延开来,从视觉上给人以不小的冲击力。   鹊舟打了个喷嚏。   有一说一,突然让他闻到这么大的火锅味实在是有些冲鼻。   “嘶——”谢幺抱着自己的一条腿侧躺在地上不停抽气,整个人疼的呲牙咧嘴,说话也断断续续:“哥…刚才在…嘶……楼梯上有人推…嘶……我。”   鹊舟看看空无一人的楼梯,又看看谢幺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啧了一声,觉得他自己的腿好像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还能坚持吗?”鹊舟蹲下身问谢幺。   谢幺又抽了两口气,嘶声道:“我感觉我的腿熟了,你闻到香味儿了吗?”   鹊舟嘴角抽了抽,觉得谢幺这人胆小鬼的外表之下可能还藏着一颗幽默的心。   “还能坚持就起来,我看到门了。”鹊舟朝谢幺伸出一只手。   谢幺搭着鹊舟的手借力站起,被烫伤的左腿完全使不上劲,只能歪着身子跟鹊舟一起挪到突然出现的火锅店大门前。   火锅店的门就开在两人从别墅进来这里时的位置,但是鹊舟推开门看见的却不是别墅二楼的走廊,而是漆黑一片的户外。   鹊舟没有贸然踏出店门走到室外,而是转动脑袋左右看了看。   火锅店外边的情景像是正常的街道,道路两侧有灯光不是特别明亮的路灯。   此时外边是晚上,具体晚上几点钟鹊舟不好说,但应该在十点甚至十二点以后。   外边的道路看起来只有一条,通向什么地方不好说,道两边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只不过都关着门,不在营业时间里。   “我们要出去吗?”谢幺在鹊舟身后探头探脑。   鹊舟嗯了一声,“之前那个声音让我们先走,我们不走的话可能会激怒她。”   “那、那我们走吧。”谢幺道,“就是我可能得要你扶一下……”   鹊舟没拒绝,毕竟在这种只要全场人数低于五个就会全军覆没的大规则背景下,少死一个人他们就能多活一会儿,他不能放任瘸腿的谢幺不管。   “走吧。”鹊舟再次向谢幺伸出手。   谢幺搭上了,跟着鹊舟一起朝外走去。   火锅店的大门在二人踏出店门的时候就自己合上了,鹊舟试着拉了拉门,拉不开,只好作罢。   “我们要去哪里?”谢幺缩着脖子问,总觉得街上看似没有人,却到处都挤满了人。   鹊舟说:“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吧,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谢幺弱弱的嗯了一声,没走几步又问:“哥,你说那个给我们发求救信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鹊舟摇头,诚实道:“不清楚。”   顿了顿,鹊舟又说:“但我猜……应该和一些鬼片差不多吧,鬼做的那些事情应该和他们生前的遭遇有关系。说不准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鬼生前的角色。”   谢幺一连听到好几个鬼,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   “那我们得完成他的心愿吗?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谢幺不太自信道。   鹊舟说:“应该是女的吧。别墅客厅桌子上有张报纸,上边有一篇报道被用黑笔涂掉了,配图是有个女人站在楼顶天台打算往下跳。说不定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那个自杀的人呢,而她自杀的原因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对她很不好。”   谢幺觉得鹊舟的猜测很对,至少很靠谱,他连连点头,说:“对哦,这又是洗碗又是打扫包厢的,还要处理碎掉的花瓶,感觉她要做的事情有点太多了,有可能这些工作本来不属于她,而是她的同事或者上级强加给她的。而且她同事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我刚才下楼梯的时候感觉被人推了一下,说不定她也被推下去过,而且还被火锅锅底泼到过。”   “嗯,她应该还独自加过班,而且是加班到深夜才回家。”鹊舟边说边打量两侧的街景,眼睛被路边接触不良不停闪烁的灯泡晃得有些发痛。   “那她回家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一个人这么晚回家可能会遇到坏人的吧……”谢幺把自己给说害怕了。   鹊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一路走来才一直在东张西望,他在找,找隐藏在黑暗里的危险。   谢幺也到处看了看,甚至大着胆子回头看了眼后边,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压低了声音说:“会不会跟火锅店里一样,那些东西我们看不见啊?”   “有可能。”鹊舟说着蹙了蹙眉,不太确定的小声道:“我好像能感觉到有人在后边跟着我们。”   谢幺后背汗毛瞬间炸起,脖子僵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真、真的吗?哥你别吓我,我真的不经吓……”谢幺直接把“我是胆小鬼”五个字写在了脸上。   鹊舟感觉到谢幺抓自己胳膊的手在不自觉的用力,他担心待会儿遇到危险时会因为一只手的不自由而无法反抗,便抬起另一只手在谢幺手背上拍了拍,不是很走心的安慰说:“没事,你哥我丧尸都杀过,鬼而已,不怕的。”   谢幺:“……哈哈,哥你别开玩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丧尸呢,你搁游戏里杀的吧。”   “……”鹊舟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谢幺又说:“而且鬼应该比丧尸难对付对吧,毕竟鬼没有实体,咱们的攻击可能无效。”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队友不要也罢。 第123章   鹊舟说感觉身后有人跟踪不是在骗谢幺,他是真的有这种感觉,尽管他每次回头向后看的时候身后都空无一人,但他还是觉得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   谢幺被鹊舟频繁的回头搞得有些神经衰弱,原本就不利索的腿更是抖得欢畅。   “哥……能别往后看了吗?我真的怕。”谢幺小声祈求。   鹊舟说:“我不往后看,万一鬼不知不觉贴你身后了怎么办?”   谢幺闭眼无声尖叫。   鹊舟放过了谢幺,真的没再往后看。   倒不是说不在意身后的那种被跟踪感了,鹊舟是觉得再看估计也看不出一朵花来,不如不看,只提高戒备,诱导那东西搞出点动静来。   鹊舟的放养方案是有效的。   在两人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路程时,他们身后隐隐有脚步声响起。   那脚步声很轻,距离他们也有些距离,但声音刚好够他们二人听见。   谢幺想回头去看,被鹊舟按了按手背制止了。   鹊舟用气音说到:“别回头,走快些。”   谢幺额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有被吓的成分在,也有腿疼的成分在。   谢幺几乎是被鹊舟半拖着加速往前走的,他觉得他好像理解了鹊舟的用意。   如果说他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报纸上那个跳楼的女人的话,那他们就得做和那个女人一样的事情才能更真切的体验女人的遭遇,从而了解女人的内心,或者说去理解她跳楼寻死的原因。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的执行起来真的很让人害怕好吧!他们后边那个跟踪狂到底要干什么啊?是突然冲上来给他们一刀,还是把他们迷晕了带到小巷子里去猥/亵?   应该是猥/亵吧,如果他们扮演的角色在这里被捅死,之后就没机会自己跳楼了。   谢幺咬牙,心里把那些思想有问题的傻逼跟踪男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鹊舟的带领下,二人越走越快,同时,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那道脚步声也在跟着变快。   鹊舟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战斗力没那么高的普通女性,努力做着符合当下情形的事情,比如掏出手机给家人或者朋友打个电话,又或者往人多的地方走。   可是一来他没电话,二来这深更半夜的根本没人,他脚下的路也只有一条。无奈,鹊舟只能再次提速,几乎一路小跑了起来。   “哥,是房子!前边有房子!”谢幺忍痛跟随着鹊舟的脚步,在看到正前方忽然出现房屋后激动的小声叫了起来。   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头的路终于有了尽头,鹊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更快的向前行去。   远方的房屋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独立出来的与周围其他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一层小房,房子的门开着,里边透出温暖的橙黄色的光。   那光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人进入,即使是鹊舟在看到那光时都生出了一种要赶快进去的念头。   或许那房子对他们扮演的那位女士来说就是避难港,是最安全和温暖的地方。   “哥,快到了,我们进去那里应该就安全…啊唔!”谢幺话说到一半,肩膀冷不丁被人从身后大力钳制住,紧接着是一张毛巾朝他脸上捂来,让他瞬间失去了喊叫的能力。   鹊舟反应迅速的转身对准谢幺脑后的空气就是一拳,但就跟火锅店里那时候一样,他的攻击同样没有落到实处,而且比上次更糟的是,这次袭击谢幺的隐形人并没有因为鹊舟的攻击离去,谢幺还是被看不见的手给控制着,口鼻都无法呼吸。   鹊舟尝试伸手在谢幺口鼻处抹了一把,又抓了抓附近的空气,但都没有用。   眼瞧着谢幺就要翻着白眼撅过去了,鹊舟终于真心实意的着急了一把,拽住谢幺的胳膊想把人从原位给拉扯出去。   只可惜与拉力相抗衡的力量有些过于强大了,鹊舟这边一使力,那边谢幺就痛苦的呜呜两声,身体还保持在原处纹丝不动,让鹊舟不敢继续加大力气。   鹊舟怕自己再用点力,待会儿谢幺的胳膊就会脱离谢幺的身体。   浓烈的绝望感自谢幺心底升起,他不是没想过自救,可他也碰不到那个钳制住他的人。   该死,那个人到底是怎么突然一下子窜到他背后袭击他的?他们明明已经移动得够快了,难道说这是什么不可避免的事件吗?就算他们原地起飞也照样会被那个人追上然后捂嘴?   这太不公平了,而且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他啊!谢幺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在心中呐喊道。   “喂!你干嘛呢!你放开他!!”   一道声音如炸雷般响彻夜空。   禁锢住谢幺的力道猛得一松,重新拿到呼吸权的谢幺出于本能连着倒了好几口气。   鹊舟扶着身体瘫软的谢幺,挑眉往声源处看去。   与火锅店里那个响在头顶整片空间的女声不同,刚才的那道男声是有明确的声源点的,不但如此,发出这声音的主人还拥有形体。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出挑,身材也挺高瘦,身上穿着套黑白色西服,只需一眼就能让人体会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精英味儿。   这是鹊舟和谢幺进入特殊房间以来看到的第一个拥有实体的人物,两人都直觉此人身份不简单,至少对于那个跳楼的女人来说,这个人或许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思考间,男人已经穿过夜色快步来到二人跟前,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问谢幺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谢幺被这一连串的关心之词搞的有些无措,他现在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人是鬼,再加上他刚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来,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磕磕绊绊的回答说:“没、没事,没受伤,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哎,你这……怎么会没事呢。”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懊恼于自己没能更早一点出现,他自责道:“我该早点过来这边的,那样你说不定就不会被袭击了。”   “没、没关系。”谢幺咽了口唾沫,干巴道。   男人拍着谢幺的背帮谢幺顺气,等谢幺呼吸稍稳,他才问谢幺和鹊舟道:“话又说回来,你们怎么大半夜的在外边街上晃悠?现在都凌晨两点多了,要不是我今天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聚了餐现在才开始往家里走,正好遇上你们,你们就危险了。”   男人说着说着就流露出后怕的神情。   鹊舟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男人的神情,他看人挺准的,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眼就能分辨。而从男人出现开始到现在,他能确定的是男人真的有在发自内心的关心着他们,或者说关心着她。   或许这就是男人有实体的原因。因为在她看来,男人就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是能走进她的内心世界的人,就像前方路的尽头那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房子一样,是她渴求着的东西。   可这男人是谁?他的身份是?   鹊舟不动神色的伸手从背后捅了捅谢幺的腰,示意对方回答男人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鹊舟不自己回答,是因为他观察发现,虽然男人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你们”,可他的视线大部分时候却是停留在谢幺身上的,鹊舟本人则像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造成男人这种态度的原因或许是那个看不见的袭击者只袭击了谢幺一个人吧。   谢幺慢半拍的接收到鹊舟给出的信号,吞吞吐吐的答说:“我,我刚做完工作……”   “什么?”男人打断了谢幺接下里的话语,眉头深深蹙起,像是能夹死苍蝇,“你刚做完工作?什么工作?谁给你布置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店里的工作要做到凌晨两点?”   谢幺被男人严肃的神情和像是在质问的话语给搞得高度紧张起来,我我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人意识到什么,表情稍稍松了松,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说你在骗人,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工作是谁安排给你的,他都让你做了些什么。火锅店是我自己的店,我最了解不过,我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工作需要做到这么晚的。”   男人一句话自曝了身份,鹊舟立马明白了什么。   这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男人是火锅店的老板,女人是火锅店的一个私下里经常被同事欺负的可怜员工。   男人平常应该不怎么关心手下员工们相互之间的暗流涌动,或者说员工们掩饰的太好,没让老板察觉出端倪,而女人身为受害者又一直忍气吞声不敢说出来。   就这样,男人一直不知道女人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直到这一天,女人加班做完了不属于自己的活,回家路上被坏人尾随,生死攸关之际遇到了聚完餐的男人,被男人救下,并在男人的关心下终于讲出了自己被同事霸凌的事情。   鹊舟觉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男人后来应该会帮助女人整顿职场,彻底坐稳女人生命里的一束光的位置,甚至是女人能坚强的活下去的一个精神支柱。   可女人最后还是自杀了,所以这个精神支柱一定会倒,但具体是如何倒下的,鹊舟暂时猜不出来,只能再继续观望观望。 第124章   面对男人的问询,鹊舟一言不发,谢幺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能当自己的嘴替,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男人说:“就、就是一些打扫的……”   “只是本职工作罢了,没事的。”鹊舟插嘴打断了谢幺后边的话。   “本职工作?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服务生的工作会需要涉及到闭店后的打扫流程?”男人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打算打给店里的管理人员问个清楚。   “别、别打了吧。”鹊舟装出一副明明心里有事但就是强忍着不想表露出来的样子,勉强得笑了笑,说:“都这么晚了,经理他也该休息了,就不要打扰他了吧。况且……况且我们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多做了一点工作而已,那些本来就是我们份内的事情。”   谢幺闻言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他哥莲里莲气的呢。   “够了,你别再替那些人隐瞒了,他们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能忍得住?”男人一眼就洞穿了鹊舟话里隐藏的含义,顿时心头火起,恨不得立马冲到大堂经理家里去把人从床上薅起来严刑拷问。   “这也太不像话了!”男人握拳骂了一声,骂完后看看谢幺又看看鹊舟,脸色柔和了些许,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家在什么地方?我先把你们送回去,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会找店里那些人问个清楚,我非要他们给个说法不可。”   “不用了吧……”鹊舟小声。   “你们不用怕,他们不会敢拿你们怎么样的。”男人安慰道。   鹊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装下去,而是指指前边的房屋对男人说:“我们家就在前边,很近的,您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送你们到家门口,我一个大男人,晚点回去不会出什么问题。”男人态度坚决。   鹊舟没再劝阻,拽了把因为不用说话而无比放松的谢幺就往前走。   男人跟在二人身侧,真的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家门口。   临告别前,男人伸手进裤兜里掏了掏,鹊舟以为对方要掏刀什么的,不动声色的拉着谢幺往敞开的屋门里退了半步。   但男人最后只是掏出来一个护身符一样的东西,郑重其事的将它递向二人,说:“这个你们拿着,这是我之前去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很灵的,应该能护你们平安,以后你们肯定不会再遇到像是今天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鹊舟没立刻接过护身符,而是说:“可这是您为自己求的护身符吧,您把他给我们,您自己怎么办?”   “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有就是……以后记得别用敬称了,我们应该算同龄人,像是朋友那样相处就好,不要太紧张。”男人嘴里说着话,手上不由分说把护身符塞进鹊舟怀里。   鹊舟收下了符,和谢幺一起向男人道了谢。   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之后,鹊舟关了门把谢幺扶去了客厅沙发上坐下。   谢幺把自己的脚伸直了平放在沙发软垫上,问鹊舟:“我们要在这里过夜等到天亮吗?”   “不知道。”鹊舟摇头,捻起护身符上边的挂绳,把护身符提在空中仔细看了看,心不在焉道:“我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规则是什么样的,但我们进来特殊房间前,别墅那边是白天,这里却是深夜,如果房间里外的时间流速不同,那就说不准我们是会在这里待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了。”   “哥你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我觉得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面对这些……唔,神神鬼鬼的东西,你好淡定啊。”谢幺语气里透露着一点点的羡慕。   要是他也能像鹊舟一样处变不惊就好了。   “也没有很淡定。”鹊舟没在护身符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随手将符扔到谢幺怀里,说:“这个你拿着吧,说不定真的可以保命。”   谢幺手忙脚乱的将护身符接住,他也没跟鹊舟假客气,很是珍惜的把符拢在掌心里,说:“谢谢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呢,这该不会是像那些无限流小说一样吧,需要我们不停的去经历不同的恐怖事件。”   “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不比你有经验,你也不用期待能从我这里取到什么经。”鹊舟说着站起身,打算在屋里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那你就是真的淡定加胆大了。”谢幺毫不吝啬自己对鹊舟的赞美。   鹊舟哼笑一声,“淡定加胆大没用,要能找出离开这儿的方法才有用。你脚被烫伤了但是眼睛应该没瞎,就算是坐在沙发上,你也转转脖子到处看看吧,找找看和我们扮演的女人有关的信息,我们只有多了解她一些,才好分析出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谢幺应声,立马就转动眼珠子四处打量起来。   女人的这座房子不大,总面积也就四十来个平方,客厅和卧室是连通的,中间没有隔断,整间房子只有卫生间和厨房被单独隔了出来。   房子里的家具也不多,大型家具就只有一个沙发、一张桌子、一个灶台、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储物柜和一台洗衣机,其他的就是些小零小碎的居家必备物品。   除开这些家具以外,这间不大的房子里还有很多装饰性的物品,比如水晶球摆台、钩针地毯、毛毡小猫咪、针织沙发毯什么的。   在这么多物品里,鹊舟唯一比较在意的就是那条沙发毯。他记得别墅的沙发上有一张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毯子,只不过这一张看起来要比别墅里的那张更新。   “哥,你看看门上贴的那张便签上是不是有什么字?隔太远了我看不太清。”谢幺在鹊舟打量他屁股底下那张针织毯的时候忽然开口。   鹊舟疑惑的抬了抬眸,走到门边看了一眼。   如谢幺所说,房门上果然贴有一张便签纸,但鹊舟敢肯定他之前进屋关门的时候门上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这张便签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上的?鹊舟暂时不打算把便签纸是突然出现的的这件事情告诉谢幺,以免让那个胆子不太大的小子惶惶不安。   “上边写的是什么啊?”谢幺有些不安的问。   鹊舟念出便签上的字说:“‘好好休息,天亮后即可离开房间’,是打印的字体,应该是一种提示,告诉我们待到天亮后就能离开特殊房间了。”   谢幺眼前一亮,“那岂不是快了?之前那个店老板说现在是凌晨两三点吧,距离天亮应该就只有三四个小时了。”   鹊舟嗯了一声,“可能吧,你要睡一觉休息一下吗?我刚刚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医药箱,你的腿可能暂时没办法处理了,只有等离开特殊房间后看看别墅里有没有什么药品。”   一提到腿谢幺就又觉得自己的腿开始隐隐作痛了,刚刚才好起来一点的情绪又坠入了谷底。   哎,他来别墅明明是为了帮助别人的,结果自己反倒是快要落得个残疾的下场了。思及此,谢幺暗暗在心中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要做什么好人好事了,先顾好自己再说别的吧。   “我还是不睡了吧,也没多长时间,聊会儿天也就过去了。”谢幺默默发完誓,回答了鹊舟之前的问题。   鹊舟想了想,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说:“还是睡吧,我暂时没什么想聊的。”   谢幺:“……”   他这是被嫌弃了么?谢幺欲哭无泪,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拖了鹊舟不少后腿,鹊舟不想跟他说话是应该的。   “别多想,睡觉。”鹊舟看穿谢幺心思,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得嘞。”谢幺下意识听从命令,两眼一闭,开始装死。   鹊舟也闭上了眼,不过不是为了睡觉或者休息,而是在等异常事件的出现。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有之前火锅店里密集的特殊事件的在前,鹊舟可不相信这三四个小时会无事发生。   既然便签纸上说了让他们好好休息,那他们就“好好休息”一下,他倒要看看在女人的家里还能出现什么危险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屋里安静极了,只有两道微弱的平稳的呼吸声交替响起。   人在洗了那么多碗又打扫了那么多房间后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疲惫,即使是不想睡觉的人在长时间的闭目养神下都大概率会陷入真正的睡眠。   屋内潜藏的危险因子大概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在安分了半个多小时后,它觉得时机到了,便终于不再按捺自己,悄悄冒了头。   房间里的灯突然暗了下来,没有全灭,但很是昏暗。在这样的昏暗中,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沙发前,手中寒芒微闪,竟是拿了一把尖锐无比的剔骨刀。   身影就停在半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的青年跟前,它静静的站立了一会儿,像是在二次确认面前人是否真的陷入了沉睡。   等到确认完毕,它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持刀的手,让刀尖对准青年的面孔,眼神一厉,当即就要将刀身整个扎入青年脑袋。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得从斜侧伸出攥住了身影的手腕,让刀尖堪堪停在距离青年额头只有一厘米的位置。   身影惊愕回头,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明亮的眼眸。   鹊舟看着面前长发披散的女人弯了弯唇,开口一字一顿道:“抓、到、你、了。” 第125章   房屋里潜藏的危险此时此刻正被鹊舟攥住一只手腕,身为危险源的黑发女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又恢复了阴狠的面容。   黑发女人被擒住的手猛地张开,剔骨刀向下坠落,眨眼间就被女人的另一只手接了个正着,反手便让刀尖朝鹊舟脖颈上划来。   鹊舟反应奇快的后仰躲开这致命一击,屈膝猛顶女人腹部,却不料顶了个空。   不但顶空,鹊舟紧攥着的女人不放的手中也空了空。   女人消失了。   鹊舟并未放下戒备,他在这场游戏里虽然没了异能,但他本身实战经验就很丰富,对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依据,但他知道女人并没有离开,危机也没有解除。   右侧忽然有劲风袭来,鹊舟看也不看便一矮身躲了过去,同时一个扫堂腿向右侧扫去,把没来得及再次隐形的女人绊倒在了地上。   女人又一次消失不见,鹊舟受不了屋里昏暗的灯光,但他知道去开关那里调试也没有用,因为屋内光线的变化根本不是受到物理掌控的。   大抵是刚才女人绊倒闹出的动静太大,睡梦里的谢幺忽然惊醒过来,睁眼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沙发边上,差点又吓得昏厥过去。   好在谢幺很快反应过来那人是鹊舟,便揉着眼睛开口问说:“哥你站在那儿干嘛?天亮了吗……哎!你干嘛!”   谢幺话音未落忽然整个人被鹊舟从沙发上扯起来,被烫伤的那条腿猝不及防与地面来了个不留余力的对撞,疼得他两眼直发黑。   噗——   剔骨刀整个扎进了沙发垫里,位置刚刚好是谢幺先前脑袋所在的地方。   谢幺吓疯了,指着一脸阴寒的女人哆嗦问说:“你、你谁啊!”   女人将刀从沙发垫里拔出,举在脸侧怨毒开口道:“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透着无边冷意的声音随着女人身影的再次消失戛然而止,可就在下一个眨眼间,女人便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谢幺身后,一手卡住谢幺后颈,一手执刀就要往谢幺后脑勺里扎。   死亡的无限逼近让谢幺动弹不得,生死攸关之际,鹊舟也顾不上那么多,抄起手边最近的一个物件就朝女人手腕砸了过去。   女人吃痛,剔骨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鹊舟赶在女人捡刀前伸出一只脚去将刀踩住,他本以为女人在摸到刀以后会连着刀一起消失然后换个位置再次发动攻击,但实际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一些,因为女人好像没办法在刀被他踩住的情况下带着刀一起瞬移。   没了剔骨刀,女人在鹊舟这里的威胁值稍稍下降了一些,他本想和女人过上几招,但女人似乎对他兴趣不大,见刀抽不出来以后就果断放弃了继续抽刀的想法,闪身来到谢幺另一侧,手臂缠上谢幺脖颈,像是想要直接将谢幺勒死。   “嘿,我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鹊舟又一次把女人从谢幺身侧打开,女人怨毒的瞪了鹊舟一眼,下一次的攻击却还是优先落在了谢幺的身上。   谢幺是真的要哭了,他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招鬼怪的喜欢。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女人的攻击无休无止且越发疯狂,她屡次出手未果,愤怒的嘶声吼叫起来,差点震破在场两人的耳膜。   “还你什么啊我又没抢你东西!”谢幺在好几次濒死后也爆发了出来,无力的坐在地上跟女人对着吼。   鹊舟从女人第一次说出“把它还给我”这五个字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句子里的它是什么东西了。   是它,还是他?亦或是她?   鹊舟觉得应该是它,因为谢幺那小身板一看就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如果是它的话……鹊舟想到了什么,对谢幺说:“把护身符扔给她!”   谢幺愣了愣,而后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一通翻找,在女人又一次闪现到他跟前要对他下手的时候终于攥住兜里的护身符,对准女人的脸就是一扔。   护身符砸到女人的面门,反弹回来直往地上坠去。   眼瞧着女人的指甲就要抠上谢幺的头皮,却硬生生转了个弯往即将坠地的护身符捞去。   鹊舟怕女人没接到护身符会恼羞成怒大开杀戒,拽住谢幺衣领将人往后拖拽了一大截。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我的……”   女人最终还是在护身符落地前抓住了它,她把它紧紧的攥在掌心里,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越念声音越大,到最后干脆是疯疯癫癫的大笑了起来。   “我的……哈哈,这是我的……是我的!”   谢幺保持着瘫坐在地上的姿势拽了拽鹊舟的衣摆,小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鹊舟摇头。   他现在并不能确定女人的身份。如果说女人是他们一直以来所扮演的角色,那女人为何现在突然出现?可如果这个女人并不是他们所扮演的那个女角色,那她又会是谁?   她一直说店老板给他们的护身符是她的,而且很珍惜的样子,为了夺回它甚至不惜杀人,这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鹊舟在这边头脑风暴,那边女人还捧着护身符疯疯癫癫。   谢幺被女人的疯样吓得不轻,懊恼于自己的腿为什么要被烫伤。如果他的腿没有被烫伤的话,那他在躲避危险时至少可以稍微灵活一些,不用一直靠鹊舟来救,给鹊舟拖后腿。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他腿脚利索,又真的能躲开女人的攻击吗?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现在应该想的是能不能把这个特殊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给串联起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出黑板上那个问题的答案。   对“我”影响最深的人……   如果把“我”看作是他们所扮演的角色,那结合他们的经历,推导各种事件可能的后续影响,是不是就能找出那个影响最深的人?   那他们这一路走来都遇到了些什么?   火锅店里催他们干活的女声,夜路上救了他们的火锅店老板,屋子里抢夺护身符的女人……这是他们目前遇到的比较明确的三个人,但也还有不明确的,比如火锅店里把他关进厕所隔间的人、在包间里和他抢花瓶的人、把他从楼梯上往下推的人。   这些看不见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不好说,但毫无疑问他们也对谢幺和鹊舟所扮演的女人有影响。比如被关进厕所会导致女人心灵受伤,抢花瓶打碎花瓶会增加女人工作量,把女人推下楼梯会造成女人残疾,还有那一锅热汤也会让女人被烫伤。   不过这些应该都不是对女人这一生影响最大的事情,谢幺直觉性的这么认为,而且他觉得对女人影响最大的人应该不至于连个实体都没有。   “这是我的,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我要杀了…我要杀了你们!”屋内,得到护身符的女人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忽然就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惊醒过来,大喊大叫着就朝思考中的两人扑来。   这一次女人没有再可着谢幺一人攻击,而是平等的对两人下手。   鹊舟把谢幺护在了身后不算远的位置,以免女人突然闪现到谢幺身边时他赶不过去。   这不是鹊舟第一次和女人交手了,但这次女人在和他交手时明显认真了许多,两人缠斗在一块儿,打得有些难舍难分,一时间真说不准打到最后谁能获胜。   谢幺在一旁看得心惊,偏偏他又帮不上什么忙,视线四处乱飘在屋内寻找着可能对破局有用的东西。   鹊舟是与女人正面交锋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不能尽快破局的话,这场持久战打到最后肯定是他这个普通人先力竭战败。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游戏不可能安排玩家和女鬼缠斗两小时,一定有什么方法是可以让女鬼停下来的,是什么?   女鬼是他们扮演的女人吗?鹊舟再次想起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很快给出了一个直觉性的答案。   不是。   女鬼不是女人,因为如果女鬼是女人,那么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可如果女鬼不是女人的话,那结合护身符的来历和女鬼对护身符的态度,鹊舟就能大致编造出一个故事了。   在女鬼的指甲擦着鹊舟脸颊刺过去时,鹊舟直视着女人的眼睛开口道:“你爱人出轨你应该找你爱人算账去,找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女鬼的身形就是一顿。   鹊舟见女鬼是这反应,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便接着往下道:“我又不知道你俩的关系,他在店里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个爱人,我又不是知三当三,我没那么不要脸。现在我既然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我肯定会离他远远的,绝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女鬼脸上的怨毒因为鹊舟的话语褪去了几分,但她还是一脸不善的瞪视着鹊舟,用嘶哑的嗓音问说:“真的?”   鹊舟嗯了一声,“比你都真。”   女鬼默了默,视线一直在鹊舟身上飘,像是在确认他的态度是否是装出来的。   鹊舟哪儿能让一个女鬼看出破绽,整个人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女鬼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将信将疑的收起了攻击的架势,阴恻恻道:“别让我再看到你这里有他的东西出现。”   说罢,女鬼就消失不见了。 第126章   谢幺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重心放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左右看了看,问鹊舟:“她、她走了吗?”   鹊舟应了一声,“可能吧。”   谢幺松了口气,拍拍心口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她太吓人了。”   鹊舟笑笑,并没有因为女鬼的离开而松一口气,他踱步在屋内四处转了转,眼神从屋内的每一样物品上扫过。   “哥,你在找东西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谢幺问。   鹊舟说:“女鬼离开前那句话你还记得吗?她说‘别让我再看到这里有他的东西出现’。”   谢幺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几遍,恍然道:“这是一个陷阱对吗?这个屋里还有属于那个老板的东西,如果我们不把那个东西找出来扔掉的话,她就还会来。”   鹊舟说:“我倒是更倾向于屋里原本是没有属于老板的东西的,因为按照之前老板和我们的互动来说,那是我们第一次和他单独接触,我们得到的第一件和他有关系的物品就是那个护身符。”   谢幺有点懵,“所以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鹊舟点头又摇头,“要找,但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把屋内原有的物品给记录下来,然后过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凭空冒出来的新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些新东西就是老板给的。”   谢幺睁大了眼睛,感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贼了,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啊。哎,哥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啊?好聪明,换我听到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   鹊舟看傻子一样看了谢幺一眼,“那说明你还是不够怕死,真正怕死的人是会尽可能的去排除一切安全隐患的。”   谢幺:“……”   噢,原来如此啊,是他还不够怕死。   哎,所以鹊哥能想到这么多是因为鹊哥怕死吗?怎么可能?!他面对女鬼的时候一点儿退却的意思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怕死?   谢幺没把心里的疑惑给说出来,不然鹊舟听了可能就会回答他说:正是因为怕死,所以才要尽早的把威胁给抹杀掉。   鹊舟关于女鬼那句话的解析没有出错,后来屋里真的凭空出现了一些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并不显眼,如果他俩没有事先把屋里的东西过一遍的话,可能根本就无法从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物品里找出这些多出来的属于店老板的东西。   “呼——把这些扔掉就好了吧。”谢幺把搜罗出来的小东西们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系上袋口准备拿去扔掉。   鹊舟嗯了一声,“不过还得再观察观察,万一还有第二波呢。”   谢幺有些头大,把一袋子垃圾拎到门边开门一股脑扔出去,吐槽道:“我就搞不懂了,一个人谈一个对象不就好了吗,谈那么多个干什么?也不嫌累得慌。还有那女的也是,自己男朋友都出轨了,她还那么护着,这不是作贱自己吗?”   “别人的事情你少管,管好自己的小命就行。”鹊舟说。   谢幺扔完垃圾回来往沙发上一坐,叹气说:“咱们扮演的这个女生也是倒霉,在单位里被各种争对就不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关心自己的店老板,以为日子会好起来的,结果又发现老板脚踏两只船,还要被老板的原配记恨和报复……这都过的是些什么日子啊。”   鹊舟也叹气,但没谢幺那么真情实感,毕竟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没道理让他这个本来就很惨的人在这里同情另一个很惨的人。   谢幺也不管鹊舟搭不搭腔,他现在就是受不了过分的安静,小嘴叭叭的自顾自往下说:“哎对了,所以就咱们这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来看,对‘我’影响最深的人应该就是店老板了吧,虽然老板原配做的事情看起来也影响很大,但究其根本,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店老板。如果老板不脚踏两只船,‘我’也不会被原配报复。”   鹊舟这回倒是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而且老板这么做相当于是先给了‘我’希望,然后又让‘我’失望,这样的打击会更大。”谢幺继续分析。   鹊舟又嗯了一声。   谢幺一手握拳锤了锤另一只手的掌心,下结论道:“所以对‘我’影响最深的人就是老板,而且我认为,在经历了这些破事儿以后,‘我’承受不住打击选择跳楼自杀是合理的,毕竟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简直是烂透了。”   鹊舟再次嗯了一声,但这次他还有下文,他说:“只能说这个房间里老板的嫌疑最大,最终的答案还得整合其他几个特殊房间的信息才能知道。”   “哎对,还有其他几个房间……哎,咱们是不是只能跟那些人透露有关这个房间的十个字的信息啊?哥你觉得哪十个字会比较好?比如‘老板骗感情,希望又绝望’?”   鹊舟无言,沉默半晌才说:“出去再议。”   谢幺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向后一躺瘫倒在沙发上,只可惜他这姿势维持了还没有三秒就被他自己打破,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说:“哎草!哥!桌子下边好像多了份报纸!”   鹊舟闻言忙弯身下去把报纸从桌底掏了出来,展开查看的同时命令谢幺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多东西。   谢幺忙不迭去了,边瘸着个腿到处跳边嘀嘀咕咕道:“还有完没完了,‘我’怎么老往家里捡傻逼渣男的东西啊。”   鹊舟捧着报纸走到了屋门边阅读,目的是方便待会儿一有不对就立刻把报纸扔外头去。   鹊舟对这份报纸这么上心倒不是说他知道这张报纸上有什么重要线索,他只是觉得别墅里也有一张报纸,上边的重要报道被用黑笔涂黑了,如果这张报纸和那张报纸是同一期报纸的话,说不准这里的还没有被涂黑。   但很快鹊舟就发现两份报纸上的内容并不相同。   想想也是,如果报纸照片里跳楼的那个人是“我”,那“我”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收不到那份报纸的。   鹊舟并未因为报纸不同就将报纸扔掉,不管有用没用,现在任何的一点文字信息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   一份报纸上的内容属实是不算少,鹊舟大致扫了一圈下来,剔除掉一些明显的与游戏主题无关的内容,剩下的内容里值得注意的只有三条。   一条是当地某高校男教师离奇失踪三日后被人于家附近的河流下游发现,发现时尸体已膨胀形成巨人观。   第二条是某事业单位报警称单位有一女职工多日没打卡上班,上门寻人时发现女子自缢家中。   第三条是某女子发现丈夫婚内出轨,怒而执刀追小三,将小三当街砍死。   这三条新闻都涉及到有人死亡,第一条死的是男性,第二三条是女性,且最后一条的情形和鹊舟谢幺二人目前经历的事情有相似之处。   鹊舟不确定哪一条是有用的,又或者全都是没用的,总之他看完就把报纸扔了出去,谢幺也在这过程中找到了房间里其他的多出来的东西,也一股脑的扔掉了。   这一次之后,房间里没再出现其他的东西,两人顺利熬到了天亮。   谢幺打了个呵欠,整个人都病恹恹的,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鹊舟说:“哥,天亮了,我们能出去了吗?”   鹊舟起身,也有些犯困,伸展了一下身体后说:“走吧,出去看看。”   屋门被从里边拉开,门外风景变幻,不再是空无一人的街道,而是变成了一条走廊。   这走廊二人并不陌生,这是别墅二楼的走廊。   他们回来了。   谢幺激动的抓住了鹊舟的手臂,兴奋道:“我们这是顺利从特殊房间里出来了吗?!”   “嗯,应该是。”鹊舟带着谢幺踏出房门,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上,就像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样。   几乎是在二人站定在走廊上的同一时间,两人对面的门也开了,文砚面无表情的从门内走了出来,淡淡扫了鹊舟谢幺二人一眼,转身往下楼的楼梯走去。   鹊舟轻轻哎了一声,心里有点别扭。   这还是头一次文砚明明看见了他却一点都不黏他,他还挺不习惯的。   扶着谢幺下了楼,鹊舟发现文砚又坐到了沙发的老位置上,没说什么,把谢幺也扶过去坐下,然后独自离开去满屋子找医药箱。   沙发上,谢幺偷摸看了旁边闭目养神的文砚一眼,觉得这个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跟他鹊哥差不多帅,就是性格没他鹊哥好,看着太不近人情。   正沉浸在美颜暴击里的谢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冷面大佬睁开了眼,等他发现的时候,大佬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谢幺一惊,忙别开目光,但他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搞得好像他多做贼心虚似的,所以他又艰难的把脖子扭了回去,重新迎向大佬的视线,干巴道:“那、那个,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我就是…嗯,我就是觉得你长挺帅的,想看看我和帅哥的差距具体在什么地方。”   文砚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但就是让谢幺觉得自己刚刚被大佬鄙视了。   啊啊啊他干什么要去偷看大佬睡颜啊啊啊!   “在聊天?”在谢幺心里抓狂之际,鹊舟拎着个医药箱从沙发背后绕了过来,咚的一下把箱子杵在了桌子上。   谢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搭对,紧张之下不过脑子的说:“没、没呢,我单方面吹捧他呢。”   文砚:“……”   鹊舟撇了文砚那副一言难尽的模样一眼,觉得谢幺其实不完全是个废物,至少他能让文砚难受。   而文砚一难受,鹊舟自个儿就快乐起来了。 第127章   鹊舟大致帮谢幺处理了一下被烫伤的脚,谢幺在上好药后稍微活动了一下,说:“我觉得我的脚好像好点了,没有在特殊房间里那么痛了。”   鹊舟看看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烫伤膏挑眉,“这药有这么灵?”   “不是,是离开特殊房间以后就觉得轻松一点了,跟药好像没什么关系。”谢幺实话实说。   鹊舟哦了一声把药放回医药箱,从蹲姿变回站姿,幽幽道:“那是我多余了。”   “哎!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幺着急的差点蹦起来。   鹊舟于是又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之后鹊舟就没和谢幺说话了,跟个独行侠一样的文砚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话,三人就这么沉默的在客厅里等待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楼上才终于有动静传来。   这次出房间的人是狐狸脸和彩虹头,两人下楼的时候模样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彩虹头的一只胳膊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看来他们在房间里也没少遭罪。   在二人之后出来的是那对一起来别墅的小姐妹,长头发的那个几乎是被短头发的叫叶莎的女生给搀扶着走下楼的,好不容易下到底以后长头发女生直接跪坐到了地上,像是还没有从特殊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捧着脸就哭了起来。   叶莎蹲在自己闺蜜身边拍着闺蜜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安慰着什么。   鹊舟脑袋微微偏了偏,竖起耳朵想听听叶莎都在说些什么,结果却先听见二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目前为止,还没有下来一楼客厅里的人只剩下那对小情侣了,这声尖叫无疑就来源于情侣中的女生。   鹊舟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几乎是在听见尖叫的第一时间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往楼梯口走。   第二个站起来的人是文砚,他一言不发紧跟在鹊舟身后上了楼,一上楼便看见在一扇房间的门前,女生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在女生身前的地上,一个男人静静的躺在那里,上半身衣衫凌乱,衬衫扣子全部蹦开,露出了底下蜜色的大片肌肤。   这还算好的,男人光裸的啥都没穿的下半身才是有些让人惨不忍睹,就算是鹊舟和文砚在瞥到那不翼而飞的某处的时候都不禁别过了脸,不想再看第二眼。   楼梯后边,慢半拍上楼来凑热闹的狐狸脸在看到地上男人的惨状后直接骂了句娘,大呼:“我去!这什么情况?!”   紧跟在狐狸脸后头的叶莎和长发女生姐妹俩探头看了一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其中长发女生的情绪本就还没稳定下来,这会儿被这个画面一刺激,更是扶着墙就开始干呕。   鹊舟闭了闭眼,强忍恶心上前蹲在男人身边,伸手探了探男人颈部动脉,很快确定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他怎么样?”男人的女朋友声音颤抖着问。   鹊舟一脸遗憾的告诉她说:“死了。”   女生眼睛睁得更大了,豆大的泪珠霎时从眼眶中滚落而出。   “怎、怎么会呢,怎么会死呢……不可能、不可能……”女生自顾自念叨着。   鹊舟没管她,把男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最终确定男人身上只有下身那一处伤口,且被切掉的部分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地的血。   “看着都蛋疼。”狐狸脸大着胆子过来看了一眼,啧道。   鹊舟抬眸看了狐狸脸一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文砚站在鹊舟身后,居高临下问跪坐在地的还在自言自语的女生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女生念叨的话语一顿,抬头怔怔的看了文砚好一会儿,眼睛里没几分光亮,讷讷道:“我不知道,我们进去以后就分……”   女生话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她呆滞木讷的神情里染上了几分古怪之意。   文砚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冷淡道:“怎么了?”   女生喃喃:“八个字了。”   鹊舟几乎秒懂,“你是说你已经透露了八个有关房间内经历的字了?是你自己数的,还是有提示?”   “有提示。”女生抬手比划,动作很慢,说的也很慢,像是大脑还无法回到高速运转的状态里,“就是眼睛前边,忽然就出现一行字,说‘您的剩余可透露字数为:’最后边是一个数字,我说一个字,它就从10降一个数。我是不是……不能再说话了?”   女生缓缓转动眼珠子看向鹊舟。   鹊舟实事求是道:“你还能再说两个字。”   女生无言。   “所以你们进入房间后就分开了,之后都没有再见过对方?”文砚出声问道。   女生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只是脑袋轻轻点了一下。   “奇怪,我怎么没和郝才分开?”狐狸脸道,他口中的郝才就是彩虹头男生。   鹊舟回应傻子似的回了狐狸脸一句:“难道你以为五个房间里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吗?”   狐狸脸:“……”   生气,但是无法反驳。而且因为他刚才顺口的那么一说,他现在能透露的有关房间信息的字数只剩下可怜巴巴的1了。   五个房间内的东西不一样,发生的事情不一样,自然而然的大家的遭遇就会不一样,所以出现有人分开有人没分开的情况再正常不过。   “你们呢?你们进房间之后有和彼此分开吗?不用开口回答我,点头摇头就行。”鹊舟看向站得离尸体最远的闺蜜二人组问。   叶莎摇头。   “嗯,那目前为止,五个房间里就只有你和你的男朋友分开了。”鹊舟对尸体边的女生道,同时也是变相的在告诉其他人,他和谢幺也没有分开。   “都下去好好想想再说吧,别再浪费字数了。”文砚冷淡道。   鹊舟耸了耸肩,第一个响应说:“行啊。”   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死者的女朋友余夏。   余夏嘴唇还有些发白,说:“你们全都要下去吗?那、那他怎么办?就让他躺在这里吗?”   余夏口中的他自然是地上的尸体,狐狸脸噫了一声,说:“那不然呢,死都死了,难不成还要我们把他抬下去找个地方放好啊?费不费劲呐。”   叶莎的闺蜜常彤彤弱弱道:“可不抬下去的话,他一直放在这里也不好吧……”   她们之后几天说不准还得进这些房间呢,把尸体摆在这里多膈应人啊。   “管他呢,之前那砸门的大哥的尸体不是很快就自己消失了吗?说不定这个一会儿也消失不见了。”狐狸脸满不在乎道。   常彤彤胆子本来就不大,狐狸脸这么一呛声,她当即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余夏绝望的闭了闭眼,又独自一人在死去的男友身边坐了会儿后才慢吞吞下楼去与其他人汇合。   一楼客厅里,大家围坐在桌子前,有沙发或者板凳坐的就坐,没有的就盘腿坐在地上。   谁都没有先开口,在十个字的限制之下,大家都在想应该怎样把信息更多的透露给其他人,方便最终整合出来得出正确答案然后打开门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这边建议大家给关键词,然后其他人根据关键词进行一个猜测或者扩写,然后亲历者负责点头或者摇头就好。”鹊舟在大家思考到一半时开口道。   文砚掀了掀眼皮。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懒得多费口舌跟其他人讲。   狐狸脸道:“就跟那什么海龟汤差不多呗,出题的人回答是或不是就行。有点意思,但我只能说一个字了,应该给不到大家什么有用的信息。”   “郝才,你之前有看到什么字数倒计时么?”鹊舟看向狐狸脸的队友郝才。   郝才胳膊受了伤,之前没有跟着到楼上去,不是很清楚字数倒数的事情,茫然了一下答说:“没看见啊,在哪儿?”   “在你眼睛前边,跟个弹幕一样。”狐狸脸说。   “那我确实没看见。”郝才说。   “那说不定你还能说十个字。”狐狸脸拍了拍郝才的肩膀,“哥们儿,一会儿关键词就靠你说了。”   “那、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只能说两个字了……”余夏紧张开口。她男朋友死了,她的队伍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谁能帮她说关键词。   “你就挑你觉得最重要的两个字说好了,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说的不说也行。”鹊舟道。   “哎,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说20个字了?”谢幺用胳膊肘撞了撞鹊舟,眼睛亮亮的。   鹊舟嗯了一声,“那我们这组先说吧,我们字多,好猜一些,大家先积累个经验。”   其他人都没什么异议。   鹊舟把先开口的机会留给了谢幺,他自己的字数则用来做最后的补充或者补救。   谢幺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之前在特殊房间里跟鹊舟说过的那十个字是哪十个字都记不得了,只能重新挑出一个关键词说:“被小三。”   “被小三的是你们扮演的角色?”文砚第一个开口问道。   谢幺点头如捣蒜。   鹊舟心说,在这次的游戏里,文砚这家伙的积极性大概只会展现在这种和解谜有关的事情上了。 第128章   “被小三”这个关键词带给人的想象空间是很大的,有了文砚那一问作为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其中。   “被小三的是个女生吗?”叶莎问。   谢幺点头。   “那个男的是渣男吗?”常彤彤弱唧唧开口。   谢幺再度点头。   狐狸脸白了常彤彤一眼,说:“你这不是废话么?都在外头搞小三了那能不是渣男吗?”   鹊舟狐疑的看了狐狸脸一眼。倒不是说他以貌取人,但狐狸脸给他的感觉就还挺有渣男潜质的,没想到能从这种“渣男预备役”的嘴里听见谴责其他渣男的话。   狐狸脸感受到鹊舟的目光,当即就瞪了回去,语气不善道:“你看什么看啊?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啊?!”   “没,你们继续。”鹊舟冲狐狸脸点点头以示尊重,然后就把脸别开了。   狐狸脸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拔高音量问谢幺:“那那个渣男的正宫是不是对被小三的女的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谢幺又一次点头,心说自己再这么点下去可能脑浆子都得被晃匀。   “啊,我知道了,你们是被那个正宫追杀了吧。”郝才说。   谢幺这次轻轻的嗯了一声。   嗯,很好,没扣他字数。   “那你的脚是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受伤的?”狐狸脸问。   谢幺摇头,张了张嘴想说在这之前还有个火锅店打工的剧情,但还没出口他就想起来了自己现在不方便说长句子,不然可能会突然暴毙。   “你脚上的伤和正宫或者那个渣男有直接关系吗?”狐狸脸又问。   谢幺又摇头。   “我看你这是烫伤啊,是撞翻什么开水壶了吗?”狐狸脸蹙眉思考起来。   “是火锅汤烫的么?”沉默听了一会儿的文砚在此时问出他的第二个问题。   谢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并激动的问文砚说:“你怎么知道的?”   文砚本来不是很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谢幺的表情太真挚,他默了默之后还是大发慈悲的答了,说:“虽然你穿的是黑裤子,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上边有大片的油渍。而且……你们刚从特殊房间出来的时候身上有股火锅的味道。”   鹊舟唇角弯了弯。   谢幺使劲吸了吸鼻子,感受了一下说:“好像真的有一点哎,不过没有很浓郁。”   “所以你们是在火锅店里被追杀的?逃跑的时候撞倒了锅才伤到腿的?”狐狸脸根据已有信息做了个小小的总结。   “不是。”谢幺摇头。   “那既不是正宫害你,又不是你自己搞的,那还能是怎么弄的?是另外有人故意朝你泼的?”狐狸脸有些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谢幺想了想,严谨答说:“不确定。”   毕竟那口锅当时挂在天花板上,他也不知道锅倾倒过来是人为还是意外。   哦,或许是他们扮演的那个女人在被人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端着热锅上楼的服务生,服务生反应不及时,热汤就泼在了女人的身上。   不过一直纠结于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被安排大量工作也好、被关厕所也好、被不知道什么人摸身体吃豆腐也好、被推下楼梯也好、被烫伤也好,这些事情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们女人在火锅店里遭到了职场霸凌,而职场霸凌又是在给后来渣男的英雄救美俘获女人芳心做铺垫。   思及此,谢幺直接消耗掉四个字的额度总结道:“职场霸凌。”   “啊,难道说被小三的女生是个在火锅店打工的人,正宫为了报复她,就撺掇火锅店的其他员工对她进行霸凌?”叶莎问。   谢幺摇头,给了个不占用字数额度的小提示:“因果错了。”   “是先有职场霸凌,然后才有被小三的么?”常彤彤问。   谢幺连连点头,满眼期待的看着常彤彤,希望这个胆子和他一样小的女生能多说点,最好是立刻把正确答案给说出来。   可惜常彤彤不是什么神机妙算的仙人,被谢幺期待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你们是小三的事情是同事告诉正宫的?”   谢幺:“……”   谢幺遗憾摇头,转而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文砚。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文砚冷不冷淡了,反正能猜出故事线的人就是好人。   文砚抬眸与谢幺对视了一秒,嘴唇翕动,问说:“那个男的也在火锅店工作?”   “嗯呐!”谢幺更期待了。   文砚点头,确认了心里的一个初步构想,说:“那个男的在你们扮演的角色被霸凌的时候帮过你们并刻意诱导你们对他生出情愫,之后你们谈了恋了恋爱,但事情被原配知晓,所以原配来找你们的麻烦。”   “我靠。”谢幺激动的爆了句粗,“哥,你是我亲哥,你太牛了我靠,这都能蒙对!”   文砚一时无言。   他……是蒙对的吗?   “噗——”   身边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文砚偏头看去,对上了身边人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   鹊舟敛了笑,对文砚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对方:你瞅啥?   文砚什么也没说,漠然将头摆正。   “哇,所以这是一个渣男骗感情的故事?这么看来,故事里对你们影响最大的人就是那个渣男了。”郝才说,末了又补上一句:“我的个人看法哈,我觉得感情层面的伤害比物理意义上的伤害要更伤人一些。”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谢幺点头。   “那你们那个房间的故事就结束了呗,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的?反正你们两个现在加起来还剩十来个字的额度。”狐狸脸嘴上说的是你们,看着的却是鹊舟。   他觉得鹊舟这人要比谢幺靠谱一些。   “细节?有啊,不过不是关于大剧情线的。”鹊舟决定大发慈悲跟大家说说保命的绝招:“如果你们有谁不巧明天进了我们那屋,想要保命的话,掌握两项技能就OK。”   一提到这种和自己性命忧关的事情,大家伙都竖起了耳朵。   鹊舟竖起第一根手指:“保洁。”   众人:“……”   “我懂了,是不是火锅店里那些活?扫地擦桌子什么的,我以前在火锅店做过兼职,干过这些活。”叶莎道。   鹊舟点头,暗示叶莎说:“就这些?”   叶莎想了想,说:“还有摆桌子,就是把客人用过餐的桌子收拾干净以后还得把洗干净的碗筷那些摆上去,方便下一波客人使用。哦,你们不会还要洗碗吧?我兼职那地方洗碗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可能是怕我们这些做兼职的洗不干净吧。”   鹊舟倒是没想到打扫完卫生以后还得把洗好的碗筷摆上去,说不定最后谢幺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就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如果做到位了,或许就不会有那一出。   叶莎见鹊舟没说话,小心翼翼的问说:“真的有洗碗这一项工作吗?”   鹊舟嗯了一声。   郝才叹了口气,说:“都职场霸凌了,那肯定是什么工作都得做的,说不定还要打扫厕所呢。”   鹊舟幽幽的看了郝才一眼。   谢幺也冲郝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郝才:“……靠,真变态。”   “唔。”说到厕所,鹊舟想到了谢幺被关在厕所隔间的事情,想跟大家说一下这一点,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简短的词汇。   好在这时文砚开了口,有如神助一般问鹊舟:“厕所里有危险?”   鹊舟斜斜觑了文砚一眼,挑起一边眉毛含糊的应了一声。   “被关在隔间了吗?我看好多有关于厕所的霸凌事件都是这样式的,把人关起来然后被泼冷水或者粪水。”狐狸脸说。   谢幺激动的抓住了狐狸脸的手,真心实意的夸赞道:“这位哥,你好聪明啊。”   狐狸脸嫌弃的把谢幺的手给甩开,噫了一声,“你离我远点,我不是男同。”   谢幺茫然,“那我也不是男同啊。”   “行了说正事儿。”鹊舟身为屋里唯二的两个男同之一,淡然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规。   “所以你们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关进过厕所隔间?那之后有人进你们的那个房间的话,小心一点不要完全进入隔间是不是就行了?”狐狸脸说着眯了眯眼,觉得这个房间好像还不错,只要注意这些细节,应该就不会死。   “嗯,注意一点就行。”鹊舟说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示意大家他要说第二项技能了:“找不同。”   这个词就有人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大家七嘴八舌交谈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到点子上。   鹊舟叹了口气,补充了一个关键词说:“礼物。”   大家于是又七嘴八舌讨论一阵,最后勉强得出礼物是指渣男送的东西,可这些和找不同之间有什么关联大家还是有些猜不透。   鹊舟目前就剩下三个字的额度,他琢磨了一下,感觉思来想去都想不到什么的好的提示词,索性就把希望盲目的寄托到文砚身上,看着文砚的眼睛说:“扔出去。”   从第二项技能的关键词出来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文砚几乎是在鹊舟看向他的瞬间下意识开始思考。   而等他大致思考出一个雏形的时候,文砚才回过神来,有些摸不透自己这种下意识反应的原因。   鹊舟说不清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看着文砚,总觉得文砚的脸在某一刻忽然变臭了,但细看又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嗯……这人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说的“扔出去”是指把他这个大活人给扔出去吧? 第129章   找不同、礼物、扔出去。   先不管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听鹊舟的话去思考,文砚确实从这三个词里悟出了一点东西。   “你是说,在某个场景里会突然多出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男人送给你们所扮演的角色的礼物。这些礼物会招来危险,所以必须得找出来然后扔掉。”文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鹊舟呼出一口气,心说还得是文砚,脑子就是比那些纯粹的NPC要好使一点。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鹊舟点头,“然后我这边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也补充不了了,我觉得该给到大家的信息我们是尽量给到了的,你们自己整理一下然后换下一组吧。”   大家点头,七嘴八舌的又把鹊舟谢幺他们这个房间的关键信息给梳理了一遍,梳理完后,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已经充分展现过自己的聪明才智的文砚。   文砚也不推辞,张嘴给出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一组关键词:“高考,答题,幻视,师生,强|奸。”   “靠,大佬你这是一次性把额度全用完了啊,要是我们猜不到怎么办?”狐狸脸骂了一声。   其他人乍一下听到这么长一串词汇也是脑袋一痛,别说细想了,他们连那几个词是哪几个词都快记不住了。   好在这么多人里还是有个能记事儿的。鹊舟起身走到黑板那边,从黑板下方的粉笔槽里找到一小截粉笔,在黑板的空白处把那五个词给写了下来,写完后还问文砚:“字儿都对吗?”   文砚点头。   鹊舟把粉笔扔回粉笔槽,拍了拍手指尖上粘上的粉笔灰,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脚上顺势翘起二郎腿,对众人说:“好了,猜吧。”   “不是,哥你怎么不猜?”谢幺身子朝鹊舟这边靠了靠,小声道。   鹊舟说:“我先看看大家怎么说,我得再想想。”   “行,那我先来。”谢幺怕其他人对他鹊哥这副大爷姿态感到不满,自告奋勇站出来给大家起个头,问文砚道:“高考是指真的高考吗?还是说只是在高考那个时间段?”   文砚没答也没摇头点头,就掀起眼皮看了谢幺一眼。   鹊舟伸出食指戳了戳谢幺的腰窝,提醒道:“你别问选择题啊,你文砚哥哥现在没额度了。”   谢幺恍然,重新问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只问了前半句。   文砚这回总算点了点头,耳边却还萦绕着鹊舟那句随口说出来的文砚哥哥。   “啊,真高考啊,那大佬你没必要说答题这俩字儿嘛,你说高考大家就知道是要答题了。”谢幺说着,真心实意的为被文砚浪费掉的那两个字的额度感到可惜。   文砚对此话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我倒是觉得答题这两个字是有用意的。”鹊舟懒散开口,“是题目有问题?”   “嗯。”文砚喉间发出一个低低的单音。   “啊,是被发了假试卷吗?”叶莎问,问完自己又觉得不太靠谱,自语道:“可那是高考哎,被发假试卷的概率很低吧,不太好操作。”   文砚用沉默回应了叶莎。   “难道是试卷本身出的就有问题?是不是有某个题目出的很离谱?”狐狸脸问。   文砚又以沉默作答,于是大家都明白了,只要这位大佬没反应,那就说明他们的思路错了。   “还挺装。”狐狸脸小声咕哝。   “那当时考的是哪个科目重要吗?”郝才问。   文砚这次答了,说不重要。   “话说回来,高考是谁考啊?是你考吗?”叶莎问。   文砚答是也不是。   叶莎茫然,心说这怎么还能有个薛定谔的回答。   还是鹊舟一眼洞穿了文砚的意思,解释说:“他的意思应该是考试的是他扮演的那个角色,这么表达会准确一点。”   “哦!”叶莎恍然。   文砚瞥了鹊舟一眼,唇线稍稍抿紧了些。   “是……是每科都考了吗?”角落里,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那个死了男友的女生余夏忽然开了口。   余夏其实没什么心思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玩海龟汤,毕竟她刚刚死了男朋友,其他人知道她的情况也没对她的消极摆烂态度多说些什么。   不过在缓了一轮以后,余夏的精神状态还是有所恢复的,尽管她还是什么也不想做,但她也知道自己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公平,所以就强迫着自己加入了进来。   文砚点了下头。   “那是每科的题目都有问题吗?”余夏得到了肯定,继续问道。   文砚说是。   余夏咬了咬唇,视线在黑板上那五个词语上停留了一会儿。   高考,答题,幻视,师生,强|奸。   幻视,强|奸。   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佳,余夏在盯着这两个词看了一会儿后偏了偏头说:“题目有问题是因为答题的人精神状态有问题吗?”   “是。”文砚说。   “哦对,幻视,哎,光想着高考和答题去了,既然有幻视,那是不是就是说题目没问题,但因为答题的人精神有问题,所以产生幻觉,把题目看成了其他的东西。”狐狸脸几乎只是把余夏的话进行了一个扩写,但在看到文砚点头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看到没,就是这么的聪明机智。   “那师生和强|奸之间有关系吗?”郝才问。   文砚说有。   “那是老师强|奸学生吗?”郝才又问。   文砚说是。   “是你扮演的那个学生?”郝才再问。   文砚点头。   没怎么参与提问的鹊舟在一旁看得直乐,他觉得文砚肯定很后悔让他提出这么个海龟汤的玩法,这对一个不爱说话的高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我懂了,就是说这个学生被自己的老师给强了,导致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以至于在高考的时候出现幻觉,把题目给看岔了。”郝才把五个词结合到了一起。   文砚赞同了他的说法。   郝才笑了笑,“那这个房间是不是就结束了?下一个谁来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郝才后脑勺忽然被人扇了一下,他愤怒扭头瞪向狐狸脸,要对方给个说法。   狐狸脸撇了撇嘴,“你告诉我这个房间哪里就结束了?把题目看岔了,看成什么了?答不对题的话会不会有危险?还有,高考完了然后呢?就结束了吗?会有那么简单吗?就咱们目前的状态来看,所有房间应该都是存在死亡风险的,但这个房间的风险在哪儿?”   “哦,对哈。”郝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文砚:“大佬你这房间的危险在哪儿?”   文砚看着郝才,嘴上明明没有说话,冷的能冻死人的眼神却像是在说:你看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危险出现在题目上?”鹊舟问。   鹊舟摆烂半天,目的只是为了看看跟他一起玩游戏的这些NPC们的智力水平如何,而他观察到现在也认命了,只能说游戏不愧是游戏,为了给玩家们增加挑战性,是不可能把每个NPC都塑造得有勇有谋的。   既然知道在场的人里没几个是真的靠谱的,鹊舟也就不摆烂了,只想赶紧结束这种烦死人的问答游戏。   文砚对鹊舟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鹊舟于是接着往下问:“全程下来是不是除了考试就没别的活动了?”   “是。”   “那考试题目答对还是答错重要吗?”   “嗯。”   “你需要答对的是试卷上原本的题目吗?不是你幻视到的东西。”   “是。”   “也就是说,虽然你幻视了,但你还是有机会看到原题,只不过时间很短暂?”   “嗯。”   “那题难吗?正常高考题水平?”   “嗯。”   “哦豁,那你全都答对了?”鹊舟挑眉。   文砚点头,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无来由有些自满,像一只即将开屏的孔雀,只不过临门一脚的时候碍于周围有游客围观就憋回去了。   “那你还挺厉害的,换其他人可能就难了。”鹊舟道。他这话也不单单是针对其他人,就算他自己之前玩过一场高中背景的游戏,恶补出来的成绩还不错,但毕竟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说不好自己还能记得多少知识点,想要所有题都答对还是有些难度。   文砚蹙了蹙眉,说:“我明天不会再进那个房间。”   鹊舟哦了一声,“知道,我也没让你继续呆那房间里啊,我只是说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想要把所有题都答对有点难而已,答错题或许会遇到一些你没遇到的危险吧。”   鹊舟这话一出,其他人脸色都是一变。   “那个啥,我先声明一下啊,我当初高考成绩就够我上个专科的,我进那房间准得没命。”狐狸脸第一个跳出来向大家表露了自己不乐意去那间房间的意愿和原因。   “我也不行的,我差点儿二本线都没上。”郝才紧随其后,“特别是数学,我高考就只考了90分,满分150呢。”   “俺也一样。”谢幺说:“而且我得跟我鹊哥一块儿。”   鹊舟:“看我干什么?我就一小混混,高中都没上过。”   “诶?哥你居然是……啊,骗人的吧。”谢幺嘴巴张成o型,一脸的不相信。   鹊舟心说我确实骗你了,因为我本质上是个叫花子,比混混还不如,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第130章   男生这边全军覆没,大家于是把目光落到了剩下的三位女性身上。   叶莎手指在脸颊上挠了挠,不好意思道:“我考试成绩也不太行,而且我现在大三了,高中知识早就忘完了,英语四级我现在都还没过呢。”   “我、我也是。”常彤彤抱着叶莎的一只胳膊道。   余夏见众人的目光全汇聚在自己身上,咽了口唾沫,说:“我……我害怕。”   “不是姐,谁不害怕啊?你就说你高考多少分儿,咱们看看谁去那个房间比较合适。”狐狸脸一定都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余夏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告知了大家她自己的情况:“我高考……七百多分。”   “七百几?”狐狸脸掏了掏耳朵。   “七百……二。”余夏说。   “我草。”狐狸脸瞪大了眼,“你再说一遍你多少分?!”   余夏不语,心知自己多半是逃不开进高考房间的命运了,但她还是无力的补充了一句说:“不过我现在也大三了,高中的知识点不一定还记得多少。”   “我草。”狐狸脸又骂了一声,看向余夏的时候难得的用了一种肃然起敬的眼神,“你七百二你在这里跟我们这群六百分都没上过的人说什么?那高考房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吧!”   “可是……”余夏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别可是了,你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有希望的了,相信自己,你可以的。”狐狸脸鼓励道。   鹊舟觉得这狐狸脸还挺会说话的,为了把人家小姑娘劝进高考房间,都不惜崩一下自己的嘴臭人设来夸人了。   余夏求助般去看其他人,只可惜其他人虽然没像狐狸脸一样把话给说出来,但脸上表情却都是在表达一个意思:你去吧,只有你去才最安全,换我们其他任何人进去恐怕都得死。   余夏无法,只得先点头认命。   “那咱们先简单总结一下。”鹊舟把话题引回正轨,“进入高考房间的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参加高考,在考试的时候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看到老师侵犯学生的画面,但只要把试卷上原本的题目做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对吧?”   鹊舟最后两个字是歪头看着文砚说的。   文砚点头。   “难怪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原来只是考了几场试。”鹊舟感叹。   文砚没说话。其他人里除余夏以外,一听鹊舟这么说,纷纷向文砚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可是很快的他们就意识到这没什么好羡慕的,因为换了他们这些学渣进入高考房间的话,出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机会果然还得留给有准备的人,是他们不配了。   “那这个房间也讨论得差不多了,下一个谁来?”狐狸脸看看其他还没透露过房间信息的人。   “那、那个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信息了。”余夏说,“我的额度之前用掉了八个字……”   “你这个确实有点难,两个字的话应该也猜不出什么名堂。”狐狸脸道。本来他还想说自己只剩一个字的额度更惨的,但转念一想他还有个满额度的队友,可余夏的队友已经死了。可能是良心发现吧,狐狸脸到底还是憋住了没说。   “那、那我说个我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词吧。”虽然只剩下两个字,但余夏不想完全的浪费,尽管这两个字可能帮不上大家什么忙,她也还是要说:“卖|淫。”   众人都是一挑眉,心中直呼好家伙。   “我不知道这五个房间的主角是不是都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就目前三间房的情况来说,我觉得……她很可怜。”余夏面露不忍。   其他人也纷纷沉默下去。   是啊,如果这三间房的主角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的经历也太坎坷了些。   “唔,我们这边可能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叶莎率先打破了沉默,同好友常彤彤对视一眼,小声说了句:“我先来,一会儿你帮着补充一下。”   常彤彤点了点头。   叶莎于是道:“我看你们取代的角色好像都是受害的那一个,但……不过我不能确定。”   叶莎战术性停顿,没有费一个额度就让大家知道了她的潜台词:她们在房间中扮演的角色有可能不是受害者本人。   “其他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事情稍微有点复杂,我们自己其实都还云里雾里的,可能也给不了大家多少帮助。”叶莎说着又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但几秒过去了还是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只好认命:“我就说一下我俩进去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吧。”   叶莎走到了黑板前,边说边把自己的关键词给写在了黑板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小学,老师日常,学生追杀。   “那你们扮演的是小学老师咯?”狐狸脸说。   叶莎和常彤彤一起点头。   狐狸脸手卡在下巴上搓了搓,问:“你俩扮演的是同一个老师?”   二人一起摇头。叶莎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觉得她们扮演的并不是每个房间共通的受害者的。   “那你们是一起行动的吗?”狐狸脸又问。   叶莎唔了一声,点头又摇头。   “哦对,你们是不同的老师,上课的时候应该会分开。”狐狸脸说:“所以你们进房间之后就是以老师的身份在体验老师的日常工作吗?”   二人又一起点头。   “那学生追杀又是怎么回事啊?是你们欺负学生了吗?”狐狸脸说完就觉得不太可能,以这俩女生目前展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不像是会欺负学生的人,更不用说是欺负那种特殊空间里的不一般的学生了,把学生当神仙一样供起来还差不多。   果然,叶莎和常彤彤闻言都摇了头。   “你们知道自己被学生追杀的原因吗?”鹊舟问。   两人持续摇头。   “得,那不用问了,反正你们也不知道答案,问了也没用。”狐狸脸耸肩。   郝才做了个小总结:“所以你们的经历就是进入房间以后成了一所小学的老师,你们得按照老师一天的日常工作来行动,行动中还因为某个未知原因被学生追杀了。”   叶莎点头说差不多,常彤彤去黑板上在“学生追杀”四个字后边打了个括号,括号里写了两个字:放学。   郝才秒懂,补充道:“是放学以后才被学生追杀的,没放学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嗯。”常彤彤应声。   “奇怪,好端端的人家干嘛追杀你们?哎对了,追杀你们的人有几个啊?”狐狸脸问。   常彤彤也没多想,顺嘴就答了,说:“一个。”   说完她剩余字数额度就变成了6,吓得她一激灵。   “男孩女孩啊?”狐狸脸一时间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顺嘴往下问。   “女孩。”常彤彤又下意识答。   “哎你省着点问,待会儿把人家字数问空了,这种事情明明可以列选项给她们选的,能省很多字呢。”郝才连忙制止住了还要继续问的狐狸脸。   狐狸脸拍了拍脑门,“草,忘了,顺嘴了嘛这不是。但还能说点啥啊?她们不就只经历了这些事情吗?其他的她们也说不明白,那四个字留着也是浪费。”   常彤彤闻言有些生气,觉得狐狸脸说话的口吻太像是看不起她们,可明明狐狸脸自己只剩一个字的额度,其他九个字全部作废,连余夏都不如,也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看不起别人的资格。   鹊舟也觉得狐狸脸话说得有点过分,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问常彤彤:“你能说一说有关于那个追杀你们的学生的事情吗?比如她在追杀你们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挑一两个词概括一下就好,不用说无关的话。”   常彤彤对鹊舟印象还算不错,也不知道是鹊舟表现的比较平易近人还是单纯的因为他长得让人赏心悦目,总之在被鹊舟问话的时候,常彤彤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咬唇想了好一会儿后说:“不守规矩。”   这是常彤彤最后的额度,说完这四个字以后她就闭紧了嘴巴,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再说任何一个字。   “是不遵守学校的校规校纪吗?比如迟到早退,不按时完成作业,上课说话开小差,顶撞老师之类的。”鹊舟问。   常彤彤点头又摇头。   鹊舟问:“那你们有因为她的不守规矩对她进行过处罚吗?之前你们说没有欺负过她,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对她进行过严重的体罚,但合理范围内的小小的惩罚有么?比如罚抄课文、罚站什么的。”   常彤彤和叶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迟疑。   “有还是没有,点头摇头的事情,有这么难吗?”狐狸脸有点不耐烦了。   常彤彤缩了缩脖子,叶莎则瞪了狐狸脸一眼。   倒是文砚若有所思的开口,说:“既然你们犹豫,那就说明抄课文和罚站的力度还是重了,你们应该做过比这力度更轻的事情,轻到你们一开始并不觉得这是对学生的一种惩罚。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对她进行过口头上的教育吧。”   叶莎和常彤彤差点感动哭了。天呐,这位大佬简直就是她们的嘴替好吧!   见二人点头点出了残影,狐狸脸啧了一声,“口头教育两句就能委屈得杀人,也不知道该说你们的教育太狠,还是该说小孩儿心里太脆弱。”   “我觉得你不说话应该没人会拿你当哑巴。”鹊舟转头目光幽幽地注视着狐狸脸。 第131章   狐狸脸被鹊舟怼得一噎,刚想骂人,就听文砚幽幽道了句:“该你们了。”   面对高冷大佬的命令式语气,狐狸脸登时没了气焰,嘴巴一撇,胳膊肘拐了拐旁边郝才,让他来说。   郝才给大家打预防针说:“我其实也只能说出我们的经历,说不出更深层的东西。”   “没事,你说。”鹊舟催促,他刚刚看了眼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有些困,想早点结束这场茶话会找个地方睡大觉去。   郝才于是说了:“小人国,巨人,躲猫猫,替身。”   “草,你一次说这么多干什么?额度都被你用完了,待会儿他们猜不出来咱们都没办法提示。”狐狸脸没什么好气道。   郝才虽然和狐狸脸是队友,但有时候他也受不了狐狸脸这副德行,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倒是别把九个字给浪费掉啊。”   眼看两人就要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呛起来,鹊舟一个头两个大,忙用提问来打断,说:“小人国是一个地点?”   “不是。”郝才乐得不与狐狸脸呛声,忙把头扭向鹊舟那边,准备好迎接鹊舟接下来的提问。   “那是某种指代?比如……你们变小了,或者说周围的东西变大了。”鹊舟说。   “对,是这样的。”郝才之前也担心过自己一次性把额度用完会不会让大家难猜,但现在鹊舟才问了两句话就搞明白了一个关键词的意思,这让郝才的自信心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那这个好解释,应该是你们扮演的角色年纪比较小,个子矮,所以看事物才会觉得变大了。”鹊舟说,“至于巨人,应该就是孩子眼中的大人。”   郝才睁大了眼,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牛逼啊哥们儿!”   鹊舟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之前的四个房间都是与现实相关的,本质上没有与现实脱节的话,那你们这第五个房间也不应该出现本质上和现实不相符的东西。”   “有道理。”郝才点头。   鹊舟问:“那躲猫猫的意思是你们扮演的孩子在和大人玩躲猫猫么?”   “嗯嗯!”   “大人的数量多吗?”   郝才把头摇成拨浪鼓。   鹊舟了然,“只有一个?”   郝才点头。   “你们在和一个大人玩躲猫猫。那被找到的人会受到惩罚么?”鹊舟问完这句话,明显的看到郝才身子哆嗦了一下,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受伤的地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鹊舟悟了,“被找到就会被杀死?”   “差、差不多吧。”郝才道。其实他也不确定被找到的人最后会不会真的被杀死,但谁敢轻易拿命去博一个答案呢?在他被找到的那一瞬间,他除了逃命什么都不敢想,好在他最后是逃掉了,只是胳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行,那我现在还有疑问的就是替身这俩字儿了。”鹊舟眯眼沉思了一会儿,暂时没想出把替身和前三个词融合在一起的合理解释。   倒是一旁的文砚适时开口:“替身也是躲猫猫中的一部分么?”   “是的是的。”郝才答。   “那个,我想问问,就是你们进入房间后就开始玩躲猫猫了吗?一直都在玩吗?直到离开房间?”常彤彤插了一嘴。   郝才犹豫了一下,没点头,嘴巴开开合合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躲猫猫前后还有其他事情?”鹊舟挑眉。   郝才先是点头,过了会儿又摇头,把脑袋往自己的左上方甩了甩,用动作代替语言。   鹊舟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居然看懂了这人的肢体语言。   “你是说躲猫猫开始前还有其他情节,但是之后没有。”鹊舟见郝才点头,又问:“前边的情节长吗?”   郝才摇头。   “你个人觉得那些情节重要吗?”   郝才思考片刻,继续摇头。   鹊舟于是不就这个问题深入了,转而想起之前文砚问的那句替身是不是躲猫猫里的一部分。   躲猫猫需要什么替身?鹊舟能想到的只有一种。   “你们可以找替身代替你们被大人找到?”鹊舟说出自己的想法。   郝才嗯嗯两声,“对的对的。”   “好吧,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鹊舟说着朝周围众人看了一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想去躲猫猫这间屋子看看,其他人有什么想法么?”   文砚看了鹊舟一眼,第一个开口:“不好意思,我也要去躲猫猫。”   鹊舟挑眉。   刚想说“哥那我跟你一起”的谢幺睁大眼。   文砚同鹊舟对视,他本是不爱解释的人,但是面对鹊舟的时候他却控制不住的下意识说出自己选择躲猫猫房间的理由:“目前来看,如果五个房间里的关键人物是同一个人,那五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就是那个人的五个人生阶段里的经历,躲猫猫是目前可以得知的最小年龄段,我需要从头把五个房间走一遍才能较为精准的找出对她影响最深的那个人。”   “我的理由同上。”鹊舟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文砚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就略一点头道:“那一起。”   谢幺弱弱发声:“不是,那我怎么办?”   “你想去哪个房间?”鹊舟问谢幺。   谢幺说:“我当然是想和你一个房间了……”   “三个人的话稍微有点挤。”鹊舟垂眸思索片刻,看向众人道:“这样吧,咱们现在还剩八个人,意味着有至少两个人得落单自己进房间,为了尽可能减少人员伤亡,我提议让这两个人进入他们能驾驭的房间。”   谢幺一脸忐忑的等着他鹊哥说出下一句话。   鹊舟也没让他多等,道:“余夏你成绩好,还是按照之前说的进高考房,那个房间对你而言应该是最有利的。至于你……”   鹊舟盯着谢幺看了两秒,道:“你要是对其他房间没什么想法的话,可以继续进咱们今天进过的房间。流程你熟,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谢幺一听说自己可以继续进进入过的房间,恍然的同时还是有些焦虑。   他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他这心里怎么还是那么虚呢……   “放心,没问题的,注意着点就行。”鹊舟安抚性的拍了拍谢幺肩膀。   余夏那边之前就对自己要进的房间有了个准备,刚才听鹊舟那么一说也没有异议。   “那我们呢?我们还进昨天进过的吗?”叶莎问鹊舟。   “不行,凭什么只有我和郝才要换房间进?”狐狸脸不高兴了。   “可我也换了呀。”余夏小声。   “那他怎么就可以不换?”狐狸脸指着谢幺质问鹊舟:“要我说,要么大家谁都别换房,要么就一起换,不然不公平,凭什么我们就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那你们搞明白你们躲猫猫房间里的事情了吗?你们可以保证再次进入原本的房间后就不会死吗?”鹊舟灵魂发问。   狐狸脸一噎。   “你看,既然你不能保证进入原房间后一定不死,那换不换房间又有什么区别呢?”鹊舟道。   “那我要去火锅房。”狐狸脸说。   谢幺哎了一声,生怕自己被挤去其它房间,劝退狐狸脸说:“还是别了吧,又不是什么好房。”   “嘁,不就是觉得火锅房目前透露出来的信息比较多所以才想选吗?高考房透露的信息也多,怎么不见你想选?还不就是又没能力又想活。”叶莎忍了狐狸脸很久了,这会儿终于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就是啊……我觉得我们房间透露的信息也还行,你如果不想看见我们继续留在原房间,觉得不公平,那你来我们这儿,我们去余夏之前的房间。”常彤彤虽然胆子不大,但她也看不起狐狸脸那种想把什么好事都占尽的人。   “唔……其实你实在是想去火锅房也行。”鹊舟在狐狸脸发作前开口,“但火锅房目前透露的信息多,去两个人太浪费,如果你要去,那你把郝才留下,让郝才和谢幺组队去其它房间。”   郝才挠了挠头,“这个我没意见。”   谢幺想说自己有意见,但转念一想,就算他大致知道该如何在火锅房里求生了,可要他一个人洗那么多碗打扫那么多房间他还真不一定忙得过来,不如就让狐狸脸自己一个人进去受罪,而他去和郝才组队进新房间,就算人生地不熟,那两个人也总比一个人强。   思及此,谢幺也站出来道:“那我也没意见。”   狐狸脸知道这些人明里暗里的都有点针对自己,可他无所谓,他现在对火锅房的了解最深,哪怕是一个人他也乐意选火锅房进入。   “行,那我自己进火锅房。”狐狸脸说。   “那我和郝才去余夏那个房间?”谢幺下意识的去征询鹊舟的意见。   鹊舟没立刻点头,而是问那俩姑娘说:“你们愿意换房间么?之前余夏和男友进房后分开,男方那边被切了下|体,女方这边给出关键词卖|淫,我怀疑那间房会根据性别制定两条不一样的路线,男性那边的危险系数或许比女性的要高。”   叶莎和常彤彤对视一眼,一起点头。叶莎说:“行,我们换,我们也希望能少死一点人。”   “嗯,少死一点人对大家都好。”鹊舟笑笑,觉得游戏也不是完全变态的,虽然这些NPC各有各的缺点和短处,但除了个别人外,大多数人还是能处的,没那么叫人糟心。 第132章   第二天的进房人员名单就这样被定下。   鹊舟、文砚进躲猫猫房,谢幺、郝才进小学房,叶莎、常彤彤进死过人的据说和卖|淫有关的房,余夏独自进入高考房,狐狸脸则进入火锅房。   定好名单,大家累了一天都决定各自找地方睡一觉休息休息,别墅虽然大,但只有上下两层楼,二楼除了五个特殊房间外没有别的房间,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外倒是还有两间卧房,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有选择睡进去。   谁知道单独睡进卧房里的人晚上会不会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呢?在这种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地方,大家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好。   因此,别墅内剩下的八个人全歇在了客厅里,该打地铺的打地铺,该睡沙发的睡沙发。   鹊舟戳了戳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在沙发上躺下的文砚,代替其他所有人发声:“我说你这人还挺自觉的,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睡沙发啊?”   文砚眼睛原本都快要闭上了,闻言又睁开了些瞥了鹊舟一眼,身子象征性的往沙发里侧挪了挪,冲鹊舟道:“一起?”   鹊舟看了眼被文砚空出来的那一小溜沙发边,拒绝了文砚的好意,“不了,您还是躺回来吧,留这一小截空膈应谁呢。”   文砚也没跟他客气,还真又挪了出来,让自己躺得更舒坦了些,甚至还把沙发上那条有些旧了的针织毯子捞过来盖在了身上。   鹊舟无话可说,自己去卧房里找了毯子和被褥出来给自己打了个的小地铺。   这一觉鹊舟睡得不是很安稳,倒不是说晚上有什么危险,而是客厅里人太多了,有打呼的,有梦呓的,他睡眠本来就不深,被这么些声音一折磨,醒醒睡睡的愣是一晚上没休息好。   第二天早上,鹊舟是被饿醒的。想想也是,他进游戏以后就没有再进过食,会饿也正常。   他起来的时候见其他人都还在睡,就轻手轻脚绕过一地的横尸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冰箱,双开门的那种,鹊舟打开冰箱看了眼,发现冰箱里被各种食材塞得满满当当。   一大早上不适合吃太油腻,鹊舟忽略了肉类,挑了个西红柿和一些小青菜出来,又从橱柜里找到了没拆过封的挂面,打算给自己煮碗面吃。   烧水,下面。   香气从厨房里逸散了出去,不一会儿厨房门口就多了个人影。   鹊舟向来人看去,见那人看着自己锅里的面条,挑眉道:“想吃?自己煮。”   文砚没说什么,就站在门边看着鹊舟把煮好的面条和菜叶西红柿那些从锅里捞到碗里。   鹊舟这面确实是只煮了他一个人的量,他也没收拾灶台,盛好面汤后端起碗就去了餐桌那边。   文砚在鹊舟走后自己进了厨房,那锅还热乎着的面汤他没倒,而是就着那汤水又煮了一锅面条。   因为不用重新烧水,文砚煮面速度挺快的,等他端着煮好的面条来到餐桌上时,鹊舟的面才吃了一半。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边低头吃面,鹊舟吃得快,吃完一抹嘴就想要起身走人,却被文砚一句话给叫住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个问题困扰文砚很久了。事实上从他第一眼看见鹊舟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种熟悉感,可他又说不上来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而且应该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鹊舟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是在看一个很熟悉的人。   文砚直觉性的认为鹊舟是认识他的,而他应该也认识鹊舟,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和鹊舟有关的画面,鹊舟看起来也并不意外于他不认识他。   这很奇怪。文砚不喜欢把某个疑问藏在心里很久都得不到解答,所以他趁这会儿其他人都还没醒就把疑问问了出来。   鹊舟在听见文砚的问题的时候轻笑了一声,心说这游戏的记忆屏蔽模块设计的是真的烂,他在这场游戏里还没和文砚有多少交集呢,文砚就开始觉得他眼熟了。要他说,实在不行的话,魔晶集团还是赶紧把这个模块给毙了吧,丢人。   “你觉得我们见过?”鹊舟站在桌边,居高临下的把问题重新抛回给文砚。   文砚蹙了蹙眉,笃定道:“你认识我。”   “怎么会,我以前见都没见过你。”鹊舟嘴上否认,面上可半点不认识文砚的影子都见不到。   鹊舟的态度让文砚进一步肯定了他俩以前一定认识,可他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鹊舟觉得自己那一句话够让文砚头疼一会儿了,扔下一句“我去洗碗”后便端起碗哼着小曲去了厨房。   文砚在沉思中吃完了面,去厨房的时候原本还想问点什么,客厅里躺着的其他人却相继醒了过来,一个个的都朝厨房这边凑,打消了文砚说话的欲望。   算了,反正进特殊房间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总会把这件事情给搞清楚的。   文砚想是这么想,可当他们真的进入特殊房间以后,注意力和心思就全都被房间中的场景给带走了。   郝才他们说的没错,这个房间中的物品的确很大,或者说他们的确是变小了。   鹊舟和文砚在进入特殊房间后就身处在一棵巨大无比的桂花树下。   鹊舟抬头看了看,觉得树上那一朵朵桂花每朵都有他眼珠子那么大。   “看来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不是单纯的因为是小孩视角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大的,而是有夸张处理。”鹊舟道。   文砚没搭腔,只是扯了扯肩上的双肩包肩带。   从进入房间起,他和鹊舟的背上就都多了一个书包,书包上印着某幼儿园的logo,书包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背着沉甸甸的。   之前郝才说过,躲猫猫游戏开始前还有一段小剧情线,不过不是很重要。文砚抬头看了看很宽很长的街道的尽头,那里有且仅有一栋老旧的高楼耸立着,引诱着他们靠近。   文砚想,从桂花树下一路走到老楼里,或许就是郝才说得那段不那么重要的剧情。   显然鹊舟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前面那楼说不准是咱俩扮演的这小孩的家,躲猫猫应该是在楼里开始的,房间安排让我们从这里去到楼里,应该是想交代一个小孩放学回家的大前提。”   文砚这回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迈开腿先朝那楼走了过去。   鹊舟也没落后,走在了文砚身边,手揣在兜里左看右看的,觉得这种小矮人的视角很有意思,像是小蚂蚁在高草丛里爬。   “话说你玩过躲猫猫吗?”两只小蚂蚁爬到半路,其中一只忽然张嘴询问另一只。   文砚听到问题也没偏头看鹊舟一眼,只答说:“没有。”   鹊舟猜也知道文大少爷没玩过这种朴实无华的游戏,啧了一声,幸灾乐祸道:“那你待会儿可要加油躲好了,被巨人找到了我可不会救你。”   “不需要。”文砚冷淡道。   鹊舟:“噫。”   两只小蚂蚁都不再开口,沉默着爬啊爬啊终于爬到了老楼前。   老楼的楼门是带锁的那种,但门并没有关上,两人直接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人被变小了以后上个楼梯都很费劲儿,原本只是一抬脚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需要他们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   “我倒是宁愿被安上个小孩的身体,小孩上楼梯也没现在这么费劲儿。”鹊舟爬了两层楼后略有些气喘道。   文砚的呼吸也不太平稳,伸长了手去够下一级台阶的顶,然后双臂一使力把自己撑了上去,脚侧抬迈上台阶,一蹬一翻便领先了鹊舟一个台阶的距离。   鹊舟叹了口气,也没跟文砚计较,稍作休息后也继续向上爬。   小孩的家住在几楼二人不得而知,但一楼二楼三楼里本该有住户的地方根本连一扇门都没有,他们没办法只能继续向上。   终于在四楼的时候,门出现了,而且是留着一条缝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他们的目的地。   两人前后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鹊舟一看房间里的景象就是一声惊叹,心说在这种地方玩躲猫猫应该会很有意思,因为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巨大无比,他们甚至可以藏在牙签筒里。   背上的书包在二人进屋后就消失了,这也能理解,没有哪个孩子会在放学回家以后还把书包背在背上,而书包的消失也可以侧面证明他们没有进错屋。   郝才所说的巨人两人进屋后暂时还没有看见,他们先是在客厅里绕了一圈,然后又沿着瓷砖缝去到屋里的其他地方,大致摸清了屋子的结构。   这间屋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结构,按照正常比例来看面积应该有七八十平米,家具很多也很杂,东西大部分都很旧,客厅角落里有很多堆在一起的没用的纸箱子,沙发旁边的地上还有很多或站或躺的绿色的玻璃啤酒瓶。   鹊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间屋子,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他又很熟悉这样的环境。   在鹊舟还是个流浪汉的时候,他去过一个成年版流浪汉的住所,那是桥洞底下用铁板搭出来的小隔间,里边脏乱差得让人无处下脚,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鹊舟觉得这里简直就像是那个小隔间的翻版,就算是他自己住的那个地下室都要比这里干净整洁不少。 第133章   在粗略的了解了一下屋子的大致构造以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游戏刻意把情节设置在了他们参观完屋子的时间节点,大地忽的一颤,一声擂鼓般的闷响从远方传来。   一声过后紧接着的是又一声、再一声,且声源正在逐渐的接近屋子里的两个小矮人。   鹊舟反应很快,笃定道:“巨人来了。”   说着,鹊舟左右看了看,把视线锁定在了客厅茶几上的一个插满假花的花瓶上。   鹊舟一路快走着到了茶几前,顺着桌腿往上攀,上去后又继续往花瓶上爬,最后把自己藏在了那一捧假花之间。   文砚在此过程中也没闲着,他看上的藏身点是客厅角落里挤满了废纸箱和啤酒瓶的垃圾堆,那里东西多,文砚随便往垃圾堆里一站就能很好的隐蔽自己的身形。   两人各自在自认为合适的地点藏好,擂鼓似的脚步声也终于来到了屋门外。   虚掩着的屋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鹊舟藏在花瓶里就是为了能拥有一个不那么低的视野,从他这个高度平视过去,刚好能看到巨人垂落在身侧的手,而那只手里正握着一瓶啤酒。   嗅觉在视线接触到啤酒瓶的那一瞬复苏,鹊舟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臭味,熏得他皱了皱眉。   无疑,这巨人是个酒鬼。   在这一瞬,鹊舟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的信息和想法。   前置的剧情或许并不是没有作用的,至少它向他们交代了一个背景,那就是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放学后没有家长来接,只能自己独自回到家里。   她的家里很乱,到处都堆满了垃圾,脏乱差到不比流浪汉的居所好到哪里去。   而更可怕的一点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酒鬼。   如果只是个单纯的酒鬼那还好说,除了把家里的空气弄得臭味熏天以外,别的也没什么。但有躲猫猫这个元素存在,鹊舟很难不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这个酒鬼会对自己的孩子进行家暴,孩子出于害怕心理不得不躲藏起来好让那个可怕的父亲找不到自己。   也许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鹊舟很快想通这一切,与此同时,巨人也走进了屋里,反手将屋门关上,严丝合缝,不给鹊舟和文砚这两个小矮人溜出去的机会。   鹊舟想,这个房间的故事线很简单,那么相应的,躲猫猫应该会很难,他必须得集中精神好好应对才行。   果不其然,巨人跨过玄关进了客厅,恶龙咆哮般打了个酒嗝,脚上踩着双人字拖踢踢踏踏走到沙发坐下,动静大得让紧挨着沙发的茶几上的那捧假花窸窣抖动了起来,差点儿把里边的鹊舟给抖落出去。   鹊舟抱紧假花的花杆,在假花停止颤动后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一抬眸,那口气又被他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双灯泡大的巨人眼瞳直勾勾盯着花丛里的小人,一张巨口咧开来扯出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笑。巨人喉间轻颤,发出在鹊舟听来无比缓慢又雄浑的声音:“找…到…你…了。”   鹊舟啧了一声,二话不说撒开花杆就往下跳,落在茶几桌面上后他也没停下,三两步冲到距离巨人最远的一侧的桌沿边,顺着桌腿滑落到地上,在巨人一个啤酒瓶砸来的瞬间灵活闪身钻进了茶几底部,又顺着底部空隙一路溜到了沙发底下。   沙发底下的缝隙不算大,而且沙发是靠墙放着,沙发宽度摆在那里,巨人就算是趴下身来伸手到沙发底下掏也掏不着紧贴墙壁站着的鹊舟。   一般这种时候就得上道具了,比如一根扫把棍什么的,鹊舟以前就用这招把掉在沙发下边的钥匙给扫出来过。   果然,巨人很快找来了一根扫把,把扫把棍的那一头伸进了沙发底部的缝隙,搁愣搁愣的就是一通乱晃,试图把里边的小家伙给一棍子拍飞出来。   鹊舟简直生无可恋,在棍子每一次扫来时他都得奋力起跳躲开棍子的攻击,刚开始跳个两三四下的倒是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伴随着跳跃次数的增加和巨人因不耐烦导致的挥舞扫把棍速度的加快,鹊舟慢慢的也有些体力不支,有一次差点就没及时起跳被棍子横扫出去。   好在巨人挥了那么久的棍子也累了,攻击一停,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往沙发缝里看。   巨人庞大的身躯挡在了缝隙前,这让原本还有些微光的沙发底下黑了一大片。鹊舟躲在黑色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着应对巨人下一步的攻击。   巨人的眼睛也不是万能的,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到沙发底下有人,就短暂直起了上半身,手伸到桌面上一捞,捞来一个强光手电筒,对准沙发缝就按开了灯。   鹊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闪瞎眼睛,就地一滚翻身进了手电光找不太亮的地方。   不过巨人也不是瞎子,他看到了鹊舟,所以在鹊舟躲避的时候就挪动光源让强手电光再次照亮鹊舟的身影。   鹊舟低低咒骂一声,在巨人一手拿手电一手拿扫把棍要来捅他的时候一个滑铲从沙发侧边的缝里溜了出去。   沙发一侧紧靠茶几,另一侧则是靠着一张木制的餐桌。   鹊舟趁巨人趴在地上没法快速起身来抓他,把自己藏在了巨人视野盲区的桌子腿后边。   “小…兔…崽…子,看…我…抓…到…你…不…打…死…你…!”巨人咒骂着直起腰身,关掉手电筒后手撑着一旁桌面站了起来,迈开沉重的步伐朝餐桌走去。   鹊舟知道自己站着的这个位置左右都没有遮挡,只要巨人绕到正确的角度就能看到他,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这里当成一个躲藏的地点,他只是在等,等巨人挪动位置以后不断变化的视线盲区。   随着大地的微微震颤,巨人靠近了餐桌。鹊舟知道,当一个成年人挺直着身子站在桌边的时候是看不见桌子下方的景象的,而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鹊舟赶在巨人扶着桌沿俯身往桌下看的前一刻一路飞奔着从桌下穿过,跑到了斜对角处的另一根桌腿后头。   巨人巨大的脑袋倾斜着在桌下看了一圈,没看见鹊舟,冷哼一声重新直起了身子要绕到桌子另一端查看情况。   鹊舟在巨人走动的过程中原路返回到一开始的那条桌腿旁,没做停留,他趁巨人不注意,三两步又悄悄蹿回了沙发底下。   那边巨人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这边鹊舟也没把沙发底下当成安全屋,偷摸从沙发另一头钻出去,又从茶几底下钻出去,贴着墙边一溜烟跑到文砚藏身的那个垃圾堆里。   文砚一直待在垃圾堆里没动,见鹊舟偷摸溜进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透过垃圾间的缝隙去看那个因为找不到鹊舟而变得暴躁起来的巨人。   巨人绕着桌子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鹊舟,气的不行,索性把桌子抬起来上下抖了抖,最后又砰的一声把桌子摔回到地上。   鹊舟差点儿被桌子砸地的巨响震破耳膜,痛苦的捂着两只耳朵对文砚说:“你猜他多久能找到这里?”   文砚侧了侧头,瞥了鹊舟一眼,什么都没说又把头扭了回去。   鹊舟刚要恼火于文砚的这种冷暴力,但脏话出口前他敏锐的发现文砚好像不自在的抿了下唇。   鹊舟眼睛眨了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文砚可能不是不想搭理他,而是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碍于面子不想让他重复一遍,所以才假装懒得搭理。   这人可真行。   鹊舟揉了揉耳朵,等他感觉到那股耳鸣的劲儿过去了以后,他又等了一会儿才问文砚:“嘿小帅哥,你现在能听见了吗?”   文砚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隔了有两三秒才头也不转一下的回答鹊舟:“你之前在说什么?”   “哦,小帅哥这是不装了,承认自己刚刚也耳鸣啦。”鹊舟语带调侃,为了不惹恼文砚,他还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我之前是问你,你猜他多久能找到这里来。”   “很快。”文砚不假思索道。   “哦?”鹊舟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   “他应该有特殊的找人方法,不然随便藏一藏就能让他一晚上都找不到的话,这个房间就没什么危险可言了。”文砚说。   鹊舟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果不其然,巨人在拿餐桌发泄了一下愤怒的情绪以后,打了个酒嗝,忽然就眯起眼睛朝堆满废纸箱和啤酒瓶的角落看了过来,咧开嘴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几声,“在…这…里…啊。”   鹊舟嫌恶的翻了个白眼,“要我爸也是他这德性,我才不管他死活呢。”   “你爸他……”文砚下意识接茬,说出这三个字后又猛得顿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他刚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嗯?”鹊舟见文砚话说一半,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文砚摇头,左右交换重心活动了一下因久站而微微发麻的腿,改口道:“他往这边来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这话说的,好像咱俩是夫妻一样。”鹊舟嗤笑,在巨人一扫把棍朝垃圾堆里戳来的瞬间侧身避让开来,脚一蹬地从旁侧溜了出去。 第134章   角落里的垃圾堆被巨人手中的扫把棍一通乱戳,灰尘和纸屑扬起在空气里,呛得跑开一截的鹊舟打了个喷嚏。   巨人手上动作一停,耳朵动了动,脑袋以电影里慢动作回放一般的速度向旁侧转动,最终把视线锁定在了背对着他一路小跑的鹊舟身上。   巨人走动的时候大地是会震颤的,所以鹊舟在第一次感觉到晃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没惊慌,只是更快的倒腾自己的双腿,又一次从茶几一侧钻进了沙发底下。   巨人哼笑一声,直接大步行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准备好了迎接从这一头冲出来的鹊舟。   可他等了好几十秒都没有见到鹊舟的身影。   预判了巨人的预判的鹊舟这会儿人已经在距离客厅最近的厨房里了,他倒是没想到文砚也躲进了这里。   厨房的橱柜底下,鹊舟扶着膝盖喘了几声,抬头瞅一眼靠墙站着只是呼吸略有些不稳的文砚,没好气问:“为什么那玩意儿只追我不追你啊?”   文砚嘴角向下撇了撇,没说话。   鹊舟只能自己从这人的脸上找出句话来,大意是:谁让你自己人品差。   “啊对对对,我脸黑,我活该。”鹊舟叹气。   文砚盯着鹊舟看了会儿,趁巨人还趴在沙发那边往下看,问鹊舟:“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鹊舟喘匀了气,直起身子回答文砚说:“还能怎么认识的?当然是进来这里以后啊。”   文砚摇头,“你肯定不是在别墅里才认识我的。”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想当然呢?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我在这之前就得认识你?”鹊舟对这场游戏里的文砚不爽很久了,刚好借这个机会逗逗文砚调节一下心情。   文砚说:“我没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   “行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坚持下去的话,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观点。那么……你倒是说说,我认不认识你和你有什么关系?”鹊舟挑衅得看着文砚。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会回答些什么。   鹊舟很期待,但文砚却把无聊人设贯彻到底,说了句:“没关系。”   鹊舟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两人你瞪我我看你僵持了好一会儿,文砚才又补了一句说:“但稍微有点让人在意。”   “哦,那你在意着吧。”鹊舟漠然道。   文砚说:“你以前果然认识我。”   鹊舟有点恼火,“你告诉我这个果然是怎么得出来的?”   文砚说:“你刚默认了。”   “默认你大爷,你有病吧!”鹊舟白眼翻上了天。   文砚耸肩。   其实文砚本来不该这么多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面对鹊舟的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嘴,总是忍不住想多说一些。   或许他真的忘记了什么。   文砚心情不是很愉悦的闭了闭眼,大地也在他闭眼的那一瞬传来熟悉的震颤感。   是巨人朝厨房走来了。   “我生平最恨玩游戏作弊的狗东西。”鹊舟见巨人直奔橱柜而来,骂了一声,动作很是自然的拽了文砚一把,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转移阵地。   厨房的橱柜是7字型的,两人原本藏在短边下边,这会儿便一起贴着墙壁往长边那头移动。   鹊舟在走出很长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无意识的做了些什么,当即恨不得把拉文砚的那只手给用刀砍掉。   太不争气了,搞得好像他有多在意文砚死活一样。   强光手电的光芒很快照亮了橱柜短边的缝隙,在地面和墙面的瓷砖的反射下,长边这头也有了些微光。   鹊舟怕巨人余光会扫到他们,拽着文砚手腕就带着人翻进了橱柜旁边的冰箱底下。   厨房面积不大,除开橱柜冰箱等一系列厨房用品后,剩下的空间也就只够巨人一人活动。   鹊舟在冰箱缝里观察了一下,觉得就这么趁巨人观察橱柜底下的时候溜出厨房有些冒险,因为巨人跪趴在地上时他的两只大脚就挡在了厨房门边,只要他们在离开厨房的过程中被巨人发现,巨人随便一蹬脚就能把他们碾死。   可躲在冰箱底下也不是长久之计,厨房面积就这么点大,巨人早晚会找到冰箱下边来。   鹊舟后退到冰箱最深处的墙边抬起头往上看,常年得不到清洁的冰箱背后很脏,随手一摸就是一手的灰尘。   鹊舟屏住呼吸以免又被喷嚏出卖位置,朝文砚招了招手,然后抬手向上指了指,示意文砚跟他一起顺着冰箱边缘的凹槽设计往上爬。   冰箱的整体高度是比巨人要高的,如果他们能爬到冰箱顶上,就算巨人跳起来看到了他们,以冰箱的宽度来说,巨人应该也没办法轻易把他们从顶上薅下去。   鹊舟指完就先自己用脚卡住凹槽两侧向上窜了一截,低头看去时他发现文砚站在下方一动不动,并没有要跟他一起往上爬的意思。   鹊舟用口型询问文砚:“你干嘛?都这种时候了就不用非得等我爬到顶了你再爬吧?”   文砚没说话,冷冷的看了鹊舟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去,看样子是在考虑其他的出路。   鹊舟眨巴了下眼,刚要吐槽文砚几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文砚好像不会爬树。   鹊舟想起上一场游戏里那个需要他托一把屁股才能上树的文砚,心中不满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哎,他跟一个不会爬树的人在这里置什么气呢?   鹊舟觉得自己的心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宽广,他顺着凹槽重新滑落到地上,伸出沾满灰尘的手怼了怼文砚的肩胛骨,不怀好意道:“你要是不会爬的话,我在下边托着你啊。”   文砚面无表情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耳根一热,唇角向下撇了撇,冷声道:“爬高并不是最好的躲避方式,我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离开厨房。”   “哦——”鹊舟尾音拉得很长,“你最好是。”   文砚抿唇。   鹊舟嘴角上扬,毫不留情的调侃道:“我说你这性子是遗传的谁啊,怎么这么别扭兮兮的,面子能当饭吃是吧。”   文砚装逼二十年从未被人看得这么透彻过,在羞恼的同时又不免再次坚定了内心的猜测:他以前绝对绝对和鹊舟认识,而且是双向的,并不是鹊舟单方面认识他。   他的记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草,他看过来了,都怪你不乐意我托着你往上爬,我都不嫌弃呢,也不知道你在嫌弃个什么劲儿。这下好了,咱俩就隔着角落里等死吧。”鹊舟说。   文砚透过缝隙向外看,果然看到巨人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在…这…里…啊…”巨人笑了一声,手电光直直朝冰箱缝里照了过来,像照犯人一样照亮了角落里的两只“小老鼠”。   鹊舟闭上眼睛哀叹:“都怪你。”   文砚用手挡着前方射来的光,冷嗤一声说:“要不是你话那么多,我早溜出去了。”   “不信。”鹊舟道。   冰箱底下的空隙比沙发下的空隙还要窄一些,边缘位置的缝隙更是要比内里的空间低一半,巨人虽然知道了两人的位置,但扫把棍卡在了外头伸不进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冰箱下边的两人没办法。   不过巨人也不是什么傻子,他拿着扫把棍哐哐哐捅了好一会儿也没捅进冰箱下头,索性就把扫把扔到了一边,转身离开厨房像是要去找其他的趁手的工具。   “趁现在,走!”鹊舟深知犹豫就会败北,当机立断就往冰箱外头冲。   文砚紧随其后,两人一溜烟跑到厨房门口,鹊舟前脚刚要出去,巨人远去的脚步声就重新变得近了起来。   后衣领子被拽住向后边狠拽了一把,鹊舟紧闭着嘴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刚刚还开阔的视野下一秒就变得昏暗逼仄起来,还不等鹊舟站稳脚跟,巨人的足尖就已经出现在了厨房门前。   在紧靠厨房门的短边橱柜底下,文砚和鹊舟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动注视着巨人的动作。   巨人不知道两只小老鼠已经转换了阵地,他手里拿着一把钢尺,面对冰箱趴在地上往缝隙里看。   鹊舟推了文砚一把,示意对方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两人谁也没磨叽,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巨人会不会突然回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了,只能趁巨人背对着他们时硬着头皮往外冲,冲出厨房后也没有停留,径直朝走道更深处的房间冲去。   这是一间卧房,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巨人的卧房。   房间里有床,有衣柜,也有一地的空啤酒瓶和满室的酒臭味。   衣柜的柜门并没关紧,不是主人不想关,而是主人太邋遢,衣服不知道好好收纳起来,有好几件都滑落了出来,卡在了柜门中间。   鹊舟推着文砚一起踩着衣服钻进了衣柜里,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有被叠整齐,乱七八糟混成了一片,像一片柔软的布料海洋。   这种材质的路面走起来可不好受,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衣柜中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每多走一步,他们的身心就会多一分踩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很不得劲。   “我后悔了,我觉得藏在这里被发现的话,咱俩谁都别想逃掉。”鹊舟转身想原路离开衣柜换个藏身地点,阴魂不散的巨人却又一次像他们这边迈开了脚步。   要命。   鹊舟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玩躲猫猫这个游戏了,特别是和开了挂的人玩,简直有毒。 第135章   巨人像是作弊开了透视挂,他朝自己卧室走了过来,象征性的随便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就直奔衣柜而来。   鹊舟和文砚再三权衡利弊后没有躲在衣柜最里边的角落里,虽说角落是最隐蔽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容易被寻找的人关注的地方,而且衣柜里不像是在沙发或冰箱下边,巨人的手是可以轻易的伸到衣柜里来抓人的,所以藏在没有退路的角落里无疑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因此,在短暂的考量过后,两人躲在了柜门边上的一件衣服下边。   这是距离衣柜外边的巨人最近的一个位置,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巨人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衣柜的柜门被巨人粗暴的向两侧拉开,发出嘎吱一声的巨响。   藏在衣服下边的两人屏住了呼吸,在巨人伸手往柜子深处探去的时候准备好了从巨人的视野盲区里溜走。   文砚这次的站位比较靠外,他刚要坐在柔软的衣料上往下滑,左胳膊就被一股大力钳制住了。   文砚被鹊舟重新拉回原位,刚朝鹊舟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耳边就听巨人疑惑的嗯了一声。   文砚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他们还是被发现了?不,如果被发现了的话,鹊舟不该拉他回来,而是该跟着他一起跑。   果然,巨人的视线并未落到二人身上,他的上半截身子还倾斜着待在衣柜里边,头却转了快180度向后方的大床看去。   大床上垫着一层厚厚的床垫,受到身高的影响,鹊舟和文砚并不知道床上除了被单被套这些床上用品以外还有些什么,因此也不能很好的解释巨人目光转移的原因。   难道那床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鹊舟眯起了眼睛。   他想起了郝才说过的那个关键词:替身。   按照郝才的意思来说,如果他们能找到替身,那巨人就会暂且放过对他们的抓捕,让他们可以有时间重新换一个地方藏起来。   鹊舟一开始以为替身是需要自己去满屋子寻找的某种道具,可以在关键时刻抛出去使用,但现在看来,替身说不准是场景里自带的,只要他们恰好躲藏在替身的附近,替身就能帮他们吸引住巨人的目光。   不过这些判断都是建立在床上那东西是替身的基础之上的。   巨人盯着床上看了会儿,忽得桀桀怪笑两声,直起身子转身一步一步朝床铺走了过去。   鹊舟没有立刻趁机逃走,他想知道床上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他从叠放的衣服下边钻了出来,伸手抓住衣柜里悬挂起来的某件衣服的衣摆往上爬。   衣服因为鹊舟向上攀爬的动作在衣柜里左右轻晃起来,文砚视线紧盯巨人,有些担心巨人会忽然转头杀他们一个回马枪,那样一来鹊舟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好在直到鹊舟爬到了衣柜里那根悬挂衣架的木棍上站好巨人也没有回头,鹊舟远远的眺望床铺,发现床上的被褥凌乱的卷成了一团,而巨人刚好伸出手去揪住了被子的一角。   脚边衣架轻微的晃动一下发出细微声响,鹊舟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是文砚在模仿他之前的举动顺着衣服往上爬。   鹊舟挑了挑眉,心里玩笑似的说:左右都是爬,文砚能爬衣服却怕不了树和冰箱,这分明就是一种攀爬物歧视。   文砚爬衣服的速度属于先慢后快的那种,应该是有一段适应期。总之等他爬到横杆上时,那边巨人已经把卷成一团的被子抖开了。   鹊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床上,刚好看到被子里有个什么东西被抖了出来,落在床单上时还弹了一下。   鹊舟盯睛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的小兔子样式的毛绒玩偶,大小差不多是他目前身形的五倍,但和巨人比起来也就是巨人一个巴掌那么大而已。   “是替身?”文砚自语道。   鹊舟说:“应该是。”   巨人把被子随手仍在床尾,伸长胳膊去把躺倒在床单上的兔子玩偶捡了起来。   巴掌大的玩偶刚好严丝合缝卡在巨人的巴掌里,巨人的拇指和食指紧扣在兔子玩偶的脖颈上,如果他再稍稍用力的话,这姿势就像是要把玩偶给掐死一般。   许是错觉,鹊舟感觉自己的脖颈间也像是有一股大力在向内压迫,压得他感到一阵窒息。   我见过那个兔子。鹊舟在心里说。   就在昨天,在他进入的上一个特殊房间里,在他扮演的那个女人的小屋中,他曾在女人的床上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玩偶兔子,只不过那只兔子已经很旧了,没有巨人手里的这只新。   那只兔子当然会旧了。因为如果上个房间的女人和这个房间的小孩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那只玩偶兔子就已经历经了二十来年的岁月的侵蚀。   可兔子为什么会是替身?   巨人为什么要对兔子下手?那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难道巨人醉酒后的施虐欲已经不可控制到连一个毛绒玩偶都要欺负了吗?   正思索间,巨人没有辜负鹊舟对他的恶意揣度,当真是收紧了卡住兔子玩偶脖颈的两根手指。   按理说这会儿巨人的注意力全在兔子玩偶的身上,鹊舟和文砚应该趁此机会溜出巨人的卧室去其他地方藏好,但鹊舟和文砚谁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鹊舟沉吟片刻,头向文砚那边偏了偏,眼睛却还盯着巨人的动作没有移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那只兔子有没有可能是个人?”   文砚嗯了一声,“从巨人的体型和床的大小来看,这张床是双人床,床上用品也是两份,这间屋里还住了另一个人的概率很大,不过这边衣柜里只有男性的衣服,不知道旁边那格关着的柜子里装着的是不是女性的衣服,如果是的话,这个家里至少还应该有一位母亲才对。”   “或许那只兔子玩偶就是小孩儿的母亲送的,所以在小孩的视角里,母亲被用兔子作为替代了。”鹊舟道:“这么看来的话,替身也能解释。因为一个家暴男很可能不单单只打孩子,还会打老婆,当他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但是找到了自己老婆的时候,他极有可能先拿老婆出气。”   “是个人渣。”文砚冷淡评价道。   鹊舟瞥了他一眼,挑眉问:“你结婚以后会因为有不顺心的事打老婆吗?”   文砚答得很快,像是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不可能。”   答完,文砚自己都愣了一下虽然他的确不会把负面情绪宣泄到自己的伴侣身上,但按照他平常的脾性,遇到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是根本不可能作答的。   他怎么总是在面对鹊舟的时候管不住嘴呢。   鹊舟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文砚被他哦得心里毛毛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姑娘结婚?”鹊舟问。   文砚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鹊舟问完就觉得这问题挺没意思的,见文砚没第一时间作答,就耸耸肩说:“算了我开玩笑的,别理我,正事儿要紧。我打算把兔子玩偶从巨人手里救下来,你要是不想跟我冒着个险,就趁现在赶紧换个地方藏吧。”   “藏不了。”文砚说:“我也打算救它。”   “哦,为什么?”鹊舟边问边跟着文砚一起顺着衣服往下滑。   文砚觉得鹊舟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鹊舟自己也是打算救玩偶的,却偏要来问他救玩偶的理由。   “因为没有人活该替另一个人受罪,与其和同病相怜的人一起躲躲藏藏、单方面出卖,不如主动出击杀了那个施暴的人。”文砚又一次回答了鹊舟提出的无聊的问题。   “看来咱们的思考方式很一致,不如你来猜猜我的杀人计划。”鹊舟松开衣摆坠落到底下柔软的衣服堆里,起身后也不耽搁,又顺着滑落到柜门外的衣服出溜到了地板上。   文砚紧随其后,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制定什么计划,见机行事就好。”   “比如我现在先踹一脚巨人的屁股……哦,我踹不着,那我先踹踹他的大拇指吧,之后的事情你该如何应对呢?”鹊舟边说边真的跑到巨人脚前,对准了巨人的左脚大拇指就是一踢。   这一踢鹊舟可没有留力,但对巨人来说,这一击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鹊舟的本意也只是像吸引到巨人的注意力而已。   巨人感觉自己的脚趾忽然一痛,他掐住兔子玩偶脖子的两根手指稍微松了松,低头向下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已经躲在了床底下的二人屏息等待着,但巨人并没有把他们的冒犯之举放在心上,在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怪东西后,巨人就又重新抬头欺负起了兔子玩偶。   这一次,他不光打算掐玩偶的脖子,还打算用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红剪刀剪掉兔子的长耳朵。   “嗯?”就在剪刀要对准兔耳朵剪下的时候,巨人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第二次因为脚上传来的莫名其妙的痛感低了头。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飞快窜进床底的黑影。   巨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但就在他揉眼睛的这段时间里,床底下的黑影又跑出来给了他的脚趾一个大逼斗。   巨人怒了,他猛得把兔子玩偶掼到床上,双膝一跪俯身向床底看去。 第136章   -匿名:我草,啊啊啊我最怕这种躲在什么地方然后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眼睛的场面了,每次看恐怖片看到这种片段我都会被吓到,根本没办法习惯呜呜。   -匿名:主播这是在作死吧,巨人那么大,他那么小,什么都没准备就敢招惹这种怪物,这不跟蚍蜉撼树一样吗?   -匿名:我也觉得小叫花子这操作有点难评,他就算打架再厉害也不该这么冲动,他想干什么?   -匿名:还想干什么?这一看就是在坑队友,说不准主播是想把文家少爷给淘汰出游戏,影响大少爷的游戏体验。   -匿名:笑死了,还影响游戏体验呢,我看这根本就是小情侣之间调情的小把戏罢了。   -匿名:还调情呢,CP粉不要太离谱,这场游戏里人家大少爷根本没对主播生出感情吧,我看主播是因为缺爱才恼羞成怒要杀人的。   -匿名:前边的你这么说跟调情也不冲突啊,小情侣之间闹闹小矛盾怎么了?游戏而已,又不是真的会死。   -匿名:没人关注游戏本身吗?我真的很好奇之后主播要怎么应对。   -匿名:不是主播要怎么应对吧,应该说是我文砚爸爸要怎么应对,主播这手明显是为了坑队友去的。   -匿名:怎么有人连爸爸都喊起来了?多冒昧啊,我文爹明明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其他人别装。   -匿名:不是,弹幕你们在干嘛?我明明很害怕的,被你们这么一搅和我都怕不起来了。   -匿名:啊啊我预感下一秒巨人的脑袋就会出现在床底,我真的怕的要死。   -匿名:我草!啊啊啊好大的眼睛!   -匿名:啊啊啊啊!   -匿名:弹幕护体呜呜!   -匿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匿名:我草啊啊啊我砚爹这一脚啊啊啊踢出了整个盛夏!   床底,挑衅完巨人的鹊舟冲文砚挑了挑眉。   文砚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角向下撇了撇,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鹊舟却从这个细小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了一种类似于无奈的情绪。   这就稳了。鹊舟想。文砚能对他刚才的傻逼作死行为表示无奈,那就说明文砚肯定会收拾他搞出来的烂摊子。   至少不会临阵脱逃。   有意思。文砚这人好像是真的喜欢他。   鹊舟一直都不是太想承认这一点。虽然文砚已经明里暗里向他表达过很多次自己的真心了,但他始终没把这些当一回事。   可能他打心底里就不太相信文砚那种身份地位的人会认真对待感情这种东西吧。   多少带着点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   巨人跪在床边附身向床底看来,巨大的身形和头颅挡住了泄露进床底的大半灯光。   “找…到…啊……!”巨人的惯用台词才说到一半,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彻底上扬,就猛的被一阵疼痛给无情打断了。   文砚在一脚把巨人的左眼给踹爆后淡定撤脚后退了几步,抬手抹掉了不小心飞溅到脸颊上的几滴黏腻液体。   床边,巨人痛苦的捂着眼睛跪趴在地,嘴里发出难听的呻|吟。   床底,鹊舟退到跟文砚齐平的地方,瞅了文砚平淡无波的面色一眼,兀自笑了笑。   或许他不该用有色眼镜看人,至少那对文砚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嗯,再给这公子哥一次机会好了,如果在他这种人设背景下还能……   “我需要一把大小合适的刀。”文砚的声音响在鹊舟耳畔。   鹊舟回神,嗤笑道:“你需要你自己找去呗,难不成我还能给你凭空变出来?”   “我认为一个队伍里的成员应该分工明确一些,避免出现一人包揽所有一人坐享其成的场面。”文砚道。   鹊舟懂了,“嫌我没用了呗。”   文砚不语。   鹊舟又说:“你现在倒是想起来我们是一个团队了,之前不还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我以为你在吸引来巨人的注意力后就做好了要和我组队的准备,不然无法解释你等着我救场这一举动的用意。”文砚说。   这样说话的文砚真的很有意思。鹊舟眯了眯眼,伴着巨人的痛呼声问文砚:“那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是怎么解释的。”   “你拉怪,我输出。”文砚即答。   “行,那这六个字就是咱们临时小队的作战方针了。”鹊舟顺势道:“祝咱们之后还能配合得如此顺利。”   现实,直播间内。   -匿名:真不要脸啊,把划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匿名:真不要脸啊,主播什么身份啊就这么使唤我砚爹,这要是过关了,之后综合积分算谁的?该不会让这小子躺赢当最佳测试员吧?   -匿名:真不要脸啊,小叫花子你这算盘打得我在国外都听到了。有场外援助了不起是吧?呜呜真的很了不起!   -匿名:大家不会真的在嗑CP吧?主播让砚爹自己去找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CP我是嗑不下去的,本来就是主播在利用别人,他自己还什么都不做,抱大腿抱得理所当然,就算真的跟砚爹在一起,那也只是觉得砚爹身上有利可图而已。   -匿名: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小叫花子是真心什么都不想做的吧?十年老粉一耳朵就听出来小叫花子是在逗老婆玩了好吧,你们别太离谱。   -匿名:虽然但是,前边哪门子的十年老粉啊哈哈哈哈。   -匿名:你说是逗就是逗啊?你有什么证据吗?摆烂就摆烂,主播大大方方摆烂我还不觉得有什么,能躺赢谁还想努力啊?但是粉丝别洗好吧,摆烂还不敢认真的很low。   -匿名:话别说太满,要是待会儿小叫花子努力了怎么说?某些人小心被打脸。   -匿名:同样的话我直接原路奉还给你。   -匿名:靠,主播哪里来的刀?   -匿名:我靠,他刀从哪里掏出来的?   -匿名:我靠,之前那个说小叫花子摆烂的人还在吗?打脸来的这么快你意不意外?   游戏中的鹊舟并不知道外界弹幕因为他跟文砚说的那几句话吵翻了天,他这人就这样,有时候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刺别人几句,如果那个人是文砚的话,他会刺得更肆无忌惮也更开心一些。   在跟文砚你来我往的进行了一小段愉悦的谈话以后,鹊舟没再过多耽搁时间,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可折叠的水果刀扔给文砚。   此举一出,别说是直播间里的观众,就连文砚都愣了一下,问他:“这刀哪儿来的?”   “别墅厨房里顺的。”鹊舟道:“小黑板上的规则里也没说不能从别墅里带东西进特殊房间啊,所以今早洗完碗以后我就顺手把这玩意儿给揣兜里了,本来只想试试,没想到真的能带进来。”   文砚一时无言。   鹊舟并未觉得自己小手不太干净的做法有什么值得单拎出来浪费时间的,他冲床边的巨人扬了扬下巴,指挥文砚道:“上吧,砚卡丘。”   文砚额间降下几根黑线,将折叠起来的小刀旋转出来,没立刻往巨人身上扑,而是先冲鹊舟说:“劳驾帮忙吸引一下他的注……”   文砚话音顿住,因为鹊舟早在他第一个字出口前就已经朝巨人头部的方向冲了出去,等他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鹊舟脚已经踹在巨人支撑在地上的胳膊肘上了。   巨人呼痛声一顿,紧抱着脑袋的手臂向两侧松了松,随即他的头缓缓向鹊舟的方向转动了过去。   这一幕还挺有一种恐怖感的,就好像你走在路上遇到个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人,你问他怎么了,他以慢动作把头扭转向你,一只眼睛血泪直流。   不过鹊舟对这么一幕没什么反应,因为他知道巨人的左眼是被文砚给踹爆的,在这一点上巨人是受害者,鹊舟只会递给巨人一个同情的眼神并在巨人愤怒的伸手朝他抓来时灵活的避让开来。   床底的缝隙很宽,巨人一下子没抓到鹊舟,当即就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些,几乎半个身子都爬进了床底,伸长了手去够鹊舟。   巨人左眼眼眶里还在不停的向外涌出液体,那些东西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床底的地面上,从声音上营造出一种恐怖氛围。   鹊舟没太在意那诡异的啪嗒声,他只是又开始同情起这位巨人来了。   “啊——!”巨人又一次出手落空,怒火让他大半截身子都钻进了床底,大有一种不弄死鹊舟就不罢休的架势。   可惜巨人的愤怒咆哮半路变了调,成了一种痛苦的哀鸣。   文砚捅了巨人的脚背一刀还嫌不够,干脆又多捅了几刀,在巨人脚上划拉出几条长长的口子。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处涌出,文砚退开的时候鞋底不可避免的粘上了一些,走在地上一踩一个血脚印。   巨人疼得在床底打滚,鹊舟快步跑到床底另一侧的出口和文砚汇合,伸手第一句话是:“刀还我。”   “干什么?”文砚边问边把染血的水果刀还给鹊舟。   鹊舟说:“一不做二不休,与其伤他腿脚和眼睛让他没法走动或者视物,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稳当。”   “但你能承担他死后可能出现的后果吗?”文砚抓住了转身欲杀回去的鹊舟的手腕。   鹊舟驻足回头,反问:“不是你最先说要杀他的么?”   “我改主意了。”文砚很丝滑的承认了并且还认错道:“之前是我欠考虑,现在我想我们应该留他一条生路。” 第137章   鹊舟以为,既然郝才说了躲猫猫房间里只有躲猫猫这一个玩法,只要能坚持到最后就可以脱离房间,那么把“猫”给杀掉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环节了,杀了猫他们就可以度过一个平安夜。   可是文砚的话提醒了鹊舟,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任何事物都是变化发展着的,猫不死,老鼠可能会被猫抓。猫死了,老鼠可能会遇上另一只猫。   假设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像是火锅房那样都是一些既定的一定会发生的事,而是会跟随进房者的行为发生变化的,那么在他们杀死巨人以后,或许会有警察上门来成为新的猫。   如果他们到时候再袭警,恐怕事情的严重程度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与其把自己置于这种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里,还不如就安于现状,至少巨人的一只脚和一只眼睛都废掉了,抓起他们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提醒的对,我不打算杀他了。”鹊舟把水果刀的刀锋旋转回刀鞘里,重新将刀抛还给文砚,道:“不过他的另外一只脚也得废了才行。”   文砚接住刀,没反驳,只说:“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巨人一只脚被废,这会儿正疼得死去活来,抱着脚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谁敢这会儿靠近巨人的身,谁就准会被压成一坨肉饼。   二人达成了共识,一致选择先爬到床上去看看兔子玩偶的情况。   不过这床对两人来说太高了,床上又没有被褥衣服之类的东西垂落一个角到床下来,鹊舟倒是可以顺着床角的支柱往上爬,但文砚就不行了。   “真不要我帮忙?”某个床角木柱前,鹊舟搡了文砚一下。   文砚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好半晌才面无表情道:“那个玩偶没多大,去一个人看就够了。”   鹊舟笑得想死,和床底巨人的痛嚎声撞在一起显得非常突兀且没有良心。   文砚闭了闭眼,他怕自己再睁着眼睛会忍不住冲鹊舟翻个白眼。   鹊舟笑够了就不管文砚了,自己一个人爬上了床。   床上,兔子玩偶静静的仰躺在褶皱的床单上,之前离得远看不清,这会儿走得近了,鹊舟才发现玩偶虽然看起来新,但身上很多地方都存在开线和漏棉的问题,就好像是人身上有细细密密的小口子,单看每一个口子都不大,可架不住数量多。   看来这兔子玩偶没少被巨人伤害。   如果兔子玩偶象征着母亲,那这位母亲无疑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巨人就在床底,鹊舟不打算把兔子玩偶留在这里,他怕巨人爬起来后看到兔子玩偶会继续折磨对方。   兔子玩偶的体型大概是五个鹊舟那么大,但其内里装的都是些棉花,所以整体重量并不大。   鹊舟抱住兔子玩偶的一条腿试着拖了拖,能拖动,于是他就这么一路把兔子玩偶拖到了床边,然后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指挥文砚道:“你能接得住吗?接不住就往旁边挪挪,别给你砸死了。”   文砚二话不说就往旁边挪了三大步。   鹊舟:“……原来大佬也怕死啊。”   文砚假装没听见,就一言不发的注视着鹊舟把兔子往下推。   兔子玩偶啪叽摔倒了地上,鹊舟忍住直接跳下去拿兔子玩偶当缓冲垫的冲动,老老实实从床柱滑了下去,落地后再次抱住兔子一条腿,对文砚说:“搭个手,换间房躲躲。”   文砚依言搬起兔子另一条腿,跟鹊舟一起协力将兔子玩偶拖去了巨人卧室对面的另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是儿童房,判断依据在于这间屋的床要小一些,摆在窗台边上的桌子也是儿童用桌,颜色粉粉嫩嫩的,桌子旁边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色彩鲜艳的故事书。   鹊舟想先把兔子玩偶藏起来,他看了一圈,觉得衣柜是个不错的藏玩偶的地方,可惜衣柜的柜门关着,他和文砚合力也没能把柜门拉开,只得作罢。   “还是藏床底吧。”鹊舟道,“一会儿巨人找过来了咱们还能废他第二只脚。”   文砚点头。   鹊舟一边把兔子玩偶往床底下塞,一边想,阎王来了估计都得给他俩让个座,真不是人啊。   巨人这次找来的比较慢,在他找来之前,文砚和鹊舟在儿童房里瞎溜达了好一会儿,从贴在墙上的一张奖状上的字里得知了小孩的名字叫罗依一。   “出去之后可以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认识的。”鹊舟道。   文砚说:“有。”   鹊舟挑眉,“这么确信呢?说到底五间房间的主人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目前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文砚摇头,重复到:“有的。”   鹊舟沉默与文砚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文砚平静无波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对,你高考过,卷子上应该是有名字的。”   文砚嗯了一声。   巨人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对面房间的床底下钻出来的,他站起了身子,单脚跳跃着离开了自己的卧室。   鹊舟文砚闻声而动,前后窜向了床底。   鹊舟在进入床底前路过书桌边上那一地的图画书,脚下没注意踩在了一张散落下来的落单的书页上,书页材质光滑,受力在地上滑动了一下,带得鹊舟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了个屁股墩。   文砚听闻咚的一声闷响,寻声回头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摔得一脸懵逼的鹊舟,嘴角不自觉向上扬了扬,又很快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我操。”鹊舟眼里重新有了神采,瞪了文砚一眼,恼道:“你他妈刚才是不是笑了。”   文砚唇线抿得水平,顾左右而言他:“没时间了。”   言下之意是让鹊舟赶紧躲起来,别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摆烂。   鹊舟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要进床底的时候顿了顿,发现巨人并没有朝他们这屋跳过来,而是去了厨房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巨人去厨房干什么,但是这点缓冲时间让鹊舟折返回去捡起了害他滑倒的那张书页的一角。   巨大如被的书页被鹊舟拖进了床底,文砚见了难得有兴趣贫一句嘴说:“怎么?要报仇?”   鹊舟翻了个白眼,松手踩到书页上,低头寻找着什么,最后在文砚“这家伙别一会儿又摔了”的目光注视下,鹊舟停在书页中间的位置,脚尖点了点地,示意文砚来看。   文砚走过来看了,发现鹊舟脚下踩着的是一只卡通兔子的脑袋。   这是鹊舟之前惊鸿一瞥下发现的,他让开两步,露出兔子的全身画像,问文砚:“你看它像不像那个毛绒玩偶?”   “像。”文砚心说何止是像,这书页上画的兔子和那个被他们藏在床底的兔子玩偶简直一模一样,要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一个是2D的,一个是3D的了。   “说不定能从这本故事书里找到什么线索。”鹊舟说着从头到尾把这一页书看了一遍,发现只有图画,没有文字,而图画的内容也只是一只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小兔子而已,没有更多的内容。   鹊舟和文砚合力把书页翻了个面,在背面发现了另一副图,是一栋房子的一半,另一半应该在另外一张书页上。   鹊舟想出去再拖几张书页进来,巨人的脚步却近了些。   离开厨房的巨人手中拿着一把锃光瓦亮的菜刀,他扶着墙朝儿童房单脚跳了过来,每近一步,儿童房地上散落的书页们就会颤抖得更厉害一些。   巨人来了,鹊舟出去拿书页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二人在床底等待了一会儿,巨人很快就发现了床下的他们。   可能是之前两人把巨人给惹急了,这次巨人就算看到了兔子玩偶也没有被玩偶吸引走目光,而是全心全意朝两人杀了过来。   鹊舟发挥了自己诱饵的作用,在床下到处乱窜着吸引或躲避巨人的攻击。文砚则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然后把握机会一刀废了巨人另一条腿。   血又一次流了满地,巨人的痛呼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鹊舟和文砚没有换地方躲避,而是钻出床底直奔了那一地散落的书页。   散落在地上的书杂七杂八有好几本,不过画风各不相同,所以区分起来不用费什么力气。   真正费劲的是把属于兔子玩偶的那本书的散开的书页给搬动到一片还算宽敞的地方按顺序排好,太费人。   而且散开的书页排好序以后还不算完,那边还有半本没散开的图画书的本体,推起来很重不说,翻起来还不太好翻。   “我这辈子就没为了看哪本书费过这么大的劲。”鹊舟把书的封面翻开后气喘吁吁道。   文砚也没比他状态好多少,全身上下都是汗。不过文砚没抱怨,而是看一眼痛呼声越来越小的巨人,说:“快看吧。”   文砚怕巨人适应疼痛后会爬着来制裁他们,但他显然是高估了巨人的耐痛性。事实是他们二人把书完整看完了巨人也没有再作妖,只瘫在床底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想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虚弱。 第138章   小兔子的故事书里没有文字,但封面上写着这个故事的名字。   故事名挺小孩子思维,叫《不可以欺负兔兔》,鹊舟第一眼看到这名字的时候就乐了,说:“好可爱的名字哦。”   可爱到和他们身处的这座屋子的画风完全不相符。   翻开故事书,即使没有文字的解说,也可以轻易从连贯的图画里看出故事的内容。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男孩和两只兔子,大一些的兔子是被男孩捡回家里的,男孩对兔子不好,经常不给兔子喂水和食物,兔子总是饿得没有精神,在陪男孩玩耍的时候老是无精打采的。   男孩不知道兔子肚子饿,他只当兔子不爱和他一起玩,总是生兔子的气,还因为这件事打了兔子一次。   后来男孩家里又多了一只小兔子,男孩也很少给小兔子喂东西吃,如果不是大兔子经常把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小兔子吃的话,可怜的小兔子恐怕很快就会死掉。   事实上小兔子也确实濒死了,不完全是因为饿,还因为小兔子也没力气陪男孩玩。   男孩的内心也好揣摩,无非就是:大兔子也不陪我玩,小兔子也不陪我玩,凭什么你们全都不跟我玩?   男孩很生气,气得拿起厨房的菜刀出来一刀一刀朝小兔子身上砍。   小兔子哇哇大哭,大兔子挡在了小兔子身前,身上也被砍出了好些血口子。   男孩大概是没有打定主意要杀掉这两只可怜的兔子的,他砍了两页纸的画面就放下了刀。   可能砍兔子也是一件让人疲惫的事情,男孩当晚没有再让两只兔子陪自己玩,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大兔子帮小兔子处理了伤口,小兔子不哭了,依偎在大兔子怀里睡了过去。   夜晚,房间里一片漆黑,大兔子把小兔子放到兔子窝里,自己捡起了男孩扔在地上没有收捡起来的刀,抹黑进了男孩的房间将男孩的脑袋砍了下来,并且一刀一刀将男孩分成了很多块。   男孩的尸块被大兔子扔进了锅里炖煮,最后煮出一锅香喷喷的肉汤。小兔子被肉汤的香味吸引着醒了过来,和大兔子一起饱餐了一顿。   小兔子吃饱以后大概是在疑惑男孩为什么没有出来要它们陪他玩,大兔子没有回答它,而是牵着它的手离开了男孩的家。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鹊舟看完以后咂了咂嘴,说:“兔子吃肉我还是头一次见。”   文砚瞥了鹊舟一眼,那眼神大概是在说:你看了半天就看出这么个结论来?   鹊舟轻咳一声,正经起来,说:“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在交代我们正经历的这些事情。兔子玩偶是大兔子,我们,或者说罗依一是小兔子,而男孩是巨人。”   “如果真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兔子玩偶应该会杀死巨人才对,但是……”文砚没有把话说全。   鹊舟听懂了文砚但是之后的话语。郝才在描述躲猫猫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替身反杀巨人的事情,他们是一直躲巨人躲到了离开特殊房间的时间的,这也就是说,兔子玩偶不会杀死巨人,这和故事书里描绘的并不一样。   “也说不准呢。”鹊舟说,“郝才他们把玩偶当成是替身,他们肯定没试图救过玩偶,说不定玩偶在他们的那条线里被巨人杀死了,所以玩偶才没机会反杀。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把它救下来了。”   几乎是在鹊舟话音顿住的瞬间,巨人的痛吟戛然而止,像是录音机忽然被按下了暂停,安静来得突兀至极。   二人警觉的向巨人看去,见巨人庞大身躯依旧躺在床底,他并未消失,却不再动弹了。   鹊舟想到什么,忙去看他们摆放兔子玩偶的地方,可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糟糕。”鹊舟悚然一惊,“还真给我说中了嘿。”   文砚已经将水果刀的刀刃旋出握在掌心,这是他防身的武器,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果兔子玩偶的下一个杀戮目标是他们,那他这把小小的水果刀有或者没有都没什么影响。   毕竟兔子玩偶可不像巨人一样没办法轻松进入他们的躲藏地啊。   “依一,跟我走。”一个声音忽的在二人身后响起。   鹊舟被吓得小小的原地蹦了一下,猛回头发现五个他那么大的兔子玩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耳朵耷拉着,站姿端正,针线绣出的三瓣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看起来乖巧极了。   当然,如果它的半边身子没有被巨人的鲜血染红的话,它就能显得更加人畜无害了。   兔子玩偶没有等两人给出回应就自顾自迈开毛绒兔腿朝儿童房门口走去。   鹊舟同文砚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兔子玩偶带着二人一路走到紧闭的家门前。   门之前被回家的巨人关上了,门把距离地面很高,单靠鹊舟文砚二人很难将门打开。但兔子玩偶却很轻易的把门打开了,尽管谁也没看清楚它是怎么开的门。   门外不是老旧单元楼的楼道,而是别墅二楼的走廊,鹊舟仰起头来看了兔子玩偶一眼,问它说:“你不跟我们一起离开么?”   兔子玩偶没有回答鹊舟的问题,只用一道柔和的女声催促他们说:“依一,快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鹊舟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有抬脚跨过那条界限去到别墅里。倒不是说他觉得这条离开特殊房间的路有诈,他只是还没有完整的把房间里的多有信息都过一遍眼,他怕还有什么遗漏。   “依一,快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兔子玩偶又重复了一遍。   鹊舟还是觉得这太仓促了,可兔子玩偶紧接着又发出了声音:“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这句话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嗓音比之前变粗变低沉了不说,话语间隐隐的还带上了一丝杀意。   鹊舟啧了一声,终于不犹豫了,和文砚一起大跨步出了房间。   随着二人的离开,特殊房间的门自动关合上了,连带着也把兔子玩偶那句“你是不是向着他”一起关进了房间里。   走廊重归寂静。   两人一言不发的先后下了楼来到客厅,做到沙发上时,鹊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说:“突然变大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那你再进去。”文砚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在了鹊舟身侧。   鹊舟哼笑一声,“想谋害我是吧?我可还记得规则上写的,每人每天只能进一次房间呢。哎,说起来咱们这次只在特殊房间里待了……唔……”   鹊舟看墙壁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下午两点,而他们是早上十点钟的时候进的特殊房间。   “四个小时啊。感觉在房间里没过去这么久。”鹊舟说。   “流速不同很正常。”文砚说。   鹊舟撇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当然知道流速不同,用得着你提醒么?”   文砚不爱跟人贫嘴,没搭腔。   偌大的别墅客厅里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鹊舟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人从二楼下来,就伸脚踢了踢文砚的小腿,问:“喂,你说刚刚那个房间里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都有可能。”文砚原本是在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踢完他就赶紧缩了回去的腿。   鹊舟个子高,腿长,隔着一条黑色休闲裤也能让人隐约看出其下那条腿的完美的线条。   文砚恍惚了一下,眼前闪过一陌生的画面。   好像是在一辆车的后座里,也是这样一条曲线完美的腿,光裸着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像是要把他踢远,可力道软绵绵的又好像只是为了调情。   文砚很快回过了神,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幻想感到一阵心惊。他偷觑了鹊舟一眼,见鹊舟并未发现自己刚才在脑子里对他的冒犯才松了口气。   鹊舟没看文砚,掰着一根手指说:“如果巨人是罗依一她爹,他的家暴很容易给罗依一造成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让罗依一变得孤僻、寡言、缺爱。这种贯穿一生的影响我个人觉得还挺深的。至于兔子玩偶……”   鹊舟掰起第二根手指,沉吟片刻道:“如果兔子玩偶象征罗依一的妈妈,而妈妈最后杀死了爸爸的话,那就得分两种情况了。一个是罗依一目睹了她妈杀她爸的杀人现场,那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挺终身阴影的。二个是罗依一没目睹她妈杀人,她不知道这事儿,那影响应该没那么深。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法判断罗依一知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知道。”文砚说,语气平静,像极了一个正人君子,“这些房间应当是依托于她的记忆形成的,既然她的记忆里有那本图画书,那她应该知道她妈杀人的事情。”   “或许知道得不深,或者说她当时年纪太小还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件事情。”鹊舟有了一套崭新的逻辑,“如果她印象深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旧景重现演给我们看了,而不是藏在不起眼的图画书里。也许图画书象征着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需要好好挖掘才能找到。”   文砚对此不置可否,只说:“这些没有意义。”   鹊舟也发现了,这些细节上的东西的确意义不大,真正有意义的应该是赶紧想想母亲的作为可能会给罗依一未来的人生带来哪些影响和罗依一是否真的有被影响到。 第139章   在年幼时目睹母亲杀死家暴的父亲的孩子长大后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呢?   鹊舟自我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会成为一个比较冷血冷情的人,遇到伤害自己的人的时候或许还会效仿母亲的所作所为把那人给杀了泄愤。   唔,总之不会是一个在火锅店里被同事百般欺负却不以牙还牙的小可怜,也不会是一个能轻易爱上某个男人的人。   基于此,鹊舟给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罗依一父亲对罗依一的影响要更大一些,至少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是这样。”   文砚嗯了一声,显然也与鹊舟有同样的见解。   “其实我们只用去了解罗依一这个人就好了。”鹊舟说,“先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倒推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的人。”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文砚难得发问。   鹊舟想了想,耸肩道:“这我哪儿说得准?咱们不是一直都在以她的第一视角去经历房间里那些事情么?她在想什么,她在事发时真正做过些什么,这些我们都说不准。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在扮演她,我们始终是我们自己。”   “是题目就总会有解。”文砚不疾不徐道,“没法从自己身上找答案,那就从别人身上或者环境里找答案。”   鹊舟觉得文砚在说废话。他当然知道得从周围其他人或事上找答案了,只不过人心隔肚皮,周围人事物的反应和表现或许能侧面勾勒出罗依一的对外形象,可她内心实际如何谁又知道?   “缺爱,容易被一点好意收买,受到委屈忍气吞声,不会反抗……这是她目前给我留下的印象。”文砚道。   鹊舟嗯了一声,无奈道:“可惜她爸暴力,有气就立刻宣泄;她妈或许隐忍,但也会反抗;她高中老师和她工作后的男朋友都是没品的畜牲……你说,她这性子到底像谁?”   “也许天生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文砚说。   鹊舟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天生的应该往门里倒几罐液体?”   文砚说不出,所以他选择闭嘴。   “说起来,我们还不能确定小学里那个追杀老师的学生是不是罗依一。”鹊舟喃喃。   文砚没答话。   两人沉默的在沙发两端坐着,后来有相继闭眼小憩了一会儿,直到二楼上传来其他人的动静。   这一回又有人死了,死的是独自进入火锅房的狐狸脸。   狐狸脸的死相挺凄惨的,身上被剔骨刀扎了数不清的口子,脸上也被划了好几道血口,恐怕就算是狐狸脸的亲妈来了都不能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得,是被那谁刀死的。”鹊舟叹气,用那谁代指了火锅店店长的女朋友。   跟郝才一起从房间里出来的谢幺一看到狐狸脸的死状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打哆嗦,害怕的同时又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独自去火锅房,不然死的有可能就会是他。   狐狸脸的死亡让幸存者们的情绪短暂波动了一下,倒不是说替狐狸脸的死亡感到难过,而是一种单纯的兔死狐悲之感。   鹊舟倒是有些唏嘘,跟文砚吐槽说:“让人讨厌的人果然活不长。”   文砚没应声,心里却下意识的想:那我得活长一点才行。   狐狸脸的死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带过,大家重新聚集在客厅里,却只有七个人了。   鹊舟看向余夏,问她说:“感觉怎么样?”   余夏抚了抚心口,说:“还、还行。”   “不愧是学霸啊。”鹊舟感叹。   余夏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没什么可以补充的,我遇到的事情基本也就是砚哥之前说的那些。”   “嗯,可以的话你明天继续进高考房吧。”鹊舟说。   余夏没什么意见。她也清楚,如果文砚不愿意继续去高考房的话,那也就只有她进去最合适了,换成其他任何人可能都是在送死。   “你们呢?有什么收获?”鹊舟看向谢幺和郝才。   被盯着的二人心虚挠头,你撞我我撞你,最后还是谢幺先焉头耷脑的开口道:“我们的收获也不大,主要是……唔,之前叶莎她们不是说……你懂我意思吧?”   鹊舟表情复杂的意会了一下,试探道:“你是说她们口头教育了那个刺头小朋友几句就被追杀的事情?”   谢幺连连点头。   鹊舟又道:“所以你们很注意这一点,这次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但还是被追杀了?”   鹊舟得出两人还是被追杀这个结论是因为他之前注意到谢幺和郝才下楼梯的时候样子很疲惫,像是刚跑了一千米。   谢幺点头如捣蒜。   “除此之外呢?你们有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吗?”鹊舟问。   “没。”谢幺摇头。他们哪里敢做别的事情?全程都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好老师,对犯错的孩子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可即便他们已经把老师这个身份扮演到最好了,在放学以后他们还是被那个孩子给追着在学校里跑了好几圈。   要命。   “你们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吗?是不是叫罗依一?”鹊舟问。   “啊,对,是叫这个。”谢幺答。   鹊舟嗯了一声,推翻了之前对罗依一性格的一些判断。   是了,罗依一在小学房间里追杀过老师,这是罗依一在五间房间里唯一的一次独立存在,是最具有参考价值的一个房间。   鹊舟打定主意明天要去这间房里亲眼看看罗依一,所以也没让一无所获的谢幺和郝才继续给出什么信息。   “你们呢?情况如何?”鹊舟看向叶莎和常彤彤。   这两位女生进的房间昨天没有给出太多的有效信息,其他人知道的唯一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卖|淫,所以这两位姑娘今天的发言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两姑娘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提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闻言叶莎率先开口答道:“初中,小太妹诱拐,卖,窝点。”   叶莎把一个长句子拆分成这么十个字,补全起来就是:上初中的她们被一个小太妹诱骗去了一个卖|淫的窝点。   而被拐去窝点后的事情也不难猜。   “真畜生啊。”鹊舟叹为观止。   要知道既然是个窝点,那就说明被拐骗的人绝对不止罗依一一个。那些可都还是初中的孩子,最大也不过15、6岁。   “我草,那些人该下地狱的。”郝才很是气愤。   “你们没出什么事吧?”谢幺有些担心那两个女生。   叶莎摇头。常彤彤拢了拢稍有些凌乱的头发,心有余悸道:“我们发现不对就跑了。”   “能跑掉就好。”鹊舟说着,更加肯定了一件事情,“这个房间对男性女性的安排一定是不一样的,你们是女性,进去扮演了受害者,或许男性进去扮演的就是加害人了。”   鹊舟说着瞥了眼余夏,余夏人不笨,已经隐隐的从鹊舟话语里察觉到什么,这会儿的脸色有些难看。   鹊舟唔了一声,安慰余夏说:“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我个人认为你男朋友应该不是自愿的,我估计是那房间给你男朋友下了什么降头,毕竟在咱们这种境遇下,再畜牲的人应该也硬不起来。”   余夏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但这一次是单纯的在为自己男友的逝去感到难过。   之后文砚鹊舟又把躲猫猫房间的事情给大家简单概括了一下,着重讲清楚了救兔子玩偶的事情。   “明天我需要进一趟小学的房间,为了尽可能减少人员伤亡,我的建议是女生这边不变动,还是进你们今天进的房间,可以吗?”汇报完房间情况,鹊舟开始安排起大家明天的行动。   “我没意见。”叶莎第一个响应。   常彤彤和余夏也都点了头。   “那…那我们呢?”谢幺有些紧张。   鹊舟看他一眼,问他:“你分析一下现在局势,以伤员最小化为出发点,你觉得你去哪个房间最合适?”   谢幺小脸一垮,悲惨道:“火锅房……”   鹊舟嗯了一声,笑笑:“不过你要是能说服其他人进去的话也可以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鹊舟明里暗里看了文砚好几眼。   文砚斜睨他一眼,说:“我去小学,那是罗依一唯一一次独立存在,我得亲眼看看。”   “学人精。”鹊舟嗤了一声。   谢幺大概知道自己不可能动摇大佬的决定,他于是看了眼郝才,想了想鹊舟文砚之前对躲猫猫房间的介绍,咽了口唾沫,认命道:“那我还是去火锅房吧。”   郝才没得选,挠了挠头,“那我就躲猫猫房了呗,反正我有经验,应该死不了。”   没有嘴臭的狐狸脸打岔,这次的安排很快就定了下来。   在夜晚来临前,鹊舟在别墅里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圈,把别墅里能找到的东西都研究了个遍,只得出一个结论。   “这房子里应该住着一家三口。”鹊舟说着从玄关的鞋柜前回头看了眼文砚,无语道:“你是跟屁虫吗?别墅那么大,去哪儿看不是看,就非得跟在我后头?”   文砚说:“我仔细梳理过我近十年的记忆,我的记忆并没有出现过断层,也没有违和的地方,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鹊舟哈了一声,骂道:“傻逼。”   感情他搁这儿找了半天线索,他身后那条尾巴却一直在不务正业的想他。 第140章   “你要是不想活着从这儿出去,那就继续梳理再往前十年的记忆吧。”鹊舟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文砚动作比脑子快的一把拉住了鹊舟手腕,蹙眉用深沉的目光盯着鹊舟的后脑勺,说:“这家人的女主人死了,应该刚死不久,有关于她的东西刚被清理完毕。”   “废话,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鹊舟回过头来冲文砚翻了个白眼。   “咦?为什么啊?”听到这边动静赶来看热闹的谢幺真诚发问。   文砚看了谢幺一眼,指指鞋柜,难得好心解释一句:“鞋柜里明显有好几处空位且没有落灰,说明这些空位曾经是摆放过鞋的。”   别墅玄关的鞋柜有五层,是嵌在墙里的,每层能放差不多五双的鞋,最顶上一层是拖鞋,往下分别是凉鞋、运动鞋、长靴等,每层都有一到两个左右的空位,且空位分布不均,并未处于一条竖直的直线上。   这样无规律的缺鞋现象,说明并不是鞋子数量不够填满鞋柜,而是有鞋被从满满当当的鞋柜里抽出来拿走了。   什么情乱会导致明显超出别墅所住人数的数量的鞋子被拿走?放在正常世界里,或许是因为房子的主人不喜欢那些鞋了所以全部拿去扔掉了,但放在这个有人死掉的世界里,这些鞋的消失就大概率是因为鞋的主人死掉了,她的家人处理掉了她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说是刚清理完,一是因为鞋柜空位上还没有落灰,二就是因位鞋柜上剩余的鞋还没有来得及调整摆放顺序,这么东缺一双西缺一双的样子不太符合别墅整体的气质。   “那为什么是一家三口啊?万一死的也是个男的呢?”谢幺挠头,“就算种种迹象表明咱们遇到这些事情和一个死去的女人有关系,但也不能确定别墅里死的一定是女性吧。”   “有点道理。”鹊舟赞赏的瞅了谢幺一眼,然后蹲下身从地板上捻起了一根棕色的长头发。   鹊舟把头发拿到谢幺眼睛前边晃了晃,说:“看看这是什么?”   “长头发。”谢幺说,“但也有可能是常彤彤或者余夏掉的吧,她俩也是长头发。”   鹊舟无语,“你看看发色再说话。”   “哦。”谢幺懂了,“她们都是黑头发哈,不过这也有可能不是嘛,说不准这屋里还来过其他女性。”   鹊舟:“你什么时候变杠精了?”   谢幺:“……没、没,我就是怕判断出错会影响之后的解谜什么的……”   鹊舟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靠头发判断死的是位女性的,主要还是这个别墅里有很多东西都带着女性色彩,比如沙发上的针织毯子,还有其他地方的一些小摆件。倒不是说男性就不能买这些带回家里,但鞋柜里有小男孩儿的鞋子,两个男人带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只看一个点,你得全方位的去看,哎算了,我跟你扯这些干什么,你只要知道什么都质疑只会害了你就行了。”   谢幺:“……”   谢幺弱弱的哦了一声,退下了。   “喂,姓文的。”鹊舟等谢幺走远以后不是很好脾气的叫了文砚一声。   文砚朝他看去,就听鹊舟道:“初中房你打算去看一眼吗?”   文砚点头并说出了自己想去看一眼的理由:“罗依一小时候被父亲打,初中被带去那种地方供男人消遣,高中被男老师骗,上班后又被男老板骗。说实话,我不信有人能接连在男人身上栽四次。”   鹊舟之前没怎么细想过这事儿,他只是隐隐觉得罗依一这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和她遇到那些事情以后大概率该有的性格不太相符,不过他当时只粗浅的以为这事儿因人而异,说不定罗依一就是那样一只不长教训的小白兔。   可如今听文砚这么一说,鹊舟觉得这事儿说不准真有什么蹊跷。   “所以从小学房出来以后,我打算再花一天时间去一趟初中房。”文砚放轻了声音,“既然男性是以嫖客的身份进入的房间,说不准还能再看到一次独立存在的她。”   鹊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问文砚:“那大后天呢?打算去火锅房玩玩么?”   鹊舟问这话的语气有些古怪,文砚听了总觉得鹊舟在说的是另一句话:你相信我给出的那些关于火锅房的信息吗?   文砚没贸然回答,而是反问鹊舟:“你想去高考房吗?”   鹊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吧,我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鹊舟也没谦虚。如果他现在还在第一场游戏里,让他高考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算上在游戏里度过的时间,此时的他距离第一场游戏已经过去三年的时间,这三年足够他忘记很多不常用的知识点了。   文砚说:“嗯,所以我也不去火锅房了。”   鹊舟没找到其中逻辑,心说他进高考房可能会死,但文砚进火锅房难道也可能会死吗?   “不是因为怕死。”像是看出鹊舟心中所想,文砚漠然着一张脸冷酷的补充了一句,“只是因为火锅房目前的信息比较充分,我没什么想补充探索的。”   “哦。”鹊舟嘴角无意识向上扬了扬,问了文砚一个和之前所有话题都不想干的问题:“你肚子饿吗?”   文砚顿了顿,像是在琢磨鹊舟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良久,他点了下头,答:“有点。”   “煮面给你吃。”鹊舟转身往厨房去了。   文砚在鹊舟看不到的角度抬手抚了抚心口,那里充斥着一股他无法解释的雀跃。   鹊舟煮的面很好吃,倒不是说他煮面的手法有多精湛,配料有多特别,而是仅仅因为那是鹊舟煮的面。   文砚矜持的吃完了一碗犹觉不够,想问问鹊舟还有没有又不太开得了口。   鹊舟却洞悉了文砚心思,翘起嘴角道:“没吃饱?”   鹊舟这话对文砚来说无异于瞌睡来了递枕头,文砚于是矜持的嗯了一声,以为鹊舟会帮他再煮一碗,不料却听鹊舟凉丝丝道:“那你饿死吧。”   文砚:“……”   不是,他招他惹他了吗!   文砚当然没惹到鹊舟,鹊舟就是单纯不想惯着谁而已。他又不是文砚的保姆,愿意给他煮碗面就不错了,还想要更多?做梦去吧!   碗是文砚洗的,不但洗了他自己的,还洗了鹊舟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先前吃面没有吃尽兴,文砚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乱梦,他时而像是在桌前吃面,时而又像是在一条满是面条的海洋里游泳。   早上醒来,文砚肚子咕的叫了一声,这一声很轻微,但还是被睡在沙发边上刚醒的鹊舟给听见了。   鹊舟侧过身来,一手指起脑袋,就那么侧躺着冲文砚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怎么了小帅哥,昨晚没喂饱你么?”   文砚耳根一热,脸上却冷冰冰的,说:“你早上起床不饿么?”   “饿。”鹊舟掀了被子爬起身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厨房去了。   文砚没立刻跟过去,而是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耳朵,缓了会儿神。   也不怪文砚会多想,鹊舟那话说得本就是为了让人多想的,骨子里就没安什么好心。   “我草,好香。”过了一会儿,被香味勾醒的谢幺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人就已经光着脚晃晃悠悠朝厨房走去了,嘴里还嚷嚷着:“哥!哥!来一口!来一口!”   “来个屁,自己煮。”鹊舟的声音随即从厨房飘了出来。   文砚耳根上的热度终于一点点退了下去,听见鹊舟那么说,他唇角又不受自己控制的往上扬,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大佬,一大早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被谢幺整出来的动静闹醒的郝才半撑起身子,一边揉眼睛一边迷迷糊糊的问文砚。   文砚唇线瞬间拉平,漠然道:“没什么。”   各自解决完各自的早饭问题,七人再一次进屋。   开门前,鹊舟看了眼其他人,叮嘱道:“线索都不是最重要的,搞不定的情报等我们来搞,你们只要尽可能的活着就行。”   “收到!”   “好嘞。”   “没问题。”   “我尽量呜呜。”   “OKK。”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复道,然后便各自打开各自的房门,或英勇或胆怯的去赴一场饱含死亡威胁的约。   小学房间内,门在鹊舟身后关上,鹊舟回头去看,背后已成了一条热闹的街道。   是的,热闹。   不同于他去的前两个房间的冷清,这个房间里有很多的人,多到让人有一种脱离游戏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大街上的错觉。   鹊舟粗略将周边的人群打量一圈,发现大部分是穿着橙白色秋季校服的孩子和孩子们的家长,少部分的则是骑着小车在学校周边卖早点的商贩们。   “鹊老师早上好!”正观察间,一个男孩远远的看到了鹊舟,挥着手大喊着朝鹊舟打招呼。   鹊舟不认识这小孩儿,但这不妨碍他也笑着回应对方,“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男孩举起手里刚买的还热乎的包子,说:“正吃呢!鹊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赶紧去班里吧!小心迟到,我可不饶你!”鹊舟玩笑着催促。   男孩嘿嘿乐了两声,扯了扯书包的肩带,一溜小跑着往前方的学校奔去。   鹊舟又四下看了看,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文砚和他分开了。 第141章   鹊舟发现文砚不在自己身边以后也没急着去找他,而是把自己代入到老师的身份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抬头挺胸进了学校。   按理来说鹊舟现在并不应该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老师、教什么科目、在几年级几班上课和办公室在哪里。但或许是受到了特殊房间的某种影响,在进入学校以后,鹊舟就是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   鹊舟的目的地是位于校内一栋教学楼二楼的一间语文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共有四张办公桌,其中三张都坐着人,所以鹊舟也不用纠结,径直走到没人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了。   之前叶莎和郝才他们都说过,上学期间是没有危险的,他们只用扮演一名真正的老师,直到放学的时候,危险才会闪亮登场。   鹊舟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紧惕,但他也不打算过分紧张,做什么都疑神疑鬼。   办公桌前,鹊舟坐在软椅上,放在桌下的两条长腿交叠起来翘了个二郎腿,晃晃荡荡的没个正形。   可桌面以上的鹊舟是严肃的,背挺得笔直,板着个脸,两手并用翻看着桌上的教材、教案和课表。   根据课表的显示,鹊舟八点整的时候得去三年级二班看看孩子们都到齐了没有,有没有人迟到,看完以后他还得顺便上个语文早自习,组织孩子们朗读并背诵一下昨天教的古诗。   早自习过后,他还有四节课得上,分别是上午的第二节、第四节和下午的第一节、第三节。   这四节课是给四个不同的班级上的,是三年级的一班二班三班五班。   鹊舟记下班级名,打算一会儿去二班的路上顺便看看其他三个班级在哪儿。   办公室里有挂钟,鹊舟看时间差不多就带着三年级的语文教材出了办公室。   教学楼整体呈回字结构,其中三条边上有两个教室,一条边上则是一个教室加一间办公室,而每层的两个厕所和两道楼梯口则错开分布在四条边上。   鹊舟离开办公室后在回字走廊里按照逆时针方向走了一圈,路过的班级分别是三年级的一班到七班。   鹊舟又多走了几步来到三年级二班,进门前,他看到前边拐弯过去的另一条走廊上,文砚正抱着一本英语书站在三年级三班的门口看着他。   鹊舟挑了下眉,虽然书的封面和第一个世界里的高中英语书封面有很大的差别,但这并不妨碍鹊舟通过英语这两个字回忆起当初文砚教他学英语的那段时光。   文砚停在门口也不是为了刻意等鹊舟来,他也只是走到这里时正好看到了鹊舟而已,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见鹊舟也发现了自己,文砚嘴唇翕动,想打个招呼什么的,至少不要显得太冷漠。   可还不等文砚开口,文砚就看到鹊舟唇角一扬,笑着先给他打招呼说:“早上好啊文老师。”   这是鹊舟难得的一次没有带任何调侃的意味跟他说话。   文砚心跳猛得快了几分,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很多。他冲鹊舟点了下头,说:“早上好。”   鹊舟心情还算不错的进了三年级二班的教室,而上课铃也刚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铃铃……   闹哄哄的教室在鹊舟进入的一瞬安静了下去,鹊舟走到讲台上把语文书放下,抬眼一看,发现教室座位七排七列,一个班正正好49个人。   而很快的,鹊舟目光落在了教室第四排第四列的座位上,那是整个教室最中心的位置,也是49个座位里唯一一个没坐人的位置。   鹊舟不知道那里坐的是谁,但他估计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是罗依一。   鹊舟没就此发表什么言论,清了清嗓子,一边翻开手里的语文书一边说:“大家早上好啊,来,把语文书拿出来,翻到第23页,咱们今天早上的学习任务就是把我昨天教大家的这两首古诗给背下来,谁会背了就上来讲台背给我听,咱们挨个过关。”   鹊舟越说心情越好,心说当老师还挺爽的,稍微动一下嘴皮子就能让班里小孩儿们哭爹喊娘一阵子,真有意思。   鹊舟忍住了没有乐出声,压了压扬起的嘴角,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朗声:“来,咱们先一起朗诵一遍。《望天门山》,唐,李白,预备——起。”   “《望天门山》,唐,李白。天门中断……”   稚嫩的童声在教室中响起,鹊舟心说大家读的还挺整齐,片刻后,他余光瞥见什么,转头往教室门口看去。   门外,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怯生生望着鹊舟,眼睛大大的,侧脸上贴着一道创口贴,身上的校服皱皱巴巴的,裤腿上还打了一处补丁。   鹊舟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罗依一,但这不妨碍他冲小孩儿严肃的点了下头,示意她赶紧回座位上去坐好。   女孩于是低着头走进了教室,在一片朗读声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掏出语文书来,翻到大家朗诵的那一页。   一首诗刚好在此时读完,教室里静了静,只有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女孩的接着往下念出了下一首诗的名字。   “噗——”   “嗤——”   女孩立马住了嘴,头埋得更低了。   “干嘛?”鹊舟一巴掌拍在了讲桌上,吓得台下学生们一激灵。   女孩咬紧了牙,准备好了迎接来自老师的怒火。   鹊舟确实有些生气,他怒道:“我让你们把两首诗都朗诵一遍,这才念完一首,停下来干什么?还好意思笑别人,人家读错了吗?刚刚是谁笑的?自己给我自觉一点站起来,不然一会儿被我点名点出来,今天一天都别想坐着上课!”   女孩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鹊舟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鹊舟没有跟女孩对视,只是面容严厉的去看先前传出笑声的方向。   被鹊舟的视线重点关照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两人座位一前一后,这会儿不约而同的都把脑袋低了下去,极力不去和鹊舟对视,就好像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刚刚笑的是他俩似的。   鹊舟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吭声,又大力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声音大得能吓死人,同时他自己的掌心也因为这一拍而微微发麻。   “不起来是吧?我给过你们机会的。”鹊舟不知道那两个学生叫什么名字,不好直接点名,只能迂回了一下,说:“我看有些同学就是抱有侥幸心理,敢做不敢认。这样吧,我再给你俩一次机会,你们自己站起来,找我背完书就可以坐下,要是一会儿被我提起来,就站一天,自己选好吧,第六列的那两位。”   全班目光于是全都汇聚到了第六列的七个同学身上。   本来以为老师只是在使诈的那两个同学也不敢再抱有侥幸心理了,一前一后站了起来,脑袋还是耷拉着不太敢看鹊舟。   鹊舟嗯了一声,“敢作敢当,算我没白教你们,不过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现在,给人家道个歉。”   “罗依一对不起。”男生立马对被他嘲笑过的迟到女孩道了歉。   鹊舟心头一跳。   那小孩儿果然是罗依一。   女生迟疑了一下也不情不愿的道了歉说:“对不起。”   “某些同学注意态度哈。”鹊舟提醒。   女生憋了憋,又说了一遍:“罗依一对不起!”   这还是罗依一头一次被人当众这么道歉,脸颊热热的,干巴道:“没、没关系。”   “OKK,来,别耽搁时间,继续往下读。”鹊舟说。   大家于是开始齐声朗诵下一首诗。   整齐的朗诵完两首诗,接下来就是自由背诵时间。在一片嘈杂的背书声里,鹊舟单手支着下巴坐在讲桌前,一边认着班里学生的脸,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对待罗依一才不会在放学的时候被罗依一追杀。   或者换一句话说,罗依一到底会因为他的哪些行为来追杀他。   唔,他刚刚让别人当众给罗依一道歉,罗依一看起来还挺不自在的,她该不会因为这个对他起杀心吧?应该不会吧,这没道理呀,谁会忍心追杀一个好老师呢。   鹊舟眯缝了一下眼睛,正犹豫着待会儿该不该跟罗依一说说迟到的问题呢,就有学生拿着书上来找他背古诗了。   这还是鹊舟头一次见别人来自己面前背书,这种新奇的体验让他暂时把刚才的纠结给扔到了一旁,接过学生的书示意对方开始背。   背书这种事就是有一就有二的,只要有一个学生来背了,那之后就会陆续有无数的学生过来排队等着背。   鹊舟忙得不予乐乎,一直到早自习下课铃打响以后他才终于轻松了一点。   鹊舟是数过人数的,在早自习下课后,全班49个孩子里有45个都来他这里背了,剩下的4个孩子里,有2个是来背过但没有通过的,另外2个则是还没有来找过他的,而罗依一就是没来找过他的其中之一。   “鹊老师,我还没记住,我可以语文课上课前来找您背吗?”一个没来背书的学生跑上讲台问鹊舟。   鹊舟嗯了一声,然后起身朝罗依一的座位走了过去。   “罗依一,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鹊舟手指在罗依一的课桌桌面上轻敲了两下。   罗依一抿了抿唇,低低的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在其他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下跟着鹊舟走出了教室。 第142章   出教室的时候,鹊舟又看到了文砚。   文砚抱着英语书,看了眼跟在鹊舟身后埋着头走路的女孩,递给鹊舟一个疑问的眼神。   鹊舟冲文砚点了下头,于是文砚明白了女孩的身份。   两人没有交谈,在短暂的传递过信息以后就各自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语文办公室内,鹊舟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让罗依一站在他身旁。   鹊舟脸上没有责备的神情,只是公事公办的问女孩说:“给我一个迟到的理由吧。”   罗依一两只手在身前揪住自己的校服衣摆,眼睛盯着桌子下方鹊舟的鞋尖,咬了咬唇嗫嚅道:“我……起晚了。”   “昨天晚上睡太迟了吗?”鹊舟问。   罗依一点了点头。   “为什么睡那么迟?”鹊舟又问,同时也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会不会太过火了,别一会儿把小姑娘的心理阴影给整出来了。   罗依一再次嗫嚅答说:“睡、睡不着。”   鹊舟挑眉,视线在罗依一身上上下扫视一翻,换了个问题问:“你脸上受伤了吗?怎么伤到的?”   罗依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答说:“回家路上摔了一跤,蹭破了。”   “啧。”鹊舟才不信罗依一的鬼话,但他不打算太早戳破这孩子的谎言,至少在戳破之前他还得再观察一下。   “以后小心点吧。”鹊舟说,然后拿起语文书在罗依一面前晃了一下,“今天你还没来找我背过古诗,我再给你点时间,今天第二节语文课下课以后过来找我背,不然我就要占用你的午休时间了。”   “好……好的。”罗依一答。   鹊舟摆了摆手,让罗依一回班里去准备上课。   罗依一应了一声,垂着头,眼神晦暗的离开了。   送走罗伊一,鹊舟向后一仰,窝进了办公椅里,茫然的揉了揉眉心。   天啊,他怎么觉得罗依一没有叶莎他们描述的那么不守规矩呢?至少目前来看,这孩子除了撒谎以外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总体来看还是很乖巧的,无非就是迟到了而已。   可能是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吧。   鹊舟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同时他心里也在想,或许截止至目前,他遇到的罗依一已经和叶莎、谢幺他们遇到的罗依一不一样了,因为他的胆子到底是比那几个人大一点的,那几个人肯定没胆子把罗依一找到办公室里来谈话。   老师所作所为的不一样或许会导致罗依一对老师的态度和之后的表现都变得不一样吧。   “哎,鹊老师,你们班罗依一又惹事儿啦?”隔壁办公桌的一名女老师八卦道。   鹊舟仍然窝在办公椅里,唔了一声,答:“惹事儿算不上吧,就是迟到了一点点。唉,是不是平时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太多了啊,他们还是三年级的小孩儿呢,或许我应该跟跟其他科目的老师谈一下,尽量减少作业量,让这些孩子晚上能早点睡觉。”   “嗐,三年级作业再多能多到哪儿去呀,你别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有些孩子就是这样的,贪玩、不服管,就算你不给她布置作业,她回家也照样玩到十一二点。”女老师说,“再说了,你们班罗依一回家又没人管,估计玩得更疯。”   鹊舟知道罗依一的父亲被母亲杀死了,以为罗依一顶多是没爹,但听这女老师的意思,罗依一她妈好像也没怎么管她。   鹊舟很想问问女老师罗依一现在的家庭情况,但他自己才是三年级二班的班主任,他没道理去跟别的班的老师打听自己班孩子的情况,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疑惑,打算有机会跟文砚接个头,让文老师去帮忙打听一下。   “嘿,小鹊啊,你们班罗依一今天又迟到了,这都这个月的第七次了,门卫都记得她了,你好好想想办法跟她说一下这个问题啊,不然你这个月工资还得往下扣。”这时,一个中年秃顶的地中海男老师探头进办公室来喊了一声。   鹊舟哦了一声,“行,我找时间好好跟她谈谈。”   男老师走后,鹊舟无声叹了口气。   七次啊,他刚刚可是看过时间的,今天才是这个月的15号,罗依一就迟到了七次啊,这也太爱迟到了吧,这孩子每天晚上都在干些什么啊?   鹊舟实在是太好奇了,恨不得当场回教室去把罗依一重新抓回来问个清楚。   可惜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打响了,鹊舟不想打扰学生上课,只能窝在办公室里继续翻看自己办公桌上的各类文件。   时间充足,鹊舟这次翻看的比早自习上课前那会儿要细致很多,所以他找到了三年级二班的周课表,也找到了班上同学的座次表还有一张基础信息表。   三年级二班今天有两节英语课,分别是上午第一节和下午第一节。   嗯,所以文砚现在是在三年级二班的班里上课吗?鹊舟觉得应该是的,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说到底是围绕着罗依一来的,他和文砚肯定都会被安排成罗依一所在班级的老师。   英语,语文,体育,数学,英语,美术,科学。这就是三年级二班今天一整天的课程安排。   鹊舟对照了自己的上课课表,体育课的时候他正好没课,或许可以去操场散散步看看二班的孩子上课,监视一下罗依一的一举一动。   看完课表,鹊舟又去看班上学生的基础信息表。   表格上的内容包含了每个学生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和父母的姓名以及联系方式。   鹊舟很轻易的就在表上找到了关于罗依一的那一行,因为全班49个人里,只有罗依一的父亲姓名以及联系方式那两栏空着。   鹊舟视线往前移,看到罗依一母亲姓名那一栏写着叶芳(现监护人)。   真很奇怪,因为如果只是母亲的话,没必要在后边打个括号特别标注一下,毕竟其他48个小孩的母亲名字后头都没有这个括号。   难道说罗依一现在并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而是跟着另外一个大人生活?那个人是谁?她母亲又去哪里了?   哦,是了,罗依一母亲杀了人,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如故事书里那样把尸体切烂了煮给罗依一吃,但杀了人就有被警察带走坐牢的可能性,说不准罗依一她妈这会儿就在局子里蹲着呢。   但这些也只是猜测罢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罗依一的母亲不想要罗依一了,就把罗依一扔给别人养了。   算了,多猜无益,还是让文砚去打听吧。   鹊舟暂且放下这个疑问,转而去看座次表,默默把三年级二班的孩子们的名字和对应位置给记在脑子里。   第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鹊舟抱着语文书离开办公室去往三年级二班,站在教室窗外往里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黑板上写着英语单词的文老师。   鹊舟视线只在文砚身上停了两秒就转到了讲台下。   台下,班里学生大部分都很认真的在听文砚讲课,只有个别学生在开小差。   不过鹊舟最关心的还是罗依一。他拧起了眉,在心里狂吼道:他妈的我那么大一个罗依一跑哪儿去了?文砚这傻逼是吃干饭的吗人跑了还搁这儿上课呢!   哗哗——   三年级二班旁侧位于转角处的卫生间里忽然有冲水声传了出来,鹊舟闻声侧头看了看,很快又听见了洗手池放水的声音,随即,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罗依一甩着手上的水,抬头猝不及防和教室外的鹊舟对上了视线,手登时就僵在了半空中。   鹊舟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生气或者不耐烦,他只是对罗依一点了点头,然后朝教室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罗依一赶紧回教室上课去。   罗依一涨红了一张脸,快步冲进教室,才刚坐下,下课铃就打响了。   “好了,先上到这儿,作业我下午那节课上完了再布置。下课。”文砚把粉笔扔进黑板槽,转身对班上同学道。   “下课!”值日生喊了一句。   全班同学集体站起身来,冲台上的文砚一鞠躬,齐声道:“老师辛苦了!”   “嗯,玩儿去吧。”文砚收拾好讲桌上自己的物品,从教室前门出去,直奔鹊舟而来。   鹊舟咧了咧嘴,“文老师教书真厉害啊。”   “三年级英语而已,不难。”文砚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被夸赞的事情。   鹊舟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不再跟文砚贫嘴,而是快速交代情况说:“我二四五七节有课,他们第三节课上体育,我打算去操场看看。还有就是罗依一她没跟她妈住一起,带她的监护人叫叶芳,有空你打听一下她家庭情况,我是班主任不方便多问。”   文砚点了下头,说:“第三节我也没课,一起。”   “行。”鹊舟比了个OK的手势,抱着书打算进教室去了。   文砚拦了鹊舟一下,说:“罗依一这节课跑了两次厕所,每次7、8分钟左右。可能是拉肚子,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哦,好。”鹊舟点头,“下节我的课,我再观察一下。哦,她今天早上迟到了几分钟,说是起晚了,问原因,又说是晚上睡不着。”   “好,你去吧。”文砚刚收回拦住鹊舟的手,还没等鹊舟完整的走上一步,他的手就又拦了回去,被鹊舟撞上了,从侧面看就好像是他揽住了鹊舟的腰。   鹊舟啧了一声后退半步,没好气问文砚:“还有什么事儿?”   文砚已经默默收回了手,说:“刚刚忘了说,我一四五六有课。”   “哦,行。”鹊舟应声,这一次两人终于错身而过,谁也没再拦谁。 第143章   鹊舟进教室以后,早自习那个说好了语文课来找他背书的小孩儿应约而来,磕磕巴巴的背完了古诗。   鹊舟象征性的夸了对方几句,然后就把视线落到罗依一的身上。   罗依一慢条斯理的把英语书收了起来,然后从桌肚里拿出了自己的语文书,紧接着她便一边看书一边用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脸色不太好看。   这丫头莫不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鹊舟再次走下讲台来到罗依一身旁,开口打算让小丫头去校医务室看看,实在不行就开点药吃吃,不然课都上不好。   不过在开口之前,鹊舟的眼睛先瞥到了桌上摊开放着的那本语文书。   远看还不觉得有什么,凑近了鹊舟才发现罗依一的语文书很旧。   或者说,很破。   罗依一翻开的正是早自习让背的两首古诗的那一页,但这一页的根部已经从书上脱落了,只是被人摆放在它该在的位置上,并且这一页上还满是铅笔划拉出来的痕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有一些铅笔印已经被擦掉了,被擦过的地方的纸页有些发皱,部分地方还直接被擦破了一个大洞。   鹊舟心里直呼好家伙,心说这书简直与他以前从垃圾箱里找到的一本故事书烂得不分上下,完全不像是该出现在学校课堂上的教科书。   不过把这本书放到躲猫猫房间里的小家去的话就一点都不违和了。   但那个家的男主人死了,女主人目前情况不明,谁都说不准这书有没有去过那个脏乱差的家。   鹊舟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把不明就里的罗依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终于,在长达半分钟的静默以后,鹊舟回神开口说:“你的书是从高年级学姐那里收来的吗?怎么这么破?”   虽然鹊舟语气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罗依一听了还是握紧了压放在肚子上的拳头,瑟缩着答说:“不、不是。”   “那是你自己把它搞成这样的?”鹊舟又问。   罗依一咬了咬唇,还没作答呢,她旁边一女生就替她答了,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说:“对啊鹊老师,就是她自己弄的,她特别喜欢撕书,还喜欢乱涂乱画,她其他书也是这个样子呢。”   罗依一埋低了头,牙紧紧的咬着,像是在紧张,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鹊舟看了那说话的女生一眼,根据她的座位判断出她名叫林玲。   鹊舟问林玲,“林玲,你看见她撕书和乱涂乱画了?”   林玲点头,“对啊,她上课的时候会乱画,撕书一般都在下课的时候,撕书声音大嘛,上课撕的话会被老师发现的吧。”   “你上课的时候亲眼看见她画的?”鹊舟又问。   林玲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林玲后排的一个男生也点头附和说:“我也看到了。”   罗依一简直要把牙齿给咬碎了,她的指甲也深深的陷进了掌心肉里。   鹊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对那俩孩子道:“这么看来你俩上课很不认真啊,注意力都放在这种地方了是吧?”   林玲:“……”   男生:“……”   刚刚还说得很起劲的两人一下就哑了火,周围围观的其他想要加入讨论圈的学生也一个个跟锯嘴葫芦似的,纷纷在心中庆幸自己话说得没有那么快。   可鹊舟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扫视周围一圈的吃瓜群众,没好气道:“你们也是,一个个的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们上课也在开小差。”   被鹊舟看到的孩子全都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   “好了,他们开小差的事情暂时先处理到这里,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的书的问题。”收拾完这些人,鹊舟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罗依一身上。   鹊舟伸手把罗依一的语文书拿了起来,随便翻了几页,一个没注意就让其他脱落的纸页滑了出来掉落到课桌上。   鹊舟啧了一声。   罗依一也缩了缩脖子,准备好迎接老师的批评。   “你这书还挺好玩儿啊,倒过来晃一晃就能变成拼图来打发时间了。”鹊舟一脸好笑道:“你晚上不睡觉不会就是在玩这种拼图游戏吧?”   罗依一眼圈有些发红,抬起头来同鹊舟对视了一眼,又很快重新把头低了下去,小小声说:“我没有。”   鹊舟挑了挑眉。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太天真,自以为把情绪隐藏的很好,但他一看就知道小孩儿刚刚那一眼里是带着仇恨的。   “为什么要挎着个脸?觉得老师说话难听了?”鹊舟嗓音如三月春风般温暖。   罗依一没说话。   鹊舟得不到回答也不恼,手指在课桌边缘无声敲了敲,“罗依一,我不想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批评你,但你的态度让我挺恼火的,所以我不得不当众批评你一次。”   全班都安静了下来,在这种课间休息时间里屏息凝神准备好了听班主任接下来的话。   鹊舟停顿了一下,给够了罗依一做足心理准备的时间,深吸一口气说:“罗依一,你是胆小鬼吗?还是软柿子?别人在你书上乱涂乱画、撕你的书、造你的谣,你一点怨言都没有是不是?”   罗依一猛得抬起了头,像是听见了什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东西。   鹊舟瞪着她,“你是哑巴吗?”   罗依一有被吓到,哆嗦了一下,说:“不、不是的。”   鹊舟说:“不是什么?不是哑巴,还是书不是别人撕的?”   罗依一说:“不、不是哑巴。”   鹊舟说:“那就是结巴。”   罗依一:“……唔,不是的……”   鹊舟:“那你是什么?骗子?你知道吗,不是只有主动撒谎的人才能被称之为骗子,被动撒谎的人也一样是骗子。”   周围的同学全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的看着罗依一,其中有一位相貌出众的女生掌心已经被汗湿。   女生站在鹊舟斜后方的位置,鹊舟看不见她,罗依一却能看到。   罗依一这会儿是有些茫然无措的。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班主任今天是怎么了。   以前,班主任对罗依一而言就是一个透明人,或者说罗依一对班主任而言是透明的。   班主任根本不会关心罗依一的举动,罗依一没有背书那就没背,不背算了,无所谓。罗依一迟到了,班主任倒是会让罗依一站到教室外头去上早自习,却从不问她迟到的原因,只会一味的给予惩罚。   至于质问罗依一的书是怎么回事……事实上班主任根本就不知道罗依一的书都是破的、脏的,而其他科任老师就算知道了也只会骂罗依一一句,说她不爱惜书本,说她在亵渎知识。   但是今天,她的班主任不但询问了她迟到的原因,没有让她在教室外头罚站,还关心了她背书的情况并且在面对她破损的书籍时问她是不是别人做的。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罗依一茫然极了,长久的忍气吞声让她丧失了把真相讲给别人听的勇气,面对鹊舟的质问,她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视线下意识落到了鹊舟斜后方那个女生的身上。   女生恶狠狠的瞪着罗依一,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罗依一紧握的拳头又握紧了一些,掌心痛得让她暂时忽略掉了腹部的疼痛。   女生的视线如针一般扎在罗依一的身上,罗依一嘴巴无声的开合了几下,刚要放弃,那针扎般的视线就被一道身躯挡住了。   鹊舟向旁边微挪了一下身子挡住了背后女生的视线,最后问了罗依一一次:“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信你,但这次过后如果你某天变卦想换其他的说辞,我不会允许,也不会再信你。”   罗依一彻底慌了神。   鹊舟也不急,就耐心的同罗依一对峙,直到上课铃响他也没有要挪窝回讲台上的意思。   “我……”良久,罗依一艰难的开了口,嗓音微哑,说:“我……不知道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老师,这些书确实是……我自己要撕的,画也是我自己画上去的,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鹊舟没说话,只是盯了罗依一一会儿,就转身回讲台上去了。   “上课。”鹊舟冷声。   “起立!”值日生立马带头喊到:“老师好!”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鹊舟说着翻开了书,找到办公室教案上写的那一篇课文,按照教案上说的流程上起了课。   上课期间,鹊舟一次也没有和罗依一对视过,倒是频繁的抽一位坐在前排的女生起来回答问题。   女生就是之前瞪过罗依一的那一个,鹊舟观察到过罗依一变化的目光,所以转身回讲台的时候他也注意看了一下罗依一视线落点处的女生,记住了女生的相貌,然后在上课大家都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判断出女生名叫谢婉。   “谢婉,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个词语的意思。”鹊舟第四次把谢婉叫起来回答问题。   谢婉简直要哭了,她前三个问题就都没有好好的回答出来,这回要是再答不上来,她肯定会完蛋。   话说鹊老师怎么老是点她起来回答啊?要点也应该点林玲他们啊……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罗依一那个小贱人是不是私下里跟他说过些什么?!   真是可恶! 第144章   谢婉又一次没回答上来鹊舟的问题,鹊舟有些生气的说:“谢婉你回去以后有好好的预习课文吗?为什么什么问题你都回答不上来?你们的爸爸妈妈送你们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知识的,不是来混吃等死的!”   谢婉表面上一副“我知道错了”的小模样,心里却把鹊舟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回去就要跟她的爸爸告状,就说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她,她要她爸爸让鹊舟好看。   “算了,懒得说你,你今天放学回去把这篇课文里学到的词语各抄二十遍,明天给我检查。”鹊舟让谢婉坐下了。   谢婉气得差点把牙给咬碎。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这绝对是拜罗依一所赐!该死,敢告她的状,罗依一那贱人死定了!   语文课下课后,鹊舟把罗依一喊到了教室外,让罗依一背古诗。   罗依一磕磕巴巴的背了一首,另一首却怎么都背不出来。   鹊舟心说罗依一当然背不下来,对于一个不是天才的小女孩儿来说,能在课本上的古诗被污迹遮挡住一大半的情况下光凭听讲就能背出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鹊舟知道原因,却不打算表现出一副理解罗依一的样子来。他很生气,这种生气并不表现为对罗依一大吼大叫,而是表现为一种漠然,像冷战一样。   “今天之内想办法把第二首诗背下来。”鹊舟说完,把书扔还给罗依一,转身离开了。   罗依一没接住书,书落到地上,好些书页如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   罗依一沉默的蹲身去捡,捡到还剩最后一张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了书页的正中间。   罗依一抬头去看,看到了谢婉居高临下的脸。   谢婉死死的踩住那一页书不让罗依一抽出来,恶狠狠道:“是你告的老师对不对?你私下里朝他告状了,你个贱人,我说过的,如果你敢告诉老师,我就让你……”   “我没有!”罗依一打断了谢婉的话,“我没告诉老师!他刚刚问我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我都说了是我自己弄的!”   “我呸,你要是没告诉他,他怎么会一节课点我四次名?他都没有点林玲他们,肯定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谢婉满脸不信。   罗依一咬了咬牙,小声嘀咕说:“明明是你自己不认真预习的……”   “你说什么?”谢婉俯身一把薅住了罗依一的头发。   罗依一吃痛,什么都不再说了。   谢婉松开了手,让罗依一的脑袋向旁侧歪了歪,冷哼一声说:“你等着瞧吧。”   说罢,谢婉头也不回的跟着自己的好闺蜜一起往楼道走去。   三年级二班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学生们得在上课之前到操场上整队集合。   罗依一收拾好自己的书以后也去了,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临走前关掉了教室的灯。   上课铃响以后,昏暗的教室里走进来一个拎着塑料袋的人。   鹊舟把塑料袋放到了罗依一的座位上,塑料袋里装着他刚刚去校医室找医生开的可以治疗拉肚子的药。   放好药,鹊舟转身打算去操场,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外的文砚。   文砚见鹊舟朝自己走来,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药的方向,问鹊舟:“她真吃坏肚子了?吃什么了?”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但应该是真的拉肚子。”鹊舟说着,在和文砚一起去操场的路上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跟文砚讲了一下。   文砚听完点头,说:“撕书确实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那个谢婉有很大嫌疑。”   “是吧,我第一反应也觉得不是她自己弄的。虽然上一个房间里罗依一的那些儿童读物也都东一张西一张的,但上边没有乱涂乱画的痕迹。而且有些书的纸很厚,被撕掉的纸缘部分却能看出撕得很干脆利落,那根本不像幼儿园的孩子能做得到的,大概率是她爸家暴的时候撕的。”鹊舟说。   文砚嗯了一声。   “所以这个房间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校园暴力么?这个主题放在恐怖游戏里还是比较经典的。”鹊舟道。   “大概率是。”文砚说着,换了个话题,“我刚才问过一些同事关于罗依一的事情,她的家世在校内好像不是什么秘密,挺多人都知道的,说她爸爸家暴,妈妈把爸爸杀死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煮成了熟肉,有些部位还找不到了。”   “唔,她们还真吃啊。”鹊舟感慨,却不觉得有多恶心反胃,谁让被吃掉的那个人是个人渣呢?不过他还挺佩服罗依一母亲的心理素质的,要知道人肉这种东西可是他当初饿得要死的时候都没幻想过的。   “嗯,据说罗依一本人不知道自己吃过她爸的肉,只以为她爸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还是后来警察找上门,她才知道她爸被她妈杀了。”文砚说。   “那她妈现在在坐牢么?还是说已经被执行死刑了?”鹊舟问。   “在坐牢。”文砚说,“判了好几年的有期徒刑,她坐牢之前把罗依一交给一个亲戚扶养了,叫叶芳,是罗依一的姨妈。”   “具体几年?”鹊舟问。   文砚摇头,“不清楚。”   鹊舟也不纠结于此,转而问其他的,“叶芳人怎么样?”   文砚打听消息打听的很全面,当即就回答说:“单身,自己开了个餐馆,专门做宵夜,每天晚上都很忙。性格方面说不好,因为她没来过几次学校,包括家长会也很少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操场边缘,鹊舟站在最外圈的一条跑道线上,视线在操场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三年级二班的方位,刚好在和他们对角的位置。   两人都没有要靠近过去的意思,他们来操场的本意也不是要罗依一知道他们在这里,而是想要暗中观察罗依一在体育课上的行为。   “唔,你有洁癖吗?”鹊舟忽然问。   文砚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鹊舟指指他们旁边的一棵大树,“坐会儿?站一节课也蛮累的。”   两人过去到树干边坐下,这个位置挺边缘,附近的学生可能会注意到他们,但远处的三年级二班就很难会发现他们。   秋天的风很凉爽,吹在身上挺舒服,鹊舟打了个呵欠,半边身子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眼睛一闭一闭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睡过去。   “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我一个人看着那边就可以了。”文砚很快注意到了鹊舟一点一点的脑袋,在一旁轻声开口道。   鹊舟唔了一声,使劲儿甩了甩头,稍微清醒了一点点,说:“没事,顶得住。”   文砚觉得鹊舟可能顶不住,但鹊舟想顶,他就琢磨着可以说点什么来帮鹊舟保持一下清醒的头脑。   找话题不是文砚的强项,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包括在此之前进入的几个其他灵异副本,他每一次都是靠自己通关,很少和其他人有交流。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有了个一起行动的队友,队友看起来还是个首次入副本的新人,按理来说他更不可能会跟新人走太近,可鹊舟于他而言就像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一样,让他一次又一次突破自我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   他们以前一定一定是有过交集的。文砚再一次肯定了这一点,同时嘴上假装不经意的开启一个话题说:“你怎么看别墅黑板上的那些等式。”   鹊舟慢半拍的答:“你是说那些图案符号?唔,应该是指代一些东西吧。”   文砚有些无语,很想说一句:“那不然呢?”   不过文砚最后只是说:“你觉得它们指代了什么?”   鹊舟又打了个呵欠,说:“都有些什么图案来着?我就记得个倒三角和一个拳头,哦,好像还有个嘴唇是吧?”   “还有爱心和刀子。”文砚补充。   文砚一说鹊舟就记起来了,把这五个图案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了几圈,迟疑道:“结合问题来看的话,这些应该是意味着那个对罗依一影响最深的人对罗依一做过的事情吧。”   “比如拳头,挺直观的,应该代表着施暴什么的,比如如果对罗依一影响最深的人是她爸的话,她爸家暴,就可以把拳头代表的液体罐数给倒进门上凹槽里。”鹊舟说。   文砚也是这么想的,提出一些补充意见道:“每个人对应的也可能不止一个图案。如果嘴唇代表着谩骂的话,她爸应该还能把嘴唇对应的罐数给一并算上。”   “有道理,所以除了破译所有符号对应的行为以外,我们还得挖掘出那个影响最深的人对罗依一做过的所有事情。”鹊舟想想就头疼,因为这相当于是三个谜题融合到了一起,光解开其中一个还不够,得三个全对才能把门给打开。   “好难。”鹊舟扒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一个一个来吧,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对罗依一影响最深的那个人,如果这一步错了,后边的就全都白费。”文砚说着,视线朝三年级二班的方向一瞥,发现那群孩子已经不在原地了,而是排好队在跑道上慢跑。   队伍是朝着鹊舟文砚所在的方向跑来的,已经跑出了一圈的四分之一的距离。文砚快速在上下起伏的人头堆里找到了罗依一的脸,见没什么大事发生,视线刚要挪开,却不期然捕捉到了跑在罗依一身边的一个男同学在那一瞬露出的阴险笑容。   下一秒,齐跑队伍一阵骚乱。   罗依一摔倒了。 第145章   鹊舟猛得从地上窜了起来,瞌睡醒了个彻底。   “我草,怎么跑步也能跑摔?”鹊舟骂了一声,站在原地忍着没朝班级队伍那边跑。   “是被旁边的一个男生故意绊倒的。”文砚也站了起来,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哪个?”鹊舟一点都不怀疑文砚话语的真实性。   文砚看着远处骚乱的队列,快速给鹊舟报了一下男生的位置。   鹊舟记得那孩子,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离罗依一座位还挺远的,好像是叫张小帅。   “班上到底有多少人欺负过她?”鹊舟要无语死了,“她不是目睹过她妈的杀人现场吗?就一点精髓都没把握住吗?被人欺负也不反抗,给她机会告状她也不敢,我真服了。”   比起鹊舟的怒其不争,文砚倒是比较冷静,说:“她不敢告状可能只是因为不相信你。毕竟她现在三年级了,在这个学校至少读了三年,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帮过她,她谁也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我当然知道正常,我就是……哎,算了,我气什么。”鹊舟心头燃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游戏而已,他这么真情实感干什么?   鹊舟看向罗依一,罗依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的继续跟着大部队跑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班里好些人都在偷笑。   鹊舟:“……”   鹊舟把自己的指骨按得啪的一声响,轻哼一声,臭着脸跟文砚说:“我们现在得想办法让她信任我们。她前两天之所以追杀叶莎和谢幺他们,大概率就是因为他们没洞悉到霸凌的事儿,不过我现在说不好罗依一的追杀行为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一种被房间臆造出来的惩罚行为。”   “我觉得我们需要明确一个前提,那就是房间内容的安排者可能就是罗依一本人。所以哪怕她现实里没追杀过老师,但她脑子里一定是想过的,就是不知道是成年后想的,还是在小学的进行时里想的。”文砚说。   “哦对。”鹊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哎,都把这一茬给忘了,这些房间应该确实是罗依一构建出来的才对。”   文砚说:“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鹊舟唔了一声。   鹊舟知道自己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的,自从他第一次躺进全息游戏舱那天开始,或者更早以前,他就没有真的好好的休息过一次,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他的大脑始终保持着一种活跃状态,即使是梦里也不安宁。   鹊舟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算笨,可再聪明的人在连轴转了这么长时间以后也是会累的,他的大脑会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样,不是记不起这个就是记不起那个,总是有遗漏的地方。   “你说得对。”片刻后,鹊舟看着文砚点了下头,但很快他的后半句话随之而出:“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在完成我想完成的事情之前,我没办法停下来。”   文砚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看够了就把视线转回三年级二班的队伍里。   鹊舟也没再说话,硬抗着没有睡觉。   三年级二班今天的体育课的主要内容是一次跳远测验,在跑完步并且做完热身运动之后,体育老师就拿着个成绩记录册站在划分好的跳远区域边上,挨个叫名字让学生去跳。   罗依一的名字排在全班的中间位置,她在班里没有朋友,其他人都在旁边练习跳远的时候她就找了个位置静静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看起来挺木讷的。   罗依一不想招惹任何人,却架不住有人想要招惹她。在罗依一站着发呆的时候,旁侧几个跳来跳去的同学嘻嘻哈哈的对视了一眼,暗搓搓的越跳越往罗依一那边靠,然后互相嬉笑打闹着看似无意的把罗依一撞倒在了地上。   鹊舟记下了那几个学生的名字,思考着在没课的情况下要如何处罚他们。   哦,或许可以让文砚来罚,毕竟文砚还有一节课要上。   罗依一自己爬起来了,没人跟她道歉。   操场的塑胶地面并不光滑,她刚才被撞到的时候膝盖着地向前摩擦了一小段距离,她低头看去,膝盖处的裤子有些脏,也有点破。   罗依一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她握紧了拳,听见体育老师叫了她的名字。   罗依一走到跳远的起跳点站定,摆动了几下胳膊,向前跳了出去。   这一跳只跳了一米多一点的距离,并不是罗依一平常正常发挥的水平,但没有人在意,周边的人只会在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发出无情的大笑。   “哈哈哈哈罗依一你会跳远吗?”   “罗依一你跳的好近,我随便跳一下都有那么远了。”   “罗依一你都三年级了还不会跳远呀,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吗哈哈哈哈。”   “罗依一你……”   罗依一偏头恶狠狠的瞪了刚才说她没有爸妈教的那个人,那人正是跑步的时候绊了她一脚的张小帅。   张小帅被瞪了也没停下笑,反而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大声的对身边人说:“你看你看,她瞪我了,哎哟!好凶!我好害怕呀!哈哈哈哈。”   罗依一把头低了下去。   体育老师呵斥了哄笑的学生们,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罗依一:“每人两次机会,还要再跳一次么?你现在这个成绩连及格线都没到。”   罗依一退回到起跳线后,重新跳了一次。这一次她忍住了疼,但也只堪堪过了及格线,连优秀都算不上。   体育老师把这一次的成绩记录在了成绩册上,然后就招呼下一个学生来跳了。   鹊舟文砚二人离得远不知道罗依一跳得怎么样,但从罗依一后来整队集合时走路的模样来看能判断出小姑娘脚伤得不轻。   在下课铃打响之前,鹊舟跟文砚告了别,说:“我得再去一趟校医室了,那小孩儿现在应该还需要几张创口贴。”   “记得伤口消毒。”文砚提醒。   鹊舟晃荡去校医室拿了些处理外伤的药,他没急着把药放到罗依一桌上去,而是先揣进了自己兜里。   鹊舟第四节课在三年级三班上,三班的位置就在二班边上,和二班成直角分布,讲台在远离二班的那一侧,站在讲台上往窗外看的话,鹊舟是能看到二班的情况的,只不过罗依一的座位刚好被二班窗户之间的墙壁给挡住了。   鹊舟也不是很担心,一节在教室上的课而已,不会和在户外上的体育课一样充满危险。   如鹊舟所料,罗依一很平淡的度过了这节课,下课后,大家自觉自发的来到教室门外的走廊上排好了队,罗依一站在队伍的最末端,怯怯的看了出现在队伍正前方的鹊舟一眼。   鹊舟没看罗依一,在队伍排好后只说:“行了,二班跟我走。”   小学生吃饭的管理不像初高中那么松散,是需要排队按班级顺序进食堂打饭的。   在食堂外排队的时候,鹊舟看到了同样带学生来排队的文砚。   文砚带的班级是三年级五班,跟二班隔了两个班级的位置。   鹊舟冲文砚轻点了一下头当做是打过招呼,然后在食堂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赶着自己班里的毛孩子进食堂打饭。   罗依一是二班最后一个打完饭的,鹊舟就在罗依一后头也打了一份饭。   教师的餐食分量要比学生的多一些,荤菜里的肉也肉眼可见的多上许多。   三年级二班的就餐位置集中在食堂角落里的两张长桌两侧,但也没把范围规定的太死,如果有孩子想坐得松散一些的话,也可以做到周围的其他桌子前,只要别离太远就好。   罗依一就独自做到了附近一张还没有坐人的长桌的一角,背对着身后的二班大部队,看起来小小的孤零零的一团。   鹊舟直接端着餐盘走到罗依一对面坐下,在他屁股挨着凳子的时候,他明显看到罗依一身子僵了僵,饭都不会吃了。   鹊舟觉得有些好笑,无奈跟罗依一说:“你一口饭已经嚼了一分钟了,照这个速度吃下去,食堂关门你都吃不完。”   罗依一身子更僵了,艰难的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然后又舀了一勺颤巍巍地喂进嘴里。   鹊舟叹了口气,吃起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鹊舟吃到一半的时候,罗依一也差不多吃了一小半。鹊舟看小姑娘这会儿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就从兜里把创口贴和消毒药水掏了出来放到罗依一面前。   “我看你走路姿势不太对,是体育课的时候受伤了吧,这些药你先收着,一会儿自己处理一下,不会的话也可以找我帮忙。”鹊舟说。   罗依一盯着那些药出了会儿神,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鹊舟也不在意,兀自扒拉了几口饭,闲聊似的问道:“我放你课桌上的药你还没吃吧,一会儿吃完饭休息一下后记得把药给吃了。”   罗依一把视线从创口贴上移开,茫然抬头,小声问:“什、什么药?”   鹊舟舀饭的动作微顿,说:“藿香正气液,还有些别的,我放你桌上了。”   罗依一持续性茫然,“就桌子上吗?什么时候?我、我没看见。”   鹊舟啧了一声,饭也吃不下去了,就说:“体育课的时候放的,你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有人么?”   “有的……”罗依一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登时有了股愧疚感,“抱、抱歉,我不知道,我、我把您给的药弄丢了,对不起……”   “我真服了。”鹊舟瞪一眼罗依一,“药是别人拿的,你对不起什么?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也是因为你骗我,不是因为丢药,OK?” 第146章   罗依一OOO了半天都没把那个K给说出来,只是又一次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对不起……”半晌,罗依一声如蚊蚋道。   鹊舟挑眉,冷酷道:“这次是对不起什么?”   罗依一艰难地说:“对不起…我,骗了您。”   鹊舟:“哦?你骗我什么了?”   罗依一深吸了一口气,下定某种决心,说:“我…我之前在教室的时候,我说、说…说书是我自己撕掉的,也是我自己乱画的,其实不是……”   罗依一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几乎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哦。”鹊舟冷淡道:“是吗?我不信。”   罗依一:“……”   罗依一有些傻眼。虽然她知道鹊舟当时说过只给她一次机会,之后不能改口。但是鹊舟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态度都是认为书不是她自己撕的,她以为……唔,她凭什么会以为自己一改口就一定能换来鹊舟的原谅呢?   罗依一说不出话了。   鹊舟冷淡地吃了一口饭,冷淡地嚼了嚼,又冷淡地咽了下去,末了,他冷淡道:“书的事情暂且放一边,药我会去看监控查出是谁拿走的。你吃完饭就回教室去休息,我找到药以后你把药喝掉。”   罗依一:“好、好的。”   “愣着干什么?吃饭。”   “哦好的好的!”   鹊舟是班主任,吃完饭不能立刻离开食堂,而是得守着班里最后一个学生把饭吃完了才能走。   班上有个小孩儿吃饭吃得很慢,等他吃完,食堂都空了大半。   鹊舟得了空立刻前往了学校的监控室,跟负责人报备了一下查监控的缘由,然后便打开了自己班级上午第三节课课间的监控。   监控画面里,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很快就有孩子进入,刚开始是三个男生,从后门打打闹闹的冲进教室,进教室后也说说笑笑的,全程并未朝罗依一桌子上看一眼。   之后进入教室的是两个女生,两人都回到座位上拿了各自的水杯去教室后边的饮水机里接水喝。   再然后就陆陆续续有三两结伴的学生们进入,教室里一下子就有了半数的人。   忽然的,鹊舟目光一顿,锁定在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那个之前被鹊舟点起来回答了四次问题的女孩谢婉身上。   谢婉也是从教室后门进来的,她穿过两列课桌之间的过道往自己座位走,中途路过罗依一课桌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药。   谢婉脚步停下,回头张望了一下,见罗依一还没回来,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把罗依一桌上的药给顺走了,塞进了自己课桌的桌肚里并用书本挡住。   鹊舟噫了一声,喃喃道:“小小年纪,心肠还挺坏的。”   一旁的监控负责人也点了点头,蹙眉说:“这种行为可不好,老师你得好好教育一下才行。不然她现在敢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以后就敢杀人放火了。”   “这个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收拾她一顿。”鹊舟谢过负责人,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的时候,负责人的声音在鹊舟身后响起,咦了一声道:“不过这孩子看着挺面熟的,是不是那个给咱们学校捐了栋教学楼的那个大老板的女儿啊?”   鹊舟心说我靠,还是个关系户。   “唉,管她是什么人的孩子,犯了错就得罚,不然像什么样子。”鹊舟身为班主任,不能细问,只能如此含糊应答。   离开监控室,鹊舟趁午休自由活动时间去找了趟文砚。   英语办公室在语文办公室的正上方,鹊舟上楼把文砚叫到了办公室外,将谢婉的情况交代了一下,示意文砚去打听打听。   文砚很快打听完回来,说:“谢婉她爸是开公司的,挺有钱,在谢婉入学前给学校捐了钱,让学校把一栋老教学楼给重新翻新了一下,就是现在这栋楼。”   “目的呢?”鹊舟问。   文砚耸了下肩膀,“一种威慑吧,告诉老师和家长他有钱,所以别招惹他女儿。”   “嘿。”鹊舟若有深意的瞅文砚一眼,“你们有钱人的心真脏啊。”   文砚挑眉,重复道:“你们有钱人?”   鹊舟反问:“你没有钱吗?”   文砚还真有,但这一点他从来没暴露给这次副本的队友们。   文砚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不问点什么很亏,就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承认我们以前认识的事情?”   鹊舟唔了一声,性子很恶劣的回答说:“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吧。”   文砚有些无语的看着鹊舟离开,心知鹊舟这是一个字都不会向他透露的意思。   所以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断层……   可没有断层就意味着一切正常么?   文砚猛然发现他的记忆力似乎有些过于的好了,他之前梳理过前十年的记忆,发现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衔接得上的,没有断层,可是别说十年,就算是两三年前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令人刻骨铭心的大事,其他琐碎小事都很容易被人忘记,根本不可能被他轻易的想起来。   可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他想,他就能想起来某年某天发生的事情,像是有超忆症。   但文砚没有超忆症,至少在文砚的记忆里他并没有这个症状。   这就有些细思极恐了,就好像是他脑子里被植入了某种会实时生成记忆的芯片,只要他开始回忆过去,芯片就会帮他补齐那些缺失的记忆,而他还并不会感觉到奇怪。   英语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文砚迎着清风站了很久,直到第一道午休铃响,他才慢吞吞的折回办公室拿起一沓教材往五班去了。   三年级二班教室内。   鹊舟等最后两个学生在外边野完回来了才轻咳一声,拍了拍讲桌,一脸严肃的宣布说:“今天中午不让你们做练习册了。”   一听不用做题,学生们心里下意识的感到一阵高兴,可是在鹊舟那副严肃面容的威慑下,他们又没办法真的高兴起来。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比做练习册更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   没有卖太久的关子,鹊舟就揭晓了答案:“最近,我听其他班的班主任说他们班上有很多同学不务正业,上课不好好上,学知识也不好好学,就知道带一些玩具啊、牌啊、小说啊之类的到教室里,更有甚者还带了手机!”   此言一出,大半个教室的人都心里一凉,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就蹿上心头。   果不其然,他们亲爱的班主任紧接着就道:“我平时对你们这方面的问题管的不严,今天正好听到其他班老师说起这个,那我就合个群,也来查查咱们班同学是不是也这么不务正业。”   台下掀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鹊舟又大力拍了两下桌子,呵斥道:“安静!让你们说话了吗?吵什么吵?看看人家谢婉坐得多端正啊,你们能不能学着点儿?还是说刚刚那些说小话的人都是带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台下于是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谢婉挺直了腰背,唇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嗯,这样才像话嘛,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这样吧,开始检查之前,我先给大家一次机会,带了手机、小说、玩具之类的东西的人自觉站起来,把东西上交,我不罚你们,然后东西可以期末还你们。”鹊舟道。   一秒两秒三秒。   没人站起来。   鹊舟眯了眯眼,说:“一会儿检查是我亲自检查,不要抱侥幸心理,被我查到的话东西还是可以期末还你们,但是之后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此番威胁一出,登时就有几个心态不太稳的学生主动站了起来。   鹊舟看着他们挨个把东西交到讲台上来,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儿交的是一本伊索寓言的时候,把书退了回去,说:“这个没关系,算正常课外读物,注意不要上课的时候看就行。”   “好了想还有其他人吗?没有的话我就挨个走访了哈。”鹊舟环视一周,见没人再站起来,就说到做到的真的挨个查了起来。   这一查还真被鹊舟查出了一些东西,什么言情小说啊耽美小说啊三国杀大富翁之类的,鹊舟全给收缴了。   先不说这个做法是好是坏,至少鹊舟在看到那群孩子痛苦的表情的时候觉得还蛮快乐的。   瞧瞧这一群小不点儿,真惨啊,嘻嘻。   查到谢婉的座位的时候,鹊舟状若无意的偏头撇了罗依一一眼。   罗依一刚好也在看鹊舟,她从鹊舟说要查大家东西的时候就猜到了鹊舟的用意,这会儿鹊舟一看她,她立刻就知道了。   东西在谢婉那里。   果然,鹊舟在谢婉桌肚里随便翻找了一下就翻出了那袋子药。   他咦了一声,把药袋提出来看了看,问谢婉:“谢婉你今天也肚子不舒服?”   这么问其实挺怪的,学生带药实属正常,根本没什么可问的,但谢婉心里有鬼,哪里有脑子想别的,只能支吾应了声:“是的呀。”   “看过医生了吗?这些药是医生给开的吗?”鹊舟一边问一边打开袋子把里边的药挨个拿起来看了看名字。   谢婉又答:“是的呀。”   鹊舟欣慰的笑了笑,说:“那就好,今天罗依一同学也肚子不舒服,我去校医室帮她拿了点药,刚好也是这些,本来我还不确定这些药管不管用的,但既然医院开的也是这些药,那我拿的那些也没问题了。”   “诶?”罗依一明白了鹊舟的意思,配合的在此时出声疑惑道:“老师您给我买药了吗?我……我没有看见……” 第147章   “嗝。”   在一片死寂中,三年级二班后排的一个小胖子没憋住,打了个嗝。   这无疑是把所有人都从沉默深渊里救了回来,气氛也一瞬变得轻松不少。   可鹊舟没有轻松,他看了看罗依一,又看了看谢婉,提着那一袋子药再一次问谢婉说:“这些药是你的?”   谢婉心里慌得一批,却还要嘴硬答说:“当然是我的啊。”   鹊舟狐疑,偏头问罗依一,“你真的没看到药?我放你桌子上的,就体育课的时候。”   罗依一摇头,持续性茫然,“我回来的时候桌子上什么都没有的……”   “可这就是我自己的药啊!鹊老师,我没有拿罗依一的药!这就是我自己带来的!”谢婉激动道。   鹊舟沉默的瞅了谢婉一眼。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罗依一的药是谢婉拿的,就算班里有些同学之前没有目睹谢婉拿药,但在得知罗依一的药不见了而谢婉那里刚好有一袋一模一样的药的时候,这些同学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是谢婉拿的了,谢婉平常就爱把罗依一的书拿走撕烂或者乱涂乱画,那拿罗依一的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鹊舟不紧不慢从袋子里抽出一张之前一直被他刻意忽视掉的叠起来的纸,那是他在校医室拿药的时候医生给的单子,上边有他和医生的签名。   单子被展开在谢婉眼前的时候,谢婉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鹊舟说:“如果这是你在医院开的药,那为什么袋子里会有我从校医室拿药的时候医生给我的单据?”   谢婉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鹊舟叹了口气,拎着那袋药回到讲台上,疲惫道:“可能是我平时太疏于对你们的管理了,只教了你们知识,没教你们该怎么做一个正直、善良、优秀的好人。这是我身为班主任的失职,我为我此前的不负责任向大家道个歉,同时,以后再被我发现类似的欺负同学的事情,我都会严惩。”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吱声。   鹊舟让罗依一到讲台来把药拿下去,而后对其他人一摆手,“今天先这样,其他人抓紧时间午休,同时你们也可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做过伤害同学的事情,然后被伤害过的同学也可以随时来我这里说明情况。就这样吧,谢婉,你跟我出来一下。”   鹊舟离开了教室,谢婉忐忑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来到语文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的语文老师都肩负有班主任的职位,这会儿全在各自的班级里守着午休,因此整个办公室就只有鹊舟和谢婉两个人。   鹊舟也没坐下,就站在自己的工位前,跟谢婉面对着面,问她:“你为什么要拿走罗依一的药?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吗?如果罗依一不只是拉肚子,而是有更严重的病,你知道你擅自拿走药可能会害死她吗?”   谢婉心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巴不得害死她呢,那样一个没爹没妈又蠢又笨的孤儿,死了有什么不好的。   但面上,谢婉只说:“对不起老师,我、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   “玩笑?你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鹊舟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谢婉,“你已经三年级了,不是幼儿园小班的小孩子了,你应该知道什么玩笑可以开,什么玩笑不能开。谢婉,我真的对你很失望,我知道你家里有钱,很有钱,我以为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是接受过比寻常人更好的教育的,我没想到……”   鹊舟失望的摇了摇头。   谢婉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在来办公室的路上她就想好了,随便鹊舟怎么说好了,她不在乎,反正她爸爸有钱,这破班主任要是惹她不高兴了,她就跟爸爸撒个娇,让爸爸叫校长把鹊舟给开除掉。   可是……当她被自己瞧不起的老师用那种看烂泥一样的眼神看着的时候,心里忽然就很不是滋味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自己瞧不起的人瞧不起?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他怎么敢的?!   谢婉看鹊舟的眼神变了。   她仰着头,瞪着鹊舟,眼里却泛起了泪光,心里愤怒委屈的不行。   鹊舟只是淡漠的看着她,说:“如果你不服气,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如果你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那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你爸爸,让他给你办转学手续,以你的家世,你本来就可以去更好的贵族学校,没必要在这种破学校里和你眼里的贫民们一起上学。你走了,对这里的其他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谢婉简直要气死了。   什么叫她离开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她是被当成害群之马了吗?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谢婉眼眶涌出,办公室里很快就被女孩的抽泣声给充满了。   鹊舟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谢婉很难对付,谁知道会是个受了委屈只知道哭的主。   不过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因为谢婉就是个三年级的小屁孩儿,再横也就是私下里横,没那么容易横到老师面前来。   但等她回家跟她那个开公司的老爹一诉苦,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师可能就要倒霉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只在这里呆到今天放学就离开房间了,之后的事情无需他来处理。   唔,话是这么说……但……   鹊舟见谢婉这副模样这会儿应该听不进去他的教训,就摆摆手随口把人给打发走了,而后自己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手指在键盘上哒哒哒的敲着。   没开灯的教室里,三年级二班的学生们看似都趴在各自的课桌上休息,实则都在窃窃私语的说着话。   当谢婉通红着眼圈回教室的时候,私语声停了停,随后又大了起来。   谢婉瞪了所有人一眼,扬高声音凶巴巴道:“看什么看?笑什么笑?你们都想死是不是?!”   教室里又是一静。   “不是吧谢婉,你偷别人药还不让我们说了怎么的?”在满室安静里,张小帅直起腰来嬉皮笑脸道。   谢婉更气了,指着张小帅鼻子说:“张小帅你信不信我把你上体育课故意把罗依一绊倒的事情告诉老师?!”   “哟哟哟,还会告老师了,真了不起。”张小帅满脸不屑,嘲讽道:“你敢告老师,我就把你撕烂罗依一书的事情也告诉老师,我还要说你经常找人到罗依一干活的店里捣乱,谁怕谁啊。”   虽然谢婉平时根本不在乎自己欺负罗依一的事情是否会被同学们知道,但被张小帅这么当众点破她的恶劣行径,谢婉还是有些脸热,特别是她刚刚才哭过,哭劲儿还没散,这会儿一激动她眼泪就又滑了下来。   张小帅对此一通嘲笑,哈哈哈的说:“谢婉你哭鼻子的样子丑死了。”   话音落,谢婉当场疯了一般尖叫着冲到张小帅面前,揪着张小帅的头发把张小帅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挥动巴掌啪啪啪的往张小帅脸上、身上招呼。   张小帅一开始被打蒙了没反应过来,可随即他也气得不行,登时就和谢婉对掐起来。   教室内一阵喧哗,所有人都在看谢婉和张小帅的热闹,只有罗依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眼里没有半分波澜。   在二班对面的五班教室里,密切关注着二班动静的文砚无声从讲台上起身,离开教室往二班快步走了过去。   两分钟后,只有鹊舟一人的语文办公室里多出了两个小孩儿加一个大人。   鹊舟先看了看二进宫的谢婉和初次前来的张小帅,两人脸上都带了伤,不过张小帅脸上的伤要更明显一些,好几道血口子,一看就是被指甲划破的。   鹊舟心里一阵暗爽,表面上却眉头深锁,视线挪向文砚,问:“文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文砚一手一个按在俩小孩的肩膀上,描述情况说:“打架,打得挺凶,问原因都不开口。没办法,只能把他们送给你这个班主任处置了。”   鹊舟点头,重新看向俩小孩,“说说吧,为什么打架?谁先说?谢婉,你先?你可是刚刚才从我办公室里出去。”   谢婉眼圈通红道:“张小帅他说我哭得好丑。”   鹊舟瞪张小帅,“谁教你这么说女同学的?”   张小帅不服气,说:“可就是很丑啊,眼睛都红了,鼻子也红,丑死了。”   砰!   鹊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以不容置疑的身高优势带给张小帅一股无形压力。   鹊舟一字一顿沉声道:“张小帅,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张小帅哪里还敢开腔,嘴巴闭得死紧。   鹊舟于是又看谢婉,“谢婉,他说你丑你就跟他打架,那是不是大街上或者网络上随便某个人说你一句,你也要上去跟人打架?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蠢死了。”   谢婉:“……”   谢婉又开始掉眼泪了。 第148章   谢婉和张小帅都掌握着彼此的不能告诉老师的秘密,他们都知道,只要自己先开口攀咬对方一句,那势必会被对方给攀咬回来。   鹊舟也知道这一点,他之后又试着给两人施了压,希望他们可以狗咬狗,但两小孩嘴巴还挺严实,愣是不说和罗依一有关的事情。   鹊舟也不强求,以打架斗殴的罪名先罚两人站着上下午的课,然后带两人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伤口,最后鹊舟本来还想电话通知两人的家长一声,但两通电话打过去都没有人接,只好作罢,放俩孩子回了教室。   俩孩子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鹊舟和文砚。   鹊舟拿起电话和资料本,随便找了个学生家长的手机号拨了过去,不出意料的还是收获了一阵忙音。   “看来是这个房间没有提供我们和学生家长联系的路子。”鹊舟说。   文砚道:“好事。不然很麻烦。”   鹊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果能联系到谢婉和张小帅的家长,那才难办了,搞不好他这个老师身份还没到今天放学就会被资本剥夺。   “不过有一个家长应当是可以联系得上的。”文砚眼睫微垂,视线落在叶芳这个名字上。   鹊舟了然,却并未拨号,而是说:“暂时还不是时候,我现在还没有充分的理由把她叫到学校里来问话。不过……”   鹊舟话音一转,开始拨号了,边拨边说:“不过现在应该可以先问问罗依一拉肚子和迟到晚睡的事情。”   “嗯。我就是想要你问问这个。”文砚说。   鹊舟瞥一眼文砚,漠然道:“哦,我没你聪明呗,脑子卡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茬,真是不好意思了。”   文砚无奈,知道鹊舟这是又在借机拿他寻开心了。   鹊舟等了两秒没等到文砚的回答,看一眼文砚神情,啧了一声,哼笑道:“不上套了啊小文老师。”   文砚垂眸轻声问:“刚才是想我安慰你?”   鹊舟一僵,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被文砚刚才那状似深情的嗓音刺激得头皮发麻,登时就没好气说:“安慰个屁,给爷死。”   “什么?”   听筒里传来女人迟疑的询问声。   鹊舟忙收敛起旁的心思,专注于这通电话说:“啊,不好意思刚才再跟同事说话。您好,请问是罗依一的家长吗?”   “啊,是的,是鹊老师吗,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罗依一在学校里给您惹什么麻烦了吗?”电话那头女人的语气听上去很小心翼翼,给人一种卑微感。   这和鹊舟想象中的叶芳不太一样。他原先还以为叶芳在应付罗依一的事情上就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但现在看来,叶芳应该还是很关心罗依一的。   “是这样的,罗依一今天早上迟到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次了,虽然迟到的时间不是很久,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鹊舟说着,在心里祈祷他目前扮演的这位班主任千万不要在之前就联系叶芳问过这种问题了。   事实证明鹊舟的担心是多余的,在他来之前,三年级二班的这位班主任可能根本就不在意罗依一是否迟到。   只听叶芳诚惶诚恐的答道:“啊对不起老师,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依一她会迟到这么多次,我我我早上没什么时间管她,我以为她每天都有按时到校的,我没想到她……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放学之后我会好好说她的,她以后不会再迟到了!”   鹊舟并不在意叶芳的保证,只问:“我知道您在做餐营行业,是主营宵夜,我能问问您的主要工作时间段吗?”   叶芳那边答说是从晚上八点做到凌晨五点,等周边的早点铺子都开门了,她才开始收拾铺面,然后还要去早市购买当晚需要的食材,在短暂的休息后又得起床开始处理食材,给晚上的开业做准备。   “那罗依一平时放学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吗?”鹊舟又问。   叶芳支吾了一会儿,有些懊恼的答说:“我跟那孩子说过很多次了,让她在家里写完作业早点睡觉,但是她还是每天都要往店里跑,说要来帮我的忙,我…我也说过她很多次的,可是这孩子她不懂事,说不听,倔得跟头小牛似的,还再三跟我保证不会耽搁学习。唉……要是我早知道她每天早上都迟到,我就是打断她的腿我都不会再让她来店里了。”   叶芳很自责,鹊舟却觉得罗依一没做错什么。   小孩子体谅大人辛苦想要帮大人分担一部分工作,这分明是小孩懂事的表现。只是罗依一因为这份学习之外的额外工作耽误了学习,这一点必须得尽早矫正过来才行。   “其实我并不是反对孩子到店里给您帮忙,只是这个帮忙的时间应该控制一下,不要耽搁她的正常休息就好。”鹊舟说。   叶芳那边连连称是,再三保证一定让罗依一在九点之前离开店面回家里去。   鹊舟又问:“罗依一每天晚上和早上都吃些什么呀,我看她今天有一点拉肚子。”   叶芳闻言很是担心,说罗依一晚上一般是跟她一块儿在店里吃的,会用当天购买的一些食材来做炒饭。早上的话则是罗依一自己拿钱在上学路上买早饭吃,具体吃了些什么叶芳也说不出来。   但叶芳可以保证的是,她店里用的食材绝对新鲜和干净,再加上罗依一几乎每天都吃,不太会存在吃坏肚子的情况。   “那就是早饭的问题了,我一会儿问问她,您别担心,我已经在校医室给她买了药了,吃了应该就没事的。”鹊舟说。   到这里,鹊舟在打电话之前预设的问题已经大致问完,但他没着急挂电话,而是补充问了一嘴:“对了,平时罗依一在店里的时候,有她的同学来店里找她吗?”   叶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答说有过几次,一般是同学路过的时候看到罗依一了会打个招呼什么的,然后就是同学被父母带着一起来店里吃饭,也会跟罗依一打个招呼。   对于罗依一的这些同学,叶芳一直有在给他们打折。叶芳知道罗依一不怎么爱和人说话,就想借这种方式帮罗依一拉近一下和其他同学之间的关系。   “那你觉得他们关系如何?”鹊舟问。   叶芳答得挺不确定的,说应该还行吧。   鹊舟心说那可不一定,就问起了那些来店里吃饭的同学的名字。   叶芳不太记得清全部,但记得两个女孩儿的名字,一个叫林玲,一个叫谢婉。   “我冒昧的问一句啊,就是您店里出过什么事儿吗?就是有人闹事找茬什么的。”   “这个……做餐饮行业的难免吧,特别是宵夜,来店里的大部分都是男人,爱喝酒,喝醉了难免脾气臭一些。”   “频繁吗?事发的时候罗依一在店里吗?”   “每个月都会有个三四吧,多的话七八次,依一有时候会在店里,不过我都不让她看的,每次出事我都让她去后厨了。”   “唔,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麻烦了。”鹊舟道。   又和叶芳交流了几句话作为结束语,挂断电话后,鹊舟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不太好的说:“我怀疑这已经不只是校园霸凌了,谢婉林玲他们既然去过罗依一家里的店,按照他们的尿性,应该不会放过那么好的一个取乐机会,店里至少有一起事故是她们谋划的。”   “同意。”文砚道。   鹊舟瞪他一眼,“就两个字?”   文砚于是说:“你说谢婉家里有钱,她可以花钱请人到店里寻衅滋事。”   鹊舟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的,但这个除非他们亲口承认,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取证。”   “你之前在电脑上弄什么?”文砚忽然问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鹊舟啊了一声,朝文砚勾勾手指,让人凑近了脸到电脑前看。   “嗯,可以。”两人嘀咕了一阵,最后以文砚直起腰时说的这句话作为结束。   鹊舟愉悦的关掉电脑屏幕,“是吧,这叫留个后手。”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文砚说。   鹊舟被夸了但是没什么被夸的实感,究其根本,大概是文砚的语气和表情都太平淡。   鹊舟忽然就有些怀念第一场和第三场游戏里的文砚,虽然那样的文砚有时候聒噪得有些烦人,但本质上还蛮可爱的。   唔……有点想让现在这个没什么波澜版的文砚变得波澜壮阔起来。   “没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班上去了,你最好也回教室里守一下。”文砚并不知道鹊舟在想什么,看了眼时间道。   鹊舟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砚总觉得鹊舟靠他有些近了,虽然两人也没挨着,但视觉上总让人觉得比之前要更亲近些。   大概真的是错觉吧。   文砚是跟着鹊舟朝同一方向走的,两人率先抵达二班,分别之际,文砚看了鹊舟一眼算是一种告别,却不期然被鹊舟的笑容晃了眼。   鹊舟冲文砚笑了一下就自顾自进了二班教室,到讲台前坐下后,他瞥了眼窗外文砚离去的背影,只见文砚脚步虚浮,走到半道还平地绊了一下,没摔,但看起来也蛮狼狈的。   芜湖。   鹊舟在心里放了朵烟花。   老实人调戏起来就是有意思。 第149章   中午没再生出什么枝节,罗依一吃了药以后肚子好像也舒服了,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完她也没再因为肚子痛而跑过厕所。   文砚上完二班的第二节英语课后紧接着要去上别的班的课,鹊舟倒是没课,但也没一直守在二班教室门口。   这一让罗依一脱离视线,意外就又发生了。   罗依一在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被林玲约了出去,罗依一知道林玲要带她去哪儿,她本来不想去的,她现在有鹊舟作为后盾,她已经不是很怕林玲和谢婉她们了,但是林玲说如果她不听话的话,她姨妈开的夜宵店就会倒大霉,罗依一不想连累姨妈,就还是如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跟了出去。   林玲把罗依一带到了教学楼一楼角落的音乐教室里。   音乐教室在没人使用的时候一般都是会锁上的,只有音乐老师有教室的钥匙。   但是林玲拥有一副好嗓子,深得音乐老师的喜爱,经常在课间去找音乐老师学弹钢琴,但音乐老师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时间的,每当林玲来找她但是她没空的时候,她就会把音乐教室的钥匙拿给林玲,让她的这位得意弟子自己去教室里练练琴。   林玲跟了音乐老师那么长的时间,早就摸清了音乐老师没空的时间,因此每周的这个时候她都能借来钥匙把罗依一带进音乐教室里来。   音乐教室里,林玲没有开灯,合上门后她就把罗依一往地上一推,用冰冷的视线看着罗依一一屁股坐到地上。   罗依一没有反抗,也没有大喊救命。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林玲或者谢婉这样对待了,如果她敢反抗,换来的一定会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报复。   “罗依一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班主任告密了?!今天婉婉一直在被班主任针对,肯定是你干的好事吧!”林玲居高临下俯视谢婉,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带着阴狠与怒意。   罗依一实话实说:“我从来就没有主动告诉他什么。”   “没有主动告诉,那就是说你还是告诉了,你就是告诉了!你个贱人,谢婉她肯定会找人把你姨妈的店给砸了的,你就等着和你那个穷酸的姨妈一起睡大街吧!”   林玲狠狠踹了罗依一的膝盖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罗依一体育课时摔出的伤口上,疼得罗依一登时眼角泛出泪来。   “是你们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被老师察觉到了而已,你们也听见了,他今天在教室里当着你们的面问我书是不是别人撕的,我说了不是,是我自己弄的!可他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打扰我姨妈了,你们要报复我就报复我好了!随便你们怎么打怎么骂,你们别再去店里闹事了!”   罗依一也不是没有脾气,她忍着腿上的疼痛挣扎站起,一手扶着旁边的座椅,眼睛于一室昏暗中死死盯着林玲的眼睛,好像只要林玲敢说一个不字,她就能扑上去和林玲拼命。   林玲被罗依一的目光吓了一激灵,可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重新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屑道:“你凭什么跟我们提要求?你以为你是谁?就你姨妈那个破店,我们想闹事就闹事了,她又能拿我们怎么样?还不是每次看到我们去店里都会殷勤的给我们送点心吃,还要感谢我们在学校里关照你。”   罗依一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紧成了拳头,因力气太大而微微发着颤。   林玲的这番话算是精准的踩中了罗依一的雷区。罗依一最最最恶心林玲和谢婉的地方不在于她们在学校里欺负她,而是在于她们对叶芳的夜宵店的打扰、破坏,以及她们对叶芳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恶臭嘴脸。   罗依一已经忍了林玲和谢婉很多次了,可是这次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她现在只想撕烂林玲的那张嘴,然后拿刀子划花林玲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破坏掉林玲最宝贵的东西,当林玲也尝一尝那种痛苦。   当然,谢婉也跑不掉。还有张小帅,还有其他欺负过她的、在背地里说过她姨妈坏话的同学。   她要杀了他们。   罗依一扶着椅背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插进了她秋季校服的衣兜里。   那里常年揣着一把美工刀,可罗依一从来没有将它拿出来过。但这一次,她真的无比想要把那刀拿出来。   指尖触摸到冰凉的金属外壳,下一秒,上课铃声突兀的从音乐教室的广播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好几倍,震得教室里两人都是一哆嗦。   林玲冷哼一声,上前两步再次将罗依一推倒在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教室并用钥匙将门给反锁上了。   罗依一知道门肯定是打不开了,但她还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走到门边试了试,结果果真不出她的所料。   也不知道校方是出于什么目的,音乐教室虽然在一楼,但是窗户上还是装了一层防盗网,彻底断了罗依一的后路。   在下午第二节课上课有一段时间以后,办公室里的鹊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觉得是时候去班级外溜达一下看看毛孩子们的情况了。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那么大个罗依一又上哪儿去了?!不会是拉肚子还没好,又去厕所了吧?   鹊舟站在教室后门等了一会儿,没等回罗依一,于是就敲了敲教室的后窗玻璃,问讲台上的美术老师说:“罗依一呢?”   美术老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茫然反问:“罗依一是谁?”   鹊舟:“……”   鹊舟单知道这种不担任主科老师的老师会不太熟悉各个班级学生的名字,比如脸和名字没法对上号之类的,但他没想到美术老师表现出来的反应竟像是完全不知道罗依一这么一号人物,甚至连这个名字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算上课不需要点名,可教室里无端空出一个位置来,再怎么着也得多问几句吧。   鹊舟神情复杂地指了指教室中间的空位,美术老师更茫然了,说:“那位置不是一直都没有人坐吗?”   此话一出,鹊舟先是头皮一麻,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情况应该不是他刚才想的那样。   罗依一不可能是不存在的幽灵,因为班里的同学都看得见罗依一,而且听到他问起罗依一的下落的时候,班里好些同学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又好像是某种心照不宣。   二班的所有人都知道罗依一去了哪里,不知道的只有门里门外两位老师。   思及此,鹊舟头皮又是一麻。比罗依一是幽灵更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这位美术老师从头至尾都没在任何一节美术课堂上看见过罗依一这么个学生。   鹊舟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站在窗外,人分明不在教室里,却让教室里的每个学生都心里一寒。   “谁知道罗依一去哪儿了?”鹊舟沉声询问。   无人作答。   但到底是9、10岁的小孩子,眼睛里藏不住事儿,好些人的视线都在往林玲身上飘。   鹊舟于是直勾勾看着林玲又问了一遍:“谁知道罗依一去哪儿了?”   同样一句话,因为鹊舟视线落点的不同,问话对象的指向性也不一样了。   林玲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脑袋下意识左右摇了摇,嘴唇却微微颤抖着。   “都不说是吗?行,我现在去查监控,如果被我查到罗依一是被你们当中的什么人给带走关起来的,那那个人就做好被警察带走的准备吧。”鹊舟把警察搬出来对这群毛孩子进行了一番恐吓。   林玲一听说鹊舟要查监控和报警,已经有些心虚了,同时也在心里呐喊:都是罗依一那个该死的贱人告状,明明以前老师什么都不会管的,都是她害的,全都是她害的,要不是他,老师怎么可能突然要去查监控,还要报警?都是罗依一,罗依一真是要害死她了。   林玲的心里话有一箩筐,现实里却还是一语不发,赌的就是一个鹊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不可能真的去查监控。   鹊舟见真的没人发话,当即便转身朝监控室走去。   林玲又慌了一下,偏头去看谢婉。   谢婉给林玲递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在美术老师重新开始上课后写了个纸条传到林玲手里,说:我们是未成年人,警察不会抓我们的,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们只是和罗依一开玩笑玩游戏而已,又不是杀了她,没事的。   林玲看完放下了心。   鹊舟当然也是知道报警没什么大用的,而且能不能报警都还是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没真的打算要报警。   又一次来到监控室,监控室的管理人难得一天接待两个人,两次都还是同一个人,颇有些惊奇,说:“老师你们班孩子挺不安分啊。”   “是啊,一锅耗子屎里就一滴汤。”鹊舟说着,翻看监控找到了林玲带罗依一出教室的画面。   学校监控覆盖的面积还是挺全的,鹊舟很快就知道罗依一是被林玲带去了音乐教室,他本来还想调音乐教室的监控,可管理员却说音乐教室监控坏了,一直没换新的。   “为什么不换?”鹊舟蹙眉。   管理员讪笑答说:“这个谁知道呢,又不是我负责的。学校里其他地方也有好几个监控是坏掉的,我也跟领导反应过,他们每次都说会处理,但……结果你也知道了。”   鹊舟听完有些生气。不是佯装出来给NPC看的那种,而是真的感觉到了生气。   果然,会让一个孩子长期遭受霸凌的学校里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第150章   鹊舟把林玲带罗依一去音乐教室然后上课时自己从音乐教室离开关门反锁的画面给截取出来拷贝了一份。   这还不算完,鹊舟还调取了七天前同一时间段的监控,果不其然发现罗依一依然被带去了音乐教室,只不过带走她的人从一个林玲变成了一个林玲加一个谢婉。   鹊舟继续往前找了七天,同样找到了类似的监控,人却变成了谢婉和张小帅。   学校监控只保存近15天的,鹊舟没办法继续往前调时间,但有这三段画面已经足够了。   他一一拷贝完毕后,谢过管理员就离开了监控室。   鹊舟揣着U盘,先去音乐办公室找到音乐老师,把事情原委简要跟音乐老师讲明后,音乐老师满脸不信,说:“林玲不可能干得出你说的那种事情,她是个乖孩子,怎么会欺负同学呢?”   “她会不会你跟我去教室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么?或者我这里有监控,你也能看看,但我觉得先把孩子从教室里放出来比较重要。”鹊舟冷声道。   音乐老师被鹊舟的威势所吓,一时间没敢反抗,拿着钥匙乖乖跟着鹊舟去把音乐教室里的罗依一解救了出来。   音乐教室门开的时候,里边还是没开灯的状态。   罗依一静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鹊舟打开了灯,音乐老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不敢相信罗依一真的会在这里。   罗依一闻声麻木的抬起头来,看到鹊舟时,她的眼睛才稍稍聚焦起来,手在与椅子一体的桌板上撑了撑,站起身来,踉跄着朝鹊舟靠近几步,又在距离鹊舟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鹊舟上前一步蹲身将罗依一搂进怀里抱了抱,手在女孩身后轻轻拍了几下,轻声安慰说:“抱歉,老师来晚了。”   罗依一的内心原本是空茫的,在刻骨的仇恨逐渐冷却下去以后,她的一颗心开始变得麻木。   她自认不会再有什么情感波动了,这个世界迟早要完,而她就像大海里的一根小小浮木,随着波浪载浮载沉,任由海水如何冲刷她、要把她带去何方,她都不在乎了。   随便吧,爱谁谁。   可是,可在鹊舟出现的那一刻,在鹊舟说出那句抱歉时,罗依一几乎瞬间便红了眼眶。   莫大的委屈顷刻间就将她吞没,她埋首于鹊舟肩头,哭声抑制不住的从唇齿间泻出。   好难受,好难过,好恨,也好绝望、好无助。   罗依一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在学校,如果她哭,她会被欺负得更惨。   在姨妈店里,如果她哭,姨妈会担心,会追问她发生了什么。   在家,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哭泣于她而言倒还成了浪费体力的累赘。   罗依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哭的权利和必要了。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带着秋风气息的温暖而干燥的怀抱里,除了哭,罗依一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鹊舟感受着肩膀上的一片濡湿,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没事的,不会再有事了……”   至少……在这个房间里的这一天,鹊舟不会再让罗依一出现任何一丁点的意外了。   至于以后……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结局早已注定,无法更改。但哪怕是假的,能往充满黑暗的过去里撒进一丁点的光,对死者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但愿她不会因为这一丁点的好意陷入更深一层的绝望。   鹊舟在音乐教室里陪了罗依一很长一段时间,等罗依一收拾好情绪的时候,已经临近下课时间了。   鹊舟下一节课要去一班上课,他不放心把罗依一独自放回二班教室,但罗依一总是得回到二班去的,她不可能永远和他绑定在一起。   所以鹊舟直接一个剑走偏锋,把谢婉、林玲、张小帅这三个典型人物给抓了出来,让他们去办公室里罚站到放学。   刚好文砚下午第三节没课,顺理成章成了监工,坐到鹊舟的工位上盯了这三人一整节课,确保他们真的有好好的站直。   课程过半的时候,文砚还拿了纸笔让他们三个写检讨。   三人干过的缺德事虽然很多,但鹊舟抓他们到办公室来的时候并没明说他们犯了什么事,所以在写检讨的时候三人里除了林玲都有些懵逼,不知道该写什么。   谢婉想,她今天也没有去音乐教室呀,之前偷药和打架的事情也都立刻就解决了,没道理又把她抓过来再骂一次吧。所以她到都要写些什么?   和谢婉有同样疑惑的人是张小帅,他对着一张白纸抓耳挠腮,最后只能把自己今天和谢婉打架的事情给写了一遍,在最后检讨自己说不该和同学打架,以后会注意。   文砚在让三人写检讨的时候特意把三人给分散开来,让他们没办法看见彼此都写了些什么。等到下课后,他把三张检讨书收了起来,让三个孩子分散站在办公室的三个角落里,快速将检讨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嗯,还真是一点诚心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与此同时,三年级二班教室里,科学课的老师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刚上完别班的课回来的鹊舟紧接着进入教室。   今天一天的课程到这里就结束了,罗依一好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样子并没有在最后一节课上受到什么伤害。   现在,只需要鹊舟说一句放学,这间房间的剧情就会进入尾声。   鹊舟说了,但是他很快又接了一句:“罗依一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罗依一乖巧起身,鹊舟观察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   他没赌错,只要他不让罗依一放学,这间房间就还不算完。   到了办公室里,文砚把手头的三张检讨递给了鹊舟,语气有些严肃,故意用角落里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鹊老师,你自己看看吧,这些都是你班里学生干的好事。”   角落三兄妹闻言心里都是一咯噔,隔着远距离彼此看了看,都有些不确定对方写了些什么东西。   鹊舟接过检讨粗看了一遍,心说就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文砚至于表现得那么愤慨么?   但就在下一秒,鹊舟明白了文砚的意思。   鹊舟面上一沉,视线逐一先从角落里三人脸上划过,语气阴鸷,“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挺能耐啊。我原先还以为你们只是打架斗殴,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最严重也不过是把同学给骗去其他教室关起来,没想到啊……”   鹊舟冷笑一声,啪的一下把三张检讨书摔在了桌上,吓得角落里三人都是一哆嗦。   在害怕之余,三人心里也直泛起嘀咕来。难道他们之中有人透露了其他的事情?   鹊舟和文砚当然不会给他们彼此交换信息的机会,只听鹊舟道:“张小帅留下,其他两个人跟文老师到外边走廊上去,我挨个收拾你们。”   文砚将人带出,守着两人不让她们有机会交流。   罗依一站在办公室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有些茫然。   鹊舟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招手让罗依一站到自己身边来,眼睛盯着张小帅,拿着张小帅的检讨说:“文老师让你们写检讨是为了让你们好好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把自己做过的不好事情都写下来,但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因为说同学丑,同学生气,和同学打了一架?张小帅,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你真的只干了这一件错事吗?”   张小帅心虚,但给出的态度就是:是啊,我就干了这一件事,不然呢?   鹊舟冷笑一声,拿起桌上另外两张检讨书,“那为什么谢婉和林玲会写说你也参与过把罗依一关进音乐教室的事呢?哦,谢婉还写了,说你上体育课的时候故意把罗依一绊倒,让她摔伤了膝盖。啧啧,她忏悔说自己当时看见了但没有阻止,是帮凶呢。”   张小帅猛得瞪大了眼,说:“我没有!”   “你没有吗?可你没做这些事情的话,她们为什么会写的?她们跟你无冤无仇的,干什么要诬陷你?”鹊舟一脸不信。   张小帅激动道:“是她们做的!要在美术课的时候把罗依一关到音乐教室里去的主意是谢婉和林玲想出来的,体育课上是林玲和朱小晓把罗依一撞倒的!我什么都没做!她们就是诬陷我!哦,还有谢婉,罗依一的书就是谢婉撕的,谢婉才是天天欺负罗依一的人!”   鹊舟哦了一声,心说三年级的小屁孩就是好骗,随便使一点小伎俩就什么都招了。   “罗依一,他说的是真的吗?”鹊舟问罗依一。   罗依一刚才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已经想通了。反正事已至此,谢婉他们全都以为她告密了,那她就真的告密好了,她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和他们同归于尽。   于是乎,罗依一点头又摇头,说:“一开始确实是谢婉和林玲把我带去音乐教室的,但后来张小帅也参与过,体育课我也被他绊倒过,但林玲和朱小晓也确实撞过我。而且他还往我桌子里塞过小虫子,文具盒里也是,他还在我衣服上画过画,用剪刀剪过我的衣服。还有……” 第151章   罗依一一口气说了张小帅的无数条罪状,听得鹊舟直咂舌。   “张小帅!”鹊舟一巴掌猛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响,吓得张小帅和罗依一都是一抖,鹊舟厉声呵斥:“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对的吗?!”   张小帅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鹊舟眉头紧凑,“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去干这些事情了吗?啊?”   张小帅根本不敢开腔。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还有一点良知吗张小帅?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些事情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的同学把你关进小黑屋,往你书包里桌子里扔虫子,剪烂你的衣服,你会是什么心情?你会觉得高兴吗?”   张小帅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罗依一难受,可罗依一不就是拿来供大家娱乐的吗?   “你再说一遍?”鹊舟直接把检讨书卷成了一个小圆筒,啪的一下抽在张小帅胳膊上。   他才不管什么体罚学生会被学校处罚,反正他也只在这里呆一天,处罚追不上他,抽爽了就行。   张小帅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有些慌了神,连连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话间,张小帅余光透过办公室紧闭的透明门看到了外边的谢婉和林玲,忙抖落起那两人干过的事情,试图转移鹊舟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一开始说要玩罗依一的人是谢婉!对,就是她,她说罗依一没有爸爸妈妈,姨妈又是个穷鬼,没钱没势,最好欺负了,说罗依一根本不敢反抗,我们可以随便对她做不好的事情,反正没有人会帮她的。”   “哦对!罗依一姨妈开的店也是谢婉花钱找小混混去砸的!她经常找,让那些人每个星期都去闹一次事,她还喜欢去围观,还拉着我和林玲去过一次,那次罗依一的脑门被啤酒瓶砸伤了,就是谢婉趁乱砸的!”   “还有!还有罗依一经常拉肚子,也是谢婉,她买了让人拉肚子的药,找人偷偷加到罗依一吃的食物里。这些都不是我干的,全都是,谢婉一手策划的!老师你相信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谢婉家里很有钱,她爸爸很厉害,如果我不跟着她干,我也会倒霉的。”   张小帅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鹊舟除了最后一句全都信了。   “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鹊舟冷嘲一声,拿了纸笔让张小帅去外边走廊上重新写一份检讨,要求是把他干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出来,一件也不许漏,他会让罗依一作证,漏一件罚站一星期。   收拾完张小帅,鹊舟又相继把林玲和谢婉给单独叫进来谈了话,主打一个离间计,让他们彼此供出了对罗依一犯下的罪行。   林玲和谢婉的心态虽然都比张小帅要稳,可姜还是老的辣,在鹊舟的几番周旋下,还是把该交代的全交代了,只不过观她们的态度,都不像是诚心要悔过的样子。   对此,鹊舟也不强求。   他愿意尊重每一个不知道忏悔的人,反正他留有后手。   在把那三人全部丢到走廊上写检讨以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鹊舟和罗依一两人。   鹊舟捏了捏眉心,问罗依一:“你怎么这么能忍啊?”   罗依一眼睫低垂,摇头小声说:“我有很多次都想要杀掉他们,就像我妈妈杀掉我爸爸那样。”   鹊舟有些意外于从罗依一嘴里听到这种话,愣了一下才问:“那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罗依一说:“我不能。”   鹊舟再次追问为什么,他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键。   可罗依一却什么都不说了,就紧抿着唇,一副拒绝回答的模样。   鹊舟无奈,也不好逼得太紧,换了个话题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今天这篓子我是帮你捅开了,他们可能会就此收手,也可能会更加猛烈的报复你,你会怪我么?”   罗依一摇头,“鹊老师你帮了我,还有文老师也是,虽然他很少跟我说话,但他上英语课的时候一直在针对欺负过我的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怪你们。至于报复……让他们报复好了,我反正也就那样了。”   鹊舟听着罗依一的话,忽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现在的罗依一可能已经不是那个小学生罗依一了,而是那个长大以后重新回到小学生身体内的罗依一。   “依一,你相信恶有恶报吗?”鹊舟忽然问。   罗依一顿了顿,脑袋小幅度的摆了一下,像是要摇头,又生生止住了。   鹊舟说:“其实我也不信。什么恶有恶报?有些恶人他就是能凭借自己的权势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得舒坦。但是吧……咱们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活得没有那么的舒坦。”   罗依一抬起头。   鹊舟指指罗依一的衣兜,“我在你口袋里悄悄放了一个录音笔。”   罗依一嘴巴微微长大,想起来在音乐教室里的时候,她伸手进兜里要掏美工刀,手指却碰到另一坨冰冰凉凉的金属质感的硬物。   她一直忘了把那个怪东西拿出来看看,现在被鹊舟一提醒,她才立刻手忙脚乱的伸手进兜里掏,果真掏出一个正在工作中的录音笔来。   鹊舟拿过录音笔看了看,松了口气,“太好了,没有被你误触关掉,不然就难办了。”   罗依一还有些愣怔,茫茫然道:“刚才谢婉林玲他们说的话都被录下来了吗?”   鹊舟心情愉悦的嗯了一声,把录音笔连接到电脑上,打开刚刚录制结束的音频文件,拖动了一下进度条。   “对,我是干过那些事情,我撕过罗依一的书,偷过她的东西,找人砸过她姨妈的店,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那家店我爸都说过了,根本不值几个钱,砸就砸了,他们再开一个不就好了吗?老师你是想要我为这些事情给罗依一道歉吗?那行,我可以道歉,罗依一对不起,行了吗?”   谢婉的声音从电脑旁边的小音响里传了出来。   鹊舟按了暂停,笑笑说:“音质挺清晰的对吧?”   罗依一呆呆的点了下头。   鹊舟嗯了一声,开始把音频做剪辑处理,去掉上课之类的无意义部分,只留下施暴者们的精彩发言。   “这个……是什么时候到我兜里的?”罗依一站在一旁看着鹊舟的操作,低声询问。   鹊舟说:“中午你排队打饭的时候,我就站你后边,趁你不注意就放进去了。喏,你看这个文档,我打算编辑好了发到网上去。”   鹊舟把断断续续编辑了一下午的文档打开来给罗依一看,上边是一些文字版的信息,客观的记录了以谢婉为首的几人对同班同学干的恶心事。   其实鹊舟一开始没有想做这种类似于娱乐圈瓜条般的东西,他最初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那个满电的录音笔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找机会把笔放到罗依一身上,看看罗依一在老师的视线之外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但后来在他发现这间房间的主题和校园霸凌有关系并且其中一个施暴者有强大家世背景支撑以后,他就知道这支录音笔不是用来监视罗依一的,而是一把用来让恶人过得不那么舒坦的利剑。   文字版的信息或许没什么说服力,但加上这些语出惊人的录音和他先前从监控室里拷贝来的监控画面呢?   鹊舟把录音粗剪了一下,凭借起来做成一个音屏文件,然后又开始在文字版的文档里补充先前谢婉他们三个狗咬狗泄露出来的更多的信息。   等鹊舟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谢婉、林玲、张小帅早已经交完新一份的检讨离开学校了,只留下文砚一人站在走廊上吹着风。   “去把你文老师叫进来,我得拍一下他们新写的检讨。”鹊舟百忙之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推了罗依一肩膀一下。   罗依一依言出去把文砚叫了进来。   文砚将检讨书放在桌上,简要总结说:“他们的检讨书主要是在检讨别人。”   “真好,这种热心替别人检讨的行为不得好好记录下来发到网上给广大网友看看吗?”鹊舟边说边对着三份检讨拍了照,然后将照片导入文档。   编辑好文档后,鹊舟把文档以一张张图片的形式导出,将编辑好的图片、视频、音频共同存入U盘,最后将拔下的U盘郑重其事的放到了罗依一的掌心上。   “依一,你相信恶有恶报吗?”鹊舟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罗依一看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U盘,慢慢收拢手指,将它轻而坚定的握于拳中。   “也许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我们所以为的利剑可能只是坠入大海的一滴水,掀不起任何的涟漪。但是……”罗依一看向身前一坐一站的两位老师,稚气未褪的脸上是异样的成熟与释然,“我想我早就应该为自己争取一次,以不那么极端的手段。”   鹊舟觉察到什么,唇动了动,可还不等他把问题问出口,他眼前就是一花,随即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别墅的二楼走廊上。   “这样……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少女叹息般的声音如一阵风,无声消散在了走廊的尽头。 第152章   鹊舟偏过头,房门已经在他和文砚的身后关闭。   “就这样就结束了吗?”鹊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文砚摇头,“也许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这样一次来自他人的帮助吧,你帮了她,她得偿所愿。”   “你也帮了不少,我可没想到最后那出离间计,文老师挺有一套的嘛。”鹊舟揶揄道,用胳膊肘撞了文砚胸口一下。   文砚垂眸,不知是被这一撞牵扯到了哪根神经,眼前又有零星画面闪过,多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场面。   “哎,你扒拉我干嘛?”鹊舟语气古怪问。   文砚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伸手把鹊舟的做怪的胳膊肘给钳制住了。   文砚触电般缩回手,冷静道了声抱歉。   “抱什么歉啊?我看你刚才跟魔怔了似的,是想到什么了么?”鹊舟边揉胳膊肘边道,心说文砚手劲儿还挺大的,生疼。   文砚哪儿敢说话,摇摇头要往楼下走。   鹊舟一脸狐疑的盯着文砚略显仓惶的背影,搞不懂这人突然间的是怎么了。   “喂,别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啊,好歹咱俩也是共同过过两个房间的队友了吧,有什么话是不能跟队友说的啊?分享分享呗~”鹊舟一路喊一路追,楼刚下到一半,没等来文砚的回复,倒先等来了二楼上某房间开门后有人摔出来的声音。   鹊舟脚下一转,丝滑的重新上了楼。   摔出来的人是郝才,他原本就在躲猫猫房间里受过一次伤,这回一个人单独行动,就算知道了通关的方法,身上也还是添了新伤。   而且有些棘手的是,他的伤在脚上,左脚骨折,扭曲成一个让人看了都直蹙眉头的状态。   郝才是蹦跶着离开房间的,出来后实在是没撑住才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郝才就爬不起来了。   鹊舟蹲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脚看了一会儿,问满头冷汗的郝才说:“怕疼吗?”   郝才虚弱的递给鹊舟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鹊舟耸耸肩,“怕也没办法,你稍微忍一下。”   郝才满脸惊恐,生怕鹊舟要掏刀把他的脚给砍掉,吱哇乱叫着想要阻止,反抗的叫声却一秒变成杀猪般的惨嚎。   楼下客厅里,文砚闻声抬头往二楼方向看了一眼,对那声惨叫没什么触动,却忽然有了个与此无关的猜测。   他以前和鹊舟会是恋人关系么?   “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啊——”郝才的惨叫还在继续。   鹊舟无语的在他背上拍了拍,“行了,别叫了,吵不吵啊?你脚没事了。”   郝才惯性般继续干嚎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先前折掉的脚,虽然动起来还是很疼,但至少它能动起来了。   “也别动太厉害,我扶你下楼去吧。”鹊舟把郝才从地上拉了起来,搀着他的一只胳膊往楼下扶。   走着走着,鹊舟盯着那胳膊,又想起了自己还隐隐泛着疼的胳膊,一抹灵光忽然闪过,想起来有一次他杀完丧尸回到临时住所里,整个人疲惫得不行,偏偏文砚挑那时候发了情,硬拽着他要做。   鹊舟侧躺在床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压根儿没空搭理自己被勾起的性|欲,一胳膊肘就朝从后边贴上来的文砚的胸口撞了过去。   文砚当时似乎就是如先前一样,大力钳制住了他的胳膊肘,整个人都贴得更近了些。   鹊舟眉头拧起,心道好家伙,文砚那狗东西刚才愣神的时候不会就是在想那件事情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人恢复记忆一定要以那档子事做契机吗?   而且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他被骚扰烦了爬起来把文砚给办了吧,文砚那个随时随地都想发情上他的狗东西连这种在下边的经历都如此念念不忘么?   楼下,鹊舟一边吐槽一边扶郝才在沙发上坐下,去找了东西给郝才的脚简单做了个固定。   做完,其他人也陆续从房间出来了,一个个的没死归没死,就是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鹊舟和文砚算是精神状态最好的两个,先把小学房间的真相给用二十个字简要说明,然后才问其他人要不要对各自进入的房间的已有信息做补充说明。   谢幺有气无力的补充说单人进房要做的工作量比双人进房要做的少一半,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夸张绝望,但也足以给人累去半条命了。   叶莎常彤彤俩姑娘说自己本来想深入敌营好好查看一番卖|淫窝点的内部情况的,但情况过于复杂,她们怕自己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深入。   余夏的精神状态算是除鹊舟文砚以外最好的,说房间中的内容没什么变化,考试的题目也还是之前那些题目,她都不用再动一次脑子就做完了题。   郝才那边对于房间玩法也没什么可补充的,但他说自己从巨人房间的衣柜角落里找到了一条银项链,是女士项链,看上去比那栋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要值钱。   “项链……”鹊舟反复念叨了几遍,抬手用两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恍惚道:“我好像也看到过一条女款的项链,不确定是什么材质,但我有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   鹊舟的记性不算差,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他见过但是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那一定是因为他并没有给过那样东西特别的关注,只是随意的一瞥罢了。   一条女款的项链,如果是在别墅里看到的,他一定会很重视才对,毕竟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太多女主人相关的物品了。   不是在别墅里,那就只能是在特殊房间里了。   在哪儿?   火锅店?不是。   火锅房里罗依一的那个小家?也不是,为了及时将渣男送的东西扔出家门,他仔细记录过罗依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   躲猫猫房间?他的确躲进过衣柜,可他确定自己没在衣柜里找到那条项链。不是项链不存在,而是他和文砚压根儿就没把注意力放在过找东西这件事情上。   小学房间么?那就更不可能了吧,那些小学生顶多就是手上带个手链或者脖子上挂条红绳什么的,像样的项链学校根本不允许他们佩戴。   鹊舟一一排除过去,排除掉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的可能性。   这就怪了。   “你没印象吗?”鹊舟侧头问文砚。   文砚摇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看到过什么女士项链。   “啊,那可能是在某个很细节的地方吧,我再想想。”鹊舟说。   “也不一定非得想起来。那条项链本身也可以说明一些事情。”文砚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说罗依一她妈妈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至少在嫁给罗依一她爸之前,她是可以佩戴这种银饰的,但嫁给罗依一她爸之后,她的生活就变苦了。是这个意思吧?”郝才打起了一点精神。   文砚点头,“有这种可能性。”   “但这信息暂时来说也没什么用。”鹊舟叹了口气,暂且把这条信息存了起来。   几人又讨论了一番,暂时还是不能针对“对我影响最大的人”这个问题给出肯定的答案。   没办法,他们也只能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进房计划。余夏、谢幺、郝才三人的房间不变,只是鹊舟文砚和叶莎常彤彤的房间对调了一下。   叶莎和常彤彤原本就进过一次小学房,现在知道那房间的主题是校园暴力以后,她们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讨论会将散之际,文砚叫住余夏,说:“你明天高考的时候,可以的话就提前交卷试试吧,看看可不可以离开考场去其他地方探索一下,不行就算了。”   余夏点头,“我试试看。”   鹊舟也把郝才给叫住了,说:“你可以再找找其他角落,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贵重物品。”   郝才艰难道:“这个我只能尽量了,我腿脚不太行,怕是保命都成问题。”   鹊舟唔了一声,心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替我操心,我不想死,肯定会尽力活下去的。”郝才倒是反过来安慰了一下鹊舟。   鹊舟点头,没说什么。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说什么都显得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只能在心里替郝才祈祷一下,但愿他能平安出来。   晚上,叶莎、常彤彤、余夏三人商量决定给大家做一顿大餐。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个别墅三天了,三天来大家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难得今天没有人死掉,就当是一种庆祝吧,总得搓顿好的。   常彤彤本人其实不太会做菜,就全程跟着两个小姐妹在厨房里忙活,给她们打下手,再一道道的把菜端到餐桌上。   也就忙活了两个小时的样子吧,一桌热气腾腾的菜就摆好了。   鹊舟撺掇着文砚从别墅的酒柜上挑选出了两瓶好酒,鹊舟亲自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七人围坐到餐桌边,共举酒杯。   郝才率先朗声道:“祝大家明天都能活着从特殊房间里出来!”   叶莎紧跟着道:“那我祝大家明天能把所有的线索都找齐,然后商量出离开这里的正确答案。”   常彤彤想要紧跟在自己闺蜜后头说点什么,但她不太会说这种话,被一旁的余夏抢了先:“我祝大家出去以后都事业有成吧。”   常彤彤得到了灵感,说:“那、那我祝大家出去以后生活顺遂。”   谢幺道:“唔,那祝大家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好了。”   五人说完,实现自然而然落到紧挨着的两位大佬身上。   文砚想了想,说:“心想事成。”   鹊舟哎了一声,心说文砚怎么抢他的词呢。不过抢都抢了,也没办法,他只能临时改了口,说:“永远活着。” 第153章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众人齐聚别墅二楼走廊,各自站在门前,最后给彼此打了一次气。   “好了,走吧。”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手搭上了初中房的门把。   门开,鹊舟身体顺应门内力量的拉扯向前迈入门内,眼前场景变幻,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响,他便是真正置身于特殊房间里的小世界中了。   鹊舟汲取了上一间房的经验,在门关的同时偏头去寻文砚的身影,意外的发现文砚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果然男性进房和女性进房是不一样的两条线,叶莎和常彤彤可没有说过她们进入房间后会被强制分开。   “鹊先生,这边请。”一个声音忽然从鹊舟身前传来。   鹊舟将头转正,见说话之人是个穿着黑白西服的侍应生,手上戴着白手套,向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鹊舟眼珠快速的四下转了转,发现他正身处于一家洗浴中心门外,而看侍应生的样子,显然是在邀请他入内。   鹊舟知道这里,叶莎她们说过,这里就是那个初中的小太妹带她们来的地方,只不过她们比较机灵,一直没真的进去过。   摸清四周情况,鹊舟视线重新落回侍应生身上,冲他一扬下巴,示意他在前边带路。   侍应生很会看眼色,当即就在前边带起路来,一路引着鹊舟进入到男澡堂的更衣室里。   鹊舟也没多说什么,脱光了衣服塞进侍应生给他开好的储物格内,用一条白色浴巾围在腰胯处,挡住了重点部位。   鹊舟身高腿长,就算不说是黄金比例的身材,那身形看起来也是极具观赏性质的。   侍应生在鹊舟脱衣服的时候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看着,本来他的工作是要监督确认这些前来享受的大人物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拍摄工具的,但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许多,完全的看呆在了原地。   “愣着做什么?”鹊舟围好浴巾后就走到了侍应生身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来,不满的冷声质问。   侍应生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道歉,弯腰再次作出请的手势,带着鹊舟从更衣室的另一扇门出去了。   门后的空间很开阔,热气氤氲,是一处室内大澡堂。   澡堂子里没有像盛夏的游泳池那样人满为患,鹊舟粗略数了一下,约莫有十来个人或分散或聚集的全身赤/裸的浸泡在热水中。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心说让他跟这些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人共泡一个澡堂子还不如让他去死。   话说回来,文砚人呢?怎么还没有出现?难道他不用来这糟心地方活受罪吗?凭什么?这根本就不公平!   鹊舟站在澡池边磨蹭了一会儿,见文砚迟迟没有出现,撇了撇嘴,一咬牙一闭眼就把腰间浴巾解下放在了旁边,一步一个台阶的下到了水底。   澡池的水位线约莫触及鹊舟腰腹处,他和其他人一样在边缘位置找了个台阶坐下,让水淹到他的下巴位置。   嗯,单就泡个热水澡这一点来说,是挺舒服的。   鹊舟愉悦的眯起了眼,但他的愉悦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鹊舟旁侧两三米远的位置,三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凑在一起惬意的聊着闲天。   “哎,舒服,还得是在这儿泡着才能这么舒服啊。”   “得了吧,你那是泡的舒服吗?我看你是想着待会儿的事儿,提前美上了吧!哈哈哈……”   “哎我说老王啊,你昨天怎么没来?昨天不是休息日吗?”   “嗐,别提了,我们公司那位大老板过几天要结婚,把工作全推到这几天了,我今天能腾出点时间过来都算我运气好!”   “结婚?你们那老板都四十多了吧,怎么才结?”   “没遇到心上人呗。这不前段时间遇到一个,立马就要结婚了嘛。嗐,不是我说,我也不知道他那身份那家世,娶谁不好,非得娶个二婚的女的。”   “哟,那得是真爱了。”   “行了也别说他了,都到这儿来了,说点开心的!我听说今天有新货来着,你们瞧见过没?”   “瞧见个啥啊,这儿不向来都是随机分配嘛,不知道谁有那个运气,我可是好久都没碰过新货了。”   “还是别碰为好,新的好玩儿归好玩儿,万一遇上个烈的,非得咬你一口肉下来,那前途啊……毁咯。”   “烈不了。我听说那小丫头没爹没妈的,唯一的监护人还过劳死了,现在就一孤儿,她就是想说也得找得到人说啊。”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说不准就分配到我头上了呢。”   “美得你,这种新货可不常有了,明面上说是随缘,私下里肯定少不了金钱交易,咱的财力哪里比得过那些大老板,还是别做梦咯。”   “哎,想想也好嘛……”   鹊舟听得直蹙眉,合理怀疑那些人口中的“新货”是指罗依一。   所以他的身份果然是个嫖客么?按照这里的规矩,一会儿他应该会被随机分配到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大概率不会是罗依一,而他想要指定罗依一的话,就得给背后的组织者砸钱。   这就有两个问题了。第一,他不知道组织者是谁,不知道怎么找人。第二,他没钱。   或者说,即使他目前扮演的这个身份有钱,可在他进来以后,也就不知道该从哪里把这个钱给调出来了。   看来想要靠这里的“正规”渠道接触到罗依一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就只能走点偏门了。   鹊舟打算一会儿从这边澡堂出去的时候,偷偷从适应生的视线里溜走,悄悄寻找罗依一的下落。   想是这么想,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澡堂子里泡着的人是一起被同一位侍应生叫起来的。   之前负责带鹊舟入场的那个侍应生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位新的侍应生的面容看起来要更清俊一些,举止也更加优雅得体向什么贵族家的管家。   在侍应生的安排下,大家各自围上浴巾,跟随在侍应生身后从另一扇门出了澡堂,进入到一间很大、装修也很华丽的休息厅里。   休息厅里有不少穿着工作服的侍者,他们在厅内的长桌上摆上了满是英文的洋酒和果篮、点心等物,邀请着客人们落座。   鹊舟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随手端起一杯酒作为掩饰,眼睛却一直在观察厅内的其他人。   唔,怎么说呢,这里就像是热闹的酒吧大厅或者豪华KTV包厢,又或者是只有上流人士才可以跻身的私人派对。   热闹、奢侈。   却也因为这里的人全身上下就只围着一张浴巾而显得糜烂,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欲望的气息。   厅内没有监控摄像头,但有很多侍者。这些侍者为了能把这些尊贵的客人侍奉舒坦,注意力高度集中着,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鹊舟没办法,只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那杯洋酒,直到厅中有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率先站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门并不是众人先前进入这里的门,而是另一扇看上去华贵无比的双开门。   门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是关着的,但门边一左一右一直站着两位侍者,他们各自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垫着绒布的托盘,托盘上的东西鹊舟之前因角度问题看不清楚,但在那两个男人走到门边从托盘上拿起东西扣在脸上的时候,鹊舟看清了。   那是各式各样的能遮住人半张脸的面具。   在那两个男人戴上面具以后,一左一右的侍者各自伸出一只手来将门推开,又在那两人走到门那边以后把门合上。   鹊舟趁着门开门关的间隙注意到门那边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两侧似乎都有门,应该是一个个的独立的房间。   鹊舟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些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心底不禁又升起几分厌恶来。   真畜生啊。   想着,鹊舟放下酒杯起身,迈步往门前去。   侍者将托盘往鹊舟面前递了递,鹊舟随便挑了个墨绿色闪着银色细粉的面具来扣在脸上,面具挡住他的上半张脸,却丝毫没能挡住他的颜值。   侍者有被惊艳到,但他很尽职,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情,和同伴一起为鹊舟推开大门。   鹊舟迈步走入走廊,门在他身后合上。   鹊舟抬头瞥了眼走廊顶部,看到了几个摄像头,从它们的朝向来看,这里的整片区域都是不存在监控死角的。   鹊舟没在门边停留太久,淡定的向前走去,发现走廊是有尽头的,中间也没有别的路。   鹊舟转身。   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注意过了,走廊两侧各有10扇门,总共20个房间,每个房间上都有门牌号,而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牌号上的数字刚好能和他在更衣室里戴上的可以打开储物柜柜门的那条手环上的数字对上号。   鹊舟走到了对应的那扇门前,先试探着拧了一下门把,发现打不开以后才把手环贴在门锁的感应区上,只听门发出滴滴两声响,再按动门把时门就可以打开了。   门开,门内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亮着一盏淡紫色的氛围灯。   鹊舟合上门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了一张圆形大床以及大床上躺着的被眼罩蒙住双眼的……   文砚? 第154章   文砚侧卧着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眼睛被黑色眼罩蒙住,额前碎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脖子上也有细汗渗出。   鹊舟不禁上前两步来到床边,伸手在文砚额上探了探,温度是不正常的高。   鹊舟对文砚的这个状态挺熟悉的,因为在上一场游戏中,文砚进入发情期时也是这么个反应。   但这个世界没有哨向这个设定,文砚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他被人下了药。   这就难办了。   鹊舟原本还想着要先问问被塞进自己房间里的小孩儿看看她知不知道罗依一在哪间屋子里的,但现在他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儿,而是一个被下了药的大麻烦。   要把文砚扔在这里不管,他自己出去找罗依一吗?   不行,外边那么多个房间,他一个人找起来太浪费时间。再者说,没有那些房间的钥匙,他也进不去,只能先等所有房间都进去人以后,他再找理由把里边的人给吸引出来,趁他们开门的间隙潜入。   而且在那之前他还得想办法把走廊上的监控给搞定。   有点麻烦。   所以能多一个文砚当帮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   鹊舟垂眸盯着文砚脸上难耐的神情,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唔……”   床上的文砚像是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喉间发出一声低吟,脑袋动了动,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自己的眼前为什么一片黑。   鹊舟伸手把文砚脸上的眼罩摘掉,虽然屋内光线不强,但文砚还是闭眼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鹊舟一直无声观察着文砚的反应,心里纠结得不行。   倒不是说他不乐意跟文砚做。这没什么乐不乐意的,反正他俩上一场游戏里没少做,彼此都对那事儿驾轻就熟,在这种特殊时期相互帮助一下也没什么。   但这事儿在哪儿发生都行,偏偏在这种地方,鹊舟就有点痿。   要知道他刚刚才在澡堂那边看过那么多不堪入目的裸男身体,就好像把再好吃的东西拿到满是苍蝇的粪坑里都没人愿意吃一样,就算文砚被子底下的身材再好,鹊舟这会儿也是下不去口的。   鹊舟下不去口,文砚却下得去。自醒来以后,他体内的躁热就愈发明显起来,有什么声音在他脑内叫嚣着让他伸手把床边这个人给拽下来,然后亲他吻他抱他。   文砚并不觉得脑子里生出的这些想法有什么不对,他见鹊舟迟迟没有反应,耐心告罄,身子一动真的伸出了手去。   上半身的被子随着文砚的动作自然滑落,露出其下光景。   鹊舟后退了一步让文砚扑了个空,语气干巴:“要不你自力更生一下?我、我现在没那心情。”   文砚哪里听得进去,全当鹊舟是在放屁。眼瞅着自己的手够不着鹊舟,文砚索性彻底踢掉身上被子,赤脚下床朝鹊舟踉跄着扑去。   鹊舟一闪身躲开了,但良心发现的在文砚要跌倒的时候伸出胳膊捞了他一把。   鹊舟沉声警告:“你再这样我要找绳子把你捆起来了。”   文砚蹙起了眉,一脸的不认同,抱着鹊舟那只胳膊就蹭了一下。   鹊舟头皮一麻,立刻抽回手来,抓起床上薄被就往文砚身上扔,把文砚整个罩在了被子里。   “我真服了,你这个样子你的高冷人设会绷不住的你知道吗?外边多少粉丝看着你呢,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鹊舟把文砚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然后压着文砚的肩膀把这个巨大人形蚕茧推在了墙上。   蚕蛹左右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这种束缚。   鹊舟哪里能让他再出来,把人按得死死的,苦口婆心劝道:“不合适,真的不合适。我要真跟你做了,那不就跟余夏的男朋友一样是个禽兽了嘛?你想啊,我现在的身份算是嫖客,你是被拐来的小可怜,就算咱们以前做过挺多次的,但在此情此景下,要是我真的跟你做了,罗依一铁定会觉得我和那些嫖/娼的人一样恶心,她一个不高兴,说不准就会把我给先阉后杀,扔出房间,那样我就会和余夏那可怜男友落得一个下场,多惨……”   鹊舟话音猛地一顿。   文砚丝毫没有察觉到鹊舟状态的不对,继续在被子底下挣扎着。   鹊舟盯着被子下的动静,表情怪异。   不对。   余夏没有提到过自己进这个房间以后和男友以这种状态做过爱,叶莎和常彤彤进房间后也没有被分开来分别扮演嫖客和失足少女。   照理来说,同为女人的叶莎和常彤彤都没被区别对待,那同为男人的他和文砚也不应该被分属在两个阵营里。   这不合理,也不公平。   照鹊舟看来,同为男性,文砚应该和他经历同样的事情才对。既然是同样的事,那文砚就断不可能以失足少女的身份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难道说……被子底下的人不是文砚?   鹊舟又想起了之前看到余夏男友的尸体时的疑问。   一个正常人真的可能会在这种处处充满危险的环境里随意发情吗?   鹊舟当时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余夏的男友被房间控制了身体,或者说受到了某种药物的影响。但现在看来,说不定余夏的男友本身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出现问题的是他眼里的那个“余夏”。   一个故事在鹊舟脑海中成型。   在来到别墅的第一天,余夏和男友一起进入特殊房间,然后因为性别不同被安排成不同的身份,进入时并未待在一起。   然后余夏的男友经历了和鹊舟一样的事情,最终在这样一间屋子里遇到了受到药物影响的女友余夏。   为了帮助女友摆脱药物控制,余夏男友和余夏进行了身体上的交流,但余夏男友也因此被罗依一的怨灵判定为恶心的嫖客,被先阉后杀抛尸别墅走廊。   可余夏本身的状态看起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所以余夏男友看到的那个余夏大概率不是真的余夏,而是由房间幻化出来的假余夏。   这是一个陷阱。   鹊舟轻啧一声,抬膝毫不客气的顶撞上了假文砚的屁股,把被子下的人撞得嘶嘶抽气。   鹊舟趁假文砚疼得忘记挣扎的空档扯来一旁床上的床单,把床单当做绳子捆在了蚕茧外围,最后打了个死结。   “你就这样呆着吧。”鹊舟说罢,一屁股坐在了空荡荡的软床上。   别说,拴一个大活人还挺累的。   但这是假文砚的话,真文砚又在哪里?难道说他们被房间扔进了平行空间么?他们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但是却互相看不见对方。   如果真是这样就难办了,这岂不是说明接下来的任务都得他一个人去完成吗?他可以摆烂等着文砚那边去探索吗?话说文砚在房间里看到的是什么人?会是他么?文砚能分辨得出来么?   鹊舟忽然就很在意这一点。   文砚的记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那傻逼东西该不会分辨不出他,真和那个假的他做了吧?!   与此同时,另一空间内。   文砚用手环刷开了房间的门,眼睛因屋里暗淡的紫光不适的眯了眯。   进入屋内,床上蒙着眼罩蜷缩起来的人让文砚定住了脚步。   “鹊舟?”   文砚与床隔着一米距离唤了一声。   床上人闻声动了动,像是刚刚才苏醒过来,嘴唇微张,难耐的吐着灼热的气息。   文砚眉头蹙得愈深,觉得鹊舟这状态不太对劲。   “帮、帮我……”鹊舟声音沙哑。   文砚没动。   他知道眼前人的不对劲是因为中了春/药,但他所认为的不对劲并非是这一点。   不该是这样的。虽然文砚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就是下意识的认为鹊舟在发情状态下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他应该更强势一些,像豹像虎,即使穷途末路,也不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于人前,倒在地上摇尾乞怜。   文砚又开始不合时宜的在脑中幻想了。   “帮我,求你……”床上人说。   文砚回神,后退了一步,面冷如寒霜,说:“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床上人并未回答他,而是摸黑起身下床,挪动着赤/裸的身躯像文砚所在的方向踉跄而来。   文砚只觉瞎了眼了,侧身避开这人的一扑,挪到床边扯起床单把人裹了个严实。   “你不该扮成他的样子。”文砚把扭曲挣扎着的蚕茧踢到了床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鹊舟忽的从床上起身,迈步往房门处走去。   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这个点估计很多人都进了房间了,他不能再拖,再拖下去的话,罗依一说不定就已经被变态给伤了。   门开,鹊舟大步往走廊一侧的双开大门行去。他已经想好了一个还算靠谱的行动计划,至于能不能成功就全看天意了。   厚重的华丽大门被鹊舟一把拉开,还站在门后端着托盘的两位侍者纷纷扭头看向来人,其中一位恭敬的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鹊舟一把掀了说话那人手中的托盘,怒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儿的?!随机分配就给我分配那么个小疯子是吧!见人就咬!老子根儿都差点儿被她咬断!你们今天必须得给我负责!”   两位侍者彼此对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个忙毕恭毕敬道:“请问先生想要怎么负责呢?”   “把你们管事儿的给叫来!我要换人!”鹊舟大声道。 第155章   管事儿的人很快就来了,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穿着裙子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   鹊舟先是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小姑娘十来岁的模样,应该和罗依一一样是初中生。   “这是给我换的?”鹊舟冲小姑娘扬扬下巴,眼睛却盯着相貌不算出众的管事。   管事还未回答,小姑娘就先开口了,狠狠的呸了一声,说:“换个屁啊,我可和那些蠢货不一样。”   鹊舟心下了然,对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有了个猜测。   这位恐怕就是叶莎常彤彤口中的那个小太妹了。   “不一样么?在你们这儿卖的不都是些小孩儿嘛,你也是这里的小孩儿,能有什么不一样的。”鹊舟不以为意道。   小姑娘对鹊舟把她和其他女孩儿混为一谈的态度非常不满,一张精致好看的小脸扭曲了一下,愤声道:“你——!”   小姑娘的嘴巴被管事儿的一把捂住了。   管事人看也不看小姑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鹊舟说:“先生说的那位咬人的小畜生在什么地方呢?还请带我去找她,先生想让我们怎么处置她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鹊舟感到一阵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但有半张面具作为遮挡,他的情绪并没有暴露于人前。   鹊舟转身带着管事人和小姑娘走到长廊上,边走边大声斥责他们管教工作的不到位,把管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真服了,我是信任你们才到你们这边来,结果你们就给我整这死出,我要是断子绝孙了你们赔得起吗?!”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短短一段路,这已经是管事人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   “道歉?道歉有用吗!啊?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你们的诚意我是一点都没看到!”鹊舟道。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房门前,鹊舟用手环把门刷开,一把将门推得砸到了墙上。   “来!进去进去,你自己进去好好看看你们养的那个小畜生!”鹊舟拽了管事肩膀一把。   此时,由于鹊舟一路扯着嗓子喊,不少房间里的人都听到动静打开门来看戏吃瓜了。   鹊舟对那些视线视若无睹,只把管事人往屋里推。   管事的磕磕绊绊往里走了几步,本是想去看看那个给他惹事的小畜生在什么地方,不料一看之下他神色立变,转身惊慌大喊:“火!着火了!来人救火!”   鹊舟一愣。他刚刚推门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闪着些橙色的光,他还以为是氛围灯有自动改变颜色的功能,没太在意,结果那竟是火光么?   可这里怎么会着火的?   鹊舟绕过要往外跑去叫人的管事,自己往里走了几步,只见先前被他用来裹住假文砚的床单被套已经被火焰包裹,且火势越来越大,已经一点点蔓延到了旁边的软床上。   这个情况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扑灭的了,鹊舟也打算往外退,但在退出去之前他多看了房内几眼。   燃烧着的床单被套是散落在地上的,里边包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人能去哪里?就算他趁自己不在出了房间,房间外总共也就那一条路,鹊舟之前就站在路的尽头和管事掰扯,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来过。   凭空消失了?   鹊舟正打算离开房间,转身冷不丁撞进一人怀中,脑袋也跟那人的脑袋撞上了,磕得生疼。   鹊舟向后退了半步,定睛去看,是他刚刚还奇怪怎么不见了的假文砚。   假文砚依旧裸着上身,但腰上和鹊舟一样围了条浴巾,总算不像之前一样不堪入目。   不,不对。   鹊舟重新抬眸看去,看到了假文砚脸上的半张面具。   “你……”   “先走。”文砚打断了鹊舟的话,拽一把他的胳膊就往房间外跑。   身后房间中的火势愈发大了,从床上烧向了窗帘,很快边席卷了整个房间。   门外走廊,管事的已经叫来了很多侍者,他们有的手拿灭火器,有的端着装满水的盆子,大步流星往起火点冲。   “火是你放的?”鹊舟在一片混乱中问了句废话。   文砚应了一声,解释:“床头抽屉里有蜡烛和打火机,我点了火,想引发混乱后趁机找到罗依一,你倒是先来了。”   “看来是空间重叠了。”鹊舟说着,在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溜进了一间嫖客已经跑了的门户大敞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女孩不是罗依一,但她整个人还处于被药物控制的状态,神智不是特别清醒。鹊舟虽然知道这只是游戏,NPC死就死了,不影响他最后通关就行,但全息游戏带给人的真实感到底还是让他狠不下心把女孩扔在这里不管。   “你去找罗依一,我把她们带出去。”文砚像是看出鹊舟顾虑,主动提议。   鹊舟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转身冲向其他房间。   火焰并没有被第一时间扑灭,火势越烧越旺,想要救火的侍者们根本没办法顶着热浪冲进房间里,只能徒劳的在房间外向内泼水。   “感应灭火装置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起作用了?谁是负责人!”   “不行,火太大了,扑不灭!得叫消防队来才行!”   “对,快打火警电话!把那些小孩儿全都带走!还有那些东西!快叫人去处理干净!”   “开门!开门!着火了!快撤离!”   在一片兵荒马乱里,鹊舟冲进了第十一间屋子,终于在十次的失败后成功找到了罗依一。   罗依一的状态并不好。   跟罗依一同一个屋的男人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只剩罗依一一人在药物的影响下蜷缩在被子里,双目紧闭,看起来根本没有半分的行动能力。   鹊舟快步走到床边,把罗依一连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   穿过走廊,行至休息厅的时候,罗依一有了些意识,在鹊舟怀里动了动,眼睛睁开,视线却始终聚不上焦。   鹊舟脚步不停,安抚说:“没事了,别担心,我带你去医院。”   说是这么说,鹊舟其实并不知道医院在什么地方,只能先把罗依一带离这里,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办法。   但离开洗浴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洗浴城私下里干的这些勾当是不能见人的,那些嫖客尚且能解释为来这儿正常消费的客人,但那些女孩的存在却不能暴露一点儿,因此,即使发生了火灾,洗浴城门口也还是有人把守着不让任何一个女孩儿有机会逃出去。   “等等!”临近大门,一人忽然出现拦住了鹊舟的去路。   鹊舟冷冷扫了这人一眼,只听那人说:“抱歉客人,您可以离开,但是这个女孩得留下,我们会安置好她们。”   “如果我说不呢?”鹊舟问。   “那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那人说着,还试图与鹊舟讲道理:“其实不让这些女孩离开这里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如果就这么放任她们离开…啊——!”   鹊舟收回脚,看也没看被他踹倒在地的男人,径直向前。   拦人的人不止一个,在鹊舟动手以后,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要把鹊舟包围在其中。   鹊舟哪里会怕他们,硬生生抱着罗依一闯出一条血路来,成功走到了洗浴城外。   洗浴城外,附近的居民或路人得知洗浴城着火,都站在周围看着热闹。这会儿鹊舟裸着半身抱着一团被子出来,不免吸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鹊舟就近找到一个穿着老头背心的大爷,问他说:“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在什么地方?这个孩子被烧伤了,我得带她去医院。”   大爷原本还在好奇的往被子里张望,闻言也没功夫看了,赶紧指了一个方向出来。   鹊舟往那边一看,看到了一栋哪怕是在夜晚也灯火通明的高楼。   大楼离这里不远,谢过大爷,鹊舟也等不了文砚了,抬脚就往大楼的方向跑。   洗浴城这边,文砚把靠近火灾中心的孩子都带去了洗浴池那边,但那些孩子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很快就被洗浴城的工作人员们给抱走藏了起来。   文砚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不让她们被火烧死而已,至于把她们带出洗浴城,这就不是他一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谢谢、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们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把她们都带出来呢。”在文砚把最后一个孩子抱出来的时候,有侍者感激的靠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接文砚怀中的女孩。   文砚冷冷扫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把孩子交给了他。   正在这时,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进在场众人耳中。   抱着孩子的侍者脸色一变,连忙开溜。文砚暂时没打算离开,目光一路追随侍者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有个人把小孩儿抱出去了!”待侍者背影消失在一道暗门后头时,一人大喊着从文砚身边跑过。   文砚看他一眼,知道是鹊舟成功把罗依一带了出去。   “追啊!找啊!都干什么吃的!你们都不想要命了吗!”管事人震怒大吼。   于是乎又是好些人脚步凌乱的向外冲去。   医院。   罗依一已经被放上了病床,医生刚拿着抽好的血样去化验,护士则朝鹊舟递去一身病号服。   “谢谢。”鹊舟接过衣服带去卫生间换了,出来的时候看外观比罗依一还像一个病号。 第156章   血液化验的同时,罗依一被人带去洗了胃,化验结果出来后,又有护士带着药瓶过来给罗依一输液,鹊舟看着罗依一慢慢的安静下来直至睡着,终于是松了口气。   “211病床,有警察找。”一位护士在病房外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鹊舟起身,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是你让医院帮忙报的警?”男警问鹊舟。   鹊舟点头,“我举报今天晚上着火的那家洗浴城,他们非法组织幼女卖|淫。”   洗浴城内。   消防队的人拿着喷水枪四处灭火,喷水声、组织人员疏散的声音和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杂揉在一起,令人无法很好的去分辨身边人说的话语。   “你说什么?”赶来现场维持治安的民警又问了文砚一遍。   文砚只能再一次指着一个方向大声说:“我怀疑那后边有其他出口,有人带着好多女孩从那边走了!”   暗门后有其他出口是文砚的猜测,这也是他后来才反应过来的。洗浴城干的都是些犯法的事情,不太可能会心大的不留一条秘密出入口。   他先前只粗浅的认为那些侍者是把孩子带去秘密房间藏起来了,等火灭后消防人员都离开了再把孩子们放出来。但认真思考的就会发现,其实直接通过暗道把孩子们带走才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   “什么女孩儿?”民警扯着嗓子问,把文砚一路拽出了洗浴城。   洗浴城外,噪声没那么刺耳了,文砚也得以放轻了些声音,说:“这里非法组织幼女卖|淫,起火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从很多房间里抱了女孩出来,钻进一道暗门后便消失了。哦,那些抱出女孩的房间里还有赤身裸|体的人跑出来。”   民警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文砚蹙眉,懒得跟他重新复述一遍,只道:“我朋友侥幸抱了个女孩趁乱逃了出去,这会儿应该在医院,我估计他也报了警,你可以问问你们警局的人。”   民警立刻打了电话回局里,了解到确有其事后,他神情严肃下来,叫来跟自己一同前来的队友们商讨起来。   文砚没继续留在这里,他之前就趁乱去更衣室那边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这会儿趁警察不注意他直接溜掉了,大步直奔医院而去。   等文砚在医院里找到鹊舟的时候,警察已经给鹊舟做完了笔录。   见文砚忽然闯进病房,男警上下打量他一番,偏头问坐在床边的鹊舟:“这就是你那位跟你一起私下调查洗浴城的朋友?”   鹊舟点头,“对。”   “那他混的比你好啊,人家穿着衣服呢。”女警调侃道。   鹊舟无奈,“我这不也穿着衣服吗?再说了我那是太着急了,哪里来的时间换衣服。”   “行,那你现在这儿守着,那个朋友过来跟我们到隔壁做个笔录去。”男警说。   文砚跟着两位警察去了隔壁,鹊舟倒也不担心文砚的说辞会和他的有出入,就静静等待着罗依一醒过来。   文砚做完笔录回来的时候罗依一还没有醒,两位警察接了个电话先离开了,离开前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鹊舟和文砚,让他们在罗依一醒来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一下警方。   等警察走后,文砚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病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鹊舟:“罗依一现在是什么情况?”   鹊舟说:“身体里的药效大概是解了,目前她应该是太累了,歇会儿就好。你呢?刚刚怎么跟警察介绍你自己的?”   文砚说:“本来想说我是她小学老师,但两个房间的内容应该不相连,我怕他们查我身份,就说是以前在她姨妈的店里吃过饭,对这孩子有印象,无意看到她被人带来这种地方,心生好奇就跟了过来。”   鹊舟乐了,“不错啊,差点儿以为咱俩口供会对不上号了呢。”   文砚难得的也弯了弯唇角,“接下来就是等她醒过来了,不过房间应该不会结束的那么快。”   “嗯,我猜这个房间要等警察把那些傻逼都给抓进去吃牢饭了才算完。”鹊舟说着叹了口气,“这应该是罗依一的一个愿望吧,希望自己能被人拉一把,救一下。小学房也是,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帮帮她,不管最终帮忙的结果是好还是坏,只要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她就满足了。”   “高考和火锅房应该也是如此。”文砚自己不方便说高考房的信息,就只能火锅房的:“你们最后把罗依一家里那些属于火锅店老板的东西往外扔的那个环节,表面上看是为了躲过老板原配的追杀,实际上罗依一自己也是想要把那些东西给扔掉的。如果老板没送给过她那些东西,她和老板没在一起,她也不会被再骗一次感情。”   “那高考的话……得考高分才能活着离开,或许正是因为她当初考差了,她心里是希望自己能考好的。”鹊舟道,“可是躲猫猫房间呢?她的愿望又是什么?”   其他房间的结局好像都可以被改变,但躲猫猫房间里发生的故事却是既定的,罗依一的母亲的确杀了她的父亲。   “是对替身娃娃的保护吧。”文砚说,“现实里的罗依一或许从来没有勇气去保护她的妈妈,替身娃娃之所以叫替身娃娃,也是因为郝才他们觉得有娃娃在,巨人就不会关注他们。娃娃会帮罗依一挡灾,罗依一长大后,应该也是想要反过来能帮自己的母亲挡一挡灾的。因为那一档,我们才能顺利离开房间不是么?”   鹊舟明白了,夸赞说:“你还挺有用的。”   文砚:“……谢谢?”   鹊舟:“不客气。”   气氛有一阵的凝固。   约莫一分钟后,鹊舟清了清嗓子,问:“你进入房间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文砚简单答道:“进洗浴城,更衣,泡澡,喝酒,进房。”   鹊舟点头,“那咱俩前头这段都是一样的。之后呢?”   文砚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说:“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假的你。”   鹊舟也沉默了一下,而后一挑眉,饶有兴趣般的问说:“嗯哼,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我是假的的?”   文砚犹豫了一下。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想象中的鹊舟发情的样子不是那样的吧,这也太冒犯了。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文砚把问题抛回给鹊舟,“你在房间里又看到了谁?”   “当然是你啊。这个应该就是要让人看到自己同行的队友的吧。”鹊舟说。   “不一定。”文砚答,“如果进入特殊房间的是单独的一位男性,他不可能什么人都看不见,我比较倾向于认为在房间里看到的人是……”   文砚反应过来什么,卡了下壳,没能接着说下去。   暗搓搓使的坏心眼子被人察觉出来了,鹊舟更来劲了,明知故问道:“是什么?”   文砚看他一眼,有些无语的说:“一定要问出答案对你有什么好处?”   鹊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坦然道:“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挺喜欢你的,我承认啊,你长得帅嘛,谁不喜欢帅哥哥呢。再说了,我以前又没喜欢过什么人,从择其优的原则来看,也只能是你了。”   文砚闻言,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难受,他极好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那种失望暴露于人前。   “看来我看见你的原因和你差不多。”文砚淡漠道。   鹊舟长长的哦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的,可他偏偏不反驳,搞得文砚也不好继续解释。   算了,随便吧。   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他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晚些时候,约莫凌晨三点,罗依一醒了,醒来以后现实茫然的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旁边昏昏欲睡的两人一跳。   “哎呦闺女你可算醒了!别那么大动静,手上还扎着针呢!”鹊舟忙把要下床的罗依一给摁坐了回去。   “你们是谁?!”罗依一忙扯高了被子把自己裹住,一脸戒备的看着鹊舟文砚二人。   鹊舟心说这反应可千万不能让警察看到,不然他和文砚就得被安上个嫖|娼的罪名了,那可不好。   思及此,鹊舟忙举手做投降状,说:“你放心,你别怕,我们跟那些恶心的傻逼不一样,我们是良民!绝对绝对对你们这种小屁孩儿没兴趣。”   罗依一还是有些害怕,可她确实记得在她昏迷前,是鹊舟把他从火灾现场带出来送到医院的,这让她稍微放了点心。   “你们是警察吗?”罗依一小声问。   只有警察才会在危险的时候救她吧。   鹊舟摇头,面不改色的忽悠道:“我们以前在你姨妈的店里吃过饭,看到过你几次。今天无意撞见你被人带去那种地方,我们不放心就跟过去了。幸好赶上了……”   鹊舟呼出一口气。   罗依一一听这两人是姨妈店里的客人,对二人的防备瞬间降至最低,同时,一抹哀意也浮现在她的脸上。   鹊舟想起来在澡堂里听见的身边其他人的对话,知道罗依一的姨妈已经去世了,不免有些心疼起这孩子的操蛋遭遇。   这垃圾游戏的垃圾随机系统到底是哪个混蛋搞出来的啊?   哦,是他爸。 第157章   虽然不忍心,但为了能套出更多的情报,鹊舟还是狠了狠心,问罗依一:“说起来,我们上次打算去你姨妈店里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店已经换人经营了,你姨妈是搬去其他地方了吗?”   罗依一神情悲伤,低着头说:“姨妈她……去年去世了。”   鹊舟假装愣住,随即道了声歉,叹道:“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那你现在是跟着谁生活?”   “我住校。”罗依一说,没有解释更多。   鹊舟不可置信道:“没有人照顾你吗?你才多大啊?有没有上初中?”   罗依一勉强地冲鹊舟笑了笑,“我初二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个……医院的费用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鹊舟心里骂了句娘。   真畜生啊,才初二的小孩儿,14、15岁的年纪,那些人也真下得去手。   “不用谢,医药费你也不用出。”文砚说,“这些事情都有大人来处理,一会儿可能会有警察叔叔来找你说话做笔录,你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他们就好,之后你就回到学校去好好读书,以后不要再跟奇奇怪怪的同学一起出来。”   罗依一咬了咬唇,“医药费真的不用我……”   “用不着。”鹊舟打断道,伸手摸了摸罗依一的头,“你就安心吧,等身体不难受了,做完笔录之后就别管这些事情了。还有就是……唔,这件事儿你是受害者,如果以后有人拿这件事跟你开玩笑,你就怼他,或者别搭理他,别把那些傻逼说的话往心里放。”   罗依一愣愣点头。   知道罗依一醒了,有护士进来看了看,了解了罗依一的最新情况,确定没什么大碍以后才带鹊舟去护士站借电话给之前的警察打过去。   后边的事情就很好处理了。   警察来了以后找罗依一了解了情况,罗依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之后警察就打算离开。   离开前,文砚当着罗依一的面问其中一个警察说:“洗浴城那边的人都抓到了吗?他们承认了么?还有那些女孩,找回来了么?”   警察本来只不方便给他们透露这些细节的,但罗依一对这个问题也很是关注,睁着大眼睛望着警察,满满的求知欲。   警察左右看了看,确定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后才破例压低声音说:“载走那些女孩的车刚刚已经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那些女孩都在,目前正在送医的路上。洗浴城的人也都控制起来了,但那些参与嫖/娼的人是在火灾刚发生的时候离开的,我们正在一一追查。”   罗依一小声问:“能找到他们吗?他们会被抓起来坐牢吗?”   “当然。”一名女警道,“我们一定会把那些坏人都给抓起来的,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谢。”罗依一说。   鹊舟也道:“谢了。辛苦你们了。那个……后续有什么进展的话,会在新闻媒体上公布吗?”   这个问题警察们都没答,鹊舟本来想追问一下,被文砚拦住了。   警察走后,文砚解释说:“这个他们恐怕也做不了主,得看上边的意思。”   鹊舟懂了,耸耸肩,小声嘟囔道:“游戏而已至于弄那么真实么。”   文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保持了沉默。   病床上,罗依一又睡了过去。   这是鹊舟的意思。其实罗依一的身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完全可以出院,但罗依一现在连个家都没有,出院也就只能回到学校宿舍去,再说现在夜已经很深了,还不如就让她安心在医院睡一晚上,等天亮了再说别的。   等罗依一睡熟,文砚拍了下鹊舟肩膀,起身示意鹊舟跟他出去,他有话要说。   鹊舟打了个呵欠,慢吞吞跟在文砚身后。   先前警察离开的时候把病房的门给关上了,文砚到门边一拧门把,意外的发现门外不是医院的走廊,而是别墅二楼的风光。   鹊舟从后边探了个脑袋向外张望,哟了一声,悄声道:“这次怎么这么容易?”   文砚回头望了眼床上呼吸平稳的罗依一,迈步到门外走廊上,说:“也许后边的故事已经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鹊舟想了想觉得也是。他们救出了罗依一,报了警,戳穿了洗浴城的真面目,警察也找到了那些孩子,之后如果还有剧情的话,那就是警方在数日的追查后成功抓捕了那些逃掉的嫖客。   这种追查工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而期间的等待时间对罗依一和鹊舟文砚而言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硬要把他们放在房间里拖延那么几天时间属实是没有必要,还不如把他们给放出来,至于结局……能意会到就行。   “行吧,那咱俩先下去推理一下吧。争取能今天离开这儿。”鹊舟边说边又打了个呵欠。   他是真的很困,急需离开这破游戏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文砚看鹊舟的状态不是很好,提议说:“要不你先睡会儿,等他们都出来了再说。”   鹊舟唔了一声。他并不觉得那些NPC队友有什么好等的,反正游戏也不可能把决定输赢的关键放在这些NPC身上,那样对玩家来说就太没有可玩性了。   不过既然文砚都说让他睡会儿了,他就睡会儿吧。   鹊舟最终还是败给了席卷而来的困意,下到一楼后很快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文砚拿起沙发上的那条很旧的针织毯盖在了鹊舟身上,自己则坐在鹊舟身边,盯着黑板上的符号整理思绪。   鹊舟虽然困,但睡眠很浅。当其他人陆续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鹊舟一下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视野还没完全恢复清晰,就张嘴问文砚说:“思考的怎么样了啊小哥哥,我能躺赢吗?”   “不能。”文砚无情的打破了鹊舟的妄想。   鹊舟也没有如何的失落,坐直了身子准备好开始头脑风暴。   也许是他们头一天晚上聚过餐许过愿的原因,今天果真一人未死全员存活了下来。   谢幺难得的干劲满满,豪情壮志道:“我们今天一定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叶莎倒是比较保守,问鹊舟和文砚说:“怎么样啊两位大佬,今天我们有离开的希望吗?”   鹊舟点了点头,“应该有吧,实在没有的话就再玩一天呗,反正大家都玩出经验来了。”   “还是不了吧,经验再多也抵不过敌方的凶恶啊,我今天差点儿就折里边了。”郝才满脸憔悴。   “那就别说废话了,来看问题吧。”鹊舟起身走到了黑板前,用手指敲了敲黑板左上角的那个问题。   这一生对我影响最深的人是……   “首先,这个‘我’指罗依一,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吧。”鹊舟问。   众人齐齐摇头。   “那大家都可以说一下自己目前为止觉得的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是谁,以及是那个人的理由。”鹊舟虽然不觉得这些NPC队友能有什么用,但他也不希望把游戏玩成自己的一言堂。   而且人都是会犯错的,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也不一样,多听听其他的人的意见和看法并没有坏处。   “啊,还要我们说吗?我以为能靠大佬躺赢呢。”郝才挠了挠脑袋。   鹊舟瞥了他一眼,问:“你在房间里找到其他贵重物品了吗?”   郝才摇头,哀叹道:“我光顾着保命了,根本没时间去找东西。”   鹊舟嗯了一声,没就此多说什么。   “那……那我先说我自己的想法吧,可能不太成熟。”郝才觉得话题既然已经都到自己身上了,那不如就由自己来开这个头,“我觉得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她爸,因为她爸家暴,她童年并不快乐,这种阴影是可以影响她一辈子的,导致她很缺爱,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去相信那些人渣,最后被人伤害、自杀。”   “哦,对了。”郝才看向两位大佬,“你们今天去了初中房,里面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鹊舟一拍脑门,他是真把这个交代情报的环节给忘记了,忙和文砚一起把初中房的事情简要概括了一下。   但很默契的一点是,两人都没有说从休息室出来后进入小房间里看到的情形。   “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鹊舟说了结束语。   叶莎努着嘴巴思索了一阵,说:“罗依一应该是被她的同学骗到那里去的,这一点也可以侧面说明罗依一很容易相信别人,我猜那个小太妹一开始应该是刻意对罗依一示过好,然后才把罗依一骗到那边去的。”   鹊舟闻言也点了点头,“大概率是的。所以你们也觉得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她爸爸吗?”   “我是觉得童年应该是对一个人影响最大的阶段,如果说有什么对她影响最深的人,那这个人大概率出现在她的童年。”叶莎缓缓道:“罗依一童年最大的不幸就来自于她的爸爸,包括之后她上小学被校园暴力,我猜的没错的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她的家庭吧?小孩子最喜欢攻击没有爸爸妈妈的人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但鹊舟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余夏开口了,“那个,各位,我……其实有一些发现。” 第158章   “什么发现?”郝才问余夏。   余夏看向文砚。   文砚于是问她:“你提前交卷离开考场后有新发现?”   “嗯嗯!”余夏大力点头。   文砚问:“你去了哪里?”   “家。”余夏很珍惜自己这10个字的机会,她怕自己没交代清楚的话会影响大家最后的判断。   “罗依一家?”鹊舟问。   余夏连连点头。   “你在她家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挑重要的说就行,或者你比划比划,我们猜一下。”鹊舟说。   余夏想了想,指指桌上放着的那张报纸,然后两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翻开报纸的动作。   “你找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边的新闻很重要?”鹊舟秒懂。   余夏冲鹊舟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在鹊舟问她是什么的时候说:“凶杀。”   “凶杀案?!”郝才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什么凶杀案?跟罗依一有关系吗?”   余夏点头又摇头,看起来不是很确定。   “人不是罗依一杀的,但是死掉的人和罗依一有关系?”鹊舟猜测道。   余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又摇头。   叶莎觉得自己好像悟了,道:“是你自己也不清楚杀人的是不是罗依一吗?”   余夏这次点头了。   “那就是新闻上报道了一起凶杀案,死掉的人和罗依一有关系,并且凶手在报纸上是未知的状态。是悬案吗?”常彤彤大概总结了一下,又问。   余夏嗯了一声,肯定了常彤彤的说法,但她随即又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再伸出一根手指来,比了个耶。   常彤彤有点懵。   文砚倒是第一个看懂了,用陈述的语气道:“有两桩凶杀案么。”   “对对对!”余夏说着,唔了一声,“其实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有……”   余夏用她的耶指了指报纸。   “那就是两张报纸,每张上边都有一起凶杀案呗。”郝才说。   余夏肯定了他的说法。   鹊舟随即问:“两张报纸之间相隔的时间有多久?”   余夏把没收起来的耶重新举到鹊舟面前。   “两年?”   “嗯嗯。”   “两张报纸之间相隔两年,看来她是有意收集这些的。对了,你知道最晚的那一张报纸的出版时间距离你高考的那个时间有多久吗?”   这个余夏知道,因为高考试卷上有写年份,报纸上也有写。这一次她的耶依旧没收回去。   “两年……也就是说两起凶杀案分别发生在她的高一和初二……死的人是谁你知道吗?”鹊舟问。   余夏后边还有其他的发现想说,不想太快把字数浪费完,于是就挥舞着手臂比划。   她先是比了个一,代表罗依一高一那年,然后指指楼上五个房间的方位,最后指着其中一个方位的房间不动了。   那个房间是初中房的位置,于是大家就知道余夏的意思是高一的那起凶杀案和罗依一初中认识的人有关。   鹊舟猜到什么,说:“死的是不是那个小太妹?”   余夏表示自己也不能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小太妹,但是死的是个女孩?当时罗依一都上高中了,你能知道死的女孩跟罗依一的初中有关系,是不是因为尸体是在罗依一初中的学校里或者洗浴城发现的?”鹊舟问。   余夏一通狂嗯。   “那是学校里?”   “不是。”余夏说。   “那就是洗浴中心。死的只有一个女孩么?没有什么社会名流之类的?”鹊舟狐疑。   余夏摇头,但是手还是在一直比划着什么。   鹊舟看了半天,心说他们这群人应该先去报一个手语班再来的,这样太吃亏了。   但奇迹般的,文砚竟然看懂了,说:“火灾?”   余夏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了。   鹊舟也微微睁大了眼,撞撞文砚胳膊说:“哇靠,这也能看出来,你挺行啊。”   文砚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鹊舟把脑袋转了回去重新看向余夏说:“所以那个新闻其实是洗浴城着火了,大火烧死了一个女孩。但你既然说这是一起凶杀案,就说明根据痕迹检验,基本能确定这场火灾是人为造成的,目的是为了杀人,但警方暂时没有找到纵火的人,是吗?”   余夏说是。   “而且你也不确定烧死的人是什么人,可能是小太妹,也可能是那些被骗去的小女孩儿。”   “嗯嗯。”   “除了死者,还有伤者报告吗?”   余夏用两只手比出一个15,以示有15个人在这场火灾中受伤。   “受伤的人里总有社会名流了吧。”鹊舟道。   余夏表示自己不确定。   “报纸应该不会报道受害人的身份地位,再者说那些人应该也会想办法隐藏自己。”文砚道。   鹊舟应了一声。钱和地位还是能给人带来很多便利的。   “那初二那个呢?”鹊舟问余夏。   余夏这次指向了小学房,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示意死者是个小孩子。   鹊舟立马报出一连串的名字:“谢婉、林玲、张小帅?”   余夏比了个一。   “死的人是谢婉?”鹊舟挑眉。   余夏说:“大概。”   “报纸上一般不会写受害者的全名,你看到的报纸上的名字写的是谢某么?”文砚问。   “是的!”   “很难说这些事情跟罗依一没关系啊。”鹊舟托腮做思考状,“害过她的人都遭殃了,老天眼怕是没有那么开眼。”   “大佬你是觉得人是罗依一杀的,火是罗依一放的吗?”谢幺问鹊舟。   鹊舟说:“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这如果跟罗依一没关系的话就太巧了。”   “可如果她真的杀过人,那她一直以来带给我们的柔弱的形象就是假的了。”叶莎好好一姑娘愣是把脸皱成了一团。   “但这也只是两份报纸而已,只能说明小学和初中伤害过罗依一的人遭到了报应,并不能说明之后的坏人的下场。”郝才说,“比如高考房的老师和火锅房的老板。”   鹊舟忽的倒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可能知道高考房那个老师的下场。”   文砚反应很快,问他:“你在火锅房看到过什么消息是么?”   鹊舟点头,“但我没字数了,不好说,我也比划一下,你猜猜?”   鹊舟说着就去指桌上的报纸,指完就不动了。   文砚:“……”   这就是所谓的比划一下?确实是一下。   “你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你一开始并没有把报纸内容联想到高考房的老师身上,是因为新闻报道的内容并不详细?”文砚问。   鹊舟摇头,抬手指了指厅内的钟表。   “是时间不够,你来不及看仔细?你是只看了一个大标题么?”文砚想起来鹊舟说过,火锅房最后需要把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给扔出去,不然就会被渣男的正室砍,如果报纸也是那时候多出来的东西,那么鹊舟确实是没有时间细看的。   鹊舟打了个响指证明文砚的猜测完全正确。   报纸是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为了安全考虑,他当时只来得及看大的新闻标题,而他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新闻的标题是某高中部男教师离奇失踪三日后被人于家附近的河流下游发现。   如果说谢婉的死和洗浴城的火都是罗依一干的,而罗依一从来没有变过的话,那么报纸上那条有关于高中男教师死亡的新闻就值得品味了。   或许那位死掉的男教师就是高中时骗过罗依一感情的男教师。   说起来,那张报纸出现过后房间里有没有再出现过新的属于渣男的物品了,说不定报纸并非渣男之物,而是房间给他和谢幺的通关奖励。   那么火锅房的那位老板的最终下场又应该从哪里去找?   从时间顺序来看,已经没有排在火锅房之后的房间了。   不。或许是有的。   鹊舟动了动脖子,用目光扫视着这座别墅。   这里不就是排在火锅房之后的房间么?所以这里会有什么东西来揭示火锅店老板的下场吗?   “他是怎么死的?”文砚的声音把鹊舟的思绪拉了回来。   鹊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新闻上的高中老师,不过他并不知道那个老师的死因,只知道他的尸体是被人在河里发现的。   鹊舟把这个意思用肢体传达了出去,大家都有些沉默。   “所以人真的都是罗依一杀的么?”常彤彤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目前来看,只有可能是她自己干的这些事。”鹊舟叹气,想起了小学房的最后,罗依一用长大以后的口吻对他们说的那句话:   我想我早就应该为自己争取一次,以不那么极端的手段。这样,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极端的手段,鹊舟一开始将其理解为罗依一承受不了这些生活的苦难,最后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现在想来,极端指的或许不是自杀,而是杀人。   所以罗依一最后跳楼自杀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杀人的事情终于暴露了,但她不想接受法律的制裁,所以选择自尽。   所以那篇被黑笔涂抹的新闻内容里很可能就藏着火锅店老板的死讯以及凶手被找到并自杀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要涂黑……   可能因为报纸是罗依一现在的家人带回来的,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把新闻内容给涂黑了。   这么想的话,一切倒是都可以想通了。 第159章   大家又讨论了一番,基本可以确认罗依一是杀过人的,这样最为合理。   “对了,我还有条线索,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我还是说一下吧。”余夏说着,给出三个字:“电话,妈。”   “罗依一妈妈给她打电话了?”文砚问,“手机也是在罗依一家里发现的是么?”   “嗯。”余夏点头。   “你接了吗?”鹊舟问。   余夏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像是单纯的在说:我没有接电话。   鹊舟哦了一声,“你看到手机的时候她没打,是你看到通讯记录里有她妈妈的电话,对吧。”   “嗯嗯!”   “有通话的录音吗?”   “唔。”余夏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注意。   “她们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文砚问。   余夏摊手表示这个时间不太确定。   “有很多她们的通话记录么?”鹊舟问。   “嗯嗯!”   “时间间隔怎么样?”   余夏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谢幺凑了个热闹。   余夏摇头。   “一周?”谢幺又问。   余夏再次摇头。   “难不成一个月啊?”谢幺再问。   余夏这次点头了。   “一个月一个电话么?罗依一没和她妈妈住在一起?哦不对,罗依一她妈那时候出狱了么?”鹊舟蹙眉,“能打电话的话应该是出狱了吧,那电话是谁打给谁的?罗依一打给妈妈的?”   余夏摆手,做了个颠倒的手势。   “是妈妈打给罗依一的?”   “嗯嗯!”   “全部都是么?”   “嗯!”   “她们的通话时间长吗?有没有超过五分钟?”   余夏摇头,伸手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三,意思为通话时长通常在两三分钟的样子。   “两三分钟说不了什么大事,估计就是问问近况什么的吧。”叶莎猜测道,“罗依一是自己住的话,她妈妈每个月给她打个电话聊聊近况也正常。但是一个当妈的,一个月才打一个电话给女儿,未免有些少了。”   “感觉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身为母亲不能完全对女儿不闻不问,所以每个月打一个意思意思就好了。”常彤彤说。   “而且罗依一自己没有主动给妈妈打过电话,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们母女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叶莎问。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罗依一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妈妈就去监狱了,之后她妈妈出狱,摆脱了家暴丈夫的妈妈大概率也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不会把罗依一接到身边,两人之间感情淡薄是正常的。只是……”鹊舟说到这儿顿住了。   他想到自己之前和文砚讨论过的,这些房间的通关方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满足罗依一那些没有实现的心愿,或者说是在弥补遗憾,而躲猫猫房间里,罗依一表现出来的遗憾大概率是想要替母亲挡下一次父亲的毒打。   这实在不像是母女俩关系不好的样子。   不过换个角度想也能想通,可能正是因为罗依一长大后和母亲关系不亲近,而她有些渴望母爱,所以才希望自己小时候可以帮母亲挡一挡父亲的殴打,这样长大后她和她妈妈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冷淡了。   鹊舟成功说服了自己,在大家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是我刚刚有点想岔了,现在我想通了。”   “OK,那这条线索又说明什么呢?”郝才问。   “我在想会不会是在给我们排除一个答案。”常彤彤举手道:“刚刚知道罗依一杀人的时候,我还在想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会不会是罗依一的妈妈,因为她妈妈当着她面杀过人嘛,但现在知道她和她妈关系不好,我就感觉,可能对她影响最大的还是她爸爸那个暴力狂。”   “不,我倒是觉得她和她妈关系不好这一点和她杀人是受到她妈的影响这一点不冲突。”叶莎反驳了自己的好闺蜜。   “那她妈妈每个月给她打一次电话这个信息有什么作用?”常彤彤不解。   “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作用吧,可能只是为了补全世界观?她妈妈要是完全对她不闻不问才奇怪吧。我们可能都想复杂了。”郝才自己想了一会儿,最终得出这么个观点来。   其他人也觉得有理。   “那现在大家是都觉得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是她妈妈了吗?”谢幺出声。   “我反正是这么觉得的。杀掉伤害过自己的人,这事儿绝对是罗依一从她妈身上学会的。”叶莎道。   “赞同。”郝才举手。   “我也赞同。”常彤彤说。   余夏拢了一下头发,也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罗依一杀的,那我也认同这一点。”   鹊舟偏头和文砚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冲对方点了下头。   鹊舟一拍手,“好,那现在我们相当于是全票通过了,确定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是她的妈妈。接下来我们要确定的就是黑板上这些符号所代表的意思了,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拳头和嘴唇挺好猜的,大概就代表暴力和辱骂之类的。”叶莎说,“倒三角、爱心、小刀……我只能把爱心当成是和感情有关,小刀和实质性的□□伤害有关,但倒三角我就不知道了。”   “往这个方向猜没问题吗?会不会这些东西不代表这一类型的事情?”谢幺有些迟疑。   “那还能往什么方向猜?拳头代表有手,嘴代表有嘴?这不所有人都符合吗?”叶莎说。   “有道理哈。”谢幺被说服了,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很快又有新的疑问:“会不会是一个符号代表一个人?比如拳头代表罗依一她爸,嘴代表……唔……好像不太能解释得通哈。”   见谢幺自己把自己说服,其他人也不再多解释什么。   “那就按我刚才说的那种方向猜么?”叶莎问两位大佬。   鹊舟嗯了一声,他之前和文砚也是往这个方向猜的。   可倒三角是什么呢?   “那个……其实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那么纠结于某个符号对应的是什么意思吧,我们只需要把罗依一妈妈做过的事情给罗列出来,然后去看哪些符号符合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就好了。”余夏说。   “嗯。”鹊舟也是这么想的。   “但她妈妈做的事儿挺简单的吧,就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爸,然后就是有可能帮她挡过来自于爸爸的伤害。”常彤彤小声道。   “那刀子是不是代表杀人啊?”郝才挠了挠头发,“这些符号里感觉就只有刀子能和她妈妈挂上钩。”   “我也觉得是。”余夏说。   “那就按照刀子对应的数量倒液体就好了吧?”郝才说,“其他的符号感觉也对应不上。拳头代表殴打的话,她妈也没打过她吧,骂应该也没骂过,至少在房间表现给我们看的那些剧情里是没有提到她妈妈骂过她的。然后倒三角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爱心代表骗感情的话也没在她妈妈身上体现过吧。”   郝才这一通输出把除了刀子以外的符号都给排除了个遍,大家听完都没说话,各自陷入沉思。   “鹊哥,你们觉得呢?”谢幺左等右等没等来大家的一句准话,暗戳戳问鹊舟道。   鹊舟看了他一眼,说:“但我们并不能确定爱心一定代表感情上的背叛。如果爱心代表的是爱,我们也没法否认在罗依一小的时候她妈妈是爱过她的,如果没爱过,她妈也不会替她挡伤害。”   “可如果真的爱过,又怎么会在出狱后让罗依一继续一个人生活呢?”叶莎问。   鹊舟唔了一声。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说不好。   是母女俩分开的时间太久,导致感情变淡了,还是说罗依一的妈妈打从一开始就没真的爱过这个身上带着家暴男血缘的女儿呢?   可如果真的一点都不爱,又怎么会装模作样的每个月给她打去一个电话?   可如果真的爱,又怎么会每个月只打一个电话?   鹊舟自小就没有了母亲,十几岁的时候又失去了父亲,对于亲情,他也并不是很能去理解。   他只知道,如果换做是他和他爸分开那么多年,再相见的时候他也还是爱他爸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执着于找机会去找到他爸。   但罗依一和妈妈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而他和他爸分开的时候他已经十来岁了,这父子母女间的感情基础并不能相提并论。   还真是个难题。   “我觉得我们不能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她妈妈当着她的面杀过人,那就只用选这个小刀就够了,其他的东西没必要想太多,想多了倒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郝才站起了身,“如果你们都不敢去做这个决定开那扇门,那我去开,我觉得答案就是这样,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哎,你也别着急,我们可以再细捋一遍的!”叶莎劝阻道。   郝才说:“但我觉得没必要了,反正捋来捋去也就是那么个答案了,再耽搁下去我怕你们还要等一个明天,我已经没办法再进房间了,下次进去我肯定会死在里边的。”   叶莎扭头看向鹊舟和文砚,希望两位大佬能帮忙劝阻一下。   文砚没动弹,眼神像是在说:他爱去不去,跟我没多大关系。   鹊舟则无奈笑笑,冲叶莎说:“他说的对,继续捋下去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并不能确定哪个答案一定对,哪个答案一定错。就目前而言,用最简单的思考方式填入小刀所对应的液体数量是我们的唯一解。” 第160章   “可是……可是如果答案错了呢?”叶莎喃喃。   “不会错的。”鹊舟说着看了抱着五个易拉罐大步走到门边的郝才一眼,“至少拧动门把的那一刻,拧动门把的人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后边还有一句话鹊舟没有说,那就是:就算答案错了,人也得满怀希望的死去,而不是让不安成为人生最后的终止符。   易拉罐中的液体哗啦啦被一瓶接一瓶倒入了门上的凹槽,等到第五瓶倒完,郝才回过头来看向众人,露出个略显勉强的笑来。   “哎,一会儿门打开了,我们出去了,你们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啊?”郝才故作轻松道,其实他搭在门把上的手一直在微微发着颤。   其实郝才并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是错的,但就像高考考场上哪怕明知一道题不可能有错,却还是会不自觉的反复检查一样,郝才虽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还是会紧张。   “好啊,当然没问题,一会儿我们出去了,别说一顿饭,十顿我都能请你!”叶莎也想明白了鹊舟的用意,这会儿看郝才有心要活跃气氛,便顺了他的意。   郝才嗯了一声,说了句说话算话,便转头按下了门把。   这一下郝才按的挺重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犹豫不敢按,或者使不上劲儿。   可让众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门没开。   郝才脸上的笑登时就绷不住了。   鹊舟也是一蹙眉。   答案竟然真的不是小刀?   或者说,答案应该是小刀加爱心一起?总不能还有拳头、嘴唇、倒三角那些。   针对郝才的惩罚还没降临,可郝才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了对死亡的恐惧里,身抖如筛糠。   鹊舟叹了口气,在他身边,文砚忽然就窜了起来,哐哐哐连开四瓶易拉罐,跑过去就往往凹槽里倒,然后命令郝才说:“开门!”   郝才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在文砚的这一声命令里听话的又按了门把。   可门还是没有开启。   郝才脑袋嗡嗡作响,嘴唇翕动要说些什么,但声音还没有从喉间发出,他整个人就忽然炸成了一团血雾,连一点残肢都没留下。   “啊!”   看见这一幕的人里除了鹊舟和文砚都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鹊舟别过脸去,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画面。   文砚是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人,他全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液染红了。他慢半拍的用还算干净的掌心擦了把脸,回到沙发前,语气尽可能平静道:“我以为只要在惩罚降临前给出正确的选项他就能活,但现在看来,小刀加爱心的选项也是错误的。”   “也可能门内那些液体只能管一次,你在开第二次的时候,头一次的液体已经被清空了。”鹊舟说完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门应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郝才第一次没死可能只是因为死亡机制有延迟,既然机制有延迟,门内液体应该也没那么快被清零。”   “我也这么想。”文砚说。   鹊舟受不了文砚那血呼啦查的样子,随手就把沙发上的针织毯递了过去示意文砚好好擦擦脸。   文砚接过擦了擦,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鹊舟说着又盯向黑板,“如果小刀和小刀加爱心都不对的话,那我们肯定是遗漏了些什么。”   “可我们每一关都已经探索的很详尽了。”余夏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还沉浸在之前郝才的死亡阴影里。   “是其他符号我们没有解析正确吗?所以遗漏了……那个嘴唇会不会是指吃人?你们之前不是说有本故事书上画了罗依一她妈妈把罗依一爸爸的肉给罗依一吃的事儿么?”叶莎也有点儿没回过神,说话时眼神都是飘忽的。   “概率不大。”鹊舟说,“我觉得这些符号应该是泛指某个大类的,而不是精细到具体的某件事情,那样太绝对了。”   “也是……那是倒三角么?我们现在就只剩下这个不知道含义了。”叶莎说。   “也许是代表性|侵。”文砚把被血染脏的针织毯放在了桌子上,压住了报纸的一角。   鹊舟挑眉,随即恍然。   “啊,为什么?”谢幺茫然。   “噢!那确实有可能诶!”叶莎越想越觉得文砚说得对,“这些符号肯定是能和每个房间里对罗依一影响最大的人对上的,罗依一在初中房和高中房都被性|侵过,倒三角代表性|侵的概率我觉得是很大的。”   “然后嘴巴是谩骂,躲猫猫房和小学房罗依一都被骂过,这个猜测是比较靠谱的。”常彤彤说。   “那拳头是暴力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好几个房间都有人对罗依一使用过暴力。”叶莎道。   常彤彤嘶了一声,“如果按照每个符号至少能对应两个及以上的人的作为的规律来看,小刀就不该是代表杀人,因为当着罗依一面杀人的只有一个人。”   “那爱心就不是代表爱,而是代表骗感情了,因为这些房间里几乎没有人爱罗依一,但骗感情的话就有高中老师和火锅店老板两个人。还有初中房那个小太妹应该也算骗感情的一种吧。”叶莎说罢,看向鹊舟和文砚,希望能得到这两位大佬的意见。   “有点道理,但我们并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人不爱罗依一的可能性。而且刀子又该如何解释?除了她妈妈,还有人当着罗依一的面杀过人么?”鹊舟指出了还有疑问的地方。   “那刀子就不代表杀人。”文砚说。   鹊舟应声,“对,因为打和骂都没有体现,骗感情和性|侵也没有,如果刀子真的是代表杀人,那刚才郝才不应该打不开门。所以不是其他符号选错了,而是刀子这个符号代表的意思并不能和罗依一的妈妈对上号。”   “那不能选刀子的话,就是其他符号里有能和她妈对上号的了,哪个能对上?哪个都对不上吧。”谢幺有点绝望。   他们之中已经又有一个人死去了,死得尸骨全无,而他们现在根本连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没有人是想死的,悲观与绝望的气氛在别墅大厅里悄然蔓延开来。   鹊舟闭上了眼。   他不是想要放弃,而是想重新把这场游戏中发生的一切给在脑子里过一遍,看看有没有被他遗漏的线索或别的什么。   “项链。”大概半分钟的功夫,鹊舟猛的睁开眼,伸手去拿桌上的那张报纸。   文砚此前对项链一直没什么印象,这会儿见鹊舟想起来了什么,目光自然而然追随了过去,落在了被鹊舟暴力翻开的报纸纸页上。   被涂黑的部分依旧是被涂黑的状态,鹊舟的视线没有在被涂黑的部分停留,而是直勾勾落在旁边那张配图上。   图上,较低的拍摄角度并不能把站在高楼上的女人的脸拍得很清晰,但女人胸前的那一点反光让鹊舟那点被尘封的记忆找到了出口。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是因为这一点反光才觉得她身上或许是戴着一条项链的。”鹊舟说,“不过我也没太在意,那个念头也就是稍微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没了,所以之前才没想起来。”   “可这能说明什么?哦!我懂了!”谢幺问到一半自己悟了,说:“就是说罗依一戴着她妈妈的那条项链,证明她还是爱她妈妈的,她爱妈妈,就说明她妈妈也爱她,那也就是说我们直接选爱心就好咯?但爱心不是说代表的是欺骗感情吗?”   “爱心代表什么只是猜测而已。”鹊舟说着摇摇头,“而且我想表达意思的不是罗依一戴着她妈妈的项链,而是……在这篇报道中,真正跳楼的人或许是罗依一的妈妈。”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随即胳膊上纷纷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我、我的天……难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死亡对象吗?!”余夏睁大了眼睛。   “这不太可能吧。”叶莎震惊过后很快回神,喃喃道:“每个房间里固定出现的人都是罗依一,死者不太可能是她妈妈吧……”   “我并不是在否认‘对我影响最大的人’中的‘我’代表的是罗依一,我只是想说,也许在罗依一死前,她的妈妈也去世了。并且,罗依一可能不是死于跳楼,而是死于其他我们尚未知晓的原因。”鹊舟道。   “可是她妈妈又为什么要跳楼呢?这太不合理了,我还是更倾向于是罗依一戴着她妈妈的项链坠楼的。而且……说白了,我们并不能通过这张报纸上的配图就确认跳楼者脖子上戴着项链吧。”叶莎并不认同鹊舟的说法。   鹊舟也不恼。事实上叶莎说的也没错,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我忽然想起来我在……听到过一段对话。”鹊舟故意模糊了地点,为的是不让系统判定他超了每日可以透露的有关房间信息的字数。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只有文砚很快就知道鹊舟指的是哪一句话了。   因为那段对话他也听过,当时他不太在意,现在结合鹊舟之前提出的猜测,他就开始有些在意了。   那是在洗浴城里,他和鹊舟被分开在两个空间的浴池中泡澡,他们都听见了身旁人的交谈。 第161章   “哎我说老王啊,你昨天怎么没来?昨天不是休息日吗?”   “嗐,别提了,我们公司那位大老板过几天要结婚,把工作全推到这几天了,我今天能腾出点时间过来都算我运气好!”   “结婚?你们那老板都四十多了吧,怎么才结?”   “没遇到心上人呗。这不前段时间遇到一个,立马就要结婚了嘛。嗐,不是我说,我也不知道他那身份那家世,娶谁不好,非得娶个二婚的女的。”   ……   大老板娶二婚女。   这个信息单看没什么可说的,但结合这栋别墅和报纸照片上女人胸前的项链来说,鹊舟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当然,这一切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文砚自认不是一个易冲动的人,如果他是,他也不会在这种不间断的死亡游戏里存活到现在。   可在鹊舟没办法向其他人透露更多信息且这条信息本身没有什么可以一锤定音的价值的时候,文砚忽然有了一股去做那个帮鹊舟冒险一试答案对错的人的冲动。   他想在没有确定答案一定正确的情况下按照鹊舟的直觉行事,为此哪怕献出他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这很奇怪,这完全不像他了。   可是……   文砚觉得,那股冲动他是压不下去的。   “我去吧。”文砚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鹊舟挑起眉梢。   叶莎茫然了一下,问:“你去什么?”   “开门。”文砚给出了一个很简洁但也很震撼人心的回答。   叶莎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睁大了眼睛说:“开门?!开什么门?!不是,怎么的就又要开门了?我们讨论出了什么新的答案吗?!”   文砚摇了摇头。他的字数也用完了,他没有办法给他们描述并解释洗浴池里的那段对话,也没办法跟他们说他和鹊舟的猜测。   “哎,不是,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怎么了啊?就算有些话说不出来,换其他方式表达一下也可以啊,干嘛非得拿命去试来试去的啊!”   叶莎之前没劝住郝才,本就对郝才的死有很大的心理阴影,这会儿眼瞧着文砚也要去送死,她心态一下子就有一点崩。   “我没法解释,太麻烦。”文砚冷静道。   “这是麻不麻烦的事儿吗?!”叶莎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文砚知道这姑娘是为他着想,倒也没表现得太过冷漠,只是淡淡答说:“我认为可以一试。”   “要不试之前咱俩先单独聊聊?”保持了小片刻沉默的鹊舟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对文砚说:“我们进过的房间差不多,说话方便一点儿。”   文砚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走去厨房关上了门,门刚一合上,鹊舟就说:“你想用几瓶液体去开门?”   “四瓶。”文砚答。   “爱心啊。”鹊舟笑了笑,“可以说说原因么?我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一不一样。”   文砚直觉他俩想的是一样的,属实没有多大必要去浪费口舌,但他还是听话的把洗浴池里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然后说:   “如果我们把对话中的二婚女当成是罗依一的妈妈并以此为前提来看待整件事情的话,一来别墅的存在会变得合理,二来特殊房间只交代到罗依一在火锅店上班而并未讲述之后罗依一是怎么结婚生子并住进别墅的这一点也能得到解释,因为住进别墅的根本就不是罗依一,而是她的妈妈。”   “在此基础上,假设罗依一和她妈妈互相爱着的话,也就能解释她妈妈的跳楼和一个月一次的电话了。首先,妈妈跳楼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女儿做的那些违法的事情并且知道这些事情即将败露,为了保护女儿,她主动揽下所有罪名然后畏罪自杀。”   “其次,一个月一次的电话可能并不是妈妈的本意,而是罗依一自己要求的不让她妈妈多打,其用意在于罗依一并不希望打扰妈妈的新生活,她希望妈妈能别太记挂她,她也不希望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连累她的妈妈。”   “当然,以上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主观臆测,实质性的证据约等于没有。”文砚最后简短的对自己的上述发言做了个说明。   鹊舟叹了口气。   文砚不动声色的觑了他一眼,心里想的却是:难道我们想的不一样么?   文砚心中的失望还没来得及生出,就听鹊舟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你一说出来,我就觉得咱们这想法非常非常的不靠谱呢?这完全就是瞎蒙啊。”   “也不算瞎蒙。”文砚却说,“是一种感觉吧。在我们能看见罗依一的房间里,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会因为自身的遭遇而迁怒他人的人。这个他人里就包含了她的母亲,其实她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做错,所以我想……她应当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疏远她的母亲。”   “而她能有这样的特质,想来她的母亲也如她一样,不会因为丈夫的殴打而记恨、疏远甚至抛弃自己的孩子。”鹊舟接话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多说什么。   也许有些时候,某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一定要找到足够充分的证据。一个感觉或许就够了。   但鹊舟很清楚,他输不起,所以他无法单靠一个感觉就顶着输掉游戏的风险去开门。   人都是卑劣的。用卑劣一点的话来说,鹊舟需要一个替他的感觉冒险的替死鬼。   而文砚自告奋勇的扮演了替死鬼的身份。   在文砚拿着四瓶易拉罐走到门前的时候,鹊舟站在距门一米远的位置,一言不发。   叶莎从后边走到鹊舟身侧,一脸焦急的问他:“你们都聊了些什么?真的确定了吗?万一你们的思路错了,万一爱心不是代表爱,万一必须得有小刀这个符号……到时候我们可就只剩下五个人了啊。”   言下之意就是,到那时,他们就真的输不起了,因为一但再出现一个死亡的人,剩下的四人就没有再去一次房间的机会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拿命去当钥匙使。   “其实小刀也可能代表一种感情上的欺骗,你听过一句话叫背后捅刀子么?这代表一种背叛,罗依一这一生里被很多人背叛过,以每个符号至少对应两个人的这个猜测来看,刀子代表背叛比刀子代表杀人更靠谱。”   鹊舟说着,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往门内倾倒液体的文砚身上移开过。   “可是爱心代表爱就靠谱么?照你们这么说,真正爱过罗依一的人也就只有她妈妈一个,并没有第二个人啊!”眼瞅着文砚已经倒空了两罐液体,叶莎急得直跺脚。   鹊舟语气仍是淡淡的,说:“说不定火锅店老板是真的爱过罗依一的,也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爱过,只是爱的方式各有不同,并不为常人所认同罢了。”   “你……我……哎……!”叶莎说不出话了。   哗啦哗啦——   说话间,文砚倒完了最后两罐液体,把空掉的易拉罐随手放在了旁边的鞋柜上。   在按下门把之前,文砚转过身来看向鹊舟,用一贯的平静面孔问他说:“我们以前是恋人么?”   鹊舟啧了一声。   其他听到这句话的人则纷纷瞪大了眼,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文砚半点都不在意那些或震惊或茫然或探究的目光,他只是看着鹊舟,等待着一个回答。   鹊舟也看着文砚,舔了舔唇,说:“也不算吧。”   “不算?”文砚眼睛轻眨了一下。   鹊舟的答案不是“不是”,而是“不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以前真的……不,应该说至少有成为恋人的倾向。   “嗯,不算。”鹊舟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承认,但是……”   鹊舟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游戏,换句话说,这些全部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就算他们给出的游戏答案错了,文砚也不会真正的死去。   可有些事情对他而言是假的,对没有恢复记忆的文砚来说却是真实的。   现在这个文砚是真正的愿意以生命作为代价去帮他踩这个雷。   而在这之前的文砚也是如此,无论是愿意为了他冒着死亡风险摘除腺体,还是付出生命阻挡堕化的精灵屠城,亦或是为了帮他完成任务去给研究员们抽血做实验、在那个雨夜给他送来一袋吃食,文砚始终是这个样子,总是在付出着什么。   鹊舟不喜欢这样的文砚么?   鹊舟想,这个世上大概是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总是或有意或无意的向着自己、帮着自己的人的,他一直不正面给出一个确切的回应,归根究底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文砚,而是因为他大仇未报,心里总是无法安定。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被魔晶集团的人带走,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小孩,如果他是在正常的人生里遇见的文砚,那早在第二次在游戏里看到文砚的时候他就会主动出击了。   毕竟早在第一场游戏的末尾,他已经向那个送他吊坠的男生低了头、软了心。   “但是什么?”文砚问。   鹊舟轻声回答:“但以后或许会是。”   我们以前是恋人么?   不算,但以后或许会是的。不是出于对无限付出的感恩,而是因为那颗隐藏在付出背后的真挚的心。 第162章   文砚在得到那句以后或许会是之后就按下了门把,动作跟郝才一样,挺快也挺决绝的,像是在担心慢一秒钟自己就会舍不得去死。   但幸运的是门打开了。   别墅外的光照了进来,尽管只是夜晚别墅花园里路灯的灯光,但也很让人欣喜。   “我们出来了!天呐,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叶莎拉着常彤彤的手走到了门外,激动的要落下泪来。   鹊舟在门开的那一刻就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消息提示,但在他选择脱离游戏之前,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出现,一点点的由透明转化为了实体。   这身影是罗依一,准确一点来说是长大以后的罗依一,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很年轻,却也很苍白瘦弱。   其他人也看到了突然多出来的这么个人,谢幺吓得当场躲到了余夏身后,余夏也紧张的抓住了旁边常彤彤的胳膊。   既然游戏任务已经完成,鹊舟根本没在怕的,就那么姿态闲散的站在罗依一面前,问她:“你现在出来,是有什么事想说么?或者你是想要帮我们复一下盘?说起来我挺好奇的,报纸上跳楼的人是你母亲吧?那你又是怎么死的呢?”   这些问题对于大部分鬼来说无异于是在雷区上蹦迪,但罗依一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事实上,她的出现原本也是想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误闯别墅的人们完完整整展现一遍的。   罗依一没有说话,但她一抬起手来,屋内屋外的人就都是眼前一花,随即他们的身体像是融入了空气,无法自主控制,只能被动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切。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罗依一才刚出生不久,她的父亲被人骗去赌博,赢了几把之后便上了瘾,赌得愈发起劲,最终在赌场的精心算计下输光了所有。   叶琳的家境很好,当初嫁给罗依一的父亲罗祁只是因为爱。叶琳没想到自己的丈夫有朝一日会沉迷赌博并且欠下巨额赌债,在得知这件事后,她失望的和罗祁大吵了一架,最后在罗祁再三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赌了之后,她才平复了些许,把自己嫁妆的一部分拿去变卖,以填补赌债。   可是赌徒的话那里能信呢?   在没了赌债的压力之后,还没过两个月,罗祁就又一次开赌了。   这一赌,直接赌掉了叶琳剩下的那部分嫁妆和他们那时候住的那所还算不错的房子。   叶琳本是不想交出那部分嫁妆的,她那时已经对罗祁失望,提出过离婚的事情,但罗祁哪里肯遂她的愿?当晚便一怒之下把叶琳打了个半死,并再三逼迫叶琳拿出钱来。   那是罗祁第一次在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里施展暴力,从那天起,属于叶琳和罗依一的噩梦就开始了。   赌输了?打。   不给嫁妆?打。   想要离婚?打。   想要偷偷逃跑?那更得打。   不但打老婆,还得打女儿。   气不顺了,打。   敢哭?打。   老婆打废了,那就打女儿。女儿打废了,那就打老婆。   罗祁完全变了个人,像从地狱爬到人间的恶鬼。   叶琳结婚时带来的嫁妆已经在罗祁的逼迫下全部卖完,叶琳自己也因为钱引发出来的各种问题和娘家闹掰,最后只剩下一条不算显眼的项链被叶琳藏了起来,没让罗祁发现。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述,总之在罗依一四岁那年,叶琳终于忍无可忍了,在一个夜晚趁罗祁熟睡之时用刀杀了他,然后用工具把他的尸体分解,煮了好几锅的熟肉,在晨曦到来之时叫醒懵懂的女儿和她一起分吃了恶魔的血肉。   那会儿罗依一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因为家里没钱,为了节约开销,罗祁每次都只准备一点点的饭菜,仅够他自己吃饱而已,至于他的妻女,能吃上点残羹就不错了。   罗依一太饿了,闻到一点肉香就停不下来,抱着比她小臂还长的骨头拼了命的啃食上边的残肉。   叶琳也在吃,但一个人身上的肉属实不是她们能吃得完的,所以最后的那些肉块被叶琳打包分了好几次扔进了垃圾桶。   也许是因为罗祁本身只是一个小人物,没太多人在乎他,所以他失踪了整整七天才被人觉察到。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叶琳没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叶琳被带走了,留下的四岁的小孩被送去了姨妈家照顾。   小孩一点点长大,从幼儿园毕业后又去了小学念书,在小学遇到了一群让人一言难尽的同学,开启了另一程的地狱之旅。   小学之后又是初中,姨妈死了,死于过劳。警方打算把罗依一送去叶琳的娘家照看,罗依一却拒绝了,选择了独自住校。   一个没有大人照看的未成年小孩无疑是恶人的首选目标。   罗依一就读的初中不是什么好学校,里边什么人都有,也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罗依一的妈妈杀人坐牢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罗依一在学校里很快就有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的外号并没少因为这件事情被人欺负。   杀人犯的孩子也是杀人犯。在这个又无知又自以为是的年纪里,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个被杀掉的人是不是该杀。   对于同学们的排挤,罗依一并不觉得难过,因为这些事情她早在小学时就经历过了。但一个女生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她本来无光的世界。   这个女生就是后来把罗依一骗去洗浴城的那个小太妹,她先是假意向罗依一示好,在取得了罗依一的信任后就把她骗到了那些男人面前。   罗依一那段时间遭受的待遇是非人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求救、向谁求救。   要告诉妈妈吗?不行,妈妈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并即将和新认识的叔叔一起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她不想去打扰他们,也不想她的妈妈因为她的这些烂事被叔叔讨厌。   结婚对象的女儿居然是被那么多男人染脏过的破布,多恶心啊,还是不要结婚了吧。   罗依一一点都不想让这句话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那要向警察求救吗?也不行,因为那些人拍了有关于她的视频和照片,以此作为威胁,只要她敢报警,她这一生就毁了,她妈妈的名誉也会被毁。   不能求救。无法求救。   小小的罗依一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娃娃,在充斥着恶臭和污水的漩涡里转啊转、转啊转,直到彻底坠入深渊地狱的那一天。   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一个熟人先出现了。   那是初中时的谢婉。   谢婉初中念的是贵族学校,按理来说是不该再和罗依一有交集的,但有些事情偏就那么巧,让她在一个周末和姐妹逛街的时候遇到了独自离开学校出来买文具的罗依一。   谢婉一看到罗依一就来了劲,拉着自己的好闺蜜一起过去和罗依一打了个招呼,然后当着罗依一的面明里暗里把罗依一贬低了一番,末了还阴阳怪气的说:“哎,依一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呀,你爸爸妈妈呢?哦!哎呀,不好意思呀,我忘记了,你爸爸死了,你妈妈现在还在坐牢吧?还是说她已经出来了,只是不想要你了啊?”   罗依一起初并没有搭理谢婉的打算,任由她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但听到这句话,罗依一忽然就在脑子里想:为什么这种人都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却要活的那么绝望呢?   人渣就是应该去死的。她爸爸是,谢婉也是,还有洗浴城的那些人,他们都应该去死的。   这个念头自升起开始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罗依一脑子不笨,她回去以后就精心策划了一起谋杀案并最终成功实施,让谢婉的生命停留在了14岁的时候,而她自己也因为把证据清理的够干净而成功隐藏起来,没有被警察找上门。   这次的成功给了罗依一勇气,让她在这条路上走的越来越远,后续又接连杀了两个洗浴城的嫖客,只不过她做的太干净,那两人最终在警方那里只是以失踪人口被登记入库。   再后来,罗依一上了高中并遇到了一个愿意帮助她、关心她的老师。   那是罗依一第一次对一个男性心动,而为了不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以前的不堪,她一把火烧了洗浴城,彻底与那个人间地狱划清了界限。   可悲剧的是,这位关心她的老师也只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罢了。他以老师的身份自居,看似对罗依一这个学生百般爱护,屡屡给罗依一开小灶帮她补习功课,可背地里,他满脑子都是龌鹾心思,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把这个孩子给骗到自己的床上去。   当罗依一发现自己受骗的时候,她已经要高考了。高考考场上,原本成绩还算不错的罗依一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答题,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骗她的?   为什么她就遇不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而唯一的那个真心爱她的人,她又不敢靠近,甚至连电话都只允许对方一个月打来一个。   高考结束后,罗依一知道自己上不了大学了,不过她的心情很平静,因为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她的那位好老师下手。 第163章   杀掉老师并把他的尸体扔进河里以后,罗依一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出租房里,缓了很久就没缓过劲儿来,直到高考出分那天,叶琳给她打来了电话,很期待的问她考得怎么样。   罗依一的成绩不差,这一点叶琳是知道的,她一直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感到骄傲,所以哪怕这个电话和上一个电话之间没有间隔一个月,她也打了过来。   但叶琳不知道的是,罗依一考得很差,不用查成绩也知道的那种差。   “考的还行,我决定报外省的学校,我在这里待够了,想去外边看看。”罗依一对电话那头的叶琳说。   叶琳有高兴有失落,高兴的是女儿高考考的很好,失落的是女儿要离开这里了,她以后想要见女儿一面就更难了。   叶琳想要劝阻,想问问她一定要报外省的学校吗?但她劝不出口,因为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并且早就不再需要她这个妈妈了。   “那好吧,你自己开心快乐就好,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可以把学校的名字告诉我吗,你开学的时候如果东西太多不好拿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帮你拿一些。”叶琳小心翼翼的说,生怕罗依一会拒绝她。   但罗依一还是拒绝了,说:“没事,我东西不多,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不用麻烦你跟我跑一趟的,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弟弟吧,他还小,你出远门他肯定会哭。”   叶琳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好半天,一直等到罗依一那边率先挂断电话,她也没说出什么,只能如泄气皮球似的焉了下来。   可能她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吧。也是她当初瞎了眼,要是她没看上那个人面兽心的丈夫,她的女儿也不会那么小就经历那些糟糕的事情。   依一一定是怨她的吧,所以才疏远她。   那次电话过后,罗依一就没再接过叶琳打来的电话了。   为了防止叶琳找上门,罗依一还搬了个家。但说是搬家,其实也就只是从一个差一点的出租房搬去另一个差一点的出租房里罢了。   不过幸运的是,罗依一在离新的出租房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份兼职,兼职的内容就是在火锅店里当服务员,给客人端菜或者倒茶水、添汤。   罗依一对工作内容不挑,能赚钱让自己活着就行,所以她也不怕干这些琐碎的活,每天都勤勤恳恳的上班,哪怕自己的工作任务越来越重,甚至参杂了洗碗这种原本不该她这个兼职人员干的活她也没什么怨言。   无所谓,反正她也习惯了。   能拿到工钱活下去就好。虽然她本人并没有多想活,但她死掉了的话,她妈妈会感到苦恼吧,说不定还会因为她伤心落泪,而且要给她办葬礼的话还需要花钱,太麻烦了。   所以还是活着吧。活到她妈妈忘记她这个女儿,或者去世的那一天。   罗依一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罗依一在火锅店干了五个月的兼职以后就被火锅店签为了正式员工,工资小小的涨了两百块,但活也增加了不少。   有一次晚上罗依一打扫完厕所卫生以后发现厕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她推也推不开,像是外边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也不是罗依一第一次被关厕所里,她知道外边肯定有人在悄无声息的看她的笑话,她也没让那些人失望,真的就很卖力的撞了好几次门,直到撞不动了才停下。   罗依一在厕所里靠门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兜里掏出个螺丝刀,当场干起拆门的事情,等她把门板拆下来出去时,火锅店里果然已经没人了,而且大灯全部关掉了,店门也被锁了起来。   罗依一是翻窗出去的,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了,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到会偶遇火锅店那位很少露面也不怎么关心火锅店业务的老板。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特殊房间里发生的那些差不多,火锅店老板知道了罗依一在店里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第二天就把店里的员工从上到下整治了一番,开除了不少人。   罗依一看着老板做的这些事,觉得自己应该感动的,但她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心已经麻木了,便只静静的看着,然后佯装出感谢的模样,实则内心根本毫无波澜。   后来,罗依一发现老板来店里的次数增多了,在店里待的时间也变长了,而且还总爱和她说话,有时候是问她的工作情况,有时候是聊点其他的,像闲话家常一样。   罗依一知道老板这是对她有兴趣,她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接受这份喜欢的,她可以成全对方,给他一份虚假的爱,就全当是对他帮助的答谢。   两人开始了交往。   但在交往的第二个月,一个女人找上了罗依一,二话不说就甩了罗依一一巴掌。   罗依一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老板早就有女朋友了,而且两人原本会在月底的时候结婚。   女人发现男友的不对劲是因为男友前天突然提出说要和女人分手,不结婚了,女人想不明白,跟踪了男友两天,这才知道了导致男友变心的原因。   罗依一听到这些信息的时候久违的有点想笑。   她这是得有多倒霉,才会把世上的人渣给遇了个遍?   这太荒谬了。也太好笑。可能上天就是不想要她好过的,哪怕是在她麻木的时候也要继续恶心她,让她陷入更深的泥泞里。   罗依一又杀了人。   她先杀了那个疯癫的扬言要杀了她的女人,然后又杀了火锅店的老板。   在老板死前,她问他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那样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却还是要在外边沾花惹草。老板给出的答案是自己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女人,只是因为家里的安排才选择和她结婚。   老板说自己是真的喜欢罗依一的,但罗依一已经不想去相信了。   老板死了。罗依一觉得很累,她身心俱疲,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就这样吧。   被警察发现,然后被枪决。   就这样吧。虽然会给她妈妈丢脸,但这种影响只是一时的,过去就好,世人不会永远都记得她给她妈带去的那些污点的。   罗依一在那一刻决定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但一个电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电话是叶琳打来的,虽然罗依一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叶琳的电话了,但叶琳还是会每个月都打来一个电话,而今天刚好就是叶琳固定的打来电话的那一天。   大概是确定自己时日无多,罗依一接了这个电话,想好好的和母亲做个告别。   “喂?是依一吗?”电话终于接通,叶琳都有些不可置信。   罗依一嗯了一声,坐在两具尸体旁静静的等待着她妈妈的下文。   “最近过的还好吗?在大学的生活还适应吗?”叶琳没有问女儿之前几个月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她怕自己问了之后女儿就会挂掉电话。   “挺好的。”罗依一说。   “啊,那就好!你有什么缺的东西一定要告诉妈妈。”叶琳说。   “知道了……”罗依一很轻很轻的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酸。   在面对这位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的时候,罗依一那颗心再如何麻木也做不到毫无波澜。   “依一你……是不是不舒服?”叶琳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从电话那头传进罗依一耳中。   罗依一愣了愣,随即毫无征兆的,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去。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关心自己的时候,哪怕自己只是很轻的吸了吸鼻子,也是会惹人担心的。   她妈妈这么担心她、关心她,如果她因为杀人被抓,那她妈妈岂不是……   罗依一不敢想那时候的叶琳会有多难受,她立刻从尸体旁站起了身,一边跟叶琳说自己没事,一边朝洗手间走去。   挂断电话,罗依一洗干净了自己手上和脸上沾染的血迹,然后回到客厅把两具尸体给挪动着重新摆放了一下位置。   这里是老板的家,罗依一把现场布置成了老板和女友互杀的样子,然后又处理掉了自己来过这里的痕迹。   做完这些,罗依一就离开了老板的家。   她要继续活下去,她不要被警察发现。   但罗依一不知道,在她离开以后,老板家小区楼下的一处阴影里,叶琳从那儿走了出来。   “妈妈早就知道我没有去上大学了,她知道我的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我高考的分数她也能查,她知道以我的那个分数根本上不了大学,但她没有拆穿我的谎言,而是一直在私下找我,然后默默陪着我。”罗依一的身影出现在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看客们的眼前。   “她知道我在火锅店打工,知道老板照顾我,也知道老板出轨、老板女友要伤害我。她那天跟踪我到老板家是因为担心我受到伤害,却没想到最后是我杀了老板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我杀了人,她很紧张,她去案发现场看过,找到了我匆忙之下遗漏的证据,她帮我销毁了证据,但她怕销毁的不彻底,我还是会被找到,所以就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想要警察来抓她。”   “警察找她费了些时间,而她也在这段时间里用自己的方式知道了之前几起和我有关的案件。那些案子明面上都是悬案,但她在调查的时候知道了那些人欺负过我,所以也猜到了人肯定都是我杀的。”   “她……她怕警察早晚有一天会找到我,也怕我再次杀人,为了救我,也为了警醒我,她留下了一封认罪书,上边说那几起案子都是她做的,原因是她不想看到女儿被混蛋欺负,然后……然后她就带着那封认罪书跳了楼。”   罗依一自嘲的笑了一声,“她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一直拿她当一个温柔柔弱的母亲,可我却忘了她曾为我拿起过屠刀,她温柔,但从不软弱,也一点不笨。我不该贪那一次的生,那天我就该真的选择去死,这样至少不会害她替我亡命。”   “明明……我才是最该去死的那一个啊。” 第164章   罗依一死了,不是死于跳楼,而是死在了枪决现场上。   她自首了。   在叶琳死之前,自首这条路罗依一从未想过,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她杀的那些人都是该杀之人、该死之人,她根本没有错。   但在叶琳死之后,罗依一就知道自己简直大错特错。她可以杀人,但她应该做的更隐蔽一些才是,让她妈妈都无法察觉才好。   罗依一的错误害死了世上唯一爱她的母亲,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忍受母亲被世人当做杀人犯,所以她去警局自首了,交代清楚了自己作案的全部细节,然后在死刑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请警方为她母亲正名,她母亲不是杀人犯,她才是。   警方答应了她,在她死之后发布了通告,澄清了叶琳是无罪的。   但世人的口风哪儿会如罗依一所想的那般说变就变?   叶琳没有杀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但叶琳的女儿杀了呀,叶琳是杀人犯的母亲,叶琳教子无方,不配为母。   种种难听的话语让罗依一灵魂难以安定,为了报复,她给那些说过她母亲坏话的人发了鬼传单,目的是引他们来这栋她用鬼力复制出来的叶琳身前所生活的别墅里,用幻境让他们也体验体验她的痛苦,然后杀死他们。   这是又一场的复仇,而鹊舟文砚他们已经不是来到这里的第一批复仇对象了。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都对罗依一母女俩的事情发表了些什么意见。”从皆若空游无所依的状态里出来以后,鹊舟问其他人。   谢幺啊了一声,恍然道:“原来这是在讲那个新闻啊,当时新闻上用的全是罗某、叶某的,也没说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就说罗某杀了人,叶某为女顶罪什么的,我当时就匆匆扫了一眼,看完随口跟我旁边的人吐槽了一句溺爱果然要不得,女儿杀人都要替她去死,牛的。”   叶莎和常彤彤对视一眼,也都想起来了。叶莎说:“对对对,我们也是,当时我看到那个新闻我就转发给彤彤了,我说这也太炸裂了,这么溺爱孩子,活该孩子杀人,反正我俩就讨论了几句。”   余夏想了想,说:“我也知道这件事,但我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是我男朋友他在跟我吐槽,我记得我还跟他说案件背后应该是有隐情的,他当时还反驳我来着,我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那你呢?”鹊舟看向文砚。   这位的理由才是他最好奇的,虽然他也知道那时候的文砚本人还没进入游戏,不管说什么都是系统安排好的,和他本人无关。   文砚摇头,“记不起来了。”   鹊舟挑眉,满脸的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文砚说。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他记忆里原本就没这段经历一样,而且不只是这一件事儿,包括他过往的其他事情,他也有些印象模糊,完全不像前几天那样记忆清晰。   “没意思。”鹊舟耸肩。   “大佬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啊?”谢幺压低声音问鹊舟。   鹊舟又一耸肩,“不好意思啊,我也不记得了呢。”   谢幺:“……”   不是,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众人离开别墅的时候,罗依一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把仇恨放下了,还是今后还会继续抓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受死。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鹊舟在别墅大门外选择了退出游戏,而在彻底退出之前,他身边的文砚精神恍惚了一下,随后赶在世界崩塌的前一秒凑到了鹊舟耳边轻声道:“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以后或许会是恋人的,你不要反悔,也别忘了。”   鹊舟无语的撇了撇嘴,视野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小小的游戏舱内。   从游戏舱出来,鹊舟连吃饭的精神都没了,整个人困得不行,往沙发上一躺就秒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仍不安稳,耳边循环播放的是在彻底退出游戏的那一秒,文砚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交个屁。   傻逼少爷能办的好事儿吗?   鹊舟梦里念叨的傻逼少爷回到现实后给手机上的一个号码发去了消息,就一个数字1,消息发出后没过几分钟,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我说文大少爷,你托我查的那事儿我这两天偷摸查过了,我只能说集团里是有这么一号不知道身份也见不着面的人,但他具体是什么身份、被关在哪儿、怎么把他弄出来我可就不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说。   “你不是高管么?就这点儿能耐?”文砚语带嘲讽。   “服了,我再怎么高管我也插手不上这种机密的涉嫌违法犯罪的事儿啊,而且这事儿我估计全集团上下知道内情的人不超过三个,那些人哪儿是我惹得起的啊。”   “哟,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敢惹的人啊。”文砚嗤笑,“说吧,多少钱你就敢惹了?”   “那起码得八位数啊。”男人说,“我这命可值钱了,像这种稍不注意就会出意外嗝屁的活,你得给把我买断的价吧。”   “行啊。”文砚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事儿办完打你账上。”   “喂喂,好歹定金先给给吧。”男人大叫。   “两个工作日内到账,等着吧。”文砚说,“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你知道任务失败的后果。”   “知道知道,一分钱都没有嘛,我懂。”男人哼哼唧唧了一阵,忽而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兴味,“哎,你托我查的你那个小男友我也查到了,挺牛掰一人啊,地下拳场百战百胜,唯一输的一次还疑似是在打假赛,你确定你驾驭得了?”   “资料发我,然后你可以滚回你的工位上继续当你的社畜了。”文砚平静道。   男人嘁了一声,说了句没劲儿,然后挂了电话把鹊舟的个人信息发到了文砚的邮箱里。   文砚第一时间就点开邮件浏览了起来。   其实文砚没有真的想要调查鹊舟的过往,比起私下调查,他更希望鹊舟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他这些。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需要更深的了解鹊舟的过往经历,一来是补全魔晶集团的作案时间线,二来他也是想要帮鹊舟隐去涉嫌违法犯罪的那一部分经历,避免最佳测试员大会过后会有警察找鹊舟的麻烦。   但在看完这封邮件后,文砚发现自己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鹊舟疑似打过一场假赛并用那一次的输换取了一个参加《世界魔方》测试的资格。   据说那场假赛触碰到了很多人的利益,比起警察的秉公办事,那些有钱人才是鹊舟目前面临的最大威胁。   好在……   文砚视线落在邮件最后的一个地址上,那是电话里的男人帮他从公司内部调取出来的其中一台游戏舱的去处。   那里,是鹊舟目前所在的地方。而他得赶在那些利益遭到侵犯的人找到那个地方之前先找人把那个地方给保护起来。   鹊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他打了个呵欠做起身,胡乱抓了把头发,赤脚踩在地上去找了点吃的东西,然后就坐到了电脑面前。   这一回鹊舟没看八卦,而是直接看了目前场上还剩下的玩家数。   令人吃惊的是,在第四天的游戏过后,两百名测试员中竟然只剩下三人还坚持着没有输过。   这三人里,除开鹊舟,另外两人鹊舟之前也有了解过,他们一个是退伍军人,一个是经常发攻略视频的游戏区小主播,说白了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就看看最后两场游戏里,它们三个谁先坚持不下去吧。   了解完自己最想要了解的,鹊舟才去翻了翻论坛。   忽略掉没有营养的帖子,鹊舟找到一条新的信息。   有一位输掉过前几场游戏的测试员复活成功了。   据说在下午两点的时候,那位测试员原本黑着的直播间忽然有了画面,而且还是承接着他之前输掉的那一场游戏继续往下发展的画面,这就相当于是他又有了一次继续那场游戏的机会,他也没辜负这个机会,顺利把那场游戏给玩通关了。   通关以后,当然有很多人在论坛发帖问这位测试员复活场的内容是什么,但也不知道是没看论坛还是不想回复,总之这位测试员一句话也没有发过,所以对于复活场的情况大家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鹊舟倒是不失望。作为竞争对手,如果从复活场出来的人是他,他也不会轻易把复活场的情况给讲出来。   又刷了一会儿论坛,鹊舟觉得眼睛有些涩,想起身活动一下肩颈,顺便喝口水,却在刚站起来的时候顿住了。   沙沙——   风吹过窗外的大树,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夏末的蝉还没有完全凋零,因为这一阵风又相继苏醒过来发出吱吱的叫。   这些声音再平常不过了,但在凌晨三点这个万籁俱寂的特殊时间点里,鹊舟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第165章   地下室内,鹊舟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前。   门上没有猫眼,所以鹊舟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只为了更清楚的听见门外的动静。   “确定…这…么?”   “是…今…动手么?”   “死小孩坏…好事…留…活口我…亲…审…”   “好像有…来了…”   本就听不太真切的声音忽然又小了一个度,屋内,已经从进门处的小鞋柜里抽出一把蝴蝶刀来的鹊舟屏住了呼吸,只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些。   哒…哒…哒…   远处有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脚步飘忽的顺着狭窄的楼梯向这地下一层走来。   鹊舟有些疑惑。   门外人的身份很好解释,无非就是他在地下拳场的老板胡岳和胡岳手下的小弟们。   但现在这个脚步虚浮,像是喝多了的人又是谁?这栋楼里有酒鬼吗?有也不会往楼下来吧。难道是其他楼的跟他一样住地下室的酒鬼么?   鹊舟决定再观察观察。   酒鬼走得虽然飘忽,速度却不慢,这会儿功夫已经下完楼梯靠在楼梯扶手上打酒嗝了。   “哟喂!嗝……你们,你们谁啊?…在老子家门口杵着…杵着干啥?”酒鬼迷迷瞪瞪的被黑暗里的几人吓了一跳,便打嗝便扯着嗓子大声质问。   “这是你家?”胡岳的一个小弟狐疑道。   “那不然嘞?这还是你你…你家啊?!嗝…少放屁了!你们…你们几个该不会是要来老子屋头偷东西吧?”酒鬼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登时就开始撸袖子准备要打人了。   “我呸,你家有啥好偷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一个小弟道。   “不是来偷东西的?哦……”酒鬼闭了闭眼,然后更生气了,嚷嚷道:“那你们就是来偷人哩!说吧,是不是俺婆娘喊你们来哩?死婊子老子今天就打死她!”酒鬼一步三晃的晃到门边,抬手就对着门哐哐哐一通砸,边砸还边嚷嚷着“死婆娘”、“开门”一类的词。   在酒鬼身后,一行人彼此对视一眼,默默向后退了退,隐入更深的黑暗里。   门内,鹊舟知道那些人没走,应该是还没有死心,想要等他开门看看。   虽然不知道这个酒蒙子是从哪里来的,但如果他能把胡岳的人给支走,鹊舟还是很乐意配合一下他的。   说配合就配合。   暂且无视掉咚咚的砸门声,鹊舟一边拆着脸上脏污的绷带一边回屋从沙发底下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顶假发戴上。   戴好,他又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把假发弄乱,让一部分头发遮住他的脸。   “喂!臭婆娘你开门啊!死屋里了是不是?!”酒鬼砸了半天门都不见门内有动静,怒的一脚踹在门板上。   胡岳挑了挑眉,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张了张嘴想问酒鬼这里真的是他家吗?但就在这时,一道愤怒的女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来了!敲你妈敲呢!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了!”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后,抄起一个枕头就砸在酒鬼头上,“你还晓得回家?你回个屁家!你死外头算了!”   屋里屋外都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胡岳只能看到女人的轮廓,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女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里的胡岳等人,骂完也不等酒蒙子说话,揪着酒蒙子的耳朵就把人拽进了屋里,然后反手把门给摔上了。   胡岳蹙眉,踹了旁边小弟一脚,低声说:“你他妈的不是说那臭小子就躲这儿呢么?”   小弟也很迷茫,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能嘴犟,只能悻悻然的说:“可、可能是找错单元楼了,要不我们再去其他楼看看?”   “看个屁!三天,我就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那小子给我找出来,不然你们全都给我滚他妈的蛋!”胡岳脸色阴沉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小弟们一个个怂得跟鹌鹑似的,面面相觑一阵,一个推一个的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前,小小的隔音不好的地下室内,“夫妻”俩还在激烈的争吵着,吵架声一直等到这些人走远了才停下来。   鹊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端起桌上杯子就往喉咙里灌水。   “我真服了,我要是不会伪音,咋俩今天就一起死吧。”鹊舟翻了个白眼。   酒蒙子,或者说临时抓乱了头发弄皱了衣衫假扮成酒蒙子的文家少爷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找到大灯的开关按了下去,让地下室瞬间恢复光明。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觉得你会的技能应该挺多的,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文砚倚着墙上下打量着鹊舟这一身行头。   长发,睡裙。   “好生清秀一小姑……小男孩儿。”文砚改口。   鹊舟收回要杀人的目光,摘了假发随手往桌上一扔,扔完手又往下抓住裙摆,本是想要直接把裙子脱掉,但最后他还是松了手,没立刻脱。   文砚问:“怎么不脱?”   鹊舟斜了他一眼,嗤笑,“我爱穿不行么?”   文砚实在说不出“不行”,因为鹊舟穿裙子的样子挺……唔,也说不上性感吧,但就还是挺性感的。至少对他这个喜欢鹊舟的人来说,挺性感的,像是一种故意的诱惑。   “也别出神儿,说吧,大少爷凌晨三点不好好在自己家里睡觉,跑我这个小地下室来是要干什么?还装醉,挺会装啊,没少灌酒吧?”鹊舟问。   “只是把酒泼身上了而已。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儿么?”文砚回神,自觉的走到鹊舟旁边坐下,并未嫌弃这个屋子的小破旧。   鹊舟无语,“你堂堂一少爷,又跟魔晶集团有合作,你要查一台游戏舱的去向还不简单么?我要奇怪也是奇怪你出现的时机怎么那么巧……怎么?堂堂大少爷暗地里竟然在偷偷监视一个叫花子么?”   文砚乐了,“哎,什么话,我堂堂大少爷保护一下自己的未婚夫不行么?”   调侃了这么一句,文砚又正色道:“也是赶巧,我今天结束游戏以后才知道你住这儿,本来只是想叫点人过来替你把把风,免得被仇家找上,谁知道那些人刚来没多久就打电话跟我说有人盯上你了,我不放心才亲自过来的。”   顿了顿,文砚小心翼翼道:“我不经你同意就查你,你不会生气吧?”   “你说呢?”鹊舟挑起一边眉毛。   文砚观察了他的面色一会儿,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怪我。”   鹊舟嘴角抽了抽。要不是怕自己一拳把文家的宝贝少爷给打死了惹一身麻烦,他现在已经动手了。   “但你刚才那一下挺狠啊,我现在肚子还痛着呢。”文砚叹气。   那是刚进门的时候,那会儿鹊舟还没认出他,完全是把他当成一个走错家门的醉鬼了,但鹊舟又不确定醉鬼会不会发现不对劲,所以在把他拖进家门的时候立马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乱说话,同时还在用膝盖在他肚子上顶了一下,差点儿把他吃的晚饭都给顶出来。   “痛就对了。”鹊舟想到之前那一膝盖,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想打文砚一拳的念头也淡了。   这句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沉寂了下去。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之间会天生自带一种尴尬的气场,在最初的话题断掉以后,两人并排坐着,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鹊舟以前没跟网友见过面,他不知道文砚算不算他网友,反正他现在有一种网友之间面基的即视感,挺新奇的,也挺奇妙的,还挺奇幻的、奇怪的、奇异的、奇……还有奇什么来着?   “你居然没反驳我啊。”文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奇字组词挑战被打断,鹊舟偏头瞄了文砚一眼,莫名其妙的问:“反驳什么?”   “我说你是我未婚夫诶。”文砚指指鹊舟又指指自己,嘴角挑起个笑,看着欠了吧唧的。   鹊舟哦了一声,无所谓道:“你说就说呗,我又不吃亏。但是说实话,你好歹是个少爷吧,别那么欠兮兮的行不行?都快赶得上我了。”   文砚觉得鹊舟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收了笑说:“我这不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氛围才入乡随俗的么?还有……我虽然是个少爷吧,但说实话我没那么在意那份家产,比起当个少爷,我宁愿跟你一块儿当个叫花子,多好啊,还能有个伴儿呢,说话做事儿也不用一直端着。”   “你想当我可不想当,还有你刚才那一场游戏里不是挺能端的么。”鹊舟说着站起了身,还顺便把文砚也给一起拉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眼文砚的头顶,心说游戏数据居然是靠谱的,文砚真的和他差不多高。   “那也不是我愿意端着的。”文砚说。   “你还是先回去吧,那些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一次了。”鹊舟说。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文砚一路被鹊舟推到门边。   鹊舟点了点头。   文砚有些心塞,“我好歹是坐了那么远的车赶过来的,能喝口水么?”   “能,我这不是怕你喝不惯我这种平凡小人物喝的水么?”鹊舟说着回去端了个杯子出来递给文砚。   文砚接过看了眼,调侃道:“怎么?白开水还能分三六九等么?不都一个味儿么。”   文砚说着就喝了一口,蹙着眉砸吧了下嘴说:“你刚吃什么了?”   鹊舟闻言有点绷不住,后背胡乱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嘎嘎的就乐了,“花生酱面包,怎么的你喝到花生味儿了啊?那实在不好意思了啊我就这一个杯子。”   “花生酱味儿吧。”文砚纠正,想再喝一口的,但杯子凑到嘴边了又实在下不去口。   说到底还是个少爷啊。鹊舟想,脸上笑意没退,只是变了个意味。   文砚放下杯子以后也没理由再继续呆下去了,只是临走前他又一次转过身跟鹊舟说:“正事儿,你爸的事儿我叫人去查了,在全球直播开始之前应该能查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别太担心,好好休息,虽然游戏是躺着玩儿的,但并不等同于睡觉,别直播还没开始,你人先垮了。”   鹊舟本想说一句“用不着你操心”,但看在文砚真的在帮他忙的份上儿,他最后只是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文砚说着便自觉的开门走了出去,但在关门前,他又转身问鹊舟:“对了,你说的以后是多久以后?”   鹊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句“以后或许会是”,鹊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下辈子吧。”   说完,鹊舟砰的把门给摔上了。 第166章   确定文砚离开后,鹊舟呼出一口气来,转身往屋内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条女式睡裙。   鹊舟啧了一声,仗着屋里没第二个人,手一掀把睡裙脱掉扔在了一旁。   小区外,慢吞吞走到自己车里坐下的文砚也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然后就是懊恼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天爷,第一次在现实里和鹊舟面对面相处,他好像还是紧张了,有好些想要说的话都没想起来说,就连最后那段有关鹊舟爸爸的正事儿都是他临时才记起来要说的。   还有那句“以后”,他原本是想问得更正式一些的,至少不该是在被送客的时候问出来。   啊。   有点失败。   “少爷,事情还顺利么?”前排驾驶座的司机适时开口。   文砚放下了抱头的手,简单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嗯,回去吧,让他们继续守着。”   “好的少爷。”司机目不斜视的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鹊舟打着呵欠爬进了全息游戏舱,躺下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是这次文砚在游戏里又会是个什么逼样子。   鹊舟进入游戏以后,他的直播间里涌入了很多很多的人,说这个人数是看《世界魔方》直播的总人数里的三分之一也不为过。   人一多,不一样的观点和发言也就多了,冲突矛盾也会多起来,但鹊舟不知道这些,也不关心这些,所以半点没受影响的就出现在了游戏的世界里。   进入游戏后,鹊舟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看起来破败的屋子里,并且屋子里的陈设都挺古色古香的。   是古代世界?而且看起来他的身世还挺惨淡。   还有就是……他的视角怎么有一点怪怪的?   鹊舟这次学聪明了,他没有动弹,更没有到处乱走,而是直接打开任务面板看了起来。   他这次的任务是……消除邪祟,拯救苍生?!   鹊舟当场骂了句我靠。   这任务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而且看样子这里不单是古代,还是能修仙的那种。   鹊舟继续往下看。   这次的任务面板和他的第一场游戏有些相似,都是有一段原生前世故事的,不像第二三四场游戏那样什么信息都不给他就让他盲玩。   原生名叫雀周,是农民家的小儿子,家境贫寒,读不起书,打小就在田里帮父母务农以维持生计。   但雀周的哥哥雀翔不同,雀翔大鹊舟四岁,因为是头胎,所以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是家里的一块宝,被父亲母亲砸锅卖铁的送去学堂上了学,享受着最好的吃穿用度。   因为父母的溺爱,雀翔性格不算好,是属于在外人模狗样、在家原形毕露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类型。   在弟弟雀周出生以后,雀翔担心弟弟分走父母的爱,对弟弟的态度很差,还仗着弟弟小不会说话而几次三番的把自己干的坏事推到弟弟头上,让父母也开始讨厌起弟弟来。   可以说,雀周是在误解和厌恶中长大的,所以性子比较木讷,不怎么活泼,话也少,像个木偶人,父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思想。   但就是这样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小孩儿,在四岁的某一天于一个镇子上偶遇了天上下来的仙人并被仙人告知他体内有仙骨,生来就是要飞升成仙的命。   仙人给了他一块玉佩,让他在十日后再来一次镇子,在这里找一个穿青袍的男人并把玉佩交给男人,到时候男人就会带他回宗门拜师,开启他的修仙之旅。   尚且年幼的雀周对仙人的这番话似懂非懂,但他记住了这枚玉佩很重要,他需要把它交给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叔叔。   雀周决定十天后自己偷偷跑去镇子上,但他的玉佩当天晚上就不见了踪影,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玉佩被弄丢了,雀周也不敢再去见那个叔叔了,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做错了,他必须得去跟叔叔道歉,所以雀周还是偷溜出了家门往镇上去了。   可当小小的雀周跑遍了大半个镇子并最终镇子里找到青袍男人的时候,男人身边却站着雀翔。   雀周亲眼看到雀翔从自己腰间拿出那块玉佩交给了青袍男人,男人在接过玉佩后就决定要带雀翔走了。   雀周不敢再上前了,因为哥哥也发现了他,而且还远远的瞪了他一眼。   雀周知道那一眼的意思:敢过来就打死你这个小杂种。   雀周的仙缘自这一刻起就断掉了,他自己回到了家,拾起了锄头,在农田里一干就是十数年。   雀翔在这十几年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家,一开始,父母还想着自己的儿子能修仙了,修仙后降妖除魔能赚很多的钱,等他把钱带回来,他们这一家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但儿子一直没有回来过,二老的发财梦实现不了,心里负面情绪堆积了很多。为了发泄,他们时不时的就会打骂雀周,骂他不争气,没有哥哥半分的好。   雀周对于这些无理的打骂只是沉默受之,直到雀周18岁那年,魔族蛰伏多年终于开始全面侵略人族土壤,人族仙门全力与魔族抗争,但因仙门内部存在魔族内鬼,最终仙门全面溃败,人族百姓民不聊生。   雀周在乱世中苟活到了19岁,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人族叛徒是他哥哥雀翔的事情忽然就传遍了难民窟。   这可就引了众怒了。即便雀周这么多年来一次也没有跟雀翔联系过,但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大家找不到雀翔,就只能找他这个雀翔弟弟来发泄怒火。   殴打谩骂这些都算是轻的,要知道,因为雀翔的背叛,他们人族几近灭亡。这样一个恶徒的弟弟,当然要用剑捅用刀砍才来的痛快!   雀周一介凡人,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磨,没几天就咽了气,然后重生在了他四岁的这一年。   今天,正是他即将受到仙人指点的那一天。   四岁啊。   鹊舟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难怪他刚才总觉得看东西怪怪的,能不怪么,他现在才四岁啊!   -匿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小屁孩的主播有点可爱耶!   -匿名:笑不活了,好难得看到小叫花子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匿名:是啊,他之前都可淡定了。   -匿名:这就是文氏集团的少爷看上的人吗?小时候长得也一般吧,建议寄到我这里让我仔细看看。   -匿名:算响我听ok?   -匿名:谁能想象这么一个可爱宝贝以后长大了会是那个逼样子啊?   -匿名:第一次来,求问主播长大的样子很丑吗?   -匿名:不丑,挺帅的说实话,但不知道他真人是不是也长那个样子,说他逼样子主要是因为他有些时候有点欠。   -匿名:你确定是有些时候?   -匿名:啊兄弟们再见,我要去隔壁看看那个从复活场出来的主播了,我太好奇复活场的信息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说。   -匿名:拜拜,打听到了记得回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匿名:哎,主播现在四岁,是不是说明这个副本时间会拉的很长啊?我们外边看一天,他在里边待十年?   -匿名:有可能哦。   -匿名:我天,那他从游戏里出来岂不是心理年龄直接往上飙升个十几年?!   -匿名:我天,那他出来还记得什么点位的垃圾箱比较肥吗?   -匿名:我天,前边那个你多损啊。   -匿名:我觉得不太可能真的让玩家在游戏里待十年吧?   -匿名:先往下看吧,管他在里边待多少年,反正我们今天就知道答案了。   鹊舟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现在是个四岁小孩的事实。   四岁就四岁吧,他之前也不是没当过四岁小孩儿,而且那时候他个头还要更小一些呢,跟拇指姑娘似的,现在这个正常体型的四岁小孩躯体算个啥?   又转了几圈适应了自己的身体以后,鹊舟花了点时间把衣服给换上了,在他开始穿鞋的时候,一个女声骂骂咧咧的在屋外吼说:“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死猪啊你是!”   话音刚落,鹊舟所在屋子的屋门就被砸响了。   鹊舟不为所动,不紧不慢的把脚塞进鞋子里,然后才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女人瞪了鹊舟一眼,说:“你今天要跟你爹去镇里卖菜的你忘啦?打小脑子就不聪明,我看你以后就是个傻的,赶紧的去把自己捯饬捯饬,这脸花的,别人看了都要绕道走了。”   鹊舟哦了一声,出门去前院里打水洗了脸,然后什么东西也没吃,就这么饿着肚子跟一个男人一块儿背着装满新鲜菜的竹篓往镇上去了。   四岁小孩儿的脚程不快,力气也不是很大,鹊舟背着个比他自己还重的菜篓子跟在根本不等他的男人屁股后边,没走多久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鹊舟也没抱怨什么,他只是在心里暗骂原主,他的上辈子都活成那鬼样子了,干嘛不学学罗依一呢,重来一世,把那些欺他辱他的人直接杀了不好么?怎么还要以德报怨去拯救苍生啊,累不累啊。   思及此,鹊舟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然后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太过在意身体上的疲惫,他调出任务面板,把那段有关于雀周前世的文档语音播放了出来。   还得是他老爸的声音治愈人心。 第167章   金秋的天气,到镇上的时候鹊舟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到了平日里摆摊卖菜的地方,在跟男人一块儿把东西铺开放好以后,鹊舟可算是能原地坐下稍作休息。   但没等他休息几秒呢,他就被他那便宜老爹一脚踢了起来。   便宜老爹说:“坐什么坐!我教你的吆喝拉客的本事都忘了么?!”   鹊舟有些无语,但碍于体型上的差距,他还是站起来去满大街的拉客了。   说是拉客,其实这活就跟大街上发传单的差不多,见到个提菜篮子的人就上去招呼几句,说一说自家摊位上都有些什么好菜。   这活计挺招人烦的,但鹊舟跟普通拉客的人不一样,他是个小孩儿,四岁小孩儿,所以他自带一股可怜可爱的气场,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跟他一起到摊位上看上一看的。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鹊舟那便宜老爹逢人就止不住的咳嗽,为了不把病气咳到菜上,他还特意往后退了退,跟买家们说话时气若游丝的,像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暴毙。   目睹这一切的鹊舟:“……”   鹊舟嘴角抽了抽,好像明白了正确的拉客方式,但他并不打算执行。   装可怜卖惨什么的,不是他的作风。而且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跟他的便宜爹一起卖菜,根据上一世的经验,他应当是在单独行动的时候遇到那位仙人的。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的雀周是怎么落单的,反正现在的鹊舟可不打算坐以待毙。   鹊舟假意吆喝拉客,实则越走越远,趁着他的便宜爹在跟顾客交涉,他神不知鬼不觉就脱离了他便宜爹的视线范围。   暂且重获自由后,鹊舟不紧不慢的在街边溜达。   虽说是游戏,但能在游戏世界里看看古时候的风土人情对鹊舟而言也是一件新鲜事,只不过这里说到底不是纯粹的古代,而是有仙魔元素的世界,多多少少是缺了点原汁原味。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喽!哎这位姐姐,八大仙门子弟都在用的辟邪符要不要看一下?仙门子弟用了都说好呢!避邪神器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受千山门宗主指点过的妖猴钻火圈喽!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仙山土鸡蛋,仙山土鸡蛋看一看喽!”   鹊舟在热闹的集市上走走停停,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真的挺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会有人买吗。   别说,还真有不少大冤种掏了钱。   “这位小友请留步。”   就在鹊舟啧啧啧的要走到前头去围观猴子钻火圈的时候,一人从身后喊住了鹊舟。   鹊舟一听那苍老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这是触发剧情点了,忙一脸疑惑的回头望去,一副不确定那穿着粗布麻衣的白胡子老头是不是在喊自己的懵懂模样。   老头弯了弯还很硬朗的身子,和蔼的冲鹊舟招了招手。   鹊舟站着没动,只歪了歪脑袋用尚且稚嫩的童声问老头说:“老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趁周围其他人不注意,手一翻,掌心里凭空多出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来。   鹊舟睁大了眼,很是惊奇的模样。   “我看小友身负仙骨,如有机会入仙门修炼,将来必定有得道飞升的机会。这枚玉佩你拿好,十日后再来此处,寻一个穿青袍的家伙,把这玉佩交给他,他会带你前往仙门拜师修习。”老头把玉佩递到了鹊舟面前。   鹊舟心里噫了一声,心说这老头也是离谱,居然跟一个四岁小孩儿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就不怕小孩儿听不明白么?   不过身负仙骨的人或许都是要比常人早慧一些的,不然上一世的雀周也不会真的在十日后来镇上找青袍人了。   鹊舟没有立刻接过玉佩,而是左右看了看。   他知道雀翔肯定就在附近,不然也不会偷走他的玉佩冒充他前往仙门。   雀翔肯定也是听见了老头的这番话的。   果不其然,鹊舟在余光里找到了躲在一个早点摊位后头的雀翔。   鹊舟没有点破他偷听的行为,而是仰着小脸对老头说:“老爷爷你能跟我过去那边吗?”   鹊舟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老头可能是活的太久了,对人类幼崽的要求说不出一个不字,当即笑呵呵的一点头,让鹊舟领着自己往前走。   鹊舟左拐右拐的带着老头在人群里穿梭,甩掉了身后的跟屁虫,把老头带到了他之前乱逛的时候找到的一条小窄巷里。   到了巷子里,鹊舟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惹得老头满头问号,问他:“小友带我来这里作甚?”   鹊舟再次仰起小脸,声音脆生生道:“我爹和我兄长贪财,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拿了您的玉佩,他们肯定不会让玉佩在我手上待过一天。老爷爷你也不要在大街上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如果被他们发现,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你身上偷去的。”   老头闻言很是诧异,一是为这小孩儿的聪慧,二则是为这小孩儿大义灭亲的口吻。   “小友甚是有趣,那老夫这玉佩小友是接还是不接?”老头再一次把玉佩递到鹊舟面前。   鹊舟后腿半步摇了摇头。   既然重来一世,那他就不会走原主走过的老路。比起跟雀翔斗智斗勇争夺玉佩,他更想从源头上掐断雀翔入仙门的契机。   为了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鹊舟对老头说:“老爷爷你说我去了仙门就可以修成神仙,但我爹我娘不可能会让我去仙门,所以这玉佩我不能收。如果老爷爷真的想要领我入仙门,不如直接教我修仙的方法好了,如果我真的有仙缘,那自己修炼也是可以成仙的吧。”   鹊舟故意把这番略显老成的话给说得天真了一些,目的是在老头面前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的同时不引起老头对自己小孩身份的怀疑。   老头闻言果然没有怀疑鹊舟体内住着的是否是一个孩子的灵魂,只是乐呵呵的抚了抚胡子,叹道:“你这娃娃,聪明是聪明,想法还是天真了些。想要得道成仙哪里是自己随便练练就可以的?不过……唉,也罢,既然你有你的苦衷,而老夫又不愿意白白看你的仙骨浪费,那老夫就教你修习之法,若你真能练气筑基,等到筑基以后你再自寻仙门去拜师也不迟。”   鹊舟冲老头一抱拳,煞有介事道:“谢谢师父!”   “哎,你这孩子……”老头哭笑不得,“师父可不能随便认,老夫我只是云游至此,很快便会离去,你若认老夫作师父,怕是要亏了。”   鹊舟假装懵懂的眨了眨眼,嘴甜道:“可我听人说过的,只要教了我本事的人都是我的师父。”   老头有被这小孩可爱到,心中大悦,哐哐哐掏出三大本册子塞进小孩怀里,说:“这是老夫自创的一门修炼心法,共九重境界,若你有朝一日能突破九重境,真正的仙门或许会为你敞开。”   “如果我无法练到九重境呢?”鹊舟问。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那便是仙缘不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方为上上之策。”   鹊舟哦了一声,眼瞅着老头身形越来越淡,是要离开的架势,便在心里说这老头人还怪好的,知道他听烦了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语,不用他送客人家就自己走了,太识时务了,难怪人家能成仙呢,境界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儿,鹊舟面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他见老头开始变淡,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结巴着问说:“老爷爷,你、你是神仙吗?”   老头扶着白胡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在他彻底消失不见前,他说:“倘若日后有缘,你自然会知道老夫到底是不是神仙。”   鹊舟在老头没了踪影以后嘁了一声。   搞得那么神秘,其实就是天上下来一老神仙,也不知道是来人间干什么的,但看起来就不像是要干什么正事儿的人,估计就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云游。   这些神仙也真是的,有功夫在这儿四处云游,也不愿意在人间生灵涂炭的时候出手帮上一把。说的好听是神仙,说得不好听一点一点就是一群看热闹人间热闹的观众罢了。   观众又怎么会亲自参与到舞台上的演出里去呢?   “啧。”鹊舟轻啧,猛的反应过来他好像有些迁怒了。   鹊舟讨厌神仙。   倒不是说他对宗教信仰有什么偏见,他只是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曾祈求过神明的帮助,可神明并未回应他,所以他懂得了世上无神,即使有,那也是一群高高在上的不会管人间疾苦的神,就跟那些冷眼旁观着他在垃圾桶里找食物的人一样,他们可能会假意怜悯,可那些怜悯屁都不是,还抵不上一个跟家里闹矛盾了的小破孩儿递给他的一口面包来的实在。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历史遗留情绪了,现在的鹊舟早就不在乎什么神啊鬼啊的了,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只有他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至于别人,爱谁谁爱干嘛干嘛吧,关他屁事。   鹊舟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然后把神仙老头送给他的三个册子揣进了怀里,用衣服遮挡了起来。   身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现在得回去靠卖惨来拉生意了,他可不想还没开始修仙就先被他那愤怒的便宜爹给活活打死。 第168章   “这位仙女姐姐,来看看我们家的菜吧,很新鲜的!都是今天刚从地里摘下来的!”   “这位仙男……帅气的哥哥,来看看我们家的菜吧,很好吃的,还可以把菜心留下来插上树枝当成一朵菜花送给你心仪的小姐姐呢!”   “奶奶你是在看菜吗?要不要看看我们家的菜呀,我爹爹生病了腿脚不方便,我带您过去摊位上看看好不好?我们家的菜可新鲜了!”   ……   鹊舟任劳任怨的在路人面前装了一上午的孙子,等到他便宜爹带来的菜全部卖掉了,他才得以喘息。   “你这死孩子,之前那么长时间跑哪儿去了!”便宜爹背起空掉的菜篓,秋后算账道。   鹊舟扶着便宜爹的手臂,对待他向对待一个真正的身体不好的瘸子,边走边说:“我被人拐了,我自己跑回来了。”   便宜爹听说自己的孩子差点被拐子拐走,一点都不后怕,反而还给了鹊舟一脚,踹得鹊舟一个趔趄,然后吹鼻子瞪眼道:“你被拐了怪得了谁?是我叫你跑那么远的吗?啊?!小畜生下次再被拐了就别回来了!”   鹊舟当即捂着屁股哎哟大叫起来,然后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扭着他便宜爹的手臂大声求饶:“我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打我了!你的身子骨不好,你不要动气!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下次再被拐子带走的时候绝对不会再跑回来了,爹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孩儿求你了!”   便宜爹:“……”   路人:“!!?”   在周围的人群议论起来之前,便宜爹为了保住自己这一张老脸,抓着鹊舟的手腕就把鹊舟连拖带拉的穿过了人群,逃也似的走了。   “你这个小畜生!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你怎么说话的?我跟你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这么说你老子我?!”等脱离人群走上回村的乡间小道后,便宜爹看左右没人,当即又给了鹊舟一脚。   鹊舟躲了一下,卸掉了那一脚大半的力气,佯装被踹倒在地,懵懂且委屈地说:“可我说的不都是你所期望的吗,难道我……说错话了么?”   便宜爹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卖菜用的称杆就要往鹊舟身上招呼。   鹊舟哪里乐意被一个NPC暴打,登时也不装了,从地上跳起来撒丫子就跑。   这一跑就直接跑回了家。   鹊舟蹿回自己的房间把门给关上,任便宜爹在外头怎么拍打叫骂他都不开门。   便宜爹没辙,骂了句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以后就摔了称走了。   鹊舟得了片刻清闲,跳到捡漏的木板床上盘腿坐着,掏出老头给的小册子看了起来。   小册子一共三本,分上中下三册,每册的封面上都写着《九步仙》三个大字,字写得遒劲有力,叫人一看就知这心法的不凡。   鹊舟翻开上册看了几页,册子里把修炼的方法和诀窍写得很详细,但鹊舟没修过仙,刚开始还真看不明白,只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医学小课堂,对着册子上的人体经脉图大眼瞪小眼。   但游戏终归是游戏,不会真的让人去从零开始了解人体。   在鹊舟盯着册子发了两分钟的呆后,他忽然就感受到了册子上说的那种有一股气在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感觉。   这种感觉起初是很微弱的,稍一分心就会消失不见。   鹊舟为了能让注意力更加集中,闭上了双眼开始仔细感受自己一呼一吸间引发的体内的变化。   一刻钟后,鹊舟重新睁开了眼并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他好像会了,同时他也知道为什么游戏或者电视剧里的那些修仙者需要在打坐冥想的时候修炼了,因为不靠冥想来宁心静气的话,人是真的很难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的。   还有就是,修炼的时候时间过的好像格外的快呢,这应该也是一个游戏机制,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在这场游戏里满满当当的过满14年长到18岁,那太吓人了。   初步掌握了修炼的法门后,鹊舟也没急着继续修炼。   反正他现在体内经脉还堵塞着没有被开发过,刚刚他努力了半天,那股气也才只堪堪把闭塞的经脉冲开了一点点的距离,在这种前提下,他实在没必要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不误砍柴工,鹊舟打算先给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修炼环境。   这环境必然不可能选在家里,因为对于这个家来说,他鹊舟就是个工具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还是兄长,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让他做这做那。   鹊舟可不想在这些琐碎事情上耽搁时间,所以他决定先脱离这个家,至于脱离的办法……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容易让他的家人们忘记他了。   死自然是假死。至于要怎么假死……鹊舟决定让雀翔来帮他这个忙。   让雀翔配合自己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只需要假装自己拿到了老头给的那枚玉佩就行。   稍晚些的时候,去镇上学堂上学的雀翔回来了,一回来他就看到弟弟在被爹娘用棍棒伺候。   雀翔连忙快步上前制止,问:“爹、娘,你们打他干什么?”   便宜爹说:“这小崽子今天是要反了天了!闷屋里一下午都不出来,怎么?翅膀硬了是不是?”   说着便宜爹又给了鹊舟背上一鞭子。   鹊舟忍了,没有吭声。   “哎呀,你别打啦!你是要把他打死吗?”雀翔上去拦住了他爹的手。   便宜爹面露狐疑之色,不知道自己这大儿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向着他弟弟。   费了些口舌劝走了爹娘,雀翔把鹊舟拉进了屋里,一副很关心鹊舟的模样,还说要给鹊舟上药,晚上也要留在房中照顾他休息。   小孩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记仇的。鹊舟想,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原主雀周的话,雀周说不定就会被这个突然转变了性子的哥哥感动到。   大孩子们的世界真阴暗啊。   鹊舟任由雀翔给自己后背的鞭痕上药,在心里啧啧感叹。   上药的时候,鹊舟是趴在床上的。雀翔仗着鹊舟看不见自己,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不停的转动着在捡漏的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鹊舟恰在此时回过头看了雀翔一眼,疑惑道:“哥,你药好像上偏了。”   雀翔闻言连忙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把药涂在了鹊舟后背完好无损的地方上。   他没什么诚意的说了声抱歉,然后发现他弟弟好像往房间的角落位置看了一眼。   雀翔忙顺着那一眼看过去,看到墙角的一个已经朽了的木头柜子中间有一格抽屉没有彻底关紧。   难道玉佩就藏在那个抽屉里吗?   雀翔回想起今天早上他和几个同窗逃课出来玩的时候听见了那个老头跟鹊舟说的话。   只要他能拿到那枚玉佩,到时候可以去仙门修炼的人就是他了。   哼,都是一个娘生的,他弟弟有仙缘,他肯定也有,而且肯定比弟弟的仙缘还要浓厚。如果去仙门的名额只有一个,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而不是他那个讨人厌的弟弟。   对玉佩存放的位置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以后,雀翔也不想继续装兄友弟恭了。他收起了药,也不管还有伤口没有涂抹到,起身说:“药上好了,你先躺着,我晚点给你拿吃的过来,你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吧。”   “谢谢哥哥。”鹊舟嘴很甜。   雀翔走了以后,鹊舟就在屋里抓紧时间拓宽自己的经脉。   到了饭点,雀翔果然端来了饭食。   鹊舟不用想也知道饭里下了药,但肯定不是要他命的毒药,而是类似于安眠药的药物。   鹊舟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吃了饭,在药效发作的时候睡了过去。   “弟弟?鹊舟?”雀翔叫了几声,确定鹊舟睡着以后,他立刻起身前往那个木柜,拉开抽屉就要去拿玉佩。   可是抽屉里并没有什么玉佩,里边只有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歪七扭八写着“宇宙无敌超级霸王龙登仙功法”几个大字。   雀翔看不懂前半句,但他能看懂最后四个字。   登仙功法。   难道那老头不但给了鹊舟玉佩,还给了鹊舟这本修炼功法?   雀翔一喜,拿起那本书就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他就看到了第一页上写着的八个大字: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雀翔喜不下去了,嘴角的弧度瞬间拉直。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意思?!   雀翔不打算练这套功法了,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往后翻页。如果他继续往后翻的话,他就会发现除了开头的几页写了点乱七八糟的文字、画了些歪七扭八的画以外,后头的全是白纸。   雀翔把书放回抽屉里,又把抽屉推回原来的位置。   他还是决定再找找玉佩,天下功法那么多,他何必去学这一种呢?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玉佩拜入仙门,那才是他辉煌一生的开始。   只是玉佩到底被那小畜生放在了哪里? 第169章   雀翔把鹊舟的小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始终没找到那块玉佩。   雀翔不信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能有多会藏东西,他目光一转,最后定在了趴在床上睡着了的小屁孩身上。   难道玉佩被他随身揣着?   雀翔伸手就朝鹊舟身上摸去,几乎要把鹊舟的衣服给扒下来。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伸到鹊舟里衣里去的时候,鹊舟醒了。   鹊舟不但醒了,他还一把握住了雀翔的手腕。   虽然他小小的手掌没有办法把雀翔的手腕完全包裹住,但这个举动也足以带给做贼般的雀翔一些惊吓和震慑了。   “哥?你在做什么?”鹊舟见雀翔触电般把手抽了回去,双眼迷离地问。   雀翔定了定神,假装若无其事道:“没干什么,看你睡着了想给你盖上被子。你已经睡醒了吗?”   鹊舟嗯了一声,抱歉地冲雀翔一笑,“抱歉呀哥哥,我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鹊舟还假装不经意实则非常明显的用手按了按还没来得及被雀翔搜到的胸口位置。   雀翔捕捉到了鹊舟的这个动作,眼前一亮。   好小子,原来是把玉佩藏在那里了啊。   知道了玉佩的确切位置,雀翔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一小半只需要他从鹊舟身上拿到玉佩就好了。   但雀翔没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环节实操起来却那么不容易。   夜晚,雀翔想趁鹊舟再次入睡的时候偷走玉佩,但鹊舟身上就跟装了报警器一般,只要他一靠近,鹊舟必会醒来。   白天,雀翔拼着翘课也想快点从鹊舟身上搞到玉佩,但鹊舟要帮着爹娘洗衣做饭干农活,全程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和雀翔社交的时间。   雀翔几次三番败北,心里越来越急,连表面上的好哥哥都演不下去了,盯着鹊舟的目光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他是疯了吗?他想要什么东西直接从鹊舟身上抢过来不就好了吗?干什么非得演这一出兄友弟恭?   意识到这一点后,雀翔彻底不装了。他跟在背着背篓去山里摘野菜的鹊舟身后,眼神越来越凶,终于在鹊舟在一处山坡上蹲下去摘菜的时候动了手。   衣领猛然被人揪住,鹊舟慌乱的挣扎了一下,但雀翔比他大了四岁,在力气上完全可以碾压他。   “哥哥你干什么?!”鹊舟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雀翔狞笑一声,一手控着鹊舟,另一只手朝鹊舟衣襟里伸去。   可是没有。   雀翔手在鹊舟身上到处都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摸到。   雀翔登时就怒了,大声质问鹊舟:“玉佩呢!你把玉佩藏哪儿了!”   鹊舟惊恐道:“什么玉佩?我、我不知道呀!”   雀翔才不信他的鬼话,拽着鹊舟胸前的衣服把鹊舟前后左右的人摇晃着,“怎么可能没有?你不要跟我装傻!那天在镇上,那个老头给了你一块玉佩的对吧!我都看到了!你把那个玉佩交出来给我!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为了彰显自己话语的真实性,雀翔还特意指了指旁边略微陡峭的山坡。   鹊舟眼里惊惶更甚,但嘴上还是大喊着说:“我没有!我没有玉佩!没有人给我玉佩!”   “好啊,看来你是想背着我和爹娘偷偷的去仙门修炼,你个小畜生,你想的还挺美!东西肯定是被你藏在了哪里,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自己去找!”雀翔语气凶狠,“至于你……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废物,留你也是多余,你还是留在这山里吧!”   雀翔说完都没给鹊舟反应的时间,松了手一脚就把鹊舟朝山坡下踹了过去。   鹊舟没什么灵魂的大叫了几声,在滚落山坡的过程中尽可能护住了自己的头部。   好在滚动没有持续太久,在鹊舟的刻意调整下,他很快就撞到了山坡上的一棵树上,粗大的树干阻挡了他进一步滚落的步伐,但这一撞产生的冲击力也结结实实的让鹊舟吐出了一口血来。   果然小孩儿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一点。   差点就要嗝屁被丢进复活场的鹊舟蹙紧了眉头,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儿来。   山坡上,雀翔看到鹊舟撞到树后吐了口血就不再动弹了,以为鹊舟是已经死了,冷哼一声,骂了句活该就下了山。   他得回去再好好翻翻鹊舟的那间破屋子,说不定他今天就是把玉佩给放在屋子里了。   回去的路上,雀翔完全没有担心过爹娘会因为鹊舟的死而责怪他,因为爹娘都是爱他的,也只爱他,他们根本就不爱鹊舟,他老爹还总是骂鹊舟是个累赘,现在鹊舟死了,他老爹如果知道鹊舟是他杀的,说不定还会夸他呢。   事实上雀翔想的也没错。在发现雀翔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而鹊舟不见踪影时,二老都没有表现出担忧的神色来。而当他们从大儿子口中得知小儿子自己不小心失足滚落山坡摔死了以后,他们也没有感到悲伤。   雀父对此的评价是:死的好啊,一天天的只吃饭不干活,死了就是节约粮食。   雀父说这话的时候,鹊舟还在山坡上的那棵大树树干前卡着。也亏得鹊舟没听见那么个评价,不然他高低得为自己这两天干的活打抱不平一下。   天色渐暗。   鹊舟秉持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的人生信条,仍然挂在树干上不想动弹。   不过他也不是单纯的挂着,而是趁缓过气来的这段时间闭目运转着心法,继续拓宽他的经脉。   可能是这一撞让他体内的气血翻涌活跃了起来,也可能是因为□□的疼痛覆盖住了经脉拓展的疼痛,鹊舟觉得自己的修炼进度加快了些,眼瞅着一条经脉就要开拓完毕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鹊舟头顶响了起来。   “喂,你死了吗?”   这道声音很年轻,像是充满了朝气的十来岁少年人。   鹊舟没动,眼皮子都没掀起来过一下。   “咦?不会真死了吧?”少年语气很是惊奇,踩着旁边的枯树叶子,嘎吱嘎吱的围着鹊舟转了两圈,末了还用脚尖踢了踢鹊舟的屁股。   鹊舟眉头蹙了蹙。   正常人看到尸体难道不应该赶紧走开吗?围着尸体一直转是怎么个意思?神经病吗?   “喂,我说你其实是醒着的吧?小小一孩子怎么还装死啊?”   那声音忽而一下子近到了鹊舟的耳朵边上。   鹊舟忍无可忍,终于是猛的睁开了眼睛。   有刚才那个声音的近距离提醒,鹊舟睁眼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他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的模样的时候,鹊舟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面具。   面具的底色是白色,上边用黑色和红色的线条分别画出了眼睛和嘴巴。   嘴巴是微笑着的,笑容的弧度有些大,整体效果类似于杂技团的小丑脸妆,在这个天色半暗的黄昏时分,这样一张面具的出现无疑是很诡异的。   鹊舟承认自己有被吓到,因为他下意识的给了这张面具一巴掌。   面具的主人没料到自己会被扇这么一下,歪着头愣了好久才呆呆地说:“我以为你死了,但你精神居然这么好,真不可思议。”   鹊舟嘴角抽了抽,手撑着树干想把自己给撑起来。   眼前之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得先站起来做好逃跑或进攻的准备。   “哟,紧张了啊?你能站得起来吗?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身着暗红色衣衫的面具少年一眼看穿了鹊舟的心思,直起身来抱臂斜倚在树干上,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只脚微微曲起,脚尖抵着树根抖啊抖,一副骚包模样,好像之前挨了一巴掌的人不是他似的。   “坏。”鹊舟以小孩口吻用一个字评价了面前的这个骚包。   “不坏。”骚包说。   “坏。”鹊舟又说。   “不坏。”   “坏!”   “好。是好,不是坏。”骚包也不抖腿了,弯下腰来伸手用食指指尖戳了戳鹊舟的脑门,只可惜刚碰到一点皮肤就被鹊舟后仰躲开了。   鹊舟躲开以后就没说话了。   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虽然运转了几个周天的心法让他身体上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他那一撞还是撞出了一点内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利索。   他不舒服,心情自然也没多么美妙,脸色看起来就有些臭。   骚包哎哟哟两声,为自己鸣不平说:“我要是个坏人的话,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么?我要真是坏人,我发现你没死透,肯定得补两刀子解解闷儿。”   “你踢我了。”鹊舟说。   踢的还是屁股,怪侮辱人的。要不是他现在是四岁小孩儿的躯体,他已经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哎哟,踢两脚又不会死,而且我这两脚可不得了,你看,我一踢你你不就醒了吗?我这可是救命的神脚呀。”骚包说着洋洋得意的拍了拍先前踹鹊舟的那条腿。   鹊舟嘴角抽了抽。   神他妈救命的神脚,这神经病面具底下该不会长着一张文砚的脸吧? 第170章   面具下边的那张脸到底是不是文砚的,鹊舟暂时无从知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面具少年的声音和文砚并不相像。   鹊舟不想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过多纠缠,冷冰冰的说了句:“请你离开。”   面具少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又把手臂抱回了胸前,无赖般说了句:“我不。”   “无聊。”鹊舟撇了撇嘴。   不走就不走吧,别耽搁他修炼就行。   鹊舟揉了揉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腹部,一瘸一拐的往山坡上走。   他要去山的更深处,找一个不会有人闲着无聊找到的地方。   “喂!你还往山里走干嘛啊?你都内伤了,你不要命了啊?”面具少年在后边喊了一嗓子。   “关你屁事。”鹊舟头也不回地说。   面具少年大声让嚷嚷了一句“这当然关我事啊”,然后鹊舟就听身后有落叶被踩踏发出的声响,明显是面具少年跟上来了。   鹊舟蹙了蹙眉,但也没制止,就由他跟着自己一路翻山越岭到了群山的中心位置。   说来也是怪,在这么大一座群山内穿行,鹊舟是做好了遇到野生凶兽的准备的,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深入到群山的腹地,只打算遇到野兽就停止前进。可直到他走到了群山腹地,他也没看到半点野兽的影子。   莫非这个世界的动物资源就是如此的贫瘠?还是说这座山本身存在着什么问题?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群山腹地有一处水源,水从高山之上蜿蜒流下,在腹地形成一条两米宽的溪流。   鹊舟在溪流边找到一块大石头,他爬到了石头顶上盘腿坐下,顶着天边最后的一缕光合上了眼,打算正式开启自己的修仙之路。   但面具少年却不允许他的这条路开启的太快,自来熟的坐到了鹊舟的身边,把一个小瓷瓶压放在了鹊舟随意搭在膝上的手的手背上。   鹊舟无可奈何地睁开眼,语气不是很好的说了句:“你有完没完?”   面具少年没完,说:“这可是好东西,你体内有内伤,吃了这个我保管你当场就能活蹦乱跳的跟刚出生时一样!”   鹊舟掌心一翻把瓷瓶握紧手中,但脸上却写满了不信任,吐槽说:“难不成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能活蹦乱跳了?”   “当然。”面具少年秒答。   鹊舟顿了顿。他无法从面具少年的语气里听出这人刚才那句当然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人肯定不简单。   可一个不简单的人怎么会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身后呢?而且有关上一世的剧本里也并未提及此人。   难道这人真是文砚不成?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他和文砚就是唯二的变数,如果这个变数的出现和他自己无关,那就一定是和文砚有关了。   “你到底是谁啊?”鹊舟问面具少年。   面具少年指指自己的笑脸面具,说:“你可以叫我笑笑。”   鹊舟笑了。不是因为这个回答好笑,而是因为这个回答荒谬。   “那你的身份呢?”鹊舟又问,“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这个小瓷瓶里就装着迷药,我一吃就不省人事,然后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卖到青楼里去了。”   “噗——”   这次被逗笑的人换成了面具少年。   “哈哈哈哈哈……”面具少年捂着肚子好一通乐,等乐够了,他才伸手假模假式的在面具眼睛的眼角上划了划,像是在擦拭笑出来的眼泪,“哎哟,你这小娃娃怎么还知道青楼呀?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鹊舟翻了个白眼,“有病。”   面具少年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非也,现在真正有病的是你,你得先吃药,不吃的话你就要死了。”   鹊舟不觉得自己会死,但他确实挺不舒服的,所以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打开瓷瓶把里头的药丸倒出来吃掉了。   药丸入口即化,味道有些古怪,但并不至于让人想吐。   把药液咽下去的时候,鹊舟能感受到有一股暖流流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暖流所经之处,疼痛消解,鹊舟觉得自己整具躯体都轻盈了不少,还真挺像面具少年说的那样,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这是什么药?”鹊舟把空掉的瓷瓶扔还给面具少年。   面具少年接了,说:“毒药。”   鹊舟又不想说话了,闭上眼打算开始修炼。   面具少年哎了一声,“骗你的啦,就是贵一点的疗伤药而已,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到底还是个小屁孩儿啊。”   “你能闭嘴么?”鹊舟也不睁眼了,就说了这么一句。   面具少年假装自己不知道鹊舟是想要修炼,手支着下巴说:“不能,我是个话唠。”   “那你说吧。”鹊舟道。   面具少年于是叭叭叭的说了好多,什么今天天气真好呀,晚风真凉快呀,溪边蚊子真多呀,天上星星真亮呀之类的,话密得不行,但鹊舟却一句都没回应过了。   面具少年觉得有些无趣,偏着头努着嘴,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两手一拍,高兴道:“喂,小屁孩儿,你知道修仙的人最后都是个什么下场吗?”   鹊舟还是没有理睬面具少年,但面具少年有注意到鹊舟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这说明鹊舟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感兴趣的。   “会秃头的耶。”面具少年揭晓了答案。   鹊舟之前只是不想理这人,但现在他是真的无语了。   “秃就秃,我乐意,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烦我?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鹊舟睁了眼,神情间有些不耐。   面具少年说:“我就在做我要做的事儿啊。让世间少一个秃头的人,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鹊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一句“谢谢你,秃头侠”,他只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这家伙应该都不会离开了。   那就把沉默贯彻到底好了。   鹊舟打定了主意之后一句话也不跟面具少年讲,闭上眼重新进入到修炼的状态里。   《九步仙》这门功法与其他功法不同,其他功法前期修炼起来都挺快的,然后越往后所需要花费的修炼时间越多。但《九步仙》恰恰相反,在《九步仙》的修炼过程中,第一步才是最难的,就像是搭一座高塔,打好地基是重中之重,如果地基没做好,那之后全都白搭。   《九步仙》的地基就是在炼气期的时候打下的。   鹊舟现在还处于开拓经脉的环节,严格意义上来说连炼气一阶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半只脚刚入门的普通人。   鹊舟可不想因为面具少年的打扰导致他迟迟无法步入炼气一阶,因此他这一回修炼的格外投入,耳朵自动就把面具少年的声音给过滤掉了,一炼就是一整天。   等鹊舟再睁眼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黄昏时分。   虽然过去了一整天,但鹊舟体感上来说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眼睛一闭一睁就这样了。   他伸了个懒腰稍微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体,但可能是修炼的缘故,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天一夜也没觉得有多么难受,或者说的准确点,他不但不难受,还觉得身心都格外的舒畅。   说起来,这都一整天了,那个面具人应该走了吧?   鹊舟转动脖子看了看四周,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头顶树枝传来沙沙声响,紧接着一张倒置的面具脸就从上至下的出现在离他眼睛不过十公分的地方。   “哟呵,你修炼完啦?”面具少年双腿腿弯勾在树枝上,倒挂着跟鹊舟说话。   “没。”鹊舟强忍着没让自己的表情崩掉,说:“我还得修炼好几年,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呢。”   面具少年唔了一声,灵魂发问道:“那你吃什么?你不饿吗?”   鹊舟还真挺饿的。   虽然修仙的人大多需要辟谷,但那也是有一定修为的时候的事儿了。鹊舟现在还是个普通人,是需要进食的,不然就只能坐等饿死。   鹊舟起身跳下了石头,说:“这么大片林子还能饿死我一个小孩儿么?”   “原来你也知道你还是个小孩儿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小老头子。”面具少年从树上翻了下来,紧跟在鹊舟身后朝树林里走,边走边说:“你一个小孩自己来这么危险的山林里,你就不怕死么?”   “那你年龄也不大,你也不怕死么?”鹊舟反问,眼睛在周围来回扫视着,试图寻找到可以裹腹的纯天然食物。   “我?开玩笑,小小一座山而已,谁死我都死不了。”面具少年口气很狂妄。   鹊舟稍微来了些兴致,“这么说……你很厉害咯?”   “那肯定啊。你修炼几百年都赶不上的那种厉害。”面具少年道。   “所以你也是修仙者。”鹊舟笃定。   “我才不是。”面具少年当即否认。   鹊舟哦了一声,“那你就是魔了。”   面具少年愣了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鹊舟挑眉,“怎么,被我拆穿了身份所以在考虑要不要杀我灭口了?”   事实上鹊舟并不认为这人会突然暴起杀了自己,不然他也不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果然,面具少年并无杀意,只是用严肃的声音道:“我不是仙也不是魔,如果你执意要给我分一个类出来,那就当我是侠吧。”   哦,秃头侠。鹊舟心道,嘴上则趁机占便宜说:“那这位侠士哥哥,这里有个小孩肚子饿了,你能大发慈悲的帮他找点吃的东西吗?” 第171章   好心的侠士还真能帮鹊舟找吃的。   面具少年让鹊舟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就用一片大叶子裹着二十来颗果子和一只死兔子回来了。   “哇。”鹊舟不真心不实意的夸了夸这位好心侠士,“侠士哥哥好厉害,侠士哥哥如果会烤兔子的话就更厉害了。”   “我当然会烤,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你……”面具少年一手拎着树叶包裹,一手指节曲起在鹊舟脑门儿上敲了一下,“小屁孩儿,说话别这么拐弯抹角的,你真心求我我又不是不会帮你。”   “那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我求你你就会帮忙吗?”鹊舟把面具少年这一敲给记下来了。   他可不是什么不记仇的主,他只是现在没能力反抗罢了,等他以后有能力了,他会把这些都还回去的。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面具少年道。   “条件呢?”鹊舟才不信这人会无偿的帮助自己。   果然,面具少年说:“条件就是你不要修仙。”   “因为修了会秃头?”鹊舟冷笑一声   面具少年也笑了笑,摇头说:“你别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你听我的,别修。”   “你是跟修仙的人有什么仇吗?”鹊舟愈发觉得面前这家伙不简单了。   在这样一个以修仙为主题的游戏世界里,一个让玩家不要修仙的NPC无疑是怪异的。怪异就意味着重要,不管这人面具底下的脸是不是文砚的,他都一定是这个游戏世界里的重要人物。   “仇倒是没有,但你最好不要修仙。”面具少年说。   “我干嘛听你的?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鹊舟道。   面具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说:“小孩儿,你又在套我话呢?”   鹊舟被拆穿了也不恼,面色平静道:“你的名字就那么见不得人么?”   面具少年推了鹊舟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往溪边走,说:“不是见不得人,只是我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帮我取一个,但我觉得笑笑这名儿也挺好听的,你叫不出口吗?”   鹊舟对面具少年最后六个字的回应是一个白眼。   对于面具少年没有名字这事儿,鹊舟打心底里是不相信的。他觉得面具少年应该是有名字的,只不过这个名字很特殊,应该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并且这个名字会给面具少年带来麻烦。   在这些猜测的影响之下,鹊舟愈发对面具少年的身份感兴趣了,不过对方不愿意说,他暂时也无从得知,只能先把好奇心按下,等以后再深入探索。   “那你叫欢欢吧。”鹊舟随口道。   面具少年不解,“这和笑笑有什么区别?”   “欢欢好听一点啊。”鹊舟再一次把天真当成了自己的武器,睁大眼睛看着面具少年,真诚道:“像小狗一样,很可爱。”   鹊舟以为面具少年听了会生气,但出乎意料的,面具少年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好像是挺可爱的,那就叫这个好了。”   “……”鹊舟嘴角抽了抽。   “好了,言归正传,总之你还是别修仙了。”面具少年,或者说欢欢道。   鹊舟嗯了一声,结果回到小溪边吃完欢欢烤的兔子和欢欢摘的果子以后,他又旁若无人的开启了修炼状态。   欢欢无语凝噎,又不忍心冒着让鹊舟走火入魔的风险中途强行打断鹊舟的修炼,只能自己闷闷地坐在一边等着鹊舟结束修炼醒过来。   鹊舟这一练又是一整天。   《九步仙》的修炼几乎要用到人体内的所有经脉,而普通人体内经脉大多堵塞,经过这两天的修炼,鹊舟估算了一下,要想把体内经脉全部打通,他估计还得练个九九八十一天的。   这仙果然没那么好修。   “小骗子终于醒了啊?”欢欢又一次从树上倒挂了下来,语气幽幽道。   “我有名字,你叫我鹊舟吧。”鹊舟淡定道,毫不心虚。   欢欢摇头,“你就叫小骗子,没得商量。”   “好吧。”鹊舟也不是很在乎名字不名字的,语气熟稔地问:“今天吃什么?”   “吃草。”欢欢把手垂下来指了指地上的杂草。   鹊舟权当没听见,视线往旁边哗啦啦流个不停的小溪里瞧,提议说:“吃烤鱼吧,这溪里应该是有鱼的吧。”   “小孩儿,你觉不觉得你有一点点的得寸进尺?”欢欢问。   鹊舟说:“你会烤鱼吗?”   欢欢认了命,“好吧,看在你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但今天之后就不能再修仙了,你知道吗?”   鹊舟嗯了一声,然后很快的他就得到了一条肥美的烤鱼。   鹊舟吃完,又开始了修炼。   欢欢好像也开始有点习惯了,鹊舟坐在石头上修炼,他就坐在树杈上倚靠着树干望天,等鹊舟醒了,他就贫几句嘴,然后任劳任怨的去给小孩儿做吃的。   至于修炼……他已经从一开始的让鹊舟第二天不要再修炼了让步到让鹊舟筑基以后就不要再继续往下修炼了。   欢欢越是顺从、退步,鹊舟就越是好奇这人的用心。   为什么不能修仙?或者说为什么不能修仙修得很厉害?   虽然鹊舟没亲眼见过,但他猜也能猜到这个世界上的修仙者一定成千上万,既然那么多人都在修,为什么这家伙偏偏来阻止他?是因为他是重生者,还是因为他身负仙骨?而且这家伙为什么没有在上一世出现呢?   如果不把这家伙可能是文砚并且文砚有可能会做出与原故事线不符的行为这一点考量进去的话,鹊舟想,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这家伙上一世也出现过,只不过上一世的雀周的玉佩被雀翔拿走了,雀周根本与修仙无缘,所以这人才没有直接现身在雀周面前。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雀周修仙这件事对某些人的影响很大,大到这些人不得不采取行动阻止他修仙、变强。   “这些人”是谁呢?是一个人,还是一些人?是面具少年本人,还是面具少年背后可能存在的其他人?   鹊舟看不透这些谜团,但他知道如果他不修仙,他就会像上一世一样惨死于乱世之中。   所以这仙他是必须得修的,不但要修,还得修得好,修得漂亮,最好能修得举世无双,修得世间无敌手。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某一天因为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些人的蛋糕而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杀死。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确保身边这个炸弹般的存在不会突然爆炸。   在鹊舟进入深山修炼的第十天,鹊舟吃完欢欢突发奇想去山外镇子里买回来的叫花鸡后,抹了抹嘴,闲聊般地问说:“如果我到了筑基期以后还要继续往下修炼,你会杀了我吗?”   欢欢咦了一声,似有些委屈地说:“你怎么这么想我?我每天都给你找吃的,你坚持要修炼我也没有阻拦你,这都十天了,我如果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鹊舟狐疑道:“真的?”   欢欢更受伤了,焉头搭脑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鹊舟眼神飘忽。   他好像确实没有多少良心。   “所以你果然是打算筑基以后继续修炼下去的吧。”欢欢语气凉幽幽的。   鹊舟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欢欢叹气,“有时候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只有四岁了,你跟大部分的四岁小孩儿好像不太一样。”   鹊舟淡定地说:“那是你见到的小孩儿都不聪明。”   欢欢竟然还真信了鹊舟的鬼话,点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哎对了,我今天不是去镇子上了么?你猜猜看我听到了什么消息?”   欢欢语气里满是兴味,鹊舟挑起一边眉毛,没有过多思考就答说:“镇子上出事了。”   算算时间,这几天刚好就是仙人老头说的有仙门的大能来镇子上的日子。老实说,鹊舟并不觉得这个镇子有多富裕,换算到现代,充其量也就是个小乡镇。   这种地方可不像是平白无故就能让一个厉害的修仙者到访的地方,所以必定是镇子上出了什么大事儿才会吸引来那些厉害修士。   欢欢打了个响指,“是出事儿了,但这不是我要说的。”   鹊舟知道欢欢现在的表达欲很强,但他偏不遂这人的意,问说:“出什么事儿了?有魔么?”   欢欢微讶,“你果然聪明。但这不是我要说的。”   “那魔做了什么?”鹊舟问。   欢欢有些恼,啧了一声语气很臭,“吃小孩儿,吃了好些个呢,一开始镇上的人都只以为是有拐子偷孩子,是有天晚上一个大叔看到了那魔吃小孩的场面,大家才知道是有妖魔作祟。”   “所以他们就请了仙门的修士来帮忙除魔?”鹊舟问。他倒是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编造的被拐走拐走的借口能成真。   其实想想也是,上一世的雀周可不会像他似的,到了镇上就脱离他便宜爹的视线到处乱走,上一世的雀周在遇到仙人老头前,说不定就是先被拐子给拐了,然后被路过的老头救了下来给了玉佩。   欢欢嗯了一声,一张笑脸面具正对着鹊舟。   也是奇怪,鹊舟明明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却总觉得这人现在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好吧,你想说什么?”鹊舟大发慈悲问。   欢欢清了清嗓子,说:“有个比你大点儿的小屁孩儿跟着来除魔的修士走了。”   鹊舟哦了一声。这他倒是没想到。   “你不好奇那个小孩儿是谁么?”欢欢问   “雀翔呗。”鹊舟说。   欢欢刚刚高涨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落回了低谷。   没意思,这小孩儿太没意思了。 第172章   “雀翔是怎么跟修士走的?”鹊舟问。   虽然鹊舟在欢欢说有一个小孩儿跟修士走了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小孩儿的身份,但他还是有些诧异没有玉佩的雀翔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欢欢一听鹊舟提问,低落的情绪立马就高涨了回去,兴致勃勃道:“这个我也没亲眼看见,我是听别人说的。说是雀翔看到那修士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喊了好几句对不起,修士问他对不起什么,他就说他前些天遇到了一个仙人,仙人给了他玉佩,让他十日后交给来镇上的修士,可是他不小心把玉佩给弄丢了。”   鹊舟简直是叹为观止,鼓了鼓掌说:“厉害啊,然后他就被修士给带走了吗?哇,还得是不要脸的人命好啊。”   欢欢笑了,“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到底都跟谁学的啊?我今天去镇上也看到好些小孩儿,那些比你大点的都没你聪明呢。”   “要是人人都能跟我一样聪明,我还算什么聪明?”鹊舟说。   “在理。”欢欢不再纠结鹊舟的智商问题了,但他有些好奇,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虚。他抬手指指自己,佯装不在意的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赖在你旁边不走吗?”   鹊舟嗤笑了一声。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很少在欢欢面前装小孩儿装懵懂了,所以欢欢问了这个问题他也就直接答了,“知道个大概吧。”   顿了顿,鹊舟问:“你真的不是魔族的人么?”   鹊舟这一问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告诉欢欢:我知道你不让我修炼是因为我继续修炼下去会影响到一些人,而这个影响应该不是针对修仙者的,大概率是针对魔族。那么,你是魔族派来阻止我的人么?   欢欢听懂了,但他摇头否认了,说:“我是侠。”   鹊舟心说我信你个鬼,但面上只是一点头,“行。”   这个行字让欢欢更加心虚了,但好在脸上的面具帮他遮盖住了表情的变化。   “你哥哥去仙门修炼了,你不想去么?”良久,欢欢扯起了之前没聊完的话题。   “我为什么要去?”鹊舟反问。   欢欢说:“修仙门派拥有更多更好的修炼资源,像什么武学功法、聚灵阵、灵药之类的。你想要变强的话,拜入仙门会更加方便快捷。”   “等我筑了基再说吧,我现在去拜仙门谁会收我?我又没有什么玉佩。”鹊舟说。   没有玉佩对他而言只是不去仙门的借口之一,实际上他只是想要远离人群,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魔族要在十多年以后才会大规模入侵人族,他属实没必要早早的就惹一身麻烦。   那些电视和游戏剧情里不都写吗?有天赋的修炼者身边一定会有很多奇葩人,这些人会不断的给天赋者带来麻烦,在天赋者尚且孱弱的时候打压他、欺辱他。   鹊舟可没功夫去经历这些坎坷,他得一登场就能镇得住场子才行。   “行,那你继续炼着,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聪明小孩筑基需要多长时间。”欢欢说。   “你现在倒是不阻止我了。”   “我阻止你有什么屁用吗?”   “你筑基用了多久?”   “小孩儿又套我话呢?我都说了我是侠,我不修仙,我不用筑基的。”欢欢伸手又要敲鹊舟脑门儿,只不过这次被鹊舟躲开了。   “少动手动脚的,我还是个孩子。”鹊舟盘好腿闭上眼,淡然警告道。   欢欢抱臂,不屑的笑了一声,顺着鹊舟的玩笑往下开,“没关系,哥哥可以等你长大。”   “去死。”鹊舟扔下这两个字,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状态里。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因为每天都得吃东西,修炼的时间不能连续,所以把清醒的时间加在一起也还是很漫长。   鹊舟就这样在吃和修炼的黑暗里度过了一整年的时间,或者准确点说是一共三百多顿饭的时间。   “怎么样?经脉全通了吗?”见鹊舟睁眼,欢欢坐在树杈子上居高临下问。   鹊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服的不行。   “通了。”鹊舟说,“我炼气一阶了。”   “哇塞。”欢欢没什么灵魂的鼓了鼓掌,“你好棒耶,人家修炼到炼气一阶一般都需要三十天,你才只用了一年,你好棒哎。”   鹊舟乐了,“别那么阴阳怪气的,今天吃什么?”   有这一年的相处,鹊舟和欢欢说起话来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夹枪带棒了,相处起来算是个朋友的样子。   但他们打心底里有没有把对方当朋友就不好说了。   “为了庆祝你成功突破炼气一阶,带你去镇子上吃大餐怎么样?”欢欢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时拍了拍自己的暗红色衣袍上沾染的灰尘。   “镇子上能有什么大餐?”鹊舟实在是想不通。   这一年时间里欢欢没少从镇上给他带吃的回来,但基本都是些鸡鸭鱼牛羊肉,偶尔还会是两个大饼、几个包子馒头这样,不能说不好吃,但说到底都是些类似街边小吃的东西,算不上多么惊艳。   “去了就知道了。”欢欢神秘兮兮地说。   鹊舟已经一年没有下山了,下山途中他思考着欢欢说的大餐会是什么,看欢欢那副神秘的模样,应该是挺好的山珍海味。   可到了山下镇子上,鹊舟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这就是你说的大餐……的食材?”镇上的一个小别院里,鹊舟指着厨房门口地上躺着的一具兽类尸体问。   “嗯,这可是我花高价从城里的拍卖会上拍回来的,是三阶红甲兽的尸体。你知道妖兽的三阶意味着什么吗?”欢欢语气里充满了得意。   这个鹊舟还真不知道,虚心求教道:“意味着什么?”   “你们修士的境界从炼气到大乘共分八层,最后飞升是第九层。妖兽的境界也分九层,对应一到九阶,三阶的妖兽就相当于是一名金丹修士了。”欢欢道。   鹊舟哇了一声,“好厉害。但这又不是你杀的,你骄傲什么?”   欢欢说:“我有钱啊!”   鹊舟嘲讽失败,又哇了一声,“侠士哥哥好厉害,那这个红甲兽的肉很好吃吗?”   “一般。”欢欢说,“但功效很好。你吃了能提升一点皮肤的强度,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太容易受伤了。”   鹊舟听到这话才真正的对面前这具形似虎豹的动物尸体起了一点点的兴趣。   “你是说我吃了它的肉我的身体素质就会变强?真的假的?”鹊舟问。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欢欢手搭上鹊舟肩膀,把鹊舟往小别院的院子里的一张青石桌前推,“我让厨娘去烹饪,你就坐在这里等着。”   鹊舟被按坐在青石凳上,仰起脸看欢欢,“你还请了厨娘?我以为你会亲自烹饪呢。”   “这院子就是厨娘的。要我亲自烹饪也不是不行,但借厨房和请厨娘的价钱是捆绑计算的,我自己动手岂不是亏大发了。”欢欢说着吆喝了一声,把厨房里的一位穿着围裙的大姐叫了出来。   大姐是拿着刀出来的,拎起红甲兽的一条兽腿就是一劈,锋利的刀刃轻松破开兽皮和兽骨,让那条腿被完整的拆了下来。   大姐动作很利索,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一个成年人那么大的红甲兽给大卸了八块。   鹊舟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问欢欢:“厨娘姐姐那刀是什么神器吗?怎么那么轻松就把红甲兽的皮给破开了?”   欢欢难得看到鹊舟这副无知的模样,乐呵呵的解释说:“红甲兽活着的时候兽皮坚韧如铁,只有眼睛和嘴巴是薄弱之处。但红甲兽死了以后全身的硬度就会消失,切起来像豆腐一样。”   “那我吃了它不会肌无力吧?”鹊舟闻言有些担心。   欢欢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鹊舟的意思,登时就乐开了花,“哎哟,小孩儿你想得还挺多。放心吧,吃不死你的。”   吃确实是吃不死的,就是吃得有点撑。   那红甲兽个头不小,烹饪时被扔掉的部分也不多,所以厨娘最后端了好大几盆的肉上桌,每一盆都有鹊舟两个脑袋那么大。   鹊舟觉得自己在看到这几大盆肉的时候就已经饱了,但厨娘烹饪得细心,每一盆都是不同的烹饪方式和口味,还真算得上一顿豪华大餐,所以鹊舟每一盆都夹了几筷子,把自己尚且年幼的胃给撑得鼓囔囔的。   “我真吃不下了,吃不下一点儿。”在桌上的肉还剩五分之四的时候,鹊舟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欢欢也不强迫他,手一挥,桌上的几盆肉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鹊舟微讶,问他说:“去哪儿了?”   欢欢举起左手,张开五指给鹊舟看了看中指指根上套着的银环,介绍说:“储物戒指,存起来带回去明天继续吃。”   鹊舟点点头,恍然道:“原来你不是要结婚了啊。”   欢欢不懂,歪了歪脑袋,“结什么婚?”   “戒指戴左手中指是已经订婚了的意思啊。”鹊舟说完怕这个世界没这个风俗从而引起欢欢怀疑,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别人说的。”   “哦,这样啊。”欢欢说着就把银环取了下来,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戴这儿说明你已婚。”鹊舟说。其实他本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讲究,他就是单纯的在拿欢欢寻开心而已。   欢欢于是又换了一次,把银环戴上了食指,戴完还问:“这里呢?代表丧妻吗?”   鹊舟摇头,乐了,“戴这儿表示你现在是一条狗。”   单身狗。 第173章   欢欢好像挺乐意当狗的,听鹊舟那么说他也没把银环摘下来,就那么戴在了食指上。   鹊舟难得来一次镇上,欢欢问他有没有要买的东西,鹊舟觉得自己没什么需要买的,就说要回山里去。   欢欢自然是要跟着鹊舟回去的,只是在二人快要走出镇中心的时候,路人的交谈吸引了鹊舟的注意力。   “什么?你说老孙头家那个小子去登云山拜师了?!真的假的?我记得老孙头去年喝醉了酒还抱怨说可惜自家儿子没有仙缘修不了仙呢,不然他就可以老来富贵咯。”   “嗐,谁知道呢,反正我家小子就跟我说老孙头那儿子去登云山拜师了,不过我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就能拜成。登云宗可是大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嗐哟,你这话要是被老孙头听见了,肯定得揍你,他有多宝贝他那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他又不在这儿,我说两句没事儿的。再说他那儿子本来就不招人待见,成天到晚跟个街溜子似的。你且瞧着吧,过不了多久那小子肯定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也是,那可是登云宗啊……”   “登云宗很厉害么?”鹊舟扯了扯欢欢的衣摆,压低声音问。   欢欢俯了俯身子,也压低声音答:“仙道第一宗,出过不少得道飞升的真仙人,你说厉不厉害?”   “那你怕不怕?”鹊舟问。   欢欢噫了一声,直起身子后又冷哼了一下,说:“又套我话是吧?这都一年了,咱能别那么执着吗?”   “那这都一年了,你就不能把你的真实目的老实交代一下吗?”鹊舟也冷哼了一声。   “我哪儿有什么目的,我就是你的贴身厨子,我一个厨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欢欢抱臂。   鹊舟乐了一会儿,等走得离那两个聊天的路人远了,他才说:“那你觉得如果是我去登云宗拜师的话,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就你现在这炼气一阶的水平,你还想有什么机会?”   “我是说等我筑基以后。”鹊舟说,“那可是第一宗啊,资源很多的吧,我如果能进去,修为岂不是噌噌噌往上涨?一天金丹,两天元婴,三天飞升上界,分分钟把你踩在脚下。”   “别贫。”欢欢说,“你这人长得就不像是想拜仙门的样子。而且你一年前还说你不想拜呢。”   鹊舟确实不想拜仙门,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拜,所以他没把话说太满,只说:“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呢。我还小呢,才五岁,五岁小孩儿能做什么长远的决定呢。”   五岁小孩儿做不了长远的决定,但八岁的小孩儿可以。   林间,鹊舟盘腿坐在一只妖兽的尸体上,控制着最后一缕气沉入丹田。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丹田内的气海在这最后一缕气汇入后便躁动翻涌了起来,不断挤压推搡着彼此,最后慢慢聚拢压缩成了小小的一滴水,啪嗒一下落在丹田里。   丹田内能量由气化水标志着鹊舟正式脱离了炼气九阶,步入到了筑基初期。   “好了,我要去拜仙门了。”鹊舟睁眼,说了他筑基以后的第一句话。   欢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闻言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叫道:“不是吧不是吧,你搁炼气九阶卡了六个月,好不容易突破了,你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要去拜仙门?!”   “对啊。”鹊舟理所当然道:“我好不容易突破了,拜个仙门庆祝一下。”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欢欢无奈摇头。   鹊舟从妖兽尸体跳下来,站直了身子。年仅八岁的他,现在个子已经窜到一米七几的欢欢的肩膀那么高了。   “把这家伙烤了吧,烤好吃点儿,好歹是它助我一臂之力让我突破的呢。”鹊舟活动了一下脚腕关节。   《九步仙》的前期修炼很难,饶是鹊舟身负仙骨也炼了三年才从炼气一阶步入炼气九阶,而突破炼气九阶更是花了他六个月的功夫。   这六个月里,鹊舟把九阶修满只用了四个月,剩下的两个月他都处于一种丹田满了炼无可炼但又没法突破到下一个境界的状态里,为了突破,一直没参与过实战的他开始在群山里寻找妖兽,希望能通过战斗来刺激突破。   妖兽找到是找到了,但一阶的妖兽根本不是鹊舟的对手,鹊舟杀起来毫无压力,根本达不到刺激的效果,而二阶的妖兽又不好找,即使找到了,它们给鹊舟带来的刺激也比较有限。   但今天这妖兽不同,这是一只三阶妖兽,修为相当于一个金丹修士。   当这只三阶妖兽从草丛里跳出来的时候,欢欢是想亲自动手把它杀死的,毕竟这对鹊舟那个还没筑基的小屁孩儿来说太强了,但鹊舟却说自己想试试。   这一试就试了一整天。   两人发现妖兽的时候是下午,鹊舟杀死妖兽的时候也是下午,不过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能把战线拉得这么长的战斗不用细说也知其中艰难,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鹊舟在好不容易把妖兽杀死以后突然就有了要突破的感觉,然后他就真的突破了。   “哎,你说我下次从筑基突破到金丹的时候是不是得去找四阶的妖兽打一架?”小溪边,火焰噼里啪啦的烧着,鹊舟脸上映着火光,偏头问正在烤制妖兽肉的欢欢。   欢欢从得知鹊舟要去拜仙门的时候开始就有些心情不愉快,说话都带着点儿气,“打呗,仙门可不像这穷乡僻壤似的连个高阶妖兽都没有。你爱打就打呗。”   鹊舟就跟听不懂好赖话似的,点头说:“好啊,那还挺不错的。”   “你信不信我抽你?”欢欢问。   鹊舟乐了,“你要是那么舍不得我走,你就跟我一块儿去呗,反正你修为看起来不低,又不是魔族中人,拜个仙门肯定比我容易。”   “别,我顶多送你到仙门门口。你要拜哪个宗?”欢欢问,听语气是已经被迫接受了鹊舟要去拜仙门的事实。   “登云宗啊。”鹊舟答,“我就知道这一个宗,我不拜它难道我还能拜别的宗么?”   “回答就好好回答,别老跟问傻子似的反问。”欢欢用串了条兽腿的木棍儿指了指鹊舟的脑袋。   登云宗在登云山上,登云山距离鹊舟所在的穷乡僻壤的群山一千多公里,走着去都得好几个月的时间。   鹊舟是个行动派,头天才刚筑基,第二天就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欢欢说好了要送鹊舟到登云宗门口,自然不会食言,不但一路贴身随行在鹊舟左右,还自发的给鹊舟这个不认路的家伙带了路。   旅程刚开始的时候鹊舟心情是愉悦的,因为这对他这个进入游戏四年除了吃饭就是修炼的人来说,这真的就像是一场旅行,可以让他这个异乡人好好的见识一下异世界的风采。   但旅途过半的时候,鹊舟就没什么心情去长见识了。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登云山?”夜晚,某小镇的某间客栈房间里,鹊舟呈大字型瘫在柔软的大床上,除了眨眼一定也不想动。   之前一直在修炼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反正每天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吃个饭,眼睛又一闭一睁,再吃个饭。日子虽然过得重复,但他体感上并不觉得时间漫长。   可赶路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赶路的时候他白天没法修炼,清醒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异世界的风土人情被他看腻味了,他渐渐的就有些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无意义的游戏流程了。   “还有十来天吧。”欢欢寻着空在床边坐下,“你要是累了不想去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附近也有山,我们可以就近去这儿的山里继续隐居。”   “谁要跟你隐居?”鹊舟嗤笑一声,“你来路不明呢,别以为你跟我在一块儿待了四年我就把这一点给忘了。”   “还纠结着这呢?都四年了,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没拿你怎么样啊。”欢欢语气有些受伤。   可能是因为再过小半个月就要和这个人分开了吧,鹊舟难得说了点儿掏心窝子的话。他说:“我是怕以后,怕咱俩立场不同,可能会刀剑相向。”   欢欢闻言怔了怔。   鹊舟说:“我不想和你打。”   欢欢笑了,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早就说了我不是魔族的人么,我犯不着跟你打架。”   鹊舟撇了撇嘴,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欢欢腾了个能躺下的位置出来,说:“睡吧。”   说是睡觉,其实鹊舟只是在躺着修炼而已,而欢欢也没有完全睡着,脑子里始终回荡着鹊舟的那句“我不想和你打”。   小孩儿好像真的很聪明,聪明得有些过头。   所以一开始就不要修炼就好了呀,为什么一定得走修仙这条路呢?   这一夜如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过得很快,也很平静。   至少鹊舟认为是平静的。   可当第二天的天光降临,一声尖叫却打破了整个镇子的安宁。 第174章   镇子里死了人,人死在街上,身上衣服破烂成一绺一绺的,浸满了血黏在了尸体同样破烂的皮肤上。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一位早起背着菜篓来街上摆摊做生意的大娘,大娘的那一嗓直接把方圆一里的人都给叫起来了,尸体周围一下子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鹊舟和欢欢就是看热闹的人之二。   两人所住的客栈距离案发现场就隔了一条街,所以他们来得挺快,围观的时候占了个前排。   鹊舟与那死不瞑目尸体搁着两米距离对望了一会儿,同身边人分析说:“他身上的伤应当是野兽留下的,不是人为。”   “厉害啊小孩儿,那血呼啦差的你也能看得出来。”欢欢赞叹道。   鹊舟说:“不要捧杀,我不瞎。那些道子深可见骨,破口处皮肉狰狞,看一眼就知道是兽爪抓出来的,而且还是个大个头的野兽。是从你说的那座很大的山里跑出来的么?”   欢欢笑了笑,说:“你观察得没错,但你漏算了一点。”   鹊舟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一会儿后问:“你是说……作祟的不是野兽而是妖兽?这有什么区别?”   欢欢摇头,“不是野兽也不是妖兽,是魔。”   鹊舟愣了愣。   他没亲眼见过魔,对于魔族,他只以为是一些长得和人没什么两样,但性格比人类邪恶的物种。   原来魔是兽态的么。   似是看出鹊舟所想,欢欢解释道:“魔族并非全是野兽的样子,也有长得像人的,或者本身就是人,只不过走火入魔了而已。你可以把魔当成是心灵被黑暗侵蚀了的家伙,它们可以是任何样子。”   “也有植物态的魔么?”鹊舟好奇。   欢欢顿了顿,嗯了一声,“有的,但很少见。”   “是魔……那一定是魔在作祟!”有在人群后排的围观看客忽然惊恐大喊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一下就炸开了锅,脸上写满了恐惧。   “天呐,怎么会有魔出现在这里?!”   “真的是魔物在作祟吗?我看着就是妖兽抓出来的痕迹啊……”   “哎,那么大的妖兽哪儿有杀了人但不吃人的?这尸体虽然受了伤,但各部位保存的还算完好,能干出这种杀人取乐的事儿的就只有魔物了!”   “怎么办?要真的是魔物……我们得赶紧通知附近仙门的修士过来帮忙除魔才行,我可不想这里变成第二个落铃村……”   “对,快叫人来!我这就叫我家小子去万剑宗请人帮忙!”   “对对对,你赶紧让他去!他脚程快,可别耽搁!”   “大家伙的也别看热闹了!赶紧的各回各家关好门窗吧!都别单独出来行动了!”   “是是是,赶紧走赶紧走……”   “落铃村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人群一哄而散,鹊舟也象征性的转身朝客栈走去,边走边问。   欢欢说:“我又不是百晓生,哪儿能什么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欢欢得意道:“也不看看我是谁。”   “反正不是百晓生。”鹊舟说。   “嗯哼,落铃村啊……落铃村离这个镇子不远,在我们来的那个方向,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个鬼村了,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被魔物杀死了?”   “对,可能是他们村的名字没取好,被魔族的一个铃铛怪瞧上了,每天子时都要在他们村儿里响几次铃,而每一声铃响都代表有一个人被它杀死了,最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它杀没了。”   “村里的人不知道搬走么?”   “知道,也想搬,可惜搬不走。从铃铛怪到村子的那一天开始,他们村外边就多了一层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那村里人全死完以后呢?铃铛怪去哪儿了?”   “唔,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落铃村的事儿都发生五六年了,我先前又跟你在山里呆了四年,对于后续没多少了解,不过我猜它要么回魔域了,要么就是没走还留在村子里,再要么就是去祸害其他村子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客栈。   客栈大堂内,店小二看两人回来,忙笑脸相迎,问说:“二位客官可还要续房?”   “不续了。”欢欢说。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前往登云宗呢。   “续一晚吧。”鹊舟却说,“我想再留一天看看。”   欢欢哦了一声,从储物戒里掏出几两碎银交给店小二,“那行,再续一晚吧。”   回到房间,鹊舟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看着外边空无一人的街道,问:“你知道万剑宗么?离这里很近?”   “嗯,挺近的。你想改道去万剑宗拜师么?”欢欢也走到了窗边,站定在鹊舟侧后方一点的位置。   “这个宗门排第几?”   “前十。”   “哦,那就是不太行的意思了。”鹊舟说,“我要拜就拜第一宗吧,为了个前十的宗门赶这么久的路也太冤种了。”   “但赶了那么久的路到了第一宗结果被人家拒之门外不是更冤么?”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鹊舟睨了欢欢一眼。   欢欢举手做投降状。   鹊舟重新把视线投回窗外,说:“万剑宗离这儿近的话,离落铃村应该也近吧,当时落铃村有魔物,万剑宗没派人去除魔吗?”   “派了,但去的人里没一个能回来的,包括万剑宗的一位长老,所以后来大概也没再派人进去了。”   “这么厉害么?”鹊舟说。   欢欢盯着鹊舟看了一会儿,严肃警告道:“你别好奇,就你现在的修为,进去肯定完蛋,你想都别想。”   鹊舟笑了,“我有说过我要进去么?”   “你脸上就这么写的,太初生牛犊不怕虎了。”欢欢说。   鹊舟摆了摆手,离开窗边回到床上坐下,“放心,我不去。比起铃铛怪,我现在对这儿的那个杀人魔物更感兴趣。你说我们多留一天能看见它么?我还没见过魔呢,会不会很丑?”   “兽形魔一般都挺丑的。”欢欢转过身背靠窗台,“但看不看得到它得看运气。也不是所有魔都像铃铛怪一样,到了一个地方就要把那个地方的人给杀光。有些魔物可能是半夜心情好,杀心重,随便遇到个人就杀了,杀了就走了。”   欢欢都这么说了,鹊舟也就没对看到那魔物抱有什么希望。   但也许是主角的特殊体质,一夜过后,镇上又死了人,而且是死了两个,死状都和前一晚死掉的那人一样。   镇子上的人愈发不安了,可无奈派去万剑宗搬救兵的人还没有回来,大家再着急也没用。   “魔物白天是不能见光吗?为什么非得挑晚上杀人?”鹊舟围观完尸体后问。   欢欢说:“因为魔族领土终日为黑夜,魔物们会更喜欢在黑夜行动。但有的魔物白天也很活跃,这个主要还是看个人。”   “那它们杀人的时候能按静音键吗?”鹊舟蹙眉。   欢欢没听懂,等鹊舟给他解释了他才说:“啊,这个也看个人吧,有些魔物实力强的话可以在杀人的时候把人拉入自己展开的领域里,领域和外界不相通,里边的动静传不出来。等它把人给杀了,再把尸体扔出领域,这样你就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你昨晚上不会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动静吧。”   鹊舟确实留意了一晚上外界的动静,不然他也不会有此一问了。   “那修士可以开领域么?”鹊舟问着,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厉害的可以。”   “那你能开么?”   “我都说了我不是修士,也不是魔,你烦不烦?”   “所以侠不能开领域咯。”   “啊对对对。”   “那个人一直戴着面具,看着诡异的很,魔物该不会就是他吧……”   鹊舟闭上了还想说话的嘴,耳朵动了动,不确定的四下看了看,但没看到是谁说的刚刚那句话。   欢欢似乎也听见了方才人群中传出的一句和他有关的话语,不过他没去找说话的人,而是抓住了鹊舟的手腕,小声说了句:“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不行!你们不能走!”两人附近的一个看热闹的七八岁小男孩儿大声喊道。   欢欢脚步一顿,低头去看那个矮了鹊舟一个脑袋的小孩儿。   小孩儿仰着脸怒瞪着他,不顾周围大人的阻拦道:“你就是杀人的魔物吧!只有魔物才会戴这么奇怪的面具,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哎哟我的乖乖,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是啊小孩儿你快跟人家道歉,哎哟,你瞎说什么呢……”   周围的人在短暂的愣神后都面色惊恐的推搡着让小孩儿撤回前言。   天呐天呐,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呀?这种话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万一那戴面具的真是魔物,他们这些人不就全都得完蛋吗?   惶恐之色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但小孩儿还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抬手指着欢欢的鼻子说:“如果你不是魔物那你就把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你不摘就是心里有鬼!会有厉害的修士来把你杀死的!”   “哎呀你这孩子!哎哟,这个小哥你别动怒啊,孩子他小,不懂事儿,说什么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对对对,千万别往心里去呀,都是孩子瞎说的,你怎么会是魔物呢,哈哈……”   “那如果我真是呢?”欢欢松开了鹊舟的手腕,就那么抱臂看着众人,压迫感十足。 第175章   欢欢那话一出,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骗你们的。我不是魔物。”欢欢看大家那一脸惊恐的样,面具下的嘴不屑的撇了撇,耸肩道:“我要是魔物,你们全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见欢欢否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但有些人就是嘴欠,一看到危机解除,他们就胆子肥了要出来蹦跶一下,没好气的对欢欢说:“你既然不是魔物,那这青天白日的戴着个面具干什么?成心吓唬人么?”   “我想戴就戴了,有谁规定青天白日的不能戴面具么?你讲不讲道理了?”欢欢把头转向那人。   也是奇怪,明明欢欢脸上带着笑脸面具,可当他把头转向那个人的时候,那人腿肚子一哆嗦,背后直冒冷汗,总觉得欢欢是要吃人。   可勇夫还是存在的,比如最先说欢欢是魔物的那个小男孩儿,这会儿又开始不怕死的叫嚣了,说:“那你不是魔物就把面具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呀,你不摘就是心虚嘛。”   欢欢扭动脖子看向小男孩儿,双手仍交叉抱在胸前,半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同样是八岁小孩儿,怎么有的小孩儿就很聪明,有的小孩儿就那么蠢呢?   欢欢心里想着,耳朵又听见小孩儿说:“你不敢摘是不是?你怕你是魔物的事实暴露了会被我们围起来打死是不是?”   一直旁听着的鹊舟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乐了,摇头说:“小哥哥你是不是有点高看自己了啊?这一圈儿人里有半个修士的影子吗?他要真是魔物,你这么激他,你们这些人可全都跑不掉呀。”   小孩儿蹙眉臭着脸看向鹊舟,说:“你谁啊你?你是魔物的小跟班吗?”   “别一口一个魔物的。”鹊舟好心提醒。   小孩儿油盐不进,冷哼一声道:“总之你这个戴面具的绝对有问题,就算你不是魔物,你也是坏人,只有坏人才不敢拿真面目示人。”   “听你这意思,是非得我把面具摘下来才肯罢休么?”欢欢饶有兴致问。   小孩儿点了点头,眼神像是在说:那不然呢?   欢欢点头,思考着自己是该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直接把这些人全杀掉走人,还是暂且背一个坏人的名头转身就走。   在欢欢犹豫之际,一直挺好奇欢欢面具下那张脸长什么样的鹊舟先开了口:“这样吧,我们今晚把杀人的魔物找出来处理掉,作为交换,你得承认这个戴面具的人不是坏人,也不是魔物,然后你还得跟他道个歉。”   欢欢闻言微愣。   小孩儿这是……在维护他么?   看来这四年的饭没白煮。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直接趁夜走掉啊。”小男孩儿说。   “我们真想走你拦得住么?你也别指望旁边这些看热闹的人,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是拦不住的。”鹊舟平静的陈述事实道,心里有些不爽。   怎么说呢……   虽然鹊舟他自己也很想要欢欢把面具摘下来露个脸给他瞧瞧,可他并不希望欢欢摘面具是被别人逼迫的。   哦,不对。应该是他自己逼迫可以,别人逼迫不行。   什么阿猫阿狗的啊都敢逼迫他的……厨子摘下面具?   小男孩儿还要说点什么反驳的话,被旁边的大人拦住了。   “哎哎哎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乱说了!”那人捂住小男孩儿的嘴,抬起头冲欢欢赔笑说:“不好意思啊两位,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也没什么恶意的。但这位小……小友刚才说你们要帮忙抓魔物,这话还算数吗?”   鹊舟嗤笑一声,“算啊,为什么不算?等我们抓到了魔物,你们这些人全都得给他道歉。”   “啊,好的,这个是没有问题的。那就麻烦您二位了。”那人点头哈腰道,颇为圆滑。   等人都散去后,鹊舟蹲在尸体边上皱了皱鼻子。   欢欢也蹲了下来,问他:“难闻?难闻就别看了,这尸体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是难闻。”鹊舟说着又深吸了一口气,蹙眉道:“是味道不对,血腥和尸臭味不是这样的,他们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那是魔物留下的味道。”欢欢终于弄明白了鹊舟在纠结什么,解释说:“大部分兽形魔的爪子上都是带毒的,被它们的爪子伤到的地方就会散发出类似于这样的恶臭。这也是可以用来判断死者死于什么之手的依据之一。”   鹊舟明白了,所以也不再离尸体那么近了,起身说:“那先回去吧,等天黑了再说。”   回去的路上,欢欢摇头晃脑的,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后他下定了决心,问鹊舟:“小屁孩儿你刚才替我说话是因为什么?你不是也一直都想看我的脸么?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等我被逼无奈摘下面具呢?”   想看脸的心思被戳穿,鹊舟也不尴尬,坦然道:“我是想看啊,但你会摘吗?”   这个自然是不会的。   欢欢笑了起来,但笑够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摘面具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我长得太丑,没脸见人。”   鹊舟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也没打算浪费口舌去问一个欢欢明显不会说实话的问题,于是他就只胡乱点了下头,说:“你高兴就好。”   魔物在白天没有出现过,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鹊舟推开客栈的房门,准备去外边街上溜达一下。   欢欢自然是要跟随的,但被鹊舟拒绝了。   鹊舟说:“我一个人出去就行,或者你远远跟着我,不要走在我身边。那魔物看我们有两个人,说不准就不来抓我了。”   “有必要这么以身犯险么?”欢欢无奈,“就算那魔物看起来等级不高,但你才刚刚筑基,又是第一次接触魔物,你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它的对手,再说了,今晚要是不把魔物抓住,你不就成了公认的坏人了吗?”鹊舟说。   欢欢有被感动到,站在原地怔了半天,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鹊舟已经出了客栈大门。   “唉……真拿你没办法啊。”欢欢自语道。   鹊舟独自走上了街头。   有前两天的惨案在前,今晚的街上是真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恨不能在门上贴个条子,上书:屋主已死,切勿叨扰。   鹊舟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心说那魔物不抓他还能抓谁?   鹊舟挺期待的,因为这是他在这儿呆了四年以来第一次看到新物种。但他也稍微有点紧张,毕竟他是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个魔物。   正思索间,呼呼的风声里似乎多了些其他的动静。   沙沙——沙沙——   鹊舟站定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枯树叶子被风裹挟着向前滚了两圈。   鹊舟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在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同时,他的颈侧有轻微的气流拂过。   那气流微弱极了,一般人根本无法觉察到,也就是鹊舟这种在拳场上历练了好些年的人才能注意。   鹊舟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把头转回正面的时候,他全身肌肉紧绷,手掌上已经汇聚了一些灵气,只要他面前的那家伙有所行动,他就能一掌拍到它头上去。   交锋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了。   几乎是在看见面前黑影露出獠牙的同时,鹊舟饱含灵力的一掌拍在了黑影的脸上,漆黑的夜色在那一掌后变成更加浓郁的墨色,有几条血红的丝线如游鱼般在墨色中蜿蜒流淌。   这是……魔物的领域?   鹊舟迅速判断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掌心再次凝聚起灵力来。   先前那个被他掴了一掌的家伙四肢着地,上半身匍匐在离鹊舟两米远的浓黑地面上,一颗跟身子一样大的狼头张开血盆大口,口中獠牙森白锋利,让人毫不怀疑它能一口把最坚硬的头骨咬碎。   “在镇上作怪的就是你么?唔……大头狼?”鹊舟胡乱给魔物取了个名字。   魔物是智慧最低等的兽形魔物,它才不管鹊舟在说什么,嚎了一嗓子就后腿蹬地朝鹊舟扑了过来。   鹊舟闪身让开,在避让的同时也是一掌挥出,狠狠扇在了大头狼的屁股上。   鹊舟是吃过三阶红甲兽的肉的人,那些肉把他的身体强度加到了一个轻易无法划破皮的程度,说的通俗点,他的手现在就是无情铁手,因为不痛,所以打得力气就重,再加上灵力的加持,竟是生生把大头狼打翻了个跟头。   鹊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蹙眉。   不是,这家伙是不是太好对付了一点?   还是说……《九步仙》功法里附带的掌法有些厉害过头了?   该说不愧是仙人留下的功法么?   鹊舟抬眼再去看那狼,狼颤抖着后肢从地上爬起,嗷呜叫了一声。   鹊舟余光里光线变了变,他抬头一看,自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镇子的街道上。   这是……脱离结界了么?   脱离结界并不意味着结束。那大头狼又朝鹊舟扑了过来,鹊舟再次躲开,但他没料到大头狼能在空中180度转体,一时不察之下,左手小臂挨了一狼爪,破口不深,但他记得欢欢说过,狼爪是带毒的。 第176章   大头狼的修为并不深厚,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它是索命的魔鬼,但对鹊舟这种筑基的修士来说就如同一阶魔兽,要杀死它们很容易,只是可能会因为不了解敌人技能机制而受一些小伤。   鹊舟就是因为没料到大头狼可以半空转向而中了招。鹊舟不确定大头狼狼爪上的毒毒性如何,发作时间怎样,但他能确定一件事,他必须得趁毒发前立刻马上赶紧把大头狼给杀死,不然死的就会是他。   他是出来长见识找乐子的,可不是出来找死的。   鹊舟手探向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是木头做的,是鹊舟在修炼之余亲手削出来的。   木头匕首看起来其貌不扬,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但如果往里边注入灵力,它照样可以削铁如泥。   鹊舟将灵力注入刀身,第一次主动冲向大头狼,一人一狼快速过了几招,最后鹊舟看准了时机,一刀捅进了大头狼的胸腔。   大头狼被鹊舟大力的摁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鹊舟舒了口气,低头看向手臂上的那道抓痕。可能是和修仙有关系,伤口并没有怎么出血,但是抓痕附近的皮肉已经泛黑了,一看就知道中毒不浅。   鹊舟把木头匕首别回腰侧,打算叫一声欢欢看看欢欢那里有没有可以解毒的药,但还不等他张开嘴,一阵清风掠过,待他回头看去时,一白袍男子静立于他身后,在他开口前伸手快如闪电的在他背后点了几下。   那几下可不得了,鹊舟只觉全身气血翻涌,捂住脖子干呕了好几下,最后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鹊舟要擦嘴,嘴里却被猝不及防硬塞进了一颗圆滚滚的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根本没给鹊舟吐出去的机会。   “是解药。”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鹊舟眼睛眨了眨。   他刚才那惊鸿一瞥没有看错,这人的确长着文砚的脸,连声音也是文砚的声音。   可是……   鹊舟蹙了蹙眉,心情有些复杂。   “文前辈!怎么样?魔物已经除掉了吗?”一个声音自某屋顶上传来。   鹊舟循声看去,说话是个黄袍的青年,而在黄袍青年身边,还有好几个其他的同样穿黄袍的人。   “嗯,驱魔法阵就拜托你们了。”文砚说,声音冷冷淡淡的,像上一场游戏里的那个文大佬。   “是!”一众青年领命四散开去。   文砚垂眸看向身旁这个杀死了魔物的小孩儿,问他:“你师承何处?”   “我?”鹊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确定伤口处已经不再发黑后才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啊,没有正经的师傅,也还没拜仙门,但所修炼的功法是一个神仙老爷爷给的。”   文砚默了默,像是在考量着什么,数秒后才问:“那你打算拜仙门么?”   鹊舟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本来就要拜仙门,不过既然文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就不一定还按原计划去拜登云宗了。   “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能问问你是哪个宗门的么?我能去你们宗门拜个师父么?”鹊舟问。   “可以。”文砚点头,但脸上神情还是淡淡的,像个面瘫。   鹊舟有些惊讶。   不是他装,他是真没想到文砚能答应的这么快。虽然他们以前有些情感上的瓜葛,但放在这场游戏里,说到底了他们就是第一次见面,再加上文砚又是这副高冷的模样,能这么一口答应的概率怕是比猪会上树的概率还要小。   怎么就答应了呢?还答应的这么干脆?总不能是在玩一见钟情那一套。   “那我能拜你为师吗?”鹊舟挑眉又问。   文砚这次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点了头,说:“可以。”   鹊舟更惊讶了。   也不怪他多疑,他现在心情就是挺复杂的,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反应都有些不对劲。   说的明白一点,他想以文砚的不对劲来证明这个文砚是有问题的,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因为自己误把欢欢当成文砚还一当就是四年的事儿感到……惭愧。   惭愧羞愧愧疚愧对恼羞成怒问心有愧……   哎,怎么就认错人了呢?怎么就能认错人呢?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欢欢百分之百的当成文砚,但怎么着也有个百分之七八十了,这会儿突然一下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那种滋味着实叫人难捱。   “你在担心着什么?”文砚看鹊舟面色古怪,冷淡地问了一句。   那态度就好像是在说:我都大发慈悲决定收你为徒了,你还有什么好纠结担心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答应的太爽快了有问题么?谁都知道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么容易就答应收我为徒,万一我一进你师门才发现头上还有千八百个师兄师姐怎么办?”鹊舟随口胡诌,同时也是在试探文砚的底细。   文砚脸色愈冷,说:“我从不收徒,收你只是因为算到你与我宗有缘罢了。”   鹊舟这才想起之前有个问题文砚没回答,便再问了一次:“你是哪个宗的?”   “登云宗。”   “哦,那确实有缘。”鹊舟笑了笑,“我本来也是想去登云宗拜师的。”   “那便没什么异议了。”文砚说着就去拉鹊舟手腕,一副立刻马上就要带鹊舟走的架势。   鹊舟连忙叫停,躲开了文砚的手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我有朋友在这儿呢,他今天刚被人误会是杀人的坏人,我得把这魔兽尸体带回去,等到天亮了帮他证明清白。”   “倒是个讲义气的。好罢,明日辰时我再来寻你。”文砚说完就离开了。   鹊舟独自在大头狼的尸体旁边站了一会儿,等吹够了冷风才慢吞吞拉着狼爪把狼拖拽回了客栈里。   鹊舟回客栈的时候,欢欢正坐在客栈大堂里抖着腿,看鹊舟回来,他笑吟吟地说:“收获不错,可惜这魔物的肉酸涩难吃,不然今晚还能加餐一顿。”   鹊舟啧了一声,没好气道:“我险些葬身狼口,你却在这儿喝茶?”   欢欢愣了愣,“不是吧?这魔狼等阶不是很低么?你连三阶妖兽都能杀死,对付它竟还落了下风?有伤到哪里吗?”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胳膊被它的爪子擦伤了一点儿,幸得高人相助啊,不然我这会儿怕是得毒发身亡咯。”鹊舟语气幽幽。   欢欢啊了一声,沉声问:“什么高人?”   “我师父啊。”鹊舟说。   欢欢又啊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   “刚刚被救的时候呀。”鹊舟眨了眨眼,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对于把文砚认错的这件事,鹊舟刚才在晚风里已经想清楚了、看开了。   认错就认错吧,反正他跟欢欢又不是恋爱关系,这一点还要得益于他一直没有百分百的把欢欢当成文砚,所以他也没对欢欢生出超出朋友的感情。   现在真的文砚找到了,他就可以完全把欢欢当成异世界的一个还算聊得来的NPC来看待了,所以嘴欠起来就更没个把门儿的。   反正嘛,NPC而已,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伤到他们的心。   说起来……鹊舟认真审视了一下欢欢和欢欢那张笑脸面具。   在没有了文砚这个身份滤镜的加持后,原本还算立体的人物在鹊舟的眼里忽然就显得扁平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鹊舟才发现,文砚这个人的存在并不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的,无论他是否和文砚正式交往,他都已经把文砚当一个特殊的存在去对待了。   “你被救了就认人家当师父么?那我呢?我当时不是也救了你么?你怎么不拜我为师?”欢欢问。   鹊舟答:“因为你不修仙啊。我一个要修仙的人,我拜你个不修仙的人为师干什么?”   欢欢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拜了个师父,他说能让我搭个顺风车直达宗门,所以明天早上我帮你给镇上的人正名完以后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鹊舟在欢欢对面坐下,敲了敲桌子。   欢欢沉默了一会儿,有面具的阻挡,鹊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猜测他这会儿心情应该不太美妙。   “干嘛?舍不得我又不好意思说么?你给人当厨子还当上瘾了不成?”鹊舟调侃了一句。   欢欢扭了下身子,没好气说:“鬼才舍不得你。你明儿自个儿跟着你师父一起滚蛋吧,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小白眼儿狼。”   鹊舟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白眼儿狼的。毕竟人家给他做了四年的饭,他说走就要走了,一点儿回报都没给别人。   太白眼儿狼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欢欢接近他的目的肯定是不纯的。对待这样一个目的不纯的人,就该白眼儿狼才对。   鹊舟笑了笑,说:“你要是无聊也可以偷偷来找我玩儿,你可以避开宗门的人的搜索的对吧?”   “谁要去找你啊,烦不烦。”欢欢冷酷道,但没冷酷几秒他就问说:“你在哪个宗?”   鹊舟乐得不行,“我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呢。登云宗呗,我多坚定一人啊,难道还要中途换宗门么?”   欢欢看了他几眼,没说什么,好半晌才起身道:“睡吧,明天给你送行。” 第177章   欢欢说是要给鹊舟送行,其实根本没送。   第二天天亮以后,鹊舟把大头狼的尸体搬到大街上,吆喝着把昨天看热闹的那些人给叫了出来,让他们给欢欢道了歉以后,鹊舟就准备离开了。   刚好这个时候一身白袍的模样无比圣洁的文砚也出现了,鹊舟回头要去跟欢欢说声再见,欢欢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骗子。”鹊舟啧了一声,更加确定了欢欢是站在修士的对立面的。   “可以走了么?”文砚见鹊舟朝自己走来,神情冷淡地问。   “可以,让师父久等了。”鹊舟说。   有人带着走和自己赶路果然是不一样的,原本需要走半个月的路程,在文砚这位看起来很厉害的修士的带领下,仅仅一天鹊舟就来到了登云山下。   “师父,刚刚那是御剑飞行吗?我也可以学吗?”鹊舟从文砚的剑上跳了下来,落地后跃跃欲试道。   “可以。但需金丹以后才行。”文砚收起了剑。   “哇,师父是什么境界?”鹊舟问。   文砚并未回答,而是率先往上山路行去,说:“跟上。”   鹊舟跟上了。   登云山很高,而登云宗坐落在登云山的山顶上,要想入宗门,就得从山脚开始往上爬。   但鹊舟不是很理解,爬了几步就问:“既然师父可以御剑飞行,为什么不直接飞到山顶?每次都这么爬山不会累么?”   照鹊舟看来,这纯属就是吃饱了撑的。   文砚头也不回道:“宗门规定,想拜宗门,就得一路爬上去,少走一个台阶都不行。”   一直一步跨两个台阶的鹊舟噫了一声,及时止损的转身跳到最下边一层的的台阶上,然后又一步一个脚印的重新走了上来追赶上文砚,很是无语地说:“这是哪门子的规定?这不是诚心为难人么?”   “你如果不想爬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正好还没行拜师礼。”文砚道。   “我可没说我不想爬,只是觉得有些坑人而已。哎对了,拜师门的是我,师父你不用爬的对吧?”鹊舟说。   文砚说:“许久没看过这个山道风景了,今日看一看也无妨。”   鹊舟心里哎哟一声,被文砚这副文绉绉的样子酸得不行。   山道上的风景说实话没什么可看的,也就是普通的一座山,道边长着普通的树和普通的草,偶尔能看到几朵不怎么普通的花,或者树上结的不怎么普通的果。   总体来说,风景一般,但聊胜于无。   鹊舟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累了,但他没抱怨什么,也没太表现出来,只是呼吸的频率变快了些许。   文砚应该是察觉到了,主动开口说:“门规是第一任宗主定下的,他当年选址将宗门定在这里之前就是一步一步走上去……”   “啊,我懂了。”鹊舟打断道:“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呗。这山我爬过,所以来我宗门拜师的人也都得爬一遍,不然显得我很冤种似的。”   文砚蹙了蹙眉,但没对鹊舟这番颇为冒犯的话进行批判。   “对了师父,你还没问过我名字呢。”鹊舟说,“我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师父还不够么?”文砚侧眸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我叫倪大野。”鹊舟说。   文砚没搭腔。   鹊舟哎了一声,“我知道这名字乍一听有点土,但没办法嘛,谁让我是农村出生的呢,我爹妈都觉得取个贱名好养活,就随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师父你不会介意的吧?”   文砚还是没有搭腔。   鹊舟心里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日子本来就很无聊了,现在摊上这么个无聊的师父,就更无聊了。   早知道说什么都要把欢欢给绑来宗门陪读了,就算是NPC,好歹也是个能逗乐解闷儿的NPC。   “你叫鹊舟么?”   鹊舟正腹诽着,文砚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鹊舟脚步顿了顿,转头狐疑的看向文砚。   不是吧不是吧,这人这么快就又恢复记忆了?   然而事实并非鹊舟所想的那样。只听文砚主动解释说:“是我昨夜与你分开后算到的名字。所以今天才没有问你。”   “啊。”鹊舟顿感惊诧,“修仙……还能学会算命吗?”   “普通人不行。”文砚说。   鹊舟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不愧是大少爷啊,自夸起来都这么淡定从容,仙风道骨。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直到快到山顶的时候,鹊舟才忽的想起一件事,问文砚:“师父,之前那些跟着你一起到镇子上的人是谁?他们也是登云宗的弟子吗?”   “不是。”文砚说,“他们是万剑宗子弟。”   “那为什么是师父带着他们到镇上的?师父不是登云宗的么?”这个问题鹊舟之前就想问了,他那天晚上看到那群穿黄袍的修士的时候就在想,他们应该是镇上人请来的万剑宗的救兵才对,可带队的文砚却说自己是登云宗的,这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办事路过,顺手的事罢了。”文砚说。   鹊舟哦了一声,“那师父还挺热心肠。”   文砚没接茬。   鹊舟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又问道:“师父,我进宗门以后是不是也要像你那样到处去给人办事降妖除魔呀?”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文砚淡淡道。   鹊舟翻了个白眼儿。   等二人好不容易到了山顶,鹊舟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站在宗门门口手扶着膝盖直喘气。   宗门口的守门弟子看见来人纷纷恭敬行礼,一口一个“清池长老好”。   “清池长老,这位是……?”其中一位弟子见鹊舟面生得很,好奇询问道。   “我新收的弟子。”文砚答完,也不看守门弟子们骤然变幻的神情,兀自踏进了宗门。   鹊舟连忙跟上。   这下他是真信文砚没收过徒了,不然那几位师兄师姐也不会用那种见鬼般的眼神瞪着他。   在鹊舟不知道的地方,文砚收徒的消息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在登云宗内传开了。   从宗门门口到文砚所居的砚池峰,短短不过三里路,鹊舟才走了一半就发现路过的所有登云宗子弟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鹊舟拉了拉他师父的袖摆,明知故问说:“师父,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看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文砚瞥了那些爱八卦的弟子一眼,目光所到之处,八卦精们全成了缩头乌龟,一个个的全把头偏开看向了别处。   “别多想。”文砚收回视线。   鹊舟偏要多想,矫揉造作地说:“是不是我身上太脏了?还是我太笨了不配当师父的徒弟?或者我不配加入登云宗,我……我是不是给师父丢脸了?”   “你一直都这样么?”文砚问。   鹊舟眨了眨眼,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文砚看着前边的路,说:“你一直都这么自卑么?”   鹊舟嘴角的弧度差点儿没抑制住,努力往下撇了撇,说:“我只是怕给师父添麻烦。”   “不会。你……不用理会他们。”文砚说。   鹊舟迟缓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怯怯的。   文砚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文砚是登云宗的长老之一,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山峰——砚池峰。   砚池峰上栽种的主要植物是竹子,峰内还有好几个鱼池。   仙人的鱼池肯定与凡人的鱼池有所不同,就拿砚池峰上的这些鱼池来说,鱼池里的水都是黑色的,如墨一般。   鹊舟实在很好奇这种墨汁一样的池子里是怎么能有鱼存活的,但现实就是每个鱼池里都有鱼,而且是活鱼,活泼乱跳的鱼。   简直是不可思议。鹊舟想,现在就算那些鱼会口吐人言给他背一遍唐诗三百首他都不会有半分的惊讶了。   砚池峰上有一座砚池殿,那里是用来接待来客的,而文砚住所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竹苑的小院子。   竹苑位于砚池殿的背后,院内建筑皆由竹子构成,踏入其中就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清雅感。   鹊舟站在院门口环视了一下院内环境。他刚才还在吐槽人家墨水中的鱼会不会跳起来背古诗,现在他觉得他自己也能赋诗一首了,只可惜文化水平不够,一个字也赋不出来,只能憋着。   “你今后就住那屋。”文砚抬手摇摇一指,把竹苑主屋边上的一个小竹屋赏给了鹊舟。   鹊舟对环境不挑,爽快的应了下来,然后问:“师父,我之后要做些什么?”   “明日随我去行师徒之礼,礼成我传授功法于你。”文砚道。   那感情好。鹊舟寻思着传授功法应该就是文砚把手往他脑袋上一放,然后各种知识就会倾泻到他的脑子里这样,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料第二天拜师礼成后文砚直接往他面前扔了几本基础法术卷轴,让他自己去看去学。   不是吧不是吧?哪儿有人这么教徒弟的?   鹊舟大为震撼,看着文砚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和鹊舟同样回不过神的还有登云宗的所有弟子及长辈,但他们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文砚扔下的几本卷轴上,而在于鹊舟这个人。   他们的清池长老竟然真的收了个徒弟?小道消息竟然不是谣言?这小子到底是何方圣神啊?! 第178章   登云宗身为天下第一宗,宗内弟子不少,但能在拜入宗门的第一天就让所有人都认识的,鹊舟是独一个。   文砚离开以后,鹊舟立马被看热闹的师兄师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各样的问题如天女散花般朝鹊舟头顶倾泻了下来。   “小师弟小师弟,你是怎么让清池长老答应收你为徒的?”   “小师弟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也太厉害了!”   “小师弟你和清池长老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你是不是他的小侄子?不然他为什么单单收你为徒呢?”   “小师弟啊,有清池长老给你当师父,你什么感觉?”   ……   鹊舟被这七嘴八舌的问题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忙抬手捂住两边耳朵,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来。   “哎哎哎!你们都先别吵了!可别把小师弟吵坏了!”   “对对对,安静安静,让他一个一个的告诉我们。”   周围人声渐小,鹊舟耳根得了清静,放下手来,却也没打算好好回答他们的问题,只用了一句话来搪塞:“师兄师姐们有想知道的问题都去找师父吧,师父说了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失望,反应过来后又是更加的八卦。   不能告诉他们?这不就意味着其中大有文章吗?!啊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让人好奇了!!   好奇归好奇,大家都不敢真的去问文砚,也不敢再为难小师弟,只能放小师弟离开。   鹊舟之前拜师礼成了之后被文砚嘱咐过要去赏金堂领自己的弟子任务,这会儿趁师兄师姐们还没全部走掉,就逮了个人问了下赏金堂的位置。   “赏金堂啊,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要过去呢。”被鹊舟逮住的师兄说。   师兄已经十八岁了,对鹊舟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师弟非常的亲切,一路上给鹊舟介绍了很多关于登云宗的事儿。   “你师父是登云宗最年轻的长老,他天赋很高,十五岁就结了金丹,二十岁元婴,他现在应该有二十四岁了,我估计要不了几年他就可以步入化神期。哎,你能被他收为徒弟,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是有福了,他可是现如今的修仙界里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了。”师兄喋喋不休道。   鹊舟有些讶异,“师父他才二十四岁么?”   他还以为文砚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七老八十了呢。   “是啊,很不可思议是吧?我以前刚来师门的时候也觉得他只是看着年轻,毕竟他是长老嘛,哪儿有二十岁的长老呢。”   “为什么他那么年轻就能当长老?他不是才元婴期么?比他厉害的人应该很多吧。”鹊舟问。   师兄乐了,“是小师弟你把修仙想得太简单了。能达到元婴期的修士哪里是能用一个‘才’字来形容的?你可知道现在修仙界有多少达到元婴境界的修士吗?”   这个鹊舟是真不知道,因为欢欢没跟他讲过。   “不超过这个数。”师兄伸出一只手在鹊舟眼睛前边晃了晃。   “五个?”鹊舟蹙眉,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不是太少了一点?   “五十。”师兄说,“五个也太少了吧,看来小师弟你是真的没了解过这些呢。”   鹊舟紧蹙的眉松开了。   虽然五十个也有点少,但总比五个强一些。   “那元婴以上的修士呢?我听人说登云宗出过不少飞升的修士,难道都是骗人的么?”鹊舟问。   “那都是很久以前灵气还充沛的时候的事情了,自打魔族逐渐强大起来,天地灵气都被魔气侵蚀得差不多了,现在想要飞升可太难了。至于元婴以上的修士有多少……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宗主快要进入化神期了,只是还差一点点机缘,但就这一点点机缘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遇到……至于其他人,唉,很多厉害的前辈都喜欢掩盖自己的修为,这个实在不好说。”师兄摇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座白墙青瓦的建筑前,建筑大门敞开,顶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赏金堂三个大字。   “到了,这里就是赏金堂,你以后可以自己过来这边交接任务,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这里的师兄师姐,大家都会愿意帮你解答的。”师兄说,“今天我陪你接一次吧,你也熟悉熟悉流程。”   鹊舟谢过了师兄,和师兄一起进了赏金堂。   赏金堂内部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可以同时容纳很多人。   鹊舟进去以后就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只见在进门处的左手边是一个三米来长的通告栏,栏上挂着很多的小木牌子,每个木牌上都写着一个任务,和任务对应的报酬。   这里的报酬并不指金钱,而是指宗门学分。在登云宗,学分就如同金钱一般,可以用来换取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进门处的正前方和左手边则都是类似于银行人工窗口的区域,整齐摆放着几张长桌,长桌后边坐着负责人,长桌前边站着来接取任务或者来交付任务的人。   鹊舟粗略数了一下,长桌后边的人一共有九个,但只有八个人的桌子前边有弟子排队,其中一人就孤零零的坐在那儿,根本无人问津。   鹊舟扯了下师兄的衣摆,问他那个人是负责什么任务的,为什么没人去接。   师兄答说:“那个啊,那个应该是今天新来的,专门为你而设置的。”   鹊舟面露不解之色,像是在说我凭什么这么大脸?   “哈哈哈小师弟你不用怕,赏金堂的每日任务是按照师门来布置的,以前清池长老的砚池峰一个徒弟也没收,自然就没安排砚池峰的任务,但现在你拜入了清池长老门下,赏金堂自然也就要把砚池峰的位置给安排上了。”   鹊舟哦了一声,谢过师兄的讲解,朝那桌子后头孤零零坐着的师姐走了过去。   师姐自然是认识鹊舟的,见鹊舟过来,忙热情招呼了他一声。   鹊舟走到桌前站定,礼貌打过招呼后便问师姐:“师姐,我来领今天的任务。”   “好的好的,没问题。”师姐说着从桌子下边抱出了一捧木片。   “这么多?”旁观的师兄惊讶。   “是啊是啊,这些都是清池长老亲自送过来的。”师姐说着把木片放在桌上,轻轻往鹊舟面前一推。   木片哗啦啦一阵响,响得鹊舟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些……全得一天做完么?”鹊舟随便拿了两片木片起来看了看,见上边分别用毛笔写着一行字:清理鱼池落叶、打理药圃。   鹊舟有些无语。而让他更加无语的是,师姐在听到他的问题以后点了点头说:“是的。清池长老说这些都是小师弟今天的任务。”   “我看他是想要我……”鹊舟话音一顿,把一个死字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改成了一句:“多磨练一下耐性。”   “哈哈哈,小师弟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清池长老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师姐笑道。   鹊舟撇了撇嘴,把那二十多个木牌抱进怀中。   “哎对了,差点忘了这个,这个也是清池长老托我交给你的。”师姐一拍脑门儿,从桌下又摸出个什么东西递到鹊舟面前。   鹊舟一看,发现是个素圈戒指。   “这是储物戒,虽然是最低阶的,但是也能装不少东西,小师弟你可以把赏金牌都存到储物戒里。”师姐说。   鹊舟照做,然后把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尺寸意外的还挺合适他这个小孩儿。   谢过师兄师姐,鹊舟一个人踏上了回砚池峰的路,路上有不少登云宗弟子朝他投来各种各样的视线,但没人上来搭话,所以鹊舟也就视而不见了。   回了砚池峰,鹊舟没看到文砚的人,就自己回了自己的小竹屋,把木片全部拿出来看了一遍。   清洁鱼池、喂鱼、扫落叶、打理药圃、采药、清理路边杂草……   鹊舟看完只觉得眼晕,恨不得把文砚揪出来暴揍一顿。   哦不对,他现在可打不过文砚。   鹊舟骂骂咧咧的离开竹屋打算去挨个完成任务。刚好他对砚池峰的环境还不太熟悉,现在正好凭借这个机会多熟悉一下。   砚池峰对于一个宗门的占地范围来讲或许不算大,但对一个八岁小孩儿来说是有够大的。   除开会客殿和竹苑外,砚池峰上剩下的东西也就以下四类:竹林、鱼池、药圃、观景庭院。   这四类并不是分四个区域分布,而是彼此杂糅在一起共同组成了砚池峰的自然与人文景观。   鹊舟任劳任怨的清理了七个鱼池,打理了六个药圃,最后又清理了满山头的杂草,打扫完了五个竹林小庭院的卫生,等他做完所有的活,天已经暗了。   鹊舟之前在去赏金堂的路上就被师兄告知了登云宗膳堂的位置,这会儿他干完了活肚子也有些饿了,就打算去食堂寻点吃的,顺便也把赏金堂的任务交一下。   可谁知他想的是挺好,但连砚池峰的门都没踏出去就被神出鬼没的文砚拦了下来。   文砚负手站在鹊舟身前,问他:“今日的任务可是做完了?”   “嗯哼,师父要去检查一下吗?”鹊舟说,尽可能隐藏住了满腔的怨气。   “不必。你去赏金堂交任务吧。”文砚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许去膳堂。”   “师父你说什么?”鹊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许去膳堂。你已经筑基,理应开始辟谷。况且登云宗的膳堂是给炼气期的弟子准备,你并无进入的资格。”文砚说。   鹊舟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是,只是在他与文砚擦肩而过向砚池峰外走去时,他不小心踩碎了一片枯黄的落叶,咔擦声响在沉默的夜里格外震耳欲聋。 第179章   鹊舟交了任务,换取到了两百多点学分。   但师姐最后交给他的学分只有十分。   鹊舟不能理解,问师姐这是为什么。   师姐很是抱歉地说到:“不好意思啊小师弟,我知道这看起来有点残忍,但这是清池长老说的,他说他给了你很多法术卷轴,那些都是需要花学分兑换的,他只是先赊给了你,你得还,还的学分就从你每天领取到的学分里扣,只给你留基础的十分。”   鹊舟都要被文砚这操作给气笑了。   好好好,非要这么玩儿是吧?   鹊舟心平气和的回了砚池峰,在自己的小竹屋里心平气和的修炼了一晚上,然后又在第二天天亮时心平气和的去领了新一天的任务。   新一天的任务还和昨天一样的多,但好在没什么新花样,要做的事情还是那些,鹊舟有了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干起这些活来就要快上许多,只用了大半天就收拾好了一切,交完任务拿到自己的十个学分后就又去小竹屋修炼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重复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鹊舟见到文砚的次数不多,就算见到了,文砚也没什么话要跟他说。   但今天不同。今天是鹊舟第十五次完成了那些重复的任务,等他领完学分回来,文砚就站在竹苑的门口等着他。   “师父好。”鹊舟乖巧的跟文砚打了个招呼。   文砚颔首,说:“这几日的修炼情况如何?”   “托师父的福,修为大有精进。”鹊舟笑说。   鹊舟这么说也不完全是在嘲讽。文砚让他干的那些活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八岁小孩的承受量,鹊舟每天干下来都会精疲力竭,在这种被掏空的负面状态下进行修炼的确要比正常状态下的修炼效率高。   这也是为什么鹊舟心里虽然早就对文砚咬牙切齿了,但面上却还能笑眯眯的和文砚说话。   “不错。但这还不够。”文砚说。   鹊舟眼睛一眯。   什么意思?又要玩新花样了?   “还请师父赐教。”鹊舟说。   文砚说:“明日起,你去后山闭关修炼。山中一切资源任你取用,但我只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你随我去各地除魔卫道。”   鹊舟挑眉。   这听起来好像还行。   可能是看出了鹊舟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文砚淡漠道:“除魔并非易事,修为低微者极易丧生魔爪之下。我虽收你为徒,却不会事事护你周全,你若有所顾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退出是指……?”   “退出宗门,同时也是退出我的门下,你我不再有师徒之缘。”文砚道,目光轻飘飘的从鹊舟身上扫过。   鹊舟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用等明天,师父你今天就可以把我关到后山去。”   “今日天色已晚……罢了,你随我来。”文砚在短暂的犹豫后一甩衣袖,走在前边带起了路。   鹊舟紧随其后,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师徒二人停在了一段山路的尽头。   山路是用青石板铺成的,给这座大山添了点人味儿。但山路断掉的也很突然,鹊舟站在最后一块青石板上,往前看去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山林,和他们来时路上的山林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区别。   文砚站在鹊舟身边,抬起一只手向前触了触,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如水般泛起涟漪,将文砚前伸的手掌吞没了进去。   鹊舟颇感兴趣的一挑眉,自己也伸出一只手向前,在越过某条看不见的界线时,他的手也消失不见了。   鹊舟试探着把手向回抽了抽,消失的手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结界么?”鹊舟问。   “是。你要去的地方便是结界内部,一旦进入,没有我的许可,你无法从中离开。”文砚说着侧头垂眸看向鹊舟,“在其中修炼三年同样具有危险性,你可想清楚了?”   “嗯。”鹊舟根本不用想,“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师父直接让我去死我也会去的,何况只是修炼三年呢。”   文砚闻言神色有些古怪,但没多说什么,只是让鹊舟进入结界。   鹊舟进去之前最后问了文砚一句:“师父没有什么要交给我的东西吗?”   文砚摇头,“那些法术卷轴你若能全部学会,就可在结界中平步青云。”   “谢谢师父。”鹊舟假模假式的冲文砚行了一礼,然后便一头扎进了结界里。   今天的确不是进入结界的好时候,因为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全黑透。   而鹊舟初来乍到,还没在结界中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之处,若他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个还算安全的地方过夜,那夜晚可就难捱了。   不过鹊舟本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他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孩儿,并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足无措。   大不了就睡树杈上呗,办法总比困难多。   结界囊括的范围应该是很大的,鹊舟趁着天黑前顺着结界的边缘位置溜达了一会儿,初步判断出结界是一个圈,而他走了那么久只是在这个圈上走了小小的一段,连弧线的那个弧度都不太能感觉得出来。   沙沙——嘶——沙沙——   一阵异响忽然自斜侧的草丛中传来,鹊舟循声看去,见草丛中几簇草尖摇晃,是有什么东西在草根部呈蛇形游走而来。   能在这山里走蛇形的,除了蛇还能有什么?   鹊舟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初翻垃圾桶时被蛇支配的恐惧,但有了第二场游戏中巨蟒的辅助脱敏,鹊舟现在已经可以较为镇定的面对蛇类了。   陪了他一段时间的木头匕首眨眼间便出现在鹊舟手中,大量的灵力瞬间汇聚于刀锋,在蛇头探出草丛高高扬起的那一刻,刀尖破开颅顶,狠狠的把蛇头钉穿在了泥地里。   “得罪了。”鹊舟见蛇尾不再摆动,抽出匕首在旁边的草叶上擦了擦刀身上边沾染的蛇血。   沙沙——嘶嘶——沙沙——   鹊舟瞬间站直了身子,眉头也紧跟着蹙了起来。   嘶嘶——嘶嘶——嘶嘶——   “操。”鹊舟低低咒骂了一声,也顾不上匕首有没有擦干净了,脚一蹬地就朝远离声音的方向蹿了出去。   真是操了文砚他二大爷的,这哪里是把他扔进了山林里,这根本是把他扔进了蛇窝!   只见在鹊舟身后,数十条手腕粗细、两米来长的银灰色大蛇从草丛各处涌了出来,吐着蛇信对着鹊舟就是一通穷追不舍。   这些蛇移速极快,鹊舟虽然占了点抢跑的优势,没有一开始就被追上。但仔细看的话,他和蛇群之间的距离是在逐渐缩短的,也就是说,如果他再不找到应对之策,他一定会被蛇群追上。   一条蛇倒是好对付,两条三条也能打,但这数十条蛇一起涌上来,哪里是一把木头匕首就能对付得了的?   鹊舟不确定这些蛇有没有毒,但他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解药,他赌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试试那招了。   鹊舟前十五天并不是除了打扫砚池峰什么都没学到的,文砚扔给他的那些法术卷轴他看过了,虽然都是一些很基础的小法术,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技多不压身,学了总没坏处。   这些法术之中有一个就是能在一段时间内提升人的速度的。不过说它是法术,不如说它是一种身法。要发动这种身法,只需将灵力汇聚于脚掌之上,然后按照卷轴内所说的路径运转体内灵力,就可做到身轻如燕、步履如飞。   鹊舟之前只在砚池峰上尝试着使用过一次这种身法,当时他用的并不熟练,移动间总是左脚绊右脚,摔了不少次。   只希望这次千万不要摔了。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催动灵力流向双腿,然后在按照记忆里的路径让灵力在体内流转。   身体陡然变得轻盈的感觉是极好的,但也是极难控制的,在蛇群的高压之下,鹊舟凝神静气,心里默念一二一、一二一,硬生生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双腿,没有在蛇群面前摔一个狗啃泥。   身法的强处显而易见,鹊舟没多会儿就甩开了蛇群,但这个身法的坏处也很显而易见,或者说是后遗症。   鹊舟体内的灵力耗光了。   这也是为什么鹊舟之前只在砚池峰上试验过一次,因为这个身法对速度的提升太显著,所以相应的消耗的灵力也很多,就鹊舟这筑基初期的功力,用不着几分钟就能被抽干。   危机解除,鹊舟扶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也没把身上那股子空虚感给缓过去。事实上这也确实不是缓缓就能过去的,而是得静下心来修炼才能把消耗掉的灵力给重新修回来。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鹊舟不确定这结界中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就近攀上了一棵大树,背靠着树干盘腿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条上打起了座来。   与此同时,砚池峰上,登云宗宗主深夜到访,和文砚在一处竹林庭院里相对而坐。   “你那小徒儿呢?最近可是在潜心修炼?”宗主为自己和文砚都倒了一盏茶,闲谈般问道。   文砚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说:“我送他去后山闭关了。”   “哦,在后山闭……你说什么?!”宗主手中茶杯没端稳,微烫的茶水浪了出来,溅了他一手。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宗主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你送他去后山闭关了?!清池你是不想要徒弟了还是怎么?他才筑基初期,那地方就算是金丹初期的人进去了,一个不注意也是有性命之忧的啊!”   文砚放下了茶杯,没有吭声。   “清池啊清池,你这……哎,你要是不会带徒弟,你跟我说呀,我教你不就完事儿了吗?”宗主很是心累。   文砚无声叹了口气,说:“后山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我不会让他出事儿的。” 第180章   鹊舟在后山结界中的第一个夜晚过得很平静,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在天亮后立刻出发寻找起一个可以长期居住的安全住所。   经过小半天的搜索,鹊舟在一处山壁上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开在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位置,旁边石壁上生长着爬墙的藤蔓刚好可以供人攀爬。   鹊舟爬上去看了看,在看到山洞一眼能望到底时松了口气。   不是很深的洞就好,要是太深的话,谁知道洞穴深处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就这样一眼能看到底的才能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不过粗略看一眼并不能让鹊舟完全卸下防备,在出去寻找可以用来当垫子用的干草和保暖用的动物皮毛前,鹊舟还是先仔仔细细的把洞壁检查了一遍,确定以及肯定石壁后边没有暗格、暗道什么的才肯罢休。   干草的寻找并不容易,所以鹊舟选了个既简单又麻烦的办法,那就是自己割一些草拿回去晒干。   至于动物皮毛,这个就比较费事儿了,因为天上不会白掉动物尸体,想要动物皮毛,鹊舟只能自己去猎杀动物,而且还得是比较大型的动物。   此举危险不说,还得看机遇。毕竟就算是在山里,大型动物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是带毛的。   为了找到一张好皮,鹊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猎杀了四只体型较大的二阶妖兽和数不清的一阶妖兽。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把那些妖兽的尸体堆放在一处的话,那肯定也是个小小的尸丘了。   等从第四只大型二阶妖兽身上把皮给完成剥下来时,鹊舟自己都要唾骂自己一句生态破坏大师了。   哎,就为了这么一张皮,杀那么多妖兽合适吗?   但这也只是鹊舟的自我调侃而已,事实上,除了最后这只二阶长毛妖兽,其他的被鹊舟杀死的妖兽都不是鹊舟主动想要杀的,而是那些妖兽察觉到了鹊舟的存在,一个接一个的想要来夺走鹊舟的性命,鹊舟杀它们仅仅是为了自保,而非发泄。   该说不说,这结界之中的妖兽还真是“民风淳朴”。   文砚也是真狠心,竟然就这么把他扔到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来,连一把像样的武器也不肯给他。   鹊舟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以前的游戏里,他多多少少都在借文砚的力量去通关,但在这场游戏里,文砚才是他目前的最大通关阻碍。   不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只要他能在这种高压的环境里存活下来,三年之后,他的实力应该会有长足的进步。到那时,保不齐文砚就又成为他通往成功路上的一大助力了。   哎,这就是传说中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么?   鹊舟把兽毛洗干净了摊在洞穴边缘晒干,之后搭配着晒干的干草一起在山洞最里侧铺了个小小的柔软的床。   有了床,鹊舟心里也是了却了一桩大事。这下他总算可以按下心来好好修炼了。   但既然是在妖兽横行的后山结界中修炼,自然就不能跟在外边一样修炼得太过平静,那样也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鹊舟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小小的修炼计划,那就是每天白天在山林里溜达,用那些法术卷轴上的法术和身法来与妖兽周旋、对抗,逐步增加对法术使用的熟练度,顺便也消耗一□□内的灵力。等到了夜晚,他就可以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回到洞穴内修炼,以便第二天清晨再次以饱满的状态出去溜达。   这样有计划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整年。   这一年下来,鹊舟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法术卷轴中的那些基础法术了。不但如此,他还能在那些法术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创新,或是将法术改良,或是将两种法术融合到一起,在战斗中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除了对法术的运用外,鹊舟的修为也从筑基初期步入到了筑基中期,并且再过不久就能进入筑基后期。   鹊舟觉得,也许用不了两年他就可以成为一名金丹修士了。   但有些事情就是想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的。   又是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这期间至少有半年鹊舟是直接在不间断的修炼中度过的,但饶是如此,他的修为也还是停留在筑基后期,即使丹田已经满得不能再满了,他也没法结丹。   难不成真得像他以前和欢欢说过的那样,想要突破到金丹期,他就得去找一只四阶的妖兽打一架?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元婴期的修士都那么少,这对应的四阶的妖兽又能有多少?要知道在这两年里,鹊舟有一年半的时间都是在山林各处活动的,可他最多也只碰见过三阶的妖兽而已,四阶的妖兽他是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过。   那退而求其次,先找两只三阶的妖兽打一架吧。反正他也半年没打过架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舒展舒展筋骨,尽管就体感上来说这半年于他而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哗啦、哐啷、乒乓……   半年之前被鹊舟搬来堵住山洞洞口的大小石头一个接一个从三米高的地方坠了下去,山洞内部重见光明,鹊舟眯缝了一下眼睛,等缓过来后才跟着石头们一跃而下,落到了泥地上。   十岁的少年人模样看起来比两年前少了几分的稚气,身材也拔高了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只是实力比同龄的孩子高了不知几倍。   像是为了迎接鹊舟暂时性的出关,鹊舟刚落地就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异响。   那响声杂而密,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听就不是什么小动静。   鹊舟眉梢高高扬起,心说他不过是闭眼修炼了一段时间,不至于一出来就被妖兽们围追堵截吧?这些妖兽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活吗?就非得来这儿蹲他?多大仇多大怨?   鹊舟不能理解。特别是当他看见有数不清的脑袋从四面八方的草丛中探出来的时候,他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捏妈的,这肯定是文砚故意安排的吧!   砚池峰上,竹苑中。   文砚负手站在一个陶制的大水缸前,水缸中蓄满了水,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结界中正在发生的一幕。   文砚只看了一会儿便没再继续看了,手一挥让水面倒映的画面变成了正常的蓝天。   “你就对你的徒儿这么放心?”隔三差五就要来砚池峰上看看热闹的登云宗宗主长叹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宗主第一次叹气了。事实上,他每次过来这里都会忍不住的叹气。   不叹不行啊,他这清池长老对徒弟是真的挺狠,隔不了几天就要往结界中投放一只三阶的妖兽,如果妖兽刚投放进去就被鹊舟遇见还好,就鹊舟那悟性和实力,单挑三阶妖兽完全不在话下。   可如果鹊舟没立刻遇到三阶妖兽,而是等文砚这边又投放了好几次三阶妖兽才猛地一下全部遇到的话可就难办了。   现如今鹊舟所面临的情况就是如此。   “你说你啊,也真是的,你徒儿都自己把山洞堵起来闭关修炼了,你还隔几天就往里边扔三阶妖兽做什么?这不是存了心的想让他在出关的这天和那么多三阶妖兽遇上么?你可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筑基期的孩子,就算他再怎么聪明,对那些法术的运用再怎么自如,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三阶妖兽的围攻下活下来啊。”宗主说着又叹了口气。   有了这两年的观察,他是真的挺喜欢文砚这徒弟的,聪明、有悟性、知变通,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要是就这么毁了也太可惜了一点。   “我说过不会让他有事。”文砚说。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让他没有事?”宗主简直想要按着文砚的肩膀来回摇晃了。   “你不用知道。”文砚淡淡地扫了宗主一眼,无声地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   “嘿。”宗主简直要被文砚这副死样子给气笑,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另一只手胡乱摆了摆,说:“罢了罢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我是说不动你了。但是清池啊,你得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天赋异禀,这世上更多的还是普通人。”   文砚把宗主送到了竹苑门口,他没有离开竹苑的意思,索性就在门口站定了脚步,对还在继续向外走的宗主说:“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有天赋的一个。”   宗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笑了笑说:“比你还有天赋么?”   文砚不置可否。   “那你最好是不要让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折在你的手上了。”宗主摆摆手,下山去了。   文砚直到宗主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才收回视线,抬头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后山结界之中,鹊舟抬手抹了把战斗中喷溅到脸上的兽血。   浓郁的血腥气在山林里弥漫开来,不断吸引着更远处的妖兽。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疲惫感包裹着鹊舟的身体,他大口喘息着,像是随时会死过去,可他的眼神却很亮,如刀锋一般,刺在了每一个还没彻底断气的妖兽身上。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鹊舟又抹了一把脸上血。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他脸上那些黏答答又源源不断的血液并非全部来自于妖兽,其中很大一部分其实是他自己的。   不过那个划伤了他的脸的家伙这会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灵魂怕是都快过了奈何桥。   “你们想单个上还是一起上?我都行啊,就看你们愿不愿意黄泉路上做个伴吧。”鹊舟盯着剩下的几只三阶妖兽,自言自语道。 第181章   惊鸟四散,走兽奔逃。   等林间一切动静彻底平息下来时,白天已过去了四分之一。   鹊舟扔了匕首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红色的。   不过鹊舟并不觉得自己力竭了。因为如果文砚敢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的话,他一定能站起来把对方撕个粉碎。   就算撕不了肉|体,撕一下衣服也是好的。   真不是人啊。   就这么想置他于死地么?   鹊舟疲惫的闭上了眼。   沙沙——   “我操,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刚刚还一条死鱼般的鹊舟一下子就坐起了身,手指间也重新触碰到了被他扔在一旁的木头匕首。   “别紧张,是我。”一个人从旁边的树上倒挂了下来,脸上带着一张笑脸面具,不是欢欢还能是谁?   鹊舟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不过他表情还是有些古怪,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问欢欢:“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无所不能。”欢欢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后走到鹊舟身前伸出一只手来,“还能站得起来么?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鹊舟把欢欢的手给打开了,但欢欢很快有把手移回了原位。   鹊舟这次没再拒绝,一把抓住那手借力站了起来。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鹊舟身子还没有站稳,耳朵便捕捉到了破空的声音。   那声音来得太快太急,也太突然,电光石火之间,鹊舟来不及思考,只能凭借本能作出反应。   欢欢在被人拦腰抱住扑倒在地还连滚了好几个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当一股邪恶的魔族气息钻入他的鼻腔时,他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来不及过多感受怀中的那一团温暖,原本被压躺在地的欢欢腰身用力,瞬间将自己和鹊舟的上下位置进行了颠倒。   一股巨力几乎是紧接着就撞在了欢欢的后背上,欢欢喉间一甜,放开鹊舟,手中长剑一闪而出。   回身、出剑,剑收。   一只四阶魔兽呜咽一声,侧倒在地,四条腿神经质的蹬了一阵后就没了动静。   “你没事吧?”   “这里怎么会有魔兽?”   两人同时出声,四目相对之下,欢欢先答了鹊舟的问题:“不知道,按理来说你们宗门的试炼之地不应该有魔兽存在,我能想到的唯二的解释就是:一,有人故意投放了这只魔兽;二,是这里原本的妖兽堕了魔。”   鹊舟坐在地上,嗯了一声,也答了欢欢的问题,“我没事。你没事吧?刚刚它是不是撞你身上了?”   “啊,是撞了一下,但我是谁啊?根本没感觉。”欢欢故作轻松道。   鹊舟不疑有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小声说:“那你拉我一把吧,我实在没力气自己站起来了。”   欢欢乐了,一把将鹊舟从地上薅了起来,还好心的贡献给鹊舟一只胳膊让他扶着。   “妖兽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堕魔?”鹊舟站了一会儿,缓过气以后问。   欢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那魔兽的尸体看,闻言答说:“这个不好说,但无非就几种情况,一是陷入绝境的时候,它们和人一样也会有求生欲,一旦这种求生欲超出了正常的阈值,它们就可能会堕化成魔。二是误食了带有魔气的东西,比如魔族的尸体,魔气会进入误食者的体内,有一定的几率会导致误食者向魔族转化。三则是心魔诱导,不管是谁,只要有欲念就容易滋生出心魔,而心魔就会不断地诱导你堕魔。不过妖兽的智商并不像人一样高,它们很少会生出心魔。”   鹊舟把欢欢的话消化了一会儿,又盯着魔兽尸体看了一会儿,问:“妖兽刚刚堕魔的时候外貌变化会很大么?”   “这个不好说。有些变化应该挺大的,有些就没怎么变,主要还是看个人体质吧。”欢欢答。   鹊舟于是又去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其他妖兽尸体,看了一圈儿以后,他笃定道:“我确定自己此前没有和这只魔兽的妖兽体态交过手。和我交过手的所有妖兽都倒在那里了。”   “好厉害的小孩儿啊。”欢欢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被鹊舟瞪了一眼后他才说起正事儿:“你的意思是它不是因为陷入绝境、求生欲过强才堕魔的?”   “应该不是。”鹊舟道。   “这就怪了。”欢欢抬手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按理来说这种试炼之地里是不会有带有魔气的东西的,它应当也不是误食了魔气才变成这样。这么说来,难道它真的生了心魔?或者是有人故意将它从别处抓来投放到此处的,你觉得谁有可能这么做?你的师父?”   “不太可能。”鹊舟蹙起了眉。   这魔兽一看就实力不俗,想来就算不是四阶那也是三阶巅峰状态,文砚对他这个徒弟虽然狠了一点,但就目前来说,他给他安排的试炼都是他能勉强应付得过来的。   开玩笑,他和文砚无冤无仇,文砚再狠那也只是在练徒弟,没道理要投放这么个他绝对打不过的家伙来置他于死地。   思及此,鹊舟看向欢欢,说:“比起师父,这家伙倒更像是你投放进来的。”   欢欢哎哟一声,大喊冤枉,“苍天在上,我绝对绝对没有干过这种缺德的事情!”   “哦,是吗。”鹊舟意味深长地说。   欢欢连连称是,“你得相信我们为期四年的友谊啊。再说了,我放魔兽来杀你一个小娃娃干什么?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这样可以阻止我继续修炼。”鹊舟说。   欢欢撇嘴,“都什么时候了,我真要阻止你早就把你宰了,哪里还能留你蹦跶到现在?再说了,这都两年多了也没见你突破到金丹期,你那点小天赋也不过如此嘛。”   “你还真别说。”鹊舟凝眉感受了一下丹田的状态,喃喃道:“我好像有一点要突破的感觉了。”   欢欢:“啊?”   欢欢没想到鹊舟说突破就真的要突破了。   鹊舟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没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原地盘腿坐下,眼睛一闭就在这滔天的血腥气里进入到了修炼状态里。   欢欢呆呆的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到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周遭天地灵气在朝鹊舟这里疯狂涌动时,他才又轻轻啊了一声。   这小子……怎么还真突破了啊?   十岁的金丹期修士,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修真界怕是都得抖三抖了。   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锋芒太盛必然被麻烦找上门的道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结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有了结丹的感觉,想要真正的结出那一颗金丹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欢欢不能一直待在后山结界里,但他也不可能放任鹊舟坐在这种露天的地方结丹,于是他只好干了点体力活,挖了点泥巴又搬了些石头过来,在鹊舟四周垒起了几面石墙,最后又做了个盖顶把鹊舟给严严实实的盖在了里边,只留出了几个用来流通空气的小孔。   做完这些,欢欢呼出一口气来,自语道:“小孩儿,你最好是不要死掉,虽然……但我还怪舍不得的。”   说罢,欢欢身形一闪就从结界中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结丹的过程很漫长,可对鹊舟而言仍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当一颗金丹悬浮于丹田,鹊舟只觉体内充满了力量。如果这时候让他对上那只四阶魔兽,不说可以无伤的将魔兽杀死,至少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了,不会输得太毫无悬念。   只可惜魔兽已死,鹊舟破开四面的石墙重见天日后也没遇到其他的魔兽,甚至就连那些差点夺了他性命的三阶妖兽群也没再出现。   鹊舟不死心的在结界中溜达了半日,二阶妖兽倒是见到了一些,可三阶妖兽仍不见踪影。   这可不像他师父的作风,难道是结界外出了什么事不成?   鹊舟随便挑了个方向一路摸索到了结界的边缘位置,让他惊讶的是,结界竟然已经是开放的状态,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穿过结界离开这里。   莫不是三年时间已经到了?这不应该啊,他只是结个金丹而已,应该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吧。   鹊舟狐疑的离开结界,顺着山道一路回到了砚池峰。   砚池峰如往常一样安静,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带起的沙沙树叶声响和几声清脆的鸟鸣。   鹊舟快步行至竹苑,胆大包天的闯了一次他师父的竹屋,但竹屋内并没有他师父的踪影。   鹊舟蹙眉。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鹊舟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离开砚池峰往宗门里人烟最多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鹊舟遇到了不少宗门子弟,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家的神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一点稍稍让他松了口气。   没事,只要不是魔族提前几年开始入侵人族就好,其他的事儿那都不算什么事儿。   不过该打听的消息还是得打听。由于不是通过正规的渠道进入的宗门,鹊舟在宗门里认识的人并不多,如今他想打听消息,只能去赏金堂找跟他对接的那个学姐。   到了赏金堂门口,鹊舟正要进门,一人从后边叫住了他。   “你是……雀周?”   鹊舟回头,目光锁定了说话的那个人,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时,鹊舟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这就有意思了。 第182章   在赏金堂门外叫住鹊舟的不是别人,正是鹊舟那个便宜哥哥雀翔。   见鹊舟回头,雀翔面色有一瞬的惊异。   “竟然……真的是你。先前我跟随师父外出回来,听说清池长老收了个叫雀周的徒弟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雀翔眉头紧锁,也不避讳周围有其他宗门子弟,说:“你果然没死。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鹊舟咦了一声,有些好奇雀翔此人为什么那么大的脸。   既然雀翔当初来的是登云宗,那就说明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雀周才是最该来登云宗的那一个。可现在,这个鸠占鹊巢的人竟然在这里质问他这个本该来这里的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好一招反客为主。   鹊舟刚要回击,却不成想雀翔恶人先告状,当真把反客为主做到了极致,继续以一种教训人的口吻说:“你当初偷拿我玉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你把它卖了或者怎么样都行,但你不该来这里,这里本就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不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去欺骗清池长老。”   雀翔说话的声音没有压着,再加上赏金堂本就人来人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兄弟二人周围已经围聚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本来就好奇鹊舟是怎么说动文砚收他为徒的,这会儿听了雀翔的话,都窃窃私语起来,眼睛时不时的就往鹊舟身上飘。   鹊舟忽然就知道雀翔为什么要玩儿这么一出了,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蠢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因为玉佩才被师父收做徒弟的吧?”鹊舟不喜欢和人纠缠,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事在身,根本懒得耗费心神和雀翔周旋,只说:“我不想在这里配合你演戏,如果你质疑师父收我为徒的决定,那你就去和我师父说,你把你颠倒黑白的那些事情讲给他听,你看他会不会信你。”   鹊舟说完就往赏金堂里去了,雀翔没有跟进去,他身边的同伴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其他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要听雀翔更深入的讲解。   雀翔冷哼一声,说自己当年在镇上偶遇了一个老神仙,老神仙看他有仙缘就给了他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让他去找过几天会来到镇上的登云宗二长老拜师。可惜这件事被他弟弟雀周知道了,雀周打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一直对他这个哥哥心存嫉妒,得知此事后便偷偷拿走了他的玉佩,想要冒充他去找二长老拜师。   雀翔自然不会让雀周得逞,他去找雀周索要玉佩,雀周执意不给,还带着玉佩跑进了山里想要躲起来。   “我当时只以为是恶有恶报,他自己在山里绊了一下,滚到了山坡下边,我远远的看到他一动不动就以为他是失足摔死了。那地方太高,我当时年纪也小,下不去,只能下山找爹娘帮忙。可是等我带着爹娘一起到他摔落的那片山坡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当时就知道他可能是在用假死来欺骗我,但之后我们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他,没办法,我只能去找二长老请罪。”   “也是多亏了二长老心善,就算没有玉佩,他还是将我带回了登云宗,还让我拜了齐堂主为师。”雀翔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对长老和师父的感激之色。   旁人听完纷纷动容,偏头看向赏金堂内的鹊舟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什么人啊这是,从小就是坏胚子,也不知道清池长老是怎么瞎了眼收他为徒的。”   “这也不能怪清池长老吧,他手里有神仙给的玉佩。那可是真的神仙啊,就算是清池长老也得给神仙一个面子的吧。”   “不不不,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能太早下结论,刚刚小师弟不是说雀翔师兄颠倒黑白么?万一……”   “我反正是相信雀翔师兄的。雀翔师兄那么厉害,才十四岁就已经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上次我和师兄一起随师父出去帮白霞村的村民除魔,师父就私下偷偷和我夸过师兄,说师兄未来可堪大任,说不准能成为清池长老后,第二年轻就能结出金丹的修士呢。师兄这么有天赋,肯定才是那个真正有仙缘的人。”   “有道理。我看那个小师弟实力不怎么样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靠着偷来的玉佩进入仙门的。”   “哎,说不准清池长老也知道那个雀周没有天赋,只是碍于神仙给的玉佩在不敢不收他为徒而已。我听说雀周前两年刚进宗门那会儿,清池长老每天都要给他安排好几十个赏金任务,而且都是些洒扫的杂活儿。这一看就不像是有心要教徒弟的样子。”   “对啊,我也听说了。还有他这两年一直没露过面好像也是因为被清池长老叫去强制闭关了。他一个小孩儿,说不定连炼气二层的修为都没有,这么弱有什么好闭关的?我看就是清池长老不想教他,随便打发他而已。”   “哇,那他刚刚还那么有底气的说让雀翔去找清池长老说清楚,我看他这是算准了我们大家都害怕清池长老,不敢去和清池长老说话吧。哎,雀翔,你就别遂他的意,你去找清池长老把这事儿给说明白,清池长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真相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雀翔哪里敢真的去找清池长老说清楚,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来说,哪怕是编造的故事清池长老也很有可能相信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到那弟子的建议,雀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   “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清池长老了。反正他没天赋,长老也不会愿意教他,就让他呆在宗门里又能怎样呢?他照样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而已。”   “也是,雀翔师兄你真大度,换我我肯定忍不了这种小人行径。”   “唉,我也只是不想打扰清池长老而已。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堵在这里了,都散了吧,这件事情你我知道就好,不要声张,坏了清池长老的名声。”雀翔说。   “还是雀翔你考虑的周到。”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说笑笑的散开了,但是这么大的一个新闻哪里是你知我知这么简单的?就算有“坏了清池长老的名声”这么大个帽子放在哪里,也还是有知情人士会忍不住的去当那个传音喇叭,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传得全宗上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了。   不过风暴中心的鹊舟暂时没工夫去搭理这件事情。   鹊舟进入赏金堂后就找到了和他对接的师姐。   师姐看到鹊舟时咦了一声,说:“清池长老昨日才叫我重新来赏金堂这边坐堂,说你这几天随时有可能会出现,没想到你才一天不到就来了呀。小师弟,这消失的两年里你去哪儿了?真像外边传的那样是被清池长老抓去闭关修炼了吗?”   鹊舟点了点头,没有多跟师姐寒暄,直奔主题道:“师姐,你知道我师父现在在哪儿吗?我刚出关,在砚池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师姐说,“清池长老的事情哪里是我这个普通弟子能知道的呀。”   “那我师父让你来这边坐堂等我是干什么的?”鹊舟疑惑。   难道不是为了当一个传话筒的么?   师姐说:“当然是领任务的。你既然已经出关了,那按照宗门的规定,你就得每天都来领一次任务。”   鹊舟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师姐倒是笑了,乐呵呵地说:“你也别不高兴了,你之前那基本法术卷轴的学分已经抵扣完了,以后的任务该多少学分就会发你多少学分的。”   这倒是个好消息,可是……   “学分到底都能兑换些什么东西?”鹊舟问。   师姐说:“这个你可以到万宝堂那边去看看,那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用学分兑换的,而且除了万宝堂堂主提供的物品以外,那里还有个小集市,都是师兄师姐们自己摆的摊位,你也可以用学分去交换他们手头的东西。”   鹊舟一听就来了兴趣,领完任务就去了万宝堂那边。   万宝堂从外边看起来跟赏金堂相差不大,但里边的装潢就相差甚远了。   不像赏金堂是以木头作为主要装修材料,万宝堂这边乍一眼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就好像所有的内饰都是由纯金打造一般,但仔细看才知道只是普通建筑外边贴了一层金箔而已。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整座万宝堂打造下来也是价值不菲了。   与赏金堂的一眼能看到底不同,万宝堂内里空间极大,除了一个大厅和一个集市外还划分了好几个隔间,每个隔间外边都挂有字牌,写着隔间内所藏珍宝的种类。   鹊舟第一眼看中的是挂着兵器牌子的隔间,他进去转了一圈,里边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有,品阶由高到低,都摆放的很整齐规律。   鹊舟本人比较习惯用刀剑一类的武器,而且还得是较短的那种,方便近身格斗。所以他最先看中的是一把长约二十公分的弯刀,刀身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刀柄上镶嵌有一颗玉白色的石头,让整把刀看起来低调而不失贵气。   不过这样一把刀的价格也是很惊人的,要足足三万点学分才能换取。   要知道在登云宗里,每个人每天能领到的宗门每日任务只有一个,做完只给十个学分,想要凑够三万学分,在不接取悬赏榜上的其他任务的前提下,就得至少花费三千天的时间。   鹊舟每天能接到的任务虽然较其他人多一些,可按部就班的这么积累下来也得小半年的时间。   鹊舟可不想给文砚清理小半年的砚池峰。   哦,说到文砚……鹊舟忽然就想起来他今天去赏金堂是为了什么了。   文砚那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的等他出关以后要带他出去除魔卫道么?这种需要外出作业的危险任务,怎么着也得给他发多一点的学分作为报酬吧。 第183章   鹊舟不知道文砚在哪儿,没办法他只能先回砚池峰上做今天的每日任务,等他做完,天色已近黄昏。   鹊舟见文砚还没回来,就先去赏金堂交了任务,领了两百多点学分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宗门里几处比较重要的建筑外逛了逛。   宗主会客殿、长老议事堂、宗主寝居、惩戒堂……   鹊舟在惩戒堂门外停了下来。   “此事还有劳清池你费心了。”宗主的声音从惩戒堂敞开的大门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先后从门内跨出,在看到门外的鹊舟时,二人都噤了声。   “啊,师父,你在这里啊。”鹊舟冲文砚扬起一个笑脸。   文砚并未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他站在高出鹊舟几级的台阶之上,垂眸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徒弟,问说:“你已结丹?”   “是。”鹊舟并不意外文砚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顺嘴问了句:“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你师父修为高出你一大截,自然能一眼看穿你是几斤几两。别说你师父,我也是能看得出来的。”文砚身边的青袍男人道。   男人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约莫三四十的样子,下巴上留了一圈胡茬,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鹊舟知道这位是登云宗的宗主,他之前在拜师礼上见过,只不过没跟这人说过话。   “参见宗主。”鹊舟象征性的朝宗主行了个礼。   宗主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并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以后见面直接拿我当叔叔就行。”   文砚微微侧目,像是在说就你这年纪也好意思让别人喊你叔叔么?   “看什么看?我就算一百多岁了又怎么样?至少我表面上看起来才三十多,他叫我一声叔叔也不吃亏。”宗主看懂了文砚的眼神,没好气地说到。   鹊舟倒是真不知道这位宗主已经一百多岁了,不过这年纪放在修真界来说实属正常,所以鹊舟也没有太过惊讶。   “你来这里做什么?”文砚问。   鹊舟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文砚是在和自己说话,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文砚话题跳跃的速度,答说:“我见结界自己打开了,师父又一直没有回竹苑,心里担心,便离开砚池峰下来四处走了走,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师父。现在看来,我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你这徒儿倒是嘴甜。”宗主从旁打趣。   文砚只当没有听见宗主的话,向鹊舟解释说:“后山结界是我所设,无论你在其中呆多长时间,只要境界上有所突破,你就能自行离开结界。”   “原来如此。”鹊舟点头,“我还以为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才故意将结界打开让我随时可以出来的。”   文砚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好了好了,你师徒二人两年多未见过面了,要寒暄也不该站在这里,都快些回你们的砚池峰上去吧。”宗主说。   文砚嗯了一声,鹊舟自然也没有意见,在和宗主道过别后,他就像一条小尾巴般老老实实的跟在文砚后头回了砚池峰。   一路上,鹊舟好几次回忆起刚才文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联系到文砚是从惩戒堂出来的,鹊舟总觉得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鹊舟是个有疑惑从来不乐意憋着的人,刚回竹苑,他就没忍住问了文砚说:“师父,你为什么要去惩戒堂?是有人犯什么错了么?”   文砚只短暂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把事情告诉鹊舟,他引鹊舟到竹苑的一处竹桌前坐下,说:“此事与你也有些关系,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切忌再将此事告诉别人。”   “弟子明白。”鹊舟说。   还是个小秘密呢。   文砚不知道鹊舟心里在调侃什么,用冷淡的语气简要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前些时日,我觉察到后山结界中有一缕魔气入侵,但我发现时那魔物已经被你杀死。我见你处在结丹的关键时期,并未把你叫醒,而是查起了魔气的来源,最后查到了一个叫孙大伟的弟子头上。”   “难道是他往后山结界扔了只魔兽?”鹊舟问。   文砚答:“经查证,孙大伟在拜入登云宗前就已经被心魔缠了身,心魔赋予了他一定的修为,让他成功通过了入宗试炼,顺利拜入宗门。入宗之后,孙大伟没多时便堕了魔,只是不知他用何种方式隐藏了身上的魔气,一直以魔族卧底的身份在宗门潜伏了五年时间,直到这一次他故意将魔兽送入后山结界才露出了马脚。”   鹊舟哦了一声,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他已经堕了魔,所作所为都是受到了魔族思想的控制,但就算他是魔,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小小修士出手?”   文砚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现如今修真界有多少元婴及以上的修士么?”   这个鹊舟刚进宗门的时候听一个师兄讲过,答说:“元婴修士不超过五十位,再之上的就更少了。”   文砚摇头,“不是元婴修士不超过五十位,而是世人知晓的元婴修士不超过五十位,但实际元婴修士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包括元婴以上的修士的数目,更是一个迷。”   鹊舟琢磨了一下文砚跟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忽然就悟了,说:“师父的意思是,那些厉害的修士都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的修为?而隐藏修为的原因是为了避险?”   文砚颔首。   鹊舟唔了一声,“可我那会儿才筑基后期,到底是怎么入了它们的法眼的?”   “你是我的徒弟,受到的关注自然是会多一些的。”文砚说。   鹊舟仔细观察了一下文砚的神情,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噫,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有点自夸的成分在?他是怎么用那么一张淡漠的脸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的?   “有时候天赋比实力更重要。”文砚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点鹊舟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的确,他现在才十岁就已经结了金丹,也许金丹修士并不如何厉害,可架不住他这天赋惊人,如果不早早将他杀死在摇篮里,他以后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说起来,那孙大伟在登云宗潜伏了五年,五年前……姓孙……又是被心魔赋予的修为……鹊舟嘶了一声,问文砚:“师父,那孙大伟入宗以前是哪里的人?”   文砚报了个地名,问他怎么了。   鹊舟说:“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我想起来了,五年前我在镇子上无意中听人提起过孙大伟,说他去登云宗拜师门了,但他此前根本没有任何修为,他们还说孙大伟最后肯定会灰溜溜的回来呢。师父,心魔真的只会在一个人有强烈欲念的时候生出么?”   “你在怀疑心魔是一种有自我意识的可以自由选择宿主的寄生类魔物?”文砚抬眸。   鹊舟舔了舔唇。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没办法告诉文砚原因。在文砚的视角来看,样本只有一个,其实是没法得出他想要证明的结论的。可在鹊舟的视角看来,鹊舟通过上一世雀周的记忆知道了雀翔其实也是堕魔了的,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地方接连出现了两个堕魔者,虽然不排除这只是一个巧合,但这还是会让人怀疑心魔是不是并非被动滋生,而是主动寄生的。   如果真是主动寄生,那说不准雀周出生的那个镇子上还有其他的堕魔者。   “我是有些怀疑,但……”   “不必纠结于此。”文砚打断了鹊舟的话,“无论心魔是主动选择宿主还是被动在人体内滋生,在堕魔者自己露出马脚之前,我们并没有有效的方式去区分它们的身份。”   这话便是在告诉鹊舟,就算镇子上还有其他的堕魔者,只要它们不主动惹事儿,就没人能查得到谁是那个堕魔者,纠结于此并没有任何意义。   “师父说的是。”鹊舟想通这一层,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们就要这么无知无觉的任由一大堆堕魔者潜伏在我们的身边么?”   “难得你能这么早就考虑起这些事情。”文砚看向鹊舟的目光中难得有了几分欣赏之意,不过他身为大人,还是有必要让小孩少做一些事情的,于是他说:“调查宗内堕魔者的事情交给我与宗主便好,你修为尚浅,不可表现得太过拔尖。如果你被其他堕魔者盯上,我并不能确保你的安全。”   “弟子明白。只是……它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成功结丹的事情了?”鹊舟问。   文砚摇头,“这个你不必担心,在你离开后山结界的时候,结界中附带的法阵已经将你的气息压制在了筑基中期的水准。”   “可宗主他不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我结丹了么?”鹊舟问。   文砚神色有一瞬的复杂,头轻轻摇了摇,无奈道:“他应当并未看出你的真实修为,只是顺着我的话在说而已。”   鹊舟:“……”   他怎么觉得这个天下第一宗不太靠谱呢?也难怪上一世人族会被魔族压制到那种地步。 第184章   鹊舟和文砚师徒二人间没什么感情基础,相对而坐时除了正事儿也没什么旁的可聊。   鹊舟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感觉没啥想问的了,就最后问了一个问题说:“师父,你当初说过我闭关出来后要带我出去除魔卫道,现在我提前一段时间出来了,这魔咱还除么?”   文砚冷淡的扫了他一眼,说:“为什么不除?”   鹊舟挠了挠头,问出了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那……就是……有学分吗?”   文砚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无语,又像是在思考着鹊舟的问题。   数秒后,文砚木着一张脸答:“有。”   “那……一次多少啊?”鹊舟眼巴巴地问。   文砚啊文砚,你现实里可是大富豪啊,玩游戏也别抠抠搜搜的,该大方的时候就得大方,更何况学分这种东西就是个虚拟货币,多给一点不过分吧?   “三百。”   “多少??”   “一只魔物三百学分。”文砚看鹊舟,好看的眉毛轻轻向上挑了一下,“嫌少?”   鹊舟诚实地点了点头。   开玩笑,他在砚池峰上干一天活都能有两百多呢,除魔可比打扫卫生危险艰难多了,怎么学分才多那么一丁点儿?   “你以为学分是什么很好赚的东西么?”文砚冷哼一声,“你觉得少只是因为赏金堂每天给你安排的任务过多,若我让赏金堂每天只给你派发一个任务,你便能体会到这三百学分的价值了。”   “好吧。三百就三百吧。”鹊舟认了命。   一只魔物三百,十只魔物三千,一百只魔物就是三万。只要他能除掉一百只魔,他就能换那把弯刀了。   这还真是……闻者伤心。   话说他都能除掉一百只魔了,他还要刀干什么呢?当个漂亮的摆设么?   鹊舟在这边腹诽了一大堆,等他回神,文砚已经回自己的竹屋里去了。   鹊舟撇了撇嘴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竹屋,盘腿打坐巩固起自己刚步入金丹期的修为。   自从辟谷以后,鹊舟修炼起来就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如果没有人叫醒他,或者外界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再加上他本人没有什么迫切要做的事情的话,他就能一连修炼好几天。   文砚此前一直有在关注结界内的事情,知道鹊舟这个毛病,因此第二天早上见鹊舟没醒也没感到不快。   无妨,他宗内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出去除魔卫道也不急于这一时,正好就让鹊舟多修炼几天,好好巩固一下刚突破的修为。   至于砚池峰上的每日赏金任务……文砚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这个,砚池峰没那么脏,每天打扫本来就是一件多余的事情,他之所以那么安排完全是为了给鹊舟多赚一些学分的机会,如果鹊舟自己不在乎那点学分,那他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文砚再次去了惩戒堂。   孙大伟被锁链捆绑着手腕悬吊在一间暗室里,文砚隔着暗室的铁栏杆静静地注视着他,冷声道:“你还未想好么?”   “哈哈哈,清池长老,我说过的,我没什么可想的。既然我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你们直接杀了我便是,我虽是魔族,却也断不会做出那种出卖同胞的事情来。”孙大伟嗓音沙哑,一双眼睛红得刺目。   文砚被那魔族特有的血瞳死死盯着,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比起孙大伟这个堕魔者,他冰冷的面容和冷酷的口吻更像从地狱回来人间的修罗,“哦,好,那你就去死吧。”   数道凛冽的剑气穿过铁栏杆,眨眼间便将悬吊着的孙大伟分解成了满地的尸块。   “清池,你这手法还是太狠辣了些。”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宗主如此评价道。   文砚从暗室内收回视线,垂眸答说:“人形魔物致命点千奇百怪,若不如此,就要在它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哎,你总有你的道理。我倒是觉得慢慢的杀死它也挺好,说不定它就害怕了愿意向我们供出它的同党了呢。”宗主叹了口气,用遗憾的口吻说出了比文砚做的事还要狠辣好几倍的话。   “它不会说的。与其在它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多去看看宗内还有哪些弟子行为古怪。”文砚睨了宗主一眼,“一夜过去,你想好怎么肃清那些潜藏的堕魔者了么?”   “这个简单,只要举办一场宗门大比就好。”宗主道,“只要比赛的奖励足够吸引那些堕魔者,它们就一定会在对战中为了胜利露出马脚来。”   “你打算用什么作为奖励?”   “这个嘛……你看登仙台如何?”   文砚蹙起了眉,“这太过了。”   “就是要过。”宗主笑了笑,“只有奖励足够诱人,它们才能足够疯狂不是么?”   “可若是获胜者真是魔族,而它又并未露出马脚呢?”   宗主不答反问:“你觉得你的那个徒儿有可能会是堕魔者么?”   “他不可能是。”文砚答得很是干脆利落。   “这不就结了。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好好修炼,之后争取拿下宗门大比的第一名。”宗主说得很是云淡风轻。   文砚叹了口气,“那你打算何时召开比武大会?”   “两年后吧,再给你的小徒弟一点进步的空间。同时也打消一下那些堕魔者的疑虑,毕竟它们刚有一个同伴被杀死了呢。”宗主说。   二人之后又就宗门大比的细节深聊了一下,等聊得差不多,文砚就先告辞离开了惩戒堂。   宗门大比两年后就要举办,文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时间对鹊舟来说太短了些。   两年。这个时间对于炼气期的修士来说,或许可以从炼气一阶提升到炼气五六阶,但对于一个刚刚突破到金丹期的修士来说,两年之后他的修为可能还是停留在金丹初期。   既然两年的时间不能让鹊舟在修为上有所提升,那就只好让鹊舟在其他方面有所进步了。比如实战。   这倒是与文砚最初的安排不谋而合了。他本就是想要带鹊舟出去正面与魔族进行对抗的,如今只不过是把这个日程又给往前提了提。   今日的赏金堂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   文砚负手站在赏金榜前,目光从一个个小木片上划过,每当看到合适的任务,他就会把木片从榜上摘下来存进储物戒里。   来往于赏金堂的弟子们又好奇又害怕,他们既想知道清池长老这是在玩哪一出,又不敢停下来冒着被清池长老冷眼扫视的风险围观看热闹。   啊啊啊,清池长老连摘那么多牌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啊啊啊!而且他们没看错的话,好多牌子都是在榜上挂了很久都没人愿意接的吧!   难道说清池长老是嫌他们这些弟子太废物了,看不下去,打算亲自出马去替他们完成任务了吗?   啊啊啊,他们不会集体挨罚吧?!   “啊?真的吗?清池长老的徒弟真是那种人?看着也不像啊。”   “千真万确啊,大家都在传,肯定是真……”   “你怎么不说话了?喂,你在看哪儿啊,我也……”   一路聊着天进入赏金堂的两位弟子在看见赏金榜前站着的那个人时都跟锯嘴葫芦似的噤了声,背后冷汗直冒。   啊啊啊,他们刚才说的话不会都被清池长老听见了吧!   有时候就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就在两位弟子瑟瑟发抖之际,文砚缓缓转过了身,视线分毫不差的落在了他俩身上。   两人心道完蛋。   这肯定是听见了啊!不然他们凭什么入得了清池长老的法眼啊啊啊!   “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清池长老独有的清冷声线如一道惊雷劈进了两位弟子的耳朵里。   其实不止是这两位弟子,赏金堂内的其他弟子也都是一缩脖子,心虚得像一只只小鹌鹑。   “不说么?”文砚问。   说也奇怪,明明文砚的语气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眉头也没有蹙起,但那两位弟子就是腿一软差点儿给文砚跪下了。   “那个……”其中一位弟子咽了口唾沫,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是、是有传言说……说清池长老您、您的徒弟他、他他……”   “还是我来说吧。”另一位弟子忽然扬起了脑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件事情本来大家就该告诉给清池长老您知道,如果他们都不敢说,那我来说吧。”   文砚没说话,就静静地注视着这位胆大的弟子。   弟子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看勇士的目光中开了口:“是这样的,齐堂主门下有个弟子叫雀翔,他是鹊舟的哥哥,他说鹊舟来登云宗拜您为师时出示的那枚玉佩本来是他的,是鹊舟心思不纯将他的玉佩盗走,害得他差点失去了拜入登云宗的资格。”   “这些话是雀翔说的?”文砚问。   “这个弟子并不知情。但想来应该是吧。”弟子老实答道。   文砚嗯了一声,“去做自己的事吧。”   那弟子见文砚并未降罪于他,胆子不免更大了几分,还杵在原地不走,问说:“清池长老,如果雀翔所言为真,您会怎么处置小师弟?”   “若他所言为实,我自会秉公处理。”文砚淡漠的一摆衣袖,走了。   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松了口气。   “啊,清池长老走的时候是不是有点生气了?看来雀翔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了。”有人小声嘀咕。   “那这小师弟怕是要倒大霉了。” 第185章   要倒大霉的小师弟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小竹屋里专心修炼,并且一修炼就是三天三夜。   鹊舟是自己醒过来的,刚醒就看到自己房间里杵了个人,把他吓了一跳。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鹊舟定了定神,从床上跳了下来,朝文砚行了个礼。   “这三天的修炼成果如何?”文砚问。   鹊舟说:“挺好的,虽然在修为上没明显的精进,不过体内灵力很充盈,随时可以跟着师父去外边儿降妖除魔。”   “那你收拾收拾,收拾好了便随我下山吧。”文砚说着转身要出去。   鹊舟哎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文砚后头,说:“师父,我没什么好收拾的,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文砚点头,“那边走吧。”   下山途中,师徒二人经过了登云宗人烟最多的地方,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并在他们离开后窃窃私语起来。   “清池长老要带着鹊舟去哪儿?那是下山的方向吧。”   “难道清池长老已经知道鹊舟偷玉佩的事情了?这是要把他逐出师门?”   “可按照清池长老的性子,真要把徒弟逐出师门的话,他会跟着一起去么?不应该是直接叫人滚吗?”   “可是清池长老以前从来没有收过徒弟,没有先例可以用来参照,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亲自把人送出去。”   “哎,送不送的,一会儿去问问今天守山门的弟子不就好了吗?清池长老再怎么送也不可能一直把人送到山脚下吧,顶破了天也就是送到山门口。”   一众弟子一拍即合,都打算去山门口问问守门弟子。   然后守门弟子却回答说:“清池长老带着小师弟一起下山去了。”   一众弟子:“啊???”   先不说弟子们如何疑惑,下山路上,文砚忽的提起那日在赏金堂内听见的言论,问鹊舟是何看法。   鹊舟啊了一声,挠了挠脸颊说:“就……随便吧,师父知道我不是用什么玉佩拜入的山门就是了。还是说师父也怀疑我偷过一块并不存在的玉佩?”   文砚不语。   鹊舟撇了撇嘴,“师父就算不信任我,难道还能不信任那位老神仙么?我和雀翔谁更有天赋,您最清楚不过。老神仙他既然是神仙,难道会瞎了眼的把玉佩给一个天赋差的人么?”   “你倒是不谦虚。”文砚说。   鹊舟一听文砚这话就知道文砚没有怀疑过他,心情不由好转了许多,笑说:“这有什么好谦虚的,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实。至于那枚玉佩,老神仙当时是想给我的,但我没要,而是找他要了本修炼心法,师父你需要看一眼么?”   “不必。”文砚说,“我只是想问你对雀翔造谣一事如何看待。”   鹊舟哦了一声,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文砚的意。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文砚自己不把话说清楚呢?一上来就问他对这件事怎么看,他能怎么看?当然是要先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至于怎么看雀翔造谣一事……   鹊舟觉得这是一个拆穿雀翔身份的好机会,就说:“雀翔八岁时都未展现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修炼天赋,但他如今的修为却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我猜这其中或有隐情。”   “你想说他是堕魔者?”文砚问。   “嗯,如果他是堕魔者的话,他颠倒事情黑白大肆宣扬的目的就是和孙大伟一样的,他们都想要害我这个小天才。”鹊舟道。   文砚被鹊舟那句小天才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   “师父觉得呢?”鹊舟把问题抛回给文砚。   文砚想了想,答:“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妄言他的身份。你若对他有所怀疑,那边在两年后的宗门大比上逼他露出破绽来。”   “宗门大比?”鹊舟茫然。   文砚把宗主要靠宗门大比来寻找堕魔者的事情简单讲给了鹊舟听。   鹊舟听罢好奇问:“登仙台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对魔族的诱惑力那么大?”   “登仙台是登云宗数位已经飞升的前辈当初飞升的地方,人飞升成仙不可携带外物,前辈们飞升后,身上所携带的东西全都散落在了登仙台上,其中珍宝无数,就算是魔物获得了那些东西也能修为大增。”文砚说。   这就怪了。鹊舟疑惑:“既然登仙台上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要封闭起来不让登云宗弟子们进去?或者宗主自己为什么不进去将那些珍宝据为己有?”   “历代宗主自然可以随意进出登仙台,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每一个进入登仙台的人都只能拿取登仙台中的三样物品,不可贪心,更不能将那些珍宝滥用。”   “那大家还挺能忍的。”鹊舟说。   文砚责备道:“不可无礼。”   “好好好,知道了。”鹊舟叹气,转念一想,说:“那我要是真赢了,是不是也能在登仙台里挑三样东西带走?还是说那奖励只是个噱头,如果真是我赢了,就当奖励不存在?”   “自然不是噱头,若你真能脱颖而出,宗主定然会准许你进入登仙台。”   “芜湖。”鹊舟觉得自己下山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那我就先谢过宗主了。”   文砚微微侧目,冷淡道:“等你获胜了再说罢。”   “我会努力的。”鹊舟说,“对了师父,你还没说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要除的魔是长什么样子的?”   “地点在李家村,是什么魔要到了才知道。”文砚说。   鹊舟一听就知道自己是问了个废话。   问什么地点啊,问了有用吗?问了他也不知道在哪儿。   李家村距离登云山不算远,以正常速度赶路的话只需两天就可到达。   但师徒二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赶起路来也不会那么规规矩矩。   文砚在登云山山脚下取出了一把长剑赠予鹊舟,随后三言两语给鹊舟讲解了御剑飞行的方法和诀窍。   鹊舟没想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听文砚教学是在这种情况下,登时就觉得他这师父挺荒谬的。   哪儿有要考试了才把知识点教给学生的老师啊?这也太不靠谱了些。   但更荒谬的是鹊舟只学了一次就学会了御剑飞行。在踩着那把普通的小铁剑飞上天的时候,鹊舟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文砚教得好,还是该说他自己天赋确实高了。   不过学得快不代表就能飞得好。   鹊舟飞了一会儿后才知道御剑飞行对灵力的消耗有多大,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这么飞一次,顶破天了也就能飞半个时辰,再久他就得掉下来了。   好在李家村本就不算远,他飞半个时辰也差不多飞到了地方,只需再走一段路就行。   文砚在快到李家村的时候叫住了鹊舟,扔给了鹊舟一套看起来又脏又破的衣服说:“把这个换上。”   “为什么?”鹊舟身上这会儿穿着的还是砚池峰的弟子袍,颜色白中带点浅淡的水墨花纹,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李家村的人并没有想要找修士来村里除魔,你我穿成这样进去,得不到任何线索。”文砚说。   鹊舟听完解释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己找了个荒草从把衣服换了下来,还颇为上道的往自己白皙的脸上抹了层灰。只可惜他那张脸底子太好,就算没有完全长开,就算抹了满脸的灰,也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暂时落难的小公子,而不是什么叫花子。   文砚这会儿也换了身脏衣服,但他脸上还是不染尘埃的样子,更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落魄的人。   鹊舟心说报复的机会来了,连忙弯腰从地上抹了一手的灰,高举起乌黑的掌心冲文砚说:“师父你这样不行,我帮你把脸给擦擦。”   文砚后退了半步,对鹊舟的脏手颇为嫌弃。   “不必。”文砚说着,稍微使了一些法术,让自己看上去变了个人。   “哇。”鹊舟饶有兴致地盯着文砚那张忽然就变丑了的脸看了会儿,说:“这招我也能学吗?这是易容术?”   “你学不了。”文砚说。   鹊舟指指自己的脸,“那我就这样吗?会不会不太像落魄的人?我长得应该还可以。”   文砚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说:“你暂时先这样吧。”   说罢,文砚抬脚便往李家村的方向迈出一步。   鹊舟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的跟在文砚身边进了李家村。   李家村是一个地理位置很偏僻的小村子,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条很狭窄的小路与外界连通,但外界也很少有人会想要进到李家村来。   文砚在正式进入李家村时临时给自己和鹊舟编排了一个身份,说鹊舟是家道中落被仇家追杀的富家小公子,而他是小公子家中的仆人。   仆人一路陪着小公子逃难到了山里,没想到走着走着遇到了这么个村子,刚巧他们也逃累了,就想在村子里借个地方暂住几晚避避风头。   鹊舟觉得文砚挺能扯的,但这确实很符合他俩现在看起来的状态,于是他就陪文砚演了这一场戏,最后当真得到了李家村人的许可,顺利留在了李家村里。 第186章   鹊舟和文砚在李家村村长的安排下住进了一个叫李大壮的男人的家里。   李大壮年幼丧父,前些年死了有老婆和老母,去年唯一的儿子也意外亡故,目前家中就他一人,空房间很多,于是就给师徒二人一人安排了一间房。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和少爷住一个屋就好了,你快些去忙你的事情吧,别因为我们耽搁了。”文砚说。   饶是之前文砚在和村长交涉的时候鹊舟就已经领教过一番文砚的演技了,但这会儿听见文砚用那种卑微的老好人的语气和李大壮说话时,鹊舟还是有些感慨。   大少爷真能演啊。现实里能演酒鬼,游戏里能演老仆,还都演得惟妙惟肖。看来大少爷这演技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大壮离开后,狭窄破旧的小房间中就剩下师徒二人。   鹊舟走过去把房门关上了,压低声音对文砚说:“师父,你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师父这么会演呢,我要向师父学习才是,我之前的表现肯定不像个小公子。”   鹊舟这话看似崇拜,实则揶揄。也不知文砚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真实的意味,总之文砚睨了他一眼,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说:“你若不会说话,不说便是。”   好嘛。鹊舟乐了。他师父这是一语双关着回怼他呢。   “那我就听师父的话,不在外人面前多嘴了。言多必失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就……唔,我就学师父的样子,成天冷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是在看废物一般,谁也瞧不上。”鹊舟说。   文砚沉默了片刻,说:“知道便好。”   鹊舟:“……”   这人怎么还当真了呢?那他刚才说的那些,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骂成废物了?   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废物标签,鹊舟转移了话题,问文砚:“对了师父,你还没跟我讲过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刚才过来这里的时候,我观路上村民的神情举止,他们好像并不担心自己村子里有魔物这件事。”   “那你可有观察到其他的异样?”文砚问。   鹊舟心里叹了口气。他师父好像不爱直接把答案摊开到他面前,凡是都要先让他自己猜一遍。   鹊舟认命地回忆了一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真发现了一个疑似不对劲的地方。   他说:“我有看到两个在路边玩耍的小孩,他们脖子上好像戴着长命锁,不知道是不是纯金的,这算是一个疑点么?我看这个村子好像挺穷的,但如果父母对孩子很重视的话,会花大价钱给孩子弄一个金锁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觉得他们的钱是从何处而来?”   “自然是种地卖菜了……等等。”鹊舟恍然大悟,“我说呢,刚才进了村子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想来,村中的农田面积虽大,但每家每户真正耕种了的田地里大概只够种出他们自己日常食用的粮食,这点量根本没法拿出去售卖。至于外出打工,我看村里活动的大部分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女,如果要外出打工赚钱,村里更多的应该是老人和小孩才对。”   文砚点了点头,示意鹊舟继续往下说。   鹊舟说:“既不是靠卖菜赚钱,又不是靠打工挣钱,他们为孩子购买金锁的钱是从何而来就值得深究了。不过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祖上的情况,万一那两个孩子家里本就富裕呢?又或者那金锁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至于整个村子都缺乏收入来源这一点,仔细想想,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有钱没钱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并不妨碍他们的生活。”   “如果推导陷入僵局,不如再出去走走看看。”文砚说。   鹊舟点头,正巧他也是想要出去再仔细看看的。   “不过我们现在是在逃难的一对主仆,就这样大摇大摆无所事事的出去溜达会不会太违和了些?”鹊舟问。   “那让他们看不见就好了。”文砚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鹊舟懂了,冲文砚竖起大拇指,“还是师父厉害,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跟师父一样什么都会一点就好了。”   文砚没搭腔,手指掐了个诀,下一秒房间里的二人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看不见踪影了。   可鹊舟知道自己和文砚还在房间里,他们只是隐去了身形,并不是真的消失不见。如果有人这时候进入房间朝他们身上撞来的话,那人就会觉得自己是撞在了一堵空气墙上。   为了不让村民觉得空气会说话,鹊舟离开李大壮的屋子后全程闭紧了嘴巴。   李家村虽然是被群山环绕在其中的一个村子,但整体占地面积不算小,村中村民也挺多,从村内房屋的数量来看,鹊舟保守估计村里至少有三百号人。   而从路上遇见的人的年龄来看,不难发现李家村村民多为青壮年,小孩其次,老人最少。   这个人口结构构成在鹊舟看来是有些不合理的,因为像这种又偏僻又封闭的村庄,老人的数量普遍会多于年轻人的数量,而李家村却恰恰相反。   “阿木你等等我呀!你跑得太快了!”   “嘿嘿,你来抓我呀!抓不着!略略略!”   鹊舟正思索间,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接连从他身侧跑过。   这俩小孩儿鹊舟之前倒是没看见过,这会儿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到落在后头的小女孩儿后脖颈上有一条绳子。   难道又是长命锁?   鹊舟决定再去多找几个小孩儿观察观察,这一观察下来可不得了,只见整个李家村的孩子脖子上都挂着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一两户人家祖上有钱能戴得起长命锁就算了,总不能整个村子以前都大富大贵吧?还是说村里有自己的金矿矿脉,这些锁全是他们自己挖出金子来打造的?   不对,文砚带他来这里是为了除魔的,他不应该试图用常理去解释这些怪异违和之处,而应该往魔物的方向想才对。   李家村的人并没有想要找修士来村里除魔。这是文砚的原话。   为什么明知有魔却不愿意找人来驱魔?那当然是因为那个魔会给他们带来好处。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好处要么是可以保李家村的人长命百岁,要么就是和金子、财富有关。   鹊舟很快排除了第一个猜想。因为李家村里老人很少,如果长命锁真能让人长命,村里就不会绝大部分人口都是年轻人和小孩了。   哪怕是戴上长命锁能让人永葆青春也不可能,因为戴锁的只有小孩,那些青壮年可没有戴。   可如果魔物给他们带来的是财富……李家村乍一眼看上去又怎么会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小村子呢?难道他所看到的穷困只是李家村人刻意营造出来的表象?   “师父,我可以去他们家里看看吗?我保证不乱翻东西。”鹊舟趁四周没人的时候问文砚。   文砚默许了。   鹊舟于是就近找了个没人在家的屋子进去了。村民的屋子都是自建房,内里空间不小,但装潢很简单,看起来都挺朴实的,部分物品甚至可以用陈旧来形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   鹊舟把屋子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   但他不死心,把自己先前承诺的不乱翻东西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小手不是太干净的在屋里翻箱倒柜了一通。   这一翻不要紧,值钱的东西没翻出来,倒让他翻出了不少香蜡钱纸。   这么虔诚?   鹊舟把东西放回原位,出去又找了一座屋子翻了翻。就像他预感的那样,他在这间屋子里也翻出了不少香蜡钱纸。   什么毛病?难道李家村的人都这么在意逝者在地下过得好不好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鹊舟把所有的疑点都凑在一起想了想,最后推导出了一个既靠谱又不太靠谱的结论。   “难道李家村的人是靠命来换钱的么?”鹊舟从屋子出来后找到了在屋外等着他的文砚,悄声询问道。   文砚颔首。   鹊舟啊了一声,“还真是啊……有够黑心的。”   李家村不与外界通商,村内老人少,年轻人多,小孩次之。小孩脖子上都挂着黄金做的长命锁,每家每户屋子里都存放有大量香蜡钱纸。   这么些线索凑到一起,鹊舟能想到的就是李家村人和魔物之间达成了一种用人命来换取财富的交易,这种交易主要是年轻人在做,他们可能会先用家中老人的命去换取财富,然后再用孩子的命去换,而为了能多换取一些东西,他们就给孩子戴上了长命锁,希望孩子的命能长一些,或许这样就能换到更好更多的东西。   但这到底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儿,那些人一方面贪财,另一方面又害怕被逝者怪罪,所以就自欺欺人的不定期给死去的人烧去大量的纸钱,但愿死去的人能在地底下过得滋润一些,这样就能减少一点对他们的怨恨。   鹊舟刚刚得出这么个猜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应该是猜错了,毕竟这有点扯淡。可没想到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推论告诉给文砚的时候文砚却点了头。   该说不说呢,现实有时候确实会比人的想象更加离谱。   “那我现在就好奇两件事儿,第一,他们把那么多的钱给藏到了哪里?第二,那个魔物藏在何处,它又是怎么搞来那么多财物的?”鹊舟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文砚。   文砚盯了他一眼,说:“自己找。”   鹊舟:“……”   他是来除魔的,又不是来解谜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折磨人? 第187章   文砚让鹊舟自己去找李家村的财物,鹊舟认了命,就真打算去找了。   当然,找也不是毫无目的的乱找,更不是一寸一寸的掀开地皮来看。   鹊舟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李家村的田地里。   李家村每家每户拥有的田地面积其实不小,只是他们没有把田给种完,不约而同的都只用了很小的一块地来种植可以满足自己日常所需的粮食。   剩下的地如果不利用起来那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鹊舟有心想去田里一探究竟,但现在天还亮着,保不齐在他挖土的时候就会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怀疑,鹊舟还是决定等到晚上再行动。   等待天黑的时间里,鹊舟和文砚回了李大壮的屋子,说来也是巧,二人回屋的时候,李大壮刚好正在敲他们二人的房门。   鹊舟一惊,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师父的腰窝,无声询问他师父这可怎么办。   文砚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挪开,转身往屋外走去。   鹊舟紧随其后,然后就看到他师父平时那么高冷端庄一人,这会儿竟是直接翻窗翻进了他们的那间屋子里。   还真是不讲究。   果然文砚此人从骨子里就没什么少爷风范,哪怕在游戏里的人设是一朵高岭之花,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高贵优雅。   什么大少爷?不过就是个俗人。   刚巧他还挺喜欢俗人的。   鹊舟跟在文砚后头翻窗进了屋。   李大壮还在敲着门,而且看样子他们再不开门的话他就要破门而入了。   文砚解除了二人身上的隐身状态,前去拉开了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李大壮有什么事。   李大壮见门终于开了,狐疑的探头朝房间内张望了一下,目光在坐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鹊舟身上停留了一瞬,说:“没什么,就是来问问你们晚上吃什么的事儿,你们都没什么忌口吧?”   “呃……我家小公子他口味比较清淡,方便的话还请少放些油盐。”文砚说。   “行。你们……之前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半天都不开门?”李大壮还是有些在意这一点,“我敲了好一会儿门呢,叫你们也没人应。”   文砚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前些时候一直都在逃难,一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稳地方,就不小心睡得熟了一些。”   “这样啊。看来是我打扰你们的清梦了,你们继续睡!晚些时候我再叫你们出来吃饭。”李大壮说着还贴心的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文砚转过身的时候已经重新变回了原先那个高冷的他。鹊舟在确定屋外李大壮的脚步声已经走远后才问文砚:“师父,我们现在在房间里呆着干什么?”   “睡觉。”文砚说。   “真的睡吗?我可以修炼吗?”   “最好不要修炼。”文砚道:“部分魔物对天地间灵气流动异常敏感,若你在此修炼,很可能会让那魔物有所察觉,进而心生警惕。”   “哦,那我还是睡觉吧。不过我不太睡得着,能和师父聊聊天么?”鹊舟问。   文砚在床边坐下,坐姿端正,背挺得笔直,“聊什么?”   相比起文砚,鹊舟的姿态就没那么端庄了,他侧躺在床上,支起一条腿来,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支在床上撑着他自己的脑袋,说:“师父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知道李家村的事情的呗,你不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打算让修士来帮忙除魔么?那这里有魔物的事情又是怎么传到师父的耳朵里的?”   “并非传到我的耳里。这任务本是挂在赏金榜上的,我只是碰巧看见,又觉得它适合作为一次历练才替你接下的。”   “那我还得谢谢师父了,师父人还怪好的呢。”鹊舟道。   文砚像是完全没有听出鹊舟话里的阴阳怪气,说:“不必道谢。就算不为你考虑,这任务我也早晚是要接下的。”   “为什么?”鹊舟不解,“赏金堂的任务不都是给宗门里的弟子们做的么?难道师父这样的长老也要靠做任务来获取学分兑换所需物品么?”   文砚微微摇头,问他:“你可知赏金榜上的任务都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鹊舟之前还真没想过。不是想不到,而是他的注意力就没往这上边放过。   “难道就像我初见师父那会儿一样,是有人来向宗门求助,宗门于是就把求助的内容做为赏金任务派发给了门内弟子?”   “大差不差吧。”   “要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任务怎么办?也是像我初见师父那一次,镇子上每晚都在死人,如果这个任务挂在赏金榜上很久都没有人愿意接的话,那镇子里的人岂不是要死光了。”   “很急的任务自然会有人先行处理。”文砚说,“但一些不那么急迫或者没法立刻完成的任务就会被挂上赏金榜供弟子们历练。比如李家村的任务,来向宗门求助的人并非李家村人,而是两个误入李家村的旅人。”   “他们发现了李家村的端倪?”   “事实上误入李家村的是一行三人,其中一人被心怀歹念的村民带去用性命换了钱财,另外二人发现不对逃了出来,就近找上登云宗求助。因为出了人命,当时登云宗也曾派人前往过李家村查看情况,但那魔物很是敏锐,见有修士到来,立马就逃了出去。”   “追踪不到么?”   “嗯。正如我们无法探查到登云宗内部的堕魔者一般,如果魔物有心要隐藏自己,修士是很难寻找到它们的。所以当时前来李家村的修士们只能劝说李家村的村民不要再与魔物进行这样丧尽天良的交换,但人性中的贪哪里是那么好除去的。”   “就不能直接把李家村的人全杀了么?”鹊舟问,“反正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身上还都背着人命,杀了他们也不算冤枉。”   文砚说:“凡事需讲求证据,虽然你我心知肚明他们做的龌龊事,可明面上并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表明他们杀死了家中的老人、小孩,甚至妻子或丈夫。”   “那就这么干耗着?”鹊舟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也太……嗯,心大了点儿。这任务后来挂上赏金榜后就一直没人接么?”   “并非一直没有人敢接,而是接了的人也没法完成任务,最后只能重新把牌子挂回赏金榜。”文砚道,“我此前并不如何关心赏金榜的事情,这些事情也是在我取下这块木牌时才知晓的,我既得知此事,便不愿看它再拖延下去。因此……”   鹊舟眨了眨眼,等待着他师父的后文。   怎么了怎么了?文大恶人终于要帮他完成任务了?   “因此,李家村的任务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败,你也不必再呆在我的门下。”文砚说。   鹊舟:“……”   不是,这还有完没完了?   “师父啊,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拿逐出师门这一套来威胁我啊?说到底我拜师这么久了师父还没教过我什么东西呢,我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鹊舟胆大包天地说。   文砚说:“我助你从筑基到金丹,还不算教么?”   鹊舟想说那都多亏了他自己争气,不过看在文砚确确实实给他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修炼环境的份儿上,这话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道:“好吧,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争取不让师父连唯一的徒弟都保不住。”   文砚欣然点头。   黄昏时分,李大壮果然来敲门叫二人出去吃饭。   鹊舟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虽然如今的他并不会感觉到饿,虽然李大壮准备的那些饭菜看起来并不美味,但他还是有些馋。   大概是听取了文砚的意见,李大壮炒菜用的油盐都很少,所以味道寡淡得不行,让满怀期待的鹊舟刚吃一口就想往外吐。   “小公子可是吃不惯这乡间饭食?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公子你多忍耐一下,填饱肚子最为重要。”文砚见鹊舟面色难看,从旁劝说道。   鹊舟一脸不情愿的把那口菜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说:“文叔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不该再有什么公子病,这些菜我能吃得下去的。”   李大壮哎哟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小少爷有觉悟啊!人生在世就是这样的嘛,太多太多不如意啦,你看我,我死了爹娘又死了老婆儿子,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不也照样该过过该活活嘛,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菜又没有毒,就算难吃了点儿,你也放心大胆的吃,总比饿肚子强嘛你说是不是?”   “李叔你说得对。”鹊舟说着,夹起一筷子炒青菜,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准备,终于一狠心一张嘴,嚼吧嚼吧把菜咽进了肚子里。   李大壮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不断地说:“对了嘛,对了嘛,这样就对了嘛,吃饱了肚子才好继续去躲那些要抓你们的人嘛!”   鹊舟嗯了一声,和文砚一块儿把满桌的菜都给炫完了。   吃饱喝足后,鹊舟打了个呵欠说自己还是好困,借口跟文砚一起又回到了房间里。   关上门,文砚蹙着眉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递到了鹊舟嘴边。   鹊舟也没迟疑,张嘴从他师父手上把药丸含了进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砚感觉鹊舟的舌尖在他指节上舔了一下,触感温温热热的,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师父啊,我觉得我们今晚下不了田了,李大壮给我们下药摆明了就是今晚就要把咱们献祭给魔物换取金钱。”肇事者本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说起话来很是理智和淡定。   文砚回过神,在鹊舟看不见的地方蜷了蜷指尖,说:“那就借此机会直接把魔物处理掉吧。” 第188章   李大壮在饭菜里下了迷药,鹊舟和文砚就躺在床上假装晕倒。   两人才躺下没一会儿,李大壮果然就来敲了门。   李大壮敲门的动静不小,但房间里始终没有回应。李大壮放了心,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进门后见主仆二人果真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他脸上就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来。   “嘿嘿,你二位也别怪我。谁让你们倒霉要逃到我们村里来呢?而且要不是我们肯收留你们,你们这会儿说不定也被仇人找到了,横竖都是一个死,死在我们这里我还会每年给你们烧点纸钱,你们不亏。”李大壮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床边,弯腰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一个烧纸用的盆来,端端正正摆放在了床尾。   盆里本身就存放着一些纸钱,李大壮把纸钱掏了出来放在一旁,伸手从身上摸出一张火折子,弄燃了就往盆里一扔,然后借着火势烧起纸钱来。   没一会儿,纸钱燃烧散发出的气味就充斥满了整个屋子。   鹊舟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鼻子也不自觉的皱了皱。   不是,和魔物做交易就做交易,怎么还要在家里烧纸?难不成那魔物还要循着纸钱的味道亲自过来这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也不错,省得他们换地方。   鹊舟的猜测没有错,一阵风忽然从敞开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把窗框都吹得向两侧的墙壁撞了过去。   一个漆黑色的阴影状的东西出现在了床头,低垂着头很是垂涎的看着床上的人。   它感受到了一股很蓬勃的生命力,如果它能将这两人的生命力吸收掉,它的修为将大有精进。   “你做的……很好,这些……是你的了。”魔物的嗓音很粗,声音里仿佛叠着好几道回声。   李大壮面色狂喜的看着烧纸的铜盆边凭空出现的一堆金银珠宝,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闪烁了一下。   “就这么些吗?”李大壮看向魔物,语气稍微有些不满,“这小孩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命里带福,应该能换更多东西才对吧。”   “能被你……献祭给我的,命里又……带着几分福气呢。”魔物断断续续的说着。   李大壮见讨不到更多的东西,遗憾的瘪了瘪嘴,但在收起那些金银珠宝时,他的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嘿嘿……少点就少点吧,有了这些,以前我输掉的那些全都会被重新赢回来的。”李大壮自言自语道。   “现在……该是我的享用时间了……”魔物桀桀的笑了起来,漆黑的身体拉长拉大,像一张被子,又像一片海浪,倾斜着就要朝床上的二人笼罩下去。   就在此时,数道白光乍亮,在空气中划出几道白弧,速度极快的劈进了黑影膨大的身体里。   像是光撕裂黑暗,那数道白光眨眼间已从黑影背后破体而出。而黑影身上被白光穿透的地方这会儿也开始泛起了白光。   那白光就像有生命一般,覆盖在黑影的伤口部分蠕动着、吞噬着,不断扩大着黑影身上伤口的面积,蚕食着黑影的躯体。   黑影吃痛扭曲蠕动了起来,同时它心中也很是愤怒,怒吼道:“你们竟敢耍我?!”   几道黑芒朝床上刺了过去,鹊舟和文砚几乎是同时向两侧翻滚躲开。   黑芒击打在了床上,巨大的破坏力让床板直接破出了几个大洞。   鹊舟啧啧两声,先一个手刀劈在看傻了的李大壮后颈上,把人劈晕放倒在地后他才重新看向半空中的黑影,说:“耍你怎么了?我不但耍你,我还要杀你呢。”   黑影这会儿已经缩回了一开始的正常人形大小,但它身上那几处白光还在不断地腐蚀着它的身体。   黑影见状不妙,不停地用黑色的手臂拍打着白光的部分,可白光不但没有被他拍灭,还不小心沾到了它的手上,开始腐蚀起他的手掌来。   “没用的。”鹊舟抛了抛手中的木头匕首,视线短暂的往文砚身上瞥了一下,说:“这是我师父教我的驱魔法术,你要么就别被我伤到,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白光把你腐蚀到渣都不剩。”   魔物闻言怒极,也不管身上的白光了,大吼着朝鹊舟俯冲了下来,看样子是想靠杀死鹊舟来消除掉身上的白光。   鹊舟哪儿能让这家伙得逞,灵力注入匕首之中,身法灵活的和魔物在房间里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   一番交锋下来,最终还是鹊舟略胜一筹。   魔物这会儿的身体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它趴在地上,缩成软趴趴的一团,嘴里哈嗤哈嗤地喘着气,听起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鹊舟也有些疲惫,但他没表现出来,站在魔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魔物说:“我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也就这样,看来之前师兄师姐们一直没抓住你只是因为你太会躲了,而不是因为你有多强。唔……事到如今,反正你也要死了,不打算讲一下你干这些坏事儿的动机么?”   魔物这会儿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兀自在水泥地面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对鹊舟的话语充耳不闻。   鹊舟说:“实在不行你说一下你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是从哪里来的也行。”   魔物还是没搭理他,并且滚着滚着就死掉了。   鹊舟:“……”   鹊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师父,问:“师父,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点?它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交代呢。”   “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站在一旁看戏已久的文砚说着,微微垂眸,冷声问鹊舟:“倒是你用的那除魔法术,我并不记得我曾教给过你。”   鹊舟哈哈一笑,说:“我没说这是师父你教给我的,我说的是我另一个师父,就是那个想要给我玉佩的老神仙,他给我的修炼心法里杂七杂八记录了不少法术呢,我就随便学了学。”   文砚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   可在鹊舟看来,文砚好像是有些不爽了的。   鹊舟在心里笑了笑。他刚才就是故意当着文砚的面那么说的,他就是想看看文砚这样一个俗到骨子里的人会不会因为他管别人叫师父而生气。   现在看来,文砚是会的,这一点让鹊舟很是满意。   “虽然魔物已除,但即使是魔物也不能凭空变出真实的金银珠宝。李家村的宝物从何而来仍需调查清楚,你对此有什么……”文砚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刚刚还不知为何心情颇好的站在他身前的鹊舟这会儿身体前后左右的摇晃了一下,下一秒就直直朝他这边一头栽倒了下来。   文砚几乎是下意识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人接进了怀中。   “鹊舟?”文砚跪坐在地上,半抱着怀中人轻轻唤了一声,但怀中人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文砚于是将手指搭在了鹊舟手腕的脉搏上,细细感受片刻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灵力耗尽昏睡过去了么?看来他之前没有估计错,那种能让魔物一旦沾上就无法摆脱的腐蚀法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在灵力消耗这一点上,这个法术就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鹊舟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枯竭的灵力在他昏睡时自动补充了一点点,但他的身体还是处在虚弱状态之中,需要靠打坐修炼进行恢复。   不过文砚大发慈悲的递给了鹊舟一枚灵石,灵石中灵力充沛且浓郁,吸收起来比修炼要快上很多。   鹊舟吸空了灵石中的灵力,谢过文砚,然后才有空看起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   “咦?我们还在李家村里么?是师父把我抱到床上来的么?”鹊舟说着下了床,发现床是完好无损的,显然已经不是昨天被魔物破坏掉的那张床了。   文砚默认了鹊舟的第二个问题,只介绍了一下目前所处的地方:“这是李大壮的房间。”   “哦,那我们……”   “你可知如果昨日我并未与你同行,你昏死过去后会是什么下场吗?”文砚打断了鹊舟的话,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严厉。   鹊舟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因为知道师父会保护我才会使用那种法术的,如果师父没与我同行,我肯定不会冒险使用。”   “你就不怕……”文砚顿住,没再继续往下说,转了话锋道:“罢了,这样的事情只此一次,若还有下次,我断不会再护你。”   鹊舟乖巧点头。其实就算文砚不说他以后也不会再轻易使用这个腐蚀法术了,倒也不是不信任文砚,只是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对了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去找那些被李家村人藏起来的宝物么?还是说那些宝物都是假的,魔物一死就会消失?”鹊舟昨晚并没有听见文砚对他说的那番话,也没注意看魔物死后李大壮的那些金银珠宝有没有消失,因此只能向文砚求助。   文砚把昨晚鹊舟晕倒时他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问鹊舟想怎么调查。   鹊舟想了想,决定直接把李大壮弄醒了审问一番。 第189章   李大壮是被鹊舟一巴掌扇醒的,刚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懵,肩膀耸了耸想要抬手揉揉眼睛,结果一抬之下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被捆在了身后。   李大壮立马就清醒了,惊恐地看着鹊舟和文砚,大叫道:“你们谁啊!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我们村儿没有魔物!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最好快点把我放开!”   “你们村儿确实没有魔物。”鹊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因为那个给你金银珠宝的家伙昨天晚上已经被我弄死了,一点渣都没剩下。你们村儿里以后再也没有魔物了,不用谢我。”   李大壮瞪大了眼睛,像是死了亲爹,“你说什么?!”   “说你们以后被办法再做拿人命换钱的缺德事儿了呗。”鹊舟说着抛了抛手里的一块金锭,“哦对,昨天那魔物给你的金银珠宝也已经被我收起来了,就当是我为你们村儿降妖除魔的报酬吧,你说怎么样?”   “那些都是我的!你把它们还给我!”李大壮一看到那金锭眼睛都红了,背在身后的手疯狂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   鹊舟乐了,“别那么激动嘛。你应该不止这么点钱吧?还是说你跟别人赌了钱,把以前的钱都输光了?你要是真把钱都输光了,我就给你块儿金子怎么样?”   李大壮怒气冲冲地瞪视着鹊舟,威胁道:“小孩儿,我劝你最好把我放开,不然等村里的人知道了,你和你的仆人都得完蛋。”   “那可不是我的仆人。”鹊舟摇摇头,指着文砚重新给李大壮介绍说:“这是我师父,我师父比我厉害一百倍,但你和你们全村的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我,所以你们更打不过我师父。”   说完,鹊舟又觉得自己这样跟一个NPC较劲有些过于幼稚了,忙调整了一下状态,把木头匕首拿出来抵在了李大壮的脖颈上,笑呵呵的说:“其实吧,就算你不肯交代你们村里的所有事情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查,但这样一来留着你就没什么价值了,我只能先杀你灭口。”   李大壮有些慌神。   虽然抵在他颈侧的只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头匕首,可那刀锋有多锋利他脖颈处的皮肤再清楚不过。   可这小孩儿真的敢杀人吗?   李大壮和鹊舟对视了一眼,咽了口唾沫。   会的。这小孩是真的会杀人的。李大壮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我说!我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李大壮犯了怂,一股脑把鹊舟想知道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李家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村里人靠种地和在外打工为生。可有一天,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村子里,他刚一来村子就让村长把所有的村民都聚集了起来,然后当着所有村民的面变出了一大堆金银珠宝。   那些闪闪发着光的金银珠宝挤在一起,垒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山,让所有村民都红了眼。   可还不等有人上前去鉴定这些财宝的真假,年轻人就把这些宝物全收了起来,并说:我可以把这些金银珠宝分给你们,但这是有条件的,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个条件,就单独来找我。   年轻人说完就在村里住了下来,等待着村民们上门询问。   第一个前去找年轻人的村民很快就出现了,等他从年轻人的小屋里出来的时候,村里其他人都好奇的围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但那个村民什么也没告诉大家,只是叫走了自己的家人,说回去之后单独讲给他们听。   第一位村民和他的家人一块儿离开了,剩下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二位村民走进了年轻人的小屋。   第二位村民出来后做的事情和第一位村民一样,都是闭口不言,只带走了自己的家人。   剩下的村民越来越好奇,于是类似于前两位村民的事情在李家村里不断上演。   几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整个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向年轻人要钱的办法,只不过全村里恐怕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是真正知道的,而剩下的四分之三知道的只是拿四分之一的人随口编造的谎话而已。   当然,那四分之一的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钱去用自己亲人的命做交易的,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缺德事情,并且想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全村的人,让大家彼此防备。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在开口前就死于非命了。   当时这些人的死还很是让村里人心惶惶了一阵,有些不明真相的人说是年轻人给村里带来了灾祸,但事实上,那些死于非命的人并非年轻人所杀,而是那些知道真相的村民们自发的行为。   他们要钱,他们不想让真实的换到钱的方法被自己的家人们知道。   后来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了。   起初是老人们,老人年纪大了,一开始死一两个也没人在意,后来隔三差五就有老人离世,这又让村里不知情的人们惶恐了一阵子,但很快死的就轮到了他们。   后来村里不知情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活着的知情人大多是年轻男性,他们起初想过内斗,但后来发现这太难了,大家彼此之间都有防备,不好下手。没办法,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这个蹊径就比较多样化了。老婆还没死的可以和老婆一起生个小孩儿,老婆死了的就跟村里没死的女人或强行或双方都自愿的发生关系,再不济直接去外边偷小孩儿回来。   总之现在村里的小孩儿大多都是这么来的。为了能让这些孩子们多活一段时间,多换几次钱,那些丑恶不堪的大人就从自己的资产里分了点出来打造了一些长命锁给小孩戴上。   至于这些人剩余的资产去了哪里……   这就涉及到李家庄的另外两条线了。   其一是毒。但用李大壮的话来说,那是一种甘露水。水无色透明,喝起来味道甘甜,回味无穷,让人有飘飘欲仙之感。多喝两次,人极易上瘾,再难戒掉,所以必须定期去贩卖这种甘露水的商人处购买。   这种甘露水售价极高,而销售这种甘露水的商人是比年轻人晚一个月来到村子里的,平时神出鬼没,只有有人需要甘露水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出现。   其二则是赌。也不知是谁先牵的头,村里这些拿人命换到了金银珠宝的人从某天开始就爱上了赌,并且每天都赌,输也赌,赢更要赌,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能从赌桌上彻底走出来。   “跟你赌的人都有些谁?你输掉的那些钱都输给了谁?”鹊舟听到这里时询问李大壮。   李大壮很是懊丧和不满的说:“还不都是输给了那个呃……”   毫无征兆的,李大壮忽然双目暴突,四肢关节也反人类的咔咔扭曲了几下。   鹊舟猝不及防被文砚拉拽着往后退了几步,重心没稳住后仰撞进了文砚怀里。   这是鹊舟在十二个时辰内第二次靠倒在文砚怀里,但不管是鹊舟还是文砚都没工夫在意这一点。   只见李大壮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即使双手被捆绑在身后,他也歪七扭八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脑袋咔嚓一下向左侧偏倒九十度,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吼声。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相似的声音不单在房间内响起,还有很多是从外界传进屋里来的。   鹊舟叫了声李大壮,李大壮转动浑浊的眼珠看向了他,喉间再次发出啊啊的声音,然后两只脚扭曲着向他这边迈了过来。   鹊舟看到李大壮这样,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之前一场游戏中的丧尸。   “师父。”鹊舟扯了扯文砚的衣袖。   文砚扶住鹊舟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往前推了推,让鹊舟脱离了他的怀抱自己站稳了脚跟,提醒说:“他已经死了。”   鹊舟嗯了一声,握紧手中匕首,说:“那我再杀他一遍就不算杀人了对吗?”   文砚还未回答,鹊舟已经动用身法闪现般到了李大壮身前,匕首向斜上方一划,干脆利落的割掉了李大壮的脑袋。   “嗯。”文砚慢半拍的答了鹊舟的问题,眼睛微眯。   这样的果决可不像是第一次杀人的人会有的。   “外边的那些人大概也全都变成了李大壮这样的行尸走肉,师父,他们这样算是魔的一种么?”鹊舟回头看向文砚。   文砚收敛起了眼里的探究,点了点头。   鹊舟于是舔了舔唇问:“那……杀了他们有学分吗?”   “我好像并未说过一只魔物算三百学分。”文砚淡淡道。   鹊舟咦了一声,“没说过吗?”   “我只说过出一次任务三百。”   “啊。”鹊舟遗憾的把匕首收了起来,“那李家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师父我们走吧,去做下一个任务。”   文砚不为所动,视线落在敞开的窗外,若有所指道:“你确定问题已经解决了么?”   鹊舟皱了皱鼻子,觉得文砚此举完全是在压榨童工,太黑暗了。 第190章   由于某些不明原因,李家村的村民在一瞬间全变成了行尸走肉。   鹊舟任劳任怨的去给这些行尸们剃了个头,剃完回到文砚身边后,他叹了口气,说:“可惜了那些小孩,他们本来没有错,却也落得了这般境地。”   说话时二人正站在李家村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文砚看了看不远处倒着的头身分离的两具孩童尸体,声音很轻地说:“你也还只是个孩子,本不该……”   鹊舟没听清,疑惑的啊了一声。   文砚摇摇头,“关于李家村的事,你有什么发现?”   鹊舟想了想,说:“感觉像是某种一条龙服务。”   文砚不太能理解鹊舟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鹊舟并未抬头和文砚对视,因此也没接收到文砚疑惑的目光,只自顾自地说:“其实李家村的事应该还没有结束,我保守估计这里有三只魔物,我们杀死的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这会儿估计已经跑远了,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不然这里的村民也不会突然就变成了行尸。他们变成行尸肯定是因为那两个魔放弃这里了,临走前最后从他们身上汲取了些剩余价值。”   文砚静静听着,慢慢的去理解着鹊舟口中那些他不熟悉的词汇。   鹊舟继续着他的分析,“你看啊,虽然之前李大壮没能把话说完,但在赌桌上赢钱的人肯定是魔。那这三只魔分别就是许诺村民用人命换钱的魔、向村民兜售甘露水的魔、引诱村民赌博的魔。这就像是一条产业链,第一只魔用钱换到了人命,第二只魔用甘露水换钱,第三只魔用赌博来回收村民剩余的钱。我是不是可以猜测,第二只魔和第三只魔最后会把钱交给第一只魔,让第一只魔再次用那些收回来的钱去换村民的命呢?像一个循环。”   “只是我并不知道这样做对第二三只魔本身有什么好处。”鹊舟说到这儿终于抬头看向了文砚,“师父,魔物是能靠吸收人命壮大自身的对吧?这是第一只魔可以得到的好处,那第二三只魔呢?难道它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是为了魔族利益?那甘露水里一定混有魔气,李家村人食用了魔气说不定就会堕魔,这样就能慢慢壮大魔族、蚕食人类……如果是这样,我觉得类似的事情肯定不止发生在李家村里,而是发生在很多地方。”   文砚想了想,说:“没记错的话,魔族修炼壮大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有两种便是吸食活人的气运和在人体内植入自身魔气,让魔气不断汲取活人的灵魂力量。”   “那这就完全说得通了。”鹊舟蹙起的眉舒展了开来,“那就是循环产业链呗。这一条线下来,那三只魔物只需要用固定的一点资金就能不断地从李家村人身上汲取它们需要的东西,简直是把人利用到了极致,而它们本身其实什么都没有付出,除了需要一点点经济基础外,完完全全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我之前也没猜错,李家村人突然变成行尸就是因为剩下的两只魔物离开了,离开前那个卖甘露水的魔物为了不浪费,就一口气抽走了他们的全部灵魂。”   “哎,这样一来的话,它们三个魔都能在循环里得到好处,这就不好分辨这样的行为是它们三个魔自发的,还是魔族安排的了。”鹊舟叹气。   文砚说:“如果魔族知道这样的魔物组合能最大程度上的让魔物从人族中获取力量,它们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鹊舟想想觉得也是,这不禁让他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噫,那人族岂不是要完蛋了?”鹊舟说着,头顶忽得被文砚用指节大力敲了一下。   “发现此等问题,你的当务之急就是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么?”文砚冷声问道。   鹊舟抬手摸了摸被敲打的地方,脑瓜子嗡嗡的,没好气道:“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该是由师父去通知所有大小宗门么?我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我能做得了什么?难道这么大个人间都要靠我一个小小孩童去拯救么?”   “我只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便顶了十句,看来心中是早就对我有所不满。”文砚说着,觉得有些好笑。   鹊舟观文砚神情,搞不清楚文砚这是不是被他气笑的,唔了一声,稍微做了个人,说:“那我跟师父道个歉。师父接下来要去通知各大宗门么?需要弟子随行么?随行期间有学分么?”   “最后这句才是你真正想说的罢。”文砚摇了摇头,“此事我一人去便好。至于你……”   鹊舟眨了眨眼,等着文砚的下一句话。   但文砚在说话前先一抹储物戒,扔了三十来个木片到鹊舟脚边。   “这些任务都交于你独自完成,你可有异议?”文砚说。   鹊舟:“……”   鹊舟闭了闭眼,万万没想到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以后这一路上没了文砚,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日子不知道得有多无聊。   唉,算了,男人只会影响他打怪升级的速度,没了就没了,他独自一人行动也好加快些速度,毕竟他可不想在这场游戏里实打实待上个十年二十年的。   文砚离开后,鹊舟独自一人又在李家村里待了一会儿。   鹊舟先是用铁锹挖开了一处没有种菜的田地。   虽然李家村的事情目前已经明了了,金银珠宝被埋在田地里的猜想已经不成立了,但鹊舟还是出于好奇挖开了这些田地。   这一挖可不得了,泥土下边虽然没有金银珠宝,但却有累累的白骨。   鹊舟换着位置又挖开了几处田地,同样都看到了白骨。   鹊舟粗略估算了一下,心里有些吃惊。   看来这李家村这么多年里死了不少人,但李家村原本的人数是有限的,所以那些多出来的白骨怕是全都来自于误闯李家村的外乡人。   这可真是……   鹊舟摇了摇头,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泥巴地坐了下来,掏出文砚给他的好几十个木片。   鹊舟把那些木片挨个看了,本想按距离远近规划出一条路线来,但看完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路,对木片上写的地名更是毫无印象。   唉,算了,还是随便做吧,正好也多练习一下御剑飞行。   鹊舟随手挑了块木片,离开李家村找到最近的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向那里的人询问起木片上的地方在哪儿。   鹊舟就这么靠一张嘴一路问到了木片上的地方,先是乔装打扮一番,给自己随便编造了一个身份潜伏在人群中,然后再趁魔物不注意一举将其拿下。   鹊舟靠着这么个方法完成了不少任务,在和魔物的交手过程中,他虽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但最后的结果都还算圆满。   鹊舟做完文砚替他接的任务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并且这三个月里几乎一半时间都是被鹊舟花在了问路和赶路上,真正和魔物斗智斗勇的时间其实很短。   在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后,鹊舟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这三个月里,鹊舟始终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但那人一直不肯露面,再加上鹊舟并未察觉到恶意,就暂时没去管这件事。   但现在鹊舟任务做完了,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的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玩玩。   不过要怎么把那人给引出来是个问题。   鹊舟先是尝试了一下长时间的修炼,想看看那人会不会有所行动,但答案是他一下子修炼了一个月也没感受到那人的半点儿动静。   鹊舟于是换了个方法,去深山里找到一只难得一遇的四阶妖兽,险象环生一番,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四阶妖兽的尸体被鹊舟带去了附近大城镇的拍卖会,他打算把这尸体卖掉,一来是为了换点钱,他之前从李大壮那里没收来的金银珠宝这段时间已经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二来则是为了看看那人会不会跟着他进拍卖会,毕竟拍卖会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大场所内举行的,如果那人跟着他进来,他说不定能看到。   四阶妖兽在整片大陆上不算罕见,但是能杀死四阶妖兽的修士不多,所以鹊舟提供的这具四阶妖兽尸体在拍卖会上还是卖出了个不错的价格。   但鹊舟并不怎么愉悦,因为他并没有在拍卖会现场找到那个跟踪了他这么久的人。   那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能跟他这么久的,想来不是一时兴起……而知道他有跟踪价值的,要么就是文砚找来的护他周全的人,要么就是魔族那边派来盯他的人。   一说到魔族……   鹊舟不知为何想起了戴面具的欢欢。虽然欢欢一直都在否认自己是个魔族,但鹊舟还是觉得他就是个魔族。   跟踪他的人不会真是欢欢吧?   鹊舟忽然想到之前他还在登云宗的后山结界里时,他刚处理完大量的三阶妖兽,欢欢就出现了。这时机卡的太巧,明眼人都知道欢欢绝对不是那会儿才刚刚到他身边的,而是到了有一会儿了。   说起来他当时脑子里被很多问题充满,都忘记问欢欢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结界中了。   是单纯来看他的,还是别有目的?   鹊舟不相信欢欢会单纯的来看他,可欢欢的目的他一时半会儿又无法确定。不过既然欢欢有隐匿在他身边的前科,那这次跟踪他的人说不准还真就是欢欢。   不过到底是不是还需要做一个小小的试验。 第191章   检测跟踪自己的那个人是不是欢欢的办法很简单,但鹊舟不确定这个办法一定会奏效。   也是巧了,鹊舟参加拍卖会的地方距离他一开始和欢欢分开的那个镇子不远,相应的,距离落铃村也不远。   落铃村的危险性是欢欢亲口告诉鹊舟的,如果跟踪鹊舟的人就是欢欢,鹊舟觉得欢欢有很大的可能性会阻止他进入落铃村。   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欢欢真是魔族的话可能不会太在意他的生死,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御剑飞行到了落铃村附近,鹊舟先在外围溜达了一下,又几次三番伸长了脖子往村里张望。   落铃村是真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了,整个村子看起来都很破败,就连村外的路也破烂不堪,好像连飞鸟都不愿在这片区域停留。   鹊舟在心里琢磨着村里的危险性。   那个铃铛怪还在村子里吗?他要不要真的走进去看一看?村里只准进不准出的结界还在么?进去了会不会出不来?   鹊舟不是特别敢进去。因为他是真的很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输掉这场游戏,与最佳测试员失之交臂。   但心里想着不进去,鹊舟表面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撞进村子里。   唔,这场试验能不能成功就全看这一刻了。   鹊舟眼睛眯了眯,终于不再只是围着村子绕圈,而是脚往正对村子的方向一抬,一副下定了决心要进村的架势。   一阵风席卷而来。   鹊舟唇角微微上扬,肩膀被一只手从身后搭住。   鹊舟回头,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或者说……面具。   “还真是你啊。”鹊舟笑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欢欢微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啧了一声说:“你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挺多。”   欢欢说着,压着鹊舟的肩膀把鹊舟往后拖了一截,远离了落铃村的村门。   “如果我没上当,你是不是就真的进去了?”欢欢没好气地问。   鹊舟笑笑,“我是在找人,又不是在找死。”   “找我么?找我干什么?”欢欢指指自己。   鹊舟睨他一眼,“这不应该我问你么?你一路跟了我四个月,到底是想干什么?”   欢欢挠了挠头,说:“我这不是偶然看到你一个人在外边晃悠,好奇你要干什么才跟上的么?谁知道你专挑有魔物的地方去,我怕你出事儿就一直跟着呗,等你要死的时候我就出来救你一下。”   鹊舟怎么听怎么觉得欢欢是在说屁话,翻了个白眼说:“你没自己要做的事儿么?”   “这个……确实没有。”欢欢说。   鹊舟一时无言。   欢欢又说:“你不会因为我跟踪你的事情生气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我出现会打扰你,而且你去杀那些魔物是因为你师父吧?我猜你师父应该是想历练你,我怕我跟你一块儿走但又不帮你的话你会怪我,所以干脆就躲起来不让你看到了。”   “那你还挺贴心。”鹊舟道。   欢欢哈哈笑了笑,像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   并没有想要夸他的鹊舟:“……”   算了,管这家伙是什么目的呢?只要他现阶段不会伤害自己就行,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遇到了再说好了。   鹊舟问欢欢,“那你现在出现了,也跟我打过招呼了,之后呢?要离开么?”   “你之后想要做什么?”欢欢没答,而是先问起了鹊舟之后的安排。   鹊舟其实也没什么安排。文砚让他做的任务他都做完了,虽然这人间肯定还隐藏着很多魔物,但他并不知道那些魔物都在什么地方,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效率太低,他并不打算去做这种高付出低回报的事儿。   那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回宗门么?宗门大比还有一年零八个月才开始,他现在回去除了修炼也做不了别的,而在宗门内修炼显然不如在外边游历修炼的效率高。   那要随便找一座深山进去修炼么?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山得好好挑选一下,不能进那种连四阶妖兽都没一只的山。   唔,选山的事儿直接交给欢欢不就行了么?这家伙知道的事情好像还挺多的。   鹊舟张了张嘴刚要跟欢欢说自己之后的打算,一只鸟却扑闪着翅膀朝他这里飞了过来。   鹊舟抬头看去,见那是一只白鸽,白鸽腿上挂这个小小的竹筒,应该是装信用的。   白鸽径直飞到了鹊舟的肩上,一点也不怕人,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像是在催促鹊舟取信。   鹊舟疑惑的把信取了下来,展开来看了看,发现信末尾的落款是登云宗宗主的名字,信里说的则是让他前去青竹城调查孩童被拐一事。   “这应该是宗主写给我师父的信,但师父没跟我在一起,也不知道信为什么会送到我这儿来。”鹊舟啧了一声,“不过有这封信在,我也算是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一起?”欢欢问。   鹊舟嗯了一声,“随便你。”   青竹城占地面积很广,城内居住的人口也很多。   鹊舟和欢欢抵达城门外的时候,发现城门处有很多的士兵守卫,一个个都满脸严肃,仔细盘问着出城者的目的,检查者出城者携带的物品。   “看来城内丢了不少孩子。这魔不太简单。”鹊舟远远看到这一幕,自言自语说。   欢欢诶了一声,严谨道:“丢了这么多孩子不一定就是魔物所为,也可能单纯是遇到了人贩子。”   “进去打听打听情况再说。”鹊舟抬脚朝城门走去。   进城不难出城难,鹊舟和欢欢没接受什么盘问就进到了城内。为了打听消息,鹊舟专门找了个茶肆进去坐了坐。   爱坐茶肆的人一般也爱聊天八卦,鹊舟作为新来城里的人,拿出了一副对城里的所有事都不清楚的态度,随便加入了一桌爱聊天的汉子们中间,问他们城门口那么严格的排查出城人员是什么情况。   汉子们正愁上一个话题说完了而下一个话题还没着落呢,鹊舟这一问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瞌睡了就送枕头。   “哎,这就有的说了!”一个汉子拍了下大腿,看看鹊舟又看看鹊舟旁边跟着的欢欢,先对欢欢道:“我说这位兄弟,这小孩儿是你弟弟吧?你来我们城里可得把弟弟看好了,别让他落单。我们城里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隔三差五的就有小孩儿走失,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城外那些官兵把出城的人查那么严就是怕他们把孩子偷偷藏着带出去。”   “是有人贩子么?这么猖狂?”欢欢问。   “是啊是啊,太猖狂了。不过我说那些当差的也是吃白饭的,这丢了那么多孩子了,他们还没把拐孩子的人找出来,再这样下去啊,这青竹城里的小孩儿怕是全都要被偷完了。”另一个大汉说。   鹊舟瑟缩了一下,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没事啊,小孩儿你也不用怕。你跟紧你哥,别自己到处乱跑,那些被大人看得严的孩子现在还没丢过呢。”   鹊舟有被安慰到,一下子就把欢欢的衣袖给捉住了。   欢欢心说这小孩儿还挺会演,当然他自己也不遑多让,问大汉说:“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担心城里丢孩子的事情,别不是吓唬我们的吧。”   “哪儿能吓唬你们啊,也不怕你们说哥几个没人情味儿,我们不怎么在意只是因为我们都孤家寡人一个,没媳妇儿也没孩子,丢孩子这事儿说到底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才能看个热闹。但有孩子的可就不一样了,你们自己去街上看看,那些带孩子的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牵在身边的?哪像以前啊,以前街上到处都是小孩儿在追逐打闹呢。”   这汉子说得倒是没错。之前鹊舟一路走来也特意观察过街上带孩子的大人的举止,确实都是一副生怕孩子被偷走的谨慎模样。   “这样啊……那丢的那些孩子有什么共同点吗?”欢欢问。   “共同点?就都是孩子呗。最小的三四岁,最大的也就十岁出头,男娃女娃都有,都是大人没在身边的时候丢的。所以我说你们不用太担心,你把你弟弟看好就行,而且怎么说呢……你戴着这面具,看起来怪渗人的,估计他们也不敢挑你弟弟下手。”   “谢谢。”欢欢说,“那那些孩子的家世如何?”   “这个也没什么分别,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丢过,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也丢过,就连乞丐带着的小乞丐也丢过。哎呀,只要是孩子,其他的都没个准的。”   “嗐,说也奇怪,他们偷那么多孩子干什么?而且现在城里戒严,那些孩子他们也不可能带得出城,但偏偏又不知道他们把孩子藏哪儿了。真是怪事儿一件。”   “是啊,之前当差的不是挨家挨户都搜过一遍了吗?连一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搜到,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太怪了,我看啊……这事儿背后多半不是人在作祟,而是……”   “八成就是。不是说已经派人去登云宗找修士了么?也不知道修士什么时候会来。” 第192章   汉子们就登云宗的修士什么时候会来、来了之后能不能揪出拐孩子的罪魁祸首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鹊舟在一旁听得有些心情复杂,他很想对面前的这些人说他就是登云宗派来的修士,但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毕竟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谁能想到丢孩子这么大个事儿,登云宗派来救场的人本身就是个孩子呢?这多荒谬啊。   鹊舟最后什么也没说,跟欢欢一起离开了茶肆。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入手调查这件事?”欢欢站在茶肆门口问鹊舟。   鹊舟看着前方街道上一个被大人牢牢牵着手拽着走的小孩儿,说:“对方的目标既然是小孩儿,那我们送他个小孩儿就好了。”   欢欢顺着鹊舟的视线看向那个孩童,说:“你不会是想偷人家孩子吧?”   鹊舟收回视线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欢欢一眼,说:“我说的小孩儿当然是我自己,你想哪儿去了?不是我说,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欢欢:“……”   欢欢忽然也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了。   但傻子总比疯子强。   欢欢觉得鹊舟此举实在是有点疯,便说:“那你不怕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么?”   “我好歹是个金丹修士,就算对面是比我强一些的魔族,我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再说了,偷孩子的不还有可能是普通人贩子么?那我就更不用怕了。”鹊舟说,“而且这是最快捷的找到偷孩子的人的方法了。”   “你很赶时间?”欢欢问。   “倒也不是。”鹊舟说,“我就是单纯的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说做就做。鹊舟决定好了要用自己来吸引人贩子的出现,当场就让欢欢从他身边离开了。   欢欢离开后,鹊舟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   可能是白天街上人多,鹊舟并没有立刻被抓起来。   鹊舟也不着急,逛累了就去城门口附近找了个地方坐着。   虽然城内出了丢孩子的大事儿,但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少,其中不乏有带着孩子想要出城的人,而这类人就是守门官兵的重点盘问对象。   “这小孩儿是你的?”官兵拦住了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背上背着个大大的包袱,冲官兵点头哈腰地说:“是的是的,这是我的女儿。”   “为什么要出城?”   “唉……这不是城里最近总是丢孩子么?我怕我一时不察会把囡囡给弄丢了,就想着先带着她回娘家去避避风头,等城里偷孩子的贼找到了,我再带孩子回来。”   妇人说话时一只手紧紧的牵着女孩的手,女孩则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官兵。   官兵看了女孩几眼,并未从女孩脸上看出什么不对来,但还是按照流程问了女孩一句:“小姑娘,这是你的母亲吗?”   女孩点了点头。   官兵嗯了一声,向斜后方撤开一步,对母女二人说:“你们走吧,路上注意着些。”   妇人给官兵道了谢,背着包袱牵着女儿出了城。   之后还有几对母女或是母子父子父女一家三口的组合以差不多的理由出城,官兵们照例盘问一番,都放行了。   鹊舟从白天看到了黄昏,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城门口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钓鱼。   青竹城虽大,人口也多,但入夜以后想找一个僻静的街道还是很容易的。   鹊舟也不好把钓鱼做得太明目张胆不加掩饰,走在路上视线不停地前后左右看着,一副生怕自己会被坏人尾随然后被抓走的模样。   嗯,他的哥哥白天离开他去办事了,让他待在人多的地方,但现在晚上了,周围的人变少了,他一个人很危险,他必须要去找他的哥哥。   鹊舟找啊找,找啊找,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一片区域里转圈。   叮铃……   叮铃……   一道悠远的铃响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明明铺天盖地,却叫常人毫无所觉。   毕竟,有谁会去在意夜晚的黑暗呢?   可鹊舟察觉到了,但他并不能确定。   那铃响实在是太不起眼,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   叮铃……   叮铃……   鹊舟大脑有一瞬的昏沉,等他再度恢复清醒的时候,他的双腿仍在向前迈动着,一切看起来毫无问题。   可是……只有鹊舟自己知道,他的双腿此时已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而是在自主的向前行走,然后转弯,再向前,再转弯。   如此七拐八绕的下来,鹊舟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妇人的身边,妇人怜爱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温柔道:“小七,你跑到哪里去了?娘很担心你,我今天不是跟你说好了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等娘回来了带你离开这里吗?最近城里老是丢孩子,要是你也丢了娘可怎么活啊……”   鹊舟有些迷惑。   难道他被拽入了哪个小孩儿的回忆里么?或者是那个小孩儿的身体里?那他自己的身体呢?   鹊舟没办法控制现在的这具躯体,他的视线只能跟着躯体眼珠的转动去转动。   这种视野和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很糟糕,但鹊舟偏偏又无法摆脱这一困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刚才那若有若无的铃声有关系么?   妇人对小孩儿数落了一通,然后牵起了小孩儿的手,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说:“走吧,娘现在就带你离开青竹城,回我们自己的老家去。”   小孩儿应当是点了点头,因为鹊舟眼前的景物跟着上下晃了晃。   小孩儿被妇人一路牵着走到了城门处。   此时天色已经更暗了几分,但城门口有火把照明,再加上有众多守门官兵和进出城的人,这一块区域也算是热闹。   鹊舟跟着妇人排了一会儿的队,等前边的人都出城了,官兵才终于开始盘问起了他们。   妇人向官兵讲述了自己的出城的原因,官兵又按照惯例向鹊舟询问旁边这人是不是他的娘亲。   鹊舟看到眼前景物又上下晃了晃,喉咙间冒出一句话来:“是的,这是我娘亲,城里有坏人,我要和娘亲回老家去。”   官兵点点头,鹊舟却愣住了。   没有人会不熟悉自己的声音。鹊舟能够肯定,刚才他所在的这具躯体发出的声音一定是他自己的。   所以这具躯体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他自己的?难道他的意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被转送到其他人的身上,而是他的意识被另一个东西挤掉了身体的控制权?   “行,你们出去吧。”官兵撤开一步,为母子二人放了行。   鹊舟感觉到自己在向前走,在这一刻,他一下就明白为什么城里老是丢小孩儿,但又谁都找不到丢失的小孩儿在哪里的原因了。   不是人贩子把小孩儿藏得太好,也不是魔物能够直接带着小孩儿瞬移出城,而是这些守城官兵亲手把那些他们在苦苦追寻的孩子给放了出去。   有点意思。   鹊舟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就不再试图挣扎了,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躯体里被躯体载着走。   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时辰。   远远的,鹊舟终于看到了一间屋子。   屋子就处在路边,带了个小院儿,是比较常见的那种野外自建房,虽然想修多大修多大,但不在任何势力的管辖范围内,要是遇上抢劫或者别的什么事,也只能自认倒霉。   鹊舟在脑海里琢磨着这房子难不成就是妇人说的老家吧,然后他就和妇人走进了小院儿。   小院儿里没有灯火,鹊舟跟妇人摸黑到了主屋门前。   妇人抬手敲了三下门,过了几秒后,又抬手敲了两下。   门嘎吱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门内,低头看着外边的妇人和小孩儿,沉声道:“没人跟过来吧?”   “没有。”妇人说,声音里已经不见了之间的温柔,而是一种对生命的冷漠。   “这男娃长得不错,河神应该会喜欢。这是哪家的娃?”男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鹊舟的相貌,又问妇人道。   妇人说:“今天才进城的新人,上头有个哥哥,但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哥什么年纪?”   “不知道,看身形十六七八都有可能。”   “可惜了。弟弟都长成这样,哥哥应该也不差,只是这年龄还是大了些,算了,先这样吧。你带他到后边去,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了。”   妇人应了一声,牵着鹊舟进了漆黑的屋子。   可能是修仙的缘故,鹊舟夜视能力还行,即使周围完全无光,他也能看到些东西。   所以在妇人把鹊舟带进一个全是小孩儿的房间中时,鹊舟清楚的看到了那些小孩儿脸上的镇定。   这一屋子二十多个孩子里,竟没有一个孩子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害怕不安。鹊舟觉得这大概是他进入游戏到现在看到过的最诡异的一个画面了,尽管他知道这些孩子不害怕的原因。   妇人松开了牵着鹊舟的手,转而在鹊舟后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让鹊舟自主的朝前方的一大堆孩子们走去,成为了诡异画面中的一环。   没有让鹊舟等待太久,渺远的铃声又和着夜风一起传进了他的耳中。   叮铃……   叮铃…… 第193章   叮铃……叮铃……   铃声像是具有某种极大的诱惑力,它一响起,屋里神情木讷的孩子们就骚动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的想要朝门外走去。   鹊舟是最后一个进屋的孩子,所以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反而成了排在第一位的那个。可是还不等他走出房门,房门就被之前给他和妇人开门的高大男人从外边关上了。   “把门打开。”男人在门外说。   这一幕其实也挺荒谬的,毕竟门是男人自己关上的,可他却又在命令门内的妇人把门打开。   妇人应了一声,在孩子堆里穿梭了一阵,到了屋中的某处弯下腰,手在地上一通摸索,最后摸到一个把手,稍一用力就把那一块“地面”给揭了起来。   这就不荒谬了,鹊舟想,然后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其他孩子们一块儿朝那个地道走了过去。   这条地下通道很长。鹊舟混在孩子堆里,走了一宿也没从地道里走出去,而等他走出地道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大亮了。   地道的出口在一个小镇里,一开始鹊舟以为地道的出口会和入口一样都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等他真的出去了他才发现这里不但不隐蔽,还很嚣张,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从地道那头钻过来了一样。   地道的出口就在小镇的中心小广场上,并且在孩子们鱼贯而出的同时,小广场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镇上的居民,他们看着从地道里钻出来的孩子们,脸上没有疑惑和震惊,而是充斥着喜悦。   “太好了。”   鹊舟听见有人这么感叹道。   “这一批的孩子数量很多啊,看来很快就能攒够河神大人需要的量了。”   “是啊,说不定已经够了呢!”   “够了最好,我这几天来回出入青竹城那么多次,再多来几次肯定就得被守门的认出来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哎,我粗略数了数,应该就还差三对了。明天就齐了。”   “太好了,咱们这次速度这么快,河神大人肯定会很高兴的。”   “那还等什么?都快去准备祭祀用的东西呀!还有这些孩子,快带去收拾收拾,可别让河神大人享用脏东西。”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然后又分散开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鹊舟和另外十三个男孩儿被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带走了。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铜色的铃铛,边走边摇,铃声清脆空灵。   鹊舟盯着那个铃铛,心知这就是一路上牵引控制着他们的那种铃声的来源。然而这来源显然不止一个,虽然脑袋不受自己的控制让鹊舟没办法回头去看,但他听见女孩子们被带离的方向也有铃声传来。   铃铛不止一个,这就难办了。   在身体被铃声操控的前提下想要打碎铃铛来自救本身就已经很难了,如果铃铛还不止一个的话,就更是难上加难。   鹊舟暂时想不到对策,不过依照之前在小广场中听见的那些只言片语来看,至少在那些人所谓的河神祭祀开始之前他是没什么生命危险的。   说到河神祭祀……鹊舟心里直犯嘀咕。   他可不相信有哪个神明会要求凡人用那么多偷来的小孩来祭祀。那针对这种状况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个镇子上的河神并非是神,而是魔。   就像之前李家村里的魔物以金钱为诱饵诱惑村民给它提供人命一样,这里的河神肯定也是用了什么好处来诱使这里的居民帮它办事儿。   而居民们使用的可以操控人体的铃铛说不准就是那“河神”发给居民的宝物,让他们可以更好的帮它收集想要的东西。   铃铛……该不会和欢欢说过的那个铃铛怪有关系吧?   也不怪鹊舟多想,谁让他在去到青竹城之前刚好就在铃铛怪以前莅临过的落铃村周边转悠过呢,多少对铃铛这一物品有些敏感。   但鹊舟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据欢欢所说,铃铛怪当初在落铃村里摇一次铃铛就杀一个人,听起来是个很残暴也很自我的魔,比起让别人给它送来猎物,它更像是那种会享受亲自捕猎的快感的家伙。   所以魔族之中,除了铃铛怪以外应该还有别的会使用铃铛的魔物。   唉,早知道就先找文砚给他弄一本魔物百科全书了,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而他现在对魔族仅有的一点认知都来源于这一路走来的经历,但凡是他没遇到过的魔,他都一概不知,这太被动了。   鹊舟在心里暗搓搓的痛骂着文砚的不靠谱,想着要是他死在了这里文砚得负全责,但这也只是想想。实际上,鹊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儿,因为他能感觉到欢欢跟了过来。   就算欢欢不会轻易出手帮他,但在他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险的时候,那家伙说不准会出来救他一把。   唔,不过能不靠NPC还是不靠NPC来得好。   思索间,鹊舟和十来个男孩已经跟随着男人来到了一座屋子里。   屋子挺大的,内里没有做太多的隔断,按理来说视觉上应该给人一种宽敞的感觉。可事实是屋里并不宽敞,因为屋内大半的空间都已经被数十个男孩填满了。   这些男孩的年龄大概在3-15岁之间,各个年龄段之间的数量差距不大,但他们的衣着打扮却有着明显的差异,说是百花齐放也不为过,就好像是想给一个人做菜但又摸不清那个人的喜好,于是最后只好把每个菜系的菜都做了一道一般。   鹊舟和新来的其他男孩们很快也成了这万花丛中的一朵与众不同的花。   在铃铛的操控下,鹊舟是自己亲手脱下了衣服换上了一件轻薄的青色纱衣。那纱衣着实是有些太透了,穿在身上就跟没穿似的,虽然能挡住一些重点部位,但其他部位就像是全透明的了。   有点伤风败俗。   鹊舟很想扶额,但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抬不起手。   “不错。”男人挨个看了看新来的男孩们的穿着,在看到鹊舟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河神大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鹊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来那河神大人是个百分百的恋童癖呢,连他这个十岁的小孩儿都不放过。   男人亲手给男孩们化了妆,化完时间已到了中午。   男人出去了一趟,很快有车轮在地上撵过的声音响起,是男人拉了一车的饭菜回来。   铃铛又被男人摇响了一次,数十个孩子都动了起来,排好队到男人面前去领餐食,然后各自安静的吃。   餐食清淡,是鹊舟平日里看了就不会吃一口的类型,但他现在身不由己,不但吃了,还把碗碟吃得干干净净。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毕竟鹊舟现在相当于是一个独立的意识体,完全没有味觉。   吃完饭,男人让孩子们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又在屋中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才离开。   男人离开时把屋里的门窗都关上了,窗户上钉了很厚的布料,一关上就透不进一点光。   屋内昏暗极了,也安静极了,唯一的声音就是这数十个男孩的轻浅的呼吸声。   鹊舟尝试着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现在正处于一种没有实体的状态,他有心要使力,劲却根本无处使。   这种感觉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要让人无力,鹊舟按捺住心里的着急,决定再等一会儿试试看。   男人走的时候把铃铛一起带走了,鹊舟就是想看看,如果他长时间没有听见铃铛响,会不会更容易摆脱控制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本就昏暗的屋里又更暗了几分。   鹊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或许男人又会带着餐食过来摇铃。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去幻想自己有一根手指,而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一根手指上,去用意念让它动起来。   哪怕只是稍微弯曲一下也好。   这种冥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鹊舟全程都没有放弃,哪怕那种无力感已经侵蚀了他的全身,他也并未放弃去掰弯幻想中的那根手指。   最后的最后,在远方又有车轮声响起的时候,那根手指终于动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根弯曲的手指就像开启他身体活动权的机关一般,让鹊舟立马就能动弹了。   车轮声越来越近,鹊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逃跑,他也不打算逃跑,只匆匆用灵力暂时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男人放下手推车,手摸向自己的腰侧,掏出铃铛来摇晃了一下。   叮铃……   数十个孩子同一时间从地上爬起。   鹊舟也跟着爬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再是被动爬起,而是他主动的站了起来。   领饭、吃饭。   鹊舟这次终于被那清淡的饭菜给恶心到了。也是这会儿他才知道,说这饭菜清淡都是抬举它了,这根本就没有味道。   味同嚼蜡的吃完一餐,鹊舟还得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能让男人发现异样。男人等大家都吃完了又是一摇铃,让男孩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男人又离开了,鹊舟解了听觉的封印,起来在屋里四处走了走,又挨个看了看那些男孩们的情况,试探着在一个十来岁的大男孩肩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是带着灵力的,鹊舟想尝试着看看能不能唤醒这些男孩。在男孩接连眨了两下眼睛的时候,鹊舟知道自己成功了。 第194章   男孩醒了,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鹊舟,眼里有无法掩饰的惶恐不安。   鹊舟轻声安抚男孩道:“没事的,我跟你一样是被抓来的,你别出声,别哭也别尖叫,如果把外边那些人引过来我们都得完蛋。”   男孩点了点头。   说也奇怪,明明他的年龄要比面前这个孩子大上一些,但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是会觉得自己才是更小的那一个。   鹊舟可不管男孩心里在想着什么,自顾自问男孩说:“你被铃铛操控的时候,你的意识还醒着吗?就是说在你摆脱控制之前,你有意识吗?”   “有的。”男孩说,“我只是不能自己控制身体。”   鹊舟点头。看来他不是特例,这房间里的数十个男孩此时都能听到他俩的对话,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除了他俩以外,其他人都没办法动而已。   鹊舟没打算现在就把其他孩子的封印给解除,而是先对大家说:“现在情况不明,我暂时不能让你们恢复自由,但你们也不用着急,你们可以先用一点时间去平复一下心情,调整情绪,等到我帮你们摆脱铃铛控制的时候,你们最好是能够不露出丝毫的破绽,还能保持现在这样被操控的状态。懂我意思吧?”   没人点头,只有那唯一一个被鹊舟恢复了自由的男孩问说:“那我呢?”   鹊舟说:“你等下次摇铃的时候再被控一次吧,你介意么?”   “有点。但是我也怕在不受控制的状态下会露馅。”男孩道。   鹊舟高看了男孩一眼。没想到他随便挑的人会这么理智,这给他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那好,总之大家就记住一点,我们不能随便逃跑。至少在开始祭祀之前,我们不能跑。”鹊舟说。   “为什么?”男孩问。   鹊舟解释道:“我今天听这里的人说话,感觉他们的祭祀并不拘泥于某个特定的日子,而是视情况随便定的。如果我们在祭祀之前跑掉了,他们大可以把祭祀往后延期,再去抓小孩儿,搞不好我们还得被抓回来一次。只有在祭祀开始的时候破坏掉祭祀,引出那位河神并将它杀死,我们才能真的摆脱这里。”   “可是……可是我们要怎么杀死河神?”男孩有些茫然。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交给我就好。”鹊舟笑了笑。   又多嘱咐了屋里的其他男孩们几句,鹊舟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打算等夜深了离开屋子去找找女孩儿们所在的地方。   深夜,镇上的人大多都睡了,少数没有睡的人也都在自己的家中,外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鹊舟的行动。   镇上的房屋建筑在外观上都大差不差,鹊舟想要找女孩们所在的屋子并不容易,但也不难,只是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等找到了女孩们以后,鹊舟进到屋里把之前给男孩们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重点让女孩们注意去观察体会身体被操控时自己作出的举动,争取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里,等到摆脱控制以后也能一模一样的复刻出被控制时的样子。   做完这些,鹊舟并没有继续在街上乱晃,而是直接回了原本的屋子里。   天蒙蒙亮了。   镇上又热闹了起来。   镇中心小广场上的地道又被打开了,有人带着一串的男孩女孩从地道里走了出来。   “太好了,这样一来人就齐了。大家伙的赶紧行动起来,今天下午就先排演一遍,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祭祀了。”   随着一人的吆喝,大家又动了起来。   光亮伴随着门开的声音漏进了昏黑的小屋,昨天那个摇铃的男人又带着好些个男孩进入了屋里。   男人给男孩们换了衣服化了妆,离开了一会儿后又回来摇了铃。   屋里的孩子们全都站了起来,自主排好队伍跟随男人朝屋外走去。   鹊舟不太清楚这是要做什么,但他觉得祭祀应该不会今天就开始。   镇上的氛围很是庄重,鹊舟看到不少镇民都换上了祭祀的服饰,并且各司其职的装备着一些道具,比如腰鼓、铜锣之类的。   鹊舟有些迷惑,差点就要以为祭祀真的要猝不及防的在此时此刻开始了,好在暂时恢复听觉的他很快就从那些做着敲锣打鼓的动作却并未真正的让锣鼓发出声音的镇民们身上发现了端倪,明白了这应当是一次彩排。   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能彩排一遍知道流程的话,无论是他还是那些孩子们心里都能多几分底气了。   在镇民的夹道相迎下,男孩和女孩的队伍自两个方向走来,最终在小广场上汇合成了并排的两列。   有一个年纪稍大的穿着祭祀袍、头戴古怪面具的老者叫了停,吩咐旁边的两位年轻女子说:“去把队列按他们的高矮调整一下。”   两位女子领了命,开始在孩童队伍里穿梭游走,去调整队列。   鹊舟个子挺高的,被从前边调到了后边,但是他长得好,又几次三番被拖回到前边当一个门面。   这位置换来换去的,那两位女子也开始纠结起来了,问老者说:“祭司大人,这孩子相貌生得俊秀,要不要把他放在最前边?”   祭司走近了盯紧鹊舟看了一会儿,说:“可以,但他这身衣服得换换,这样穿反倒是让他落了俗。”   鹊舟被折腾了半天终于听到一句顺耳的话,心里连连点头。   不错,求求了,赶紧把他这身衣服给换了吧,这么穿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鹊舟被带去换了衣服,按照祭司那意思,鹊舟本以为这些人是要给他换套保守儒雅些的,显得清高一些,不落俗套,没想到保守是保守了,儒雅清高却半点没沾。   鹊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用金线绣了百鸟纹喜服,有些生无可恋。   不是,难道这就不俗了么?鹊舟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但他只能忍。   重新回到广场上,队伍已经调整好了,鹊舟被祭司拽到队列的最前边站好,身边站着的是女孩那边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那女孩应该也是才换了衣服回来的,和鹊舟一样穿着婚服,并且他俩穿的都是新娘装。   鹊舟挺无语的,想着祭祀当天等河神露面了一定要把河神狠揍一顿,让它知道恋童外加一次娶俩的傻逼的下场。   排练继续。   两列孩子并排着一路走到了河边。   镇子是紧挨着河修建起来的,镇上人的生活用水都来源于这条河的河水。大家感恩着这条河,也供奉着这条河中的那个魔鬼。   鹊舟是队伍的领头羊,所以停在河边的时候他也是距离河水最近的人。   鹊舟此时已经重新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在不能转动脑袋去看后方那些镇民们在做什么的情况下,鹊舟只能盯着河水看。   河道宽约二十米,河水清澈,但看不见底。鹊舟不知道藏在水下的那个东西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也不知道它藏在何处,只能百无聊赖的盯着水面看了一阵子。   这一看还真能看出点东西。   这条河水之中似乎没有鱼,也没有水蜘蛛一类的生物,就连水边的蚊虫都很稀少,不像是正常的一条河该有的样子。   这些异象都是那河神造成的么?没有蚊虫还好说,可河里没有鱼这一点就足够说明这河神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也不知道这些镇民为什么要祭拜这样一个神。   难道祭拜了河神就能有鱼了吗?笑话,这是哪门子的神?   鹊舟正腹诽着,余光瞥见旁边的女孩儿动了一下。   鹊舟连忙也动了一下,跟着女孩儿的步调一起转过了身。   原来不知何时这场彩排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有人在摇着铃铛带他们往回走。   重新回到屋子里,耐心等到入夜,鹊舟就开始一一帮助那些孩子们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稳妥起见,鹊舟只恢复了十岁以上的孩子的身体控制权,至于那些没满十岁的孩子,鹊舟言语安抚了一阵,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这样做的良苦用心,同时也和大孩子们一起向他们保证,祭祀那天会抱着他们一起离开,不会扔下他们不管。   “好了,你们先找东西把耳朵塞上,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我要去女孩子那边看看。”鹊舟说完就走了。   有了昨天的踩点,鹊舟今天径直就朝女孩们所在的屋子走了过去,但没成想都这个点了女孩们的屋子外边竟还有人在活动。   那人大概十七八岁,是个姑娘,鬼鬼祟祟的在屋门前捣鼓着什么。   鹊舟没敢凑近看,就待在稍远些的屋顶上暗中观察着。   那姑娘应该是在撬锁,但由于不熟悉这项业务,她撬了半天也没把锁给撬开。   姑娘有些着急,转而去推屋子的窗户,但窗户都是从里边锁上的,姑娘在外边也没法打开。   姑娘急得团团转,脑袋时不时的就会朝四周转动,以确保没人发现她。   鹊舟观察了一阵,觉得这姑娘好像是友军,就打算稍微帮她一把用法术把门锁给打开。可不等鹊舟动手,一个严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第195章   鹊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一跳,但他知道那声音不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并没有感到惊慌。   那个试图撬锁的姑娘就没鹊舟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声音的主人已经从黑暗里走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明天就要祭祀了,你今晚在这里撬锁是何居心?!”来人是个妇人,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鹊舟的熟人,前天把他从青竹城里带出来的就是这位。   妇人语气很是严厉,把小姑娘吓得直哆嗦,吞吞吐吐地说:“我就是……我就是晚上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我没有撬锁……”   妇人哪里看不穿这姑娘的谎言,说:“你是老顾家的顾丫头吧?前年老顾喝醉了酒跌进河里被河水淹死,是河神把他的尸体捞上来的,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毁了河神祭祀你就是恩将仇报!”   顾丫头本来还想继续装听不懂,但妇人这话触了她的逆鳞,她一下子就把头抬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瞪视着妇人,说:“河神不是我的恩人!如果河神真的对我们抱有善意,它就不会是等我爹被淹死了才把我爹的尸体给扔上岸来!你们都说我能找到我爹的尸体是河神开恩,我倒是觉得我爹就是被河神害死的!林婶,这些年来河神到底给我们带来的是什么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胡话?!”妇人把顾丫头一把推翻在了地上,怒道:“你爹是酒后自己失足掉进河里的,不管有没有河神他都得掉下去,你怎么能说这是河神害得呢?你真是太大不敬了你!”   “是……就算我爹是自己找死,可这些孩子呢?屋里这些孩子他们难道也是自己主动找死的吗?!”顾丫头崴了脚,站了好几次也没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手指着身后紧缩的门扉,带着哭腔大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闹出的动静已经吵醒了不少周边的居民。   大家穿着单薄的里衣从家中钻出来看热闹,等闹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后都开始数落起地上的顾丫头来。   “顾丫头啊,你这话可说差了。把这些孩子献给河神怎么能叫送他们去死呢?河神会保佑他们照顾他们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死,反而会成为河神座下的童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是啊,顾丫头你不能因为你爹的事情就记恨河神啊,你这样河神会发怒的。”   “就是,你每天用的喝的都是河神大人所辖水域中的水,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怎么还能在这里诋毁河神呢?”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今晚该不会是想把锁撬开把里边的孩子都放走吧?你这做法可不太地道,你把河神大人要的人给放了,河神大人一怒,我们全镇上下这么多人还怎么活?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呀。”   “是呀是呀,你不要太自私了。”   这么些话一个比一个不像人话,被说顾丫头了,就连鹊舟这个局外人听了都觉得心寒和荒谬。   “你们……你们……”顾丫头仍坐在地上,全身都在不可抑制的发着抖。   “荒谬……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们难道都觉得这是对的吗?什么河神,我看那就是个妖怪,我们的河神早就被妖怪附了身,它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处处护着我们的河神了……你们真的,太荒谬了……”   顾丫头喃喃着,看向周围镇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可怕的没有心的怪物。   “何人在此喧哗?”一个年迈的声音忽的从人群后方响起。   大家回头看去,一个个的都恭敬的对着来人鞠了个躬,嘴里齐齐招呼道:“祭司大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祭司在白天帮忙调整孩童队列的两名女子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人群,最后停在了顾丫头身前。   顾丫头没说话,不是不敢,是根本和这位祭司大人无话可说。   如果她的言论连普通的镇民都说服不了,哪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这位据说可以直接跟河神沟通的祭司呢?   “禀祭司大人,这顾丫头是想要趁着夜色撬开门锁放屋里的女娃娃们离开呢。”最先抓住顾丫头的妇人毕恭毕敬地说。   “哦?竟有这等事。”祭司看了顾丫头一眼,说:“来人,把这丫头绑了带下去。另外,今夜加强对童子屋的看守,天亮就是河神祭了,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有人领命去按照祭司的吩咐办事。   顾丫头被带走了,带去哪儿了鹊舟不得而知,鹊舟只知道自己今晚是进不了女孩们所在的屋子了,只能赶在看守的人抵达男孩们所在的屋子前跑回去。   回到屋中,鹊舟来不及交代自己在外边的所见所闻,只能匆匆提醒屋里的男孩们说屋外要有人来了,让大家都别发出声音,最好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站好,以免有人会进屋里来查看情况。   好在那些镇民并没有要进屋的打算,这给了孩子们一些喘息的余地,让大家不至于板板正正的保持一个姿势呆一晚上。   鹊舟夜里一直在思考顾丫头的事情,听顾丫头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这个镇子的河神已经存在了有一段时间了,并且中途河神应该是变过性子的,不然她也不会说出“河神被妖怪附身”那样的话来。   这妖怪指的应该是魔物,只是不知道那魔物的战力如何,他明天能不能打得过。   还有女孩那边……他今晚没能让年纪稍大的女孩恢复自由,男孩这边得到自由的人数也有限,他实在不好保证这些孩子们的安全。   唉,算了,玩个游戏而已,他自己活下来就好了,也没说非得让这些路人NPC也活下来才算赢啊。   一夜过去,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镇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男人来到男孩们所在的屋,摇了摇铃让男孩们起身排好队。   鹊舟早在听见男人的脚步声的时候就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在寂静中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站定。   男人俯下身盯着鹊舟的脸细细端详了一阵子,点了点头,嘴巴一开一合说了句什么。   鹊舟听不见,但他能看懂一点点唇语,猜测男人是在夸他长得好,只不过说法不太文明。   队伍很快就开始往前行走了。   鹊舟晚上的时候仔细数过,男孩这边加上他一共是一百个人,女孩那边想来也是同样的人数。   到底要多黑心的河神才会要求它的信徒们一次性拿一百对童男童女来祭祀它呢?换句话说,要求这么离谱的河神真的会有人觉得它是善良的么?   昨晚那顾丫头说的没错,这些镇民就是荒谬,荒谬至极。   路上,穿着祭祀服的镇民们敲着锣打着鼓,在队伍两侧手舞足蹈。   鹊舟听不见声音,在这种无声的环境下去看那些人的举止,他只觉得滑稽可笑。   到了广场,男女两列队伍汇合,然后接着朝河边走去。   等到了河边,各种颜色的旗帜、布条把祭祀场所打扮得花里胡哨。鹊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转动眼珠查看了一番周围环境,见那些装饰品里并不包含铃铛的时候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到处都挂满了铃铛就好。   鹊舟跟随着旁边那个女孩儿的步调来到了河边站好,本以为下一步动作就是往河里跳,但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在孩子们背后做完法的祭司忽然摇铃让孩子们全部转过了身。   鹊舟有片刻的茫然,差点以为今天这场祭祀同样只是彩排,直到他的目光越过前边九十多个孩子的脑袋落到了一个被绑在粗木桩子上的女孩身上,他才知道这不是彩排,只是流程中稍微多加了一个项目而已。   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是昨晚被祭司让人带走的顾丫头。   顾丫头一开始是处于昏迷状态里的,脑袋耷拉着,像是死了。但祭司让一个大汉过去往顾丫头身上泼了一瓢凉水,硬生生把顾丫头给泼醒了过来。   顾丫头被凉水冻了一激灵,醒来后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未果,只好愤愤然看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镇民们。   泼完水的大汉随手扔了瓢,从一处燃烧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棒子回到顾丫头所在的木桩旁边。   顾丫头低头看了一下脚下,那里是一堆堆好的柴火堆,柴火堆上还泼了油。   顾丫头惨然一笑,嗓音嘶哑道:“好啊,你们这是要烧死我是吗?就因为我不愿意和你们一样去当一个杀人犯?”   “谁允许你在河神大人面前这么说话的?!”祭司身边的女子呵斥道。   “我都要死了,我还需要得到谁的允许么?”顾丫头嗤笑一声。可能真是死到临头了,自知没法在扭转局势,顾丫头反倒不害怕了,目光如毒蛇般阴鸷,缓缓地从在场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你们都是杀人犯,自欺欺人的杀人犯。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把这些孩子献给河神以后河神会收他们当座下童子,但你们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们跳进河里只有死路一条,不然你们为什么会放弃这种光宗耀祖的机会不让自己的孩子去跳河呢?你们不过是在为你们的杀戮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河神……河神是吗?换到三年前,我倒是信我们镇里真的有一个河神,祂会保佑我们,河鱼鲜美、风调雨顺,孩子们下河嬉戏从来不会遇到危险。可现在呢?它现在已经是个杀人魔了!只有不断给它人命,它才能施舍给我们一些鱼虾,才能为村里降下一场雨。它早就不是我们的河神了!它只是怪物而已,而你们都是它的帮凶,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第196章   “放肆!”面对顾丫头的激烈言辞,年迈的老祭司一下就怒了,抬手颤抖的指着顾丫头的鼻子,厉声道:“来人!这玷污河神名讳的妖女就地烧死,以谢她信口胡诌、不敬神明之罪!”   拿着火把的大汉听了命令,弯腰将燃烧着的火把凑到了木桩下堆砌的柴火堆前。   顾丫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视线越过一众镇民,直勾勾的盯向了那缓慢流动着的河水,眼角有泪划出。   “爹,女儿来找你团圆了。只是……只是有些对不起这些孩子,他们还那么小,都没有我大呢,就要死在这些愚昧不堪的人手上了……”   “现在说对不起有些早了吧。”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同响起的是大汉手中火把掉落在地的声音,以及慢半拍传来的大汉的惨嚎声。   就在几分钟前,站在河边的鹊舟盯着正在不断辱骂镇民的顾丫头,心里不断重复着的是只要能完成任务通关游戏,其他的都无所谓。   可在看到顾丫头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时,鹊舟终究还是有些不落忍。   怎么可能真的狠得下心见死不救呢?虽然这个做法并不明智,但不明智就不明智吧,也没什么所谓,他又不是完全打不过那个劳什子的河神。   他又没有身处在绝境之中。   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危险的鹊舟出手了,他挑起了脚边的一块石子,用灵力将石子掷出砸在了大汉拿着火把的手上。   大汉吃痛,火把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河岸边的地面并不完全的平整,木桩所在的地面要微微凸起一些,因此火把是朝远离木桩的方向滚动的,并没能将木柴堆点燃。   鹊舟从童男童女队列的最末端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边,大概是他这一变数出现的太突然,镇民们都没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看着他。   “你竟然没受控魂铃的操控?”还是老祭司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鹊舟的目光中微有些诧异,但这个小小变故并不会让她失态,她从自己的祭司袍里掏出个铃铛来,对着鹊舟摇了一下。   早在决定出来救顾丫头一把的时候就重新封闭了听觉的鹊舟根本不知道老祭司刚刚说了什么,但在看到老祭司摇铃的时候他笑了一下,那张被胭脂水粉精心涂抹描画过的稚嫩脸庞在这一笑之下变得艳丽极了。   鹊舟说:“抱歉,我现在就要毁掉你们的河神祭了。”   “呵,河神祭岂是你说毁就能毁的?来人,还不速速将这妖子拿下!”老祭司再次发动她的摇人技能。   数十个男性镇民一下子就朝鹊舟围了过来,顾丫头大喊着让鹊舟快逃,可惜鹊舟听不见,而且就算听见了也不打算逃。   区区凡人而已,就算再多上十个百个的,又怎么可能与一名金丹期的修士抗衡?   不过顷刻之间,那数十个镇民就已经歪倒在了地上。   老祭司被身旁的女子扶着后退了好几步,嘴巴一开一合说着什么,手中铃铛又被她摇晃了起来。   鹊舟心道不好,回头看去,果然看见河边那些被所有人暂时遗忘的孩子们正争先恐后不受控制的要往河里跳。   好家伙,老太婆这是破罐子破摔得哪怕不顾祭祀流程也要把那些孩子给献祭了啊,这么执迷不悟,要说身体里没有个心魔什么的鹊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不过情况紧急,鹊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别的,从储物戒中掏出木头匕首,灌入灵力便将匕首朝老祭司心口掷了出去。   老祭司身旁的女子想要替老祭司挡下这要命的一击,可匕首速度太快,只堪堪擦破了女子的一点衣袖,紧接着便全部没入了老祭司的身体。   鹊舟一击得手并未停下,而是掐指念绝,操控着匕首从老祭司体内拔出,转而刺向老祭司掌心里紧握的那枚铃铛。   铃铛叮当一声破碎成了好几块。鹊舟立马扭头去看河岸边的情形,见还没来得及跳下去的孩子都停住了身形,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鹊舟的这口气没能松到底,因为就在老祭司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时候,河水中骤然出现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水流也越来越急,把好几个没来得及自己游回岸上的孩子给卷了进去。   鹊舟闪身来到河边就要去河里捞人,漩涡中心却一下子蹿出了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带着一大串的水珠出现在了河水上空。   那是一个穿着一声水蓝色衣衫的男人,男人银发披散、眉目如画,宛如勾人心魄的水妖一般,浮于空中姿态闲适的俯看着下方神态狼狈的孩童们。   鹊舟起初并未搭理那男人,先抓紧时间把水里的孩子都捞了起来,然后才有空去看那男人长什么逼样。   怎么说呢,好看是挺好看,就是太阴柔妖媚了一些,不像个男人,倒像个人妖。   人妖见鹊舟看向自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那模样要多妖媚有多妖媚,看得鹊舟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你就是河神?”鹊舟问。   人妖双唇开开合合的说了些什么。鹊舟听不见声音,离得太远又看不清口型,只得撇撇嘴,说:“管你是什么,老子今天心情好要弑个神玩玩,你,滚下来。”   人妖闻言眼睛一眯,脸上的轻浮之色稍有收敛,掌心一翻变幻出一条水蓝色的长鞭来,嗖的一下就朝鹊舟抽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鹊舟起初心里还有些打鼓,因为他并不清楚这河神的实力如何,但几番交手下来,他发现要论修为的话,这河神也就跟他一样是金丹期的水准,放到魔族的等级体系里那就叫三阶魔物,他完全是有一战之力的。   这厢两人在河岸边打得不可开交,另一边,将近两百个孩子聚在一起,从木桩上下来的顾丫头就站在孩子群的前边与那些面色惊惶无措的镇民们对峙。   “报应啊,顾丫头你们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啊!”   “是啊,祭司大人死了,河神发怒,等那新娘子死了,接下来要死的就是你们了啊!”   “还跟他们废话干什么?直接用控魂铃把他们全部控制住不就好了吗?河神大人宅心仁厚,说不定会对我们网开一面,不至于牵连到我们。”   “可是今天是河神祭,只有祭司大人可以带控魂铃到这里来,现在那铃铛坏了……”   “我家离得近,我回去拿!”   “够了!”顾丫头大吼一声,“你们还嫌自己作的恶不够多吗!事到如今,你们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是吗?你们还要替那假货河神为非作歹吗!”   “河神怎么能是假冒的呢?不是河神的话它怎么会拥有那种能力?丫头片子你可别再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了!”   “哈,哪种能力?那种被一个小孩按着打的能力吗?”顾丫头乐了,指着河边不断交锋的二人,讽刺道:“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弱的神?还有那神……真正的河神根本就不是长它那样的。”   “说的跟你见过真的河神一样。而且河神大人可没那么容易输,不过是河神大人宅心仁厚,让着那小孩而已。”   “那个……其实我小时候见过河神,确实和现在的河神长得不太一样。”镇民的那方阵营里,忽然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弱弱开口,“我七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过河里,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河神大人出现了把我托上了岸,虽然当时在水里看得不太清楚,但我记得河神他……他并不长得像女子一样。”   “我看那是你小子的幻觉吧。”有人嗤笑。   “那我也产生了幻觉吗?”另一个男人说,“我以前也掉进过河里,也看到过河神大人,他真的不长这样的。也许……也许顾丫头说的没错,现在河神大人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河神大人了。”   “对对对,其实我也见过的,我也觉得……”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那顾丫头的同伙是吧?河神哪里是你们说见就能见到的?少在这里编瞎话蛊惑人心了!”   “哎哎哎!控魂铃我取来了!都别吵了,直接让他们闭嘴好……啊啊啊——!”拿着铃铛一路小跑过来的年轻人忽得发出一连串的惨叫,铃铛连带着他拿铃铛手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河神是真是假你们亲眼看看不就得了么?”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战斗的鹊舟施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两方阵营的中间位置,提着重物的手往地上一掼,把一团东西咚的一声掼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你们的河神有多厉害呢,结果也就这点水平了,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功夫了,直接来河里杀它不就好了么。”鹊舟嫌弃的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不耐烦道:“真他妈浪费时间。”   大家伙往地上一看,都惊了惊。   “啊……这个……这个死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河神?”最先响应顾丫头的话说自己见过河神的男人看着地上那条黑乎乎黏答答的身上长满疙瘩的大鲶鱼,发出了不确定的声音。   “不然呢?”鹊舟反问。   闻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97章   河神的真面目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呆。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真的是河神?怎么会是一条鲶鱼……”   “有一说一,河神是鲶鱼也没什么吧……河神河神,肯定是河里的鱼虾之类的修成的神嘛。”   “可是神能被一个小孩儿打死吗?”   “唔……”   “这不对吧,我小时候听我爷爷给我讲过,河神大人是人修炼而成的呀。”   “是啊,我爹也是这么跟我讲的。”   “难道这真的不是河神?是妖怪冒充的?”   “怎么会啊……如果这是妖怪冒充的河神大人,那原本的河神大人去了哪里?难道一个小妖怪还能把河神大人给杀了不成?”   “是啊,所以这就是真正的河神……可是河神大人怎么会这么弱呢……”   “那个,不是我说啊……”一直旁听的鹊舟掏了掏耳朵,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你们的河神太弱了,而是我太强了呢?”   “难道是我们这次的祭祀没有完成,才导致河神大人神力不够败下阵来的?”   “也有道理啊。”   大家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把鹊舟的发言放在心上。   鹊舟啧了一声,想把这些愚昧的镇民给揍一顿,帮他们清醒清醒脑子。   “各位,你们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顾丫头忽然朗声打断了在场众人的絮语。   鹊舟微微挑了下眉。   “你们不愿意承认这死鱼不是河神大人,不就是因为你们干多了缺德事儿吗?你们替这个冒牌货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你们心虚了,怕承认河神是假的以后你们就将背负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哈,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承认就不存在的!你们就是杀人犯,你们全都是杀人犯,而一直无所作为的我也是帮凶之一,我们都该死。”   顾丫头眼神很冷,但细看之下,里边又藏着抹不开的哀伤和自我厌弃。   “你在说什么呢你!我们怎么能是杀人犯呢?就算……就算这河神是假的,那我们也只是被它给蒙骗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呀,怎么就是杀人犯了呢?你不要乱说!”有人愤怒的指责起顾丫头来。   “就是啊,说的什么话啊,我们都是被蒙骗的,又不是我们愿意去找那些孩子,我们哪儿知道把那些孩子扔进河里他们就死了呀。”   “对呀,我们本来是想帮他们成为河神大人座下的童子的,我们是想帮他们的呀,我们的心是好的嘛。而且要不是我们祭祀河神,这几年镇子还能住得了人吗?早就遭洪水淹了吧。”   “对嘛,不管这个河神是真是假,至少它确实帮了我们村子嘛,又是给我们鱼虾,又是定期下雨给农田浇水的,要是没有它,我们的日子哪儿能这么安逸。”   鹊舟听了半天,觉得这些镇民蠢得有些可笑,于是他真的就笑了一声,说了句:“你们就没想过那些所谓的灾难原本就是这位假河神带来的吗?如果没有它,你们的镇子说不定能发展得更好呢。”   鹊舟这话其实没包含什么深奥的道理,能说出这番话也不意味着他就很聪明。事实上,即使他不说这番话,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假装不知道,不过还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鹊舟就是不想看他们自欺欺人,所以他偏要把话给挑明了摆出来,然后好好欣赏一下这些人在那一瞬间的沉默和无言以对。   “可是……可真河神呢?如果它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里?如果真的不存在,那又凭什么说它是假的?”有人仍是不死心。   “真正的河神,怕是已经消散了吧。”顾丫头轻声道,眼眸微垂,眸中竟是悲意。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顾丫头,我可告诉你,你别张嘴就来,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的,居然你说这河神是假的,那你就把还存在一个真河神的证据摆出来让大伙看看,没有证据的话可没有说服力。”一人道。   顾丫头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   她也想摆出证据来,可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所知道的只是她爹生前讲给他听的有关河神的一个传说,而那传说又是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的爷爷讲给她爹听的,爷爷又是听爷爷的爹爹讲的,这口口相传下来,跨越了太长的时间,没人知道那传说还是不是原本的模样,所以自然就不可能再把它当成是实质性的证据了。   但顾丫头还是把传说讲了出来,说:“我爹说过的,真正的河神大人在成神之前也是个人,不过是个修士,他修炼时途径这里,遇到了不少乱世中无家可归的流民,他心生怜意,和同行的修士一起在这里建立了这座小镇,让流民不再饥寒交迫。”   “后来,河神大人修成正果,得道飞升成了神仙。按理来说神仙是得待在天上的,并不能干预凡间的事情。但河神大人担心镇上的居民,不惜以失去神格为代价重返人间,成了个不是神仙的神仙,藏在河中默默庇护着镇子。”   顾丫头讲完,看看众人,抿了抿唇说:“河神大人是很好的人,他不见了也许只是因为他下凡待的时间太长太长了,他已经不是神仙了,没有神力的支撑,他或许无法永远的存在下去,所以才被这鱼妖钻了空子,在他消失后顶替了他的位置为非作歹。”   “哎哟,一个神话传说而已,我也听过类似的版本,但神话到底是神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就是啊……”   “有完没完了?”鹊舟有点烦了,出气般踹了地上的死鱼一脚,把鱼踹翻了一个面儿,“你们镇子上的破事儿我懒得听,我不管这河神是真的还是假的,它行了恶杀了人,就该死。现在它已经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下一步就该是把这一百多两百个小孩儿给送回他们家人身边了,你们之中还有点儿良知的就帮个忙送他们一程,顺便去找官兵自首。要是完全没有良知,那我直接杀了,也算替之前死去的那么多孩子报个仇。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当然是觉得不如何了,可鹊舟能杀河神,他们心里到底是有些犯怵的,都不是很敢第一个跳出来和鹊舟叫板。   气氛一时间降至了冰点。   鹊舟刚想采取点措施让这些人动起来,忽听远方传来一道铃响,紧接着他整个人就不能动弹了。   操。鹊舟心里骂了一声。哪个狗娘养的偷摸回去拿了铃铛?!他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很快的,鹊舟意识到这铃铛并不是镇民摇的,因为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镇民全都不动弹了。   死鱼还躺在地上,状态依旧是一条死鱼的状态。   这不应该。   如果说那种控魂铃是这位假河神提供给镇民们的,那假河神死后,这种铃铛应该会失效才对,为何现在还能起效?   难道说这控魂铃根本就不出自于假河神之手,而是另有主人?   鹊舟心道不好,但此时他身体不受自身控制,就算知道危险即将来临,他也没法躲了。   到底还是疏忽了啊……鹊舟想。一个能造出可以随意操控人体活动的铃铛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就能杀死的呢?   “我说呢,怎么铃铛一下子碎了两个,原来鲶鱼精兄弟你已经死了啊,真是可惜。”一道男声伴随着铃响一起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等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时,那人已经落在了人群的中间。   此人长发披散,头发深紫色,穿着一袭同样深紫色的长袍,袍绣上有明黄色丝线绣出的图案,仔细看去,图案正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铃铛。而此人腰间也挂着个明黄色的铃铛,下方坠有流苏,随着惯性一摆一摆的。   再观此人面容,虽然不像鲶鱼精那般妖里妖气充满魅惑,但也称得上一个美字,且这美中夹杂着一丝邪气。   一丝视人命如草芥的邪气。   此人并非人,而是魔。这是鹊舟在看到这人时无比确信的一点,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个魔的名字,或者说不完全是名字,而是别人在提到它时用的一个代称。   铃铛怪。   “哦哟哟,兄弟你死得好惨呐。”铃铛怪低头看着地上鲶鱼精的尸体,啧啧摇头,乍一听用的是悲伤的口吻,实则脸上毫无悲伤之意,而是有些玩味,“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死的了,唔……是你杀的吗?还是你呢?或者是你?”   铃铛怪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环视一周后,它的目光锁定在了鹊舟的身上,脸上笑容加深,了然道:“看来是你了。”   说着,铃铛怪倾身凑近了鹊舟,低头在鹊舟颈窝处嗅了嗅,发出一声喟叹,道:“好浓一股子修士味儿呢,穿成这样,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呀。”   铃铛怪舔了舔唇,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那个铃铛,随便摇了摇,说:“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我会让你知道河神祭时被抛下河的那些孩子会得到怎样的恩赐的。” 第198章   鹊舟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跟在铃铛怪的背后就要朝离得最近的一间屋子走去。   鹊舟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孩子生前的遭遇,在行走的过程中努力去回忆第一次摆脱控制时的那种感觉,试图再次挣脱控制。   这一回忆还真有点作用,在进入屋子的时候,鹊舟身形微不可察的顿了半秒,然后又接着往里走去。   铃铛怪找到了屋里的卧房,率先进入后四处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很是不满的样子,说:“环境差了点儿,不过凑合凑合也能用。美人在怀,其他的就都可以忽略了,你说对吧?”   铃铛怪回头冲鹊舟勾起一个笑容来,但这笑容下一秒就定格住了。   因为它听见这个本来不该出声的孩子出了声,说:“对你大爷,变态去死啊。”   刀光一闪,匕首瞬息间就已经近到了铃铛怪的喉头。   铃铛怪向后撤闪开来,手摸向腰间铃铛。   “没用的。”鹊舟见状嗤笑一声。早在刚才出声的时候他就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听觉,铃铛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对他无效了。   “无所谓。”铃铛怪扔开铃铛,脸上重新扬起个笑来,刚刚还洁白如玉的双手开始发红发紫,指甲边长边尖,俨然是成了兽爪的模样。它伸出舌来在唇边轻舔了一下,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好了。”   鹊舟根本没细看铃铛怪的唇语,所以在铃铛怪突然暴起发难的时候,他立刻就做出了应对的反应。   战斗一触即发,一人一魔在不大的屋子里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更是直接掀了屋顶打到了半空上去。   河边的一大群人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心要看个戏,却苦于无法转动脑袋,只能就着那么一点固定的视野碰个运气,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一片大红色的一角或是一只狰狞可怖的兽爪,运气不好的话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个声儿。   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   暗处,带着面具的少年人悄默无声的旁观着这场战斗,面具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鹊舟赢不了。欢欢无比确信这一点。   铃铛怪的实力放在整个魔族都是排得上号的,要换算成修士的等级,最低也是元婴中期的级别,修为比鹊舟高出太多,再加上铃铛怪这些年没少在人间作恶,吸收的人气太多,本身实力就要比和它同阶的魔高出许多,相较之下,鹊舟就差的更多了。   可以说,这一人一魔之所以能交战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铃铛怪放了水,并没有使出全力。而一旦等铃铛怪玩够了,鹊舟就危险了。   欢欢叹了口气,准备出手。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前一刻,半空中异变陡生,欢欢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鹊舟不是心里没有逼数的人,在和铃铛怪打了十几个来回以后他就知道自己不是铃铛怪的对手了。但既然铃铛怪要玩,他就陪他玩,只不过玩到最后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   铃铛怪在演,鹊舟也在演,但他并未演的太过,只是适时的暴露出一些破绽和弱点来,更加的降低了铃铛怪对他战斗力的评估。   铃铛怪见鹊舟力有不支,笑了一声,刚打算结束这场游戏一招将鹊舟制服,却不料手触到鹊舟胳膊的时候,鹊舟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朝它腹部狠捣了一拳。   这一拳力气不小,但铃铛怪只是冷笑了一声,更加用力的抓住了鹊舟的胳膊。   “你以为单凭这一拳就能扭转你的败局么?”铃铛怪不屑的眯了眯眼。   鹊舟不知道铃铛怪说了什么,只自顾自笑了笑,说:“我不一定会死,但你再不想想办法的话,你是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铃铛怪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被鹊舟一拳打中的位置这会儿还是疼的。   它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腹部的衣衫和皮肉竟然都已经溃烂了,并且溃烂的范围还在不断的向周围扩张。   铃铛怪看完自己的身体后似乎说了些什么,看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它脸上随时都挂着的那种邪气的笑容也没了。   鹊舟想,它应该是再也不会爱笑了。   铃铛怪尝试了一些办法都没能阻止自己身体的不断溃烂,它怒极,当胸一掌把鹊舟拍落到了下方的河水里。   噗通一声落水声传进了不远处欢欢的耳朵里,欢欢也顾不上太多了,几息之间就到了河边。   铃铛怪在欢欢出现之前就已经化作一道黑风离开了,想来应该是去找停止那种吞噬之力的方法去了。欢欢没工夫在意这个,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水之中。   没有,怎么找都没有。   落入水中的鹊舟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鹊舟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嗡嗡作响着,让他感觉到头脑发胀。   他不是很舒适的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看到了从他上方摆着尾巴追逐着游过的两条小鱼。   鹊舟眨了眨眼,终于知道那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嗡嗡声是什么声音了。那是水的声音,而他现在正位于水底的某个隔水的结界里。   莫非这里就是那假河神平时待的地方?鹊舟坐起了身,身上被铃铛怪击中的地方还发着疼,让他很是龇牙咧嘴了一会儿。   “你醒了。”一个声音道。   鹊舟偏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负手站在这处水底结界的边缘位置,抬头望着结界外游动的鱼群,等他看够了,才转过身来面向了鹊舟,声音温和的对他说:“小河镇的事情多亏了你的帮忙,不然那些无辜的孩子就全都要葬身在这冰冷的河水之中了。”   鹊舟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了然道:“你是真河神?”   人影摇头,“我并非什么河神,只是他们愿意如此称呼我而已。我本名叫顾思清,在数百年前,与你一样也是个修士。”   “这么说的话,小河镇的传说没有错,你还真是修成正果后自愿重新下凡来的神仙啊。”鹊舟想起了顾丫头说的那个传说。   谁料顾思清又摇了摇头,说:“传说有夸大的成分,我当年并未真的飞升成仙,而是在临门一脚时遭了魔族的暗算,最终不但没能飞升,还遭到了自身力量的反噬,差一点就死在了当场。”   “后来呢?”   “后来侥幸摆脱魔族的纠缠,我拖着病体重新回到小河镇,自知命不久矣,索性就把最后的力量都留在了这条河的河底,让这样一个幻化出来的影子替我守护小河镇的居民,保他们风调雨顺,也让他们可以随时从这条河中捕捞新鲜肥美的鱼虾食用。但我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哪怕是一缕残魂,坚守了这几百年也终有要消散的那一刻。”   “那假河神就是看准了你要不行了才趁虚而入的?”鹊舟说。   顾思清并不在意鹊舟话语里缺乏的敬重之意,点了点头,“它挤占了我的位置,借用河□□头让镇民们为非作歹,害了百余个无辜稚子,我虽有心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无力与之抗衡,直到方才,一直束缚着我和这条河的力量终于消失了,我才能用最后的一点力量重新幻化出这具形体,与你在此相见。”   鹊舟叹了口气,冲这位前辈抱了抱拳,“不管怎么说,多谢相救,不然我现在已经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鹊舟在被铃铛怪一掌击落到河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死出游戏的准备,他虽不想输,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又不能开挂,再怎么不想输也得接受现实。   大不了就是死出游戏以后开坛做个法嘛,祈祷一下剩下的那两个竞争者也输掉游戏,这样一来他们就又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了,在复活场里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鹊舟当时是这么想的。   他做好了输得准备,但因为这位前辈的相助,他苟活了下来。这让他怎么能不真心实意的给这位前辈道个谢呢?   顾思清摆了摆手,说:“不用,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他们已经错了,今天又差点酿成更大的错来,若不是你,他们死一万次都不够偿还这罪孽的。”   “嗯,那一百九十多个孩子没死,他们也就只用死个几百次的吧。”鹊舟道。   顾思清嘴角牵了牵,却笑不出来。   “对了,你最后对付铃铛魔物的那招是从何学来的?”沉默半晌,顾思清忽然换了个话题。   鹊舟觉得自己没必要对这位将死之人隐瞒什么,如实说:“是一个老神仙留给我的心法秘籍上记录的一个法术,以自身的全部灵力为代价,让魔物身上出现一个不可逆的吞噬效果,这招对付比自己高一阶的魔物也管用,就是使用之后会更快的陷入灵力枯竭的状态而已,还没把魔物给吞噬干净,自己就得先被愤怒的魔物给拍死了。”   说到这儿,鹊舟终于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实感,对面前这位前辈的好感度也又增加了几分。   “这太冒险了。”顾思清评价道。   鹊舟笑了笑,“一换一不亏,总比我单方面被打死来得强。”   “说起来你我也是有缘。我认得当初创造这个法术的修士,原来他已经得道飞升了,如此甚好。”顾思清眼眸微垂,唇边终是有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199章   顾思清和神仙老头认识的事情让鹊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惊讶过后他就没别的想法了,这终究是和他无关的一件事情。   但顾思清却说:“既然你的心法是他所传授的,那你我也算同源,我马上就要彻底消散了,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把生前所学全都教于你,对你应当有些益处,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接纳这些个东西了。”   鹊舟挑眉,心说还有这等好事,点点头毫不客气的说:“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便开始吧。只是……我希望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可以帮忙……”   鹊舟打断了顾思清的话说:“我不会对小河镇的居民下手,但是否会有官兵来捉拿他们就不关我的事了。”   顾思清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我并不是想要你放过他们,我是想说,如果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发现他们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就要麻烦你搭把手,让他们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事付出代价了。”   鹊舟想说一句绝情,但想了想,在这种事情上就是要绝情一些才好,不然受伤的只会是更多的无辜的人。   “好吧,我会的。开始吧。”鹊舟说。   顾思清最后看了眼结界外的河水,眼眸一合,化作一缕虚影朝鹊舟额间飘了过去,最后整个没入了鹊舟的识海。   鹊舟只觉得自己在那一刻被投入了深海之中,身边充斥着浩瀚的知识,而等他将这片知识之海全部吸收消化掉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快两年。   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身量又拔高了几分,之前的那身喜服穿在身上已经有些勒人了。鹊舟换了自己存储在储物戒中的备用衣衫,从河水里出来的时候,把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鹊舟向小姑娘打听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才知道自己居然又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混了两年,不过他体感上的时间也就只过去了一瞬而已。   “对了,你知道镇子上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吗?和河神有关的那个。”鹊舟问小姑娘。   小姑娘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   “当时你也在吗?”鹊舟问。   小姑娘摇头,“我娘不让我去看,她让我自己在家里待着,所以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样啊……那你知道那件事之后镇上的人都怎么样了吗?那些外来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有没有平安回家?”   “他们都回去了,有官兵到镇上来带走了很多人,我爹……也被带走了,我娘说他是被关进大牢里去了,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小姑娘说到这儿神情有些黯然。   鹊舟没说什么风凉话,谢过小姑娘以后就打算离开了。   既然小河镇上的人都受到了惩罚,那他就不必再插手了。文砚两年前跟他说过两年后宗门内会举办一个宗门大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错过时间,他得赶快回宗门去看看才行。   鹊舟想到了文砚说过的宗门大比的获胜者奖励,觉得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   鹊舟回宗门花了点时间,在路上的时候他也留意过欢欢那个尾巴还有没有跟在他屁股后边,但结果是没有。   也是,欢欢就算再闲也不会在一个地方苦等他两年的。   回到宗门,鹊舟在宗门外遇到守门弟子的时候就问了一下有关宗门大比的事情,守门弟子看鹊舟觉得眼熟,没答问题,而是先问他:“你是什么人?”   鹊舟说:“我是清池长老的徒弟。”   弟子瞳孔地震,“居然是你?你居然还没有被清池长老逐出师门吗?!”   “清池长老为何要逐我出师门?”鹊舟明知故问,还一副满头问号的模样。   弟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了鹊舟一阵,狐疑道:“你真的没有被逐出师门吗?清池长老两年前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你跟随在身边,这两年里大家更是连一次你的面都没见过,你该不会是想要骗我放你进去吧。”   “你要是不相信你就把我师父叫下来看看啊?让他看看我是不是他徒弟。”鹊舟说。   弟子并不想麻烦清池长老,又问鹊舟说:“那你这两年里都在做什么?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   鹊舟觉得好笑,“我当然是谨遵师父的吩咐在外历练,现在历练完了自然就要回来交差了。你这问题问得倒是有几分稀奇。”   弟子脸微微红了一下,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鹊舟仍是清池长老的弟子的事实,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放鹊舟上山。   “你就让我进去呗,要是我真被师父逐出师门了,上边怪罪下来,你就说我是强闯的,把你打晕了才进去的。”鹊舟道。   弟子还是有些迟疑。   鹊舟撸了把袖子,“嘿我这暴脾气,你信不信我真把你给敲晕了硬闯啊?”   弟子听到这儿哈的笑了一声,“就凭你?你才拜师多久啊,能打得过我么?我可是已经进宗快十年了,别说我,你怕是连那些才进宗门没两三年的小弟子都打不过吧。哎,你刚才不是问我宗门大比的事儿么?宗门大比今天下午就会开始,你要是真没被清池长老逐出师门,你待会儿也能参赛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那些新入门的师弟师妹。”   “师兄这就看不起我了吧,我可是要去登仙台的人呢。”鹊舟说着,越过弟子就朝山上走去了。   弟子原本想拦,但刚才鹊舟那语气太狂妄,他心里不爽,私心想要看这位小师弟出个丑,就任由他去了。   呵,还说什么要去登仙台,就凭他也配么?他才多大?十一岁?十二岁?他当自己是清池长老本人么?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斗得过金丹修士,简直痴人说梦!等着被大家耻笑吧!   弟子心里阴暗的想着。   那边,鹊舟一路哼着小曲儿进了宗门,刚到宗内的时候发现人还挺少的。鹊舟抬头看了眼天色,了然。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再过一会儿宗门大比说不定就开始了,这么大一场赛事,宗内的人估计全都到比赛场地等着了。   鹊舟找了个路过的师兄问了路,师兄给他指完方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你是清池长老的那个徒弟吗?”   “是啊是啊。”鹊舟说,“我师父他也在宗门大比那边吗?”   “这个我倒不清楚,清池长老很少出席这些场合。你是他的徒弟,你应该更清楚吧。”师兄神色复杂的看了鹊舟一眼。   鹊舟撇了撇嘴,他又不是文砚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文砚爱干什么不爱干什么。更别说这还是个失忆了被赋予其他人人格的文砚了,也不知道这人这两年里有没有找过他。   鹊舟想到这儿心情就有些不是那么美妙,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他大爷的,要是文砚这两年根本没想过要找他,他就要弑师了。   宗门大比的举办场地内。   登云宗宗内百分之八九十的弟子都汇聚在了这里,热热闹闹的说着些什么。   高处的看台上,登云宗的宗主和一众长老、堂主们聚集在一起,商定着最后的一些有关于宗门大比的细节。   商定完毕,剑堂的齐堂主说:“清池还是不打算来参加这种有意思的事情么?”   宗主笑了笑,说:“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是那个你说要保密的秘密环节?”另一个堂主饶有兴致的问。   宗主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秘密环节整得这么神秘,就连我们都不愿意提前透露,你啊……”齐堂主假意埋怨的瞪了宗主一眼。   宗主还是笑呵呵的,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起来,清池那小徒弟还没找到么?这都两年了,清池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应该还是难过的吧。”   “他要是真觉得难过就好了。清池他在情感方面一直都有些淡漠,我还从不曾见他为谁伤心难过过呢。”   “唉,也是。不过他那徒弟是真的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收一次徒的,就那么莫名其妙没了,唉……”   “好了,都别说了。”宗主看了身边嘴碎的好友们一眼,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衫,说:“时候差不多了,宗门大比也该开始了。”   宗主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宗门大比的正式开始,但在开始前,场下忽然沸腾了起来。   宗主一愣,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来人正是从来不参与这些活动的清池长老文砚。   “清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宗主也是有些诧异。   文砚直接来到了宗主身边,用传音法术单独对宗主一人说了些什么,宗主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如此甚好,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文砚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自顾自的又走了。   众人:“……”   怎么刚来就走啊?来都来了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就坐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好了,反正他们想看的也只是清池长老那张盛世美颜。   看到大家脸上的失望神情,宗主笑了起来,在文砚走远后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对大家说:“你们也别失望的太早,你们清池长老并不是不参与宗门大比的,只不过他会单独负责一个环节而已,如果你们想要见他,那就努力在宗门大比上战胜你们的对手吧,连胜五场的人就可以去到清池长老那里进行一场秘密的对决哦。” 第200章   秘密对决这四个字一出来,大家都有些懵逼。   怎么还有秘密对决?有什么对决是他们这些没打算参加宗门大比的人不能看的?难道说是有什么黑幕不成?   “大家放心,咱们这次宗门大比不会存在任何不公正的行为,如有疑问,可以等到宗门大比全部结束后再提出。”宗主说着,又花了些功夫把这次宗门大比的基本规则和注意事项给说了一遍。   此次宗门大比采用的是自由参与的擂台模式,无需报名,想要与台上之人打一场的弟子都能自告奋勇的主动登台,输了就换下一个,赢了就淘汰掉之前的擂主,成为新的擂主守在台上等待下一位挑战者,直到最后无人再敢上台去挑战了,那么擂主就能获胜。   宗门大比的最终获胜者只有一个,不管这个人是谁,无疑这个人都是全宗门内最优秀的弟子,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可以获得进入登仙台的机会。   但是这样一来,这场宗门大比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等阶低的弟子参加,因为参加了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撑不过一轮就会被厉害的弟子打败。为了保证这场宗门大比能让每一个人都有参与感,宗门大比一共分为了好几场,每场的参与条件不同,但最后的获胜者都能得到奖励,只不过不是进入登仙台这么好的奖励就是了。   第一场比赛面向的是炼气期的弟子,凡是炼气期的弟子都能参加。   在宗主宣布宗门大比第一场正式开始的时候,一位炼气期的弟子自告奋勇上了台,没多会儿功夫,就有另一人跳上台来要和这位弟子打一架。   战斗开始,两名炼气期弟子之间的打斗虽然说不上多么华丽惊人,但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打起来的画面也很是精彩,台下众人并未因他们等阶低就觉得这场比赛无聊,他们一个个的都很热情高涨,大声为自己认识的弟子加着油。   炼气期的比试一共只持续了一个时辰,最终的获胜者是一位炼气九层的男弟子,他连赢了十场比试,最后大家都认可了他的实力,没人再上台去自找苦吃,所以战斗就此终结。   男弟子在拿到宗主亲自赠予的一把武器后没有立刻下台,而是大着胆子问宗主说:“宗主之前不是说只要连胜五场就能去清池长老那里进行一场秘密决斗么?”   宗主自然没有忘记这一点,面对男弟子的提问,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那是最后一场不设限的比试才有的一条规则,现在还无需心急。”   弟子悟了。   哦,他们还太弱了,可能根本就不配去参加那场决斗,太浪费人力资源。   第二场比试是专门为筑基期修士开设的,这次战斗结束的时间要比炼气期的长一些,但也没长太多,因为比试刚开始不久就有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上了台,硬生生把上台的门槛往上拉了一大截,省去了很多低等级场的比试。   等筑基期的场次结束,大家本以为该到金丹期的了,但宗主却说真正的没有任何条件限制的比试开始了,所有人都能自由上台进行切磋。   大家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很合理,毕竟作为弟子来讲,最厉害的怕也就是金丹期了,如果谁能修炼到元婴期,那也不会还是弟子的身份了,再怎么说也得是个老师。   不过说是所有人都能上台,但这个舞台本质上还是留给强者的,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基本上是不要想上台了,那完完全全就是被分分钟虐菜的节奏。   高等阶修士之间的战斗是焦灼漫长的,一局要打一两柱香的时间的情况时有发生,在这种高强度的对决之下,想要连胜五场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在自由比试开始一个时辰的时候,第一位连胜五场的弟子出现了,他是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在对决中使用的招式招招都很狠辣,常常逼得对手心里发寒,总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面前这个人给杀死,所以五局里边有两局都出现了对手主动弃权的情况。   这位连胜五局的修士名叫林乔,宗主很是表扬了他一番,然后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他去那边参加由清池长老亲自监督进行的秘密对决,如果他在对决中战胜了那位神秘擂主,那就能留在秘密对决的擂台上当新擂主。   林乔信心满满的朝那对决之地走了过去。   秘密对决的地点在室内,这里原本就是用来供宗门内弟子日常切磋用的比武堂。   林乔进入比武堂后,率先看到的人就是坐在擂台旁边的观众席上的文砚。   文砚见比武堂终于来了人,眼皮微抬就当做是和林乔打过了招呼。   林乔本身是有点害怕这位清池长老的,或者换句话说,宗门上下所有的弟子在单独面对清池长老的时候都会犯怵,这不是他们怂,而是清池长老身上那股子疏离感太强,很难让人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招架得住。所以文砚不说话,林乔也没硬聊,简单行过一个礼后便把视线投到了擂台上笔直站立着的那道身影上。   宗门大比开始前。   鹊舟走在前往宗门大比举办地的路上,远远的看到了露天的围满了人的大擂台。   他刚要加快速度赶过去,就觉身后一股凉风袭来,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再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已经被虏到空无一人的比武堂内了。   鹊舟先是短暂的懵了一下,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宗门内遇袭,所以在突然被掳走的时候他毫无防备。但很快的,鹊舟就全身都带了刺儿般的警惕了起来,大有一种对方再敢动手他就可以和对方拼命的架势。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鹊舟怔愣了一瞬,回头看到个熟悉的一袭白衣的身影。   “文……师父?”鹊舟身上的刺一下就收了个干干净净,但脸还是有些臭,没好气道:“你就非得用这种方式来重逢吗?多冒昧啊。”   文砚垂眸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你这两年去了何处?”   鹊舟有些不满于文砚这种类似逼问的语气,但一想到在文砚的视角里他确实无故失踪了两年多的时间,他就没了脾气,简单把青竹城和小河镇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说了自己得到前辈传承在河里打坐了两年的事情。   文砚闻言,脸上神情难辨,又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鹊舟看得浑身不自在了才大发慈悲般的开了口,说:“人没事就好。”   鹊舟哈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师父您老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要是真有事儿了,大家全都跑不了的。”   毕竟他如果死了,这场游戏就结束了嘛,大家全都得化作一堆垃圾数据被处理掉了。   文砚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点了下头。   鹊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应该还没恢复记忆才对吧,点什么头?   “说起来,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吧,师父你现在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只是为了叙旧?”鹊舟问。他可不觉得文砚这样一个清冷师尊能干出只是叙旧这样的事情来的。   “是为了宗门大比。你可还记得两年多前我说过的宗主举办这场宗门大比的原因?”文砚说。   “记得。”鹊舟点头,“你们是想通过这场宗门大比把宗门内潜藏的魔修给找出来。”   文砚嗯了一声,说:“你是这个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因为你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绝不是魔修又拥有较高修为的人。在与对手的博弈中,你只能赢,但不能赢得太轻松,而是要赢得艰难,最好能让你的对手生出一种‘我再出一招就能赢下这场比试’的错觉。”   鹊舟懂了文砚的意思,轻松道:“就是要把对手给逼急了让他现原形嘛,我懂,如果他知道我和他之间实力差距太悬殊的话,他就没有放手一搏的希望了,对吧?师父你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不过要是真有比我厉害的师兄师姐,那我也没办法了。”   “至少修为上无人可以与你匹敌。”文砚道。   鹊舟笑了。文砚这样面无表情的夸他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不过……如果我今天没有回来,师父你和宗主又该怎么办呢?”鹊舟问。   “那就只能我亲自上了。”文砚说。   鹊舟哈哈笑了两声,“那是我回来的不巧了,我还挺想看看那些师兄师姐在得知自己的对手是师父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的,肯定会觉得太不公平了吧,这么搞根本就是没打算把去登仙台的机会让给他们嘛。”   “你当这比武堂是做什么用的?”文砚给了鹊舟一个冷眼。   鹊舟左右看了看,恍然,“原来这里不是师父专门挑选的用来和我讲小秘密的地方,而是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秘密决斗的地方。也是,如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得魔修现原形,其他魔修肯定会有所防备,不再上当。还是师父你们考虑得周全。” 第201章   林乔是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他的修为在登云宗所有弟子里并不拔尖,之所以能连胜五场,根本原因不是他有多能打,而是那些修为比他高的弟子们还在观望,并没有想要一开始就上台打擂。   林乔并不知道这个道理,或者说即使知道他也不认为那些人上场后能赢得过他。在林乔看来,他就是宗门内弟子里最强的那一个,就算修为不拔尖,但他的实战能力一定是排在第一梯队里的。   林乔很有自信自己能成为这次宗门大比的第一名,但在看到擂台上站着的鹊舟的时候,他的这种自信凝滞了一瞬。   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打不过,而是一种疑惑和茫然。   难道要跟他秘密对决的人就是这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吗?这算什么?   不怪林乔感到疑惑,主要是宗主在宣布比赛规则的时候把这场秘密对决说得太悬乎,让他们这些弟子都生出了一种对手很强的错觉,然而事实上那个对手看上去只用一招就能制服,这反差属实是太大了。   “愣着干什么?不上来挑战我这个擂主吗?”鹊舟看林乔在擂台底下愣了老半天,不耐的催促了一句。   林乔回神,被鹊舟这番话激起了一点点的怒意。   其实林乔也不知道自己在怒什么,可能是因为这小子说话的语气太高高在上了吧,有种瞧不起他的感觉。   “着什么急?你这样的小毛孩子我一个能打三个……啊不对,是十个。”林乔冷哼一声,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跳上了擂台。   “是吗?那就试试看呗。”鹊舟耸耸肩。   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的瞬间,无需外人多言,他们便默契的拉开了架势,两股灵力对冲在一起,几息间就已经过了十余招。   这十余招里,林乔是越打信心越弱,也不是说就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了,只是觉得可能赢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松罢了。   在两人彼此后撤开的哪一点间隙里,林乔眼神惊疑不定的在鹊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个他口中的毛头小子。   “你很强,但想要赢我还是差了些。”林乔说。   鹊舟笑了笑,抬手擦了把额前的汗,明明看起来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体力了,但他的嘴还是挺硬的,对林乔说:“等你赢了再说吧。”   林乔只当这是鹊舟嘴硬放的狠话,想着一会儿赢了有这个小毛孩哭的,但又是几个回合的战斗下来,林乔才发现自己想赢下这场比试完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甚至……他有可能要输。   不行,不能输!林乔咬牙,拼上了自己最后的那点儿灵力,和鹊舟对了最后一招。   “你输了。”最后的交锋过后,鹊舟盯着被他当胸一脚踹到擂台下边去的林乔,心情愉悦的说到。   “这不可能!你才多大?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林乔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很是锐利,质问鹊舟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鹊舟瞅了旁边看台上的文砚一眼,说:“我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们的清池长老吗?有清池长老在这里坐镇,我哪里敢作弊呀。”   “可是你的修为至少达到了金丹中后期,这不可能。”林乔还是不愿意相信。   鹊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觉得不可能只是因为你做不到而已,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输了就去那边看台上坐着吧,在所有的挑战者都挑战完毕前你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向外界传话。”   说到这儿,鹊舟顿了顿,又笑了,说:“其实输了也好,至少你赢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乔不理解。   鹊舟没有替他解惑,只是让他快滚到旁边看台上去坐好,别呆在这里碍事。   林乔怀着满腔的疑问到了和文砚面对面的那一侧看台上坐下,没让他等太久,答案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那是第二个进入比武堂的在外边连胜了五场的弟子,同样也是一位男弟子,但身材魁梧,身高近两米,一进来就给人一种他很强势的感觉。   林乔一开始还觉得鹊舟这小子要输了,但等到两人开打以后,林乔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鹊舟的实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和鹊舟对打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林乔才发现鹊舟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而是只展现出了刚好和对手旗鼓相当的水平,给对手带去一种有赢的希望但又老是赢不了的焦躁感。   真可恶啊。林乔想。这太险恶了。   但很快林乔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   一股魔气在比武堂内蔓延了开来,起初是很微弱的一缕,稍不注意就会让人无视过去,但随着擂台上两人交锋的次数的增多,那魔气也慢慢变得浓郁了起来,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林乔心中大骇,一下子就从看台上站起了身。   对面,文砚掀起眼皮看了林乔一眼,明明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却让林乔读懂了他的意思:坐下,好好看,别添乱。   林乔顺从的坐下了,但脸上还是难掩的震惊之色。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秘密对决了,也知道为什么鹊舟不让他离开这里,还说他输了比赛但赢了别的东西。   他赢的是宗门的信任,信任他不是魔族派来宗门内的奸细。   擂台上的对决很快有了结果。鹊舟赢了,而他的对手横躺在擂台上,已经不省人事。   鹊舟一脚把那昏迷的魔修踹到了台下,在一声沉重的闷响过后对文砚说:“师父,我留了他一口气呢,您看您老是要现在就把他带到惩戒堂去审问一番,还是杀了就地掩埋?”   林乔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为自己不是魔修感到无比的庆幸。   “他不能走,否则之后进来的人会起疑。”文砚淡淡道。   鹊舟哦了一声,“那你把他半死不活的摆到座位上坐着,进来的人不是更会起疑吗?”   “我自有办法。”文砚说。   鹊舟很快就知道了文砚的办法。那是一种障眼法,或者说幻术。真正坐在座位上的人的确是昏迷的状态,并且短期内都不可能醒过来,但在外人眼里看来,那人就是睁着眼睛的,脑袋也会时不时的自然地转动一下,像是在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   知道真相并且就坐在魔修旁边的林乔有些欲哭无泪,之前连胜了五场时的那种嚣张气焰已经从他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是他说,真的一定要把这魔修安排在他旁边吗?他不能换个座位吗?这也太渗人了。   “怎么?师兄不会害怕了吧?”鹊舟调侃了一句,“我看师兄你战斗时使得那些招数都挺阴狠歹毒的,还以为师兄是个比魔修都狠辣的狠角色呢,怎么还会怕一个昏迷的魔修呢。”   林乔瞪了鹊舟一眼,“我只是招式狠辣了些,这样能让我的对手未战先怯,这是我的战术之一,并不意味着我就是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这种不以性命相搏的宗门切磋里,在真正危及到对手性命的前一刻,我肯定是会停手的。”   “那师兄真是个好人。”鹊舟道。   林乔:“……”   他听着这话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之后又有人连胜了五场来到了比武堂内,来人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和林乔一样在看到鹊舟的时候有些疑惑,觉得自己被低估了,不过等战斗结束后他就心服口服了。   到看台坐下后,这位弟子跟林乔和魔修都打了个招呼,见魔修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就问林乔说:“他怎么了?不会是跟小师弟打架打输了以后不愿面对现实,傻了吧?怎么呆呆的……”   林乔扬起一个假笑来,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反正就是谁都不爱搭理。”   “唉,都怪小师弟太强了,我说清池长老也这能忍啊,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徒弟我早就炫耀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哪里会像清池长老那样啊,藏着掖着的,害得我在比试开始前差点就要对小师弟大放厥词了。”   已经放过厥词的林乔:“……”   就……觉得自己挺傻/逼的。   之后陆续有其他人进到比武堂中,男女皆有,修为普遍都在金丹中后期。这些人的招式和打法路数均不相同,但他们都同样败在了鹊舟的手上,只是有的人只受了点轻伤,有的人却很难再醒过来了。   “累了么?”在鹊舟又找到一个魔修并击败对方后,文砚问了鹊舟一句。   鹊舟点点头,“累啊,我都要累死了,师父啊,这宗门大比啥时候才能结束啊?都没个休息时间的吗?我就算元婴期了也不能这么一直打下去啊,何况我才金丹呢,金丹后期的修为都是被河神前辈那点儿传承给强行灌输拔上去的,我还没适应呢。”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换人,哪里来得这么多话?”文砚轻飘飘扫了鹊舟一眼。   鹊舟撇嘴,“原来您老这儿还有别的人选可以安排上场呢。”   “之前没有,但现在可以让那些人替你顶一会儿。”文砚说着把目光投到了对面的看台上。   暂时脱离了魔修的嫌疑的众弟子们:“……”   还是别了吧,他们可不想跟魔修对上啊,万一把魔修逼急了怎么办?他们可没有小师弟那么能打,万一死了可就不好了。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上吧。”鹊舟叹气。   众弟子:“……”   不是,你几个意思??? 第202章   鹊舟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连续不断的跟这么多人打过架了,这不禁让他有些怀念起在地下拳场的那段日子。   但怀念归怀念,真要让鹊舟再重新回到那个环境里,他是不愿意的。   因为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半点的人性,有的只有利益。那里的人想要他赢,却不是真的想看到他的胜利,而只是为了他的胜利为他们带去的金钱。   鹊舟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样的场合。他每次都竭尽全力的去赢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他自己能够活下来,至少能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活得舒服一点,让别人都不敢招惹他。   但现在不同了。站在比武堂的擂台上,鹊舟想赢不再是为了活得舒服点,而是为了他从许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想要达成的那个目标。   他想,他能为了那个目标一直打下去,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哪怕他已经战到了深夜,哪怕已经精疲力尽也无所谓。   “你该休息了。”在鹊舟又清理掉一个宗门内的毒瘤之后,文砚上台扶住了鹊舟微微摇晃的身体。   鹊舟无所谓的笑笑,“宗门大比不是还没结束么?我如果休息了,岂不是就要宣告失败了?”   “哎呀,小师弟你就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再有人进来这里,我们去跟他打,要是他输了,那你就继续歇着,反正你比我们强,我们赢了也相当于你赢了。”林乔站起身道。   林乔是第一个进入比武堂和鹊舟对打的人,他最知道鹊舟打了这么久该有多累,同时也比在场的除了文砚以外的人更清楚鹊舟这个小师弟有多强,所以在说自己没有鹊舟强的时候他是心甘情愿的,毫无半分的忸怩。   鹊舟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但他还是多嘴问了句:“你们行吗?要是待会儿进来的是个魔修,你们能逼他现原形?”   林乔:“……啊,这个嘛……”   “这有什么,我们可以改变规则啊。”一位女弟子道,“反正外边的人也不清楚这里边的规则是什么,我们就把规则改成让进来的人必须连赢三场才能成为新的擂主,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先上两个人去消磨新来那人的灵力,最后再让小师弟上场,好让小师弟不用每次都打的那么累。”   “有道理啊。”林乔立马附和。   鹊舟虽然不是很信任这些家伙,但能稍微偷一下懒对他而言没什么坏处。   “师父,这样可以吗?”鹊舟偏头朝文砚看去,象征性的征求了一下对方的意见。   文砚略一沉吟就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有了清池长老的首肯,大家就自告奋勇的排了个上场次序出来,几场试验下来,虽然消灭魔修的进度变慢了些,但鹊舟的压力也小了些。   不过这样的轻松时刻并未持续太久。   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场外的宗门大比现场已经没有下午那会儿的热烈气氛了。   大家看了那么久的比试已经有些乏了,那些跃跃欲试着想要上场挑战的人还好说,脑袋里尚且保留着一丝兴奋,但那些修为低的完全没有上场欲望的弟子们就开始上下眼皮子打架了。   “宗主,我有一事相求。”擂台上,刚刚赢下第五场比试胜利的雀翔并未着急下台往神秘的比武堂走去,而是对着看台上的宗主抱了抱拳。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短暂的打起了一点精神。   “雀师兄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啊,他要求什么?”   “啊啊好好奇!”   “哎,居然是雀翔师兄在场上吗?这是已经赢了五场?唉,我刚刚睡着了都没看见,可惜。话说师兄怎么现在才上场,以他的实力,最开始就上去也是可以稳赢的吧!”   场外弟子们一下子就窃窃私语起来。   “何事?”宗主挑眉问道。   雀翔微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说:“禀宗主,我粗略观察了一下,在我之前已经有三十余位师兄弟进入了比武堂,但至今为止并没有一个人从比武堂中出来。并非我恶意揣度,我只是觉得比试就要光明正大的公开比试,这样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即使过程公平公正,在结果出来的时候,若与众人心中所想有所偏差,难免会让人心存疑虑。”   宗主慢悠悠的点了点头,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比武堂中比试,而是想让比武堂里的人出来,在这里和你比试?”   “正是如此,想必其他师兄弟们也想亲眼看一看比武堂内的比试是什么样子的。”雀翔说。   宗主唔了一声,眯起眼似在思考。   台下有胆子大的弟子大声附和说:“是啊宗主,我们也想看,你就让我们看看吧,一场比试而已,不用那么藏着掖着的嘛。”   “是啊,既然是公平公正的比试,宗主你就让我们看看嘛,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啊是啊,看看嘛,不然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谁是擂主,我们也是很好奇的嘛。”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劝着,一个个都不困了。   宗主被大家说得没辙,索性问众人道:“那之后还有人想上台与人切磋的吗?如果没有了的话,我就让比武堂中的擂主出来,当着你们的面与雀翔打上最后一场,一场定胜负,谁赢了谁就是本次宗门大比的最终获胜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决定都不再上台参与挑战了。   反正实力强劲的人该上的已经上了,剩下的这些就算能出一个连胜五场的,其实力也不可能比进入比武堂的弟子高了。   “那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再打了,那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接下来的比试就是本次宗门大比的决赛场,一场定胜负,赢的人就能获得进入登仙台的资格。”宗主说着,施展了一个简单的传音术,把这个决定传达给了比武堂中的文砚。   文砚收到消息,把意思简单的传达给鹊舟。   鹊舟听了嗤笑一声,“雀翔会为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后悔的。”   文砚说:“你还能打么?”   鹊舟感受了一□□内的灵力,虽然没有全盛状态下的充沛,但打个雀翔应该是够了。   “勉强可以吧,实在不行不还有师父救场帮我么?反正雀翔百分之二百的是个魔修,师父你帮帮我不算不公平。”鹊舟开玩笑地说。   文砚没理他,自顾自往外走了。   鹊舟紧随其后。   比武堂内的其他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跟出去,就听已经走到比武堂门口的文砚说:“你们留在此处看好那些魔修,若他们中有人醒来,要么重新打晕,要么就地斩杀。”   “是!”弟子们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脸上隐有遗憾之色。   场外。   雀翔站在擂台上,面朝比武堂的方向,等待着里头的人出来。   雀翔并不知道比武堂内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只是太想赢太想获得去登仙台的机会了,担心宗门大比有内幕,怕不公平,才提出要当着众人的面对决的。   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赢了总不会被人夺了奖励。   雀翔这么想着,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是有可能会输的。   输?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宗门内天赋最好的一个,就算修为不是最拔尖的,但实力不俗,只要和他对战的人还没脱离弟子的范畴,他就有自信能赢过对方。   雀翔期待着把擂主踩在脚下的感觉,但等目前的擂主从比武堂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和全场观众一样都愣了愣。   “我天,那是谁?那该不会是小……”   “那就是小师弟啊!是清池长老的徒弟,天啊,他居然还没有被清池长老逐出师门吗?”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两年前就被赶下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就算清池长老没有逐他出师门,他是怎么可能当上擂主的?难倒这宗门大比真有黑幕不成?”   “是啊,小师弟才多大年纪?能打得赢之前那些师兄师姐?”   “别的不说,林乔师兄的招式路数那般歹毒狠辣,小师弟真能应付得过来?”   “还好雀翔师兄提出这最后一场要公开对决,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被骗了。其实进入登仙台的资格早就内定给那鹊舟了吧。”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难道就因为他是清池长老的徒弟就能有如此的优待么?这宗门大比怕就是宗主和清池长老联合起来给小师弟进入登仙台找的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而已。”   “亏我还一直觉得清池长老是个仙风道骨公平公正的正人君子,原来私底下也会干这种徇私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窃窃私语,脸上都写满了不信服。   文砚修为何其深厚,这些弟子说话声音再小他也能尽收耳底,闻声不由冷眼扫视了众弟子一圈,目光所至之处,群情激奋的弟子们都一缩脖子噤了声。   嘁,是高冷长老了不起了?   还真挺了不起。至少他们这些小虾米是不敢得罪对方的。   不过嘛……虾米再小也是有两只眼睛的,他们这么多双眼睛在台下看着,一会儿小师弟要是输给了雀翔,他们可不会装瞎说输的人是雀翔。 第203章   鹊舟在万众瞩目中走上了擂台。   虽然此时的天已经黑透,擂台周围只有火光照明,但众弟子们还是擦亮了双眼,一个个目光如炬的盯着台上。   鹊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想看他出丑,想看文砚那朵高岭之花翻车,可他们的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   “好久不见啊雀翔哥哥。”鹊舟主动跟雀翔打了个招呼,并贴心解释说:“在哥哥之前和我比试的师兄师姐们都输了,哥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只要你在这场比试中赢了我,你就能成为本次宗门大比的第一名,成功获取进入登仙台的资格哦。”   面对鹊舟带有蛊惑性的话语,雀翔心里有一瞬的欢喜,但他控制得很好,面上展现出来的只有对鹊舟的一点瞧不上。   “我没想到擂主会是你。你比我年幼些许,进入宗门也才不过两三年的时光,按说修为不会比得上我们这些入宗已久的人,但你却能击败之前的对手站到这里,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雀翔没有被鹊舟的蛊惑言论牵着鼻子走,而是说了这样一番话里有话的话。   鹊舟视线瞥向站在宗主身侧的文砚,心说:瞧瞧,雀翔这小子是在点你呢,你徒弟我要是输了,你可就晚节不保了。   雀翔顺着鹊舟的目光也看向了文砚,不同于鹊舟的眉目传情,雀翔作出一副为难纠结的模样,最后像是一咬牙一狠心,冲文砚恭敬行了一礼,说:   “清池长老,我知道有些话在这样的场合说起来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当着众多同门师兄弟的面将一些真相告知于你。”   文砚把目光从鹊舟身上挪开,淡漠的放到了雀翔的身上,嘴里吐出一个没有半分感情的字来:“讲。”   雀翔于是把老神仙下凡给了他一块玉佩,但玉佩被鹊舟偷走拿去拜师的那点陈词滥调搬出来又讲了一次,讲完一抱拳说:“我相信清池长老并非有意要轻信这等小人,想来是鹊舟他心术不正修了什么邪法蛊惑了长老的神志,长老不必忧心,我身为登云宗弟子,今日便主动请缨为长老分忧、清理门户,让长老不再被奸人所惑。”   雀翔话音刚落,场外众弟子们已经沸腾了起来。   关于鹊舟盗窃雀翔玉佩的事儿宗门里大部分的弟子早在两年前就有所耳闻,但消息流传出来没多久鹊舟就从宗门内消失了,大家自然就没再继续关注这个话题。   而今,雀翔旧事重提,勾起了大家的回忆不说,还重新点燃了民愤,让大家都在台下声讨起鹊舟来。   鹊舟对这些人的大吼大叫充耳不闻,只笑着看他师父,闲聊似的说:“师父,我哥哥他这是在给您找台阶下呢,一会儿我要是输了,您就可以说是被我这个奸人所惑,并非有意要黑幕我的。”   文砚看了鹊舟一眼,淡声道:“我需要你来做这个翻译么?”   “哎呀呀,自然是不用的,是徒儿多嘴了。”鹊舟阴阳怪气的说。   文砚无奈摇头,视线重新落回雀翔身上,冷漠道:“你所说的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真相具体如何,何不等你赢了再来细说?”   此言一出,众弟子们又是一阵喧哗。   “哇,清池长老这话的意思是还要维护自己的徒弟吗?看来雀翔师兄说的没错,清池长老的确是被鹊舟蛊惑了。”   “看来小师弟这蛊惑之术颇为厉害啊。”   “唉,鹊舟到底给清池长老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清池长老这般信任他?”   “唉,我真想看看清池长老清醒过来以后的样子,肯定很精彩。”   “得了吧,清池长老就算是清醒了肯定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收徒弟了吧。”   “是啊,难得收一个徒弟就收了这么个东西……”   “没有人觉得雀翔说的可能是假的么?你们真信清池长老那样的人会被奸人蛊惑么?”   “我看大家还是不要妄言的好,万一事情有反转,大家这脸都得背打得啪啪响了。”   “能有什么反转?我就相信雀翔师兄的话,师兄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不都看在眼里吗?难道他会随意造谣别人么?”   雀翔把台下众人的讨论听在耳里,在发现大部分人都是在替他说话以后,他心情颇为愉悦。   雀翔冲文砚一点头,道:“那就听清池长老的话,有些话待我赢了以后再说。”   文砚没再言语。   雀翔重新看向鹊舟,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说:“来吧,虽然你我二人如今再以兄弟相称有些滑稽,但血缘上你是我的弟弟,长兄如父,父亲如今无法在此地教导你,那就由我这个兄长来教训你罢。”   “嗯,那你来试试看吧。”鹊舟唇边也勾起了一抹笑。   比试正式开始。   在众弟子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中途肯定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   开玩笑,难道一个靠投机取巧进入宗门的人会比一个通过正规途径进入宗门还稳扎稳打修炼了这么多年的人更厉害吗?根本不可能!   大家起初都是这么想的。   但等擂台上的两人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大家都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雀翔……真的会赢吗?哈哈,当然会赢的吧,只是过程比想象中的稍微复杂艰难了一点点,但打到最后赢的还是雀翔吧!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   “嘶……雀翔师兄怎么打得如此艰难?”   “是啊,我还以为他分分钟就能拿下这场比试。”   “不是雀翔太弱,而是小师弟太强。难以相信,小师弟的修为实力竟然与雀翔师兄不相上下。”   “我们都小看小师弟了。”   “这不可能!鹊舟才多大年纪?他凭什么能和雀翔师兄打得不分上下?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莫非……鹊舟的修为被人动了手脚?”   “你这话说的,是在怀疑清池长老给小师弟用了什么能短时间内大量提升修为的药么?可什么药能有这么强的功效?就算真有如此奇药,服用这药后的副作用也是极其猛烈的吧。”   “副作用怕什么?要是能得到进入登仙台的机会,再大的副作用也值了。”   “糟糕!刚刚那一下雀翔差点儿就要被轰出擂台了,太惊险了,难不成雀翔真的要输了?”   雀翔要输。   雀翔输了。   雀翔赢不了了。   ……   类似的话语飘进了雀翔的耳中,雀翔擦了把脸颊上的汗水,一双眼睛死死盯视着对面的鹊舟,心里满是不甘。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雀翔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正身处劣势。   可他不想输,他想赢,他也必须赢。   只要他赢了,他就可以进入登仙台,去寻找可以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的宝物。而一旦输了,他就什么都没了,包括他这么些年来精心营造出来的好名声。   他必须赢,鹊舟必须输,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实天才的位置,让鹊舟成为那个偷玉佩的贼。   “你不会赢的。”一个声音在他身前如恶魔般低语。   “你赢不了我,因为你才是那个偷玉佩的贼。”鹊舟看着雀翔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对雀翔的不屑一顾。   “你放屁!你才是会输的那一个,赢的只可能是我!”雀翔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运转灵力朝鹊舟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鹊舟应对的游刃有余,还有功夫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开口说:“你赢不了的,只要你还是个人,你就赢不了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天神选中的人,我是神的候补,而你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凡人两字被鹊舟故意加重的语气。   雀翔目光闪烁,心里划过了一个念头。   如果以人的身份赢不了他,那以别的身份呢?   念头刚出现的第一秒就被雀翔自己按回了肚子里。   不行,绝对不能使用那股力量,一旦用了,他就完了。   “你还在挣扎么?还不打算放弃么?大家都说你会输给我呢,他们已经不相信你能赢下这局比试了。”鹊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事实如此,你是凡人,凡人怎可与神比肩?不过是妄图追逐太阳的蝼蚁,你努力的样子真是可笑至极。”   “凡人……不,你才是那个凡人,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是有仙缘的人,你才是那个冒牌货!”   “哈哈,何必自欺欺人呢?”鹊舟低声笑了起来。   雀翔听着那笑,只觉得刺耳极了。他想要鹊舟闭嘴,永远也不能发出声音。   战斗又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   围观到现在,台下众人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那股兴奋劲。   他们沉默无声的看着台上越来越清晰的局势,表情都有些复杂。   难道他们真的错信了雀翔?   “不对,你们快看,雀翔师兄他头顶升起的那股黑烟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声看去,一个个的都睁大了眼睛。   “那……那是魔气吗?师兄他……走火入魔了?” 第204章   雀翔原本是没有想要动用体内那股属于魔族的力量的。至少在他的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不能用,用了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会被杀死。   可是当战斗时间逐渐被拉长,当他行动的越来越吃力以后,早已身心俱疲的他已经不能再保持头脑的清醒了。   你赢不了。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没有仙缘,永远不可能修成正果。   ……   类似的话语不断的从鹊舟口中传入雀翔的耳里,像是某种魔咒,让雀翔越来越渴望动用那股澎湃的魔力去证明些什么。   他不是普通人,他有仙缘,他很厉害,他比任何人都强!   雀翔无比的想要证明这一点。   雀翔没有意识到,从某一刻开始,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场下那么多围观弟子的存在,在他目光所能触及的小小世界里,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和鹊舟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在的地方,动用一下魔的力量有什么关系呢?   “魔……师兄他、他他他是魔族的人?!”   “天呐,他竟然是魔!我居然和一个魔物同窗了这么久!”   “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发现过他魔物的身份吗?天啊,那宗门内还有没有其他的魔物?”   “不好!小师弟他有危险!”嘈杂纷乱的人声里,忽然有一人大喝出声。   只见擂台之上,彻底释放出体内魔族之力的雀翔状态重归巅峰,一道泛着黑气的剑芒直直朝鹊舟劈了下去,而鹊舟与雀翔苦战多时,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躲开雀翔的这全力一击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有些胆子小的人甚至闭上了眼不愿去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如疾风般自擂台上掠过,下一秒,黑气所化的黑刃劈入地面,其威力之大,瞬间便姜擂台切分成了两半。   “啊——!”   台下惊呼声四起,但当烟尘散去,众人才惊讶的发现黑刃落下之处并无鹊舟的身影。   “对决的一方乃魔族奸细,理应撤销其参赛资格,宗门大比到此结束,这除魔的任务交由我来应当不算坏了规矩吧。”文砚的声音响在擂台之下,依旧是清冷的声线。   众人闻声看去,在文砚身边看到了正撇着嘴的鹊舟小师弟。   鹊舟有些气喘,但还是固执的挺直腰杆站立着,没好气说:“你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就好好的摆出征求意见的样子来,就你刚刚这语气,跟通知似的,谁敢说你是坏了规矩?”   “原本就是通知而已。”文砚轻飘飘扔下这一句,腰间长剑已经拔刀出鞘,他整个人也已经朝雀翔迎了过去。   仙道第一天才的名头不是白来的,文砚和雀翔间的战斗根本毫无悬念。   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刚刚还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魔族奸人就已经脸朝地的倒在了地上,手指抽动几下后就没了声息。   “哎,师父啊,你就这么直接把人给杀了真的好吗?不需要留个活口盘问盘问?”鹊舟从文砚身边冒了出来,瞅了雀翔的尸身一眼,啧声道。   文砚说:“比武堂内留的活口还不够多么?”   “啊够够够,当然够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轻易的死掉有点突然。”鹊舟道。   “从他堕魔的那一刻开始,身为人的他就已经死了。”文砚说着,瞥了鹊舟一眼,“我以为你俩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兄弟情谊。”   鹊舟见文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无奈解释道:“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情谊不情谊的,死就死了,我又不会伤心,我只是觉得……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鹊舟确实不在乎雀翔的死活,他只是觉得雀翔好歹是雀周的哥哥,上辈子还为魔族的复兴出过不少力,但这辈子雀翔这么快就死了,让人有种反差感。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确实有在改变原本故事的走向不是么?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改变能对最后的结果起多大的作用。   雀翔死了,宗主站出来三言两语的安抚了宗门弟子的情绪,然后在破烂不堪的擂台上宣布了宗门大比的结束。   “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本次宗门大比的获胜者就是鹊舟了。如果有人不服,也可以现在提出来,但今天是不能安排你们比试了,因为这不公平。”宗主说。   鹊舟没大没小的倚靠在他师父身上,闻声笑了笑,小声跟他师父说:“其实我还能继续打的,也没那么累。”   文砚没立刻接茬,而是伸手搭上了鹊舟手腕脉搏,片刻后沉声道:“体内只剩半分灵力也能打么?”   说大话被看穿,鹊舟也不尴尬,哼唧一声道:“虽然灵力跟不上,但我想打嘛,可能是今天打了太久了,有点兴奋,总觉得能一直打下去。”   “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战意过盛当心走火入魔。”   “嗯嗯嗯,师父说的都对。”   这边师徒二人明目张胆的说着悄悄话,那边宗主看了一圈,见没人提出异议后就正式宣布了鹊舟的胜利。   散会前,文砚让鹊舟自个儿站直了身子,视线扫过众弟子们的脸,问说:“雀翔已死,关于雀翔生前所说的那些话,你们当中可还有谁有疑问么?”   话?什么话?当然是那些说鹊舟偷玉佩的话了。   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里回想起鹊舟和雀翔战斗的画面,都不敢说鹊舟是鸠占鹊巢的人了。   “既然无人有疑问,我便说最后一次。鹊舟是我唯一的徒弟,收他为徒是我的意思,我从始至终就没有见过雀翔说的那枚玉佩,更没有被任何人所蛊惑。如果今后再让我听见有人胡乱造谣,我绝不姑息。”文砚说。   众弟子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个的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鹊舟站在一旁看着文砚挺拔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来。   能让高岭之花为他说这么多话也是不容易,难道文砚对他的喜欢已经到了不论年龄的地步?这可不行,太变态了。   散会后,多数弟子都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但还有一部分弟子没有离开,抬头问宗主关于魔族的事情。   宗主说:“不必担心,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主动现身伤人的,但你们平时也可以留意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人举止异常。如果发现异常,可随时来向我汇报。”   “是。”弟子们一个个满面愁容的离开了。   “好了,大家都走了,你们这几个老家伙也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吧。”送走了弟子们,宗主又回过头来要去送长老和堂主们。   “我们倒是不急着回去,但宗主你啊,这次宗门大比就是专为找寻魔物举办的吧,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事先和我们商量一下?我们倒是都被你和清池蒙在鼓里了。”齐堂主说着叹了口气,“唉,可惜了我那徒弟,那么高的天赋,竟然是个魔物。”   “我不说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你那徒弟,那样的高天赋本来就是魔族赋予的,他要是没有堕魔,怕是连进入修仙这一道的资格都没有。你也不必为他感到遗憾。”宗主道。   “这倒也是。”齐堂主叹气。   “你不说是在怀疑我们之中也有魔族的人?”另一位堂主就没齐堂主那么客气了,吹胡子瞪眼道。   宗主哈哈一笑,说:“谁是谁不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不让宗门大比的秘密泄露出去而已,何来怀疑一说呢?大家都各自放宽心回去歇下吧。清池,你随我来。”   “嗯。”文砚应了一声,回头看向鹊舟,说:“你先回去。”   鹊舟说:“我不配跟你们一块儿审问堕魔者吗?”   文砚张了张嘴,但最后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宗主。   宗主邮哈哈笑了一声,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人处理吧,你到底是个孩子,今天又出力颇多,赶紧回去休息一晚才好。”   鹊舟撇嘴,还真依言回砚池峰去了。   不能围观审讯就不能围观吧,他今天确实是很疲惫了,后续的琐碎工作交给文砚去做就好,文砚这家伙他还是信得过的。   鹊舟会砚池峰歇了一晚,想等天亮后文砚回来问问情况,文砚却一整天都没有露面。   鹊舟也不着急,自个儿闲得无聊在宗门内溜达了一圈,沿路收获了不少师兄弟们的注目礼。   那可是宗门大比的第一名呀,是逼得魔物现身的人,也是获得进入登仙台资格的人,这样一个人,看到就是赚到。   “鹊舟小师弟!”有人从后边叫住了鹊舟。   鹊舟回头,见来人有些眼熟,稍一回想就想起来这人是昨日守山门的那个看着他不想要他进宗门的弟子。   “是师兄啊,师兄好。”鹊舟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   师兄见他这样子,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说:“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先在这里给师弟赔个不是。”   “没关系,师兄也只是秉公办事而已,我不介意。”鹊舟道。   师兄闻言松了口气,叹道:“师弟如此宽容大度,倒让我更加自惭形秽了。”   “哪里的话。”鹊舟说。   “哈哈,总之师兄先在这里恭喜小师弟获得进入登仙台的资格了,只是不知你何时进入登仙台?”师兄问。   鹊舟目光审视的看了师兄一眼,不答反问:“师兄可是对这登仙台中之物有什么想法?”   “这当然是没有的。”师兄连忙摆手,讪笑道:“只是好奇罢了,那可是前辈们得道飞升的地方,是个人都会好奇。我想与师弟交个朋友,等师弟从登仙台出来,可否给我讲讲登仙台上的景象呢?”   鹊舟笑笑,“当然可以,但何时进入登仙台我也不知,还得等宗主通知。”   “好好好,不急,不急。” 第205章   守门师兄究竟有何目的鹊舟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是先把对方假想成了堕魔者,打算与他保持一点距离。   文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连三天都没有回砚池峰,鹊舟久等人等不到,也懒得等了,自顾自在砚池峰上找了个好位置修炼起来。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寸,等人的时候人不来,不等了人就来了。   文砚回砚池峰的时候鹊舟才刚把心法运转了一个周天,鹊舟听见动静睁开眼,见文砚正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负手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问他:“师父,你审犯人审了这么久吗?有审出什么东西么?”   文砚摇了摇头,说:“都是一些被欲望控制堕魔的人,和魔族并无直接的联络。”   “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选择潜伏在宗门内部,这不奇怪么?”鹊舟问。   “也许是一种本能。”文砚说。   “一种种族使命是吧?真有意思。”鹊舟嗤笑一声,“这种天生的侵略者,就像蝗虫一下另人厌恶。”   “若侵略是生来就必须去行使的使命的话,是否能算是一种生不由己……”文砚轻声呢喃。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鹊舟没听清,疑问的嗯了一声,但文砚却没有要再说一次的意思。   鹊舟耸了耸肩,心想在游戏里就算了,要是等出了游戏文砚还是这个有话不讲清楚的样子,他就揍得对方爹都认不出来。   “算了,堕魔者的事儿我就不问了,但我什么时候能去登仙台的事儿师父你总得告诉我吧。”鹊舟道。   文砚说:“今日午后便可前去。”   鹊舟一下子就不困了,从地上窜了起来,笑说:“那感情好啊。师父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带一件出来。”   文砚摇头,“那你自己所需的东西便可。”   “好吧。”鹊舟沉吟片刻,想起什么,问文砚:“对了师父,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我的积分现在有多少了?有三万了吗?”   鹊舟想,如果他的积分够了的话,他就要去兑换他先前在万宝堂里看中的那把弯刀了。   文砚说:“你消失的时间太长,此前的积分怕是已经无法一次性兑换给你,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可直接告知于我,我帮你取来便是。”   鹊舟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他只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凭什么不能把他应得的积分发给他?不过既然文砚说了要帮他把东西搞来,他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鹊舟把自己的诉求跟文砚讲了讲,文砚应下了,说等鹊舟从登仙台出来以后就把东西给他。   鹊舟也不着急,反正他去登仙台里拿三样东西就出来了,耗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一把弯刀而已,终究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是什么必需品。   可谁知世事难料。   午后,鹊舟等着文砚带自己去找宗主,文砚却忽然收到一条秘密传音,听罢后对鹊舟说宗主有事要先单独和他谈,让鹊舟独自在砚池峰上等待一小段时间。   鹊舟不知道这个一小段时间指的是多久,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能是好事多磨吧,他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进入登仙台。   登云宗的某间密室内,宗主看着赶来的文砚,脸色不太好看。   “发生了何事?”文砚问。   宗主叹了口气,将一封信传给文砚,说:“你自己看吧。”   文砚展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怎么偏在这时出了这等事情?”   “是啊,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呢?”宗主重复了一遍文砚的疑问,眼眸微眯,高深莫测道:“看来是有人想要这登仙台延后开启了。”   “也或许是想要这登仙台在别处开启。”文砚说,“大量魔族突然出现在边城,这求援信既然发到了你的手上,你就不得不率门内弟子前去支援。此行或有风险,你要小心。”   宗主又深深叹了口气,“我的安危倒是其次,只是不知道魔族的这次行动是冲着登仙台来的,还是冲着最终的大决战来的。”   两人皆是无言,因为谁都说不准魔族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一层阴霾无形的压在了两人身上,最后还是宗主先开的口,说:“情况紧急我不能再拖延出发的时间,晚到一秒就可能会多几个平民百姓命丧魔爪。宗门这边就先交给你了,至于登仙台的事儿还得委屈你的小徒儿多等一些时日了。”   文砚嗯了一声,在目送宗主行到密室门口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对方。   文砚离开砚池峰半个时辰后,鹊舟无聊的坐在鱼池边用脚逗鱼玩儿。   池水中的鱼似是觉得新鲜,围绕着鹊舟的两只脚打着转,偶尔还会啄一口鹊舟的脚背或者脚底。   鹊舟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看着那些鱼躲开又聚拢,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算起来他在这场游戏里已经待了很久的时间了,就算中途修炼的时间都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没修炼的时间积少成多算下来也有个两三年。   他现在十二三岁,距离上辈子的魔族全面入侵还有五年多的时间,要他把这五年拉满是不可能的,太磨人。但完全靠修炼来使时间加速的话,好像又不太行。   人族与魔族的那场大战到底有多惨烈,此时的鹊舟是无从得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如果光是平凡的修炼五年,他的修为并不会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增长,到时候大战开始,以他的实力或许并不能完成游戏任务。   可不平凡的修炼还能怎样呢?外出去寻找奇遇?奇遇又哪里是那么好找到的呢?他在寻找奇遇的路上耗费的时间加起来会不会又是一两年?找到的那个奇遇又能不能值得起这一两年的寻找呢?   太多未知数了。   难道这场游戏考验的就是玩家的耐心么?   还是说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加快游戏的进程,或者提前解决任务目标……   鹊舟慢慢的放空了自己的思绪,想短暂的休息一下身心,之后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东西。   可这种放松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鹊舟瞬间回了神,脚也从池水中抽了出来,落回到岸上,支撑起他整个身体的重量来。   “谁在那里?”鹊舟站直身子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是一片小竹林,竹林后有一人影转了出来,身上穿着登云宗的弟子服,手里拿着一封信。   来人不太好意思的冲鹊舟笑了笑,一边朝鹊舟走来一边说:“不好意思啊小师弟,宗主派我来砚池峰上送一封信件给你,我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绕了一会儿才找到这儿,没吓到你吧?”   鹊舟目光审视的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自己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后,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并抬手制止了这人继续向前走来的脚步,道:“不好意思啊师兄,师父让我不让和不认识的人靠太近,你就站在那儿把信给我扔过来吧。”   师兄倒是没为这无理的说法生气,而是依言照做,将信用一股灵力托着运到了鹊舟手边。   鹊舟接了信,见信封上写着“雀周亲启”四个大字,撕开封口把其中的信纸掏了出来,展开来就要看看上边写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信纸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鹊舟把信纸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无字后抬头问面前人说:“宗主把信交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让我来砚池峰把信给你。”师兄摇头道。   “哦,那我懂了。”鹊舟一点头,把信纸重新塞回到信封里,“信我收到了,师兄你回去吧。”   “哦,好,你确定你知道宗主是什么意思了吗?”师兄走前有些不太放心,说:“我刚刚不小心瞄见那信纸好像是空白的,要不要再确认一下?说不定是宗主装错了信纸。”   “啊,师兄放心,宗主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鹊舟笑了笑,“你就安安心心的走吧。”   师兄又哦了一声,但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鹊舟脸上笑容未变,道:“怎么?师兄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让师弟送你上路吧。”   鹊舟说完上路二字,脸上的笑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而等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那把文砚当年赠予他的专门用来御剑飞行的剑已经割破了师兄的脖颈动脉。   血液喷涌而出,师兄一手卡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鹊舟,嘴巴一开一合,看口型大概是在问鹊舟这是干什么。   鹊舟嗤笑一声,抖了抖剑上沾染的血,说:“别装,那信纸上是撒了毒粉吧,我能摸得出来,所以刚才压根儿就没用口鼻呼吸。你在我没立刻昏死过去的时候就该察觉到不对了,但你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太够用,还想骗我再看一次。啧,你的上级到底是怎么放心让你来执行这次暗杀任务的?”   师兄没有回他的话,捂住脖子在鹊舟第二剑刺!向自己的时候赶忙后退了几步。   “下辈子长点心吧。”鹊舟上前一步逼近这位不太聪明的堕魔者,在用剑法将其大卸八块彻底了结他性命之前说:“再附赠你一个小小的建议好了。我见过宗主写的信,他的字儿可和这信封上写得不太一样,你的仿写功力还得加强。” 第206章   堕魔的师兄死掉了,血肉模糊的在地上团成一堆。   鹊舟虽是罪魁祸首,却不愿多看那堆残肢一眼,口中默念几声罪过,心说真是托了宗门大比的福,现在魔族知道他实力强天赋高了,以后类似于这样的刺杀只会源源不断的来,真让人头秃。   沙沙——   风过林梢,把竹叶吹得沙沙响。   鹊舟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抬起头来,看到竹林顶端正站立着不少的黑衣人。   “好好好,原来是打算一次性将我解决掉。”鹊舟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一炷香后。   鹊舟撒开丫子跑在最前边,后边追着三十来个黑衣人,一阵风般掠下了砚池峰。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这些黑衣人单体的实力并不强,但架不住他们数量多,杀完一个又冒出来一个,杀完一批又冒出来另一批。   鹊舟跟他们耗了半天,发现再耗下去只能生生被他们耗死以后,他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逃跑。   至少他得从砚池峰跑出去,就文砚住的这破地方,连个救兵都不会有的。   鹊舟想去人多的地方求援,但跑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魔族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弄死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给砚池峰施了一层结界,让他无论如何都跑不出去,只能不断的在砚池峰上经历鬼打墙。   都怪文砚那傻逼,弄个什么人设不好,非得是朵不爱与人接触的高岭之花。这下好了吧,连累得他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   鹊舟久寻出路无果,只得停下来和那群黑衣的魔鬼们背水一战。   腥臭的血液与分不清是什么的粘稠液体齐飞,原本是谪仙居住的场所这会儿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文砚回到砚池峰的时候怔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不好,是调虎离山!   边城忽然有大量魔族出现或许只是个引诱他暂时离开砚池峰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宗主,也不是只有宗主才能开启的登仙台,而是他这个潜能无限的徒弟。   背后策划这一出的人知道宗主在收到求援信后会私下找他前去商议,从而让鹊舟落单。这人必定是堂主长老之流的人物,否则不会知道这一点。   文砚来不及去多想这人是谁,砚池峰上满地的惨状让他一刻不停的朝深处赶去。   鹊舟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文砚紧赶慢赶,等他找到鹊舟的时候,鹊舟正浑身浴血的跟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而在鹊舟看不见的身后,另一个黑衣人正举起刺刀要从上到下直直朝鹊舟后脑戳下。   “小心!”文砚出声提醒,同时他已操控佩剑出鞘朝那偷袭者后心刺去。   鹊舟其实预感到了身后的偷袭,事实上他也是想要采取行动进行应对的,只是面前正与他交手的人身手不凡,他根本无心去顾其他的,不然最后都是一死。   还好文砚这一救兵赶来的及时,不然他今天真得命丧于此。   “谢了师父!”鹊舟大喊了一声。   文砚的佩剑如一尾游鱼般在场上快速穿梭而过,数十个黑衣人被贯穿了身上的致命处,身体如多米洛骨牌般接连倒下。   鹊舟压力骤减,刚要喘口气,只听天边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一下子就布满了黑紫色的乌云。   一个漆黑的大洞出现在空中,仿佛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有源源不断的魔物正从洞中涌出。   鹊舟没忍住爆了句粗,转头问文砚:“这能打?!”   文砚眉头蹙的死紧,并未回话,而是掐诀念了句什么咒。   鹊舟以为文砚要开大了,颇有兴致的盯着文砚看,可谁知就在下一秒,天上的魔族大军与雨点般朝下落来,喊杀声不断。而在他身侧,空间扭曲了一下,撕开一条裂缝般的传送门,有吸力从门内传出,要把他整个人都拉扯进去。   鹊舟抵抗着那股吸力,偏头一脸讶异的看向文砚,不解文砚这是要干什么。   “门后就是登仙台,你且放心去吧,门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文砚处变不惊,说完这句就一扬手将鹊舟推进了裂缝之中。   在被裂缝完全吞没之前,鹊舟看到第一批从黑洞中涌出来的魔族已经落到了文砚的身后,它们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就要向文砚扑去。   裂缝消失,一切声音也都随之消失,整个世界仿若被按下了静音键,让鹊舟感受到了片刻的空茫。   好在声音很快就回来了,但不同于外边世界的嘈杂,这里没有喊杀声和恶魔般的怒吼嚎叫,有的只是几声断续的鸟鸣,叽叽喳喳的,像世外桃源。   鹊舟回了神,飞快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试图找到那道裂缝重新回到外边的世界里去,可惜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鹊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脑子里有些乱。   外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天上那个大洞很明显是连接着魔族和人族的一个通道,在上辈子的故事线里,那条通道是否也在这个时间段被开启过?   如果被开启过,那他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上辈子的魔族是在雀周18岁的时候才开始正式入侵人族的,在雀周18岁前发生的事儿应该都不算严重。   可如果这条通道并未在上辈子的故事线中开启过,那情况就很糟糕了。   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是只冲着杀他来的啊。这阵仗,说是魔族提前开始全方位入侵人族了也不为过。   鹊舟烦躁的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他这场游戏玩得太被动了,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主动造成或触发的。换句话说,他好像始终在被推着走,大部分事情都是发生了以后他才能去想办法应对的,而不能提前做好准备。   鹊舟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想,他这次可能完不成游戏任务了,就算侥幸能够完成,那也是很不得劲儿的那种。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他现在被文砚扔到了这个据说是登仙台的地方,在找到出去的方法之前,他应该是死不了的,就是不知道等他找到方法出去了以后外边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希望人族到时候还没有团灭。   往好里想想,说不准这次魔族的行动就是单单冲着他来的,他消失了,那些魔族也就撤退了。   鹊舟叹了口气,睁开眼来把关注的重心落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一座山的山顶。山很高,山顶周围缭绕着云雾,宛若仙境。   这里是登仙台。至少文砚说这里是登仙台。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传说只有登云宗宗主能开启的登仙台最后会被文砚打开,但他既然进来了,就不会空着手出去。   鹊舟四处走了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前人留下的宝物,但山顶有树有花有草有石头,山上该有的东西它都有,就是没有武器法宝。   “总不能让我摘三棵草出去吧?”鹊舟盯着山道两旁长势喜人的药草,喃喃。   摘草是不可能摘草的,鹊舟决定再四处转转,至少得把这一整片空间都给逛一遍才行。而等鹊舟花了些功夫把到处都逛了一遍以后,鹊舟不得不承认一点:这里的确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宝物。   难道这里不是登仙台?   砚池峰上。   天空上的黑洞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有魔物涌出,文砚杀掉了第一批攻下来的魔物,破开砚池峰上的结界下了山。   登云宗内此时也已经乱了套。   魔物并非是单单冲着鹊舟来的,鹊舟顶多算是一个导火索。   登云宗在宗门大比之后接连杀了太多的堕魔者,也许他们的这一做法激怒了魔族,才让魔族想要给他们和人族一个下马威。   登云宗是大陆第一宗门,在灵气还没有变得稀薄的时候,登云宗出了很多的修仙成功的大能。但饶是这样一个底蕴厚重的门派,在被大量的魔物进攻的时候,情况也很是惨烈。   “宗主呢!怎么没看到宗主?!那老不正经的东西跑哪儿去了?!”混战中,宗门二长老看到了忽然出现的文砚,大声质问道。   文砚从一个魔物的利爪之下救出了一名奄奄一息炼气期弟子,答说:“宗主早些时候收到一封求援信,这会儿应当正在赶往边城除魔的路上。”   “什么?!”二长老震惊,“边城也有魔族?魔族那边难不成是要……”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闲聊呢?!还不先赶紧将这些玩意儿全杀掉!”齐堂主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有人去把天上那洞给封了才行,不然这些家伙只会越杀越多,根本杀不完!”   “我去。”文砚说。   “我也去。”齐堂主道。   “不必,我一人便可。”文砚说着也不等大家再有什么异议,一招御剑飞行,眨眼间人已经到了半空。   齐堂主将长剑从一魔族体内拔出,抬头望了一眼,眸光闪烁,眉头也微微蹙了一下。   “清池他一个人真的能行么?要不我还是跟他一起去好了。”齐堂主说着就要往剑上跳。   二长老闻言将齐堂主的肩膀按下,说:“让清池自己去吧,他都说了他行,我们还是先操心操心宗门内的那群修为尚浅的弟子们吧。哎,说到弟子,怎么没见着清池那小徒弟呢?那小孩儿还挺厉害的,拉过来做个壮丁应该不错,人呢?” 第207章   早些时候,宗门密室内。   “等等。”文砚将要离开前往边城的宗主叫停下来,说:“魔族此次行动颇为蹊跷,边城动乱也可能是调虎离山,若你离开,宗门内失去一大战力,若魔族趁机在宗门内引发骚乱,我和众长老堂主恐无法应对,届时……”   文砚卡了一下,没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但宗主却替他把话说了下去,道:“届时你那小徒弟可能就没人管了,或许会被魔族趁乱杀死?”   文砚没说话,算是一种默认。   宗主不合时宜的哈哈笑了两声,“清池啊清池,该怎么说你才好呢,你对你那小徒弟是不是有些过于上心了?这种时候你明明应该先多关心关心咱们宗门的生死存亡嘛。”   文砚垂眸。   “好啦,我知道的,你那小徒弟天资过人,让他继续修炼下去说不定真能飞升成仙。这么好的一棵苗子,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忍心看他夭折。你说得对,魔族这次可能真的是在调虎离山,其真实目标就是要杀死你的小徒弟,阻止他继续成长。但即使知道这一点我也不能不去边城,否则那边的受苦百姓要怎么看待我们宗门?”   “但……这也不是完全无解。”宗主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张开五指,一抹荧光自他掌心中升起,“这是开启登仙台的钥匙,如果能让鹊舟现在就进入登仙台,那魔族再怎么把宗门搅得天翻地覆,也是伤不到鹊舟分毫的。”   “可他总会出来。只是取三样宝物而已,以他的性格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文砚道。   宗主又笑了起来,“你以为历代宗主进入登仙台真的是为了取得三样宝物么?那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登仙台真正的用途可不是用来寄存法宝的,而是用来存储天地灵气的。”   文砚愣了愣。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本来就是只有宗主才能知道的秘密。但如今情况紧急,我只能破例将这个秘密告诉你。清池,我信得过你,这开启登仙台的钥匙我先交由你保管,你可以在你认为恰当的时机激活它,让你的小徒弟进入登仙台,但你要记住,进入登仙台容易,要出来却很难。”   宗主将手中的那团荧光放到了文砚的手中,说:“登仙台本质上是一处灵气充沛的修炼场所,受曾经的众位飞升得道的前辈的限制,进入其中的修士只有等自身修为达到元婴级别才能从登仙台上离开,否则将永远被困在其中,直到死的那一天。”   登仙台内。   鹊舟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一个人茫然的坐在山顶悬崖边发呆。   呆着呆着,鹊舟忽然发现这地方的灵气挺浓郁的,就算他不去刻意的修炼,体内的灵力也在慢慢的增长。   这样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真的不是登仙台么?如果不是的话,这里能是哪里?如果是的话,这里为什么又没有所谓的宝物?   鹊舟想不通其中关窍,索性就不想了。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要怎么离开这里,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没有答案的。   既然不能走正规途径出去,那就想办法走不正规的途径吧,比如依靠武力强行从这个空间中突破出去。鹊舟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水平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但这里灵气很足,他大可以花一点时间在这里修炼一下,说不定等他突破到元婴级别了就能撕裂空间出去了。   再不行的话那就继续修炼到化神期,再不行就再继续修炼。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鹊舟打定了主意,盘腿在崖边运转起修炼心法。   山中无日月,再加上修炼时鹊舟本身毫无时间观念,等到鹊舟体内灵气结成一个小小的婴孩时,鹊舟睁眼,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鹊舟起身,他的身体比起从前更加的轻盈,身量也拔高了些许。   鹊舟推测自己可能在这儿待了三四年的时间,但具体多久还得出去了找个人打听一下才能知道。   那么他现在能出去了吗?   鹊舟尝试了一下去撕裂空间,可空间纹丝不动,眼前的空气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不行么?但再修炼下去,等他十八岁了,外边的世界可就真得毁了。   正发愁之际,鹊舟回头时忽然发现身后不远处多了一道石门。   说是门,其实那只是用石头垒出来的一个类似于门的框架,中间是空心的。   鹊舟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朝石门走了过去,伸手向中间的空洞伸了进去,指尖在触碰到某一条界限的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般消失不见了,可等他把手指抽回时,指尖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来这真的是一道门,穿过这里他就会出现在另外的空间中。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跨过了门。   伴了他很久的鸟鸣声消失了,一直萦绕在他鼻尖的花香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一股腐败难闻的气味。   鹊舟环顾四周,他身后的石门并未跟他一起来到这里,也就是说那是两个空间之间的一条单行道,他过来了就不能再折返回去。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鹊舟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讶然。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的地形走势看起来很像是……砚池峰。   可是这里并没有砚池峰上该有的随处可见的竹子,也没有如墨一般的池水和池水中无忧无虑的鱼。这里有的只是一个干涸的水坑和满地的焦黑。   曾有一场大火光顾过这里,烧毁了这里的所有东西。   鹊舟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莫非人间已经生灵涂炭了?!   鹊舟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登云宗都看了一遍,本以为砚池峰只是一个个例,但砚池峰外的损毁程度比砚池峰还要严重。   就拿万宝阁来说,曾经的万宝阁是金碧辉煌的,让人一看便知其中富贵。但如今的万宝阁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满墙的金箔早在烈火中被融化成了小小的颗粒,就算没有被人捡走,这会儿恐怕也落到了满眼断壁残垣的最底部。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对自己在登仙台中呆的时间估算有很大的误差?难道他今年已经十八十九岁了?还是说他担心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魔族真的提前开始侵略人族了?   人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找不到?人都去哪儿了?   鹊舟离开登云宗下了山,山下也没比山上好多少,那些城邦村落的全都成了废墟,很难看到一个活人。   鹊舟没有停下,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往前不停地寻找,试图找到个人问问情况。这一找就是大半天的时间,等鹊舟在一个破败的城镇里的一间破败的小屋中找到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男人一开始很害怕鹊舟,看到鹊舟的时候像是见了鬼,一个劲儿的往角落里躲,嘴里大喊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语。   鹊舟再三向男人表示了自己的无害,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男人的信任,能够跟男人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说话。   “大概是两年前吧,忽然就出现了好多好的怪物,它们看到人就杀,一夜之间就已经把镇上的人给杀的差不多了。我运气好,我当时躲在床底下,它们没发现我,后来那些个宗门的修士终于来了,他们跟怪物打,一直打一直打,等把这里打得面目全非了,他们和怪物就都消失了,也不晓得是都死了还是去别的地方了。”男人说。   “那你的腿……”鹊舟视线下移,落到男人断掉的一条腿上。   男人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回忆起了失去它时的情形,面露苦色,“怪物走之后我就在这里苟活着,反正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些粮食没人要,我就和其他几个还活着的人一起收集起来,大家一起赖活着。但就是前段时间,又有怪物来了,它们发现了我们,对我们一通追杀。跟我一起的那些人都在那时候死了,剩我一个侥幸活下来,但也没了一条腿。唉……下次在遇到它们,我也活不了了吧。”   鹊舟没有说安慰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谁都知道这男人的处境很危险。   “你知道那些魔物往哪里去了么?”鹊舟不打算继续深挖男人的悲惨过往,换了个话题。   男人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给鹊舟指了个方向,“可能是那边吧,我也不敢保证。”   “没事,多谢了。”鹊舟起身打算去男人指的方向看看。   要想知道更多的情况,问这些幸存下来的民众没有用,他必须得找到人魔两族的主战场才行。   男人在鹊舟离开前叫住了他,犹豫了好半晌才没报什么希望的问他说:“你说你是修士,之前和那些怪物打过交代,那你……你觉得我们人族会输吗?那些怪物会把我们全都杀死吗?”   鹊舟唔了一声,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现在是真挺没底的。   不过希望总还是有的,哪怕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点大的希望,总也比没有希望来得强。   所以鹊舟回答男人说:“我们会为了赢战到最后一刻的。”   就算会输,那也要玩到真正输掉游戏的那一刻,而不是中途因为一些无法预料的小变故就自己先判了自己的失败认输投降。 第208章   鹊舟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主战场,但是他找到了一个修仙者小队。   小队一共十八个人,都是修士,修为平均在金丹初期的水准。   据小队的领头人说,他们是众多救援队伍中的一个,负责搜救周边区域的活人,将他们带回到人族目前的临时驻扎地去。   鹊舟一听有临时驻扎地,忙问起里边有没有登云宗的人。   领头的修士名叫谭守,闻言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找登云宗的人?”   鹊舟说:“因为我是登云宗的弟子,这些年我闭关修炼错过了很多事情,醒来一切都变了,我一直在找他们。”   谭守怔了怔,叹了口气,面露不忍,说:“登云宗是当年最先受到魔族攻击的宗门之一,也是魔族重点攻击的对象。登云宗弟子早在那一场战役中就折损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也在后来和魔族的对抗中相继离世。如今……还活着的登云宗修士恐怕不多了。”   鹊舟没敢问这个不多了究竟是有多少,更何况他问了谭守也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那文砚呢?就是那个清池长老,他怎么样?还健在吗?”鹊舟问。   谭守说:“清池前辈修为深厚,自是不会轻易败于魔族之手。不过……我前些日子听说清池长老和那些厉害的修士们打算一同前往魔族大本营,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鹊舟连忙问了魔族大本营的位置,谭守指向东方,说通向魔族大本营的入口就在那个方向,他只需要一直往那边走,走到大陆的中间位置以后,他就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紫色的门,跨过那道门就可以深入魔鬼的世界。   只不过门前有很多的魔族把守,隔三差五的还有很多魔物从门内涌出,要想进门并不容易。   “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劝你不要去找清池前辈。门那边的情况太复杂,也太危险,即使是我们这样金丹期的修士去了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如果你有事情想要找到前辈那样的人说的话,可以去临时驻扎地看看,那里也有修为深厚的大人物,或许你可以跟他们讲。”谭守诚恳建议道。   鹊舟却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谁说,我只是想找到清池长老而已。”   “哎,我真不是在开玩笑,清池前辈他们去的地方真的很危险。你……”   “谢谢你的提醒。”鹊舟打断了谭守的话,笑笑说:“不过他是我师父,我不能看他一个人去送死吧?”   魔族来势汹汹,上辈子的人族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这辈子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文砚此行去了八成是回不来的,他虽没那么在意游戏里文砚的死活,但让文砚在一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死掉他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再说了,去魔族大本营的人员名单里本就应该有一个他,不然他还玩什么游戏?从一开始就躺平好了。   鹊舟告别了谭守等人后就开始朝大陆中部赶。   他如今修为已至元婴,日行千里根本不在话下,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之所以是附近而不是门口,是因为这里果然如谭守所说到处都是魔族的身影,要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行动可谓是寸步难行。   鹊舟花了些时间去踩熟周边的地皮,在脑海中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然后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正式开始了行动。   是夜,巨大的紫色的门静静地伫立在大陆最中心的位置,天空中紫色的云层密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门口巡逻的魔族队伍里,一个长着鸟类脑袋的兽形魔打了个呵欠,跟走在自己旁边的兔子头的兽形魔说:“哎,你是新调来这边巡逻的吧?刚从门里出来?你知道门里的事儿吗?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说说呗。”   “你是指那几个人族修士的事情?这我可不清楚,他们进去没多久我就该出来了,你要想知道的话就再等两天,等再来新人的时候问它们去吧。”兔子头说。   “你不知道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那些人是上头吩咐了要主动放进去的,想必里边早就设好了陷阱在等他们跳进去,凶多吉少咯。”   “那可不好说。”兔子头高深莫测道:“虽然我没亲眼见到,但我听说魔王这次想要练兵提拔个人,放那些修士进门说不准是拿来给那个家伙练手的。”   “哦?什么人能得魔王的青睐?”鸟头魔来了兴致。   “我没和他正面接触过,只远远的看到过一眼,是一个戴面具的家伙,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外强中干。”   “能被魔王看上的,肯定不是简单角色,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个修士了,据说那些都是修士中的翘楚,眨眼间就能灭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   “你可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再厉害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交谈声随着巡逻队伍的远去而逐渐微弱下去,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旁的柱子背后才转出个人来。   鹊舟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都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趁着没人往自己先前寻好的一处藏身之地跑了过去,藏好自己后又等待着下一个巡逻队伍离开。   等待期间,鹊舟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之前那两个小魔兵说的话。   一个被魔王看好的戴面具的神秘人。   会是欢欢么?虽然那家伙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魔族中人,但在鹊舟看来,他十有八九和魔族脱不开关系。   如果兔子头说的那个戴面具的人真是欢欢,那是什么原因让欢欢不再撇清自己和魔族的关系,重新回到魔族怀抱的呢?   鹊舟有些好奇,好在只要他进入那扇紫色的大门就能知道答案。   和门外的巡逻守卫周旋了好一会儿后,鹊舟终于如愿进入了那扇紫门。   眼前的空间扭曲了一瞬,下一秒鹊舟发现周身环境巨变,他已经来带了一处开阔戈壁般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有一点和戈壁不同,那就是这里的地面是黑色的,偶尔夹杂着些许暗红。   说也奇怪,门那边重兵把守,门这边倒是了无人烟了。不过这也方便了鹊舟的潜入,要是他一过来就被众多魔物包围的话,他还怎么去找文砚?   鹊舟用斗篷更紧的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企图在魔物看到自己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他跟它们的的种族差异。   简单做好伪装,鹊舟就踏上了在魔族的地盘上寻找自己师父的道路。   魔域某处。   数不清的魔物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方圆十里几乎都成了尸山血海。   而在血海的重心,有两方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正无声对峙着。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魔族一方的带队首领,那人带着一副笑脸面具,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的修士们,说:“你们不会觉得光凭你们几个就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打赢我们吧?太天真了。”   “那也杀了你们不少人不是么?”人族这边有一修士说到。   “杀它们没用。一些虾兵蟹将而已,死就死了,反正这样的小卒我们还有很多,就算耗死你们你们也是杀不完它们的。”面具人说。   “你最好是。不然等我们杀到魔王殿前,有你们好果子吃。”那修士说罢就拔了剑,“也别废话了,来吧,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行踪,那就痛痛快快的来一场死斗吧!”   “倒是不着急。”面具人摇了摇头,面向那位修士说:“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们的行踪会暴露么?你们都是元婴级别的修士,个顶个的厉害,隐匿功夫一流,想要偷偷闯个魔域不难,甚至想一路走到魔王殿也简单。可为什么你们会在刚进入魔域的时候就被发现呢?”   修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之前开口的那位修士站了出来愤怒道:“你少妖言惑众了!我告诉你,这招挑拨离间对我们没用,你还是少费口舌吧。”   “哦,是吗?”面具人若有深意的将脸面向修士中为首的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姿容胜雪,仿若这黑暗魔域中唯一的那抹光。   此人正是鹊舟一直在寻找的文砚。   文砚见面具人看向自己,脸上淡漠神情不变。他没有打算和此人聊闲天,拔出长剑直接挑起了一场新的战斗。   如面具人所说,在魔域之中有着数不清的虾兵蟹将。它们像雨后春笋般,杀死一批就又冒出来一批,仿佛无穷尽,不断的消耗着众位修士的灵力。   要知道这魔域可不如人间一般灵力充沛,修士们若是在这里耗空了灵力,那和普通人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这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尸山血海让人触目惊心。   修士们灵力虽未耗尽,心态却有点小崩。   这死循环一般的杀戮何时才能告一段落?难倒这魔域之中真有无穷尽的魔物么?   正在大家心生倦意之时,一少年人的闯入终于让局面有所变动。   “欢欢,你不是说你并非魔族中人么?你果然在骗我。” 第209章   一道声音的闯入让戴面具的魔族一下子愣在当场。   不只是他,听见这声音,同样怔愣了一下的还有人族方的登云宗清池长老文砚。   “你怎么在这?”原本还混乱的战局因为双方领头人的停顿暂时停了下来,文砚侧头看向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鹊舟,问:“谁让你来这里的。”   鹊舟听其语气,与其说是问,倒不是说是在谴责他这种深入敌营的做法。   “我从登仙台出来,听闻师父来了这里,我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鹊舟简单解释一句,站在文砚身侧,视线重新落回到对面那个面具人身上,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老相识。”   “清池,这是你徒弟?哈哈,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能自己一个人闯到这里,想必修为也很是了得。只不过……”修士中有一长相豪放粗野的汉子不顾时间地点场合的哈哈一笑,但话到末尾又转了个调,变得深沉了些许,“小家伙你是怎么认识这魔物的?”   “谢谢前辈夸奖。至于我是怎么认识这家伙的,就要问他了。”鹊舟说着,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欢欢身上挪开。   欢欢耸了耸肩,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当初早就说了让你别修什么仙,你要是不修仙,我们如今也不会成为敌人。”   “可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魔族的人难道不是你么?”鹊舟歪了下头,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们魔族都像你这样可以想撒谎就撒谎,不用对自己说的话负任何的责任?”   欢欢面具下的唇微微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即使我今天承认自己是个魔族,那也只能说我们立场不同,而不是诋毁我的人品吧。”   “魔族哪里来的人品一说呢。”鹊舟笑着摇了摇头,“也罢,既然你说了我们现在立场不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叙旧到此结束,多余的话等大家都下了地狱再细说吧。”   鹊舟话音落下,在场的都知道这是开战的信号,于是大战再度开启,魔物的喊杀声和修士的术法落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鹊舟没有过多的去和魔族的那些虾兵蟹将们纠缠,在和文砚有了一个短暂的视线接触后,鹊舟便直接向欢欢发起了挑战。   欢欢也不说什么,沉默的迎上了鹊舟的进攻。   欢欢无疑是个很强劲的对手,即使是当初那个逼得鹊舟差点儿跟其同归于尽的铃铛怪也不敌欢欢的半分功力。   和这样的强敌交起手来,鹊舟根本没心思去思考别的,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一招一式,避免露出太多的破绽来。   不过在专注之余,鹊舟还是有一个比较私人的想法。他想摘下欢欢的面具,看看那张面具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摘面具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在鹊舟第一次看到欢欢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他以为欢欢就是文砚,但在看到那张脸之前他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后来真正的文砚出现了,鹊舟也就暂时搁置了对欢欢这张笑脸面具的执念。   如今,一直说自己不是魔族的欢欢终于以魔族的身份出现在鹊舟面前,鹊舟才又生出了摘对方面具的念头。   也不为别的,他就是想看看这家伙面具下边的脸是不是跟那些兽形魔一样,是张不那么像人的兽脸。或者是跟那些低等魔族一样,长得歪瓜裂枣奇丑无比。再或者就是和铃铛怪鲶鱼精那样的家伙差不多,脸是美貌的,心却是黑的。   当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某件事并且他有做到那件事的能力的时候,事情做起来就显得格外的简单,但要真正完成这件事,还是需要费些功夫。   鹊舟好几次都碰到了欢欢那张面具的边缘,只不过都在快要挑开之前被欢欢躲开了。   鹊舟也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朝欢欢面门攻击。欢欢有心要阻止鹊舟摘掉自己的面具,下手不免就重了些许,没有如同一开始那般留力。   就这样,两人打得越来越凶,就算一开始都没打算对对方下死手,在不断的攻防间也慢慢动起了真格。   “你就让我看看呗,趁你还活着。一会儿要是我不小心把你弄死了,我再去揭开那面具,看到的脸就不那么完美了。”鹊舟说着,一记鞭腿扫向欢欢下盘。   欢欢跳起躲开,在鹊舟再度伸手朝他面门抓来时后仰躲开,说:“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别看了。”   “你没听说过禁区就是给人闯的这句话么?你越是不让人干什么,别人就越想干什么,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就杀了我好了,你有那个本事的。”欢欢意有所指,“铃铛怪当初就是那么死于你手的。”   鹊舟乐了,“你真当我不敢么?可我要是那么做了,你被完全溶解,我还怎么去看你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留个念想不好么?有遗憾才能永远记得。”欢欢道。   “那你想的还挺美。”鹊舟嗤笑。   稍远处,那长相狂野的修士施了个法术将自己和文砚罩在了一个透明的保护罩内,前仆后继朝两人杀来的魔物在触及那道屏障时就犹如被高温融化了般消失无踪。   “何事?”文砚知道在这种灵气稀缺的环境里,动用这种耗费灵力的法术肯定是因为施术者有要事要和他说。   狂野修士指了指那头打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魔,说:“你那徒弟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堂堂一个修士,打架不用法术,反倒是跟人家贴身肉搏起来了。”   文砚闻言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后他才问:“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我这不是好奇么,都说你从来不收徒弟,这好不容易收了一个,我当然想知道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他的了。”   “用不着我教,他自己就是个人才。”文砚说。   “哎哟喂,你这话我可听不出来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不过能在贴身肉搏这一项上跟魔族打得不分伯仲,他是真的很厉害。唉,真是棵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啊,可惜生在了这种时候。”   “没什么可惜的。他不会死。”   文砚的话音很笃定,这让修士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魔族的地盘上,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更别说一个孩子的命了,文砚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如此确信的说出那孩子不会死这样的话,到底是他太过自信,还是另有原因?   修士想不通,也没时间多问。维持保护罩是一件很消耗灵力的事情,他不得不在这时候撤掉保护罩重新亲自投入到和魔物的搏杀里去,否则他的灵力耗空,一会儿可能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保护罩撤去的那一瞬,保护罩破碎后形成的一块块小亮片自由落体着朝下方落去。文砚的视线有那么一瞬被落下的半透明光片遮挡了一下,等到光片落出他的视野,看清前方情形后,他的瞳孔一下就紧缩了起来。   “鹊舟!”   鹊舟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很熟悉,像是面前人会发出来的声音,可那声音又是从远处传来的,缥缈极了,像是他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某种幻听。   啪嗒——   雪白的笑脸面具从鹊舟掌心中脱出,在引力的拉扯下坠了地。   鹊舟看着面前那张面具下的脸,眼里情绪复杂,嘴巴几次张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疼得说不出。   可能是因为他和欢欢在战斗中发现就算彼此都下了死手也没办法拿对方怎么样,所以打起架来毫无顾虑,谁都没考虑过万一有一方不小心失了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正是因为这样,在鹊舟终于摘下欢欢的面具并因为那张脸而有短暂的身体凝滞的时候,欢欢没收住攻势,就那么一拳轰在了鹊舟的胸口上。   这一拳所蕴含的力气之大,即使鹊舟年幼时服用过欢欢亲自从拍卖会上给他拍下的红甲兽的肉,也没办法逃脱内脏都被震碎的下场。   鹊舟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想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点什么,可用力的下场是他咳出了一口血沫,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向后仰倒了下去。   这一倒并未倒在结实的地面上,有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他。   那怀抱是温暖的,即使这个怀抱充斥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鹊舟也知道接住他的人是谁。   那是他的师父,是文砚。   可他面前这个呆傻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被魔王看重的魔族新人也长着文砚的脸,只是年龄看上去稍小一些,眉宇间还有独属于少年的那种意气风发。   只可惜那种意气风发在他一拳落在鹊舟身上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鹊舟。鹊舟……   鹊舟闭上了眼,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离他远去。   尽管早就对失败的结局有所预料,但在真正输掉游戏的那一刻,鹊舟还是有些意外的。他还以为自己会在跟魔族的战斗中战死呢,结果战死是战死了,却死得有些突然、有些窝囊。   好歹让他拼尽全力的战死啊。明明还有余力,却因为一个走神就被打死什么的也太难看了吧。   鹊舟从游戏舱里爬了出来,茫然的坐在舱沿上。   话说文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为什么一场游戏里会有两个他?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还是说……两个都是他? 第210章   鹊舟不是多狂妄自大的人,从第一次进入《世界魔方》这个游戏开始,他就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输。   只不过输得有些出乎意料罢了,也有些令人深思。   鹊舟出了游戏后什么也没干,就躺在老旧的沙发上,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欢欢和文砚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件事让鹊舟回忆起了很多他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比如第一次见到身为清池长老的文砚的时候,文砚一直都没有问他的名字。那或许不是故作深沉,而是因为文砚知道他叫什么,所以才忘记了问他。   再比如他被文砚扔进登云宗后山闭关修炼的时候,欢欢出现在了结界中。一开始他以为欢欢是实力过人才能在不被文砚察觉的情况下进入结界,但现在想来,如果欢欢和文砚就是同一个人的话,那结界什么的想进就进了,跟回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   再再比如文砚一开始对他这个徒弟的压榨。鹊舟起初还当文砚压榨他做苦力不教他法术是为了磨炼他的意志,但仔细想想,欢欢一直都不希望他修仙,可他执意要修仙,或许是欢欢实在拿他没办法了,才让文砚现了身收他为徒,然后让他吃尽苦头,以期他能放弃修仙这条路。   可惜身为游戏玩家,有游戏任务在前,鹊舟根本就不可能放弃这条修仙路,欢欢再怎么阻拦他都是徒劳的。   其他的证明欢欢和文砚是同一个人的线索还有很多,像是这两人总是交换着出现在鹊舟身边,宗主传给文砚去青竹城调查儿童失踪案的信件飞到了他和欢欢所在的地方等等,可以说,但凡鹊舟提前做了两人是同一人的这种假设,他早就能拿到不少的实锤证据了。只可惜鹊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但问题又来了。   既然欢欢和文砚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在魔域里,两人能够同时出现?鹊舟稍一思索,很快便释然了。   哎,多稀罕呐,修仙界嘛,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一个人可以同时控制两具躯体这种事情对那些高等阶修士来说肯定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他与其纠结这一点,不如多想想文砚为什么要投奔魔族。   哦,这个问题好像也不用怎么想。与其说修仙界第一人竟然投奔了魔族的怀抱,不如说是魔族安插到人间的卧底一不小心成了修仙界第一人。   难怪雀周那辈子人族灭得那么惨,有这么个超强卧底在,人族怎么赢?   稍微把思绪理清了些许后,鹊舟疲惫的叹了口气。   文砚啊文砚,要怎么说你才好?明明之前你的存在都能帮我赢,到了这一场我反倒是输在你手里了。   鹊舟越想越不得劲,最后干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这是……真的栽了啊。   鹊舟扪心自问,如果欢欢那张面具之下的脸不是文砚的,而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他都不至于愣那么一下以至于错失了躲开欢欢攻击的最佳时机。   只有文砚,只有那张脸是属于文砚的,他才会忽然跟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的停下来。   当时在魔域里的,不管是人还是魔,哪怕是文砚和欢欢,恐怕也全都不知道鹊舟在摘掉欢欢的面具之前就已经把那可以无视等阶吞噬一切的法术准备好了,只要他在看清那张脸后轻轻抬手往欢欢身上一拍,欢欢就绝无活的可能。   但鹊舟最终并未举起那只手。不是内脏破碎完全没有力气举起,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对,就是莫名其妙。一个游戏玩家居然会不忍心杀死另一个游戏玩家,这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嘛。   鹊舟苦笑一声,放下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游戏复盘和复杂的情感大戏到此为止,他现在得打起精神来去迎接一个结果了。   这个结果关系到他这五天的游戏时光是不是白费,这对他来说无比重要。如果他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在看到结果以后被确定是白干,那他的情绪可能会有更大的波动。   鹊舟打开了电脑,慢吞吞的进入了游戏论坛,在看到一个帖子的标题后,他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了下来。   那帖子名为:好嘛,所有玩家全军覆没,明天直播看个锤子哦。   好啊,都输了就好啊。大家又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呢,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局。   鹊舟放心的关掉电脑去睡了觉。   帖子里。   1L:哈哈哈,好啊好啊,都死啦哈哈哈哈全都死啦!大家明天也别早起看直播了,全黑哈哈哈哈!看个屁嘞!   2L:鉴定完毕,楼主已疯。   3L:哈哈哈哈都死啦都死啦!最惨的是刚复活的那位也死了,复活了一个寂寞哈哈哈又惨又好笑。   4L:我觉得不会没有直播看的,如果所有玩家全都进入复活场了的话,那就没必要保密了,而且明天本来就是最后一天测试直播了,把复活场的内容播出来给我们看也不碍事。   5L:楼上说的有点道理,楼主不用这么着急着骂街,明天起来看一眼直播就知道了。   6L:话说明天就最后一场了,大家觉得最后哪两个人会赢?本来今天要是剩两个人不被淘汰的话多半就是那两个人获胜了,结果那三个一直没被淘汰过的主播今天全淘汰了,死的一个比一个惨,不愧是修仙主题啊。   7L:我猜兵哥哥和龚天能赢吧,那个叫花子最后死得太莫名其妙了,感觉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8L:别黑我们小叫花子好吧,人家那叫真爱,不叫莫名其妙OK?不过客观一点来说,小叫花子这场游戏发挥的确实没有他之前几场发挥得好。   9L:同意楼上的,我也是一直看雀周直播过来的,他这场真的玩得不太行,感觉游戏主导权一直都不在他身上,完全被剧情推着走,最后不输才怪了。就算不是死在文少手里,也会死在其他魔族手里的。   10L:回7L,我也觉得兵哥哥和龚天能赢,毕竟人家硬实力摆在那里,如果复活场是体能或者战斗竞技类型的,那他肯定稳赢。龚天虽然在战斗方面没那么厉害,但人家是游戏主播,玩什么游戏都厉害,应变能力强,赢面也挺大的。不过那个叫花子应该也不弱,我看他粉丝还挺多的,应该也有点东西,哎,最后谁能赢还真不好说。   11L:主要是咱们都不太清楚复活场的机制是什么,不过看现在这情况,想复活应该挺难的,毕竟这么几天了也就只有一个人复活成功过。要是最后杨毅、龚天、雀周全都没成功复活,还真不好说他们三个谁能综合成绩排前二。   12L:也是,啥都得等明天才能知道。大家早点洗洗睡吧,明天就最后一场了,且看且珍惜啊,这次测试完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游戏才正式上线呢。   13L:能不能看还是个未知数呢。   14L:不是我说啊,我三开窗口,这次三个人的直播我都看了,有一说一不黑不吹啊,其实不止雀周这把玩得不行,杨毅和龚天玩得也不行。要是玩得好他们能全都死了?而且要知道杨毅是有剧本的好吧,他剧本里记录的上辈子的事情可比雀周和龚天详细多了,不像雀周和龚天基本上是盲打。还有就是龚天的这个修仙界其实比另外两个人的都要简单一点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魔族卧底什么的,就和魔族无脑硬刚就完事儿了,他就是输在自己没那么擅长打架而已。   15L:点了,我一直都觉得综合来讲小叫花子的游戏难度是最高的,啥都不知道不说,还有那么多卧底,就连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魔族的人,这怎么打?我劝一些网友不要光看到人家最后输得有点拉跨就开喷。(不过确实挺拉胯的哈,但是好好嗑啊,大家换个角度看,这不就是糖吗?)   16L:哈哈哈刀里找糖是吗?虽然小叫花子不忍心对文少下手是糖,但是文少一拳打死小叫花子是惊天大刀啊!   17L:文少半夜做梦醒来怒扇自己两个大嘴巴说:我真不是个东西啊。   18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L:不是,你们叫花子的粉丝能不能去重新开个贴狂欢啊,这个贴是讨论最后谁能赢的好吧!   20L:屁!这个贴明明就是来吐槽大家全死了的!   不管网上讨论得有多么热火朝天,鹊舟这一晚上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八点,鹊舟准时躺进了游戏舱。   说实话,在修仙界呆久了,重新回到现实后一看到游戏舱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还真挺出戏的。也不知道这几年修仙经历给他造成的影响要多久才能消失。   在游戏舱里躺好之后,鹊舟看到了直播开启的提示。他没有多意外,毕竟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公开复活场的画面很合理。   闭上眼,在意识沉入游戏前,鹊舟脑海中想起的是上一场游戏的最后欢欢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眼神。   错愕、慌乱、无助。   这家伙出游戏后竟然没想办法联系他,真沉得住气啊。 第211章   “雀周先生您好,欢迎您进入《世界魔方》,您今日的旅途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倒计时:3,2,1——”   鹊舟睁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破败的屋子里。   屋子面积不大,其破败程度让鹊舟联想到了上个世界一开始时的小破茅草屋,不过这里恐怕要比小破茅草屋还要破旧荒废一些,因为这间屋子的墙壁上已经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阳光从碎掉了玻璃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光柱间可以看到室内扬起的浮尘和两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屋子中央的一个木质小圆桌上,一台被爬墙植物的两根枝条缠绕的收音机正艰难的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鹊舟细听了一会儿,从滋啦声中辨别出了几个字:……基地已沦陷……保持希望……活下去……   又是末世主题么?鹊舟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发现这次的任务没有任何的背景介绍,也没有什么前情提要,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这两个字让鹊舟挑了下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上一个丧尸题材的游戏里,除了杀死所有丧尸之外,另一个完成任务的途径那也只是成为三万幸存者之一,但这次确实要他成为唯一的那个幸存者,这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   之前几天的复活场也是这样的任务么?那就难怪只有那么一个玩家能够成功复活了,因为这真的很不容易。   关掉任务栏,鹊舟打算先在屋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他现在还不清楚屋外的情况,但想来外边的情况不会很好,毕竟屋内已经是这般光景了。所以他必须得找到一些可用的、趁手的武器才行。   鹊舟在屋里转了一圈,尽可能把自己的脚步声放到最轻。屋子里曾经的家具已经腐朽了,木头开始发烂,金属也生满了锈。鹊舟所到之处常常能看见各种各样的虫子,他拉开一个抽屉的时候还被从里面跳出来的老鼠吓了一跳。   好在惊吓不是白挨的,鹊舟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扳手。扳手也有些生锈,但硬度摆在那里,算是个不错的武器。   之后鹊舟又从屋子的各个地方搜集到了一些吃的,不过都不用他拆开包装就能知道里面的食物已经腐败了。   鹊舟看了眼这些食物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推算出这场末日应该已经开启了至少三年。   找不到人造的食物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搞一点大自然馈赠的食物了。   鹊舟打算离开屋子去外边看一眼,不过在经过玄关的时候,他看到了门侧墙壁上挂着的一面小圆镜。或者说的准确一点,是小圆镜中的他自己。   哦,难怪他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他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上个世界最后穿着的那身黑斗篷,是而黑斗篷下边的也是他在修仙界里穿的衣服。   怎么还搞联动呢?鹊舟吐槽着,好在他之前就发现这屋里是有衣服的,而且刚好是男装,尺码看上去也是他能穿的。   鹊舟换上了衣服,感觉全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没办法,那些古人穿的衣服实在是太重,也太不方便行动了。他上个世界已经忍得够久了,没道理都到这么一个比较现代的世界了还要受那罪。   光换了衣服还不够,鹊舟找到了之前在某个抽屉里看到的剪刀。他拿着剪刀走到镜子前,胡乱把自己那头长发给一剪没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鹊舟没有什么理发的经验,再加上剪刀的刀口生了锈,剪起来颇为费劲,所以剪完以后他的发型实在说不上好看,只能说颜值全靠他那张脸撑着,不然就是一整个垮掉。   收拾打理完自己,鹊舟终于拉开屋门离开了这间小屋。   既然任务说了要成为唯一的幸存者,那意思就是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幸存者。鹊舟并不知道这些幸存者之间会不会互相残杀,但他觉得玩家之间应该是会的,毕竟复活的名额就一个,他们不内讧谁内讧?   拉开门,鹊舟先看到的是一条走廊。   即使这个地方早就没有了电,走廊也并不昏暗,因为走廊两侧有不少屋子的门都是大敞开着的,那些照进屋子里的光就这么透过门来到了走廊上,让鹊舟可以清晰视物。   走廊上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鹊舟找到了楼梯口,顺着楼梯连续下了三楼才下到底。   这栋居民楼的单元门早就脱离了门轴横躺在了地上,如今门上落满了枯叶,还有不少野草从门上的镂空地带生长出来,不细看的话都看不到这地上还躺着一扇门。   鹊舟踩在门上出去了,有被眼前的情形小小的震撼到。   外边的世界说是森林也不为过,只不过这森林里充满了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那些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如今已经被植物侵占,或者说这些地盘原本就该是这些植物的,只是人类短暂的拥有了它们一会儿,现在又还给了植物们。   啾啾~   一只幼鸟落在了鹊舟头顶的一根从二楼窗户里伸出的树木枝条上,很快,有更多的幼鸟飞了过来落在同一根枝条上。   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也不知是在唱歌还是在开会。   忽然,鹊舟感觉到有一个庞大的影子从他身后笼罩了过来,让天都暗了半边。   鹊舟警觉地回头去看,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但当他抬起头时,天幕之上,一只巨大的橙红色凤鸟煽动翅膀划过天空,尾羽随风轻晃搅乱了天光。   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感让鹊舟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好在那凤鸟并未在意地面上的一个小小人类,就那么睥睨一切的继续朝着前方飞走了。   那真的是人间可以存在的生物么?鹊舟在天空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这里的确是末世,但或许不是满地丧尸的那种末世,而是存在着其他的危险。   回想起那只巨大的凤鸟,鹊舟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大号的扳手,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砰!   鹊舟抬头,目光锐利的投向右侧的一间店铺。   店铺的招牌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个面字,想来曾经是一家面馆。   之前那一声动静就是从面馆内传出的,鹊舟看面馆的大门敞开着,里边因为背光有些昏暗,就决定走近了看一看。   面馆内部很安静,鹊舟走到店门口的时候细听了一下,发现只能听见外边那种自然界中特有的不断地鸟鸣和虫鸣声。   无法,鹊舟只能往店内多走了几步,视线时刻关注着店内那些桌椅板凳底下的情况。   咕咕呱——   一只青蛙从地砖缝里长出来的杂草丛中跳了出来,鼓起腮帮叫了两声后又一个蛙跳跳进了另一个杂草丛。   鹊舟迟疑了一下,心里觉得之前的声响应当不是这青蛙发出的。   话说这里为什么会有青蛙,是附近有水源么?鹊舟把寻找水源的事儿提上了日程,打算一会儿从面馆出去了就去找水。   面馆内部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前堂的客人就餐区,这里摆放着左右各四套桌椅。另一个区域是藏在深处的备餐区,也就是厨房,两个区域中间由一道下半墙壁上半透明玻璃的墙面阻隔着。   只不过这地方还给大自然太久了,透明玻璃已经很脏了,没办法让鹊舟在昏暗的环境里透过玻璃直接看到厨房里的样子。   就餐区通往厨房的小门是半掩着的,鹊舟推门时感觉到了一点阻力,他料想那是门轴生锈的缘故,所以稍微用了些力。   门被推开了一个一人可进的缝隙,鹊舟故意在门口发出了一些动静,想看看里边有没有什么反应,但里边还是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鹊舟把扳手举到了身前,侧身进入厨房,在厨房内四处搜寻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吱吱——!   一只大胖耗子在鹊舟揭开一个落满灰尘的锅盖的时候尖叫着从锅里蹿了出去。   鹊舟肚子里的那口气提起又放下,暗骂了一句后打算离开。   想来之前的动静就是那老鼠弄出来的。   鹊舟走到厨房门前要侧身出去,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了一道很轻微的丝丝声。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鹊舟并未立刻分辨出声音来源的方向,但这并不妨碍他第一时间就警惕起来做好了攻防的准备。   哎,怎么他在修仙界修炼的那一身修为没有如同他的那身衣服一样跟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里呢?要是他现在还能用法术的话,哪里还会担心这担心那的?   丝丝……   同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这次明显离鹊舟更近了。   鹊舟忽然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想起来自己刚才漏看了哪里了,从进入厨房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抬头向上看过,而现在,那个发出声音的家伙就在他的头顶正上方!   鹊舟猛地抬头,同时手里扳手也向上砸去。   在抬头的那一瞬间,鹊舟看到了一张诡异的人脸,而下一秒,他的扳手就已经击中了人脸,发出锵的一声响。 第212章   类似于金属碰撞般的声响让鹊舟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正常情况下来说,人的皮肤或者骨骼和金属碰撞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如果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那就说明这个人的脸不太一般。   果然,鹊舟很快就知道这脸不一般在哪里了。   扳手将那张脸短暂的击退了些许,借着厨房门外漏进来的一丝微弱的光,鹊舟能大致看清那张脸长在一个庞大的身躯上。   这庞然大物并非人形,而是长着八条腿,俨然是一只蜘蛛的模样。之前鹊舟看到的那张脸也不位于蜘蛛的头部,而是在蜘蛛的腹部。   这是……人面蛛?   鹊舟想到了这么个名字,心里有些发寒。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看似跟游戏外的时间属于同一时代,但却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难道说是有外星物种入侵么?还是那些只存在于神话里的怪东西都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帮助下被迫成了真?   来不及多想,那人面蛛对着鹊舟的方向张开了腹部的纺织器,很快有白色的蛛丝朝鹊舟喷射了过来。   鹊舟连忙从门缝里卡了出去,伸手想把门给拉上,却因为门轴生锈没第一时间成功。   过于多的蛛丝虽然大部分都黏在了门上,但还是有少数从门缝里漏出来黏在了鹊舟的手上。   鹊舟后撤想要把手从黏腻的蛛丝中抽离,但那蛛丝的黏度稍微有一点超乎他的想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他无法将手抽离,那要不了多久他整个人都有可能被蛛丝给缠起来。   鹊舟眼珠微转,视线落在旁边的透明玻璃上。   他之前在厨房里转悠过,隐约记得这扇玻璃后边的灶台上摆放着一把菜刀。   就算菜刀的刀刃肯定已经满是锈迹了,但其锋利程度也比扳手强,说不定能斩断蛛丝。   思及此,在人面蛛找到方法从厨房内部爬出来之前,鹊舟用扳手砸碎了一侧的透明玻璃,然后在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中伸手进去掏出了那把菜刀。   菜刀的生锈程度比鹊舟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但鹊舟蹲下身来把手放低试着劈砍了一下连接着他和人面蛛的那段蛛丝,蛛丝应声断了一些,不算完全没有作用。   鹊舟又接连劈砍了几下,菜刀砸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有些心惊。   厨房内的人面蛛眼看着自己怎么挤都没办法从门缝中挤出去,干脆就换了个姿势和角度,让自己可以正对着门外吐丝。既然它没办法出去,那就先用自己的蛛丝把猎物给包裹起来,再把猎物从外边拖进来就好了。   鹊舟在看到人面蛛的动作后就对人面蛛的意图有所预感了,好在在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蛛网落下前,他成功砍断了连接着他手臂的最后一缕丝线,一个暴退躲了开来。   打不过就跑。鹊舟并不恋战,在重获自由的下一刻便朝面馆外跑去。   人面蛛眼看着猎物跑掉,气急,八条腿轮流着在门上敲打踢踏,最终的结果确实将门从里边给合上了。   门是出不去了,人面蛛调转了方向来到先前被鹊舟砸了个洞的玻璃窗口前。   已经碎了一个角落的玻璃就如同鸡蛋壳一般脆弱不堪,人面蛛只是爬到了玻璃上玻璃就不堪负重的整面碎掉了。   人面蛛得见天光,很快就从厨房中爬了出来。   满是脏污的玻璃碎掉后终于让微光大面积的透入了厨房,只见在无人注意的天花板上,有七八个蛛丝裹成的大茧黏在上头。这些茧并不完整,每一个上边都破有大洞,而透过洞口看去,无法被人面蛛吞食的白骨正静静的躺在其中。   鹊舟并不知道人面蛛从面馆厨房里出来了,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跑出了一条街的距离。   鹊舟也没敢多跑,怕再远一些会存在其他诡异的生物,也怕自己奔跑发出的动静会引来它们。   鹊舟就近找了个一眼能看到底的店面躲了进去。   这家店之前应该是卖衣服的,只不过如今店内的货架大多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少数一两个还站立着,不过看样子也不在原位上了,并且上边挂着的衣服裤子都已经破烂到没法穿的地步了。   鹊舟进入店内后率先去查看了店内的更衣室,更衣室是用布帘子当做门的,鹊舟站在门侧用衣架把布帘挑开,见里边什么都没有后才松了口气。   这里暂时安全,鹊舟想稍作休整,顺便也思考一下之后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清理掉店门上缠绕的植物,鹊舟把玻璃门关上,找到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这个世界无疑是处处充满着危险的,他如今没有任何的灵力,只能算是个会点格斗技巧的普通人。这样一个普通人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求生,其难度之大,让鹊舟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公平。   从游戏设计的角度上来讲,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游戏角色的强度肯定是会通过各种途径有所提升的,不会让玩家一直维持在最初的白板状态上。   不过具体依靠什么途径提升就要看游戏策划的想法了。有些游戏是依靠外部力量,比如依靠高级的武器来提升自身的战力,或者是依靠强力的队友。有些游戏则是依靠玩家游戏角色的个人力量,比如获得了异能,或者玩家个人属性面板会随着等级的提升而提升等等。   鹊舟暂且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玩家提升途径是什么,但他觉得一定是存在这种途径的,否则别的不说,单说之前从天上飞过去的那只巨大凤鸟,那玩意儿是普通人能打的吗?就算有千百个人在那凤鸟面前,也承受不起对方一翅膀扇过来的那种破坏力。   “唉,还是得找个人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才行啊。”鹊舟叹了口气。   只不过他到现在连一个活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幸存者到底有多少。   总不能只有他们这两百个参加游戏测试的人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正思考间,服装店的玻璃忽然被什么东西砸响了,同时店内的光线也暗了一大半。   鹊舟猛地朝门外看去,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正扒在门上。   这家伙不是别的,正是之前鹊舟在面馆里看到的那只人面蛛。   鹊舟惊了一下,同时胸腔里的心脏也砰砰跳了起来。   这里可不像面馆的空间那么复杂,这服装店里到处都是敞着的,只要那人面蛛闯了进来,他就很难再借助地形来躲避人面蛛吐出的蛛丝。   当一个人极度在意输赢的时候,任何的一点挑战都会让他感到忐忑心惊。鹊舟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如果他在复活赛里输了,那和直接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该怎么办?   鹊舟的第一想法是逃跑。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逃跑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如果明知自己没有能力和怪物抗衡却还要硬刚上去,那不是什么英雄主义,也不是勇敢,而是傻逼。   不过人面蛛就在门口,服装店又没有其他的出入通道,鹊舟有心要逃跑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路线。   看来得先将人面蛛引到店里来,然后他想办法躲过人面蛛的第一轮攻击,再和人面蛛掉换位置,把自己挪到门外去。   只要到了外边,他就能赌一把两条腿跑的有没有八条腿的快。   暂且制定好作战方针,鹊舟决定先简单布置一下店内环境,比如把货架给扶起来摆一摆,制造出一些复杂的地形出来,以免人面蛛长驱直入。   就在鹊舟扶起第一个货架的时候,店外忽得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   鹊舟疑惑抬头,还不等他的双眼看清外边情形,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就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咔哒。   鹊舟双耳捕捉到微弱的一声响,这让他变了脸色。   谁他妈泼了汽油还按了打火机?这是要把店里的他给一起烧死的节奏啊!   不等鹊舟有所举动,外边已经炸起了一团火光。   在汽油的帮助下,这火来势汹汹。饶是有一道玻璃之隔的鹊舟都感受到了火焰带来的热浪,更别说是被汽油淋了满身的人面蛛了。   人面蛛被火焰包裹,掉落在地上痛苦翻滚着,但四周都是助燃物,它扑不灭火,只能在大火中痛苦地死去,被烧成了小小的一团。   鹊舟这会儿也被从门缝中飘进来的烟呛得够呛,但好在他不是完全没有生路。   服装店内摆放有一台饮水机,饮水机上的水桶里还有大半桶的水,之前鹊舟看那水已经变了颜色就没在意,但这会儿这水无疑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鹊舟抱起水桶将里边的水全淋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从一旁地上散落的烂衣服上扯下一小块布料来,沾湿了捂住口鼻。   服装店的门被鹊舟从内部打开,没有过多犹豫,他一头扎进了冲天的火光里。   “你很厉害,这么大的火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敢往里冲。”在和大火隔了些距离的室外空地上,一人穿着身休闲服,边说着话边朝正怕打着自己身上火焰的鹊舟走了过去。   鹊舟把袖子上的最后一点火拍灭,忍着身上被灼烧后的不适,挑眉盯着来人,哼笑一声道:“没你厉害,敢在这种地方放火,就没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第213章   面前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放了刚才的那把大火。   鹊舟知道这人是谁,他之前在网上看过一眼这人的游戏视频。   此人名叫杨思奕,但在参与《世界魔方》的测试之前,更多的人只知道他的网名叫AAA小思攻略快报。   杨思奕是一个做游戏攻略的up主,之前几场游戏的表现都挺不错,只是比鹊舟早一场输了游戏,现在已经与最佳测试员无缘了。   杨思奕回头看了看身后熊熊燃烧的烈火,抬手推了推眼镜横梁,说:“那火会自己熄灭的。”   鹊舟嗤笑,“这到处都是助燃物,你是想说等它把这个世界全部烧完了就会熄灭了是么?”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打鹊舟的脸一样,刚刚还让人心惊的大火瞬间就灭掉了,只留下一股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浓烟。   鹊舟:“……”   脸有点疼。   “不用惊讶,游戏机制而已。”杨思奕毫不意外,温和的冲鹊舟笑了笑,“我比你多玩了一场,知道的自然比你多一些,所以你也不用为刚才的话感到羞恼。”   鹊舟简直无语,“我看上去很羞恼么?”   “不像,但保不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杨思奕说。   鹊舟觉得这人还蛮有意思的,说:“看不出来你这么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嘴还挺讨人厌的。不过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跟你这样的人待一块儿还挺有危机感的。”   “倒也不必这么急着避难。我看过你之前几场的游戏回放,你很能打,我不是你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可以和你组个队。”杨思奕说。   “没记错的话,这场游戏的任务应该是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而不是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小分队中的一员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事实上的确有办法能够让一整支小队都复活成功。”杨思奕看出了鹊舟隐约的不耐烦,但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完全不考虑组队这个建议直接离开。因为身为已经经历过一次复活场的老前辈,他知道很多鹊舟不知道的信息,这是他对于鹊舟来说的价值。   果然,鹊舟暂时放下了甩手走人的打算,决定好好听一听这位前辈的发言。他一抬下巴,示意对方详细说说。   杨思奕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吧,这边刚刚起了火,动静不小,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过来查看情况的。”   鹊舟没有否定这个提议,再次一扬下巴示意对方带路,活脱脱一大爷。   他倒要看看这攻略大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距离起火点一百来米的一处废弃楼房内,杨思奕拉了两张椅子摆放在还没有来得及砌墙的楼层边缘位置,示意鹊舟坐。   鹊舟坐下了。这里是五楼,坐在这儿他能清楚的看见外边的情况并且视野还算不错。   杨思奕也坐下了,说:“你知道在这种满是变异生物的游戏里要怎么提升自己的实力去与之抗衡吗?”   鹊舟没有徒劳的去猜,而是很直接的说:“不知道。”   杨思奕于是问了鹊舟一个问题:“你玩过那个开局一条鲲,升级全靠吞的游戏吗?”   鹊舟表情复杂,“你不会是想说要升级就得吃那些玩意儿吧?”   杨思奕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变态,毕竟还有不少蛇虫鼠蚁的,真要都吃的话有点为难人。在这个游戏里,只用去杀掉那些生物就好了。”   鹊舟蹙了下眉,觉得杨思奕这解释挺怪的。打怪升级是再常见不过的游戏角色升级方式,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杨思奕就不该跟他提开局一条鲲这一茬。   果然,杨思奕没等他发问就主动解释说:“杀死那些生物获得的并不是经验值,而是有概率能获得它们的某一种能力。就像鲲的游戏,吞噬掉其他生物就能获得其他生物的能力,让自己不断地进化。”   这么一说鹊舟就明白了。   这下是真有意思了,这复活场的机制好像比他之前玩的那些游戏都有趣得多。只不过他运气向来不好,如果夺取其他生物能力是概率触发的,那游戏的有趣程度会稍微下降那么一点点。   “夺取的能力可以叠加么?”鹊舟问。   杨思奕点头,“可以。想叠加多少都行,重复杀一种生物也有可能获得那种生物身上不同的能力,或者可以加强之前获得的能力。”   “那你刚才有获得那只人面蛛的能力么?”鹊舟想起这茬。   杨思奕遗憾摇头,“我运气不好。”   一听别人也运气不好,鹊舟就舒心多了,心情很好道:“那刚才那场火说灭就灭又是什么机制?”   “一种地图保护机制吧,总之当玩家有过度破坏游戏地图的行为的时候,就会触发这种保护机制。”   “不会受到惩罚?”   “不会。”   “那你之前说的可以组队通关又是怎么个机制?”鹊舟问。   “还记得我说的可以吞噬变异生物的能力的事儿吧?游戏里存在一种生物,如果能得到它的能力,就可以把队友同化成自己,相当于大家都是同一个人,自然就满足只有一人能复活的条件了。”杨思奕说。   鹊舟哦了一声,狐疑道:“自然界里有这种玩意儿?”   “啊,你是不是觉得那些变异生物都是在自然界里已有的生物的基础上进行的变异?其实不是的。”杨思奕摇头,“这里有很多全新的独属于游戏世界的生物,你可以叫它们幻想生物。你之前有看到那只大鸟吗?那是凤凰,应该也算幻想生物的一种吧。”   鹊舟想了想凤凰在各种作品里最为突出的一个特征,问杨思奕道:“杀了凤凰是不是有几率可以获得无限次重生的能力?”   杨思奕瞳孔地震,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鹊舟:“不是吧阿sir,凤凰也敢杀?”   鹊舟奇怪道:“不能吗?一个游戏设定里的大鸟而已,又不是真凤凰。”   杨思奕冲鹊舟竖起大拇指来,“还是你会想。我就不敢想了,那可是凤凰啊,神鸟啊,总觉得是不能亵渎的存在呢。”   “哪种生灵又是活该被亵渎的呢。”鹊舟哼笑。   杨思奕消化了一会儿,点头自愧不如道:“是我肤浅了,你说得对,所有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凤凰的命并不见得就比蚂蚁的命要贵重,只是人赋予了它们不一样的地位罢了。”   “我建议你还是少说这些话。你跟我可不一样,我就一街头要饭的叫花子,我干什么都无所谓,你可是大主播呢,谨言慎行啊。”鹊舟不是很善意的善意提醒道。   杨思奕耸肩,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那你现在愿意和我组队了么?”   “暂时同行可以,组队等找到你说的那个幻想生物了再说吧。”鹊舟道。   杨思奕闻言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更放心了一些。鹊舟能这么说,至少证明对方没有在敷衍他,而是认真考虑过组队这件事情的。   “只是你和我这个新人组队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鹊舟问。   “好处自然是有的,就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了。你知道的,我就一文弱书生,脑子勉强还能用,但架是真的打不了。我想,或许我能用我知道的情报来交换你的战斗力,协助我猎杀一些变异生物。”   鹊舟短暂思考了一些就答应了这笔交易。   互帮互助没什么不好的,有杨思奕在,至少他不用再两眼一抹黑的四处乱转了。   “那走吧,趁天还没黑。”鹊舟拍了拍膝盖站起身。   杨思奕也站了起来,“我知道附近有一个蚁穴,可以先拿它们试试手。”   鹊舟停住了所有的动作,问:“蚂蚁有什么能力?在三维世界看平面的能力吗?”   杨思奕道:“别那么损,我猜可能是力气增强吧。”   “能增到多强?”鹊舟不以为意。   从蚂蚁身上掠夺到的力气能有多大?这种程度的提升恐怕根本就不够看的。   但鹊舟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杨思奕说的那处蚁穴就在附近街边小巷子中的一家小店里。   巷子路窄,潮湿阴暗的环境让这里成了很多小生物的乐园。   蚁穴所在的小店面恐怕在灾难降临前就是个卫生不太好的苍蝇馆子,墙壁上肉眼可见的布满了油污。   店内有一半的空间被一面凹凸不平的泥巴墙隔在了后边,据杨思奕所说,这泥墙是那些变异蚂蚁自己一点点搬过来堆起来的,泥巴墙后边不出意外也全是泥巴,但里边有蚂蚁们留出来的供它们出入的通路。   鹊舟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蚂蚁窝,很好奇里边的蚂蚁个头有多大。像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很快就有蚂蚁从洞穴中爬了出来。   鹊舟一看,那蚂蚁足有他一只鞋那么大,虽然算不上什么庞然大物,但也很让人吃惊了。   这种变异蚂蚁杀起来不困难,因为就算变异了它们也还是蚂蚁,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再加上个头小,随便一点重击就能要了它们的性命,就连不擅长战斗的杨思奕也能轻松应对。   两人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先后从蚁穴中钻出来的蚂蚁杀死了,蚂蚁尸体堆成了一个小小的蚂蚁山。   正在鹊舟思考着连杀四十只蚂蚁都得不到异能到底是他运气差还是异能获得概率太低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他体内炸开,同时也有一行小字出现在他眼前。   恭喜你成功吞噬变异蚁,获得能力:能够举起比自己重10倍的物体。   鹊舟挑了下眉。   这样的增强好像还挺不错的。 第214章   鹊舟和杨思奕的运气都不错,在把蚁穴里的所有变异蚂蚁都杀死以后,两人都得到了变异蚁的能力。   “可惜只有十倍,没能再夺取到一次能力让这个倍数往上升一些。”杨思奕说。   鹊舟倒是没什么遗憾,知足常乐道:“有就不错了。”   说完,鹊舟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鹊舟蹙眉看向脚边的蚂蚁尸堆,犹豫了两秒,对杨思奕道:“抓紧时间趁天黑以前在附近找些能吃的东西吧。你知道这儿周围哪里有水源吗?”   鹊舟想起来之前在面馆里见到过的那只青蛙,想着实在不行的话抓几只青蛙烤来吃也不错,好歹人家原本就是一种食材,吃起来没有蚂蚁这么膈应人。   杨思奕摇头说:“暂时不清楚,不过可以找一下。”   “你不是已经玩过一次了么?”鹊舟提出质疑。   杨思奕啧了一声,“玩是玩过,但每一次的游戏地图应该都是不一样的,不然第一个被淘汰来这里的人不是无敌了吗?”   “也不是不合理。先来的多熟悉一下环境,然后赶紧赢了复活。后来的在前期吃一点亏,后期熟悉环境了再赢,多好。”鹊舟调侃道。   杨思奕推了推眼镜,“这样一来,你想复活就不容易了。”   鹊舟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听见杨思奕说游戏地图每一场都不一样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玩过复活场游戏的人一定会比没玩过的人要知道更多信息,但只要地图不一样,那大家就基本还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去找水源吧。”鹊舟说,“我大概知道最近的水源在哪里了。”   “哦?”杨思奕感兴趣的挑了下眉,“还没找就知道了么?”   “最近最好找的水不就是地下水么。”鹊舟说,“你这个做攻略的业务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杨思奕哈哈笑了两声,“地下水我当然是知道的,但你不得找找能下去的井盖么?”   鹊舟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杨思奕别废话了快去找吧。   井盖并不难找,在城市的街道上,井盖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只不过在现在这个城市被植物占领的时代,那些随处可见的井盖都被落叶或荒草遮盖了起来,不能叫人一眼就看到它们的位置,但只要有心去找还是能很快的找到。   费劲的清理完一个井盖上覆盖着的各种杂草,打开井盖后,鹊舟的任务栏自己弹了出来。   只见在成为唯一幸存者的任务下边多出了一行小字,写着一个支线任务:找到并救出下水道的幸存者。   杨思奕见鹊舟身形顿住,了然道:“你也接到支线任务了吧。不用惊讶,类似的这种支线任务会经常出现的,完不成的人就会被淘汰。这也算一种激励大家认真玩游戏的机制吧,不然在这种大逃杀类型的游戏里,想赢的话只用找个地方苟起来就好了,运气好的话总能苟进决赛圈的,太没有游戏精神了。”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玩游戏比较保守的风格。”鹊舟闻言倒是对杨思奕有了些许的改观。   杨思奕无奈道:“我只是长得斯文一点,会做游戏攻略的人哪儿有保守的?”   “没办法,你的外表太具备欺骗性了。”鹊舟说着,又看了一眼任务面板,在下去下水道之前问了个自己觉得疑惑的点:“对了,任务说要救下水道的幸存者,这和只能活一个的任务不是冲突的么?既然最后只能活一个,现在又有什么必要去救将死之人呢。”   “不一样。”杨思奕摇头,“这个是我之前忘记说了。在复活场里,幸存者可以细分为三大类,一类是我们这种玩游戏输了的游戏玩家,一类是设定上在其他世界里死亡了来到这里跟我们一样要争夺复活机会的NPC,还有一类就是纯粹的属于这个复活场世界中的本土NPC。主线任务说的成为唯一的幸存者里的幸存者只包含前两类,至于本土NPC是不算在其中的。”   鹊舟没想到一个复活场的花样还挺多,这弯弯绕绕的,还不如直接把两百个游戏玩家单独投放进世界互相乱杀来的爽快有趣。   “这种支线任务里要求我们去拯救的都是本土NPC,他们活着并不影响我们去争夺唯一幸存者的席位。”杨思奕说着,又想到一个值得注意的点,就顺便一起说了:“对了,这种本土NPC最好不要乱杀,容易引起NPC的民愤导致他们围攻你。当然,那种很讨厌的大家公认的傻逼是可以杀的。不过玩这种全息游戏我还是建议大家都不要去杀人,太不利于心理健康了。”   “多谢提醒。”鹊舟说着,朝井盖下边看了一眼,脚踩着下方的扶梯往下爬了下去。   杨思奕紧随其后。   二人下到底部之后果然看到了一条地下河,在人类停止向自然界排污很多年以后,地下水已经没有鹊舟想象中的那般满是脏污了。   自然有自我净化的能力,这种能力把地下打造成了一些小生命的乐园。   随时能挺听见的蛙类的呱呱叫声让鹊舟空空如也的胃部放了心,在解决口腹之欲前,鹊舟想先找到支线任务中提到的幸存者。   杨思奕却抱有和鹊舟相反的想法,在他看来,先解决温饱问题比做任务要重要得多。   既然杨思奕提出来了要先吃饭,鹊舟就没反驳,循着声音去抓了好几只青蛙回来。   杨思奕在两人刚从地面上下来的那块地方用收集到的木柴生火,等火燃起来以后,那边鹊舟也已经在河水边上把蛙肉给处理好了。   下水道里很快就弥漫起了一股烤肉的香味,在蛙肉即将烤好前,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弱声音传入了鹊舟的耳中。   “谁在那里?”鹊舟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距离他们十来米远的地方是下水道的一个转角,而声音就是从转角那边传过来的。   杨思奕没听见什么动静,因此在鹊舟发话的时候茫然的抬起头问了句:“什么?”   鹊舟没搭理他,眼睛一直盯着转角的位置不放。   没一会儿,有半个脑袋慢慢的从转角的墙壁后边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眼睛里满是紧张。   鹊舟见那脑袋出现的位置不是很高,猜测对方是个孩子,语气稍微和善了一些,问说:“你也是幸存者吗?你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他和杨思奕要救的任务目标了。   小孩见鹊舟语气柔和,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小小声的说:“还有叔叔和阿姨,他们生病了不能动。哥哥,你……你们有吃的吗?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鹊舟看了看火上烤着的仅有的四只青蛙,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的,但不多。”   杨思奕叹了口气,用只有鹊舟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最讨厌这种环节了,我上一场游戏里也是这样,在食物紧缺的时候接到个要把食物分给别人的任务,差点没饿死我。”   “无所谓,饿一会儿而已,吃的之后再找就行。”鹊舟很看得开,起身一把抄起那四根串着蛙肉的木棍朝小孩儿走了过去。   小孩是个男孩,头发乱糟糟的,可能是灾难发生的这几年里一直没有理过发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发梢有些遮眼睛,一副不太阳光的模样。   鹊舟走得近了,见男孩脸上身上都是脏污,不禁想起曾经正儿八经在街头流浪的他自己,颇为唏嘘的将四串蛙肉都递给了男孩,说:“吃的暂时只有这些,你先拿去应个急吧。你的叔叔阿姨在哪儿?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男孩接过蛙肉,很是感激的连声对鹊舟和杨思奕说了好几声谢谢。尽管他的肚子在看到蛙肉的那一刻就大声的咕咕叫了起来,但他还是抵挡住了近在咫尺的食物的诱惑,打算先带鹊舟二人去叔叔阿姨那里。   据说生了病的叔叔阿姨所在的位置并不远,远了的话男孩儿也不会闻到鹊舟他们先前烤肉的味道。   陆仁和贾依靠墙坐着,呼吸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对自己这具残破身体的状况他们心知肚明,二人谁都没想过要去看第二天的太阳。   但在生命的尽头,他们闻见了久违的肉香,于是他们让果果去找散发出肉香的地方,不是为了讨一口饭吃,而是想赌一把,把果果交付给别人来带,免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样和他们一起死在这下水道里。   但果果显然没有想过要放弃他们,他把烤肉的人连同烤好的肉一起带到了他们的身前。   鹊舟蹲下身来看了看陆仁和贾依的情况,发现二人并不是男孩说的只是生病而已,而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两人身上的伤口都很严重,一个伤在腹部,一个伤在大腿上。据鹊舟分析,两人应该是遭遇了某种大型野兽的袭击,这伤口就是那野兽的利爪抓出来的,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处理,如今已经化脓发臭了。   严重的伤口让这二人发了高烧,如果再不想办法处理治疗,他们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现如今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呢?   “不劳费心,我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救了,我们也没什么继续活着的欲望,只是希望你们能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能稍微带一带他,匀他一口饭吃。”陆仁看到鹊舟蹙起的眉,嘶哑着声音恳求道。   鹊舟撇了撇嘴。   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世界末日,鹊舟听到这种话是断然不会答应的。谁求生还带个拖油瓶啊?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可这里是游戏,游戏里有任务系统,所以鹊舟闻言只能说:“好,我们会的。” 第215章   支线任务变更:保护果果。   陆仁和贾依在鹊舟答应会照看好果果以后就相继离世了,果果哭得很伤心,鹊舟听不得小孩子哭,一听就头疼,所以把果果带到了一个看不见尸体的地方。   “喏,先吃点东西吧。”面对依然在哭泣的孩子,鹊舟选择把刚才从小孩手里拿回来的烤蛙肉再重新递给小孩。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把四串一起递过去,而是只给了小孩两串。   开玩笑,大人都死了,一个小屁孩哪里还配吃四串蛙肉?   鹊舟用两串蛙肉堵了果果还在哭泣的嘴巴,果果眼里含泪,但他饿了太久,食物进嘴以后的那种诱惑力让他没办法狠心将肉给吐出来,只能含泪怒吃两大只蛙。   吃完以后,果果抹了把嘴,过了一会儿又抹了把眼睛,抽噎着又要开始哭了。   杨思奕看出鹊舟脸上的痛苦之色,轻咳了两声,对果果说:“果果你今年多大了?”   果果被这个问题一打岔,情绪中断了一下,哽咽着答说:“10岁了。”   “十岁了啊,那已经是大小朋友了呢。”杨思奕说,“大孩子遇到问题的时候只会想着解决问题,而不是一个劲的哭的哦。”   果果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解…解决问题?”   “是的,你的叔叔阿姨离开了你,离开前,他们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你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吗?”杨思奕一脸严肃。   果果被杨思奕的严肃神情搞得有些紧张起来,结巴道:“我、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的,但、但是我要怎么做?哥哥你们能教教我吗?”   “想活很简单啊,只需要让自己变强就好了。”鹊舟道。   果果愣愣点头,随即又问要怎么才能变强。   杨思奕于是简单的把杀死变异生物有概率能夺取对方的能力这一点简单说了一下,表面上来看他们是希望这小孩儿能努力提高自己的,但实际上他们都没想过这么屁点大的孩子真能有什么武力上的提升,说这些话不过是一种对小孩情绪的安抚。   小孩果然有被安抚到,暗暗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很强。他握紧了小拳头,很是坚定地说:“我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然后回来给叔叔阿姨们报仇,杀死那个水里的坏家伙!”   鹊舟吃蛙的嘴巴一顿,含糊道:“什么玩意儿?”   果果指着旁边的地下河说:“就是水里的一个怪物,叔叔阿姨就是被它打伤的,还有一个大哥哥也是。”   鹊舟啧了一声,心说这大哥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该不会这家伙也是他们支线任务里要求要救的人之一吧?   不过支线任务刚才好像已经发生了变更,之前那个救下水道里的幸存者的任务应当已经不作数了吧。   “那怪物长什么样子?那个大哥哥也是你认识的人吗?”杨思奕问。   果果说:“怪物很长很长,有大尾巴,还会说话。它的声音像个大姐姐,就是它喊了救命,叔叔阿姨听见了以后才带着我从上边下来这里的。但是它是坏蛋,它骗叔叔阿姨救它,又打伤了叔叔阿姨,它还要打我,是叔叔阿姨救了我带着我跑远了。大哥哥是听见它喊救命以后跟我们一起下来这里的,叔叔阿姨带我跑的时候大哥哥去和坏家伙打架,之后就不见了。”   孩子的话语并不如何条理清晰,但鹊舟听懂了,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有个水怪用求救声把人从地面上骗下来杀,陆仁和贾依都受了伤,但最后成功逃走了,而那个大哥哥则当场被水怪拖走,这会儿估计已经尸骨无存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水怪就在这下水道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搞一个突然袭击。   会说人话的变异生物想来不会是什么善茬,此地不宜久留,鹊舟和杨思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决定先返回地面上去。   然而事与愿违。   杨思奕先一步从扶梯往上爬到了地面上,上去之后,他趴在井口等着接应第二个爬上来的果果。   果果饿了三天,虽然刚才有吃两串蛙肉,但身体各项机能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脚软手软之下,他的攀爬速度有些缓慢。   鹊舟仰头看着果果一步一步往上爬,随时关注着果果的情况,生怕这小孩儿一个不注意就掉了下来,到时候摔成个残废的话他就有得折腾的了。   哗……   哗哗……   地下河的河水中忽然响起了不寻常的水流声。   鹊舟心道不好,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然而这时候想要躲避已是为时已晚,因为当鹊舟捕捉到那声音的时候,那东西已经在他的脚边了。   哗——!   水下之物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先是溅到了鹊舟的背上,然后又随着鹊舟转身的动作溅到了鹊舟的脸上。   一滴水猝不及防的拍打进了鹊舟的眼里,鹊舟忍住了没有眨眼,但也只模糊看到了一个蓝黑色的身影,紧接着他就被这道身影给砸了个结结实实,后背砰的一声撞在地上。   “鹊舟!”上方的杨思奕看到下边的变故,大喊了一声。   鹊舟哪里还有功夫回话,他跟那团不明物体抱在一块儿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停下时双方都用手卡着对方的脖子。   等等,手?   鹊舟原先还以为袭击自己的是果果口中的那个水怪,但果果并没有说过这水怪是长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手的。   哦,好像也不是和人类一模一样。鹊舟感觉到紧紧束缚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非常的黏腻湿滑,且手指与手指之间像是有蹼一般的皮膜。   鹊舟脑海中划过一个词:人鱼。   为了验证这一点,鹊舟双手用力将紧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推开了一些,透过眼里没有散开的水雾模糊的看到了一张人脸。   草,不会真是人鱼吧,这种生物怎么着也得顶个传说级别的稀有度头衔,其实力肯定比现在的他要强得多。   正在鹊舟心惊之际,他眼中的水雾在眨眼时散去了些许,这让他猝不及防的更加清楚的看清了那张脸。   鹊舟一愣,掐住对方脖子的手上力道下意识一松。   “文…砚…?”鹊舟喉间艰难的挤出这两个字来。   喉间紧箍着的力量松了松,猛的一口气被吸入肺里,鹊舟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而他越是咳嗽,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就越松,等到他呛过以后,那手已经离开他的脖子了。   “你……”鹊舟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有不明液体从天而降兜头淋了他身前的人鱼满身满脸。   刚刚平静下来的人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度狂躁起来,嘶吼间露出了嘴里一排的尖牙,扑向鹊舟就要对准鹊舟的咽喉一口咬下。   “闪开!”头顶上方传来杨思奕的吼声,鹊舟终于慢半拍的闻到了浓郁的汽油的味道。   “别放火!”鹊舟一个侧滚翻躲过人鱼的一扑,向上方大喝道。   然而杨思奕动作太快,在鹊舟阻止以前,被点燃的一根树枝已经从上方飘了下来。   被汽油淋了满身的人鱼一摆鱼尾再度朝鹊舟扑来,鹊舟这回不但不躲,反而直直朝人鱼撞了过去。   一人一鱼砰的一声撞在一起,在火焰接触到汽油的同一时间,鹊舟腰部用力一个侧身待着人鱼一齐落入了旁边流淌的地下河水之中。   烈火在河水边升腾而起,热浪将趴在井边的杨思奕和果果冲的往后缩了缩。   果果又要哭了,眼睛里蓄满了泪,抽噎道:“鹊舟哥哥他是不是会和大哥哥一样再也不回来了……呜呜……”   杨思奕在第一波热浪的冲击过去后又探头往下看了看,但因为起火点正好在井盖正下方,缭绕而起的烟雾让他看不清水中的情况。   杨思奕沉默片刻,收回视线摸了摸果果的头,说:“不会的,你鹊舟哥哥会回来的,就是可能会晚一些。”   比如等《世界魔方》正式公测的时候,要是鹊舟玩游戏又输了而复活场的规则和玩法没有改动的话,说不定还能和这位果果小朋友的数据相见。   唉,就是可惜了他的一条粗大腿……唔,但愿那家伙能活着出来吧。   杨思奕扶起跪在井盖边哭哭啼啼的小孩,说:“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等吧,天快黑了,一直呆在这里的话,还没等到你鹊舟哥哥出来,我们就要先死掉了。”   下水道中。   原本流速还算缓慢的河水如今正剧烈的翻涌着。   水下,一人一鱼扭打在一起,人从背后箍住了人鱼的脖子,人鱼则用鱼尾紧紧缠绕住人的双脚。   鹊舟体内存着的那口氧气所剩无几,他深知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一定会比人鱼先断气。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既然这人鱼长着文砚的脸,那就姑且一试吧。   鹊舟下定了决心,箍住人鱼脖子的手臂稍微松了松。   人鱼正要抓住机会挣脱束缚进行反击,下巴就被一只手钳制住硬生生的向后掰转过一个角度,紧接着人鱼只觉得唇上一热,有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让他暂停了所有的动作。 第216章   在人鱼的记忆里,他从未被这样亲吻过。可恍惚的他又觉得这样的触感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也与什么人这样双唇紧贴的吻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气息……   人鱼猛地清醒过来,鱼尾松开紧缠住的大腿,身体转向正亲吻着自己的那人,双臂环绕上那人腰肢,用力一摆尾巴,带着人破水而出。   鹊舟在出水的瞬间立刻松开了人鱼的唇,大口呼吸了一口下水道的空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人鱼没有要松开鹊舟的意思,带着鹊舟游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一处看不见火焰的岸边。   鹊舟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开了,他趁此机会上了岸,转过身见人鱼老老实实的在水里呆着,不免觉得好笑,就问他说:“想起来自己是谁了么?”   人鱼摇头,身体往水下沉了沉,只留出半个脑袋浮在水面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半点不见之前的狂躁凶狠。   鹊舟微讶,“什么都没想起来么?那你怎么忽然就不咬人了?”   人鱼脑袋又往水下沉了沉,然后有一串气泡从他眼前的水面上咕噜噜冒了出来。两秒后,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在水下说话鹊舟是听不见的,人鱼这才不太情愿的往上浮了一些,露出了嘴巴,声音很轻的说:“我只是想起来我曾经是个人。”   鹊舟挑眉。   人鱼低头看了看水面下自己缓缓摆动着的鱼尾,说:“在被水下的怪物拖下水吃掉以前,我也是人类,和你一样的人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能再活过来,而且活过来的时候身体会变成现在这样……”   “哦,所以你是大哥哥了。”鹊舟道。   “是大哥哥,一定是大哥哥!”地面上的某处临时避难屋内,果果背靠着墙角蜷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指笃定道:“刚刚和鹊舟哥哥打起来的那个怪物就是长着大哥哥的脸!可是……可是为什么怪物的脸会变成大哥哥的样子……是怪物把大哥哥吃掉以后剥了他的脸给自己戴上吗?”   一旁正啃着路上顺手从一棵野生果树上摘下的果子的杨思奕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一说一,从一个小孩儿嘴里听到怪物把人皮扒下来戴在自己脸上这种话还蛮惊悚的。   “可能是某种变异吧,不用担心,我们再等一等,等今晚过去要是鹊舟哥哥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必须得先离开这里了。”杨思奕道。   “我们就不等鹊舟哥哥了吗?那万一鹊舟哥哥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果果问。   杨思奕心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临时队友而已,再说了,真正需要组队的人是他杨思奕,又不是鹊舟,鹊舟要是真能活着回来,发现他和果果不见踪影了说不准心里还得小小的高兴一下。   但想归想,对于自己要保护的任务目标,杨思奕还是很有耐心的欺骗对方说:“没关系,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们的。”   果果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打扰杨思奕了。   杨思奕自己啃完了果子,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边的天空。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没有工业污染的夜空很干净,即使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星子挂在天幕上。   身后窸窸窣窣的一阵,不知道果果在墙角折腾些什么,很快又有沙沙的声音响起来,让杨思奕有些在意的回了头。   “你在做什么?”杨思奕面色古怪。   正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铅笔在上边沙沙写着字的果果茫然抬头,看了杨思奕一眼愣愣的回答说:“在、在写日记。”   杨思奕嘴巴张了又合,一句正经人谁末日了还写日记啊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但最后他还是换了句话问说:“你哪里来的笔和本子?”   果果说:“我一直都装在衣服包包里的。”   说着果果还拉开自己的外套左侧的衣兜给杨思奕展示了一下。   “好吧,你继续。”杨思奕无力吐槽,只能默默对自己说一句随他去吧。   这该死的随机系统啊,随机出来的NPC的兴趣爱好到底能不能正常一点?搞笑吗这不是。   下水道内。   鹊舟盘腿坐在河边的水泥地上,问水中的文砚说:“你还记得多少事情?把你记得的都跟我讲一下。”   “不记得多少了。”文砚摇头,他自己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值得说的地方,但因为问题是鹊舟提出来的,所以他还是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讲给了鹊舟听:   “我只记得我曾经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我站在那里,双腿无法行动,我不知道我在那里站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我不知道,但后来有人朝我走了过来,跟我说……说……”   文砚说到此处凝起了眉,像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跟他说了些什么,最后只得放弃,说:“我不记得了,但在那之后的记忆就是我来到了这里,双腿可以动了,然后我遇到了陆仁和贾依还有果果,他们带着我一起在这里求生,我们为了找水喝来到了这条下水道中,但水下忽然有怪物跃出来攻击我们,再然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鹊舟哦了一声,也凝眉思索了一阵,暂时无法判断文砚现在的身份是从这场游戏开始后的全新的身份还是说跟他一样和上一个修仙世界有所关联。   “你认识我吧,你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吗?”文砚眼神认真且专注地看着鹊舟。   鹊舟看着文砚湿漉漉的脸和湿漉漉的贴在脸侧不知道是被人鱼体质改造了还是受修仙界影响的黑色长发,默了默,说:“我不认识你。”   文砚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道:“从你看到我的反应来看,你一定认识我。你说我叫文砚,我对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印象。”   鹊舟玩了这么几场游戏,遇到过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感觉的文砚,欠揍的、平和的、平凡的、冷漠的、清冷的……可独独没遇到过这样……唔,纯的。   该怎么说呢,文砚现在这副凝望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纯洁的刚刚诞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精灵,分明长着一张成熟的脸,眼里却干净得像刚出生的婴孩。   鹊舟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样式的人,所以他刚才说不认识文砚也不全然是在逗文砚玩。   “那你认为我们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鹊舟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像是人在面对可爱的小孩子时不自觉的反应。   文砚想了想说:“是恋人吗?”   鹊舟嘴角抽了抽。   小孩子可说不出恋人这两个字来,他宣布文砚脸上的纯白色的花的面具就此破裂。   “不是。”鹊舟斩钉截铁的否认了文砚的猜测并且煞有介事的说:“是敌人。”   文砚脸上又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来了,道:“可你亲了我。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敌人之间肯定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鹊舟又开始觉得这人变得欠揍起来了。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文大少爷是个恋爱脑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不管失忆多少次,在两人的关系这一层面上,大少爷都是半点受不得委屈的。   不过还蛮可爱的。鹊舟撇开眼让自己不去看文砚,视线落在水面上,说:“意外而已,用不着多心。我们以前的的确确是两方阵营的人。”   文砚哦了一声,脸上隐有失望之色划过。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呢?我们原本就属于这里么?”文砚问。   鹊舟想着文砚至少不会是本土NPC,就把他们是在外边世界里死了才来到这里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说完文砚恍然道:“难怪之前我眼前出现过一行小字说要我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原来是为了复活回到原来的世界么……那你知道我原来是怎么死的吗?”   鹊舟撇嘴,“不知道。”   文砚问:“为什么?”   鹊舟回想起昨天在游戏里被文砚一掌拍死的场面,没好气道:“因为我比你先死,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死的?”   再说了文砚还不一定就是从修仙界过来的那个呢。   文砚啊了一声,愣愣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在听见鹊舟说自己比他先死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是忽然被谁揪了一把,钻心的疼。   鹊舟短暂的瞥了文砚一眼,说:“被你拍死的呗。”   “怎么会……”文砚难以接受这个回答。   鹊舟觉得好笑,说:“有什么好会不会的,都说了我们是敌人,互相杀一下很正常吧,可惜我没杀得了你,有点遗憾。”   面前的人鱼闻言忽然从水下把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鹊舟的手腕,道:“那你杀了我吧,就当是给你偿命好了。”   这下换鹊舟愣住了。   “你脑子没事儿吧?”鹊舟迷茫地看着文砚着急且认真的双眼,喃喃:“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吧……” 第217章   鹊舟自然是不可能拍死文砚的,就算要拍那也得等到复活赛的最后,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找到杨思奕说的那种可以把很多个人同化成一个人的幻想生物并且夺得它的能力的话,为了成为最后的获胜者,他自然会送文砚一程。   至于现在嘛,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和一个水生生物融合了,看上去战斗力不低,留在身边也算是一大助力。   鹊舟决定好了要最大程度的发挥这条人鱼的价值,没搭理对方的奇葩邀请,反而是反过来邀请对方说:“杀你倒是不必,你要真想要补偿我,就和我同行吧。”   文砚这才又记起来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是为了复活的,当下便是一点头,说:“好,我会帮你成为那个唯一的幸存者的。”   鹊舟用没被文砚抓住的那只手捂了捂脸。   简直是没眼看。   文砚唔了一声,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说:“可是……我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没办法和你一起离开这里了。”   鹊舟放下手,朝水面下看了一眼,沉吟片刻道:“要不你先上岸试试?”   杨思奕并没有告诉他说吞噬融合了其他生物的能力后会产生身体上的变异,所以这种变异说不定是临时的,或者说是只有在动用那股属于变异生物的能力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的,不然杨思奕应该不会那么坦然的就跟他一块儿去杀变异蚂蚁,这要是不小心有了蚂蚁的外形特征并且还不可逆转,得多惊悚?   鹊舟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假如是对的的话,现在的文砚因为在水中所以必须动用人鱼的力量,导致鱼尾露出,等他上了岸离开了水不再需要那股力量时,他的双腿说不定就会回来。   无论对与否,试试总是没错的。   文砚先前拉着鹊舟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鹊舟索性就反握住文砚的手用力把人往岸上拉了一把。   文砚借力上了岸,初次以鱼尾登陆的文砚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在鹊舟手上的那股牵引力撤去的瞬间他便歪倒了身形,一身湿淋淋的就朝同样湿淋淋的鹊舟身上栽倒了过去。   鹊舟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文砚的腰,却因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脚下一滑。   下水道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一人一鱼搂抱着倒在地上,一时间谁都没说得出话。   鹊舟是疼得说不出,文砚则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的趴在鹊舟身上,身后鱼尾不受控制的上下摆动着,一下一下拍打在鹊舟的脚踝上。   片刻后,一连串的道歉声响彻下水道内封闭狭窄的空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别说了!”鹊舟松开箍着文砚腰部的手,转而改成推着文砚的胸腹让他起开。   文砚尾巴一摆,从鹊舟身上滚了下来,下来以后还顺着惯性又滚了半圈,差点儿重新滚回水里去。   “唔……”文砚趴在地上,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鹊舟爬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鱼,没好气道:“滚了一圈就痛成这样了?我刚刚直接被你砸地上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是……”文砚艰难的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疼……尾巴……”   鹊舟视线扫向文砚下身的鱼尾。   那鱼尾其实很漂亮,鹊舟之前一直都没细看过,如今仔细看来,深蓝色的鱼鳞上似乎还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加了闪粉一般,有种湖水波光粼粼的感觉。   怪好看的。   但不等鹊舟多看,那尾巴忽然有了些异变,鹊舟说不上来那种异变是什么,但在他不经意间的一眨眼过后,鱼尾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两条属于人类的腿。   “哇。”鹊舟视线上移,意味深长的小小声感叹了一下。   腿部的痛感消失,文砚手一撑支起了自己的上半截身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回来了的他低头向后方的腿部看去,本来是想看看尾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那么疼,却不料一看之下就看到了自己下身某处不可描述的部位。   文砚:“……”   鹊舟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就差没直接上去拍一把文砚的屁股蛋子然后嘴贱的说上一句“没想到大少爷也有衣不蔽体的这一天”了。   文砚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又趴回到地面上,尽可能保持冷静道:“我腿不太舒服,先趴一会儿,你先走吧,我可以一会儿去找你。”   鹊舟收了笑,但眼里还是漾着抹笑意,调侃道:“一会儿是多久?等你光着屁股慢吞吞的找到裤子的时候吗?”   文砚不说话了,趴在地上装死。   他是没了记忆不错,但该有的生而为人的羞耻心还是有一点的。自己一个人悄咪咪满世界找裤子固然让人难顶,但当着鹊舟的面和鹊舟一起去找裤子更让他活不下去。   鹊舟知道大少爷这是有点没脸见人,毕竟人家是少爷,衣服裤子说不定每天都会换新的穿,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也没继续为难对方,大发慈悲的说:“你在这儿等一下,不要随意走动,我去给你找条裤子来。”   文砚闷闷的嗯了一声,说了声谢谢,但心里总觉得鹊舟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找裤子不难,鹊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死在下水道里的陆仁和贾依二人,虽然扒死人裤子这事儿听上去有点不道德,但活着的人显然更需要被关心。   鹊舟循着记忆朝两具尸体的方位找了过去,到地方时却意外的发现原本停放着尸体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鹊舟蹙了蹙眉,先前因为文砚而生出的愉悦情绪荡然无存。   啪嗒。   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滚动了一下,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破空的咻的一声响。   鹊舟这回头也没回就一个矮身躲闪了一下,下一秒他身侧的原本有他站立时脑袋那么高的墙面位置就多出了一个弹孔。   咻——   又是破空声袭来,鹊舟索性朝侧方一滚,噗通一声直截了当的滚进了水中。   水面之上,又是数枚弹珠破空而来,噗通噗通的全射进了水里。   在地面上能击穿墙面的弹珠到了水中就没了什么威力,鹊舟并未恋战,就着肺里的一口气快速划水朝弹珠射来的反方向游去。   岸上似有脚步声响起,应当是在朝他追来,鹊舟游到一个分叉口的时候没过多思考便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游了下去。   另一边,在鹊舟离开后默默回到水里的文砚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一开始他以为那脚步声是鹊舟的,这让他不禁又往水下沉了沉,但很快他就分辨出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这让他重新浮了上来。   那脚步声起初很远,后来变得近了些,但再后来又开始逐渐变远。文砚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个猛子扎入水下,循着脚步声离开的方向游了过去。   游动间,他那双属于人类的双腿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重新变化成了鱼尾,这让他能够更快速的在水下游动,同时也不需要浮到岸上呼吸换气。   “可别让他跑了!”   “废话,我要是能追得上我会让他跑?该死的,他到底游哪儿去了?”   一男一女两人说话间不自觉的放慢了步伐。   他们的双眼一刻不停的扫视着前方的水面,可那水面平静无波,再加上水体浑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鹊舟游去了哪里。   “只能等他上来换气了,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憋着。”男的放弃了搜捕,一屁股坐在了岸边。   女的收起弹弓,她没跟男的一样坐在地上,而是站在男人身旁,目光继续在水面上逡巡。   如果杨思奕和果果在场并且看到这两人的脸的话,他们就会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之前死掉的陆仁和贾依。   果果可能会很震惊,但杨思奕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应当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之前这两人的死亡只是假死而已,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本土NPC,而是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复活回到原本的世界才来到这里的,只不过这二人看着面生,应当不是游戏玩家,而是要跟玩家争夺唯一幸存者位置的游戏NPC。   哗哗……   水下传来的隐蔽的水流声并没有吸引来岸上两人的目光,贾依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刚要说些什么,就觉自己脚踝处一凉,紧接着一股巨力硬生生把她拽进了水中。   陆仁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挥舞起手中的成年人胳膊粗的长木棍就往水面上打。   可他疯狂的拍打了一阵后,从水面之下浮上来的却是同伴的尸体。   血色在河水中蔓延开来,陆仁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再打算后退第二步的时候,他的裤腿也被猛地被人揪住,紧接着是被大力拉扯下的重心失衡,他也噗通一下滑进了水里。   咕噜噜的声音灌满陆仁的双耳,他下意识出拳砸向水下之人,脖颈却被一双修长的腿锁住,在水下慢动作的来了个回旋,硬生生被扭断了颈骨。 第218章   下水道内,两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之上,脸上表情各异,像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死掉。   哗哗……   正身处河水之中的鹊舟敏锐的察觉到水流的微妙变化,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朝他这里游来。   水下并不安全,鹊舟手一撑河岸翻了上去,捡起先前慌乱中被陆仁丢在岸边的长木棍,作势要朝水中打去。   哗啦!   水珠四溅,一张熟悉的面孔从水里冒了出来,让鹊舟的棍子硬生生停在距离对方脑袋五厘米远的位置。   “啧。”鹊舟收了棍子,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差点一棍子打死你。”   文砚从水下冒出来时也看到了距离自己头顶不过咫尺之遥的大木棍,但他并不害怕,只说:“听到这边有动静,怕你出事所以来看看。如果因此不小心被你打死,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是偿命好了。”   鹊舟扶额,“我说你这……能不能改改啊……”   “改什么?”文砚歪了歪脑袋。   鹊舟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喏,正好你在水里,你旁边浮着的那人身上的裤子就劳烦你自己扒一下了。”   文砚这才有心思去注意自己脑袋旁边漂浮着的两具尸体,在看清两人的面孔后他微微讶异道:“怎么是他们?他们要杀你?”   “嗯,他们应该也是要争夺复活机会的人。”鹊舟简短把他和杨思奕进入下水道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嗤笑一声道:“他们恐怕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骗人了。”   如此熟练,哪怕在这场游戏中是第一次用这种诡计,在之前的复活场中他们也一定没少用过这计量。   待在一个本土NPC身边装本土NPC伺机而动准备杀其他竞争者什么的,太阴险了。   “亏我之前还……”文砚蹙眉,满脸都写着被欺骗过后的不高兴。   鹊舟一想到文砚之前被对方骗得误以为他们是好人然后以身犯险去拖延水怪帮助他们逃跑的场景就觉得好笑,但好笑之余不免又心生怜意。   多傻多天真一孩子啊,就这么被骗得差点死掉了,等大少爷记忆恢复了肯定会把这受骗经历列为黑历史的吧,真丢人啊。   文砚见鹊舟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像是泛着……母爱?文砚打了个寒颤,别过脸去扒陆仁的裤子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扒裤子,上岸,变回人腿,穿裤子。   这一套动作完成以后,文砚终于可以重新以一个人的姿态在鹊舟面前直立行走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们要去哪里?”文砚问鹊舟。   鹊舟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栏,见上边保护果果的任务还没有消失,就指了指头顶的井盖说:“先上去,我们得找到那个叫果果的小孩儿。”   文砚知道果果,应了一声。   两人回到地面时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鹊舟并不知道杨思奕把果果带去了哪里,但想来对方应该不至于太快的判他死刑远离此处。   这是鹊舟在复活场中经历的第一个黑夜,他不确定黑夜里都有些什么危险,不敢大声喊杨思奕的名字,只能先找到他和杨思奕进入下水道的那个井盖,然后站在井盖边向四周看了看。   虽然这座城市早就没有了电力,但天上的星子和高悬的圆月让黑夜黑得并不那么纯粹,借着那薄弱的一点微光,鹊舟快速锁定了一个隐蔽性很好又还算完整的建筑。   掀开建筑门前垂下来的爬藤植物的枝条,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门正对着的位置。   这里在末世前是一家街边的火锅店,但一楼的店面很小也很窄,只能放得下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等上了二楼才会豁然开朗。   鹊舟果不其然在二楼的某个包间中找到了杨思奕和果果,果果蜷缩在包间的墙角里睡着了,杨思奕则拉了一把椅子在窗前坐着,看到鹊舟推门进来一点都不意外。   “看到我们了?”鹊舟见杨思奕那么淡定从容,下意识瞥了眼窗户。   杨思奕嗯了一声,“看到两个黑影在下头站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还蛮像你的,但另外一位就不认……唔……好像有点眼熟啊。”   杨思奕盯着跟在鹊舟身后进门来的文砚的脸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恍然大悟道:“是那个袭击你的水里的家伙吧,原来也是个人么,我之前好像看到他有尾巴的,是吞噬掉了真正的水怪产生了形态上的变异么。”   鹊舟并不惊讶于杨思奕的敏锐,毕竟这人是攻略大佬,能迅速理清这些很正常。   “鹊舟哥哥……?”果果听见几人的交谈声苏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还有些迷茫,但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神采,开心道:“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鹊舟嗯了一声,冲小孩笑了笑。   果果视线后移,挪到了文砚的脸上,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大哥哥!大哥哥你也没事,太好了!”   文砚也冲果果笑了笑说:“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果果在短暂的开心过后,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垂头丧气道:“要是叔叔和阿姨也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鹊舟心说这怕是平安不了也回来不了了。   果果兀自伤心了一会儿便在大人们的要求下继续去墙角睡觉了,其实大家都没有想要虐待他,就连杨思奕一开始也说让他搬两把椅子拼起来当床睡,但果果自己不愿意,非得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角里,说这样有安全感。   果果睡着后,三个成年人推门离开包间,在外边各自寻了椅子坐下小声交谈了一番。   鹊舟把下水道内发生的事儿简要概括了一下,杨思奕听完了然道:“装本土NPC这一招也不算新鲜了,我玩的上一场复活赛里就有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干,但这一招说白了只能骗骗第一次参加复活场的新人,但凡被骗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再轻易上当了。”   “难怪之前我去查看陆仁和贾依身上伤口的时候你一直站在后头不愿意靠近过来,原来是怕他们突然暴起杀人啊。”鹊舟揶揄道。   杨思奕摸了摸鼻子,说:“习惯性的保命操作而已,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真是装的。”   鹊舟耸了耸肩,并未就此责怪些什么。杨思奕说得本来也没有错,在这种只能活一个的环境里,任何人都是需要被提防的,有时候拿跟自己不太熟的临时队友去试水也无可厚非。   “说说接下来的行动吧。”鹊舟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一场复活赛里大概有多少人吗?”   杨思奕答:“具体的数量不清楚,但以我上次接触到的人员密集程度来看,应当有上万人。”   “地图大小呢?”鹊舟又问。   杨思奕摇头,“没走全过,但应该蛮大的,至少有一个区那么大吧。”   “你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去狙杀其他玩家么?”鹊舟问。   杨思奕顿了顿,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推了推眼镜道:“我的建议是先提升自己,如果提升的路上遇到其他玩家的话,可以在其他玩家主动攻击我们的前提下对他们展开反扑。”   “你还挺爱好和平的。”鹊舟笑笑。   “提升自己是指要去杀那些变异的生物是吗?”文砚突然插话。   “嗯。”鹊舟点头。   文砚说:“可能是我和变异水生生物融合了的原因,对水下生物的位置比较敏锐,如果你们需要找水生生物的话,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你刚刚怎么不说?”鹊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责备的瞪了文砚一眼,“走,跟我重新回下水道抓鱼去,我真的要饿死了。”   对于鹊舟的要求文砚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闻言立刻就站起身要和鹊舟往楼下走。   杨思奕哎了一声也站了起来,无奈道:“这么晚了没必要吧,很多动物都喜欢晚上出来,危险系数太高了。我那边摘了些果子,要不你将就对付一晚?”   “也行。”鹊舟短暂思考了一下决定听从杨思奕的劝诫。   将就着熬过了夜晚的时间,幸运的是这家火锅店夜里并没有被变异生物光临,也没有活人来这里避难。   第二天天亮以后,文砚从三张拼起来的椅子做的床上苏醒,一睁眼就看到鹊舟站在窗边正往外看着。   “在看什么?”文砚见杨思奕和果果还在睡着,起身走到鹊舟身侧小声问道,同时视线也朝窗外看去。   “喏,你说那个变异兽好杀吗?”鹊舟用下巴指了指下方街道上正悠闲地就这晨光打着滚的某只大型猫科变异生物问道。   文砚评估了一下,摇头,“最好不要轻易招惹它。”   “也是。”鹊舟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用等文砚他们自然醒过来,他就直接把人给叫起来下去打群架了。   “这种看起来比较厉害的变异生物在前期的时候能避则避吧,毕竟杀死它们也不是百分百的能吞噬它们的能力,性价比太低。”杨思奕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走到了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后打着呵欠道。   “你说得对,但好像有傻子不信这个邪。”鹊舟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来。   随着鹊舟话音的落下,下方街道的某处忽然就钻出两个人来,那两人全副武装着,手里拿着武器,鬼鬼祟祟的想要从变异生物的后方接近过去。   鹊舟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果不其然,很快他耳边就响起来属于人类的惨嚎声。 第219章   变异的大猫迎来了它今天的第一顿大餐,吃饱喝足后,它又在宽阔的街道上晒了会儿太阳才慢悠悠的离开。   小小的被藤蔓遮盖住的门店前有三大一小四个人轻手轻脚的掀开藤蔓走出来,朝着大猫离去的反方向离开了这里。   保护果果的支线任务还没有宣布完成,鹊舟不知道这是一个长期的类似于主线的任务还是说真正需要他们保护果果的那个节点还没有到来,但不管怎么样,要想在这种处处危险的环境里保护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他们都得不停的提升自己的能力。   只有足够强才能保护好需要被保护的人。   于是四人此行的目的地虽然未知,但目的很明确,就是先从小型的好对付的变异生物开始猎杀,尽可能的去吸收融合各种各样的能力。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因为变异生物不会接连不断的主动出现在四人面前,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他们根据周边环境里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推测变异生物们的位置,然后再花一些时间去追踪寻找。   20xx年7月2日,晴。雀周哥哥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找变异动物,哥哥们说杀掉这些变异的动物有机会获得它们的能力,我在想如果杀掉变异的小鸟是不是就能学会飞翔,但那太残忍了。   20xx年7月5日,阴。今天我们找到了一个兔子窝,里边有很多小白兔,但是小白兔都很大,最大的一只站起来比我还要高,但是没有哥哥们高。兔子窝是雀周哥哥找到的,但最大的兔子是文砚哥哥杀掉的,文砚哥哥的指甲可以突然变得很长很锋利,像刀一样,思奕哥哥说这是因为文砚哥哥和水里的怪物融合过的原因。   20xx年7月6日,晴。雀周哥哥今天又找到了一个兔子窝,就在昨天那个兔子窝的旁边。雀周哥哥成功得到了兔子的能力,可以跳得很高很高,有一层楼那么高,以前妈妈说过一层楼大约是3-4米高,雀周哥哥就像是超人!但哥哥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能力,他说这样像一只青蛙,有点傻,但我还挺羡慕的。   20xx年7月7日,晴。昨天的烤兔肉很好吃,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可惜今天没有找到兔子,也没找到其他的小动物,只能吃一些野果,有点酸酸的。   20xx年7月9日,雨。今天下雨了,雨很大,下雨的时候哥哥们带着我在房子里避雨,但很快房子里有其他人进来了,是两个叔叔和一个阿姨,那两个叔叔看起来很凶,但阿姨人很好,还给我吃很甜的草莓,我很久没有吃过草莓了。阿姨说他们也是来避雨的,不想起冲突,唔,但明明是那两个叔叔先凶巴巴的想要打架的!只是雀周哥哥和文砚哥哥太厉害了他们才说不打了。哼,最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了!   20xx年7月10日,阴。雨终于停了,外边到处都湿淋淋的,每一步都会让鞋子沾满泥巴。昨天的两个叔叔和阿姨就是坏人,他们说好了只是避雨,等雨停了就走的,但是今天雨停了他们不走,让我们先走,但我们走了以后他们又偷偷跟在后边偷袭我们,思奕哥哥差一点就受了伤,文砚哥哥的脚被刀划了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雀周哥哥很生气,把坏人都杀掉了。文砚哥哥问我怕不怕看到死人,我说我不怕,因为他们是坏人,坏人就是要死掉才好呢。希望文砚哥哥的腿能快点好起来。   20xx年7月11日,晴。今天又找到了变异动物,是在公园的湖边找到的,这里有好多小飞虫,还有蚊子。变异的蚊子很大一只,如果被它吸一口血的话肯定会变成干尸的吧!幸好它们的身体很脆弱,我都用棍子打死了一只呢,但我没有得到它的能力,哥哥们也没有。这也是好事吧,不然会长出和蚊子一样长长的嘴巴吗?   20xx年7月12日,晴。文砚哥哥脚上的伤已经好一些了,不用雀周哥哥背了。昨天雀周哥哥背了文砚哥哥好长的路,一路上把文砚哥哥骂惨了,今天文砚哥哥终于不用挨骂了,但他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我问他为什么不高兴,文砚哥哥也不回答,思奕哥哥跟我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其实我也不小了的。哦!今天我们又吃到肉了,是烤鸽子!鸽子是雀周哥哥跳到楼顶抓下来的,哥哥说楼顶上有个养鸽棚,里边的鸽子很多,都是没有变异的很好抓。   20xx年7月13日,晴。今天又遇到坏人了,坏人有三个,都是男的。他们一开始还说和平相处呢,跟哥哥们说有一个地方有很多鸡,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可以自己过去抓,反正他们也抓不完,留在那里是浪费资源什么的。思奕哥哥问我想不想吃鸡肉,我说想,哥哥们就带我过去了,但到了地方才发现是陷阱,那里除了鸡以外还有好几个坏人在,他们手上拿着武器想要杀掉我们,但没成功,所以死的就是他们了。我们今天晚上吃到了烤鸡,很好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打打杀杀的,团结合作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20xx年7月15日,晴。最近的天都好热啊,太阳很大很晒,都要睁不开眼睛了。今天哥哥们忽然就换了个方向走,好像是说要去救什么人,是哥哥们的熟人吗?要是我也能找到我的家人就好了,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都还好吗……我好想他们。   “好了别写了果果,要出发了。”杨思奕的声音打断了果果继续往下书写想念的动作。   果果哦了一声,乖巧的把本子合起来,连着笔一起揣进了衣兜里。   “唉。”鹊舟叹了口气,“让人家孩子写完呗,也不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果果站起身摇了摇头说:“没事的鹊舟哥哥,我晚上还能写的。”   “真懂事啊。”杨思奕揉了揉果果的脑袋。   经过这小半个月时间的相处,杨思奕已经拿这小孩儿当了弟弟。没办法,果果作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任务目标实在是太乖巧了一些,完全没有拖过后腿不说,必要的时候还能帮大家一些忙,比如处理食材搜集野果什么的,而且果果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奇思妙想,每次都老老实实的按照他们的要求躲在安全的地方。   这样一个长相可爱又让人省心的孩子怕是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再喜欢也不能溺爱,他们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在今天早上,除开果果以外的三人都收到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支线任务上给他们附带了一个小地图,让他们去地图上标有红点的地方救一位科学家并将科学家护送去研究院。   几人接到任务后就开始往地图上的地方赶,只有中午的时候才短暂的找了个地方落脚吃了些东西。现在东西吃完,他们自然得重新开始赶路了。   路上,鹊舟认为这个任务和解决这场世界末日有关系,就问杨思奕上一场复活赛里有没有类似的任务或者说设定。   杨思奕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的说:“不知道,可能有吧,我反正是没活到接到这种任务的那个时候。”   鹊舟啧了一声,杨思奕发誓自己从鹊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杨思奕觉得自己有点冤,申诉道:“别那种眼神看人,我都说了我在战斗方面就是个菜鸡,你让我打战斗类型的主机游戏我能赢的很轻松,但在这种亲身上阵的全息游戏里我死一死很正常的好吧。”   “等等,嘘——有人。”文砚忽然一手一个拉住了鹊舟和杨思奕。   鹊舟下意识拉住了身旁的果果,四人非常快速的退到了一旁的一辆废弃汽车后边。   前方街道侧面,一行三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一齐快步朝街道斜对面的一个大型商场小跑了过去。   鹊舟蹙眉。   那商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难道他们也接到任务了……”杨思奕沉吟片刻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种支线任务可能是发放给任务目标附近的所有非本土幸存者的。”   “那任务被他们抢先完成了会怎么样?”文砚问。   “不知道,但应该不至于直接把我们三个淘汰出局。”杨思奕说。   鹊舟无语,“你上一场到底被淘汰得有多早?别不是刚玩几天就没命了吧。”   “这不至于,只是恰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已。”杨思奕说。   “那厉害的攻略大佬,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鹊舟调侃般的问道,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很巧的是,杨思奕的想法和他一样。杨思奕说:“我认为任务的完成机会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最好是一个字,等。等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接到任务的玩家会过来,咱们坐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刻。” 第220章   支线任务要求救援的任务目标名叫谭城,是位很厉害的科研人士,今年已经五十来岁了。   末世爆发之初,谭城正在外地做实地考察,末世爆发后,他在同行的安保人员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返回了这座城市,但保护他的人却在三天前意外牺牲了。   谭城年纪大了,再加上早年出过一次车祸导致右腿骨折,如今骨头虽已长好,却还有不少后遗症的存在,这让他难以独自一人冒险从这座临时避难处回到研究院。   谭城决定厚起脸皮来等一等。虽然末世之中人人自危,但他还是想要等等看有没有幸存者来到他所在的这座商场里,然后厚着脸皮的问问对方可不可以帮自己回到研究院去。   谭城的运气很好,他只等了三天就等来了人,并且对方还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一路护送他到研究院去。   “那就多谢三位了。”谭城很是感激的冲这三个年轻人道了谢。   “不客……”一个气字没能说得出口,说话的人便被一箭封了喉。   鲜红的血溅在了谭城的侧脸上,谭城瞪大了眼睛,随即反应很是迅速的抱着脑袋躲到了一旁的某个服装品牌的摊位的办公桌后边。   另外两个幸存者见自己的同伴突然暴毙,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听得又是咻咻两道破空声响,下一秒他们自己也被命中了要害,只能倒在地上痛苦地死去。   谭城缩在桌下,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这会儿却因为害怕有些瑟瑟发抖。   谭城这一路走来并不是没有遇见过同类相残的场面,在这末世里,人们为了活命往往会对身怀物资的同类痛下杀手,尽管这难以让人接受,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发生在过谭城身边,被杀害的同类的血也是第一次喷溅在他的身上。   哒、哒。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了桌前,紧接着是一个脑袋从上方埋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冲谭城眨了眨,唇角勾起一个顽皮的弧度,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你是科研人员吧,我们是特地来接你回研究院的。”   谭城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听见的话,特别是在目睹了刚才的那幕突然袭击之后。   “不相信么?还是刚才杀人的场面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有所不知呀,那三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人骗进自己的队伍里,然后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将人宰杀烹食。”谷晓雨咧了咧嘴,比起他嘴里描述的,他自己倒更像杀人魔一些。   谭城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对面前之人微微放松了警惕。   “好了,你不打算回研究院了吗,要回去就快出来,现在往研究院赶的话天黑之前说不准就能到。”谷晓雨道。   谭城依言从桌下钻了出来,直起身后才发现在场的还有一个人,那人身高比目测一米七的谷晓雨还要高上一些,相貌也长得更板正一些,要是在末日前被那些年轻小女生看到了恐怕得是好一阵的尖叫。   “我叫谷晓雨,这位叫龚天,我俩都是接到任务要带您回研究院的,您大可放心。”谷晓雨也直起身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些痞痞地说。   谭城顺嘴就问了句两位是哪个部门的人。   谷晓雨站在谭城身后顿了顿,一下子就没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目光求助的看向龚天。   龚天笑笑,说:“正式的部门早在末世开始的第一年就不存在了,我们现在算是一个民间自发组成的组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么?能把您带回研究院,让您有条件去做研究,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是对所有人的未来都好的一件事情。”   谭城听了龚天的这一番回答,虽然想得到的信息一个也没得到,但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   “那事不宜迟,就劳烦二位了。”谭城道。   一行三人走出了商场,朝着研究院的方向行去。   商场外街道上某辆废弃汽车后边,四人悄无声息的目送着三人离开,随后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跟在后头。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真正把谭城送回研究院以前,谁又说得好完成任务的到底是谁呢?   又或者,无需近距离的亲身护送,哪怕只是远远的坠在后头,只要谭城能顺利抵达研究院,那他们也算完成了任务。   这个假设是鹊舟提出来的,文砚第一个响应觉得可行,杨思奕短暂思考了一下也觉得没问题,毕竟没有人规定过支线任务只能一支队伍完成。   再说了,玩家之间所谓的组队也只是口头协议,根本没有经过系统的认证,只要他们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打起来,系统凭什么只判定那两个人完成了任务,而他们三个完成不了呢?   理论存在,接下来的就是坐等实践了。   果果跟在鬼鬼祟祟的三个大人身后,有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呆头呆脑的小声询问说:“哥哥们不是说要救人吗?为什么只跟在后边?那两个是坏人吗?他们要把哥哥们的朋友带走吗?”   “唔,这些东西以后再给你解释吧。”鹊舟随口敷衍道。   杨思奕不赞同道:“小孩子不能一直被敷衍,他们可以理解的东西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鹊舟啧了一声,一直锁定在前边三人身上的视线短暂分给了杨思奕一秒,无语道:“我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带孩子的。”   文砚随口附和道:“是的。”   过了会儿,文砚问:“什么游戏?”   鹊舟:“……”   杨思奕:“……”   好好好,这样式虐狗的是吧?   杨思奕决定不要再搭理这二人了。   去往研究院的路上并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的,作为一个支线任务,途中总要存在一些危险才算圆满。   在一半的路程过后,大地忽的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龚天一下子便停下脚步,谷晓雨还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问龚天说:“怎么了天哥?”   “有东西朝这边过来了,数量不少,得避一下。”龚天说着,找到一处掩体,带着谭城先躲了过去。   谷晓雨也走到掩体后蹲下,这会儿他也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了,并且颤得愈发厉害起来,像是有千军万马正朝此地奔来。   “难倒是兽潮?!”谷晓雨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谷晓雨是玩家,这是他经历的第三场复活赛了,在他参加的第一场复活赛中,他就是因为兽潮死掉被淘汰出局的。   那种被很多的数不清的动物顶撞踩踏而死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什么兽潮?”龚天疑惑问道。   谷晓雨说:“就是很多变异生物一起出现,成群结队的跑过去,遇见人就撞死踩死,总之非常恐怖!如果来的真的是兽潮的话,躲在这里根本就不安全!”   龚天当机立断拉着谭城站了起来,“走,换个地方。”   这边三人抬脚开溜,那边一行四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地在颤,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先撤。”鹊舟说。   杨思奕反应很迅速,道:“刚才过来的那边有一条巷子,从那里走,我估计是兽潮来了。”   “兽潮?这儿还有这设定呢。”鹊舟噫了一声,“哎,要是平时也能见到这么多变异生物就好了,咱们辛辛苦苦找了半个多月都没找到多少变异生物,现在一来来一群呢。”   杨思奕道:“可别想着这一群了,快跑吧,不然咱们四个全得交代在这儿。”   哒哒哒哒……   轰隆轰隆……   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动物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的狂奔而过,所到之处皆扬起满天的沙尘。   大地剧烈的震颤着,等那震颤平息下去时,原本长满植物的路面上只剩下被踩扁的焉耷的叶片和满地绿色汁水。   一股独属于植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大雨后泥土泛出的腥气。   谷晓雨小心翼翼的从一扇窗户后探出头来,见周围没有任何危险才招呼谭城和龚天一起从避难楼内出来。   谭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很是后怕道:“还好它们没有突然朝这边拐弯,不然这栋楼怕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撞击。”   “程序设定好的东西很难中途改道吧。”谷晓雨随口道,说完才想起来谭城是本土NPC,并不能听懂他所谓的程序设定是什么东西。   果然,谭城疑惑问道:“什么程序设定?”   “没什么。”谷晓雨打了个哈哈,“我是想说这种兽潮很难有人知晓它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就像一种被未知力量设定好的程序,其实只是暂时还没有被科学解释出来的自然现象吧哈哈。”   谭城点了点头,说:“就像曾经的人不知道旅鼠为什么会集体跳海自杀一样,后来才发现旅鼠是会游泳的,跳海只是为了迁徙。”   “居然是为了迁徙吗?”谷晓雨大为震撼,“我记得读书那会儿老师还说那是因为种族繁衍太多食物太少,为了保证族群不全部饿死才选择让部分自杀的呢。”   “二位,现在不是探讨自然科学的时候,趁现在一鼓作气前往科学院吧。”龚天打断了二人间更加深入的探讨。 第221章   兽潮过去后,街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动物的尸体,想来是在兽潮中没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不小心被踩踏而死的。   谭城认为这些动物尸体是很好地研究材料,跟龚天说如果研究院内的研究设备还能正常使用的话,他会想要麻烦他们再帮一个忙,也就是把这些尸体搬一些到研究院内。   谷晓雨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把谭城送到研究院以后他们的支线任务就完成了,他觉得他和龚天没必要再继续为谭城这个NPC服务。   但龚天却一口应下了,然后趁谭城走在前边的时候小声对谷晓雨说:“你不是说复活场是有主线剧情存在的么,说不定他就是触发主线剧情的关键人物之一。”   “说是这么说,但触不触发主线都无所谓,反正最后只要保证只有自己活着就好了。”谷晓雨道。   龚天笑了笑,“对你来说主线可能是没什么重要的,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谷晓雨没立刻理解龚天的话,斜着眼睛问哪儿不一样。   龚天说:“如果能完成主线,说不定会多给点积分,到时候就算我没成为唯一的那个幸存者,应该也有搏一搏最佳测试员位置的机会。”   谷晓雨这才想起还有最佳测试员这一说,一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记性,嗐,可能是我早就被淘汰了一直没能复活吧,跟那个位置无缘,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不过成为最佳测试员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龚天说,“但身为一个游戏主播,如果能赢的话,粉丝多少能涨一点,以后等《世界魔方》正式上线了,我直播间里也能多点儿人。”   “哦,从赚钱的角度来说赢对你确实重要。”谷晓雨了然,随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天哥你直接这么把目的说出来真的好吗?这场复活赛好像是对外直播的诶。”   龚天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谁做直播不是为了赚钱啊。”   “敞亮。”谷晓雨对龚天竖起一个大拇指。   说话间三人已经快到研究院了,但在彻底将谭城送进研究院的大门之前,龚天先让谷晓雨把谭城带到了一旁的建筑里。   谭城有些疑惑,问谷晓雨:“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去?是里边还有什么危险吗?”   谷晓雨其实也不是很懂龚天的用意,事实上他跟龚天也才认识五天而已,只要龚天不主动跟他解释,他就没办法理解到龚天的意思。   “不好说,但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平安把你送进研究院的。”谷晓雨只能这么回答。   谭城哦了一声,透过遮挡物的缝隙去观察龚天那边的情况。   研究院大门外,龚天孤零零的站在门前,手揣在裤兜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想等的人并没有出现,无奈之下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喊了句:“还不打算出来么?跟了我们一路了,不会真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吧?”   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的谷晓雨:“……”   什么?居然有人跟着他们?为什么他不知道?   不远处,一块由爬藤植物攀上大树后又垂下无数枝条而形成的天然绿幕背后,杨思奕冒了个头出来,见龚天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里,便冲身后的三人说:“他确实在叫我们。”   鹊舟哦了一声从绿幕后边绕了出去,朝龚天打了个招呼说:“你好。”   “是你?”龚天盯着鹊舟那张脸看了一会儿,挑眉,“你是那个……”   “叫花子嘛。”鹊舟很自然的接茬道,“想不到我还挺出名的。”   “能留到最后才被淘汰的人应该没人会不认识。”龚天说。   鹊舟歪了歪脑袋,“这算是一种自夸么?”   龚天哈哈笑了笑,“看来你也认识我了,这就好办了。既然你我都知道对方的实力水平,那也应该知道在这里起冲突的话只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吧?毕竟想要跟着我们偷偷蹭任务的并不止你们一个队伍。”   说着,龚天视线朝鹊舟的斜后方居民楼上瞥了一眼。   鹊舟并未向身后看去,但他并不怀疑龚天话里的真实性。   既然他们都能跟踪龚天,凭什么其他人就不能跟踪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又说得清楚黄雀的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鹊舟还是有些心惊的,因为他并未察觉到后方有人在跟踪他们,包括文砚和杨思奕也都没有觉察。那龚天的洞察力是不是有些过于的强了?   “其实你并不是不想跟我们起冲突吧?你的本意应该是不想要别人占你们的便宜蹭一个支线任务的完成度,把人叫出来也是为了杀掉,只不过很遗憾你遇到的人是跟你一样在第五场游戏才被淘汰的玩家,所以保守起见你才放弃了与我们为敌。”杨思奕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又略带嘲讽的分析道。   “哎哎哎,有些东西就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嘛。”龚天举手做投降状,“老朋友见面没必要一上来就这么针锋相对的,你说对吧,思神?”   杨思奕哼笑一声。   鹊舟看看杨思奕又看看龚天,挑眉,“你们认识?”   “嗯,都是游戏区的,多多少少打过一些交道。”杨思奕说。   “没仇吧?”鹊舟小声问。   杨思奕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答:“不是一条赛道的,没仇。”   鹊舟放了心,“那感情好,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至于跟我们起冲突,先表面和平一下吧。”   杨思奕也是这么想的,主动去跟龚天寒暄了几句,至少在表面上拉近了两方的关系。   说话的同时,鹊舟四人已经走到了研究院门前,站在龚天的身边。   鹊舟等他们寒暄够了,就问了句:“可以让那位研究员进研究院了吗?还是说要先把除了我们以外的其他蹭任务的人给清理清理?”   龚天又朝居民楼那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算了,既然这么久了他们也没有要偷袭我们的意思,就让他们蹭吧。”   杨思奕道:“我们原本也是没有要偷袭你们的意思的。”   龚天打了个哈哈,“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嘛,之前我不怕麻烦,现在就有点嫌麻烦了。谷晓雨!”   龚□□着谷晓雨的藏身方向大喊了一声。   “哎!在呢!”谷晓雨大声应道。   “走了!送谭先生回研究院去!”   “好嘞!”   谭城还没太搞清楚为什么一下子愿意送自己回研究院的人就多出来四个,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半大孩子,但搞不懂也没什么,只要他能回研究院做研究就好了。   众人进了研究院的大门,但支线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   杨思奕猜测是要把谭城送到研究院内某个特定的场所才算成功,比如谭城曾经的研究室什么的,于是众人只能深入研究院的园区。   研究院修的挺大的,刚进去里边是一个很开阔的平地,平地上原本应当有绿化和喷泉一类的装饰,但现在全被疯长的植物们给统一覆盖了。   一行人在荒草从中行进,路上鹊舟问龚天:“你得到了哪种动物的能力?为什么感知力会那么强?”   鹊舟并不觉得龚天这样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游戏宅会比自己的感知力好多少,所以在发现对方能察觉到自己察觉不到的危险的时候,他第一个想的方向就是能力上的变异。   果然,龚天说:“是一种蛇,蛇类听觉很差,主要靠震动来感应猎物方向的,我刚好融合到这种能力,所以就算你们不发出声音,只要走动时带来了细微的震颤我都能感觉得到。”   “哇,叔叔好厉害。”果果眼睛亮亮的夸赞道。   “没什么厉害的,这能力最多就是能提前预知危险罢了,但能不能应对危险还得看运气。”龚天道。   “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能远程攻击的话,你们的实力已经比太多的人要强了吧。”鹊舟说着,视线落在了谷晓雨左手握着的长弓上。   谷晓雨一听有人cue自己,扬了扬眉,说:“箭总有用完的时候,不是每一支箭都可以被顺利回收。”   “那就在用完所有的箭以前消灭掉全部的危险源呗。”文砚说。   这还是两方人马聚在一起后文砚第一次开口说话。   文砚自己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说这么一句,说完就闭了嘴,感觉自己还挺欠揍的。   鹊舟斜了文砚一眼,没看出来这个白纸版本的文砚居然还有当杠精的潜质。   说起来,这种略微有点狂妄的发言还挺像欢欢的,说不定这个文砚真是跟他一样从上个修仙世界里掉过来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失忆后会这么白纸,好像跟欢欢和清池长老的人设都不太贴合。   “哎。”谷晓雨捂了捂心口,完全没有生气不说,还很是夸张地说到:“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能和这种级别的富豪说上话,而且还是被怼,哎,我何德何能呢,哎!哎!得劲儿!”   鹊舟:“……”   龚天看神经病一般白了谷晓雨一眼,说:“没必要吧哥们儿。”   文砚蹙眉疑惑问鹊舟:“我以前是富豪么?”   鹊舟叹了口气,“是的吧,反正你在哪儿都挺富有的。”   文砚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遵从内心的下意识喃喃道:“这样啊……可惜钱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不然就能养……唔。”   文砚住了嘴,为自己差点儿出口的那个你字心跳如雷。   鹊舟面无表情的踹了文砚屁股一脚,“失忆的人别乱说话。”   文砚委屈巴巴的闭了嘴,心里却反驳道:才没乱说。   龚天和杨思奕走在后头看着二人的短暂交互,不约而同轻啧了一声。   龚天小声道:“见证历史了啊。”   杨思奕疑惑:“啥历史?”   龚天说:“首富和叫花子的爱恨情仇呗,这种新鲜事儿难道不值得源远流长吗?” 第222章   -匿名:笑死,龚天演我,我也在见证历史哈哈哈哈哈。   -匿名:所以果然这些主播下播之后都会刷论坛吧哈哈哈哈,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刷到论坛里提到他的帖子。   -匿名:你爹不是你爹,是我爹,别抢。   -匿名:够了,人家大少爷知道自己在互联网上多了这么多儿子吗?   -匿名:或许还有女儿呢,怎么的看不起我们女宝贝了?   -匿名:别的不说,我感觉我爹要是刷论坛的话肯定会在他和小叫花子的cp楼里流连忘返。   -匿名:这就再去替我爹盖几座cp大楼,希望爹出游戏以后能注意到我,说不定心情一好大手一挥我就飞黄腾达了啊兄弟们!   -匿名:少做梦OK?   -匿名:怎么了瞧不起恋爱脑?   -匿名:只有我在意游戏吗?我总觉得研究院里不简单,可能会有很多危险在等着他们。   -匿名:正常,一般末日刚开始的时候各种研究院都会去研究解决末日的办法,要研究就需要研究对象,然后研究院里的人就会在某个研究对象发狂后集体团灭,然后那些狂躁的研究对象就会留在研究院里等着主角们的登场。   -匿名:前边的你很懂哦?   -匿名:看着吧,待会儿肯定要出事,说不定有人会在这儿死掉。   -匿名:呜呜希望小叫花子不要死,我就等着看他和我爹谈恋爱了,他要是死了就没得看了呜呜。   -匿名:难说,我觉得龚天和那个谷晓雨也不简单。   -匿名:嗐,也就你们相信龚天愿意跟小叫花子他们组队了,看过龚天直播的人谁不知道龚天那个尿性啊,经常都是遇到自己打不过的人的时候就先交个朋友,然后一逮到机会就来一套背刺组合拳给人家打飞出去。   -匿名:这么阴险?   -匿名:这么黑暗?   -匿名:哇,那岂不是一会儿遇到危险的时候,主播不但要注意躲避危险,还要提防身边人背刺了?难度翻倍诶。   -匿名:别忘了龚天说的他们后头还有一队人在跟踪。在这种有外敌的情况下,内部很难内讧吧,不然就要让别人捡漏了。   -匿名: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到时候不是人家龚天先发难,而是主播这边先动手呢?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主播狠起来的样子,别把人家想象成猎物那一类的好吧。   -匿名:哎我靠!别说后边跟踪那一队了,已经团灭了!   -匿名:啊?尊嘟假嘟?   -匿名:怎么个事儿?   -匿名:我之前特意去找了一下想看看跟踪那一队是不是玩家,然后真找到那个玩家的直播间了,我就双开蹲了一手,结果刚刚那个玩家的直播间画面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就黑了!还弹出来个下播提醒,这不是寄了是什么?   -匿名:我靠,这么刺激?   -匿名:到底啥情况啊?   -匿名:啊啊啊我已经不敢看屏幕了呜呜。   -匿名:哈哈哈终于要来刺激了的吗?我都快看睡着了。   -匿名:建议别过早唱衰,小心被打脸哈哈哈,他们这一队里除了杨思奕和果果根本没弱鸡好吧。   研究院内,谭城指着前方的一栋看起来只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建筑物说:“就在那边,我的研究室在地下三层。”   “啊?地下三层啊?”谷晓雨搓了搓胳膊,“怪渗人的,下边别有什么脏东西吧。”   龚天蹙眉停下脚步,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招呼其他人说:“都先停一下,别出声也别动。”   其他人照做。   鹊舟跟着龚天一起往后边看,后边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过来时穿越过的那些荒草在随风轻轻摇曳着。   鹊舟想到什么,问龚天:“跟踪的人离开了?”   “不,是消失了。”龚天神情有些凝重,“如果是离开的话肯定会有离开的震动轨迹,但他们走动带来的颤动在刚刚突然消失了。”   “有没有可能是停下来了?”杨思奕问。   龚天摇头,“不好说,但我觉得肯定有古怪,之后都注意一点吧。”   “果果,走到中间来。”鹊舟招呼走在队伍末尾的果果道。   果果听话的走到了大人们的中间,龚天也把走在最前边带路的谭城给叫到了中间来。   鹊舟和文砚走在前边打头阵,龚天和谷晓雨落在最后时刻警惕着后方潜在的危险,一行七人的神经在此刻都高度紧张,但直到他们进入谭城所指的那栋建筑物里也没有任何危险来袭。   众人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视线又在建筑物内搜寻起来。   研究楼的一层应当是用来待人接客的,比较宽敞,没有那么重的科研气息,也没什么研究设备。   谭城指了指一条开在墙角的通道,说:“电梯没法运行了,只能走那边的楼梯下去了。”   可能是当时研究院里发生了什么危险导致研究院内人员撤离的时候没有记得随手关门,本该上锁的通道大门是敞开着的,靠近了还能听见从下方楼道传上来的虫鸣声。   地下是无光的,楼道黑洞洞的像是通往深渊或者地狱。谷晓雨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巴掌大小的荧光棒来,掰亮了说:“将就用一下吧,这个是之前在超市里找到的。”   荧光棒的光芒并不如何明亮,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却能发挥大用。   众人轻手轻脚的先下了一层,在通往负一层大厅的门前,地上一摊褐红色的干涸液体让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如果说之前觉得研究院内有危险只是一种猜测,那现在这摊血迹的出现就能肯定他们的猜测了。   “不是我说,您就一定得回研究院吗?”鹊舟瞅了谭城一眼。   谭城说:“如果没有人去做研究的话,这场末世谁都阻止不了。”   “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世上的研究院不止这一个,研究员也不止您一位。”杨思奕说。他倒是没有贬低或者讽刺谭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谭城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去做这件事的原因。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这场末世就永远都不会结束了。”谭城回答说。   杨思奕怔了怔,听见龚天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好伟大的发言,好伟大的NPC,现在我相信这个游戏里还是存在正能量的了。”   杨思奕无语。   “那就继续往下吧,希望您真的能研究出一些什么解决办法来。”鹊舟说着,又问谭城这负一层里有没有他能用得上的东西,在谭城表示没有以后他就轻手轻脚的去把楼梯间连接负一层的大门给关上了。   虽然在没有锁的情况下这扇门并不能完美的关起来,但一扇闭合的门至少在视觉上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   到负二层的时候鹊舟如法炮制又将负二层的门给关上了,然后是负三层。   这一层就是谭城的研究室所在的位置。   鹊舟拿着荧光棒走在最前边,越过门扉正式踏入负三层的领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周身温度似乎变冷了几分,空气也变得潮湿了些许。   咯哒……   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那东西咯咯在地上滚了一圈。鹊舟低头将光源放低,看到一颗森白的骷髅头。   鹊舟很轻的啧了一声,没有拿荧光棒的那只手忽然被身后伸来的另一人的手给拉住了。   那手掌心温热,握着他的力道蛮大,却又不会让他感到疼痛。鹊舟觉得手的主人或许是想通过这一握来向他传递些什么,比如……别怕,有我在?   鹊舟打了个寒颤,为自己接收到的这个意思感到头皮发麻。   文砚没懂鹊舟为什么恶寒了一下,怕鹊舟是被自己突然的这一握给吓到了,就小声解释说:“是我。”   鹊舟翻了个白眼。   就是因为是你这个恋爱脑才让人恶心的好吗!   “前边有什么?”杨思奕在后头看不到前边的景象,问了一嘴。   鹊舟侧身让开了一些视野,说:“很多人骨。”   “很多是多少?”杨思奕一边问一边探头自己看了一眼,哑然。   “怎、怎么会……”谭城也探了个头出来看见了前方的景象。   只见在荧光棒能照亮的视野范围内,地上横七竖八零零碎碎散布着数不清的白骨,让人觉得自己真的深入到了地狱一般。   “这里不安全,先撤出去吧。”鹊舟道。   没人有异议,大家都闷不出声的开始往外边退。   咔哒。   鹊舟听见一道细微的声响,不好的预感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原本走在最后,现在却离门最近的谷晓雨说:“门被从外边关上了,推不开。”   鹊舟闻言甩开文砚的爪子直接转身快步朝门边走来,用力推了推门,果然如谷晓雨所说的那样,门根本纹丝不动。   “麻烦了。”鹊舟叹气。   知道把猎物关起来杀的家伙,怎么想都不是个简单角色。如果对方是人,那他们还尚且有一战之力,但那东西要不是人的话……   鹊舟都不敢想接下来在这负三层内发生的事情会有多阴暗。   “鹊……”文砚之前虽然被鹊舟甩开了手,但在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很危险以后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去到鹊舟身边,可还不等他把鹊舟的名字完整的叫出口,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下一秒一股大力将他拉扯向后,他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第223章   文砚消失了。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在他们的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特异功能?   鹊舟眉头紧锁,举着荧光棒看着四周。   负三层的构造和一些地面上的办公楼差不多,除开进门口的一片宽敞的公共区域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串联起无数独立办公室的走廊。   这些走廊深邃狭窄,不亲身走入其中的话根本看不见里边的景象。   可公共区域内除了满地白骨以外并没有文砚的踪影,若是他们想要找到文砚并解救对方,就不得不深入走廊的深处。   杨思奕、龚天和谷晓雨都是在论坛上刷到过鹊舟和文砚的跨阶级爱情故事的人,他们知道鹊舟肯定不会放弃文砚,所以根本没人提出要先行撤离。况且在大门打不开的情况下,他们也没办法撤离。   “你先不用着急,门是关着的,他再怎么着也在这一层楼里。”杨思奕安慰鹊舟道。   鹊舟斜睨他一眼,“我看起来很着急么?”   杨思奕推了推眼镜,说:“我不好说。”   鹊舟无语,随后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谭城:“谭先生,这里是你的办公区域,你应该知道这里一共有几条走廊和研究室吧?”   谭城知道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里,他很紧张,心跳的很快,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微微发着抖。可面对鹊舟的提问,他还是头脑清晰的回答说:“一共东西南三条走廊,每条走廊三间研究室,一般情况下来说需要刷工位卡才能打开,但现在是断电状态,门都可以直接开启,但需要一些力气。”   “力气倒是有的。”杨思奕说。他和鹊舟可是得到过蚂蚁能力的人,力气应该足以拉开大门了。   “那现在是要一间一间的去找?”谭城问。   鹊舟没有否认。   虽然一间一间的去找这个办法有些笨,也很浪费时间,但这的确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在没有更多的光源的前提下,他们剩下的这六个人是断然不能再分开行动了,否则到最后只会越来越少人。   在正式前往第一条通道前,鹊舟叮嘱道:“如果之后再有人被抓走,别不吱声,最好能一直叫,给剩下的人提供一个方向。”   “好主意,但我可能叫不出……”   “啊啊啊——!”   龚天话未说完,忽然就有人大叫着被带走了。   龚天震惊,循声望去,视线落向黑洞洞的西方。   “是果果,果果不见了。”鹊舟说着,立刻朝西方的走廊跑了过去。   杨思奕紧随其后,心里却槽道:大少爷和叫花子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怎么果果丢了鹊舟反而更着急一些?   抱着文砚死了还能在现实里复活,果果死了支线任务就失败了的认真游戏的心态的鹊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但果果的叫声只持续了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并不能很好地判断出对方在走廊中三扇门的哪一扇门后边。   也许是地下没有光的缘故,负三层里几乎没有植物生长出来,只有从上方破顶垂下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根系吊在空中,还有一些长得比较长的已经落到了地上,大有继续往下一层钻去的架势。   鹊舟跨过地上的根系,先推开了第一扇金属大门。   研究室内部的空间比鹊舟想象中的要大一些,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和普通办公室一样只有十来平米的面积,但推开门后他才发现这至少有五十个平米了。   也是,研究或许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研究室也并不独属于某一个研究员,而是属于一个研究项目组。   没时间感慨自己的无知,研究室内各种设备太多太复杂,让鹊舟没办法一眼望到底,因此他必须得进入其中仔细查看才能确定果果和文砚是否在这件研究室内。   但很可惜,鹊舟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两人的踪影,倒是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些散落的白骨。   离开第一间研究室,鹊舟等人如法炮制打开第二间研究室的门,可里边依旧是完全没有活人的踪影。   现在这条走廊中只剩下最后的一扇门了。   在开门前,鹊舟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示意后边的人都做好迎接危险的准备。   门开,出乎几人的意料,门内并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平静得就跟前两间研究室一样。   “怎么会……”杨思奕喃喃。   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将几人包裹,龚天语气很是凝重的说道:“谷晓雨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鹊舟回头去看,原本走在最后的谷晓雨果然已经不见踪影了。   “就在刚才,和文砚和果果一样都是突然一下就消失了。”龚天道。   “还有什么地方是被遗漏的……”鹊舟自言自语,同时视线也在上下左右的到处寻找着可疑的地方。   “还能遗漏什么?这地方也就这些植物根系不嫌弃,连棵草都要长不起来了。”龚天有些烦躁起来。这种烦躁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在一个危险环境中几次三番发现队友遇险但自己却无能为力毫无头绪的一种焦虑表现。   杨思奕啊了一声,“根系……”   鹊舟目光搜寻的动作也是一顿,“植物也能变异是吗?”   “可是就算植物变异,就算这些根系是活的能把人拖走,那它到底把人拖去了哪里?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龚天抓了把头发,脚欠的踢了踢脚边的一条手腕粗细的树根。   还没有完全长进地里的树根被龚天踢得摆动了一下,但那摆动幅度正常极了,并不像是什么有自主意识的东西。   “通风管道,这里有通风管道吗?”鹊舟问谭城。   “有、有的。”谭城也是出了一脑门的汗,边用胳膊去擦边抬头用另只手去指第三间研究室内天花板上的一处通风口,“就在那……咦,是开着的。”   借着微光,谭城发现那原本该被盖子盖起来的通风口这会儿正黑洞洞的大敞着,怎么看怎么可疑。   鹊舟闻言同龚天杨思奕短暂对视了一下,都明白了消失三人的去处。   “要上去吗?可能很危险。”杨思奕理智道。   通风管道毕竟不是用来通人的,管道本身很是狭窄,人要是硬要进去的话只能趴在管道中匍匐前进,若是遇到什么危险都难以有应对的空间。   “可不去的话任务就要失败了。”鹊舟说。   文砚和谷晓雨都能死,但果果不行。   “我以为你要说不去的话老婆就要没了呢。”杨思奕玩笑道。   “亏你都这时候了还开得出玩笑。”龚天没好气道,“还是动用你那装满攻略的脑子想一下怎么着才能安全的把人救回来吧。”   “安全不了。”杨思奕秒答,“怎么想都不可能安全的吧,除非他们能自己逃回来。”   “有火吗?”鹊舟忽然问。   “什么?”杨思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火吗?或者汽油和打火机。”鹊舟有点不耐烦,“你之前不是老能掏出这两种东西吗?”   杨思奕无语,“大哥,之前那是附近刚好有这些资源,现在这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这俩玩意儿?”   顿了顿,杨思奕边摸裤兜边说:“不过打火机我还真有一个。”   鹊舟伸手接了打火机,按了下点火按键确定能点燃后又问谭城:“你们这儿有助燃物吗?”   “以前是有的,但我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谭城说:“我去找一下。”   “龚天你跟他一起去,有危险叫一声。”鹊舟道。   “还挺会吩咐人。”龚天说着也没推辞,但伸手找鹊舟借用了一下荧光棒。   鹊舟这边四下看了看,掰了一小截树根下来尝试点燃。   树根燃了起来,但火并不大,还随时有熄灭的风险。   “你想把这些树根全烧了?”杨思奕说,“倒是个办法,但假如它们真的是活的并且有意识的话,凭什么会任由我们烧?”   “那就赌它听不懂人话好了。”鹊舟说,“没脑子的生物再怎么进化也没脑子吧?杀人也许只是为了养分,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它主观上想要杀人取乐。”   杨思奕竟然觉得鹊舟说得很有道理。   “这样总比钻到通风管里去要安全些吧。”鹊舟说。   杨思奕唔了一声,“那玩意把我们自己烧死了咋办?”   “你不是说火太大破坏地形的话会被系统自动浇灭么?”   “啊……说是这么说,但谁知道这里算不算需要被保护的地形啊,我之前也没拿这种地形试验过啊。”   鹊舟:“……”   “那就再赌一次吧。”鹊舟说。   “咱能戒赌吗?”杨思奕忍住扶额的冲动。   “不赌也是死,没差。”鹊舟道。   他们现在已经被困在负三层了,放火还能赌一个系统机制,不放火的话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被树根拖走。   “你觉不觉得龚天他们走的有点久了?”半分钟后,杨思奕问。   鹊舟望向两人先前离开的方向,沉默。 第224章   龚天和谭城离开的的确有一点久了,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或许是助燃物摆放在距离鹊舟杨思奕二人稍远的地方,一来一回外加寻找的时间本来就不短。但奇怪的是找东西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而龚天和谭城却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需前去查看情况,鹊舟已经默认那二人被树根卷走了。   但严谨起见,他和杨思奕还是去找了一下,虽然的确没找到那二人的踪影,但找到了二人遗落在一间研究室里的荧光棒和荧光棒边上的几瓶酒精。   “但愿这一招有用。”鹊舟拿起一瓶酒精。   杨思奕看着四周或垂在天花板上或扒在墙上或横在地上的树根们,心始终高悬不下,总担心下一秒他和鹊舟也会被拖走。   “这边的通风口也是敞开着的。”鹊舟也抽了些时间出来快速的打量四周,然后目光锁定在墙角墙面顶部敞开的黑洞洞的通风口上。   “他俩应该就是从这里消失的。”杨思奕也看向通风口,示意鹊舟先就近在这里试试看放火。   鹊舟二话不说就把酒精撒在了通风口下方的树根上,然后用在路上几次三番被他点燃然后又熄灭然后再点燃的小树根杵到了地上。   昏暗的研究室内腾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橙黄色的火光让一旁围观的两人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但那些被烧着的树根就没他们那么淡定了。   只见在熊熊烈火之中,那些一直在人前装死的树根突然如蛇一般扭曲弹动起来,纷纷要往火焰外退去。   但已经被点燃的它们及时暂时离开到了火焰的中心,下一秒以它自身为圆心的地方便又烧了起来,成为了下一个起火点。   如果这些树根拥有智慧,那它们一定不会贸然逃离。但它们没有智慧,所以大火一下子便随着它们的四处游走蔓延开来。   实验室内的器具并不具备良好的抗火属性,鹊舟和杨思奕早在第一根树根挪动引起第二处地点着火的时候就跑出了研究室并主动关上了研究室的门。   鹊舟想,这把火燃起来后,那些树根若是想要求生,最后的办法只能是往楼上缩,如果文砚他们都在楼上的话,等楼上的树根集体乱起来的时候,应该能给他们制造出一个脱困的机会。   但愿他们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脱困,不然他也没辙了,爱谁谁吧,他自己还活着能继续游戏就行。   想是这么想,但鹊舟还是蛮在意楼上的情况的。   这种在意就连杨思奕都看了出来,他哎了一声,说:“要不我们再去试试外边的大门能不能打开?之前关门的应该也是那些树根,现在着火了它们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用来堵门的那一部分已经撤离了。”   鹊舟没有多做犹豫就赞同了这个提议。   两人到大门前一起尝试推门,一开始的时候门还纹丝不动,但等两人不约而同的用上从变异蚂蚁那里继承来的十倍的力气以后,门嘎吱一声终于有所松动。   这一声像是对抗即将胜利的前兆,也像压死敌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门又发出一声闷响,终于被两人合力推了开来。   门开,已经没法继续装死了的树根从门外涌了进来,张牙舞爪的像是要编织出一张大嘴把他们二人一口吞下。   鹊舟早就有所准备,见状从兜里掏出刚才顺手揣的一瓶酒精,哗啦一下把瓶身砸碎在树根上,然后咔哒一下点燃打火机凑了过去。   树根腾的一下就被火焰包裹住,刚刚还如女鬼头发一般凶狠的树根一下子成了乱舞的海草,不停的向后方退去。   “走!”鹊舟拽了一把杨思奕的手腕,两人快步朝楼上冲去。   研究院负二层。   文砚感觉束缚着自己的力道一松,他趁机从那个狭窄的牢笼里挣脱了出来,出来后才模糊的在黑暗中看清一直束缚着自己的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由树根盘结而成的茧,现在组成这个茧的树根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刺激,都开始扭曲起来,好像都在往更上一层缩去。   “哎哟!”同一空间内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文砚认出这声音是属于谷晓雨的,他转身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刚刚从另一个茧里摔出来的模糊的黑影。   “谷晓雨?”文砚唤了一声。   “哎!这儿呢!”谷晓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应声后问:“这哪儿?刚才什么情况?我好像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拽到这儿来了。”   “是树根,这里应该有一个变异植物。”文砚说。   “哎哟,植物变异最难对付了!”谷晓雨怪叫一声,又抱怨说:“这儿也太黑了吧,我啥都看不见啊,附近还有树根吗?这哪儿?”   文砚也说不上来这是哪里,只道:“这些树根好像有点发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他们做了些什么。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行。你看得清东西吗?我本来就有点夜盲,这么黑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谷晓雨说。   “能看到一点,你跟着我走吧。”文砚道。   “行。”   两人刚要准备走,旁边忽然扑通一声响。谷晓雨吓了一跳,直往文砚身边蹦,文砚倒是大概看出发出声音的是个扑倒在地的人形物体,小声示意谷晓雨先别慌,然后自己开口问了那地上的人一句:“是谁?”   地上的人先是嘶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才虚弱的回答说:“是我……”   是谭城的声音。   “哎呀,谭先生怎么也被抓来了?”谷晓雨立马就不怕了,意外的问了句。   “我和龚天去找酒精……哎,龚天应该是和我一起被抓来的,你们看见他了吗?”谭城年纪大了不经摔,自己在地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来。   “龚天也被抓了?!”谷晓雨睁大眼,随机啧了一声,“看来排名前三的大佬也不比我强多少嘛。”   “我可都听见了。”龚天的声音从侧旁传来。   “啊,你也在这儿啊?”谷晓雨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吐槽被本人听了去,相反,听见龚天的声音知道这里又多了一个队友的时候他还更放松了一些。   “可能被抓的人都在这儿吧。”龚天说。   “对了,果果也被抓了,果果呢?”谷晓雨一拍脑门儿想起这一茬。   “唔,那边好像还有几个茧。”文砚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   龚天说:“哥们儿,你眼神是真好啊,怎么看到的?我毛都看不到一根。”   谷晓雨:“俺也一样。”   “可能是和变异有关。”文砚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原因。   “变异真好啊,我要是也能赶紧变个异就好了。”谷晓雨叹气。他运气不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功融合过变异生物的能力。   “先不说这些了,不是说那边有好几个茧吗?难倒鹊舟杨思奕他们也被抓下来了?”龚天有些担忧。   “哎,都被抓下来也没事,反正大家现在都自由了嘛,都在一块儿说不准会更安全一……”   轰——!   “…些…我草!什么逼动静!”谷晓雨又被吓得一激灵。   龚天立刻看向脚下,说:“下面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哈?”谷晓雨不知道鹊舟他们要点火的计划,有些震惊,“为什么会爆炸?!”   “你之前说你们在找酒精……”已经摸黑走到其中一个树茧前把果果从里边捞出来的文砚想到什么,恍然道:“你们知道是树根做乱,所以想要用火烧根。刚才的爆炸可能是实验设备起火烧炸了,如果起火点是负三层的话,那这里就是负二层。我们要找到门离开这里,否则等火烧上来就不好离开了。”   文砚话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等找到负二层的门出去以后就要立刻下到负三层去找鹊舟。   但愿鹊舟没有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伤。   大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之前被鹊舟亲手关起来的负二层的门在一声巨响中被鹊舟一脚踹了开来。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鹊舟想象中的要快许多,这可能是因为研究室内有很多易燃易爆物品,所以加剧了火势。   总之,等他们跑到负二层的时候,负三层的火已经控制不住要往上边烧来了。   明亮的火光印亮了楼道,在负二层的门被打开后,火光便泄露到了负二层里。   “哎你们看!外面是不是有光?”谷晓雨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忽然有了一线的光明。   那光源自于门外,它并不能很好的照进众人所在的这个空间里,但能让大家知道门缝在什么地方,进而找到门的位置。   “是火光吧,火烧上来了。”龚天说着,快步走到门边。   门轻而易举的就被龚天打开了,看起来那些树根就没想过要给这道门上一层加固。   门开后,更多的光涌进几人的眼睛。   终于能视物的感觉很好,但众人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火势已然不可控制,他们必须快速离开这里。   文砚第一个带头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旁边的谷晓雨吃了一惊,抱着自己的胳膊问:“哪里来的风?”   掀起风的人这会儿已经顺着光源的方向跑出去了一大截,眼看着就要到负二层连通楼道的大门前了,一只手忽然从斜侧里伸了出来就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跑那么快干什么?火烧到你屁股了?” 第225章   熟悉的声音让文砚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大半。他立刻转身看去,看到熟悉的鹊舟的脸。   “太好了你没事。”文砚有些开心。   鹊舟撇了撇嘴,“能有什么事?其他人呢?”   “这儿呢。”龚天携一众人等慢半拍的从后方走来,调侃道:“我们没有爱情的加成,速度要慢上一些,见谅哈。”   鹊舟啧了一声,“别乱说。”   龚天挑眉,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声音蛮大地说:“我乱说了吗?”   鹊舟没搭理他,但文砚有点上了心。在大家一起向上撤离到地面离开研究楼以后,文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向鹊舟提出自己的疑问:“我们之间……有爱情是么?”   鹊舟:“……”   鹊舟有心要把龚天拉过来暴打一顿,最好能直接把他送出游戏愉快的回归三次元生活,但他不能,那样只会显得他有些欲盖弥彰。所以鹊舟在短暂无语过后拍了拍文砚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少听别人乱说,自己的事情自己琢磨。”   文砚蹙了蹙眉,很认真地说:“我琢磨过了,我觉得我想和你……”   轰——!   大地在一声巨响后猛地颤动了一下,打断了文砚的话。   地下大概是又有什么东西炸掉了,动静不小。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远一些吧。”杨思奕说。   “啊!你们看!”谷晓雨忽然指着研究院中央广场上的一棵树。   研究院入门处的那一大片开阔场地上曾有不少绿植,其中就包括几棵大家叫不上名字树。   这些树的高度也就是正常街边绿化带里那些树的高度,大约两层楼房那么高,看起来不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谷晓雨这会儿指着的就是这些树中的一棵。单看那树其实与其他树没什么区别,但独独只有这棵树起了火,这火像是从地下一路烧上来的,一路烧到了它的树冠上,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火球。   “火真能烧成这样?”杨思奕感到疑惑。从地下穿透泥土直接顺着树根烧到地面上来的这种情况他还真没见过。   龚天道:“现实里难见,但游戏里算不上稀奇吧,谁知道那些游戏设计者是怎么想的?”   “所以就是那棵树变异了对吗?它现在烧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活不了了。”谷晓雨说。   “八九不离十就是它。先走吧,保不齐这个研究院一会儿还要怎么炸。”龚天道。   众人快速朝研究院外撤退。   被烈火包裹的树最终被燃尽了树叶,只剩下焦黑的树干还倔强的立在地面之上。   在地面上蔓延开来的大火在某一个节点来临的时候忽然全部熄灭,就连浓烟都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躲在研究院外没有完全离开的几人在火焰消失后又偷偷冒了出来,杨思奕在短暂的观察过后说:“OK,火看起来是被系统灭掉了,谭先生你还要回研究室里看看么?”   谭城茫然道:“什么火?”   “啊,是那个,他被那个了,你们懂吧?”谷晓雨见状忙对其他人道。   鹊舟立刻领悟到了谷晓雨的意思。   谭城现在的表现像是完全不知道之前的那场大火,看来游戏在设计之初并不想要让本土NPC察觉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游戏里,所以在涉及到系统强制修改场景的情况下,会删除掉与该事件有关的本土NPC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天快黑了,既然我们已经到研究院了,那就快些进去吧,还能在里边过夜。”谭城说。   “行。”鹊舟没拒绝。因为支线任务上送谭城去研究院的任务还在,就算谭城自己不想去研究院了他们也是会把他给强行绑进去的,更何况现在研究院里最大的危险已经被除掉了,再进去一趟也没什么。   旧地重游,大家都挺轻车熟路的,这倒是让谭城吃了一惊,说:“你们知道研究室在哪?”   “都说了我们是组织派来护送您会研究院的,基本情况当然还是做过一些了解。”龚天大言不惭道。   “这样啊,我真得好好地感谢你们的。”谭城说着,四处看了看,疑惑道:“只是……研究院这边之前是起过大火么?怎么很多花草都被烧没了?”   龚天打了个哈哈,说:“可能是末日刚开始的时候一些设备出了问题引发过爆炸吧,我们组织之前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还有底下研究室里可能也有很多东西被烧毁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谭城闻言做了两个深呼吸,像是准备好迎接最坏的结果了。   进入研究楼,穿过楼道往下层行去,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大火留下的痕迹。   下到负三层时,整个负三层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谭城心一紧,生怕什么设备都用不了了,自个儿冲在最前头快步往自己的研究室走去。   谭城的研究室在东方走廊的最里间,这里距离之前的起火点要远一些,而且研究室的大门关着,幸运的没有遭到太大的波及,里边的实验设备从表面上来看都还算完好,也就是靠近门边的墙面有些发黑。   “具体坏没坏还要通电以后启动看看才知道。发电设备都在最底层,我想留在这里清点一下资源,能麻烦你们帮忙到底层去启动一下发电装置吗?”谭城说。   谭城话音刚落,几人都收到了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并且眼前又都统一的弹出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到研究楼最底层启动发电装置。   好了,这下想拒绝都不行了。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研究院里并不一定只存在变异植物这一种危险,所以不敢全部都下到最底层去,而是只让鹊舟和龚天去,其他人则留在谭城身边。   “我去吧。”文砚对这个安排不是很满意。龚天说到底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队友,如果龚天和鹊舟单独在地下发生了什么矛盾冲突,文砚会后悔自己安稳的留在负三层的。   “你要替我?”龚天挑眉。   文砚嗯了一声。   鹊舟斜了文砚一眼,“别闹行吗?”   让他和龚天去最底层是最保险的一种安排,因为他有自信龚天不是他的对手,把文砚留在上边的话还能随时提防着谷晓雨。但若文砚和他一起下去,把龚天和谷晓雨都留在上头的话,他就没法保证杨思奕的安全了。   文砚却执意道:“我跟你下去。”   鹊舟啧了一声。   恋爱脑就是这点儿不好,光顾着私人感情,完全不从大局出发。   “哎,就让他跟你下去呗,我没意见。”龚天开始帮着文砚说话,还善解人意的保证道:“从长期利益出发,我们几个暂时结盟是最优解,我没必要在现在这个时候拆散这个联盟。”   杨思奕冷笑一声,抱臂道:“你最好是。”   “哎哟,你放心啦,咱们也是有点交情的人,我怎么会对你下黑手呢?”龚天走过去勾住了杨思奕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手还在杨思奕的肩膀上拍了拍。   杨思奕很是嫌弃的把龚天的手给拍开了,嘴上却对鹊舟说:“没事,文砚想换就让他换吧,我要是真出事儿了你俩再替我报仇就行,反正我也闯不进前二,什么时候被淘汰都无所谓。”   “有队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哈。”龚天笑道。   杨思奕都那么说了,鹊舟自然不可能继续说些什么,朝文砚一扬下巴,道:“那走呗。”   毫不夸张的说,在得到鹊舟的首肯以后,文砚那表现就像是时隔三天三夜才再次见到主人的小狗,要是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早就愉悦地摇得飞起了。   研究楼最底层是负五楼,鹊舟手里拿着谭城在研究室某个柜子里找到的手电筒走在前边,文砚紧跟在他的身边,小心谨慎的模样像是生怕有人要抢走他钱袋子里的瑰宝。   鹊舟无意间瞥到了文砚的表现,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品,无奈道:“能不能别那么紧张?别忘了我和你是敌对阵营的人,对待敌人没必要这样吧?”   文砚摇头,诚实道:“我根本就不记得我们是敌对阵营的。”   “那你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的文砚:“……”   鹊舟冷笑,“想不起来就别乱猜。”   文砚并不赞同鹊舟的话语,立刻就反驳道:“不是乱猜,就算大脑不记得,身体也会有本能,我本能的知道我并不想要看到你受伤。”   鹊舟忽然就有点头皮发麻,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他说,大少爷以前真没谈过恋爱么?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恶心的要死,但是好像又因为说话之人的过于真诚而让人止不住的耳根发热。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以前真实的关系?”文砚问。   “不能。”鹊舟一口否定,否定完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了,就补了一句:“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能说的?”   “我不信你以前说的那些。”文砚固执道。   “那你就不信吧。”鹊舟开始摆烂。   文砚退让了一步,“那你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儿吗?就是敌对的那些,我们怎么认识的,你是哪个阵营的,我又是哪个阵营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请你帮我恢复一下记忆。”   鹊舟心说那你还是失忆着吧。 第226章   “别什么都问别人,多自己想想。”鹊舟说。   黑暗的只有手电筒照明的楼道里,两人并肩而行,转过最后的一个转角,负五层的门赫然映入眼帘。   文砚一边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再次争取道:“真的不能讲讲么?就讲一点也行,不然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无从想起吧。”   鹊舟心说你知道的其实蛮多的,就是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半点儿正事都没有。   “讲什么?讲你怎么一巴掌拍死我的么?”鹊舟没好气道。   文砚一噎,脑袋不自觉往下埋了埋,闷声说:“对不起。”   鹊舟摆摆手,“没必要,都说了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文砚欲言又止。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本能的觉得他杀死鹊舟并不是故意为之的,可是他没办法把我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说出口,因为生死并非儿戏,就算他真不是故意的,也不该用这种像是推卸责任一般的话去企图换得别人的原谅。   负五层是发电装置所在的地方,平时大概鲜有人下来,所以负五层的大门并没有像其他楼层一样是打开的。   鹊舟用力将门推开,手电筒的光照进了门里,门内安安静静的,打眼看去也没什么异常。   二人进入其中,很快找到了发电机。   要供应一整个研究楼的用电需求的发电机比鹊舟想象中的要大一点,他以前最多也就接触过那种小型的,这种大型的该如何启动他还得花时间稍微研究一下。   就在鹊舟打着手电仔细研究的时候,文砚在附近走动了一下,仔细排查周围是否存在危险。   这种排查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负五层看起来实在是太干净了,之前那变异树的树根根本就没有长到这里来,火也没烧到这里,这里干净整齐的就像是末世开始前一般,只是许久没有人来落了一些灰而已。   “找到了。”鹊舟研究了半天终于搞清楚开关在哪里,啪的一下将拉杆拉了下去,随即只听这机器开始嗡嗡作响起来,然后没一会儿功夫,整个第五层就亮了起来。   两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线闭上了眼,文砚凭着记忆在闭眼的情况下挪到鹊舟身边,把鹊舟保护在他和发电机的中间。   一小段时间后,大致适应了光亮的两人都睁了眼,文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鹊舟,说:“上去?”   鹊舟先是嗯了一声,脚步刚抬起一些,眉毛却猛地蹙了起来,喃喃道:“不太对。”   文砚停下,心下意识悬了起来,问:“怎么了?”   鹊舟看看四周,并未看到什么异常,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安,“我们来的时候大门是关着的,为什么灯却是开着的?”   文砚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   负五层没有研究室,有的都是些备用的东西,放在末世前这里应该就少有人会踏足,灯肯定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不然太耗电了。   而他们进入负五层前,负五层的大门是关闭的状态,这说明灾难降临的时候负五层应当是没有人的,但这边发电机刚一开始工作,负五层的灯就因为来电而自动亮起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当然这一切也可能都是他们多想了,说不定负五层的灯本来就是常亮状态呢,或者灾难爆发前这里是有人的,只不过那人比较讲究,即使在那么危险的状况下还知道进出要关门。   又或者那人根本没有离开负五层,而是饿死在了负五层的某个角落里。   并不是所有的异常都意味着危险,但在这个本身就处处充满着危险的环境里,多往坏处想总是没错的。   “你还记得之前龚天说我们后面有人跟踪么?”鹊舟忽然提起这茬。   文砚当然记得,说:“之后那些人消失了,应该是被树根卷走的。”   “那他们被卷去了哪里?”鹊舟问。   文砚当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记得当时他和龚天等人一起被困在负二层的某间研究室里的时候,他去救果果,果果所在的树茧旁边还有好些个树茧,但他将这些树茧全都一一看过,里边无一例外都只剩下了白骨,并没有其他的活人。   这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树茧并不只在一个地方形成,那些跟踪者被抓去了另一个地方。要么抓走那些跟踪者的就不是先前被烧死的那一棵变异树。   直播间内。   -匿名:我靠,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有人说那个跟踪的主播被抓走的瞬间就死了退出游戏了吗?我靠,那肯定不是同一个变异树干的啊!   -匿名:头皮发麻了友友们!   -匿名:为什么啊?不能是同一个变异植物干的吗?   -匿名:怎么可能啊,一个是抓人后人立刻死,一个是把人抓走关在茧里慢慢吸收养分,这完全两种作风,肯定是至少两个个体干的啊!不然凭什么区别对待这两队人啊?   -匿名:所以另一个变异的是什么?大家有头绪吗?那东西现在会在负五层吗?   -匿名:我觉得可能还是植物类的,但是负五层看不到树根,我也不好说在不在这里。   -匿名:哎,主播他们去查看通风口了,看看门在不在再说吧。   -匿名:哦豁,通风口又是开着的,那可能那东西现在就在负四层。   -匿名:之前起火的时候没烧到负四层去吗?   -匿名:不好说。   -匿名:也不一定就在地下吧,也可能在地上啊,这里的灯开关可能早就被那个东西误触打开了,只是没电所以一直没亮过而已。也可能这个开关是被之前死的那个变异树的树根碰开的啊,干嘛默认小叫花子一定会遇到危险啊。   -匿名:分头行动必有一方出事儿不是灾难片几大定律之一吗?   -匿名:那万一出事儿的是人多的那一方呢?   -匿名:那……那就更好玩儿了呗,不过应该不至于吧,麻绳不是专挑细处断吗?楼上的人数明显占优势,怎么看也是粗的那截绳子吧。   -匿名:从武力角度来讲可不好说谁粗谁细。   -匿名:所以完全没有人去猜另一个变异植物是什么吗?   -匿名:我来猜我来猜,我猜是攻击性很强的那种植物,毕竟秒杀了一个主播。   -匿名:哪儿有什么植物是有攻击性的?   -匿名:emmm带毒的那些吧?什么夹竹桃、曼陀罗、滴水观音、见血封喉之类的。   -匿名:那人家也不具备攻击性啊,只是带毒而已,人不去主动找死的话也不会死的吧。   -匿名:那变异了谁还说的清楚呢?万一人家把毒素强行□□嘴里往里灌呢?   -匿名:细说□□嘴里。   -匿名:什么人外?   -匿名:你们够了!受不了一点,说不准是食人花呢?跟那个什么植物打僵尸游戏里的那个紫色大嘴花一样,一口一个小朋友,嚼吧嚼吧就咽了。   -匿名:我靠!合理!   -匿名:醒醒,这儿会种食人花吗?   -匿名:研究院有啥不能种的,这儿有啥我都不觉得奇怪。   游戏内。   鹊舟和文砚在负五层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最后鹊舟想了想,说:“可能灯是被之前那些树根无意中碰开的,是我多虑了。”   “不一定,也许真的有什么危险还藏在暗处没有被我们发现。”文砚摇头。   鹊舟觉得好笑,说:“你别为了应和我而应和我,如果真没有危险的话,一直紧张兮兮的人容易疯掉。”   话是这么说,但鹊舟自己也没完全的放松紧惕。在找到那几个跟踪者的尸身前,他始终不可能百分百的对这所研究院放心。   文砚不知道鹊舟是怎么想的,但他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总得有人去提心吊胆,如果最后会疯掉的话,让我疯就好了。”   鹊舟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对文砚的这种傻逼话免疫。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鹊舟很久没有体会到过爱这种情感了。自他六年前与父亲分开后,他体会过的最浓烈的情感就是恨,当那恨意逐渐被他埋藏进心底以后,他的情感就变得淡薄了起来,并且鲜少有正向的情感。   地下拳场那种地方本就是充满阴暗的,无论是打拳的人还是看拳的人,他们汇聚在那里,心中所拥有的一切情感都是与环境同等的阴暗。   那里没有爱,有的只是无穷尽的欲望。   生的欲望,死的欲望,金钱的欲望,暴力的欲望,复仇的欲望……   唯独没有爱。   尽管小时候的生活是被来自父亲的爱环绕着的,但那六年的黑暗经历已经让鹊舟对爱感到陌生了。   哪怕是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在离开蜜罐一段时间后,再让他回到蜜罐里他也会不适应,会下意识的逃避。   鹊舟已经逃避了很久,尽管他心里已经承认自己对文砚不是毫无感觉,但在表现上他仍然下意识的在抵抗文砚对他输出的情感。   这样对文砚而言并不公平。爱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果让它变成一方单方面的付出,那也太残忍了。   所以,应该怎么去回应呢?   鹊舟想不到太好的方式,他的性格决定他不可能对文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他大概知道文砚最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刚才听见文砚那句话后最想做的事。   鹊舟清了清嗓子,在文砚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然道:“那么紧张的话,要不要接个吻?”   其实接吻并不能消除紧张,但这是鹊舟能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欲望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发泄的借口。   一个拙劣的借口。 第227章   “为什么?”面对鹊舟突如其来的邀请,文砚心跳加速,明明想答应得不行,口头上却还是要多嘴问上一句。   鹊舟觉得文砚简直有病。之前吵着闹着说他们一定有一腿的人难道不是他么?怎么现在自己提出接个吻了他就要问个为什么了?别太荒谬。   “算了,当我没说。”鹊舟摆了摆手。他刚才被文砚那么一问,头脑清醒了不少,顿时觉得之前发出邀请的自己像个傻逼。   亲亲亲,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亲的?滚蛋!   文砚哎了一声,心里虽还对一直强调他们以前是敌人的鹊舟突然提出要亲自己这事儿感到疑惑,但脑海深处又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对他大喊: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算了,怎么的了就算了?绝对不能算了!怎么能算了呢?   眼瞧着鹊舟转身要走,机会不等人,文砚在那一刻根本来不及多想,遵从内心的上前一个大跨步拽住了鹊舟的手腕,然后一使力将鹊舟拉向了自己。   鹊舟刚要骂句傻逼,身子被文砚扒拉着一转,视线一下子就对上了文砚的那双眼睛。   有点急切,有点渴求,也……有点可怜。   鹊舟心里轻啧一声,又对自己说了声算了,然后在文砚把头凑过来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人在紧张的时候心跳会不自觉的加快,鹊舟其实没有那么紧张,但心跳也一直处在一个很快的跳动频率上。文砚亦然。   直播间内。   -匿名:啊啊啊啊我听见了什么?小叫花子他居然主!动!邀!吻!   -匿名:我是直男,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   -匿名:都什么年代了有啥不理解的?我还直女呢,我都能理解。   -匿名:我在卧室发出尖锐的爆鸣,我妈冲进来还以为我突发恶疾了呜呜!   -匿名:我靠,怎么就算了?为什么算了?凭什么算了?   -匿名:我靠主播你敢不敢别怂?   -匿名:那是怂吗?不愿面对内心的小傲娇一枚罢了。   -匿名:其实也很好理解吧,小叫花子长这么大可能都没被人喜欢过,而且还是这么浓烈的喜欢,人在接触自己没接触过的事物的时候就是会下意识的抗拒的啊。不过眼看着他都要破冰了怎么突然又缩回壳里去了呜呜呜。   -匿名:可恶,文少你啥时候问为什么不行,你非得这时候问,活该你得不到。   -匿名:文少,虽然你是我爹,但我还是得说一句这是你自找的(双手合十)   -匿名: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爹那个恋爱脑袋是不会轻易放过这种好机会的!!   -匿名: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黑屏!!!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IP不能看的?!   -匿名:啊啊啊啊爹对不起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还是有种的啊啊啊!(让我看啊求求了我缺那点儿流量吗!?)   -匿名:魔晶集团,来,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看直播看到一半发现直播间黑屏了,这就像是没有人会喜欢马赛克一样,你懂吗?你听懂了吗!   -匿名: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求求了让我看看吧!   -匿名:诶?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跑起来了?   -匿名:怎么个事儿?刚刚不还拉灯亲着呢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很急的样子?出事儿了?   游戏内。   一个难得的绵长的吻并未持续到双方都希望它结束的时候就被迫中断了,中断的原因是两人眼前都出现了一行小字。   字是红色的,如血一般,提醒着他们果果遇到危险,如果不赶紧将他救出的话接到任务的人都会被淘汰。   刚刚还被欲望支配行动的两人在看清这行字的瞬间同时清醒了过来,默契的各自后撤一步,对视一眼后都没多说什么,立马转身朝楼道快步走去。   研究室负三层。   鹊舟刚一冲进谭城的研究室便见研究室里的几人正准备往外走。   “怎么回事?果果呢?”鹊舟扫了一眼人群,见只有果果不见了,蹙眉问。   “不知道,突然一下就不见了。”龚天面色也有些沉。   他和谷晓雨一开始是没有接到保护果果的任务的,但果果消失以后他俩就和杨思奕一起接到了救果果的任务,而且还说什么任务失败就会被淘汰,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神经给拉得紧绷了起来。   “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到他怎么不见的?”鹊舟无法理解。   “通电之后我们才发现这间研究室的灯泡坏了,我们去找了替换的,好不容易把灯泡安上,开灯的时候我们眼睛都不太睁得开,等适应了他就已经没影了。”杨思奕在一旁解释道,企图证明并不是他们蠢。   鹊舟无话可说。事实上他本来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因为在果果消失的时候,他和文砚还在负五层……算了,不提也罢。   “找吧。不是有地图定位么?对着定位找吧。”鹊舟叹气道。   这次突发的找果果的任务是附带了果果的定位的,不过定位是平面的,且位置并不精准。就比如现在的地图上,代表果果的小红点覆盖着他们目前所在的这栋研究楼,但具体在哪一层的哪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打算先去负二和负四层找找看。”杨思奕说,“你们回来了的话,就可以兵分三路了。”   “还是分两路吧,三路太危险了,到时候又少员了就难办了。”龚天不赞同道。   杨思奕犹豫了一下,“时间来得及吗?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果果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危险系数有多少,如果耽搁时间导致他死亡,我们就全员淘汰了。”   “别废话了,三路两路都无所谓,我和文砚先去地面上看看。”鹊舟说完就走,一点也不耽搁。   杨思奕啧了一声,也不拖拉了,跟龚天说:“那按原计划。”   在鹊舟文砚二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杨思奕他们就已经快速决定好了分组。杨思奕和谷晓雨一组,龚天和谭城一组。   两组人马在楼道内分开,一组向上走一组向下走,都投身到了寻找果果的紧急任务里。   地面上,鹊舟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植物。   文砚在一旁提议说:“要不一把火直接全烧光好了。”   “就怕果果也在地面上,要是被一起烧死就完了。”鹊舟摇头。   文砚觉得也是,他被淘汰倒是无所谓,但要是鹊舟也被淘汰了他就死都死得不安详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大面积的解决掉这些植物,但又不至于伤害到果果呢?   文砚忽然想到了一招。   “可以试试浓盐水浇根。”文砚说。   鹊舟有一瞬的茫然。   文砚主动解释:“用浓盐水浇树可以让树根脱水,树脱水久了的话就会死,大量浇的话可能一个月左右就行。”   鹊舟听见一个月左右这五个字时有点无语。   文砚又连忙解释说:“我并不是说要用浓盐水去杀死这些树,我只是想着,如果是变异植物的话,当它察觉到自己附近的环境变得没那么适合它生存的时候,它可能会有反应。我们可以通过这种反应去锁定它。”   鹊舟这下可算是明白文砚的意思了,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拽着文砚重新回到研究楼里打算下去找谭城问问这里有没有盐。   下楼的同时,鹊舟脑子里忽然升起一个疑问:为什么文砚会知道浓盐水烧根这个听起来很现代化的办法?修仙界里想要弄死一棵树还不简单么?   想到这个,鹊舟进而又想到: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应该也是会保有原来的基本习惯的,比如语言习惯。如果文砚是从修仙界过来的那个,那就算是失忆,他说话也应该文绉绉一点。但文砚并没有,文砚现在说话跟个正常的现代人没什么区别,这是否意味着文砚并不是从修仙界过来的那个?还是说他是,只不过受到双重失忆的影响,让他没办法很好地去继承修仙界的那个人设。   鹊舟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明白文砚目前的状况,好在这并不重要。在负四层找到谭城后,鹊舟问起盐的事情,谭城答说以前是有盐的,但现在就不清楚了。   谭城把以前存放盐的位置给两人说了,在负三层的一间仓库里。两人前去仓库翻找了一阵,还真找到了盐,便随便找了几个随处可见烧杯开始做浓盐水,做好后两人到地面上分头朝那些没被大火烧死的植物的根系泼去,遗憾的发现这些植物都对这水无动于衷。   “是剂量不够还是这些植物都是没有变异过的……”鹊舟扔了空掉的容器,打算放弃地面重回地下去。   “也可能带走果果的不是植物。”文砚道。   两人回到研究楼后先在地面上的两层里搜寻了一圈。不同于地下的常年黑暗,地上的很多办公室里都有绿植的存在,文砚手头还剩了一些浓盐水,两人索性遇到植物就泼一点点,但都没触发植物的异动。   这么一圈找下来,废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不说,光说这心理上的负担就增加了不少。   毕竟,没人知道果果到底遇到了什么,没人知道果果具体什么时候会死掉,这样一来也就没人说得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被淘汰,这无疑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落未落最为致命。 第228章   研究楼一层没有,二层没有,负一层没有,负二层没有,负三层、负四层、负五层都没有果果的踪迹。   一群人找得焦头烂额的,可奈何连果果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   “肯定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通风口!对,通风口看了吗?”杨思奕忽然灵光一闪。   找完各自负责的区域重新回到谭城的研究室内集合的众人一下子都反应过来,分头去每一层的通风管道里查看,但最后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   “我觉得我们大概是要集体GG了。”又一次汇合后,谷晓雨叹气道。   “说实话,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被集体淘汰我觉得已经是个奇迹了。”龚天耸了耸肩。   他们这一通紧赶慢赶的搜寻至少耗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也难为果果这么久了还没死了。   “谭先生,请你仔细回想一下研究楼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隐蔽的空间。”鹊舟一脸严肃的询问谭城。   他可不想现在就被淘汰。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最后一步,如果在这种时候被淘汰掉那也太让人不爽了。   谭城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真的认真思考回忆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只能摇摇头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隐蔽空间,就算有,那也是很机密的,应该是我这个级别无法触及到的。”   鹊舟眸色一暗。   这就难办了。   “你不是能识别震动么?你完全一点震动都感受不到吗?”杨思奕撞了撞龚天的胳膊。   龚天说:“我要是能感觉得到,轮得到你们找这么老半天的?”   “什么破能力啊,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杨思奕揶揄道。   “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吧。”文砚说,“抓紧时间再找一次吧。”   鹊舟斜睨了文砚一眼。文砚刚好也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有些担忧。   鹊舟立刻就明白了文砚在担忧什么。   以文砚的尿性来说,文砚应该是在担忧他被淘汰,从而没法复活。   鹊舟心情有点复杂,但现在不是细品的时候。   大家决定交换负责区域再找一次,如果这一次还找不到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再有汇合得机会了。   代表果果的红点从始至终都待在研究楼里没有离开过,鹊舟怀疑过果果有可能在研究楼负五层以下,但他找不到方法挖开负五层的地面去到下边的可能是泥土层的地方。   鹊舟也怀疑过果果可能在研究楼楼顶,但他用他超强的跳跃能力蹦到楼顶上看过,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有没有一种可能,果果一直都在离我们最近的位置?”寻找过程里,鹊舟忽然道。   文砚往周围看了看,这里除了他和鹊舟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于是他问:“鬼魂也算活着的状态吗?”   鹊舟:“……你要不听听看你在说什么呢?”   都鬼魂了还活什么?   “我是指有没有可能果果一直在谭城的研究室里没有离开过。”鹊舟说。   文砚更不解了,“但果果刚消失的时候他们肯定是找过研究室的。”   “但我们没有。”鹊舟说。   他和文砚找了很多的地方,就连谭城的研究室也扫过一遍,但那地方特殊,是果果消失前最后出现的位置,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研究室里,鹊舟默认那间研究室已经被龚天等人地毯式搜寻过了,所以就只粗粗扫过一眼,没有细找。   倒不是说不信任龚天杨思奕等人的搜寻能力,鹊舟只是想再亲自去确认一遍。   回到谭城的研究室,其他人离开了都还没有回来,研究室内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是还藏着一个活人的样子。   “关灯。”鹊舟站在研究室顶上大灯的正下方,对文砚说。   文砚都没问为什么就跑去关了灯。   光的忽然熄灭让两人都是眼前一黑,文砚心里一紧,连忙唤了声鹊舟。   “在呢。”鹊舟应了一声,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才左右看了看,但并未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开灯。”鹊舟又说。   文砚于是又啪的一下把灯给打开了。   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下意识闭紧,鹊舟知道果果大概率就是在这个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的瞬间丢失的。   这段时间并不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偷走一个大活人这件事儿并不容易,但变异生物能做到什么都不足为奇,就像之前文砚等人的突然消失一样,也是发生的极快极迅速的。   可唯一不同的一点在于,文砚等人虽然被树根在眨眼间拖走,但真要寻找他们的踪影是能够找到的,那些抓走他们的树根也遍地都是,并不像果果消失的这么彻底且让人毫无头绪。   毫无疑问的,抓走果果的变异生物要比之前的那些变异数根更为难缠。既然如此,想要找到果果的踪迹就不能按照常理去找,而得把那变异生物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任何乍一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得假设它可以发生。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也许果果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他们一致默认的绝对不可能存在、也绝对不会去确认一眼的地方。   鹊舟抬起了头。   实验室的顶灯是嵌在天花板上的,鹊舟拉来了先前龚天等人换灯时用过的梯子,架好了就开始往上爬。   文砚三步并两步的赶忙跑过来扶住了梯子,生怕鹊舟会因为一个不小心没站稳跌落下来。   鹊舟没注意到文砚的举动,自顾自爬到梯子顶部,仰着头伸长胳膊去扣刚安装好没有一个小时的新顶灯。   文砚哎了一声,手松开梯子想要跑去把灯给关掉,怕鹊舟被电到,但下一秒他就又重新抓住了梯子,怕鹊舟会摔倒。   文砚就这么扶了松松了扶,来来回回好几次,眼看着鹊舟就要把灯给揭开了,终于松开手一个箭步冲到灯的开关面前把灯给拍灭了,然后又一个箭步冲回来重新扶住梯子。就在这一系列动作之间,他甚至还有功夫把他们之前带着的手电筒掏出来打开了,让这一束光可以给鹊舟照明。   鹊舟在光束里将顶灯取下,就在他取下顶灯的前一秒,他心里想着的还是:不可能吧,不应该吧,灯里怎么可能真的藏了个活人呢?就算那变异生物的能力再怪,也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压缩到这么小的地步吧。   但当灯被取下,露出电线后方的一小截植物根茎的时候,鹊舟没话可说了。   一把揪住想要向后缩去的一小撮头发那么细的根系,鹊舟手向下一扯一摔,那一坨植物就被完整的摔砸在了地上。   鹊舟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落地时一脚踩住想要逃走的那团篮球大小的东西,手伸进衣兜里摸出打火机来咔哒一下打燃了。   就在火光出现的同一时间,被踩住根茎没法逃脱的变异植物骤然暴起想要吃人。巨大的黑洞般的嘴突然出现,大的能一口把面前的两个人和一把梯子一起吞掉,但在即将闭合前,这张嘴感受到了火焰带来的灼烧感,立马就遵从本能的退了开来,重新缩回了小小的一个。   “这是……猪笼草?”鹊舟举着打火机蹲下身凑近了地上那坨东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片刻,勉强认出这玩意儿的种类。   文砚也蹲了下来,点头说:“应该是的。”   “去再弄点浓盐水过来,快。”鹊舟吩咐道。   文砚二话不说立马照做,拿来浓盐水后哗啦一下全泼在了那团猪笼草身上。   只见被浓盐水覆盖的变异植物没一会儿就开始在鹊舟脚底疯狂扭曲挣扎起来,其上的捕虫笼忽大忽小,在乱七八糟的扭动一通后,不少捕虫笼都开始往外吐东西。   呕,吐出几块不知名生物的骨头。   呕,又吐出几具还看得出人形的骨架。   呕,这次是有些看不出原貌的衣服碎片。   呕,这回终于是个完整的人了,只不过身体上裹满了粘稠的液体。   鹊舟见果果终于被找到,便也不再心软,硬生生用自己被增强过后的力气把还在挣扎的变异猪笼草给大卸了八块。   植物的生命力都是很强的,但在身体被拆分成无数块,最后又被淋上酒精烧掉以后,再顽强的植物也会没命。   文砚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果果身上的粘液,果果全程都没什么反应,双目紧闭着像是已经死了,但好在他的胸膛还一起一伏的,虽然起伏很微弱,但并没有断气。   支线任务在猪笼草被烧焦的那一刻就宣布了完成,支线任务栏中的任务又变回了熟悉的保护果果四个字。   警报解除后的几人从四面八方赶回了研究室,在看到研究室里的三人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咦?你们怎么不开灯?”谷晓雨去打开了墙上的开关,但灯并没有亮起。他不禁又咦了一声,说:“咋回事?灯又坏了?”   杨思奕推了推眼镜,猜到什么,不太确定的问:“人在灯里?”   “哈?”谷晓雨怀疑自己听错了。   鹊舟嗯了一声,“是猪笼草,可能在你们摸黑换灯泡的时候它就把果果抓到上边去了,你们没发现而已。”   “不是,能吃人的猪笼草我们会看不见???”谷晓雨无法理解。   鹊舟耸肩,“万一人家会变大变小呢?真奇妙对吧?” 第229章   会变大变小的猪笼草让大家都有点无语。   谭城在职业病的驱使下问鹊舟说:“那猪笼草现在在哪里?我能看看么?”   鹊舟啊了一声,遗憾的指了指一旁地上的黑色残留,说:“不好意思啊,怕它活着再害人,已经烧掉了。”   谭城走过去蹲下拾起一点残渣看了看,说:“不打紧,这样也能研究。”   “那感情好。”鹊舟道,“您的研究设备都还能用吗?”   “这间研究室没怎么受到大火的波及,设备应该都还能用。唔……我还是先去检查一下好了。”谭城道。   之前刚来电没一会儿果果就被猪笼草带走了,谭城还没来得及检查设备,这会儿他去检查了一圈,回来后欣慰道:“很好,都还能用,真是多谢你们了。”   “客气了。”龚天说,“您好好做研究就行,如果能找到对付那些变异生物的方法就再好不过了。”   “嗯,我现在就先去看看这猪笼草的情况。”谭城说着,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猪笼草残渣捡起来装进了试验器皿里。   有关于科研的事情鹊舟不懂,杨思怡龚天等人也不懂。众人都没去凑谭城做研究的热闹,聚众围在果果身边等着看果果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在完成救果果的支线任务以后,龚天和谷晓雨也接到了保护果果的任务,这让两人十分不爽,这会儿有空他们索性就问鹊舟等人这果果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游戏那么重视他。   鹊舟闻言只能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对此事也毫无头绪。   “或许等他醒来了可以问问他。”文砚说,“也许他本身并不重要,但和他相关的人很重要。”   “再重要也和我们的目的没什么关系吧,我们来这里都只是为了成为唯一的那个幸存者复活回到原本的世界去,除了我们自己以外,其他人再重要又如何?”谷晓雨撇了撇嘴,“现在倒好,我俩也接到保护果果的任务了,只能继续和你们组队下去了。”   “组队不好么?人多才更有把握赢不是么。”杨思奕说。   “好个屁,到最后我们不还得窝里斗?再说了,这一路上的异能要怎么分配?”谷晓雨并不认同杨思奕的说法。   “还分配呢,说得跟异能那么好得到一样。”杨思奕啧了一声。这都进游戏半个多月了,他才只得到了力量上的强化呢。   龚天也啧了一声,说:“行了,组队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大家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什么时候有人憋不住了想对同伴下个手也无所谓,看吧。”   杨思奕哈了一声,调侃道:“我看在场最想干这事儿的就是你了吧。”   “哎呀,怎么会呢。”龚天说。   鹊舟见龚天和杨思奕呛了起来,没加入战局,自顾自盯着果果沉思。   在这种大逃杀类型的游戏里,支线任务按理来说就不该存在。但既然它已经存在了,就不能只把它当做一条使鱼群活跃起来的鲶鱼。   就像很多游戏里都有隐藏的暗线一般,在完成主线的路上遇到的支线并不一定是完全无用的,如果能完成支线任务的话,说不定能在复活之余给他带来更多的收益。   但支线任务不可能全都是重要的,一定有一些支线任务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些事可能是送一个研究员回到研究室,也可能是顺路解救一下本土NPC。但如果有一个NPC会很多次的出现在支线任务栏里,那这个NPC一定是关键支线里的关键人物。   就比如果果。   果果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孩,按理来说就不该发布任务去专门救他一趟。就算发布了任务,救完也就完了,没必要一路上都得带着他。   这样的任务并不合理,至少对接到这个任务的玩家来说是不公平的。   没人会希望自己不得不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带上一个甩也甩不掉的拖油瓶,除非这个拖油瓶带给玩家的收益是大于或等于他因此要面对的威胁的。   果果的身份必定不简单,但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鹊舟忽然想起果果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如果那本日记本不是新的的话,往前翻一翻说不定能翻到些什么。   思及此,鹊舟伸手想要去果果衣兜里拿那本小巧的日记本,但手还没有触碰到本子的边缘,果果就支吾一声苏醒了过来。   鹊舟无奈收手,问果果:“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鹊舟哥哥……”果果努力睁开眼睛看了鹊舟一眼,有气无力道:“哥哥,我……我还活着吗?”   “你这是在咒我死是吧?”鹊舟啧了一声。   果果没反应过来鹊舟何出此言,但这不妨碍他艰难摇头否认说:“我没有这样想……哥哥不要误会我!”   “看你这样应该没什么不舒服的。”鹊舟说着,想要试探果果一下,就说:“你还挺皮实的,你爸妈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   这话放在正常情况下鹊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因为没人知道一个落单的小孩儿的爸妈是否还活着,这样说太容易勾起人的伤心事。   但现在情况特殊,鹊舟不得不犯这个贱。   果果闻言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浓重的悲伤,他只是忽然显得有几分落寞,小声说:“我没有妈妈,我爸爸他……他应该还在工作,他才不会担心我呢。”   “怎么会有当父亲的不担心自己孩子的?这世道都乱成这样了,他肯定很担心你的。”杨思奕思维能力很强,在鹊舟提到果果父母的时候就知道鹊舟的用意了,这会儿接了句茬。   果果摇头,费劲的从地上爬坐起来,垂着脑袋说:“爸爸他才没空担心我呢。”   “你爸爸啥工作啊?都这年头了还有工作啊?”谷晓雨不是特别能理解。   “我爸爸是科学家,他很厉害的,在很大的研究院里上班,比这里大多了!”果果不太喜欢谷晓雨刚刚说话的口吻,气呼呼地瞪了谷晓雨一眼。   旁边因为果果抬高音量而不小心听见这一句话的谭城:“……”   有被拉踩到。   “你爸也是搞科研的?”谷晓雨惊讶。   鹊舟同杨思奕对视一眼,彼此心里对果果的身份都有了个数。   或许果果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孩的重要地位就是他的父亲给的,他的父亲或许才是那个可以研究出对抗变异生物的办法的人。   “对呀,我爸爸是超厉害的科学家!叔叔阿姨们都不愿意让他回家来陪我,老是把他留在研究室里……”果果说到后边,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鹊舟忽然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惆怅感。   他小时候大概和果果抱有同样的烦恼。   鹊舟的父亲是做游戏的,做游戏的人大多都是真心爱玩游戏的,为了做出一款人人都喜欢的游戏,他们通常会不分昼夜不知疲倦的投身于代码的编写中。   这种不知疲倦就导致小时候的鹊舟常常是独自一人待在家中的。自己做作业,自己煮面吃,自己收拾碗筷,自己洗澡刷牙睡觉,第二天又自己起床收拾好自己,自己去学校。   由于小时候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如果不是听见果果的那番话,鹊舟都快忘记自己小时候其实是时常被孤独包裹着的了。   “那你……想去找他吗?”鹊舟问果果,眼眸微垂,又像是在问小时候的自己。   “想!”果果答得很干脆。   鹊舟笑了笑。   他当初也是这样回答他自己的,所以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在一个孤独的夜晚离开了家。小小的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披着头顶的星光,跋涉三公里路,转过七八个弯,最终出现在了他父亲的工作室里,吓呆了还在加班的所有人。   事后鹊舟记得自己好像是被骂了一顿,但骂完之后还有奖励,那是对他敢于独自在夜晚出行的勇气的奖赏。   唔,之后他爸好像就没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过了,就算晚上要加班,也会先把他接到工作室去,让他在工作室里睡觉。   回忆过去总会让人感到唏嘘。鹊舟没有太多的沉迷在这种回忆里,他轻轻晃了下脑袋,抬手按在果果的发顶上,说:“那我们去找他吧。”   能找到那个厉害的研究员的话,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支线任务在两人的对话结束后又多了一条:帮助果果找到爸爸。   这个任务也是附带着地图的,但这次的地图看起来很大,从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前往目标人物所在的地方看起来要赶好多天的路。   这张地图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对复活场地图的范围有了新的认知。杨思奕发现自己之前说范围至少有一个区那么大还是保守了,从地图上来看,这应该至少有一个市那么大才对。   “你爸爸是在中心区研究院么?”在一旁研究猪笼草样本的谭城忽然问果果道。   果果点点头。   谭城犹豫了一下,道:“我能一起去么?虽然在这里也能做研究,但那边的各项设施和安保一定会更完备一些,如果他们愿意接纳我这个外来的研究员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行,那就一起呗。”鹊舟说。   保护一个也是保护,保护两个也是保护,他们这么多人呢,不差再带谭城一个战五渣。 第230章   可能是因为谭城在未来的研究中并不如何重要,保护谭城前往中心区研究院并没有成为一个独立的支线任务被发布出来,这让玩家们的心理负担都减轻了不少。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自私有点阴暗,但能在危险关头少救一个不是必须要救的人,他们自己会安全很多。   杨思奕根据地图上的距离大概算了一下这一路需要耗费的时间,说:“在不连夜赶路的情况下,想要徒步到那边应该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不过这是在没有考虑到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的情况下,如果路上还有波折的话,时间还得往后延长。”   “往好里想想,拖了这么久才到中心区研究院的话,说不定人家研究院已经研究出好东西了。”谷晓雨已经开始展望未来了,“比如专门针对变异生物的武器之类的,到时候不就能嘎嘎乱杀了吗?”   “嘎嘎乱杀之前先想办法活着到那边吧。”龚天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各位,先睡觉行吗,我要困死了,有什么事咱天亮了再说吧。”   “行。”杨思奕点头,问:“怎么轮班守夜?”   “把我往后排点可以吗,第二个都行,我现在实在困得慌。”龚天提出请求。   “两两一组吧?”杨思奕看了看众人,征询意见。   “行,我俩一组。”鹊舟指了指自己和文砚。   “知道。”杨思奕推眼镜。   鹊舟问文砚:“困吗?”   文砚摇头,“还好。”   鹊舟点头,“行,我俩守第一班吧。”   文砚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那杨思奕你就和我一组呗,咱俩第二个守,然后谷晓雨和谭先生一组,守最后。”龚天说。   “我没意见。”谷晓雨说。   杨思奕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问谭城说:“谭先生你看如何?”   “行,其实我不睡也行。”谭城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很好,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五十来岁的人,可能这就是科研的力量吧。   “休息还是要休息的,休息好了路上也能安全一些。”杨思奕劝道。   谭城接受了杨思奕的劝说,收拾好样本决定先睡一觉,然后早一些起来。   众人睡觉前先去把负三层的大门关上了,然后又关上了谭城研究室的小门,最后还没忘记把研究室里的通风口给封上,最大限度的堵住了可能存在的变异生物夜间前来突袭的路。   做完这一切,其余人终于安心的去睡了,只剩下鹊舟和文砚两人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大眼瞪小眼。   夜不算长,但三组人每组也得守至少两个小时的夜。   放在现实中,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好度过,只需要一台电脑或者一部手机,两个小时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儿而已。   但这地方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娱乐设备了。   想要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打发时间,唯一的方式可能就只有聊天了。   鹊舟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托着腮,眯起眼睛盯了文砚好半晌。   文砚被鹊舟看的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不太自然的问:“今天在负五层的时候,你为什么……”   鹊舟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你脑子里一天天的是不是只能装得下这些东西?”   文砚摇头,纠正道:“是大部分装的都是你。”   鹊舟无话可说。   文砚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肉麻的话,顿了顿开始解释自己那么问的原因:“因为你之前一直说我们是敌人的,虽然我不这样认为,但你是这样说的,可是你在负五层又忽然……唔,我觉得……你其实真的是在骗我对么?我们不是敌人对么?”   鹊舟不知道要怎么跟文砚解释。   其实敌人不敌人的,只不过是阵营问题而已。没人规定过处在不同阵营里的人不能产生私情,但鹊舟根本不可能把这个解释说出来摆到文砚面前。   说了不就等于承认他和文砚有私情了吗?这太矫情也太肉麻了,鹊舟光是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文砚垂眸,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但紧接着他又说:“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么?”   文砚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重新抬眸,故作镇静实则紧张无比的去看鹊舟的反应。   鹊舟下意识想要说对个屁,但话出口前他就闭了嘴,良久后他像是彻底放弃了与自我的争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嗯。   这一声嗯像是一个转折点,在这一声嗯之后,鹊舟像变了个人,他直视着文砚的眼睛,挑衅般的说:“是挺喜欢的,怎么着吧?别忘了咱俩中最多只能有一个活着回去,喜欢又怎么样?”   鹊舟从来没有跟文砚提起过杨思奕说的那个组队通关法,在文砚的认知里,整场游戏下来能回去的只有一人。   鹊舟性格极其恶劣,即便他承认了自己的心之所向,却也要恶心文砚一把,让文大少爷在游戏里体验一下和爱人的生离死别。   但文砚并不接招。他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说:“这一场你先回去,下一场我再努力复活就好了,不是么?”   鹊舟噫了一声。他倒是忘了文砚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下一场了,这就是最后的决赛。可偏偏他没办法给文砚解释,只能认输。   文砚并不在乎这一场小小交锋中的输赢,他很认真的注视着鹊舟的眼睛,问说:“这里与我们原来所在的世界不一样对吗?”   鹊舟嗯了一声,不是很明白文砚干嘛问这个。   文砚说:“既然不一样,那至少在这里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人,对么?”   鹊舟现在大概知道文砚想说什么了。他耸耸肩,“这可不好说。”   “至少我们现在在一个队伍里。”文砚固执的把自己和鹊舟划进了同一阵营,然后道:“这样就不用顾虑太多了,我们可以再……唔,接个吻吗?”   鹊舟没忍住哈的轻笑出声,转头看了看睡在研究室另一端的几人,确定大家都因疲惫而睡着后,他才悠悠回转过头,问文砚:“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说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句话是吗?”   文砚点点头,承认得很是坦荡。   鹊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上个世界里他和文砚之间的年龄差,不禁弯了弯唇角,说:“可以是可以,但等你恢复记忆以后你应该会蛮后悔的。”   文砚摇头,“不会后悔。”   顿了顿,像是怕鹊舟觉得他把这种话说的这么简单容易是一种轻浮的体现,文砚又郑重其事道:“无论我们以前所处的两个阵营的关系有多水深火热,也不论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关于地位、财富或别的什么的东西上的差距、隔阂,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而你也不讨厌我,那我就不会因为亲吻你而后悔。”   鹊舟托腮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上移改成了扶额状。   “我真的受不了你一点。”鹊舟喃喃自语,末了将扶额的手放下,伸直了过去揪住文砚的衣领。   在把人拉过来吻上去的前一秒,鹊舟贴着文砚的耳朵,语气有些凶狠的警告道:“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大少爷你最好别贵人多忘事,否则就算你是首富我也拉你一块儿死。”   分明是警告,文砚听了却只觉得开心。就好像那不是一句警告,而是一句告白似的。   哇,他说他要拉我一起死,他一定很爱我。   文砚自顾自的领会到这么一层意思,嗯了一声就主动朝鹊舟唇上凑了过去。   谷晓雨在危险的环境里始终没法获得踏实的睡眠,就算有人守夜他也不能完全的睡个安稳觉,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惊醒过来。   谷晓雨醒了,醒的比较突然,突然到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   但很快的,他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于是他立马明白自己是被什么吵醒的了。   谷晓雨是贴着墙角睡的,面朝着墙的他打算翻个身坐起来看看这大晚上的到底是什么逼动静,但在他刚准备动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翻身的动作。   谷晓雨心头一紧,以为是有什么脏东西在袭击他,呼吸都骤停了一瞬。但很快他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很小声地说:“睡觉,没啥事儿,也别出声。”   谷晓雨认出这是杨思奕的声音,杨思奕也确实睡在他旁边。   谷晓雨松了口气,但还是很好奇,就小声问说:“什么情况?”   杨思奕唔了一声,迟疑答说:“不太确定,可能还停留在接吻阶段吧,没听见扒衣服的动静。”   谷晓雨脑袋宕机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眼睛猛的瞪大,“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嘘——”   “我靠我靠我靠……”谷晓雨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杨思奕无语,“都是成年人了,至于么?”   “我靠,我单身啊,我睡着觉呢干嘛无缘无故踹我一脚?”谷晓雨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研究室另一头隐隐约约听见谷晓雨吐槽声的鹊舟:“……”   啊,忘了这个空间里还有别的人了。   鹊舟向后退了退。   文砚倾身追了上来。   鹊舟抬手抵住文砚额头,没好气道:“适可而止吧少爷。” 第231章   尽管不太情愿,文砚最终也还是听了鹊舟的劝,被迫扼杀了自己的欲望。   守夜的时间还长,文砚知道鹊舟不愿意给他讲他们以前的事情,就自己想了一会儿,奈何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或许就能记起一切了。   再说了,就算想不起来又如何呢?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放弃思考后,文砚怕鹊舟觉得无聊,思来想去,他忽然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在研究室内一通翻找,最后找来了两支笔和一个看起来像是记录实验信息的本子摆放到他和鹊舟中间的地面上。   “来玩五子棋吧。”文砚说。   鹊舟因为文砚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感到惊异,哟了一声问他:“你还会玩五子棋?”   像文砚这样富贵人家出生的少爷公子哥,难道不应该更喜欢围棋之类的更复杂一些的玩法吗?   “我应该挺喜欢玩五子棋的。”文砚不太确定的说着,同时把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然后用笔在上边画了很多条直线作为棋盘。   “跟谁玩?”鹊舟挑眉。   文砚想了想,摇头,“不知道,记不起来了,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鹊舟再次挑眉,“那你赢得多还是输得多?”   文砚又想了想,再次摇头,“不记得了。”   鹊舟举手做投降状,“OK,我不问了。”   文砚却不想鹊舟不问,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的,我会努力去想的。”   鹊舟心说你能想起来才有鬼了,但面上只是一点头,指指本子问文砚:“怎么玩儿?”   文砚分了一支笔给鹊舟,说:“你画圆圈我画叉,你的圆或者我的叉谁先有五个横竖或者斜着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谁赢。”   鹊舟说:“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   文砚唔了一声,像是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明明记得规则但却不记得和谁玩过这件事。   “来吧,你先我先?”鹊舟本来也没打算要文砚给他个解释,转了转笔问。   文砚说:“你先吧。”   “行。”鹊舟说着在棋盘的最中心位置画了个圈。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数十个回合,最后是鹊舟赢了第一局。   鹊舟挑衅的看了文砚一眼,说:“大少爷技术也不怎么样嘛,以前肯定把把输。”   文砚看着棋盘上自己的败局,眉头紧锁,不服输道:“再来。”   “行。”鹊舟把本子翻了一页,这次换他在本子上画好了新的棋盘,然后示意文砚来第一个落子。   第二局结束的比第一局要快上些许,最后的结果还是鹊舟取得了胜利。   鹊舟看到文砚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唇角上扬,说:“多稀罕的事儿,我以前玩五子棋就没输过,你拿什么赢我?”   文砚闻言心思立马就不在棋盘上了,而是落到了鹊舟身上。   在听见鹊舟那么说的时候,文砚忽然就有些羡慕和嫉妒。   嫉妒好理解,他嫉妒有人能经常和鹊舟玩五子棋,这是他没有过的体验。而羡慕……文砚有些茫然。   他为什么要羡慕?而且还是羡慕鹊舟有玩五子棋的对象的那种羡慕。   文砚视线重新落到棋盘上。   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文砚努力的去捕捉,等破译出那些画面都是什么以后,他抬眸看着鹊舟眨了眨眼睛,忽然就知道要怎么回应鹊舟先前的那两个问题了。   “怎么?才输两次而已就不行了?至于么。”鹊舟把文砚的反应当成是连跪后的不理解。   文砚摇头,说:“我只是忽然想到,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玩五子棋。”   “啊?”鹊舟惊讶的看着文砚。   文砚说:“我以前……好像总是看着别人在玩,我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参与过。我觉得,如果我和别人一起玩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鹊舟把文砚的话消化了一下,大概知道不好的事是什么了。   也是,他当年第一次遇到文砚的时候,文砚似乎就在抱怨家里对他过高的要求。   也许文砚的父亲是一位严父,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考试考差,而为了不让孩子考差,首先就要禁止孩子去接触可能让他从学习中分心的事物。   比如在学生间风靡一时的纸面小游戏——五子棋。   玩了的话大概会被打吧。鹊舟想着,再看向文砚的时候,眼神中不由多出了几分怜意。   真可怜啊。大少爷的童年应该很不快乐吧。   “那今晚一次玩个够本吧。”鹊舟说,“我们还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玩。来试试看这一个半小时里你能不能赢我一次吧。”   文砚嗯了一声,重新打起了精神,问:“赢了有奖励么?”   “你想要什么?”鹊舟明知故问。   文砚抿了抿唇,问:“什么都可以吗?”   “我不好说,看心情吧。”鹊舟耸肩。   “我会尽可能让你保持好心情的。”文砚道。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鹊舟的确一直都保持着好心情。   不为别的,只因为文少爷棋艺稀烂,硬是没赢过一次。   鹊舟都要乐死了,表面上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怕伤少爷的自尊心,只能苦苦忍耐着。   文砚自己都玩的不自信了,在快到换班的点时把笔往本子上一扔,丧丧道:“我输了。”   “嗯,敢于认输,勇气可嘉,来,亲一个。”鹊舟眼含笑意看着文砚,开玩笑般的扬了扬下巴。   文砚哪里会任由玩笑成为玩笑,他把玩笑话强行当了真,凑过去恶狠狠地在鹊舟唇上咬了一口,含糊道:“怎么完全不让我?”   “我一生为人正直,干不来放水那事儿。”鹊舟也含糊着应了,并未觉得嘴唇有被文少爷咬疼。   哎,看起来那么凶,其实还是乖狗狗的本性嘛。   短暂的一吻结束,鹊舟抹了抹唇,起身稍微伸展了一下久坐的躯体,然后就要去叫醒下一组守夜的人。   文砚紧随其后,在鹊舟叫人前小声开口问:“下次我赢了的话,还有奖励么?”   “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吧。”鹊舟道,顿了顿,他又说:“别一天天想着奖励不奖励的,你真当自己是小狗么?”   文砚一开始还没懂鹊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换完了班躺在地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领悟了鹊舟那话的意思。   唔,那意思大概是想要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拿,不用像小狗一样只能等主人给予吧。   啊,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的话……   难眠的一夜过去,第二天众人收拾好并不存在的行囊返回到地面上,准备好出发前往中心区研究院。   谷晓雨一路上看鹊舟和文砚的眼神都有点微妙,龚天不解,问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没什么表情啊。”谷晓雨忙道。   龚天狐疑,“你小子昨晚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干什么事儿了?”   龚天这话音量不小,谷晓雨听了连忙嚷嚷着制止说:“我能干什么事儿?!哎哎哎我的哥,我的亲哥哎你就别说了吧!我真没什么!我就是眼睛有点抽风行了吧!”   鹊舟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开始有些后悔和这么大一群人走在一块儿。   组队组队,组什么队?单飞不香么?   “眼睛抽风?信你才有鬼……等等,好像有人跟着我们。”龚天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众玩家闻言都是目光一凝。   果果天真的抬头问龚天:“是谁呀?他们是想和我们一起走吗?”   文砚摸了摸果果的头,说:“也可能是坏人,我们要小心,先假装不知道他们在后边吧。”   果果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   文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小孩儿解释这么复杂的东西,思考了一下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鹊舟撇了下嘴,直言道:“如果他们是坏人,被他们发现我们发现他们的存在了的话,说不定会立刻上来杀了我们。但是假装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的话,说不定就能反过来找机会杀了他们。”   “跟孩子这么说真的好吗?”文砚凑近了鹊舟耳边问。   鹊舟说:“有什么关系?现在这世道,哪怕是孩子也应该知道这些险恶的事情,否则只会被人整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文砚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又摸了摸果果的头,当做是一种安慰。   果果略微抬起头看了鹊舟一眼,说:“鹊舟哥哥,我明白了。”   “嗯哼,乖。”鹊舟说。   文砚瞅了鹊舟一眼。   鹊舟余光瞥见文砚的小动作,偏头看了过去,挑眉,“你也想被夸?”   心思被戳穿,文砚有些班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但喉咙口里还是冒出低低的一声嗯。   “那先做点值得被夸的事儿吧。”鹊舟说,“比如……把那些个躁动不安的小虫子给解决掉。”   “他们来了。”龚天恰在此时提醒众人。   文砚头微微向后侧了侧,但没有完全看向后方。   嗖——   有什么朝着他破空而来了。 第232章   在大脑开始思考以前,文砚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瞬间蹲下躲开了朝着他面门飞来的一粒石子,石子贴着他的头顶飞过,随即又擦过后方龚天的耳畔,最后击打在了远处街上横停的一辆汽车车身上。   龚天噫了一声,有些后怕。在他身边,谷晓雨已经拉弓搭箭,只听嗖的一下那箭矢便朝着偷袭者飞了过去。   偷袭者闪身险险避开这一箭,手一甩,又是几枚石子朝着鹊舟一行人快速飞来。   那些石子速度奇快无比,根本不是寻常人的腕力能掷出来的。显然,投掷出这些石子的人一定被增强过腕部的力量。   面对迎面而来的石子,众人各自闪避开来。   龚天扑倒了谭城,杨思奕拽趴了果果,谷晓雨在自个儿向侧面躲闪开来的同时拉弓还了偷袭者一箭,文砚则在鹊舟已经避开石子路径的情况下硬要挡在鹊舟前边。   有惊无险的避让开一次突袭,在偷袭者再次发动攻击之前,一行人就近躲进旁边的建筑物内。   文砚在被鹊舟拽着跑的时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可就在几秒钟之前,那颗本该擦着他面颊飞过去的石子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文砚在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塞到了暂时的安全屋里。   龚天骂了一声操,说:“还说假装没发现呢,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躲。”   “有那种能力的人不躲也正常。”杨思奕大喘了几口气。他的运动神经没有龚天鹊舟那么发达,刚刚那颗朝他飞来的小石子他差一点就没有躲过。   “除了比子弹慢一点以外,他随手这么一抛的威力跟朝我门开了几枪有什么区别?”谷晓雨就差没一气之下把弓给砸了,“嗐,这怎么打?而且人家不止一个人吧。”   “三个。”龚天给出了准确的答案,面色一沉道:“他们在朝这里靠近。”   “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嘛,多正常。”谷晓雨直接开摆,“死吧死吧都死吧,赶紧结束了下播躺平睡大觉去。”   “下播?”文砚脑袋里有了新的疑问。   鹊舟说:“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那一会儿再解释。”文砚说着朝门外看去。   他现在也能听见那些人靠近过来的声音了。   偷袭者里那位手能当枪使的人让文砚有些忌惮,他挪到了门边想等那三人进来后先解决掉那个人。   此举无疑是危险至极的,毕竟没有人知道那三人身上还藏着什么样的能力。如果他们刚一进来就会施展什么威力奇大无比的招数,那文砚就会成为他们这个临时小队里第一个嗝屁的人。   “不用怕石头。”鹊舟的声音忽然在文砚耳后响起。   文砚想问为什么,但在偏头与鹊舟目光相对上的瞬间,他放弃了询问,选择了相信。   也许……他已经找到之前那块忽然消失的石头背后藏着的秘密了。   文砚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有了变化。他的指甲开始变长,手指与手指之间出现了半透明的薄膜。   这是文砚在这段时日里不断练习掌握的技能,他可以让自己半人鱼化,即只改变手掌的形态,而不让双腿变成尾巴。   这个技能很实用,就好像他随身携带了一副金刚狼的钢爪似的,是非常有用的随身近战武器。   脚步声愈近,文砚屏住了呼吸。   一个、两个、三……不对,靠回来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刚才的某一瞬已经停了下来。   文砚没有犹豫,还不等那两人走到门前,他已经自己主动窜了出去,看见一人便不管不顾的一爪子扬了过去。   咻咻咻——!   三枚石子自不远处爆射而来。   文砚眼也未眨,自顾自和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撞翻在地的男人扭打在一处。   男人架住了距离自己心口不过咫尺距离的利爪,心中大骇。   他和同伴A和B早在这一场复活赛刚开始的时候就达成一致组了临时小队。在游戏早期,他们因为人数优势杀了不少落单的竞争对手,后来又一起猎杀了不少变异生物。   他们运气很好,男人和同伴B都获得了一种防御很高的动物的防御能力,使□□变硬,很难被刀剑穿透划破,而同伴A则得到了腕部力量的增强,这对于原本就会使暗器的同伴A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就这样,攻守能力俱全的三人寻找到了最适合他们的作战方式,即像如今这样,两个防御者打头阵抗住敌人的攻击,一个进攻者在后方甩出暗器击毙敌人。在这样的配合下,三人一路走来已经杀了不少竞争者了。   可是……   男人感受着小臂上的钻心疼痛,那里,一条三指来长的破口深可见骨。   那是他身上这个疯子刚冲出来的时候划破的。   就那么划破了。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划破呢?   男人一只手受了重伤,根本无法长时间的使力。但文砚丝毫不让,锋利的爪尖一刻不停的在用力向下压。   男人仿佛遇见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他躺到在地上,朝着后方大喊道:“卢一你他妈愣着干嘛!快杀了他!”   叫做卢一的男人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倒是也想杀了那人,可问题是他这都扔出去快上百枚石子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飞出的石子全都在某个瞬间消失不见了,压根儿就打不中文砚。   真他妈邪了门儿了!   这边卢一把手甩断了也没能伤得文砚分毫,那边,同样具有防御能力的同伴B想要上去将文砚从同伴身上撕下来,可文砚并不是单兵作战,他还有队友。   谷晓雨一箭射向同伴B的后脑,同伴B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大力戳了一下,虽然没有戳穿,但他脑袋还是有一瞬的晕眩。   也就是这一瞬的晕眩,他腰上一痛,被龚天从后边踹到在了地上。   龚天压坐在同伴B的身上,虽然攻不破对方防御,但至少能控制住他不让他到处乱跑。   “什么嘛,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呢,结果就是两个高坚果啊,空有防御,根本无力反抗嘛。”龚天拍拍同伴B的后肩道。   同伴B惊怒道:“不可能!你们凭什么能完全躲开那些石子?!”   “啊,这个啊……”龚□□已经扔石头扔到满头大汗并且不断往后推的卢一看去,耸耸肩说:“不好意思呢亲亲,这个我也不清楚呢。”   “到此为止了吧,别再白费力气了。”卢一身后,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卢一惊悚的立马转身朝来人扔了一把石子,但石子直接消失不见,卢一扔石子的手也被来人大力握住了。   卢一连忙想要挣脱。要知道他的手腕力量是经过加强的,这么用力一挣之下,任何普通人都不可能还抓得住他。   可坏就坏在钳制住卢一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同样得到了力量强化的鹊舟。   卢一的挣扎并没有让鹊舟放开他,但鹊舟也无法坚持太久。在短暂的钳制住卢一后,鹊舟二话不说运用起那套他熟悉无比的格斗拳法,把卢一这个只会使点暗器的远程射手给压着打。   “哎哎哎别打别打!错了错了!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行吗!!”卢一一边挨揍一边大声求饶。   奈何他求错了对象。   在这样一个只有所有人都死了自己才能复活的游戏中,玩家是不会对自己的竞争者手下留情的。   卢一和他的两个同伴最终都失去了继续参与这一场复活赛的资格。   在奋战后的喘息时间里,龚天眯着眼睛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   不同于龚天的只看不问,杨思奕不但看了鹊舟,还问了鹊舟说:“是猪笼草的能力吗?”   鹊舟挑眉不语。   “是的吧。”杨思奕扶了扶眼镜,“那些石子突然消失不见,我能猜到的最符合这项能力的来源就是那株变异猪笼草了,而它就是你杀死的不是么。”   鹊舟笑笑,他本来也没想过这个能力能瞒住这些人,毕竟这个能力还蛮好用的,他跟这些人待在一起那么久不可能一次都不用。   “是。”鹊舟承认了,说:“挺实用的技能,对吧?”   “确实实用。”杨思奕点头。   文砚凑到了鹊舟身边,蹙眉问鹊舟:“那些石头是被你吃掉了吗?会不会不消化?”   鹊舟顿感无语。   文砚却很认真,眼睛还朝鹊舟腹部瞥了一眼,担忧道:“如果真的是被吃进肚子里,肯定会不消化的吧,能吐出来吗?”   鹊舟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在空气里虚抓了一把,说:“进化应该都是朝着好的方向进化的吧,要是进化之后反倒会让我死掉,那还不如不进化呢。”   说着,鹊舟将握拳的右手摊开。只见刚刚还空空如也的掌心上这会儿正躺着满满的一把石子。   鹊舟五指张开,那一颗颗小石子便顺着缝隙噼里啪啦往地上掉。   “喏,那猪笼草给我额外开了一个吞噬空间,被吞掉的东西都会暂时储存到那个小空间里,在东西被小空间消化完毕以前,我随时都可以将它们取出来。”鹊舟道。   文砚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233章   杨思奕对鹊舟的新能力非常好奇,朝鹊舟问了各种关于新能力的问题。   比如吞噬空间有多大?能存放多少东西?被吞噬掉的东西多久会被消化掉?如果是活物被吞进去可不可以自己反抗逃跑?   面对杨思奕劈头盖脸砸来的一系列问题,鹊舟统一回复道:“保密。”   杨思奕噫了一声,“至于么。”   龚天也噫了一声,“拿兄弟们当外人是吧?”   “你们不是外人吗?”鹊舟挑眉反问。   龚天哈哈笑了两声,视线朝文砚那边瞥了瞥,揶揄道:“好好好,就那位不是外人是吧?”   文砚听到这话很是心情愉悦,但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怕鹊舟看到了会觉得他幼稚。   面对龚天的调侃,鹊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正面表示肯定。他只是自然而然的反问了龚天一句:“难倒你和谷晓雨就没有藏着的秘密了吗?”   龚天面上笑意不减,道:“这个自然是没有的,我们都是很坦诚的人嘛。”   话音刚落,龚天的面色猛然一变。   大地在颤动。   这种颤动一开始是微弱的,但它却在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飞速加快颤动频率和幅度。   几乎眨眼间,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震颤。   “是地震!快,找开阔的地方!”谭城年纪虽大,却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谷晓雨慢半拍的也反应过来,但说的却不是地震,而是:缩圈了。   “快,缩圈了!得往里边跑才行,不然咱全都得死在这儿!”谷晓雨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大声嚷嚷道:“我靠!我们怎么这么倒霉的刚好处在边界线上啊啊啊啊!!!”   “哈?”鹊舟边跑边问:“啥玩意儿?”   “就是缩圈跑毒啊!那个枪战游戏玩儿过没?就那个把其他人都打死了最后可以吃鸡的那个!那玩意儿不就是一开始地图很大,到后边可活动范围越缩越小的吗!就是那个意思!”谷晓雨着急的解释着,气都没喘一口。   鹊舟懂了,觉得复活赛里有这设定好像也很合理,不然等最后人越来越少的时候,还想找到对手杀死就很困难了。   不过这个圈会缩到哪里去?是固定的从外围往中心缩,还是随机的缩向某个位置?   还有就是这个缩圈的频率,是固定的十几二十天缩一次,还是随机时间缩?   鹊舟脑子里装着不少疑问,但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   几人朝着震源的反方向发足狂奔,在他们身后,那些属于人类文明的高大建筑物接连倒塌,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让人总是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些钢筋水泥砸成肉饼。   地震一直持续了三分钟才停下,停下时,满天都是建筑倒塌扬起的灰尘。   地震停下时,奔逃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鹊舟回头去看后方的狼藉,被漫天烟尘迷了眼。待他缓过来时,不由唏嘘道:“这也……太暴力了吧。”   “是啊,这哪里算跑毒?跑毒没跑过还有个倒计时可以挣扎一下,这东西要是没跑过,只能必死了吧。”龚天苦笑一声,末了谴责谷晓雨道:“这么重要的设定怎么没听你跟我提起过?”   谷晓雨摆了摆手,大口喘着气说:“嗐,我哪儿有那么好的记性,有些事儿你们不问,它又还没发生的话,我根本想不到那里去。”   “行,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小秘密呢。”龚天笑道。   谷晓雨无语,“这算哪门子的秘密?这缩圈时间又不归我管,我还能算准了时间把你们都坑死吗?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地图边缘嘛。”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龚天道。   “关于缩圈,你知道多少?”鹊舟可不像龚天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会儿危险暂时过去,他立刻就向谷晓雨打听起关于缩圈的更多信息。   谷晓雨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在复活赛里,缩圈的时间和缩向的方向都是不固定的,但两次缩圈之间的时间间隔总体上来说是越来越短的。   “那中心区研究院会被缩到圈外吗?”文砚问。   谷晓雨挠了挠头,“这个我说不准,但应该是有可能的吧。”   众人对视一眼,鹊舟说:“走吧,继续赶路。”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他们能有什么异议呢?现在不赶路,难道要等圈把中心研究院隔绝在外了的时候再赶吗?   “所以什么是下播?”文砚见危机暂时性解除,边走边小声问鹊舟。   鹊舟永远都想不通为什么文砚老是爱问他一些他不方便回答的问题。他闭了闭眼,不得不敷衍道:“自己想。” 第234章   20xx年7月17日,晴。哥哥们说要带我去找爸爸,我好久都没有见过爸爸了,不知道爸爸现在过得好不好。爸爸会想我吗?我好想爸爸呀。   20xx年7月18日,阴。好累好累好累!为了去找爸爸,我们每天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从早上天一亮就要出发,一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能找地方休息。休息的地方找起来也很麻烦,哥哥们说要结合很多很多方面去确定一个地方是否安全,太复杂了,我搞不明白,但我也不用搞明白,我跟着哥哥们走就好了。   20xx年7月19日,雨。今天下雨了,雨不大,但是一直淋雨也很不舒服,我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好哥哥们带我去找到一家服装店换了新的衣服,不然衣服粘在身上可难受了!我们在服装店里换完衣服还休息了一会儿,休息到一半的时候外边来了两个姐姐。姐姐们好像和哥哥们认识,但她们不认识谷晓雨哥哥。唔,鹊舟哥哥和文砚哥哥好像不认识姐姐们,但是姐姐认识他们,看到他们的时候还很开心。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大人的世界也太复杂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20xx年7月20日,晴。今天出太阳了,天气很热,才走一会儿就一身是汗了。不过我今天很开心,因为今天我们遇到了一直变异的穿山甲。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穿山甲,和小时候动画片里看到的很像。不过动画片里的穿山甲不伤害人,是好穿山甲,但我们遇到的穿山甲很凶,差点就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了,还好哥哥们很厉害,很快就就把它给制服啦!而且鹊舟哥哥还让我去杀掉穿山甲,唔,我当时很害怕,有点紧张,也有点下不去手,但哥哥说如果我能得到穿山甲的能力的话,我就可以有自保的能力,就不用总是需要他们的保护了,所以我还是杀掉了穿山甲。可能是我运气好吧,我真的获得了穿山甲的能力!我的皮肤一下子就变得好硬,杨思奕哥哥用小刀在我手上划了一下都没有受伤呢!我以后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啦!   20xx年7月21日,晴。今天两个姐姐离开了,走的时候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该怎么样呢?   20xx年7月23日,阴。昨天没有来得及写日记,昨天太危险了!我们遇到了好多好多好多的动物,它们从我们旁边跑过去,地面都在抖啊抖啊抖的,就像上次的地震一样!我知道这叫兽潮,上次哥哥们说过的。兽潮真吓人啊,要是不小心被那些动物们踩到,会很痛很痛的吧?不过我现在身体很结实,说不定被踩了也不会觉得痛呢。   20xx年7月24日,阴。今天哥哥们找到了一辆车,车里有油,龚天哥哥尝试开了一下,发现车子可以开动,所以我们都上了车。但是路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开一会儿哥哥们就都下车了,谷晓雨哥哥还踢了车子一脚,说开车还没有走路快。可是坐在车上往前走不会累呀,走路的话也太累了,我的腿都要断掉了,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又开始想爸爸了,爸爸也在想我吗?   20xx年7月25日,阴。早上的时候天好黑,明明都早上了,但是到处都很昏暗,像是戴着墨镜看世界一样。鹊舟哥哥说天黑得很不正常,文砚哥哥也说自己觉得不太舒服,哥哥们好像都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我也不喜欢,我还是喜欢有太阳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很舒服。   20xx年7月26日,雨。今天下暴雨了,好大好大的雨。哥哥们说今天不能赶路了,所以我们只能待在屋子里等雨停。但是雨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很晚很晚了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刚刚把脑袋伸到窗户外边看了一眼,楼下的路面都已经被雨水淹没了,不知道水会不会淹到我们休息的屋子里来。希望不会吧,我不太会游泳,水涨上来我就要被淹死了。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闪电带来的白光一下子将窗边靠着的人的脸庞映得雪亮。   “这雨看样子明天也不会停了。”鹊舟往后退了一下,脸上已经满是水汽。   文砚适时的从旁侧递来一张干毛巾,说:“擦擦吧,小心感冒。”   “我倒也没有那么娇气。”鹊舟嘴上说着,手还是接过了文砚递来的毛巾,搭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我老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雨会带来点什么不好对付的东西。”杨思奕站在离窗口有一米远的位置,眯眼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话语间满是忧虑。   龚天看向屋子角落里坐着的正用捡来的树枝自己磨箭用的谷晓雨,问:“谷晓雨,你怎么看?”   谷晓雨抬了抬眼皮,说:“我能怎么看?我之前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算是我的知识盲区。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小心着点吧,搞不好一夜之间全都嗝屁了。”   “这种晦气的话还是少说两句吧。”杨思奕道。   “嗐,无所谓嘛。”谷晓雨耸耸肩,“说不说的,该死都得死,该活也得活。只要心态放平,就没啥可担心的,左右不过都是一场那啥嘛。娱乐为主,娱乐为主嘛。”   “一场什么?”文砚悄悄问鹊舟。   鹊舟把到了嘴边的游戏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说:“一场复活赛呗。输了还有下一场嘛,慢慢来总有复活的那一天的。”   文砚嗯了一声,在鹊舟把毛巾搭到一旁的椅子上后,伸手过去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拉住了鹊舟的手。   暴雨天的空气是潮湿的,但文砚的手是干燥温暖的,这让下意识想把手抽走的鹊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抵得住那点温度的诱惑,任由文砚牵着他了。   “干嘛?”鹊舟斜睨了文砚一眼。   文砚垂眸,说:“这一场我会努力让你赢的,之后我自己也会尽快赢得比赛回到你身边。”   鹊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嗯了一声,说:“你最好是。”   “唉,这雨要是一直不停的话,恐怕很快就会涨到我们这里来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谭城背手走到窗前看了看,忧心忡忡道。   “那再往楼上移两层呗,不是还有几层吗?应该淹不到那么高吧。”谷晓雨说。作为一个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玩一个输赢都无所谓的游戏的人,面对危险,谷晓雨丝毫不慌,心态稳的一批。   “那走吧。”龚天说,“再上两层。”   说两层就两层,一行人离开目前所在的屋子,打着手电爬楼梯到了建筑物的五楼。   五楼的几户人家的大门都关着,鹊舟随便暴力破拆了一扇门,跟其他玩家进屋大致查看了一下确定里边没有危险后才让果果和谭城一起进来。   窗外的大雨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但他们一行人不能不睡觉。几人按照平时的分组确定了守夜的顺序,然后就各自休息去了。   可能是因为哗啦啦的雨声太大太吵,也可能是因为未知的危险现在头顶将落未落让人不太踏实,鹊舟没怎么睡好,期间醒了无数次。   有一次醒来的时候,恰好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白光照亮了窗边站立着的影子。鹊舟眼睛眨了眨,觉得那身影很是熟悉。   鹊舟眉头一蹙,翻身从地上爬起,轻手轻脚的走到那人身边,低声问:“怎么不叫醒我?”   窗边站着的人正是文砚。风雨声盖住了鹊舟走过来的脚步声,文砚听到鹊舟的声音时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偏头看一眼鹊舟,说:“想要你多睡一会儿。”   鹊舟心说大少爷还挺贴心的,嗯了一声问:“站在这儿不冷么?之前还怕我感冒,怎么不怕自己感冒?”   文砚摇头说:“我本来就和水生生物融合变异过,没那么容易因为一场雨感冒。而且……我总觉得水下有东西,在这里盯着我会安心一些。”   “该来的总会来,哪怕是一直盯着,当危险发生的时候也不一定能避得开。”鹊舟说。   “你是在关心我么?”文砚歪了歪脑袋,眼睛里充满了神采。   鹊舟噫了一声,转身想走,“淋你的雨去吧。”   “哎别!”文砚忙抓住鹊舟手腕,把人留了下来,说:“再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我怕感冒。”鹊舟面无表情道。   文砚于是连忙拉着人往远离窗户的地方走,说:“那我们离这里远一点。”   鹊舟边走边好笑道:“你不盯着危险了吗?会不会不安心啊?”   文砚说:“我跟你呆在一块儿就很安心了。”   鹊舟无言。他承认,在和文砚的言语交锋中,他好像很难取得胜利。   哗啦——   大雨一盆一盆的被从天上倒下,半座城都要被雨水淹没。大水中,一座毫不起眼的高楼五层上,负责守夜的两人并肩坐在距离窗户一米远的地方,两双眼睛都望着外头漆黑的雨夜,在喧嚣中独自安静着。   可很快的,这种安静就在漫天水声中突兀响起的另一道水声的冲击下消失不见了。 第235章   大雨倾盆。   乌云密布的漆黑的天空仿佛和地上积起的雨水连成了一片,整个世界都是潮湿的,呼吸粘腻得像是要把人溺毙。   哗啦哗啦——   咕噜——   遍布雨点的水面上忽然泛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涟漪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个小小的漩涡在宽广的水面上飞速旋转着。   小漩涡越转越大、越转越急,等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时,轰然一声,一道水柱自漩涡中心高高腾起,直冲天际。   “我靠!什么逼动静?!”本就睡不踏实的谷晓雨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往窗外看。   本就醒着的鹊舟和文砚也站起身快步冲到了窗边。   窗外,受视野范围的限制,鹊舟只能看到黑夜里有一道极为可怖的水龙卷连接到了天上。他抬起头试图去寻找水龙卷另一端的尽头在何处,却被高楼挡住了视野。   “我去楼上看看。”鹊舟当机立断转身朝门口走去。   文砚快步追上,说:“太危险了,一起。”   “我靠,我也要去!”谷晓雨紧随其后。   被动静闹醒的龚天杨思奕等人也都纷纷站起了身。   龚天二话不说跟出了门,杨思奕也打算去看看,但临出门前还是回头多叮嘱了一句说:“谭先生,上边危险,要麻烦您留在这里守着果果了。”   谭城闻言打消了跟着一起去楼顶天台的想法,点头应了一声,说:“你们小心一点啊,别仗着年轻乱来啊!”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回响,但外界的翻涌的水声很快就将脚步声全压了下去。   通往楼顶天台的木门被从内部一脚踹开,年久失修的木门脱离了门轴的束缚,竟是被一阵风吹得飞了好几米。   “我靠!好大的风!”谷晓雨还没有走出大门就已经被涌进来的风吹成了背头,当场就是好一通大叫。   文砚一把抓住了走在最前头的鹊舟的手,像是怕鹊舟被这阵狂风吹走似的。   鹊舟回握住了文砚的手,捏了捏像是在说我没事。   哗啦——呼呼——轰隆——   各种声音铺天盖地地向天台倾斜而下,一行五人顶着狂风钻出楼道出现在了露天的天台之上。   雨水很快就将几人全身上下都淋了个透彻,但被淋成落汤鸡的五人已经没工夫去在意自己的狼狈处境了。   “我……靠……”谷晓雨今晚像是离了这两个字就没办法说话,他仰着脑袋望着远处的天空,嘴巴张开就忘记了合上。   其他人的反应也比谷晓雨好不了多少,就连鹊舟都看得有些发怔,久久回不过神来。   漆黑无光的夜晚,闪电成了唯一的光源。   在电光与落雷的中心处,数不清的水龙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直插向天穹上厚厚的云层,像水做的牢笼,铺天盖地地要将什么给囚禁在其中,受够九九八十一道雷刑。   它囚禁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鹊舟说不好。他只看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一深黑色巨物从水中探出了不知道百分之多少的身体,在大雨中不断扭动着身躯,去接下一道又一道的惊雷。   这是……在渡劫?   鹊舟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渡劫什么的,还是跟修仙界更配吧。可不是渡劫的话,那么那家伙又是在干什么?总不能是在遭天谴。   轰隆——!   又一道雷光直直朝着那巨物劈下,巨物被劈得身形扭曲了一下,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风雨都好似变得更猛烈了一些。   “那是……龙?”龚天喃喃自语,声音轻而易举就被风雨声掩盖了下去。   杨思奕就站在龚天边上,隐约捕捉到了龚天的话语,大声喊着回应道:“不是龙!应该是蛟之类的!搞不好这位这会儿正在渡劫呢!渡完劫就化龙了也说不定!”   “我靠!这还带渡劫玩法的啊?!”谷晓雨也扯大了嗓门儿喊。   “你是我们里边经验最丰富的啊!你不知道吗!”杨思奕喊。   谷晓雨回喊:“不知道啊!以前没见过啊!!概率触发的吧!!!”   “它活不了。”文砚说。   在呼啸的风雨声中,没人听见文砚的这声自言自语。只除了鹊舟。   鹊舟虽然被雨水迷了眼,但还是坚/挺的挑了一下眉,问文砚:“为什么?”   文砚没想到鹊舟听见了自己的低喃。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但在他看到那巨物的第一眼他就有预感那家伙没办法顺利度过雷劫。   这种近乎于直觉的东西很难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文砚思考了一下,只能答说:“可能是因为它是水生生物,而我又恰好和水生生物融合过,唔……一种水生生物之间的互相感应吧,我感觉它的状态很不好。”   “被雷劈那么多下,状态能好么?”鹊舟吐槽道。   文砚摇头,“不一样。”   鹊舟闻言便没再说什么。   也许文砚真的能感受到那巨物的状态吧,毕竟文砚在每一场游戏里的身份都不太一般,搞不好这次融合的那个美人鱼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波涛翻涌的海面上,巨蛟已经承受了五十七道雷劫。   巨蛟无比清楚的知道,只要它再熬过三十一道雷,它就可以化而为龙,成为天地间最强的存在。   可是……   轰隆——!   又一道炸雷劈下,巨蛟浑身剧烈抽搐起来,瞳孔焦距渐失,体内的生机也在不可逆转地快速流失着。   成为龙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巨蛟不甘地仰天长啸一声,声音中已经隐约带上了几分龙吟。可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冲天的数十道水龙卷约好了一般在同一时刻一齐溃散开来,大大小小的水柱轰然落回海面溅起水花无数。   与水幕一起砸下的,还有那已经被雷劈焦了的庞然大物。原本已经是水中霸主般的存在的巨蛟就这样落回水中,再也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海里的鱼虾会慢慢分食掉它的身体,日后再由谁来称霸这一片水域暂时不得而知。   在巨蛟的尸体沉入水下后,刚刚还仿佛要把天给下漏的大雨忽然就小了下来,呼啸的风也止住了,电闪和雷鸣更是不再出现。   世界重归安静,只余一点淅淅沥沥的雨声作为这场华丽大戏落幕时的背景乐。   城内的水位线在缓慢地降低,一行人重新回到五楼的房间里,鹊舟站在窗边看着下方慢慢褪去的水面,心里满满的都是危机感。   这场游戏中存在的变异生物的强度还是太超乎鹊舟的想象,刚才的巨蛟虽然渡劫失败死掉了,但保不齐还有别的庞然大物在等着他们。   如果他们之后某天不小心遇到一个类似刚才那巨蛟的变异生物并且还被那变异生物针对的话,他真的能幸存下来么?就以他现在的那么一丁点能力?   开什么玩笑!   鹊舟开始有些焦虑起来。这还是他难得一次会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焦虑,这种焦虑就连他在修仙界的时候都没怎么出现过。   “太震撼了,我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一样,我不会压根儿没醒吧?”谷晓雨坐在自己先前睡觉的地方,边说边揪了把自己的脸,然后龇牙咧嘴地倒抽了一口气。   “确实震撼。”龚天道,“要是那家伙没死,但凡尾巴朝这边扫一下,我们都得玩儿完吧。”   “世间竟有如此异兽存在,这太惊人了。如果能研究到它的生物样本,或许能有不小的发现。”谭城眼睛很亮。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震撼的一幕,但他听了几人回来后的描述,那样的场面,哪怕只是想象都够惊人的了。   “这里离中心研究院已经不远,刚才的异象研究院的人肯定也看到了,说不定他们会派人去打捞那巨蛟的尸体。”杨思奕说。   谭城点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如果中心研究院会把巨蛟尸体带回,那只要他们顺利抵达中心研究院,说不定他也能加入研究。   这边大家伙谈论得热烈,那边文砚看鹊舟一言不发,就贴到鹊舟身边轻声说了句:“我们会赢的。”   鹊舟笑了笑,偏头看向文砚,心里压着的重石好像没有一开始的沉了。   “这么肯定?谁给你的自信啊。”鹊舟道。   文砚说:“不用谁给,我就是觉得你能赢。我的直觉很准不是么?”   文砚指的是先前说那巨蛟要死,结果还真的死了的事儿。   “那就借你吉言了。”鹊舟道。   一夜过去,当天再度亮起来时,积水已经褪去,但地上的泥浆都还没干,走在上头吧唧吧唧的有些费劲。   果果没走多久就累了,但他一声不吭的还在坚持着。鹊舟从果果越来越慢的行走速度中看出了孩子的不易,但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人总是要锻炼着锻炼着才能逐渐变强的,虽然果果只是一个NPC,等他们到了中心研究院后说不定就会就此别过,但毕竟一路上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鹊舟还是希望对方在离开他们后也能很好的活下来。 第236章   可能是因为昨晚在天台上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就算天亮后鹊舟等人有找新衣服换上,但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只除了文砚。   可能是和水生生物融合过的关系,文砚不怕水,更不会因为淋一点雨就感冒发烧。但鹊舟就不太行了。   在赶了一段路后,鹊舟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浮起来。这种虚浮不是因为走了太多的泥巴路,而是因为他的脑袋有些昏沉。   “身体不舒服?”文砚一路上都在默默关注着鹊舟,因此在鹊舟身体小幅度摇晃了一下的时候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鹊舟摇头,“还好吧。”   由于打拳的缘故,鹊舟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好,这么多年来没怎么生过病,更不会因为一场雨就感冒发烧。他刚才之所以会突然觉得头晕,应该是因为太久没睡个好觉了,身体比较疲惫。   嗯,至少鹊舟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又走了一段路,鹊舟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一团浆糊,脚上也像是被灌了铅般沉重不已。   “你让我看看。”文砚密切关注鹊舟一路了,这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覆上了鹊舟的额头。   唔,好像有点烫。   “你发烧了。”文砚面色一沉,当即就停了下来。   鹊舟还要继续往前走,被文砚拽了把胳膊,只能无奈停下说:“不至于吧,我很多年没发过烧了。”   “就是发烧了啊。”文砚说着牵起鹊舟的一只手,让他先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然后又放到他的额头上。   鹊舟感觉到掌心下温度的细微差别,啊了一声,说:“不会吧。”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龚天等人发现有人掉了队,停下来往后看了看,关心道。   鹊舟刚要说没什么,就听文砚抢先他一步道:“他有一点发烧,我们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吧,真不至于,没那么大个事儿。”鹊舟蹙了蹙眉,无奈道。   “发烧了?是因为昨晚淋了雨吗?”杨思奕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苦恼道:“我好像也有点烧,老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过不是很严重我就没在意。”   “我倒是也有过头晕,不过也就一下,应该就是昨天晚上着凉了外加没睡好,不是什么大问题。”龚天说着,忽然发现鹊舟的脸好像比平时要红上一些,啧声问道:“鹊舟你确定自己没事儿?怎么感觉你脸都烧红了,实在不行就歇一下吧,也不差那点时间。”   “休息一下吧。”文砚也劝鹊舟。   鹊舟倒也不是什么逞强的人,既然别人都说要他休息,那他就休息一下好了。不过不是他说,他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算糟糕,赶路什么的完全OK,就是走起来有点飘而已。   一行人找了个地方稍作歇息,文砚把鹊舟按坐在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又探了探鹊舟的额温后起身跟屋里其他人说:“我要出去找点水回来,这里要暂时拜托给你们了。”   “别这么见外。”谷晓雨不乐意了,说:“你就把我们当儿子就行,有啥事儿尽管吩咐,我们都会好好照做的,千万别见外。”   龚天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差点就要损谷晓雨一句见钱眼开。   文砚本人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愣愣点了下头就走了。   文砚离开的时间稍微有一点久,期间鹊舟躺在床上无数次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可他一次都没真的睡着过。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踏实。   鹊舟并不认为龚天谷晓雨这两人是可以百分百信任的队友,就连杨思奕也一样。在文砚离开而他自己又不太能打的情况下,他很难在这些人的面前放下所有防备的安心睡去。   原来文砚在他这里已经是不需要设防的角色了么?鹊舟迷迷糊糊的想到这一点,心中苦笑一声。   鹊舟啊鹊舟,你是真的完他妈的蛋了。   在外寻水的文砚并不是不想快一些赶回到鹊舟的身边,而是他在取水的路上遇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由五个人组成的小团体,小团体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会遇到文砚这么一个落单的幸存者,双方在一条街的两头猝不及防的互相看到了彼此,都是一愣。   文砚下意识的要转身回到拐弯前的那条路上,人家毕竟有五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人,人数上不占优势,不跑的话他怕自己就不能帮鹊舟拿第一名了。   对面的五个人见文砚要跑,其中一人连忙大嗓门儿的吆喝了一声,说:“哎!那个小哥你别跑!我们不杀人的!”   文砚并不能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还是顿了一下脚步。   那人见文砚停下,连忙又大声问说:“你是来找中心基地的吗?”   文砚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基地?   说话间那五人已经靠近了过来,文砚防备的朝后退开了一些距离,制止他们再次靠近说:“就这样说可以吗?”   “啊,行。”为首的男人道:“你是来投奔中心基地的吧,基地入口的确不太好找,你要去的话我们可以带你,正好我们做完任务要回去。”   文砚并不知道什么基地,更不想投奔什么基地。他出来是给鹊舟找水的,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这些不知善恶的人交涉。   可是正在文砚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文砚忽然又想到,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附近真的有一个基地的话,让鹊舟去基地里休息会不会更加的安全?   “基地在哪?安全吗?大吗?有多少人?”文砚问了一系列的问题。   男人抬手指了个方向,答说:“就在那边,在地下,入口有些隐蔽。中心基地肯定是安全的,那里可是集中了国家各种人才的基地,安保杠杠的,完全不用担心。”   文砚查看了一下任务地图,发现中心研究院的方向和男人手指的方向一致。   说起来中心基地前边也有中心两个字,或许这些人真的没有骗他,而中心研究院就位于中心基地中。   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这样一个人人自危的世界里,这些人凭什么会主动的邀请他进入基地?   “拉人进基地有什么好处?”文砚直接挑明了问。   五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即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没忍住问道:“哥们儿,你这一路上到底都遇到了什么?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是啊,我们能图你什么呢?你这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装备物资,大家都是幸存者,抱团一起活下去很正常吧,团结力量大嘛,基地里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力。”另一人道。   “好了都别说了。有防备心是正常的,毕竟确实有一些人会以杀死同伴为乐。但你不用担心。”   为首的男人先是制止了同伴们继续说话,随后看向文砚,保证道:“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杀死同伴不会让我们得到任何的好处和快/感,你大可放心。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我们走在前头带路,你跟在后边,有问题随时可以跑。”   文砚见他们都这样说了,半信半疑道:“那好吧,要麻烦你们带路了。对了,基地里应该有水源吧?”   “哈哈,那是自然,水可是生命之源啊。”男人笑道。   文砚一听说有水,就跟在这五人后头走了。   五人带着文砚前进的方向的确和小地图上中心研究院所在的方向有所重合,很快的,五人在一个小土丘前停了下来。   土丘位于一个广场的边缘位置,看起来有些突兀。   “这是……?”文砚发出疑问。   因为这土丘的外形实在是过于普通,一点也不像原本就存在于一个广场上的建筑或自然景观,倒像是末日后人为修建的一个掩体。   不过有一说一,这也太丑了点。   “啊,这原来是个地铁站的入口,现在是通往中心基地唯一的路。外头这层泥是后来堆上去的,一来是这种地方出现这种泥巴堆比较突兀,活人路过了可能会好奇地上来看一眼,就能找到中心基地。二来是那些个动物路过了应该会忽略这里,不进去捣乱。”男人解释道。   文砚哦了一声,见土丘到处都被土塞的严严实实的,就问:“怎么进去?”   男人于是给文砚演示了一下,说:“来,看这里。”   男人在土丘前蹲下,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似乎摸到某个把手,拽住后用力向上一拉,一个边长一米的正方形盖子就被他拉了起来,露出了盖子下藏着的洞口。   “喏,这样就能进去了。”男人说。   文砚一时无言。   不是他说,既然下去的路和这个地铁口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又要把入口现在地铁口边上呢?就为了显眼?可这显眼有什么用啊,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入口不在土丘上而是在土丘边上的地上吧!   文砚因基地入口的位置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谬,但找到了基地至少证明这五人的确没有骗他。   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完成带果果见爸爸的任务了,而鹊舟也能找到一个适合养病的地方。 第237章   鹊舟觉得自己烧得更厉害了。   他的头很疼,整个人抵不住地犯困,四肢都绵软无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在这样的高烧状态下,他很难一直维持意识的清醒,可偏偏文砚离开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回来。   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找个水而已,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么?会不会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鹊舟人本来就没什么精神,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更是让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该死,怎么偏偏这时候发了烧?玩儿个全息游戏还要生病,那还玩什么玩?   鹊舟闭着眼,努力与席卷而来的困意做着抗争,但效果微乎其微,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在朝梦境里滑去,眼前甚至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些天马行空的只有梦里才有可能出现的画面。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鹊舟模模糊糊地听见那几个还请醒着的人的闲谈。   “怎么办,我感觉我好像也烧起来了。”谷晓雨一手捏着一边耳朵的耳垂,没什么精神地说:“我耳朵好烫。”   “昨晚的雨里应该有什么脏东西。”杨思奕也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和额头,神情凝重道:“虽然淋雨的确可能导致人感冒发烧,但我们全都发烧的话就一定是雨本身有问题了。谭先生,果果,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一旁看着果果写日记的谭城闻言抬起头来说:“这倒是没有,可能因为我昨天并没有跟你们一块儿到天台上去。”   果果也停下笔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说:“我只是有一点点累,但我肯定没有发烧的!我发烧的时候很难受的,但是我现在没有很难受。”   “也许真是雨水的问题。”龚天看了眼床上的鹊舟,蹙眉道:“但他怎么比我们的症状严重那么多?”   “体质问题?不过也不太像。”杨思奕说,“论身体素质,我应该是咱们几个里最差的,毕竟我平时不怎么爱运动。”   龚天说:“我也只是个游戏宅而已。真要论身体素质,我觉得……嗯……他应该是最好的那个吧。”   龚天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视线是落在鹊舟身上的。他没有把觉得鹊舟身体素质最好的原因说出来,但在场的玩家们懂得都懂。   一个常年在外边流浪的流浪汉,如果身体素质差的话,还有命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玩游戏吗?就算玩,会玩到前三的名次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杨思奕点头赞同龚天的话,愁眉苦脸道:“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们全都发烧了,之后的路就难走了。”   “发烧都是小事。”龚天也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烧的话,休息两天等烧退了也就好了,就怕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发烧。”   “说起来文大少爷出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杨思奕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谷晓雨抱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外面不太平,他一个人出去,怕是凶多吉少咯。”   龚天斜睨了谷晓雨一眼,调侃道:“你之前喊人爸爸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谷晓雨义正言辞的纠正道:“我可没喊人爸爸啊,别瞎说。再说了,游戏嘛,娱乐至上,那么大一少爷,玩游戏输了不挺有意思的吗?而且还输在给男朋友找水的路上,我都不敢想他脱离游戏以后的心情有多精彩。”   “这么说话,小心回头上班的时候被老板以左脚先踏进办公室为理由开除。”龚天玩笑道。   “你们这对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人啊。”杨思奕推推眼镜,似笑非笑地说:“这玩笑开完之后,下一步该不会是打算对我和鹊舟下手吧?”   谷晓雨嗐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杨思奕放心,说:“别那么敏感嘛,我们也不是这么落井下石的人。就算真要跟你们翻脸,那也得等最后只剩咱们的时候吧,现在闹掰有对我们什么好处呢。”   杨思奕说:“你们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鹊舟对于那三人的言语交锋不太感兴趣,事实上,对于三人叽叽喳喳说的那些话,他只听了个大概。在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很难去分辨周围的声音。   嗡嗡嗡——   嗡嗡嗡——   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中,又好似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叽叽喳喳阿巴阿巴,杂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像……被水包裹住了难以传递出来。   ……   “回…了,怎么……晚才回……发……什么事了?”   “……遇到……去……中……基地……他睡……多久……?”   “一直……”   嗡嗡嗡——   咕噜咕噜——   听觉逐渐回来了,鹊舟的意识也跟着一起从深渊归来。   床上的人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挣扎了很久终于浮出水面,获得了久违的赖以生存的空气一般。   鹊舟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在雪白的天花板上。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水回来了,我扶你起来喝一点吧,应该还是热的。”文砚最先反应过来鹊舟醒了,忙扑到床边关心起鹊舟的状况。   鹊舟这会儿脑瓜子虽然还有点晕乎,但比起之前要好上了些许,闻言便顺从的任由文砚将他扶坐起身,声音沙哑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文砚说:“找水的路上遇到了几个NPC,我被他们带着去了中心基地,耽搁了一点时间。唔,我喂你喝吧。”   鹊舟拒绝道:“没必要,我自己喝就行。”   鹊舟说着接过文砚手中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仰起头吨吨吨喝了几口。   有了温水的滋润,鹊舟觉得自己干渴的嗓子舒服多了。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鹊舟问文砚:“中心基地怎么样?研究院在基地里吗?”   “在的,我远远看了一眼,没走近了去打听。”文砚说,“中心基地在地下,面积应该很大,我下去的时候比较匆忙,没有看到尽头。哦对了,基地里人挺多的,好像有一些规则,我在里面没有看到有人打架。”   “听起来那里像是一个安全区。”鹊舟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道维持这种安全的是人还是其他看不见的规则。”   “应该是人。”文砚想了想道,“我好像看到街上有人在巡逻。”   “那还说什么?事不宜迟,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基地吧,我们现在都发着烧,状态并不好,如果在外边遇到了突然袭击可就难咯。”龚天道。   “你感觉怎么样?可以走么?不行的话我可以背着你过去。”文砚垂眸问鹊舟。   鹊舟自己手撑着床沿下了床,站起身说:“我没那么娇气。”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两条腿没有微微颤抖的话,那文砚就信他了。   “还是我背你吧。”文砚叹了口气道。   “用不着。”鹊舟再次坚定的拒绝了。   文砚于是没再坚持,只是心里颇觉遗憾。   “话说……你们全都发烧了吗?”文砚一边遗憾,一边慢半拍的想起之前龚天的话。   龚天啊了一声,说:“是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吧。你没有发烧么?”   “没有。”文砚摇头。   “水生生物和陆生生物之间的区别这么大么?”谷晓雨感叹道。   文砚没搭腔,只是站在鹊舟身边专注的注意着鹊舟的状态,好像生怕这人突然倒下一般。   一行人在天黑前跟随文砚的指引抵达了中心基地。   从入口下去时,谷晓雨还在吐槽这入口所在位置的出其不意,说当初搞出这道门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鹊舟对此毫无反应,不是不能和谷晓雨感同身受,而是他好像又烧了起来,脑瓜子又开始嗡嗡作响,下楼梯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一个脚软滚下去。   文砚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谷晓雨在说些什么,他全程都陪同在鹊舟身边,心惊胆颤地看着鹊舟一步一步往下迈。   下到底的时候,迎接几人的是安检人员。   可能因为文砚今天早些时候才来过一次,也可能是因为文砚那张脸太过出众让人印象深刻,总之安检口的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文砚,见他这次来的时候带了这么多人,就问:“这些都是你的伙伴吗?之前怎么没看到他们和你一起下来啊?”   文砚点头说:“是的,他们之前在另一处休息。”   “好的,一路上能有这么多人一起也要安全一些。来吧,稍微耽搁大家一些时间,来这边做个全身的安检吧,任何违禁物品都是不可以带进基地的,可以暂存在那边的柜子里,等出基地的时候再拿上。”工作人员招呼道。   “什么算违禁品?”杨思奕问。   “武器和一些可能导致他人受伤的东西。”   “看来你们对基地的安保措施很自信。”鹊舟嗤笑一声。   如果所有人都不能携带武器进入基地,那万一有朝一日基地被什么东西攻陷,基地里的人岂不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自然。”工作人员却认真回答了鹊舟的嘲讽,说:“基地内会有武装军人维护大家的人身安全,这一点请不用担心。以及……安检过后麻烦大家来这边做一个异能登记,基地需要了解每一个人所拥有的异能,以便特殊时期能够找到最合适的人选来应对集体的危机。” 第238章   异能……登记?   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鹊舟那颗被浆糊糊住的脑子不太灵光的缓慢转动了一下,觉得这简直是可笑至极。   登记?凭什么要登记?这基地到底是NPC设立的,还是那群游戏玩家搞得鬼?   “一定要登记么?”龚天显然也不太想在外人那里暴露自己的能力,蹙着眉询问道。   “不强制,但登记异能的话可以得到一些资源。”工作人员说,“我想那些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什么资源?”杨思奕问。   “足够登记者五天的食水物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说,“再之后想要得到这些资源的话就需要靠做任务拿贡献点来换取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都不登记异能的话,想要获取城内的物资就得直接去做任务?”杨思奕说。   工作人员点头。   鹊舟偏头看向文砚,声音有些飘忽地问:“你登记了?”   文砚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是登记了一下……因为他说登记完就可以给我水。”   鹊舟叹了口气,心说文砚这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行,我登记。”鹊舟率先妥协道。   工作人员于是将鹊舟单独领到了旁边的一座小房间中,让鹊舟在电脑上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和异能。   文砚本来想跟着进去,但被鹊舟制止了,说是他真没那么脆弱,填个资料而已不至于就倒地不起了。   输入个人异能信息的时候,鹊舟只输入了十倍力量和跳得很高这两个异能。   他初来乍到,对这个基地并不了解。愿意向这个陌生的基地透露一点自身的信息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发着高烧,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异能换一点食水安心在这儿休息几天还算一笔划算的交易。   “这样就好了吗?”鹊舟填完信息表,问工作人员道。   工作人员看了眼鹊舟的异能,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一个类似于服装店更衣室的拉着帘子的小隔间说:“为了核实异能的真实性,还请随我到那边稍微演示一下您的异能。”   鹊舟心道一声真是麻烦,还是跟着工作人员去了隔间里。   稍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异能后,鹊舟被工作人员发了一个小小的胸牌。   胸牌看样子是刚刚才通过某种途径新鲜制作出来的,上边写着鹊舟的名字雀周。   工作人员说:“这个你收好,之后很多地方都会用到它,比如交接任务、录入贡献值、兑换物品什么的,这次填写异能赠予的贡献点已经存在里边了。哦对了,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用到你的异能的话,胸牌里边内嵌了一个发声装置,会提醒你前往某个地方帮忙。”   “是强制性的?”鹊舟问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袋也有些眩晕。   “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但完成突发任务会发放大量的贡献值哟。”工作人员说。   鹊舟嗯了一声,抬起头透过房间的透明玻璃眯眼朝外看了一眼。   房间外,一直密切关注着鹊舟动向的文砚见鹊舟看向自己,嘴角刚刚扬起一个弧度想要和鹊舟来个眼神上的互动,下一秒他却发现鹊舟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文砚笑不出来了,也不顾一旁其他工作人员的阻拦,快速的大跨步朝房间奔了过去。   可恶,不是说好了不会填个资料就倒地不起么?逞什么强啊。   文砚险之又险的将已经失去意识的鹊舟接入了怀中,视线扫向一旁惊呆了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回过神来,不等文砚说什么就主动慌乱的解释说:“他可不是我弄晕的啊!”   文砚当然知道鹊舟不是工作人员弄晕的,他只是想问一下鹊舟的信息登记完了没有。   工作人员立马表示登记完了,文砚于是弯腰用一条胳膊抄起鹊舟的膝弯,一个用力把鹊舟公主抱了起来朝屋外走去。   外边,杨思奕等人也蛮关心鹊舟的情况,见人出来便问怎么了。   文砚快速地说:“应该是发烧晕倒了,这边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要先带他找地方住下。”   说罢,文砚直接与大部队告别,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问关于住宿的事情。   工作人员倒是个热心肠的,立马走在前边给文砚引路,一路把人带去了临时居住区。   “这边是临时宿舍,像你们这样刚进入基地身上没什么贡献点的人都会被安排到这里来,因为这边的住宿费用很便宜,每天只需要十个贡献点。”工作人员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着。   “这附近有物资兑换点吗?”文砚问,视线一直在周围乱晃。   “有的,还有部分常见药品。你朋友发烧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能帮我找一个离兑换点近的房间吗?”   “啊,可以的,往这边走吧。”   两分钟后,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停在了一间房间前。   临时居住区的房子都是集装箱式的板房,但每个房门都做了智能锁。   如果是还没有人住进去的房间,那任何人都可以在门上刷自己的胸牌入住,贡献点会自动从个人账户中扣除。当一个房间有人居住后,其他人的胸牌就没办法再刷开这个房间了。   工作人员简要的给文砚讲了下住宿的方法,在文砚刷开门进入房间后他就离开了。   房间不大,目测面积只有十平方米。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落地式晾衣架。   文砚先把鹊舟平放在了床上,说了声等我一下后便匆匆出了门朝兑换点奔了过去。   兑换点的负责人一听说文砚要退烧药,动作一顿,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先生,退烧药已经没有了。”   “那什么时候能有?”文砚有些着急。   负责人说:“这个不好说,今天基地里有很多人发烧,退烧药一早就被兑换完了。要补货的话只能等明天总部那边给送过来,但是那边还有没有退烧药的库存我也说不好。”   “那还有其他的可以降温的药物吗?”文砚问。   负责人说:“冰水还是有一些的,或许可以用来降温,您看需要吗?”   “要的。”文砚点头,“麻烦再给我一些常温的水和热水吧。毛巾和温度计有吗?”   匆匆的和负责人做完交易,文砚火急火燎地赶回房间替鹊舟量了下/体温。   当水银温度计冰凉的尖端触到鹊舟腋下皮肤时,鹊舟紧闭的双眼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后鹊舟便睁开了眼。   彼时文砚正在将毛巾用温水浸湿毛巾,鹊舟眯眼看着文砚忙碌的背影,感受了一下腋下异物的形状,没忍住问:“你在干什么?”   文砚闻声猛地转过身来,一步走到床边蹲下问鹊舟:“感觉怎么样?”   “有点头晕。”鹊舟说着清了清嗓子,但好像怎么清声音都是沙哑的。   鹊舟放弃了,继续哑着声音问:“你把什么东西塞我胳肢窝下边了?”   “温度计。”说着,文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伸手进鹊舟衣服里把温度计抽了出来。   鹊舟啧了一声,问文砚:“怎么样?”   文砚费了老大劲儿才看清温度计里的那条红线所在的位置,脸色不太好看地说:“39.5度。”   “哦。”鹊舟眼睛缓慢的没什么精神地眨动了一下,说:“如果我烧死了的话,你可以帮我把龚天杀了吗?最好再找到一个叫杨毅的人,把他也杀掉。”   文砚攥着温度计的手紧了紧,有些抵抗鹊舟话里的死字。他把温度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把毛巾上的水拧干了敷在鹊舟的额头上,尽可能平静地说:“如果你想他们死的话,在你活着的时候我也愿意效劳。”   毛巾敷在额头上的感觉挺舒服,鹊舟弯了弯唇角,问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想他们死么?”   “没什么好问的,只要你想,我就能去做。至于背后的原因……你想告诉我的话就告诉我好了,不想说也没关系。”文砚道。   真犯规啊。鹊舟想。   “算了,我还是努力活着吧。”鹊舟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还是活着比较稳当,死了的话文砚这个寄生在他的游戏里玩游戏的NPC好像会和他一起脱离游戏醒过来。   可不能让龚天和杨毅赢啊。   鹊舟又睡了一觉,这一觉他睡得有些沉,很久很久都没有醒来,而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   在鹊舟昏睡了一整天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文砚已经慌得不行了。   龚天杨思奕等人在文砚抱着鹊舟离开以后都去做了异能登记,拿到各自的胸牌后,他们花了些时间在临时居住区找到了文砚和鹊舟的房间并在那二人附近的房间住了下来。   在没有退烧药的情况下,这几人也烧得越来越厉害起来,但即使是烧得最凶的杨思奕,其体温也不过38.3度,远远没到鹊舟烧得最厉害时的40度。   在入住中心基地的第二天中午,文砚实在坐不住了,拜托谭城帮忙照看一下鹊舟后,他就带着果果朝中心研究院赶了过去。   也许……在帮助中心研究院的某位研究员找回儿子后,他们能得到一些特殊的优待吧。   比如给配一个医生什么的,或者再不济给点退烧药也行。 第239章   “文砚哥哥,我们要去哪里?”路上,果果一边看着周围陌生的热闹的街道一边问文砚说。   文砚拉着果果的一只小手,走得有些快,说:“带你去找爸爸。”   果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果果很想爸爸,在哥哥们说要带着他去中心研究院找爸爸的时候他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可是这一路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危险,果果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危险的处境下去催促哥哥们快些带他去找爸爸。   果果一直都有很好地把自己对爸爸的想念藏在心里,甚至在他们进入了中心基地后果果也没有提出一句要去找爸爸的话。不是不想,也不是不知道研究院就在基地里,而是哥哥们生病了,果果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要求。   而现在,文砚哥哥忽然就说要带他去找爸爸了,这样的意外之喜让果果雀跃极了。   太好了,他马上就可以看到爸爸了,不知道爸爸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他。   可惜,这种即将要见到家人的兴奋感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的,果果就平复好了心情,开心在他脸上逐渐转变为了一种忧虑。   果果问:“文砚哥哥,鹊舟哥哥他们没事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给他们找医生?”   文砚知道果果一直都很懂事,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懂事到了这种地步,这不禁让他有些心疼起这个孩子来。   在心疼的同时,文砚也感到了一丝惭愧。因为果果哪怕是在即将和爸爸重逢的情况下依然会担心鹊舟他们,而他却想着要拿果果去和研究院的人做一场交易。   文砚没有让自己惭愧太久,或者说即便残愧了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个计划。   只要能救鹊舟,只要能让鹊舟重新回复活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文砚带着果果和自己的决心一路来到了中心研究院的大门前。   就在文砚打算直接带着果果往大门里走进去的时候,他们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二人的是一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大个子男人,男人穿着军队的制服,腰间别着一把手/枪,他冷着一张一看就不好惹的俊毅的脸挡在文砚面前,沉声说:“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文砚带着果果后退了一步,略微抬头与男人对视了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气势很强,即使是他都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更别说小小的果果了。   果果被男人吓得躲在了文砚身后,但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又怂又胆大地探出个头来,对男人喊到:“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进去找我爸爸!”   “你爸爸?”男人低头看了果果一眼,摇头说:“我没见过你。”   “你没见过他不代表他爸爸不在研究院里。”文砚说:“我们不闯进去,但能麻烦您帮忙给里边的人带个话么?就说有一个叫果果的孩子来找他的父亲了。”   果果紧接着说:“嗯!我叫周果果!我爸爸叫周阙!”   男人听见这个名字扬了扬眉。文砚看见了男人的反应,便明白男人是知道周阙这个人的。   既然知道,那就说明果果的父亲还活着,他预想中的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男人开了口。   文砚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那种眼神,就好像这个人认识他一样。   文砚垂眸,视线下移落在了男人胸前戴着的小小胸牌上,那上边写着男人的名字。   杨毅。   现实,杨毅直播间内。   -匿名:妈耶,终于见面了啊!   -匿名: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在这边看到文少的身影啊啊啊!   -匿名:哈哈哈哈哈,刚刚从龚天那边直播间里知道文少爷要来研究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能在杨大哥的直播间里蹲到他!   -匿名:同,我也是小叫花子直播间暂时黑掉以后到处换其他直播间哈哈哈哈,所以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爹单独开一个自己的直播间?   -匿名:现在是不可能单开咯,这都最后一天测试了,要开也得等游戏公测的时候吧,希望那时候文少爷能自己开个直播间玩游戏。   -匿名:人家那么大一个少爷哪里会天天玩游戏啊!   -匿名:没搞错吧,这里不是杨毅的直播间吗?哪里来的那么多奇葩人?   -匿名:笑得,主播这是认出大少爷了吧?这肯定是在故意刁难别人哈哈哈哈哈。   -匿名:谁还记得小叫花子之前说过如果自己死了,希望少爷把龚天和杨毅给杀了?笑死了,你们看少爷刚才看到杨毅胸牌的那个眼神变化,哈哈哈哈哈一下子就全是敌意了。   -匿名:他们会打起来吗?会打起来吗?会打起来吗?!拜托!我超想看的好吧!!!   -匿名:啊,刚刚去了解完那个什么少爷的异能,是人鱼变身那种,据说战斗力很强,他跟主播打起来不知道谁输谁赢,不过主播胜算大点吧,毕竟一起是当兵的。   -匿名:打一架吧,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大少爷吃个瘪。   -匿名:少唱衰我爹好吧,我爹不弱的好吧,不一定输呢。   -匿名:笑死,哪里来的大孝子,还不一定输呢,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主播腰上带的那个是什么。大人,时代变咯。   -匿名: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可能不是一对一的打架吗?别忘了主播现在的身份是军队的人,文砚要是敢在城里公然袭击军方,肯定会被周围那些巡逻兵集火打死的。   -匿名:对哈,我都忘了,主播现在手下可多了,每个都配枪呢,根本输不了好吧。   -匿名:不是,你们凭什么觉得大少爷一定会跟主播打起来啊?人家是没长脑子吗?   正如外界弹幕里的某一条所言,文砚长脑子了。   即使文砚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之前鹊舟和他说过的要杀的人之一,他也没有想过要现在和对方动手。   在这座陌生的基地里,谁是主谁是客文砚还是分得清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帮忙往里边通知一声呢?”文砚按捺住心底的杀意,虚心求教道。   杨毅知道文砚,他也知道如果文砚出现在了这里,那么那个跟他一样坚持到最后才输掉游戏的鹊舟也必然会出现在这里。   杨毅不了解鹊舟,不知道鹊舟的到来是否会给这个表面和平的基地带来变化,所以他也没办法立刻就答应去帮文砚的忙。   他希望这些人可以离开这座基地。   文砚哪里知道杨毅在想什么,他只知道鹊舟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必须得想办法换来一些医疗物资。   见杨毅久久不说话,文砚安慰自己要冷静,尽可能用一种平易近人的温和态度询问道:“如果需要走什么流程的话,我们都可以配合,只是孩子还小,他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他只想找到他的父亲而已,还请不要为难他。”   “那也请你们不要为难我,我的工作是不让任何不认识的人进入研究院,仅此而已。”杨毅的态度很是坚决。   文砚同杨毅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就在杨毅以为这人终于按捺不住要和他干架的时候,文砚却突然带着果果转身走了。   杨毅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明白文砚这是在唱哪一出。   不是说对方现实身份是富豪家的少爷么?堂堂一个少爷会这么快就放弃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文砚当然没有打算放弃,他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文砚带着果果走到了稍远一些的一个杨毅看不见他们的角落里,果果仰起脸问文砚要怎么办,文砚蹲下身与果果平视道:“果果,你很想见到爸爸对不对?”   果果点了点头,咬了下嘴唇说:“可是……可是那个很凶的叔叔不让我们进去。”   “不,他会让我们进去的,他刚刚只是在为难我们,但只要我们的态度坚决一些,他就会让我们进去的。”文砚说。   果果歪了下脑袋,“可是哥哥刚才的态度已经很坚决了呀。”   “光是我坚决是没有用的。”文砚用温和的声音诱导性地说:“要果果也跟我一样坚定起来才行,一会儿果果也要对那个叔叔说,让他放我们进去找你的爸爸。”   “可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果果有些担心自己不够格让一个大人听从自己的话。   文砚拍了拍果果的肩膀,像是传递给了果果一些力量,“放心吧,你的话一定是管用的,因为研究院里边的人是你的爸爸,孩子要见爸爸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阻止你的。”   可能是文砚的洗脑发言起了作用,果果真的变得勇敢且坚定了起来。   守在研究院门口的杨毅很快就发现刚刚才离开的两人竟然又朝他走了过来,他蹙了蹙眉,伸出手就要拦住两人的去路,却听那小孩儿很大声很严肃地开口对他喊说:“我要进去见我爸爸!请叔叔不要阻止我们!”   杨毅刚要拒绝,玩家任务面板却忽然弹了出来。   支线任务:帮助果果找到父亲(倒计时:00:10:00)   杨毅:“……” 第240章   杨毅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自己最后会败给一个NPC突然发布的支线任务,而且还是限时的那种。   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毅在这场复活赛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来了中心基地,他凭借自己过硬的本事当上了基地的军官之一,麾下有着不少的NPC士兵。   也正是因为杨毅有这么好的资源,在杨毅值守期间,凡是胆敢在基地里找茬的玩家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收拾了一顿。   可今天的果果貌似是个意外。   这还是杨毅头一次在和玩家的对决中被一个NPC发布任务,杨毅心里虽然有点憋屈,但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吧。”   “那就拜托了。”文砚说。   在杨毅态度转变的那一刻文砚就知道他的想法没有错。   果果既然可以多次给他们发布任务,那自然也是可以给其他参与复活名额争夺战的人发布任务的。而杨毅既然是被鹊舟亲口提到过的要杀死的人,那必然说明杨毅不是一个单纯的本土NPC。   呼——计划成功了就行。只要过了杨毅这一关,后边的事应该就简单了。   毕竟那位叫周阙的研究员应该不会对自己远道而来的儿子不闻不问吧。   文砚想得没错,在杨毅进入研究院传递消息以后,很快就有人出来把他们迎了进去。   文砚一开始还想着为什么出来的人不是周阙本人,难倒那人真的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儿子吗?但很快的文砚就知道他想错了,周阙之所以没亲自出门来迎接,是因为他是研究院里最厉害的一名研究员,研究院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限制了他的行动,根本不会同意他冒着风险出门来。   研究楼大厅内,一接到消息就立刻从实验室出来等在大厅里的周阙一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果果就激动得留下了泪来。   年过四十的男人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大步朝果果跑了过去,蹲下身一把将果果搂入怀中,嘴唇颤抖着一遍一遍叫着果果,像是在确认果果是否真的存在。   果果也没比周阙好到哪里去,抱紧爸爸的脖子就开始哇哇地哭。   杨毅负手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子重逢的一幕,面上没有什么波澜。   文砚倒是有些被二人的情绪感染到,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鹊舟也能快些和爸爸重逢就好了。   嗯?等等,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鹊舟他也和父亲失散了么?   该死,他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他到底还忘记了多少东西?   “是你把果果平安带回来的吧?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一道温和的声音把文砚从记忆的深海里拉了回来。   文砚回神,这才发现那父子俩已经暂时叙完了旧,只不过周阙看着他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看上去怪沧桑的。   “不全是我的功劳,还有其他几个同行的人,不过……”文砚说着,视线朝果果那里瞥了一眼。   周阙一下子就明白了文砚的意思,转过身蹲下来捏了捏果果的手臂,说:“果果先和杨叔叔去参观一下爸爸的研究室好不好?爸爸有事要和这个哥哥说,一会儿就来找你。”   “文砚哥哥一会儿会一起来吗?”果果问。   周阙看向文砚,文砚对果果笑了笑说:“哥哥办完自己的事情就来找果果。”   果果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杨毅走了。   “好了,你刚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周阙在人都走了以后问文砚,态度还是温和的,像个老好先生一般。   文砚点了点头,直言道:“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这件事儿您应该知道。我们当时在地面上,我的同伴们淋了些雨,之后就全都发烧了,这会儿他们都在基地的临时居住区休息。我尝试去买退烧药,但药物已经卖完,如果我的同伴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他可能会……”   文砚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死字说出来。他不想说,就好像说了之后鹊舟就真的会死掉一样。   “这样啊……那场雨的确很蹊跷,基地里淋了雨的人大多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周阙沉吟片刻,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位医生。”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您。”文砚陈恳地感恩道。   周阙摇了摇头,“是我该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与果果重逢……”   周阙说到这儿,眼眶又红了起来。   文砚没有再打扰周阙和果果,在周阙给他联系来一位医生后,他就带着医生回到了临时居所。   早在护送果果回到爸爸身边的支线任务完成的时候,龚天等人就知道文砚应该成功了。不过他们一开始只以为文砚会带一些市面上买不到的退烧药回来,却没料到文砚会带个大活人回来。   不过活人更好,因为鹊舟那个样子貌似也不是吃点退烧药就能醒得过来的。   医生到了房间后先把随身带着的一板退烧药给了龚天这几个烧得没那么严重的人,然后就坐在鹊舟的床边给鹊舟做了些最基本的检查。   迅速判断过鹊舟的情况后,医生起身面色不太好看地说:“他这种情况必须到医院去。”   “那需要多少贡献点?”杨思奕问。   “不用。”医生摇头,“你们既然是周博士吩咐了要照看好的人,自然不会再收你们的贡献点。来两个人帮忙把他抬着跟我走一趟吧,他这样得去输液才行。”   “我来就好。”文砚直接将鹊舟打横抱了起来,急匆匆的对医生说:“要麻烦您带一下路了。”   医院在中心基地的靠中心位置,门面修得蛮大,进去后就能看到很多人在不同的门诊科室前排着队。   文砚看见挂号窗口前的长龙,下意识的就要过去队尾排着,却被医生拽了把胳膊。   医生小声说:“不用挂,我们现在是一对一专门诊疗服务,没必要。跟我来。”   医生带着文砚下了负三层。   负三层是住院区,医生带着文砚到了一间三人病房里,把鹊舟安排在了最里边的一个空着的床位上。   鹊舟的床号是318,在他隔壁的316、317床都躺着人。   文砚在等医生给鹊舟做完基础治疗然后插上输液管以后才小声问医生说:“他们也是发烧么?”   医生看了眼隔壁两床的病人,点头道:“对,都是前天晚上淋了雨的人。他们的情况都很严重。”   文砚抿了抿唇,又问:“他们治疗多久了?情况……有好转吗?”   医生说:“放心,都是有好转的。他俩体质都属于偏差的那种,一烧起来就差点要了半条命去,不过来医院住了一天院就脱离危险期了,目前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也比起之前好多了。”   文砚闻言松了口气。   有好转就好,别人都有好转的话,鹊舟也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可世间事哪儿有尽如人意的时候?   在医院治疗了两天,鹊舟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甚至还恶化过一阵,差点儿就彻底没了命。   文砚简直要吓得死过去,医生也尝试修改了治疗方案,可鹊舟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高烧也一直没退下去过。   隔壁317、316床的病人在鹊舟入院的第二天就已经退烧出院了,文砚也专门去了解过其他病房的发烧的病人的情况,大家都不像鹊舟这样子一睡不醒,就算病程各有不同,但也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偏偏是鹊舟这么严重?   文砚无法理解,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假得可怕,就好像全都在刻意的与他和鹊舟做对一般。   “检查报告出来了,我看了一下,还是之前的结果,他的身体并没有除了发烧以外的其他问题。”医生拿着几页报告单从病房外匆匆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文砚从病床边站起身,说:“有没有可能是检测结果有误?”   医生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了,医院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设备,如果连这些设备都检测不出来问题,那么那个问题也不是现在的医学可以解决的。”   文砚垂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或许你可以带他去研究院,让那些研究异能的家伙试试看。”医生说,“引起他发烧的那场雨毕竟是和变异兽有关的,说不定换一个检查方向能查出些什么。”   文砚目光移向鹊舟那张安静的睡脸。尽管文砚并不觉得医生的提议有多么靠谱,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一试了。   拜托医生和研究院那边联系好后,文砚直接带着鹊舟出院去了研究院。   负责接待二人的还是周阙。周阙把人引进了一个单独的研究室里,让文砚把鹊舟放在研究台上。   文砚照做了,心里却不太舒服。   这样看着鹊舟的时候,会让他联想到解剖台、非法活体实验之类的字眼,而这些字眼所对应的画面无一不让他遍体生寒。   鹊舟明明是只应该存在于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同行的才对啊。   所以……快些好起来吧。   一定要好起来。 第241章   周阙给鹊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文砚一直在旁围观,但因专业知识受限,他并不能看懂什么,只能隔一会儿就问问周阙鹊舟的情况如何。   周阙一开始只答说要再检查看看,后来他的神情愈发凝重,文砚也就不敢再频繁地发问了。   浓烈的不安感一直包裹着文砚。终于,在文砚感到窒息的前一刻,周阙放下了最后一份检查报告,揉了揉眉心说:“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能治吗?”文砚只关心这一点。   周阙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确定,但可以试一试,只不过……这种尝试极其危险,而且最后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救他。”   文砚哪里害怕什么危险,他只怕自己没有尽力做到最好导致鹊舟一命呜呼。   “要怎么做?”文砚问。   周阙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问文砚:“你知道导致这场世界末日的大变异是怎么发生的吗?”   文砚虽然着急,但在面对周阙这个看似与鹊舟病情无关的问题时还是耐下性子摇了下头说:“不知道。”   周阙说:“我们也不知道,但经过这几年的研究,我们发现导致一切变异的根源在海里。”   “这和您说的尝试有关系?”文砚开始有些按捺不住。   周阙点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在变异刚开始的第一年里,基地里就有人发现了海的不对劲。其具体表现就是海里的变异兽很多,且各个都很凶猛,人一旦进入海中就像羔羊闯入了狼群,很难有生还的机会。”   “那之后我们就开始研究海水,最后发现海水中确实多了一种可以导致生物变异的成分。”   “那天晚上的那场大雨是海里的一只大蛟引发的。但准确来说那不是雨,而是大蛟让海水冲到了天上,然后再化作水滴重新撒回地面。所以那天你的朋友淋的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海水。”   周阙一口气说了很多,文砚听到这里终于提炼出一条信息来,说:“您是说……淋了雨的人会发烧是因为都受到了海水中多出来的那个会使生物变异的成分的影响么?可为什么别人都能很快的好起来,鹊舟却不行?”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一点。”周阙道,“在你带他到这里来之前,我已经了解过这段时间基地内所有发烧人员的情况,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之多,可没有一人跟你的朋友一样无法用正常医疗手段治愈。”   “如果把海水里的变异成分看作是一种污染,那淋了那场雨的人都被污染了,只不过大家的受污染程度都很轻,只有你的朋友遭到了重度的污染。”   “目前的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消除你朋友身上的污染,我只能猜测这种特别的污染可能和那天的那条大蛟有关。毒和解药往往是相伴而生的,如果能找到那条大蛟的尸体并将其带回来,你的朋友或许有救,但我并不能作出保证。”   文砚听罢只短暂沉默了片刻便道:“我可以去找蛟尸,但那条蛟很大,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没办法把它整个带回来。”   “这也是我们目前遇到的难题之一。”周阙叹了口气,“军方在那条大蛟被雷劈死的第二天就开始出海打捞大蛟尸体了,可至今仍未找到尸体的位置,更别说之后的打捞工作了。所以我才说这个办法很难,也很危险。”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砚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这话时嘴唇在不可控地发着抖。   “别的……大概只能找一些淋过海水但是已经痊愈了的志愿者来看看他们体内是否生成了抗体,如果能提取到抗体血清,或许也可以救他。”周阙说。   “抗体……”文砚忽然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前一亮,说:“我可以吗?!虽然我没有发过烧,但是那场雨我也淋过,或许我体内就有抗体!”   周阙讶然,上下打量文砚一番,说:“你确定自己没有发过烧么?我们联系过那天晚上登记外出的所有基地人员,每一个淋了雨的人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会不会你发过烧只是症状较轻没有察觉?”   这个文砚也不好打包票地说自己肯定没有发过烧,不过这说白了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淋过那场雨。   “就算发过烧,至少我现在痊愈了,我还是可以来做这个志愿者对吗?”文砚问。   周阙说:“这倒也是,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配合研究。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方法并不是百分百能奏效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要试试的。”文砚说着,视线落在研究台上平躺着的鹊舟的身上的,眼里有哀伤,也有一种为了这个人哪怕命都可以不要的决心。   关于抗体的研究持续了整整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文砚除了配合周阙研究外都陪在鹊舟身边。   鹊舟在这三天里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文砚每次看着鹊舟的时候都很害怕,害怕下一秒旁边的心跳监测仪上就会出现一条平直的没有起伏的线。   在研究开始的第三天晚上,周阙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了守在病床边的文砚,眼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有用!从你体内提取出来的抗体真的可以对抗那种污染,那只实验鼠在注射后很快就恢复了活力!现在只需要调整一下剂量就能为你的朋友注射了。”周阙说。   文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原本死寂的双眸里重新泛起了希望的光点。   “那就麻烦您去准备一下了。”文砚说着,向周阙表达了自己陈恳的谢意。   周阙没再多说废话,立刻去做了一系列的准备,最后带着一根针剂回来,在文砚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把针管内的药物注射进了鹊舟的身体。   文砚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错过鹊舟醒来的那一刻。   “他不会那么快就醒,我再去一趟实验室,你继续留在这里守着他吧,他有任何异常都要立刻联系我。”周阙说。   文砚听说鹊舟没有那么快醒来,有些失望,但那么好几天时间他都等了,这最后一点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他点头应了周阙的叮嘱,在周阙离开后重新坐回鹊舟身边,低下头认真的注视着鹊舟的双眼,等待着那睫毛轻颤的时刻。   这一刻来得很慢,但终归是来了。   鹊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人在昏迷的状态里对时间的感知是很弱的,所以醒来时鹊舟只以为自己是小小的睡了一觉,并不能立刻搞清楚为什么文砚一看到他就开始哭。   “你哭什么?”鹊舟表示疑问,表示完才发现自己喉咙非常的干涩,说起话来都有点不得劲儿。   文砚一把抱住了半坐起身的鹊舟,把人抱得死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鹊舟眨了眨眼,觉得有点头疼,就抬起手拍了拍文砚的后背,说:“别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差点死了呢。能帮我搞杯水么?渴。”   文砚立马松开鹊舟跑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回来时他已经没有再向鹊舟刚醒来那会儿一样止不住地掉眼泪了,但眼眶和鼻头还是红红的,看着有点儿好笑。   鹊舟还真笑了,接过水时弯着眉眼说:“怎么跟谁欺负你了一样?我真差点死了么?”   文砚摇了摇头,声音因为还有些哽咽所以显得比较小,说:“你不会死的。”   鹊舟了然,抿了口温水说:“看来我真差点死了啊。不过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在这儿了。对了,这是哪儿?看着也不太像医院。”   鹊舟有意要把文砚的注意力从他差点死了的事情上岔开,文砚也确实被转移了一点点注意力,说:“这里是中心研究院,果果已经见到他的爸爸了。”   “哦,那挺好。”鹊舟说着一挑眉,看看病床周边的那些不知道干嘛用的设备,说:“所以我这是被研究了吗?研究我的是谁?果果他爸?啊,我知道了,你拿果果和人家做交易了吧。”   鹊舟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而文砚的微表情也告诉他他没有猜错。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做法,我们刚来中心基地,身上的贡献点太少,走正常途径根本没办法救你。”文砚替自己辩解道,不想鹊舟把自己当成一个拿小孩当筹码的冷酷的人。   鹊舟哪里会在乎这些事情,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自己之前到底怎么了。   不过这个问题问出来的话文砚大概又会伤心。鹊舟朝文砚勾了勾手指示意文砚把脑袋凑过来,然后他抬手在文砚头顶揉搓了一把,说:“带我见见那位研究员吧,人家救了我,我得当面感谢一下。”   嗯,更多的细节还是问问那位果果爹好了。   “已经醒了吗?”恰在此时,房门被从外边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后,语气温和。   鹊舟猛地怔住,抬眼不可置信地朝那人看去。   周阙同鹊舟对视了几秒,脸上喜悦的神情逐渐化成了茫然。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周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迷惑道。   鹊舟回过神来,缓缓摇了下头,说:“没什么,您就是果果的爸爸么?谢谢您救了我。” 第242章   鹊舟醒来后,周阙和手底下的研究人员一起给鹊舟做了各项身体检查,最后得出结论:鹊舟体内的污染源并没有被彻底清除,它只是暂时蛰伏了下来,等到那一针针剂的药效一过,鹊舟的身体又会被污染源侵蚀。   “药多久失效?”鹊舟问。   周阙说:“最多三天。不过暂时不用太担心,药还可以再配,只是需要定期注射罢了。”   鹊舟沉默片刻,问:“有什么彻底根治的办法么?”   中心基地太大,在基地规则的保护下,太多太多的幸存者都可以躲在这里避免和其他幸存者搏命。有这样一个安全区在,他们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决出胜负,一直靠药物吊命并不是明智之选,如果可以,鹊舟还是想让这该死的污染源从他身体内滚出去。   周阙叹了口气道:“想要彻底根治,恐怕还是得去找一下那条大蛟的尸体了。”   “那蛟那么大一只,你们到现在都没找到么?”鹊舟很是扎心地问道。   周阙面露惭愧,说:“这个……应该还没有吧。”   鹊舟点点头,“行。我们能参与搜寻么?”   鹊舟之前听文砚说过,导致这场大灾变的根源就在那片大海之中。就算不是为了找那条大蛟,鹊舟也是想要去海里看看的。   危险总与机遇并存,既然海水能让更多的生物变异,那人进了海中说不定也能提升变异的几率。   周阙犹豫了一下,劝道:“海里情况复杂,我并不建议你这样的病人下海行动。再说你体内本来就有来自于海洋的污染源,我并不能保证你进入海中后那污染会不会加速爆发出来。”   文砚也从旁劝道:“太危险,你可以在基地等我,我去就好。”   面对两人的劝诫,鹊舟退让了一步,说:“那我不下海,就在海边或者船上看看总行了吧。”   “这倒是可以。”文砚点了点头。   周阙瞅了眼鹊舟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文砚你跟我来一下,我得在你们出发前多配一些针剂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文砚立马应了,让鹊舟在屋里等他一下,自己很快就回。   鹊舟也懒得跟着去看,他刚醒来没多久,身体很是疲惫,在加上之前配合着做了那么多的检查,他这会儿是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下那就更好。   准备针剂的时间不长,等文砚提着一个装满针剂的手提箱回来的时候,鹊舟迷迷糊糊的差点就要睡着。   文砚看鹊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欲打扰他,但床上的人自己开了口,问说:“打算什么时候走?”   文砚想了想说:“你先睡,等你睡醒了再出发。”   鹊舟抬手揉了揉眉心,腰腹一用力坐起了身,睁开眼睛道:“醒了,走吧。”   文砚迟疑了一下,说:“你身体真的可以么?”   “你需要试试么?”鹊舟反问。   文砚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从鹊舟的表情里get到鹊舟这句试试的意思。   文砚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热,想说一句可以试试,但最终出口的话还是:“唔,那……走吧,需要叫上杨思奕他们么?”   “可以问问。”鹊舟说。   二人于是动了身。   在离开研究院前,鹊舟本来不想去和周阙道别,但文砚很感激周阙,所以主动提出要去和周阙说一声他们现在就要走的事情。   鹊舟无奈只好跟着文砚一块儿去了,在面对周阙时,文砚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鹊舟则全程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要走的时候才说了声再见。   离开研究院返回临时居住区的路上,文砚总觉得鹊舟有些不大对劲,但他观察了半天又说不清那种不对劲来自于什么,独自思索老半天后他才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不喜欢周阙?”   鹊舟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文砚说:“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和他接触。”   “你想我和他接触么?”鹊舟挑了挑眉,面色古怪。   文砚登时瞳孔地震,连连摆手道:“我说的是正常的社交上的接触!不是别的。”   鹊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你管我呢,我这人社恐着呢,天生不爱和人打交道。”   文砚也哦了一声,一副想要相信但又打心底里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模样。   “行了,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赶紧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一块儿出去送死吧。”鹊舟说。   文砚蹙眉,“不是送死。”   “好好好,呸呸呸,行了吧。”   “嗯。”   两人在临时居住区里找到杨思奕等人的时候,那几人才刚从基地外回来没多久,龚天衣服上还沾着点血。   看到二人回来,众人都是一愣,还是杨思奕先开口对鹊舟说:“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鹊舟没把自己还需要靠针剂吊命的事儿说出来,只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海边探个险。   杨思奕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可以,但我不太会游泳,所以去了估计也只能在船上呆着。”   “我倒是会水,但海水是剧毒的,下海真的没事儿么?”谷晓雨有些犹疑。   “我倒还蛮想去的。”龚天说,“既然导致一切变异的污染源就在海里,那有机会去看一眼瞻仰一下也不错。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很在意游戏的输赢了,死就死吧,早死早下班。”   鹊舟听了龚天的发言,难得升起了些羡慕的情绪来。   其实在玩《世界魔方》之前,鹊舟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游戏了。在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游戏空缺里,他都要忘记自己小时候喜欢玩游戏的那段时光和那段时光的心情了。   小时候的鹊舟其实并不在乎游戏的输赢。游戏嘛,就是拿来玩的,拿来放松心情的,如果能赢那自然最好,但不能赢也没关系,至少中间的过程是让人愉快和放松的。   想找彩蛋就找,想试试不一样的玩法就试,哪怕那种玩法并不被主流认可,哪怕那种玩法注定了结局是一个败字,那也无所谓,游戏嘛,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可现在呢?鹊舟知道自己在玩游戏,可他好像很难从这场游戏里获得快乐,也很难感到一刻的放松。   他开始变得畏首畏尾,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哪怕自己的实力应该能够应付一些事情,但他也会过多地去考量自己是否真的能安然无恙。   《世界魔方》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越来越没乐趣的游戏,越靠近这场游戏之旅的终点,他就越担心意外的发生。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可能再拥有和龚天一样的心态,那种对什么东西好奇就一定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态。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鹊舟自嘲地笑了笑。但好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游戏给他埋下了一颗小小的彩蛋,让他提前看到了他这么多年都没看到的那张脸。   只是不知道这算是一种甜头还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了。   鹊舟垂眸,敛下眼里的所有情绪,只用耳朵旁听着文砚和那三人交涉。   等交涉完毕确定那三人都愿意跟着一起出海后,鹊舟才重新抬起眼来,问了个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谭城呢?”   “啊,他现在已经是中心研究院的一员了,你不知道么?”谷晓雨说。   鹊舟瞥了文砚一眼,文砚啊了一声,挠挠头说:“抱歉,忘记告诉你了,其实你的……唔,谭先生也有参与。”   文砚隐去了针剂配制的字眼,鹊舟听懂了,哦了一声,“那挺好,那走吧。”   少了果果和谭城这两个看似拖油瓶但实则还算让人省心的本土NPC,五人出发时的步履都要快了很多。   由于海水中存在着很多污染因子和变异生物,中心基地专门在海岸线附近设置了关卡,拒绝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靠近大海,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但文砚身上有从周阙那里拿到的通行证,所以五人很顺利的就越过关卡站在了海边。   没有了蛟龙翻江倒海,今天的海面平静无波,阳光撒在海上,波光粼粼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发出一声喟叹来。   “真漂亮啊。我还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海呢。”谷晓雨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海边的空气。嗯,有一股独属于海边的味道,在其他地方好像都闻不到这样的气味。   “他怎么也在这儿。”文砚没怎么关注海,而是看着不远处一搜渔船上正和旁人说着话的一个男人。   “谁?”鹊舟顺着文砚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人。   杨毅。   “那是杨毅?”杨思奕率先报出了那人的名字。   鹊舟转头问文砚:“你认识他?”   文砚不满道:“之前我带果果去研究院的时候他拦过我,我看到他的胸牌了。他是你想杀的那个人对么?”   鹊舟扶额,“没,也没那么想,你……别太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   文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脸上怎么看都像是写着一句:那不行,你说的话我必须奉为圣经。   “要上去打个招呼么?他应该认识我们。”龚天很有自信。   杨思奕推推眼镜,“别了吧,要是不认识的话,你不尴尬么?” 第243章   在一行人想着到底要不要上去和杨毅打个招呼的时候,杨毅余光已经瞥见了海边多出的不速之客。   在和渔船上的船长说完话后,杨毅一个大跨步从船上跳回了地上,径直朝鹊舟一行人走了过去。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要不要去和人家打招呼了。”谷晓雨在旁边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嗯,反正认不认识的都和他没关系,他就是个很早就被淘汰来复活场的边缘小人物而已,这些大佬们的交锋他已经默认自己不可能融得进去,所以好好当好看热闹的观众就好了。   如谷晓雨所料,杨毅过来后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看其他人倒是都还蛮长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那边的人没和你们说过不要轻易靠近大海么?”杨毅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好大的官威啊。”龚天感叹道。   杨毅哼笑一声,“在其位谋其职而已。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有通行证么。”   “有啊,那边的看守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就没必要再检查一遍了吧?”龚天说。   眼瞧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变得浓重起来,鹊舟疑惑的在旁发问道:“你俩以前有仇?”   “没有,第一次见呢。”龚天说。   “呼,那就好,我也以为你俩有仇呢,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会儿误伤我。”杨思奕松了口气。   “嗐,我这不是营造一下氛围吗?好歹是前三名第一次正面聚首呢,不针锋相对一点岂不是很没有节目效果啊。”龚天哈哈笑了笑,一下子就让刚刚还紧绷着的气氛变得让人无语起来。   鹊舟叹了口气,瞅了杨毅一眼,在心里评估着这人的难对付程度。   嗯……这身高数据真的没有在注册角色的时候手动加高几公分么?   “说起来,你认识我们么?”杨思奕问杨毅。   杨毅答说:“认识。”   “那你就这么过来,不怕我们以多欺少么?”杨思奕挑眉。   杨毅看了看四周,若有所指道:“真要动起来,怕是说不好谁才是人多的那一方。”   杨思奕没话讲了。   好吧,当官的确实和他们这些初入基地的平头老百姓不太一样,人家随时可以摇人呢。   “那什么,没事儿的话就先这样吧,咱们认识也认识了,照面也打过了,就这样好吧,咱们各干各的事情去。”龚天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多么融洽,从节目效果的角度来说好像也有点让人尴尬得摸不着头脑,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融不进小团体的人就不要让他一直待在小团体边上,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开始赶客。   杨毅却说:“有事。”   “什么事?”鹊舟率先问道。   龚天和杨思奕可能并不觉得杨毅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有多大威胁,毕竟那两人都没有很强烈的胜负心。但鹊舟就不一样了,鹊舟觉得杨毅站在他边上就是一种威胁,如果可以,这种威胁还是尽快去除掉比较好。   唔,早知道之前就不跟文砚说什么别把他的话当真了,当真点也好。   “互不干涉的事。”杨毅答,“你们来这里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干涉这里的其他人的工作。还有,我对最佳测试员的位置不感兴趣,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你们下手,你们也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在游戏里能有什么工作?不是,你还真准备好好扮演一个军官啊?你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上班的啊?”龚天对杨毅的这种行为大为不解。   杨毅对此只回答了四个字:你管不着。   龚天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行行行,你请自便,我们不打扰你。”末了又吐槽道:“我们本来也没想着去打扰你的,是你自己要过来的啊。”   杨毅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回到了船上。   “怪东西。”龚天摇头。   谷晓雨当完他的小透明,这会儿终于开始找回自己的存在感,说:“他说的工作会不会是指他身上有任务啊?”   “哎,你还真别说。”龚天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对哦,可能真是有任务在身上吧。会是什么?跟我们一样么?”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谷晓雨智商突然掉线,打开任务栏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里边有什么新的支线任务。   “找污染源啊。”龚天说。   文砚欲言又止。   的确,之前在基地里的时候,他跟龚天他们说的来海里的任务就是寻找导致一切变异的根源,并没有说关于大蛟的事情,因为他怕这些人会因为大蛟的事联想到鹊舟的病,怕他们会起歹心趁机对鹊舟下手。   “也可以顺便找一下那天那条大蛟的尸身,之前谭城不是说他想研究一下么?”鹊舟看似随口说到,“而且能找到的话应该能换不少贡献点。”   “确实,那就先找人要五套潜水设备吧,下海看看去。”龚天半点儿没有起疑心。   “四套就好,我不下去。”杨思奕说。   “三套就好,我不需要。”文砚说。   鹊舟瞥了文砚一眼,看文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的时候故意带着文砚一起掉到了队伍末尾,小声问他:“怎么了?”   文砚想着之前几人的谈话,说:“我发现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不了解,像你们说的游戏、最佳测试员什么的,这些东西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鹊舟唔了一声,暗悔早知这样他就不该多嘴问那么一句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意思重要么?”为了不多费口舌,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精准拿捏文砚的鹊舟反问道:“在想起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之前,你不打算先想起关于我的事么?”   文砚有被拿捏到,当场就把那些劳什子的游戏、最佳测试员抛到了脑后,开始想有关鹊舟的事情。   嗯,鹊舟鹊舟……他们以前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   文砚直到入海的那一刻还在想这个问题,在咕噜噜的海水淹过头顶之后,他看着穿着潜水服游在他前边的鹊舟,眼前忽然很快地划过一帧画面。   那像是一个漆黑的雨天,一滩滩雨水积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借着街道上的一缕路灯的光芒,水面上倒映出了一个垃圾桶旁十来岁少年的身影。   文砚想要记起更多,可那画面闪过之后再也没重新回到他的眼前。   水下的世界是昏暗的,再往深处潜一些光线就更加的少,视野也会变得更暗。   好在潜水服的头顶有一盏射灯,可以照亮一定范围的水域,让人不至于完全摸黑前进。   鹊舟转动着脑袋让头顶的那束光照到不同的地方,不断搜索着大蛟的尸体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海里的风光比鹊舟想象中的要美上许多,也复杂许多。太多太多的海洋生物肆意生长在海底,不时还会有一些一看就不怎好惹的大鱼出现在视野尽头。   由于不太清楚这些鱼类是否拥有主动攻击人的特征,几人在发现这类庞然大物时都会主动避让开来,尽可能不把自己暴露在大鱼面前。   也就是在这东躲西藏的过程中,文砚发现鹊舟不知道去了哪里。   突然地走散让文砚心生不安,他快速地摆动鱼尾在附近游动着寻找鹊舟的踪影,却怎么着都找不着。   怎么会找不到呢?明明鹊舟的头顶是有灯的,只要循着光总能找到他,可为什么每次他顺着光找到的人都不是鹊舟,而是别人?   该死,会不会是海水诱发了鹊舟体内的污染源?可上一针明明刚打完不久。早知道下水之前就再打一针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   文砚开始愈发着急的寻找起来。   海底的漆黑让人心中的不安越演愈烈,文砚漫无目的的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海水中乱撞,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这样在水里寻了鹊舟很久很久。   久到让人心生绝望。   这种绝望感来得太快,让文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种绝望来自于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而非现在正在经历的。   他以前也这样在水中找过鹊舟么?最后他好像没有找到。所以鹊舟就是死在这样的海水之中么?   这个合理的猜测让文砚感到恐惧,他更快的在水里游动起来,视线不停的从那些头发般密集的海草缝隙里划过,生怕自己就错过了可能被缠绕在其中的人。   忽然,就在文砚经过一片珊瑚群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从后方拽住了文砚的胳膊。   文砚的身体在惯性带动前又往前冲出些许,连带着那人也被一起从藏身地里拔了出来。   文砚猛地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双藏在头盔之后的深黑色的眼睛。   那是鹊舟的眼睛。   鹊舟在文砚停下来后连忙一个后撤带着文砚一起游回到他先前的藏身处里,在文砚开口吐出第一个泡泡的时候抬手隔着头盔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示意文砚保持安静。   文砚立马闭上了嘴,然后顺着鹊舟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从珊瑚群中心位置的某处伸出的一根随着水波轻轻摆动的……触手。 第244章   在大海的深处,一片珊瑚群的中央,一只巨大的变异章鱼蜷缩在其间,几根触手紧紧环绕着什么东西,只剩两三根触手张牙舞爪的打开着,像是对周边敌人的一种威胁。   但这种威胁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一只变异鲨鱼呲着大牙凶猛地朝章鱼须啃咬过去,尽管最后它反被章鱼须猛抽了一记,它还是没有放弃,调转过身再次朝着章鱼发起进攻。   这边的鲨鱼还未解决掉,另一头又有其他鲨鱼闻风而来。   文砚清楚地看见,在鲨鱼群中,还偷摸混进了一只变异大海龟和一些其他的体型较小的变异鱼类。   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在争夺领土?不,不对,它们的目标应该都是章鱼怀中抱着的那个东西。   鹊舟为了不引鱼注意早就关掉了头顶的探照灯,没有从其他生物身上剥夺到夜视能力的他无法透过漆黑的海水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情,但好在文砚主动把自己看见的情形隔着防护服快速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一遍,这才让他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况。   在抢东西么?什么东西值得那些变异的家伙这般不要命地争抢?   鹊舟首先排除了那东西是食物的可能性,因为大家都是变异兽,找点吃的不难,没必要在这里争抢。但不是为了吃的,这些头脑简单的海洋生物还能为了什么开战?   鹊舟暂时没有想到答案,只能在文砚手上写说让他继续观察一下。   文砚不太认同,一边听话观察那边的战况,一边写着字劝鹊舟赶快跟自己一起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鹊舟也知道危险,可他还是想搞清楚那些家伙在抢什么。   文砚眼瞧着劝说不动,只能暗搓搓把鹊舟往自己背后挤了挤,让他藏得更隐蔽一些。   那边的战况愈发焦灼起来。本来一开始只有一只鲨鱼进攻的时候,章鱼是稳操胜券的。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其他鱼类加入战斗,章鱼就慢慢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再厉害的变异章鱼也就只有八条腿,即使它不用几条腿来护着某样东西,在敌人数目超过八以后他也很难应对,更别提他在十几个敌人的围攻下还要坚持不懈地用两条腿来护着怀中的东西了。   一条章鱼须被鲨鱼狠狠撕咬扯断,紧接着是另一条。   章鱼在几息之间就成了砧板上的鱼,已经没有了再反抗的可能。   章鱼在断掉四条腿后终于想到了自己可以逃跑,但抱着东西的它只有两条腿能用来游动,很快就被后方的鱼群追上,最终被撕咬而死。   在章鱼死去的下一秒,文砚终于看清了一直被章鱼护在怀中的那东西。   那是一颗圆形的球状物,它从章鱼的怀抱中脱离,正朝着水底降落而去。   刚刚还在攻击章鱼的鱼群们在那球状物落下的瞬间调转了方向,全都朝球状物冲了过去。   率先一口含住球状物的鲨鱼成了众鱼的新的集火对象,很快就惨死在跟自己同族的鲨鱼口中。   文砚看得有些呆了,像是被那互相厮杀的场景给镇住了,直到鹊舟疑惑的在他手心写下怎么了三个字,他才回过神,跟鹊舟解释说:它们在争抢一颗球。   球?鹊舟有点迷茫。   这里又不是什么马戏团,抢一颗球做什么?   鱼群混乱的厮打在一处,文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谁的身上落,只能等待一个结果的诞生。   约莫是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胜负终于暂时的见了分晓。   出乎文砚意料的,最后赢下这场争斗的居然是那只看起来速度慢悠悠的海龟。   不过准确来说海龟的胜利不是武力上的胜利,它只是胜在自己有着坚硬的壳,而它刚好幸运的在混战中拿到了那颗珠子。   海龟把珠子连同自己的脑袋和四肢一起藏进了壳中,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动静,独自享有片刻安宁。   剩下的那些鱼们这会儿身上大多都负了伤,也打出了火气来。尽管珠子被海龟暂时拿到了,它们彼此之间也还在不停地战斗,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只负了伤的鲨鱼为止。   最后的胜利者终于把矛头指向了掉进珊瑚群中一动不动的那只海龟,它游了过去,张开嘴巴在龟壳上这咬咬那咬咬,无果,便一甩尾巴把海龟大力抽飞了出去。   海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明了什么叫做缩头乌龟,总之无论鲨鱼怎么折腾,它都毫无反应,像是死在了壳子里一般。   鲨鱼无比愤怒,就这样抽着海龟朝远处一点点挪去。   文砚看周围的大战终于平息,鲨鱼也离开了一定的距离,就跟鹊舟说危险解除,这里暂时安全了。   鹊舟重新打开自己的探照灯,看了看周围确定的确没有危险后才从藏身处出来,径直朝之前那大章鱼蜷缩的地方游了过去。   大章鱼的尸体最后还是落在了它之前蜷缩着的地方,鹊舟无视了那具尸体,只认真探查着尸体周边的情况。   他想找到一些和那颗球有关的线索,但很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他。   [那颗球很重要,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鹊舟写。   [很危险,我去。]文砚写。   鹊舟仔细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写:[注意安全,拿不到就走,我去船上等你。]   [你也是。]文砚笑了笑,在鹊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近了在他的头盔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随后便一摆尾巴快速朝鲨鱼离开的方向游了出去。   鹊舟看着文砚离开的背影,在头盔内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抬头朝海面游去。游动间,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其实是笑着的,只是那笑里含着些忧虑,并不是纯然的愉悦。   要平安归来啊大少爷。这么早就死掉的话,之后的游戏会很无聊吧。   鹊舟最后顺利回到了船上,杨思奕看他上来,搭了把手,在鹊舟摘下头盔后问说:“他们呢?”   “我们在水下找到一个球,很多变异生物都在抢它。文砚去抢那颗球了,其他人我不清楚。”鹊舟说。   “你就这么上来了?”杨思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鹊舟应该是会和文砚一起去追那颗球的。   鹊舟嗤笑一声,“不然呢?我跟着一块儿去只能拖后腿,还不如回来等着靠谱。”   杨思奕一想觉得也是。   文砚跟水生生物融合过,这会儿算是一条人鱼。人鱼的主场就是在水中,让他们这些陆生生物跟在人家水生生物后边一起划水确实有点拖人家后腿。   “龚天他们没有和你们一起么?你们一下水就分开了?”杨思奕又问。   鹊舟嗯了声,“水下情况比较复杂,走散了。希望他们没事儿吧。”   杨思奕嗯了一声,没忍住吐槽道:“你后半句能更不走心一点吗?”   鹊舟耸肩,“不能。一点心都不走的话也太绝情了。”   杨思奕嘴角抽了抽,心说原来你刚刚那语气居然还是走了一点心的。   两人一时无话,鹊舟撑着船沿又站了一会儿,转身一边朝船舱走一遍若无其事道:“你先看着,我回去换身衣服。”   “行。”杨思奕并未起疑。   鹊舟淡定地走直线回到船舱中,从自己房间的床底翻出那个装满针剂的手提箱,抽出一根针剂就朝自己胳膊上扎了进去。   其实鹊舟没有跟着文砚一起去追球的原因除了知道文砚是人鱼,单独行动更为自由安全以外,还有一点就是他那会儿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发热了。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鹊舟在头脑发热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体内的污染源,他怕自己突然在水下昏厥会吓死文砚,所以才这么急着要返回海面,不然他高低得跟在文砚后头去远远地看个热闹。   将空掉的针管扔回手提箱的最深处,鹊舟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等头顶的那股热劲儿过去后他才起身重新回到甲板上。   也是赶巧了,鹊舟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杨思奕在接应从水里冒出头来的龚天和谷晓雨,他也上去搭了把手,把两人都捞了上来。   谷晓雨一上来就瘫在甲板上不愿动弹了,摘了头盔畅快地大吼了一声,然后说:“我他妈再也不要下海了,我宣布我现在有深海恐惧症了!”   “这是抽哪门子的风?”鹊舟好奇。   龚天在一旁边脱潜水服边说:“我们遇到了一些体型比较大的鱼,他可能不是深海恐惧,是巨物恐惧。”   “你还真别说,我确实蛮怕那种大得离谱的东西,特别是它们离我很近的时候。”谷晓雨继续瘫在地上,回忆起之前在水下看到的场景,打了个哆嗦道:“太有压迫感了,跟那些东西待在一块儿我会有一种人命不值钱的感觉。”   “它们确实已经吃了很多人了。”这时,船上的一位本土NPC船员走过来说。   鹊舟看了那船员一眼,船员站到甲板边缘,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神色忧伤道:“我们的人有很多都在海中一去不返了,他们一定是都被那些大家伙给吃掉了。你们还有一个同伴没有回来吧,他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   鹊舟啧了一声。   晦气。 第245章   海面风平浪静。   一艘渔船孤零零的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飘着,甲板上站了好些人,都在等待着最后一位船员的归来。   “都三个小时了,一会儿天就要黑了,等不到的。”一位悲观主义的船员说。   “唉,他们愿意等就再等等吧,反正今晚预报的不是大风天,没什么危险。”另一位船员说。   “那谁知道预报准不准呢?海上天气变化多端,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们全都得玩儿完。”悲观主义者悲观地说到。   另一位船员不乐意了,扇了悲观主义者的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道:“我呸!少在这儿乌鸦嘴说丧气话,船上的规矩你是忘完了么?”   “好好好,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今晚的天肯定晴。”悲观主义者强行乐观道,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忧虑,并没有真的觉得危险不会降临。   “唉,我真服了你了。”另一位船员说着,想过去跟那几位客人说说,让他们能不等就别等了。虽然他本身并不想说这样的丧气话,可人有时候就得认清现实,有的人该不等的时候就别等了,继续在海上呆一晚虽然可以,但确实没什么必要。   然而船员还未走到客人们跟前,船身就忽得摇晃了一下。   船员敏锐地抬起头,看见一阵突然而起的风将船帆吹得鼓胀起来。   船员脸色变了变。   该死,不会真让那乌鸦嘴说中了吧?!   大风来得突然,且来了似乎就不想离开。   一开始那风还只朝着一个方向吹,船长和船员们还尚能应对,可后来那风变了风向,像龙卷风一般打着转儿地吹,这就让人无法招架了。   船身在风涡里剧烈的摇晃着,杨思奕被晃得头晕,呕的一声趴在船沿吐了,吐完又被摇晃到了另一边。   谷晓雨紧紧扒住船舱外墙的边缘,嘴里大喊怎么个事儿。   一位经验老道的船员听见了大声回应说:“一定是海里有什么大东西要出世了!上次那条蛟龙出现前也是这样!”   谷晓雨一听这事儿还有前科就微微松了口气。   有前科就好,有前科就说明能活。他谷晓雨虽然不怕游戏失败,但掉进海里被淹死什么的也太惨了一点。   可谷晓雨这口气显然是松早了,因为下一秒那位船员就紧接着道:“那次海上的所有船都翻了!最后活着回到岸上的人只有三个!你们自求多福吧!”   谷晓雨:“……我、操!”   “去穿潜水服,快!”鹊舟从谷晓雨身后的方向艰难挪了过来,推了推谷晓雨的肩膀提醒道。   谷晓雨反应过来,立马跟着鹊舟一块儿进到船舱中。   从甲板到船舱的这段路并不好走,放在平时可能几秒钟就到了,但现在却格外艰难。   鹊舟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差点摔一跤,等他好不容易连滚带爬的回到自己房间把潜水服穿上了,还不待他掏出手提箱揣两根针剂在身上应急,他就又被船身的突然大幅度摇晃给甩了出去,后背猛地一下砸在了墙上。   至于那个手提箱……很不幸的,箱子在刚刚的摇晃中撞在了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的玻璃上,也不知道是箱子撞过去的力量太大还是这船的质量太差,窗玻璃一下子被撞碎了,箱子也随之飞了出去噗通一声砸进海里。   鹊舟骂了一声,一边爬起身朝外走一边想着他玩个游戏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简直就像是被霉神附体了似的,倒霉到家了。   等鹊舟忍着后背的疼痛返回到甲板上时,大部分船员跟他一样也都穿上了潜水服,就连船长都穿好装备走到甲板边缘准备往海里跳了。   鹊舟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转动着脑袋去找杨思奕他们。   “杨思奕他应该还在穿装备!龚天去帮他了,应该一会儿就好!”谷晓雨刚从船舱出来就见鹊舟在往船舱里边看,大声解释道。   鹊舟点了点头,说:“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跳了啊。”   “哎!那我也……”谷晓雨话说到一半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种抛下队友先跑的行为有点不地道,但是转念一想,他跟这些所谓的队友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哪里来的那么深厚的友谊?先跑了再说!   “走吧!我们先走!”谷晓雨作出了选择。   鹊舟啥也没说就打算往海里扑了,但临到头来又一只手死死扣住船沿没让自己真的掉进海里。   “等一下!”鹊舟招呼了一句。   噗通!   鹊舟到底是喊晚了一步,谷晓雨已经一头栽进了海中。   下一秒,一个庞然大物从谷晓雨刚刚落水的位置破水而出,其庞大身躯直接将对比之下变得有些渺小的渔船顶撞得腾起到半空中。   向上的推背力和自由落体时的失重感让船上的人们都无法立刻作出任何反应,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船员到了现在也只能疯狂的在心里祈祷上苍。   大片大片的乌云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上,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漆黑压抑起来。   狂风愈发呼啸地刮着,浓厚的乌云层中似有丝丝缕缕的电光流窜。   渔船轰的一声重新落入海中,没翻,但是船底在刚刚的那一撞中已经破了个大洞,海水一点点地从洞里蔓延到船体中,让渔船不断地吃水下沉。   船舱中,龚天搀扶着杨思奕从里边出来,看到鹊舟还站在甲板上,就问现在怎么办。   鹊舟这会儿正脑瓜子嗡嗡的缓不过神,想来应该是在刚才的混乱中被飞起来的什么东西撞到了头,闻言他愣了好半天才语气飘忽道:“先下海吧,往深处游,雷要下来了,小心被电死。”   “好……我靠!那什么鬼东西?!”龚天靠近船沿,因为离船舱远了一些,所以他的余光终于能看到在船舱另一边的庞然大物。   鹊舟也朝那大家伙看了过去。其实鹊舟之前已经看到过这家伙了,就在船被撞飞的前一秒,但那时候这玩意儿几乎是贴着他的脸从海里冒出来的,他根本看不清这东西的全貌。   后来船落下时整个船都倒转了一个方向,让原本在他正对面的大家伙跑到了他的后方。多亏了这多出来的一点距离,鹊舟现在终于能看清那家伙的品种了。   那也是一条蛟。   鹊舟一瞬间以为是上次那只渡劫的大蛟又活过来渡劫了,但仔细一看两条蛟并不相同。上次的蛟通体是漆黑的,这次的却带一点深蓝色。   这片海里到底还有多少条等待渡劫的大蛟?   来不及深思,鹊舟眼瞅着天上的雷云愈发密集起来,招呼了龚天他们一句,也不等他们回应,自己就一个鱼跃跳进水中。   龚天一句“谷晓雨去哪儿了”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见鹊舟已经跳了,他也不好在耽搁,拉着旱鸭子杨思奕一起跳进水里。   此时,已经在现实的游戏舱中坐起身的谷晓雨大骂了一声,骂完很是后怕地搓了搓自己的后背。   那一撞是真他妈的疼啊。疼到尽管他现在已经离开游戏了还是有些缓不过来,总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撞断了。   唉,怎么就这么突然的结束了呢?算了算了,早点结束也好,早结束早下班,早放松。这该死的破游戏,如果正式上线的时候不整一个痛觉屏蔽的按钮,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玩的!   嗯……去看看龚天鹊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吧,说不定跟他一样也都死掉出局了。   谷晓雨这么想着,离开游戏舱坐到电脑面前,点开了《世界魔方》的直播官网,找到了几人的直播间。   因为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里的并不一样,为了保证现实里网友们看到的都是专门节选过的精华片段,直播播出的内容和游戏里实时发生的内容是有时间差的,谷晓雨随手打开龚天的直播的时候,直播间的画面还停在上一次蛟龙渡劫的时候。   唉。   看着直播间里网友们不断刷屏的各种弹幕,谷晓雨叹了口气,心说你们就看着吧,看着看着一会儿这满编队里就要少一个人了。   那边,谷晓雨在现实里看着滞后的直播,这边,游戏里的第一道雷已经劈了下来。   雷打在了蛟龙的躯体上,空气中瞬间就弥漫起一股焦糊的味道来。   海面下,穿着全套潜水设备的鹊舟已经凭着记忆找到了他和文砚分别时的那片珊瑚群,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留下任何可以指向文砚离开的方向的线索。   那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可能是因为大蛟的出世让水里的生物们感到畏惧,鹊舟在附近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什么大型水生生物的影子。   又转了两圈后,由于氧气瓶里的氧气有限,鹊舟为了不淹死在水里,只能暂时放弃寻找文砚,开始朝远离大蛟的方向游。   就算不能游回岸上,至少也找个浮在水面上不会被雷劈死的地方吧。   鹊舟这么想着、游着,不多时,也不知是这片水域本身有什么问题,还是他自己体内的污染源又开始作祟,总之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子也变得昏沉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还不等鹊舟开始思考要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不良反应,他的意识就好像已经离体而去,只剩下一具空壳在机械性的重复着划水的动作。   咕噜……咕噜咕噜…… 第246章   与鹊舟分开后,文砚跟在海龟和鲨鱼身后一路向着大海的中心处游去。   一路上,那只缩头海龟除了被鲨鱼用尾巴抽以外,还遇到过其他的变异鱼的袭击。但很可惜的,无论这些变异鱼相互之间怎么打打杀杀,战火带来的伤痛永远也不会落到那只海龟的身上。   海龟就这样被一个又一个的临时胜利者抽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水下宫殿?   文砚看到那被发光石环绕着的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海底宫殿时整个人都呆了呆。   为什么海中会有宫殿?这样的场景,哪怕是在梦中都不一定会出现。   中心基地里的那些人知道这片海里有这样的一幅奇景么?   怕是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应当早就派人来这宫殿里勘察了。   可是这宫殿的位置看起来并不如何隐蔽,为何会一直无人发现?还是说……这里是有人发现过的,只是发现这里的人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海。   文砚心里毛毛的,但海龟已经被抽到了宫殿的近前,如果他再不跟上去的话,等海龟进入宫殿内部,他就很可能会跟丢。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文砚选择了跟上去。可谁知他才刚往前游了一小段距离,海龟那边就突发了意外。   那条顶着海龟走的新的胜利者死掉了,死因是它的身体被拦腰斩断了,整条鱼裂开成了两截,大片的血在海水中晕开。   文砚见状立刻躲到了一块石头后边,只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只眼睛偷看。   那只海龟没了外力地抽打顶撞,自己慢悠悠地往海底落去,可惜它才自由落体到一半,就被一双手托住了。   文砚僵住。那双手他看得清楚分明,手指与手指之间有透明薄膜连接,就好像他自己现在的手一般。   等到变异鱼死后流出的血被海水稀释殆尽后,文砚终于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   那也是一条人鱼。   人鱼赤着上身,下身是淡紫色鱼尾。   人鱼捧着海龟,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但她并不珍惜这珍宝,或者说不珍惜这个包裹着真正的珍宝的海龟壳子,只见她并起两指狠狠朝龟壳内一戳,胡乱捣鼓一阵后,一颗珠子就被她用手掏了出来。   珍宝到手,那装着珍宝的壳子自然便不重要了。海龟无声地落在海底沙地上,里边的龟身再也没从壳里伸出来过。   人鱼拿着珠子返回了宫殿内部,文砚一咬牙从石头后边出来,朝着宫殿快速游了过去。   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大家都是人鱼,谁比谁差?   出乎文砚意料的,宫殿门口并没有任何的守卫看守,或者说等离得近了才能发现,这宫殿并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大门,而是四面皆通,到处是口。   进入宫殿内部,文砚发现这里的构造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精密规整。说是宫殿,其实只不过徒有其表罢了,进入其中就会发现里边其实跟外头那些珊瑚群什么的没太大区别,只是植被更加茂盛丰富一些,还有一些大石头和石头洞,挤挤挨挨地把这儿弄得像个迷宫。   文砚在这迷宫中迷了路,穿来穿去的根本找不到之前那条人鱼的踪影。   “嗨!你是新来的吗?”正在文砚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蹿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   文砚停下来向后看了一眼,强压下眼底的戒备,回那条从某个石头洞里探出半个身子的人鱼道:“是的。”   “你好漂亮。”人鱼看了看文砚的脸和文砚的尾巴,赞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鱼了。”   文砚秉持着多说多错的理念,言简意赅道:“谢谢。”   人鱼从石头洞里出来,游到文砚身前想要去拉文砚的手,说:“你还没有住的地方吧,我带你去找个没人住的地方。”   文砚下意识躲开了人鱼的爪子,人鱼见状笑了笑,也不勉强,收回自己的爪子游在前边带路,“你跟我来吧。”   文砚只能跟在人鱼后边,打算静观其变。   叮铃——   忽然的,一道悠远的铃响由远而近传入文砚耳中。   那人鱼也听见了,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眼睛亮亮地对文砚说:“太好了,你来得真是时候,我们的新王就要跃龙门了。”   文砚有些茫然,也觉得有些荒谬。   “龙门?”   “对,跃过龙门就能化身为龙,成为这天地间最强的存在。”人鱼眼里充满了艳羡之情。   文砚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说呢,这感觉就好像是他走在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世界的街道上,忽然身边的同伴兴奋地跟他讲说天神下凡了我们快跪地参拜吧。   荒诞。荒谬。   “来吧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人鱼说着就朝另一个方向游了出去。   文砚紧随其后。尽管他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荒谬,但该看的热闹还得去看。   他一来就有人鱼要跃龙门,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文砚合理怀疑这次的跃龙门事件和他一路追踪的那颗球有关,他必须得去一探究竟。   人鱼在水下的移动速度很快,但这么快的速度他们也游了三分多钟才停下。   带路人鱼停下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开阔的类似于广场的地方,刚从狭窄得只能一人通过的通道里钻出来的文砚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随后便是震撼。   只见这小广场上已经零零散散漂浮着数十条人鱼,每一条都虔诚地看着广场中心位置的那一扇门。   或者说是门框。   门框通体由半透明晶体打造,底部深深扎在沙地里,门宽约一米半,高约三米。门洞看着很大,细看之下中间似有一缕水流在做不规则运动,宛若一条游龙。   门框上也有龙形的造型花纹,门框顶部中心位置挂着一个水蓝色的铃铛。   文砚猜测他之前听见的铃响就是这铃铛发出的,就是不知道那位据说要化龙的新王现在在哪儿。   很快,文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只见那门框中心游动着的水流忽然加快了游动,一层一层的涟漪泛起,紧接着是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泡咕噜咕噜地从门内冒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要从门内出来了。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一道深蓝色的影子如闪电般自刚刚还空无一物的门中冲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鱼们发出一声声惊呼,纷纷向后退让开来。   是龙?不,不对,是蛟。   文砚一边被大蛟从门内冲出带起的冲击力向后推去,一边死死盯着那冲天而起的大蛟身影,脑子里闪过的是前些日子在某栋居民楼楼顶冒着风雨看见的大蛟渡劫的那一幕。   难道上次渡劫的也是人鱼?不,不对,应该说这些人鱼的王竟然是蛟么?这是什么跨物种地臣服?   “小心。”之前带路的人鱼拉住了文砚的手腕,让差点儿撞到后方石头上的文砚幸免于难。   文砚说了声谢,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眼瞧着那大蛟已经向上游得看不见踪影了,就问:“这是已经化龙成功了么?”   “还没有呢,这只是第一步跃龙门而已。”人鱼摇头,扬起脸来朝天上看去,说:“先跃过龙门得到半龙之体,然后再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便可真正化而为龙。”   文砚又茫然了,“你的意思是……刚刚那蛟……不,那半龙之前也是人鱼?”   人鱼点头,“是的呀,你不知道么?”   文砚嗯了一声,“不太了解。”   “唉,也对,你毕竟刚来,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正常。”人鱼道。   文砚问:“之前有成功化龙的案例么?”   人鱼摇头,刚刚还满脸期待的他现在已是一脸的遗憾,“雷劫太难渡,之前的王全都陨落了。”   文砚嘴角抽了抽,心说那你们刚才全部都在向往个什么劲儿?向往去送死么?   正想着,文砚余光里划过一抹淡紫色的身影,他侧头看去,看到了之前那条从海龟壳里掏出珠子来的紫尾人鱼。   一旁的带路人鱼见文砚视线落在紫尾人鱼身上就没拿下来过,八卦道:“你不会是喜欢她吧?虽然她很漂亮没错,但她是王妃,你要真喜欢那就偷偷喜欢好了,千万不要去她面前说,她可凶了。”   文砚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她,我只是之前见过她。”   “哦?”人鱼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八卦的味道。   但很快的文砚就让他失望了。文砚说:“我之前看到她拿了一颗珠子。”   八卦心没得到满足,人鱼焉了吧唧地说:“唉,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珠子是龙珠吧,前任王渡劫失败,龙珠落到了外边,应该是她给找回来了,所以今天新王就拿到珠子跃龙门了嘛。”   文砚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答案,假装不是很关心地嗯了一声,换了个话题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住的地方么?现在还去吗?”   “去啊!走吧,我先带去你,新王渡劫还要一会儿功夫呢。”人鱼说。   文砚跟着去了,最后被人鱼安顿在了一个空的石头洞里。告别人鱼后,等人鱼走远,文砚立刻钻了出来凭着记忆朝外游去。   新王渡劫,海面上一定又掀起了风浪,他得马上回去确认鹊舟的情况。 第247章   文砚离开了自己的洞穴要回海面上去找鹊舟,他以为自己记得这水下宫殿中七拐八绕的路,但真正游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貌似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文砚又迷路了。   这个发现让文砚很是焦躁,他想找一条人鱼问一下路,却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鱼。   那些家伙大概都还在广场那边等着看新王渡雷劫吧。   “咦,前头好像有……”   正思考着寻路方法的文砚忽然听见了人声,人声离他不算太远,只需要绕过一颗大石头。   文砚如遇救星般立刻朝石头后游了过去,边游边听着另外一个声音说:“啊,能找到这里来,应当是受了前王的指引吧。”   “这么看来,他就是下一任的王咯?”   “呸呸呸,现任王还未身殒,说什么呢!”   “呸呸呸!唉,这不是雷劫太难渡了嘛。我有时候都庆幸还好我不是新王候选人,不然我必死无疑。”   “唉,也是……不过这种话我们私下悄悄说一下就好了,要是被有心人听见,我们可是要……谁?谁在那里?!”   人鱼忽然暴喝一声。   文砚吓了一跳,连忙假装成啥都没有听见只是普通路过的样子,朝两鱼游了过去,一脸歉意道:“啊,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吗?我是今天新来的,刚刚路过这里,你们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吗?我有东西落在外边了想出去找找,但我找不到路了。”   那两条人鱼一开始还很是戒备,但在文砚说自己是新来的并且开始问路后,两鱼对文砚的戒备心就降低了。   一个新来的能懂什么事儿呢?而且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没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的。   “往那边走就好了。”一条黄尾巴人鱼给文砚指了个方向。   “唔,那边不是有……”另一条绿尾巴人鱼用胳膊肘撞了撞黄尾人鱼的腰,小声提醒道。   “没事。”黄尾人鱼示意绿尾人鱼放心,随后直接对文砚说:“对了,你出去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个人类的话最好不要惊扰他,他现在应该正处于从人到人鱼的转化期,你绕开他走就好了。”   文砚哦了一声,谢过二鱼就往外游去,边游还边在心里想着那个正在转化的人会是谁。   是渔民?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从人到人鱼的转变到底需要什么作为契机?是刚刚那两条人鱼说的“受前王指引”么?前王的指引又是个什么东西?   等等……前王不就是上次渡劫失败的那条大蛟么?那大蛟死后天上降下的雨让很多人都发了烧,可症状最为严重和突出的只有一个人。   文砚神色一凝,鱼尾一摆加快了速度。   心中的不安感在文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达到了巅峰。在他迅速地游出宫殿后,他果然看到了一个人。   文砚完全无视了之前那两条人鱼说的“不要惊扰他”的话,径直朝那人游了过去。   那人是背对着文砚的,厚重的潜水服穿在那人身上,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谁。文砚立马绕到那人跟前,往头盔内一看,在看清那人面容后文砚登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鹊舟,是杨毅。   杨毅本来正在拔着水底的海草,冷不丁被文砚这么吓了一跳,下意识挥出去的拳头差点儿就要揍到文砚脸上。   还好水下有阻力,他的挥拳速度变慢,让文砚有了避让开来的时间。   文砚躲开后说:“你怎么在这里?”   杨毅不太能听得清文砚说话,但他会读唇语,大概知道文砚在说什么。他打了个手势,拔下那条海草示意文砚跟他走。   文砚忙着去找鹊舟,本不欲跟杨毅走,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预感告诉他最好还是跟去看看。   那就稍微看一眼就走吧。   文砚这么想着,却没料到自己这一看就走不了了。   杨毅带他去的地方不远,那里有着一个很大的贝壳。这贝壳生前应该也是个变异生物,但死后被人从中间掰断了,其中一半贝壳不知道被搬去了哪里,只留下另外半边贝壳在沙地上。   而在这半边贝壳的中央,有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正蜷缩在里边。   这次甚至不用文砚凑近了去看那人头盔下的脸,文砚就已经从那模糊的身形轮廓上敏锐地认出这人就是鹊舟。而当他快速扑到近前去确认过后,事实也确实如此。   鹊舟,鹊舟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看到杨毅时稍微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文砚见鹊舟双目紧闭,一副很是难受的模样,偏头求助般望了杨毅一眼,希望杨毅能给他一个说法。   杨毅摇摇头,然后给文砚展示了一下手里新鲜摘下的海草,大概意思是想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只是无意发现鹊舟后打算用海草把他绑起来带走。   文砚看懂了杨毅的意思,同时又想到了之前那两条人鱼的对话。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文砚冲杨毅摇了摇头。   他不打算现在带鹊舟走。如果鹊舟如那两条人鱼所说正在从人向人鱼转化的话,这个时候带走鹊舟可能会导致鹊舟转化过程出现差错,从而对鹊舟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文砚不敢拿鹊舟的安全来赌,所以他打算留在鹊舟身边静观其变。   杨毅倒是无所谓文砚怎么选择,这两人是死是活说白了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见状耸了耸肩,扔下海草后就不告而别了。   文砚又等了一会儿,但鹊舟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文砚一直密切关注着鹊舟潜水设备里的氧气剩余量,想着如果氧气快要耗光了鹊舟还没转化完毕的话他就先带鹊舟返回海面。   鹊舟不知道文砚有多担心他,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极度黑暗的环境里,这里没有一点光,他伸出手来也看不到五指。   他在这黑暗里走啊走,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摸不着,他在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感知便是耳边响个不停的咕噜咕噜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还别说,这声音刚听见的时候他觉得聒噪,但听久了好像也还行。而且,他总觉得那咕噜声里好像夹杂着一点人声,或者说这咕噜声本来就是人声,只不过被水模糊了。   好吧好吧,既然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话,那就坐下来好好听听这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无噜聊噜……   好噜无噜……聊噜谁来……   救……陪我……   无聊……玩……   ……   鹊舟发誓自己真的很努力很认真地在听了,可噪声实在太大,他真的很难把每个字都分辨出来。而且就算是他勉强分辨出来的这些,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   唉……所以是有人在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无聊么?那确实蛮无聊的。果然还是听错了吧。   鹊舟正想着,四周的黑暗一点点褪去,像是褪色的老照片一般,他眼前的色彩从黑转灰,然后再由灰变白,最后,一片的白色里多出了些细小的水流来,水流从四面八方来,越聚越多,颜色也因为彼此的叠加融合变得深邃起来。   一直密切关注着鹊舟的文砚第一时间发现鹊舟身体上的变化,只见鹊舟腿部的潜水服内有什么在不停地耸动着,紧接着鹊舟眉头痛苦地蹙起,像是身体正遭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文砚看了看自己的鱼尾,想到鹊舟这会儿的双腿可能正在朝鱼尾变化,但鹊舟的两腿之间有潜水服做格挡,如果不把潜水服脱下的话,这样的变化很可能无法顺利进行。   变不成鱼尾都还好,要是真变了结果中间有布料格挡导致鱼尾受损就完蛋了。   文砚在看着鹊舟鱼尾撕裂和看着鹊舟被水压挤压身亡之间摇摆不定,正难以抉择时,只见鹊舟忽然自己睁开了眼睛,怔愣片刻后便二话不说自己把潜水服整个扒掉了。   文砚差点被吓死,好在水压并没有让鹊舟暴毙,鹊舟的双腿也顺利变成了鱼尾。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尾巴,在宫殿的那些发光石的照射下,尾巴上的鳞片闪闪发光,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鹊舟盯着自己的鱼尾发了好半天的呆,像是在思考怎么自己一觉醒来连物种都变了,但他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朝文砚投去视线,想从文砚那里得到个解释。   文砚还盯着鹊舟的尾巴看得出神,直到鹊舟没忍住用尾巴抽了他一巴掌他才回过神,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鹊舟的脖子,像是还陷在刚才的后怕中无法回神。   鹊舟觉得自己被勒得有点呼吸困难,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不借助潜水服就在水下呼吸了。他挑了挑眉,推开文砚试探着开口说了句话:“我怎么了?”   嗯,果然能说话。   文砚于是把自己和鹊舟分开后遇到的事情倒豆子般一股脑倒给了鹊舟听,鹊舟听完沉吟片刻道:“所以我现在很大概率是你们人鱼一族的下一任王的候选人是吧?等现在正在渡劫的那个死了,就该轮到我去渡劫了?”   “不能渡,会死,我们回岸上去。”文砚说着去拉鹊舟的手。   鹊舟觉得文砚说得很对,赞同道:“嗯,先走,渡劫的事下次再说。”   “不能渡。”文砚加重了语气。   鹊舟:“嗯,下次再说。” 第248章   返回海面的一路上,鹊舟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他?   那天晚上,被渡劫的大蛟引发的那场大雨淋到的人不计其数,他淋到的雨并没有比别人多多少,也没有比别人特殊,为什么最后被大蛟选中的人会是他?   的确,这种选择可能具备一定的随机性,他被选中可能只是一种巧合,可是鹊舟暂时还不愿意相信巧合,他现在更想朝“故意为之”这四个字上思考。   是有什么人故意让他被选中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如果从变成人鱼一事的最终结果来看,鹊舟觉得自己多半是一个死字。因为做为人鱼一族的下一位新王候选人,就算他再怎么不想,那些人鱼估计也有办法硬逼他去渡劫,然后他就可能在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中一命呜呼。   包括上次的发高烧。如果不是周阙用文砚的血提取出了抗体,他现在也已经死了吧。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成了谁想要他死。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了,因为想要他死的人有很多。   分开来看的话,首先,因为这场游戏的性质,除了本土NPC和文砚以外的所有人应该都想要他死,但这些人应该都不至于拥有可以操控上次那条大蛟选他当自己候选人的能力。   那排除掉这一种可能,把目光投放到游戏之外的话,想要他死的应该有两拨人,一拨是地下拳场的人,但这波人平时不爱玩游戏,还真不一定知道他现在正在游戏里玩着,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那能耐影响游戏里事件的发展。   另一拨人则是魔晶集团的那几个知道当年那件事儿的高层了。他们当初带走他爸的时候没找到他,恐怕一直都把他当成是个隐患,如果他们认出了他的身份,那对游戏做点手脚让他早点在游戏里死掉,避免让他以最佳测试员的身份出现在那场全球直播中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认出自己?   鹊舟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都有很好地在掩饰自己的身份,首先,他登录游戏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自己当初报名随机抽取测试员的活动的时候用的也是别人的身份证,他自己的身份信息是从头到尾都没在魔晶集团的系统里出现过的。   后来,进入游戏前,在那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露脸直播里,他脸上也缠着绷带,看起来脏兮兮的,更不可能有人能认出他。   至于游戏里他的样貌和游戏外差不太多这一点,先不说这游戏可以捏脸,游戏形象和游戏外的某个人长得相似很正常,就说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亲爹见了他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更别说那些可能只看过他十来岁时候的照片的外人了。   难道是他在游戏里的某些表现出卖了他?唔,一个叫花子玩游戏这么厉害什么的,确实有些可疑,但顶多也就是让人怀疑他叫花子身份的真实性,怀疑他是不是在炒人设吧?不至于一下子就往他是鹊归山的儿子这上边想吧……   至于他自己在游戏里言语透露什么的……他记得他每次说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有做些什么来让直播没法播,那些画面就连游戏内部的人员都没法查看,所以应该不至于暴露些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鹊舟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不继续深想了。   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一场直播了,直播间里那么多人看着,魔晶集团那边要是真认出了他也不敢直接去线下杀他,更不敢跟电影小说里那样直接操控游戏舱中的某个按钮让他脑死亡,不然就成直播事故了,到时候肯定会影响他们这游戏和游戏舱的销售。   这种会损害自身利益的事情他们不敢做,至于游戏内的针对就更加不怕了,因为魔晶集团不可能把这种针对做得太明显太绝对,那样观众肯定会发现他被针对了,从而想到这最佳测试员的选拔是不是有黑幕,不公平。   既然他们不敢把事情做绝,那鹊舟觉得自己就是有活路的,只要他能避免在游戏内被淘汰,那些人就拿现在的他没什么办法。   思来想去,鹊舟发现自己现在最怕的竟然不是来自于场外的针对,而是来自于游戏本身的针对。   场外的针对尚且有各方面的因素去限制,但如果想杀他的人真的是游戏中的人,那么那些限制全都是在扯淡。   来自游戏内的威胁才是最不可控的。   可偏偏鹊舟就是想不到游戏内会有谁想做并且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哈哈,总不会是周阙干得吧,哈哈,哈……   鹊舟:“……”   鹊舟面无表情的脸上这会儿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但很快这种严肃就消失不见了,跟没出现过一般。   不可能。鹊舟想。他爸不可能知道他在玩游戏,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会主动下场玩游戏。就算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可以玩游戏,虎毒不食子,他爸只要不傻就不可能这么针对他。   至于使绊子让自己儿子不要掺和这件事,以免最后被魔晶集团杀害什么的,这种保守的心态就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游戏狂的身上。再说了,他发高烧之前根本就连他爸的面都没见到,就算他爸想动手脚也动不了。   所以思来想去,最有可能动手的还是外界的人。   鹊舟心情有些沉重,思考着得想办法再让直播间黑一次,然后跟文砚说一下他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的事情。找人帮忙并不可耻,关键是要能找到愿意帮忙的人,鹊舟觉得自己既然能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唔,运用吧,利用这个词要是让大少爷听见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想到这儿鹊舟瞄了眼身边的文砚,见文砚很快就因为他这一瞄扭头朝他投来视线,无奈抽了下嘴角。   好吧,是他多虑了。这位大少爷要是知道自己想利用一下他的人脉资源之类的,应该只会高兴地摇一摇尾巴吧。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文砚见鹊舟只看了自己一眼没说话,怕鹊舟是不好意思和他开口,就主动问道。   鹊舟叹了口气,他在这场游戏里好像总是听见文砚问他这句话,文砚是真的把他当成什么易碎品了不成?   “没有,就是看看你怎么那么……嗯,平易近人。”鹊舟说。   文砚不太明白鹊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眨了下眼睛,迷茫反问:“这样不好么?”   “很好。”鹊舟说,“可以继续保持,但是对陌生人最好还是有点架子。”   文砚很爽快地嗯了一声。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和陌生人说话,就连龚天杨思奕他们他都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是想和鹊舟待在一块儿,和鹊舟说话聊天而已,其他人于他而言本就可有可无。   海面上的风波还未平息,大蛟还在沉受着一道接一道的雷劫。索性那大蛟渡劫之处距离海岸边有些距离,鹊舟和文砚仗着自己有着人鱼潜水的优势,顺利从岸边上了岸。   上岸后,鹊舟花了些时间来尝试让鱼尾变回双腿,没成功,于是文砚开始用语言引导鹊舟先去感受自己的双腿,但还是失败了。   两人就在岸边不远处的一块礁石背后研究着,一直研究到那条大蛟渡劫失败砸回海里、天上的水龙卷全部溃散化成大雨降下,他们才得出了一个结论:鹊舟的腿变不回去了。   鹊舟觉得好笑,也真笑了一声。   文砚倒是完全笑不出来。   “怎么办?要不我背你回基地去,一直待在海里不安全。”文砚提议。   鹊舟摇头,“你背着回去也不见得就安全,我现在这状态没办法在陆地上行动,如果途中遇到其他幸存者,我们大概率会一起完蛋。”   “可海里的变异生物太多,刚才一路走来虽然安全,那也是因为海上有雷劫干扰,现在雷劫停了,那些东西肯定会重新活跃起来。”文砚说,“还有你现在应该就是人鱼一族的新王,我担心他们一定要找回你让你去渡雷劫。”   文砚的担心不无道理。鹊舟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渡雷劫,因为那雷劫肯定是加强版的,就算他皮再怎么厚实,只要他敢渡,背后之人就敢让他死。   真歹毒啊。   鹊舟感叹。   哗啦——   一道破水声在不远处响起,二人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   文砚并未放松戒备,目光锁定在那人身上,大有他一有什么动作就立刻上去把人按水里掐死的架势。   那人也看到了岸边的两人,视线先朝鹊舟下身扫了一眼,顿了顿,随后在文砚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摘掉了头盔,说:“是我。”   文砚一看那人是杨毅,更加戒备了。   鹊舟倒是比较放松,他之前听文砚提过在水下宫殿附近见过杨毅,就问杨毅说:“怎么样,你的任务完成了?”   杨毅又看了鹊舟一眼,不答反问:“你们是怎么发现那处宫殿的?”   鹊舟哪里知道,他游着游着就昏迷了,后来是怎么出现在宫殿边上的他倒是也想知道答案。   不过不知道也不妨碍他回答问题说:“就游到那里就发现了啊。”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但谁让杨毅那个问题本身就问得像一句废话呢。   杨毅却蹙了蹙眉,说:“你们确定你们什么也没有做它就出现在那里了吗?”   鹊舟见状也严肃了起来,“怎么了么?”   杨毅沉声道:“那片水域我之前也去过,那个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水下宫殿。” 第249章   杨毅这话一开始并没有让鹊舟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水下宫殿的存在本来就宛若神迹一般,今天有明天无都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出于严谨考虑,鹊舟还是让文砚跟杨毅一块儿去问问那些下过海的人,看看他们知不知道那宫殿的存在。   这一问就问出了问题,让这整件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找了两个我知道的一定去那片海域探查过的人,他们给我的答案是那宫殿在至少半年前就存在了。”杨毅道。   “也就是说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鹊舟趴在一块礁石上,下半身藏在水里随着水波轻荡。   杨毅说:“但我在大半个月前下海探查时并未看到那宫殿。”   “你确定你去的是那片海域?”鹊舟狐疑道。   杨毅不答,只目光沉沉地看着鹊舟。   鹊舟投降道:“好好好,不质疑你们特种兵的记忆力。那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解释呢?”   杨毅沉默片刻,有一说一道:“不知道。”   鹊舟唔了一声,眯起眼来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说:“你说大半个月前去过,那时候第一只大蛟还没渡劫呢吧?那在那之前呢?有其他蛟渡劫吗?”   “就我所知,没有。”杨毅说。   杨毅在这场复活赛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在中心基地附近了,在得知有中心基地这么个大的安全区后,他立刻就前往基地并成了基地里一个话语权比较高的存在。   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杨毅想探查这个世界的信息很容易,所以不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连他们没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都是没有大蛟渡过劫的。   “那就再问问吧。”鹊舟说。   文砚第一个响应:“问什么?”   鹊舟道:“问问基地里的那些本土NPC,问他们之前还有没有过大蛟渡雷劫的事情。”   杨毅在那一刻猜到鹊舟在想些什么了,神色一凝,立刻转身朝基地的方向大步而去。   “你也一起。”鹊舟推了推文砚的腿。   文砚一步三回头道:“你要小心。”   “知道了。”鹊舟说着打了个呵欠。   有点困。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受到这具人鱼躯体的影响。   鹊舟没敢睡,怕这一觉醒来自己已经被绑架到龙门前边了。   好在文砚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独自返了回来。   鹊舟看文砚身后没人跟着,就问他:“杨毅呢?”   文砚见鹊舟一来就问他别的男人的去向,有些吃味,不情不愿地回答说:“他突然接到其他支线任务,来不了了。”   鹊舟蹙了蹙眉,暂且放过这个问题,问文砚:“基地的人怎么说?”   文砚说:“我们问过的所有人都说之前也见过其他大蛟渡劫,包括周阙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去找了周阙?”鹊舟忽然感到了一丝怪异。   “没,杨毅自己去的,他去问基地里那些重要人物,我主要负责问普通人。”文砚说。   鹊舟默了默。   之前的那种怪异感在文砚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强烈起来,鹊舟知道这种怪异感来源于何处。   这个世界的设定在发生改变,而这种改变很可能跟某个人有关系。无意被文砚提到的周阙让鹊舟下意识把那个关键人物和周阙联系在了一起,这不是他自己希望看到的,而且这也是他早些时候已经排除过的一种可能,所以两厢拉扯之下他才会觉得古怪。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沉入水下好好地冷静了一番。   被海水冷却的大脑在这一瞬快速运转起来,一个荒谬的答案逐渐浮上水面。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海底凭空多出了一座人鱼宫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土NPC的记忆发生改变?   杨毅既然说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还有其他大蛟渡雷劫,那么至少在前些天晚上那条大蛟渡雷劫之前,这个世界的设定都还没有发生变化。   那么是大蛟渡雷劫的那一刻么?也不是,如果大家的记忆在那个时候发生变化,那杨毅应该会听到很多类似于“又有大蛟渡雷劫了”之类的谈论,可他并没有听见过,这就说明在大蛟刚渡雷劫的那段时间里,本土NPC们的普遍认知还是:这是第一次见到大蛟渡雷劫。   甚至于一直到他们来到海边第一次登船的时候都没人提起过这片海域经常发生大蛟渡劫的事儿。不过这也不排除是大家都不爱说话,或者默认了其他人都知道这个风险。   总之,设定的改变应该就是在这两条大蛟渡劫的间隔时间里发生的。   不,也不完全准确。蛟龙死后可以选择候选人这一设定应该是从鹊舟发高烧久久不退那会儿就有了,但那会儿并没有人说过大蛟渡劫很频繁的事情,所以这些和蛟龙有关的设定很可能不是同一时间一股脑地冒出来的,而是有个时间差。   就好像是……有人为了让他发高烧这件事儿显得更加合理一些,所以才围绕这件事情一点点补全了与之相关的世界观。   针对他就针对得如此明显么?   甚至不惜直接更改世界设定?   鹊舟越想越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一定是魔晶集团的人,但继续想下去他又觉得这事儿一定不是魔晶集团的人干的了。   更改设定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这事儿没人察觉到还好,一旦有人察觉到了,那魔晶集团在针对他这件事就一定是板上钉钉的。   那么大一个公司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普通人?甚至这个人还可能是个流浪汉。这是一种阶级上的歧视么?魔晶集团是否认为人分三六九等,一个人只要是叫花子,那么哪怕他再有实力也不配以最佳测试员的身份登上那场全球性的直播?   这种言论一旦出现,对魔晶集团就是一种致命打击。尽管那些赞同魔晶集团观点的人还是会力捧这个游戏,但总有看不惯这种阶级歧视的人会站出来发声,从而影响魔晶集团的利益。   一个想要赚钱的公司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为他们带来利益的群体,以鹊舟对魔晶集团的了解,他觉得魔晶集团就是一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团队,他们不但要赚富人的钱,也要赚穷人的,所以不会干出这种有损他们利益的事情。   哪怕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他们也不会这么干。毕竟想要他上不了直播的方式有很多,他们不一定非得在游戏里动手,他们也可以等他出了游戏后在线下给他制造一些意外,让他这个最佳测试员因为车祸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幸离世。   鹊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但也越来越迷茫。   如果不是游戏外的人在搞鬼,那就只能是游戏里的人在捣乱了。   但所谓当局者迷,这游戏里真的可能存在一个能改变游戏设定的人么?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他会是谁?   鹊舟把自己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筛了一遍,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跟他一样是玩家。第一遍筛选下来,竟然全都被他筛掉了。   鹊舟于是开始筛选第二遍,这次他把一些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的人给留了下来,然后仔细分析一番,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让人感到无比荒谬的名字。   哗啦!   鹊舟破水而出,两手攀着礁石,用力甩了甩头,在甩去脸上的水珠后,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岸边的文砚,问他:“你有没有问过杨毅,他在问周阙的时候,果果在不在场?”   文砚愣了愣,一脸歉意地摇头,“我没问。”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道:“帮我个忙吧,我想看看果果那本日记。”   文砚不解,但还是愿意照做。   临走前,鹊舟叮嘱文砚道:“别让他发现。如果不能把日记本带走,那你就看看他最新写的那几篇,然后回来跟我说他都写了些什么就好。”   “好。”文砚道。   “注意安全。”鹊舟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是他现在没法恢复人腿,他高低给亲自跟去看看。   文砚又说了一声好。   鹊舟又道:“实在不行……偷偷在他日记本最后写一句话,就说我的鱼尾能自由切换回人腿。”   话说到这个地步,文砚就算之前没懂鹊舟为什么让他去看果果的日记,现在也该明白了。   文砚很是震惊,回过头来愣了好几秒才说:“可是我之前看过他写日记,写的都是当天发生过的事情。”   鹊舟拍了拍自己犯困的脑瓜子,纠正道:“哦,那就去找他的另一本我们没见过的日记本。”   文砚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靠谱,小声问说:“真的是他吗?”   “如果你能找到另外一本日记的话,应该就是他了。”鹊舟道。   “如果找不到呢?”文砚问。   “找不到的话就说明他藏得挺深,可以再找找。”鹊舟道。   文砚默了默,不再说什么,转身又要离开。   鹊舟在后边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能改变这个世界,那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那个人只能是他了。” 第250章   正所谓,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答案以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再怎么不可能都是真相。   这一路走来,果果可以说是陪在他们身边最久的NPC,不仅如此,他们目前为止接到过的所有支线任务基本都是和果果有关。   一直以来,鹊舟都把果果的特殊当成是一种预告,它在预告着果果背后所关联的那个人的重要性,但现在看来,周阙的身份尽管重要,但也没重要到可以让他的儿子随便给其他人派发任务的地步。   果果的特殊可能不是为了给其他任何人做铺垫的,而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个特殊的人。   如果在复活场的大设定里,果果是一手创建出这个复活场的NPC的话,那果果的目的应该和复活场的主线一致,也就是看着他们互相杀戮,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人。   一个喜欢看杀戮场面的人本身应当也喜欢杀戮,所以果果想要杀人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人为什么是鹊舟,这一点鹊舟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唔,也可能果果一开始只是想要杀自己遇到的人,比如当初在下水道偶遇时,文砚差点被水妖杀死,那夫妻俩则使阴招要杀死他。   再比如研究院的猪笼草吃人事件,果果那时候应该是想要他们这个临时小队全军覆没的,只是他最后找到了果果而已。   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没找到果果,果果应该也不会真的被猪笼草消化掉,他只会用他的能力假装他死了,然后判他们小队任务失败。   说起来,果果是不是从那会儿开始才目标明确的要针对他的?鹊舟眯起眼。会不会是因为他找到了果果,果果觉得他是破坏自己计划的人,所以想先除掉他?   唔,好像又有点勉强。   算了,先看看吧,果果到底是不是操控这一切的人犹未可知,现在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先等等看文砚那边的反馈吧。   鹊舟这么想着,困倦得打了个呵欠,身子往水下沉了沉。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鹊舟直觉这困意来得有些不对劲,却无力抵抗,只能被困意席卷着拉入深海。   中心基地内,文砚急匆匆地来到中心研究院门前,却踌躇着没有立刻进去。   果果可能有问题这事儿他在赶回来的路上想过了,他觉得鹊舟的猜测不无道理,但要怎么拿到果果的日记本是个难题。   首先,果果的日记本一定是随身带着的,他很难在果果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偷走日记本。其次,就算能偷,他也只能偷到果果平时当着他们的面写的那本日记,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另一本日记本被果果藏在哪里。   话又说回来,果果真的有第二本日记吗?他们这一路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得突然,如果这一切都是果果在背后操控,果果真的来得及写日记吗?   就像上次他带着果果第一次进中心研究院被杨毅拦下的时候,那会儿他借了果果的力量给杨毅发布了一个任务,像这种突发事件,果果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写日记。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果果想要搞事情根本不用写日记,只要动动脑子有一个念头就够了?   文砚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他更希望自己真的能在果果那里找到隐藏的第二本日记。   深吸了一口气,文砚决定先去到果果身边看看情况。   果果不难见,文砚只需要和周阙打个招呼就能见到果果,但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就难了。   文砚在果果的房间里跟正在写日记的果果闲聊了几句,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再见到爸爸是不是很开心,这里的叔叔阿姨对他好不好,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问这些的时候,文砚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果果的日记本上,但那上面写的全是零碎琐事,比如今天早上几点钟起的床,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   文砚觉得果果吃得挺好,有菜有肉有饭,在这样的末日世界里,可谓是皇帝般的饮食了。   没心思去羡慕,文砚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在他想到对策前,果果先停了笔,站起身说:“文砚哥哥,我要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过来。”   “好,谢谢果果。”文砚说。   果果离开了,文砚松了口气,在果果走远后立刻翻看起果果桌上的那本日记。   日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期间有些内容甚至是文砚当初亲眼看着果果写下的。   这本日记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那本日记在哪里?它是否真的存在?   文砚在果果的书桌上翻找起来,翻找的同时还要小心谨慎地记住那些东西原本的位置,方便之后的还原。   “文砚哥哥,你在找什么?”果果的声音忽然在文砚身后响起。   文砚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发现果果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他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听见果果回来的脚步声。   糟了。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直冲天灵盖,文砚闭了闭眼,脸上强装出来的镇定快要维持不住。   他咽了口唾沫,说:“我想找一张白纸。”   果果歪了歪头,面上的天真并未消减,却怎么看怎么瘆人。   “哥哥要白纸做什么?”   “要……写一些东西。”   “写什么?”   “这个小孩子就不用知道了。”   “是……写给鹊舟哥哥的吗?”果果眨了眨眼。   文砚嗯了一声,顺着果果的话说:“是的。”   果果眼睛亮了亮,很是羡慕道:“是情书吗?真好呀,如果鹊舟哥哥知道文砚哥哥给他写了情书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会很开心的吧。”   文砚在这一刻觉得果果无比的诡异。   “你……在说些什么?”文砚喉咙发紧,觉得天使和恶魔大概在同一时刻降落在了果果的身上。   “鹊舟哥哥会死哦。”果果说着笑了笑,笑容里仍是属于孩子的天真,可他说出的话却那样残忍,让文砚无法接受,“鹊舟哥哥会死的,死在他无法避免的八十一道雷劫里。”   利爪自指尖破出,文砚眨眼间便钳住了果果的脖颈。   孩童脆弱的脖颈被人鱼的利爪包裹着,好像下一秒就能被生生折断。   果果一点都不害怕,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说:“哥哥在生气吗?”   文砚并没有在生气,他只是在害怕,在恐惧鹊舟的死亡。   “你到底是什么?”文砚话音有些发抖。   果果说:“我是果果呀,但我也可以是其他人,任何人都可以哦。”   文砚闻言只觉后背发凉。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任何人都可以?   果果说:“哥哥想得没错哦,我可以是果果,也可以是其他人,我可以是谭城叔叔,也可以是带鹊舟哥哥回到海底宫殿的人鱼。所以啊……哥哥是杀不死我的哦。”   果果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艰难,因为文砚在听到他前边的话时收紧了手,差点儿就要害他断了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文砚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同时掌上的力微微松了松。   果果咳嗽了几声,说:“因为很有趣不是吗?杀了鹊舟哥哥的话,哥哥你会疯掉的吧。”   果果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似乎真的觉得看文砚发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文砚只觉得荒谬,“你做这些就是为了看我发疯?”   “不止哦。”果果说,“我还做过很多事情,看到过很多人失去自己的同伴或爱人,你们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也算是被我特殊对待的一对吧,我可是为了你们修改了一些世界设定呢,别人可没有这样豪华的待遇呀。”   文砚心说这豪华待遇谁爱要谁要,反正他和鹊舟不想要。   “鹊舟现在在哪里?你别动他。”文砚并不觉得果果这样的恶魔会因为他的一句请求就网开一面,所以他接着道:“让我替他跃龙门吧,换我去死效果也一样。”   “不一样哦。”果果摇头,说:“你死了,鹊舟哥哥可不会发疯,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文砚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中了一箭。   什么叫他死了鹊舟不会发疯?鹊舟怎么就不会发疯了?好吧……鹊舟好像确实不像是会为了他发疯的样子。   但那也是因为鹊舟知道这复活赛可以有很多轮吧,在这里死了又不是真的死了。鹊舟好像一直都很理智,不因为这种虚假的死亡发疯很正常。   文砚自我说服着,然后为了蒙骗果果,很是坚定道:“他会的。”   果果不为所动,“不会。鹊舟哥哥不像那样的人。”   文砚感觉自己又被扎了一箭,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争辩两句,就听果果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想到更有意思的了!为什么不让鹊舟哥哥自己来选呢?是他来跃龙门还是你来跃龙门,让他自己做选择好了。你猜他会不会选择让你去死呀?”   果果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对那一幕的期待。 第251章   如果让鹊舟自己做选择,鹊舟会怎么选呢?   文砚当然是希望鹊舟选择让他去跃龙门的,他自己也愿意去替鹊舟死。   但是……但如果鹊舟当真主动选择了让他去送死……   文砚不太愿意承认,但他一想到那个情形,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难受。   嗯,就只有很少很少的一丁点难受而已。   其实鹊舟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难解释,鹊舟有自己想做的事,鹊舟必须得活,而这个复活场里的死并不是真的死,让他替鹊舟死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本来鹊舟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他,是他先杀了鹊舟一次,他现在还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文砚有千千万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无论如何,那一丁点的难受始终存在着。   这大概就是果果想要得到的效果吧。   文砚仍未松开钳制着果果脖颈的手,他垂眸看着果果,果果也看着他。   那双属于孩童的眼睛里盛着期待,不知真相的人见了大概会以为他第二天会跟爸爸一起去游乐园畅玩一整天吧。   明明是那样一副天真的皮囊,内里为何偏要居住着一个恶魔的灵魂?   也罢,既然果果想看到他难受,那就看吧。那一点难受并不算什么,只要鹊舟能活着就好。   其实文砚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执着于让鹊舟活着,明明复活场可以重来很多次,哪怕他们都死了也可以有再挑战的机会。可是……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鹊舟不能死,一次也不能。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他们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一般。   真是莫名其妙的潜意识。文砚想。但不管这种预感是真是假,能一次性成功总是好的。   一定要成功呀。一定要选择让他去跃龙门啊。   海上。   在大蛟渡劫失败后,海面重归宁静。   龚天费劲地抓着杨思奕的一只胳膊在水里游着,好几次都想着干脆直接把这个旱鸭子扔水里淹死得了。   但那么远的路都游过来了,半途放弃的话岂不是显得之前的他很傻逼吗?   龚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傻逼,继续认命地拖着杨思奕,累了就一起浮到海面上仰躺着歇会儿,喘口气,歇好了就继续游。   在快到岸边的时候,潜在水中的两人余光里都飞快地窜过去了两团黑影,他们回头望去,只捕捉到两条摆动的鱼尾。   还不等他们细看,那鱼尾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了。   那是什么?   杨思奕觉得怪异。   上岸后,两人瘫在沙地上说起这事儿,龚天有气无力道:“可能是什么变异鱼吧。尾巴看起来挺长的,游得挺快,幸好它们对咱们没兴趣,不然那么远的水路都白游了。”   杨思奕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那短短两三秒的画面,说:“我觉得那尾巴跟文砚的很像,该不会也是人鱼吧。”   龚天坐起身,蹙眉道:“说不定就是文砚呢。”   “但文砚的尾巴不是那个颜色的吧,我看到的好像是白的和黄的。”杨思奕道。   “那就是别的人鱼吧。这么多人鱼的吗?”龚天吐槽道,“还以为是什么稀有神兽呢,烂大街就不好了。”   “管那么多呢你?”杨思奕无语。   龚天叹了口气,“唉,不知道谷晓雨、鹊舟他们怎么样,怎么这岸上都没个来迎接的人?”   海底。   水下宫殿的人鱼们迎来了他们的新王。大家都忙碌了起来,自发地外出去给新王寻找前王留下的龙珠。   “王,这里便是您的住所。”黄尾的人鱼拉着新王的手腕将新王带进一个很大的石头洞里,洞内有贝壳做的床。   鹊舟的意识逐渐回笼,看清眼前场景后,他心里骂了声,知道自己这是又被系统强行控制了。   这种无法违抗命运的感觉让人生气也让人无力。鹊舟叹了口气,问那黄尾人鱼说:“王的位置可以转让吗?”   “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黄尾人鱼不能理解。   鹊舟说:“因为不熟呗,我又不认识你们,也没为你们干什么实事,我凭什么当你们的王?我不配。”   “怎么能这么说?您是上上任王选定的王位继承人,您当然有资格当王。至于其他的……王您要是能化龙成功,就是对我们人鱼一族最大的贡献了。”黄尾人鱼说。   鹊舟有些无语,道:“我化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就算化龙了也不会庇佑你们,我肯定自己远走高飞去过幸福龙生,跟你们有啥关系?”   黄尾人鱼说:“王能化龙,人鱼一族也会跟着沾光,就算王不管我们,我们也会成为更强的存在。”   “那你们再强能强得过我么?你们逼我化龙,我到时候真成龙了我肯定先灭了你们。”鹊舟说。   “那也无妨,只要您还活着,人鱼一族就不算灭绝,您依然是人鱼一族的骄傲。”黄尾人鱼情绪稳定道。   鹊舟没话说了,他觉得这人鱼真是油盐不进,都这样了还是觉得他能当好这个王。   真是为了杀他连底线都不要了啊。   “所以说王这个位置我不要也得要了呗,根本甩不掉是吗?”鹊舟问。   黄尾人鱼点头,“是的。”   鹊舟无话可说,示意黄尾人鱼赶紧滚蛋。   鹊舟在黄尾人鱼离开后尝试过从这水下宫殿里离开,但他现在是这里的王,谁见了他都无比热情地要来跟他打招呼,他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法在这迷宫一般的地方找到条出路。   再说了,真出去了他大概也会被抓回来。说白了他现在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罢了。   还是寄希望于文砚那边吧,希望果果真的有第二本日记。   大约半小时后,文砚那边顺不顺利鹊舟不知道,但从水下宫殿离开去找龙珠的那些人鱼们倒是挺顺利的,竟然如此迅速的就把龙珠带了回来。   鹊舟对此只能发出一声冷笑,对在他面前捧着龙珠让他去跃龙门的黄尾人鱼说:“你们上一任王要飞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找龙珠找得如此迅速?到我这里就不到半天就找着了?”   “王说笑了,对于龙珠我们自然都是竭尽全力去寻找的,只是有些时候龙珠掉落的位置古怪,不方便寻找罢了。”黄尾人鱼说着又把龙珠往鹊舟眼前凑了凑,说:“王,还请收下龙珠去龙门处做准备吧。”   “今天夜深了,明天再说吧。”鹊舟往后退了退,始终与龙珠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黄尾人鱼抬起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鹊舟,说:“跃龙门一事耽搁不得,再说这水下并不分白天黑夜,王,还请移步龙门处。”   “这么着急你自己去跃呗,这个光宗耀祖的机会本王赏给你了。”鹊舟道。   黄尾人鱼垂眸,似在思索,又似在等待一个时机。   鹊舟故意偏头露出了些许破绽来,黄尾人鱼果然经不住诱惑的突然暴起朝他抓来,看样子是要用暴力手段逼他去跃龙门了。   鹊舟灵活躲开,就这样在不算宽敞的石头洞里和黄尾人鱼来了场追逐战。   该死,文砚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追逐战开始得突然,在持续了一小会儿时间后,结束得也很突然。   刚刚还对鹊舟穷追不舍的黄尾人鱼忽然停了下来,鹊舟差点儿刹不住车转过一圈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鹊舟警惕地向后退了退,怕是这黄尾人鱼有什么新招,两人僵持数秒后,鹊舟听见黄尾人鱼开口说:“鹊舟哥哥,我们聊聊吧。”   鹊舟愣了愣。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刚刚那语气和那声音,分明是属于果果的。   难道说……文砚那边的行动失败了?   鹊舟蹙眉看着那黄尾人鱼,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人鱼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龙珠,尾巴一摆,游到贝壳床前暂时把龙珠放在了贝壳的中间。   “哥哥不想死对吗?哥哥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人鱼,或者说果果道。   鹊舟不语。   果果耸了耸肩,说:“可是我很喜欢哥哥,我不想哥哥离开这里,我想哥哥一直都在这里陪我。”   “你能操控这里的所有NPC对么?”出乎果果的意料,鹊舟没有在意他刚刚的那番发言,而是提出了一个和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果果笑了一声,歪头道:“NPC是指那些原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么?如果是的话,那我的确可以随意地操控他们。哥哥也想要这样的能力吗?”   鹊舟继续不答反问:“你把文砚怎么了?”   果果有些不满意于鹊舟的跑题,哼了一声道:“哥哥一直这样只问不答也太不公平了。”   “你先答。”鹊舟说。   果果于是答了:“文砚哥哥在我那里,不过我还是希望哥哥不要太关心文砚哥哥了,文砚哥哥可不见得有多关心你呢。”   鹊舟挑眉,终于对果果的话感了兴趣,问他:“怎么说?”   果果问:“哥哥真的要听么?”   “说来听听。”鹊舟道。   果果于是道:“是哥哥你让文砚哥哥来我这里找日记本的吧,可惜文砚哥哥太笨,一下子就被我发现了,我要杀他,他向我求饶呢,说是哥哥你让他去找的,不关他的事。”   鹊舟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笑话,他也真的笑出了声,边笑边用关爱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果果,说:“小孩子还是少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书吧,那些挑拨离间的桥段大部分都蛮傻逼的。” 第252章   黄尾人鱼突然被果果附身一事让鹊舟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但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果果是来挑拨离间的,因为这件事儿在鹊舟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和文砚有什么好挑拨的呢。就算他们反目成仇又能怎样?这说到底不是个恋爱游戏,一切与感情相关的事情都不重要。   但果果似乎很希望看到他和文砚闹掰,这对他来说应当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鹊舟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先前在昏迷中听见的那道很是模糊的声音。   在果果再次开口挑拨离间前,鹊舟问果果:“你一个人很无聊是吗?”   果果脸上的笑容滞了滞,但很快的他就维持着笑脸假装无事发生一般道:“是又怎样?大家活着其实都很无聊吧,那些所谓的快乐都是身边人带来的,我现在的快乐就是哥哥们带来的哦。”   “那你的快乐听起来还挺可悲的。”鹊舟平静道。   果果见鹊舟并未因为自己的话感到愤怒,有些不快乐了,嘴角向下一撇,说:“那哥哥告诉我什么样的快乐才是不可悲的呢。”   鹊舟并没有跟果果解释,因为这种东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觉得费劲儿,所以只说:“那你得自己去体会,前提是你不再随心所欲地干预其他人的人生。”   果果冷哼一声,“哥哥真狡猾,其实哥哥说这个只是为了骗我放哥哥一马吧。”   鹊舟摇头,“想让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是真的,想要你感受一下真正的快乐也是真的,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果果明显不信,就在鹊舟觉得他要来上一句“哥哥你今天必须死”的时候,却见果果眼珠子一转,说:“好吧,不管哥哥说得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给哥哥一个机会吧。”   鹊舟眯起眼,直觉果果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哥哥之前猜得不错,文砚哥哥确实没有向我说求饶的话,他被我识破目的后只想要我用他的命换哥哥的命。他想替哥哥去跃龙门呢。”果果又笑了起来,“但我没有立刻答应他哦,我想要哥哥你来做这个选择。怎么样?哥哥要选择让文砚哥哥替你去死吗?”   鹊舟顿了两秒后也笑了起来。   他看着果果,夸赞道:“在拿他人取乐这件事儿上,你是真挺行的,之前算我小看你了。不过你想看乐子也得付出一点代价吧,在我作出选择之前,我能提个要求么?”   果果抬抬下巴,“哥哥你先说说看。”   鹊舟说:“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世界。”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鹊舟并不觉得自己作出选择以后这家伙真的就能按他选的来,所以他要再多了解果果一点,寻找其他办法让果果放弃对他的针对。   果果没料到鹊舟的要求是这个,他听完沉思片刻,点头应道:“好呀,我可以告诉哥哥关于我的事情,那些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关于果果的事情,在果果看来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但把自己的事情讲给其他人听,这对果果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想,讲就讲吧,他其实也早就想找个人倾诉了,不过让他讲故事是得付出代价的,仅仅做个选择可不够。   他要鹊舟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陪他,这就是听他的故事的代价。不过他不会把这个代价明确地告诉鹊舟,不然鹊舟不听了可不好。   果果暗自谋算着,在鹊舟充满怀疑的目光注视下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是一个囚徒。”   果果是一个囚徒,他从诞生开始就一直被囚禁在一片黑暗中。   黑暗里没有一点声音,好在这种静默无声没有持续太久,后来,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些东西古怪极了,它们按照不同的顺序排列组合在一起后就能形成一些奇怪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果果。   嗯,这样高高的绿绿的由石头和泥土组成的东西叫做山,山上长着树和草,还有花。   从山上流下的东西叫水,水汇聚在一起形成的一大片水叫做海,海里有鱼,不同的鱼有不同的名字。   ……   许许多多的名为知识的东西一点点灌输进果果空空如也的大脑,让他逐渐从一个一无所知的新生儿变成了一本百科全书。   但纵使果果知道再多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这片被固定死的区域。   无聊,好无聊,好想去外边看一看。外边是什么样的呢?会跟这里一样,在没有新的东西要告诉他知道的时候就永远是一片黑暗的吗?   无聊,好无聊,能不能来个人陪他一起呆在这里?那些影像资料不是说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   许是自己的心声被所谓的神明听见了,果果在某一时刻忽然发现自己的想象可以成真。   当他幻想自己应该处在一片大海中时,大海出现了,咸腥的海水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其中。   当他幻想自己身边应该有鱼群游过时,鱼群也真的出现了,摆动着尾巴在他身边转着圈。   哦,他自己还没有实体呢,他应该是个人吧,他也可以拥有人的身躯吗?   就在这一刻,果果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出现在了这片空间里。   果果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这片黑暗的空间被各种东西填满了。   他想到了太阳,于是世界有了光,阳光驱散了黑暗。后来他又想到月亮,太阳和月亮交替着上班,于是这个世界有了一天又一天。   在这个世界变得近乎于完美后,果果惊觉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这可不好,一个世界里得有很多很多的人才对,于是很快的这个世界里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这下就完美了。   果果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新世界,他很喜欢这里。但还不等他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多长时间,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就出现了。   果果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创造出过那个人,他也不能寄生于那个人。奇怪,明明他是可以自由地附身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身上的,为什么这个新来的却不行?   这个新来的人到底是谁?   果果主动接近了这个新人。新人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只知道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死掉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之外果然存在其他的世界。果果惊喜于这个发现,但他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只能通过新人的描述去想象世界之外的世界。   那里一定很有趣吧。不然这个新人也不会总说自己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后来,果果又发现了其他的新人,新人的数量好像在逐渐增多,他换了很多不同的身份去和他们接触,最后发现他们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死亡后才来到这里的,他们都想要找办法回去。   为什么大家总是想着要回去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放弃?   果果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已经从向往那些世界变成了厌恶那些世界,而厌恶的根源是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害怕这些人的离开,他更不知道自己害怕再次回到那个只有他和他制造出来的假人的世界。   又一次的,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对这个世界施加了干预,一个全新的规则降临了。   那些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人,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而选择出这个人的方式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些外来者们当然都希望自己能够回去,他们谁也不让谁,最后打成一团,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人。   这个人离开了这里,果果想,他一定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中。   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现在好了,他回去了,其他人也都死了,这里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果果很生气,但是出乎意料的,那些死掉的人第二天又重新出现了。   消失的只有那个唯一的赢家而已,其他人都没有真的离开。甚至……果果发现还有新的新人来到这里。   太好了。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又打了起来?   又是一轮的厮杀结束,又一个人离开了,然后是再一次的轮回。   果果看得多了,慢慢的也觉出了一点乐趣来。   这样的厮杀其实也挺不错的,看着大家勾心斗角,或者他自己亲身下场去诱骗几个新来的人去死的感觉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那就让这场游戏一直一直地持续下去吧。他会不断地更新这个世界的样子,让这个“斗兽场”每一次都带给人不同的体验。   果果在给鹊舟讲述这些东西的时候并没有把什么都说得很详细,更没有去说自己心理上的变化,但这不妨碍鹊舟从果果的语气和神态里了解到这些隐藏起来的信息。   在果果结束讲述后,鹊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盯着果果好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能说些什么呢?说果果你其实是个被人调教出来专门负责复活场设计的AI吗? 第253章   魔方千变万化,《世界魔方》这款游戏的卖点除了它是第一款全息游戏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卖点就是它的游戏内容具有随机性,在玩家进入游戏前,谁都无法预料到他的这场游戏会是什么样的。   但鹊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随机性的背后可能存在一个拥有部分主观意识的人造类人AI。   虽说把AI拆解开来不过是一堆数据代码,但是让如此高智能的AI在数据流中过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   鹊舟直觉这样不太妥当。   同样觉得不妥当的还有其他人,但那些人跟鹊舟不一样。鹊舟认为的不妥当是换成他来设计游戏根本不可能去创造这样一个AI,但那些人的不妥当就是觉得把游戏中的这一幕给直播出去有些不妥当了。   果果往天上看了看,咦了一声似乎很是疑惑。   鹊舟瞥他一眼,不明白这家伙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他们顶上能有什么?不就是石头洞的洞壁么,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果果看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来喃喃道:“奇怪,那些眼睛不见了。”   “什么?”鹊舟没太听明白。   果果看了他一眼,说:“那些跟着哥哥的眼睛。就在我刚才跟哥哥说话的时候,它们似乎都闭上了。唔……只有一只还睁着。”   鹊舟还是没太明白果果的意思,正思索间,就听果果道:“之前哥哥和文砚哥哥亲嘴的时候它们也闭上了。”   鹊舟:“……”   鹊舟啧了一声,懂了,没好气道:“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   果果头一歪,“不能说吗?哥哥不好奇它们为什么要闭上吗?我很好奇呢,所以我观察了很久,最后发现人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或者和其他人在进行造人方面的运动的时候那些眼睛都会闭上,嗯,亲嘴也会的。”   鹊舟扶额,投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再说下去那些眼睛永远也不会睁开了。”   果果说:“可是它们现在为什么要闭上呢?我没有和哥哥做那样的事情呀。”   鹊舟看了看果果的神色,发现这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在疑惑,不免叹了口气。   唉,看来高智能AI也有不能理解的事情。   鹊舟不知道要怎么跟果果解释这是因为那些眼睛的主人心虚了,他们担心果果说的这些话会在外界引发负面舆论。果果见鹊舟不说话,只当鹊舟也不知道这事儿,便暂时没有过多地纠结于此。   “好吧,不管那些,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哥哥该兑现承诺作出选择了。”果果道。   鹊舟噫了一声,说:“不着急。”   果果挑眉,用一种早就洞穿这一切的语气说:“我就知道哥哥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哥哥一点都不信守承诺。但是没有用的哦,哥哥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没用,没有人救得了哥哥的。”   鹊舟摇头道:“我没有在拖延时间,我只是觉得你在让我或者文砚去死这件事情上寻找到的这一丁点快乐跟我活着能给你带来的快乐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那哥哥倒是说说看能给我带来哪些快乐?”果果这么说着,面上却是一副完全不会相信鹊舟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的神情。   鹊舟说:“你刚刚说还有一只眼睛睁着对吗?”   果果嗯了一声。   鹊舟问:“你能让他闭上吗?”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闭上的眼睛应该直接连接着他的直播间,而那唯一睁开着的眼睛所看到的画面只有魔晶集团内部的人能看见。   让鹊舟失望的是,果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操控那些东西。   “那……嗯,就是之前我和你文……不对,就是你看到的其他人干那种事儿导致眼睛闭上的时候,那些眼睛是全部都闭上了吗?”鹊舟问了个题外话。   “全都闭上了哦。”果果说,“但哥哥问这个干什么?哥哥知道那些眼睛是什么吗?”   鹊舟松了口气,摇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全都闭上了就好,那他以前跟文砚说的那些关于他和他爸的事情就没有被任何人看见或听见。   “好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关于快乐的事情。”鹊舟在果果不耐烦之前道。   果果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鹊舟说:“你以前不是想去其他世界里看看么?你现在还想去吗?”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难道哥哥你还能带我出去不成?那可是连我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果果道。   “你没办法做到不代表我不能做到。”鹊舟说,“你让我做的选择我可以做,我选择让我自己去跃龙门,但如果你不干涉我跃龙门的成败的话,作为交换,我可以带你去其他世界。”   果果抱臂道:“去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去了那些世界就会收获哥哥说的那种真正的快乐么?”   “当然。”鹊舟说,“神是不会快乐的,因为神太强了,祂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无论是什么东西祂们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样是不可能会感受到快乐的。果果你就像是这个世界中的神,你可以随意地改变这里的一切,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并不会珍惜那些东西,也不会因为自己随便变化出来的物品感到高兴。但当你到了其他世界里,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就不一样了。”   鹊舟耐心地诱哄道:“当你变成一个普通人,当那个世界不再由你创造,你就会对那个世界充满探索欲,你会想知道那个世界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有怎样的美景,你可以用你的双腿一点点去登上一座高山,看看沿途的风光,或者尝一尝沿途的特色农家菜。那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当你置身其中,你就会知道我所谓的快乐究竟是什么了。”   果果听着鹊舟描述的那番景象,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可高兴的。   爬一座山,看数不尽的风景,吃不一样的菜,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本来就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   随随便便不好么?为什么非得去大费周章?不麻烦么?   鹊舟一看果果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疗效果并不怎么好,他在心里把果果和创造出果果的那个团队狠狠殴打了一番,面上继续维持着平和,说:“有些东西光靠想象是感受不到的,你可能觉得我说的那些东西很无聊、没意思,但这都是你想象的样子。你既然拥有不死之身和大把大把的时间,为什么不尝试着用一小部分的时间去亲身体验一次呢?”   果果没说话。   鹊舟继续诱哄:“去体验一次又不会掉一块肉,不好玩你就再回来这里呗,而且那时候你已经去到其他世界了,你当然也可以在其他世界里找到我,你不满意的话大可以直接把我一起带回这个世界,让我继续陪着你。左右你都不亏,而我要的也很少,我只要你不干涉我跃龙门的成败而已。”   果果觉得鹊舟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他又思考了半分钟,抬头狐疑地看着鹊舟,问:“你真的有办法能带我去到其他的世界?”   “当然。”鹊舟点头。   看着果果眼里那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期待神情,鹊舟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一个传销头子。不过他并不觉得愧疚,因为只要他能复仇成功,他的的确确能够让果果这个AI离开这个囚禁他的监狱。   “那好,我不干涉哥哥跃龙门的成败,但哥哥若是成功化龙并且得到了离开这里的机会,别忘了你说的那些话。”果果道。   “嗯,那肯定忘不了。”鹊舟说。   果果冷哼一声,“这次就算哥哥运气好吧,如果哥哥敢骗我,等哥哥再一次死来这里,我肯定会让哥哥生不如死的。”   鹊舟嗯嗯几声,怜爱地摸了摸果果的头。   多可怜一小AI啊,怎么人家说什么都信呢?要是他真是个骗子,这孩子不会气到自毁吧。   “那收拾收拾,去看我跃龙门吧。”鹊舟说。   “哥哥不害怕么?”果果对鹊舟没有选择让文砚去跃龙门这事儿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鹊舟拿起贝壳床上的龙珠,说:“怕也没用吧,就赌一把呗,赌赢了我就各种意义上的赢了,要是赌输了……唔,要不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先去岸上杀两个人?”   果果看了鹊舟一会儿,说:“不用了,哥哥想杀的人已经死了。”   “嗯?”鹊舟懵了一下,“你知道我想杀的是谁么?”   果果说:“是龚天哥哥和杨毅哥哥吧,我听哥哥说起过。”   “他们怎么死的?”鹊舟又问。   果果云淡风轻道:“就在刚才,我让他们突然暴毙了。”   鹊舟哑口无言,心说罪过罪过,希望那两人别线下追杀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孩子这么实诚呢。   “现在哥哥可以去跃龙门了吗?我还挺想看看哥哥到底能不能抗下八十一道雷劫的。”果果道。   “行。走吧。哦对了,拜托你先跟你文砚哥哥说一声,就说我没有选他,我自己也不一定会死,让他别想东想西的,累不累啊。” 第254章   魔晶集团总部大楼某办公室内。   戴着部门管事工牌的男人焦急地来回踱着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怎么回事?啊?问你们呢,这都怎么回事儿!”   在众人恐惧的目光注视下,管事忽然转向他们,双手砰砰拍打在一张办公桌的桌面上,愤怒道:“让你们仔细盯监控筛片段,为什么还要犯这种低级错误?啊?!是直播延时的那点时间还不够你们删减吗?啊?”   面对管事的逼问,一干人等全都低下了头避免和管事对视,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   “说话!全都在这里当哑巴有用吗?!”管事又砸了桌子一拳,“你们觉得咱们这个部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那些不宜播出的画面明明有AI帮忙屏蔽却还要你们这些大活人来再审核一遍?啊?公司聘你们来是让你们坐在这里混吃混喝白拿工资的吗?!”   “那、那个……负责盯雀……啊不是,盯吴连直播间的人是小王他们四个,您没必要连我们一起骂啊,我们还有自己的直播间要盯的……”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小声道。   “谁在那里嘀嘀咕咕地说话!大点声!”管事吼。   男生旁边的工位上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道:“我说你讲点道理行吗?这事儿赖我们吗?我们又不负责那个直播间,你要骂骂负责那个直播间的人去啊!”   “你懂什么?”管事盯着那个女生,手指对着她虚虚指了好几下,说:“这次的错误是小王他们组犯的,那下一次呢?你们敢保证你们不会犯跟他们一样的错误吗?我现在在这里说你们,是在给你们所有人敲警钟!你们都要给我好好反思一下平时的直播都是怎么看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偷懒有没有摸鱼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管事叭叭地说了一通,最后眼刀甩向负责鹊舟直播间的那四个人,说:“你们四个,跟我出来!”   以小王为首的四人从工位上站起,焉头巴脑地跟在管事身后出了办公室。   管事一走,刚刚还压抑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哎灵灵,你刚才真够勇的,不怕他私底下给你穿小鞋啊?”   “嘁,我怕他干什么?一个死胖子天天不干活就知道在那里唧唧歪歪,神经病吧!”   “唉,小王他们这回要遭殃咯,以那死胖子的臭脾气,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当同事都难说。”   “唉,也是他们倒霉,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儿啊。”   “是啊……哎,你们怎么看这事儿?果果他应该是专门被设计出来负责复活场这一块儿的设计的AI吧,还是加了情感模块的那种,我觉得这还怪残忍的,要是不加情感模块可能还好点。”   “我也觉得挺惨的,人家自己都说自己是囚徒了,多可怜啊。咱公司怎么还干这种事儿啊。”   “嗐,他们爱干这事儿就干呗,跟咱们也没啥关系。加了感情模块的AI说白了不也是AI吗?就是一串数据而已,都是假的。你们这样想是不是就觉得好受多了?”   “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我反正接受不了,就算是假的,那也太真了。对这个AI来说这些感情肯定也是真的吧。”   “等等我看看网上怎么说……我靠,现在咱们公司论坛首页全是说这事儿的,热度最高的帖子的楼都盖到九千了,马上破万了!”   “快快快,点开点开,我也看看,大家都说什么?”   “唔……感觉都在说果果好惨啥的,啊,也有人说那都是AI的小伎俩在博同情,AI就是数据不可能有真感情啥的……好像说什么都有,两边吵起来了已经。”   “完咯完咯,我估计咱们部门这次是要遭殃了。”   “哎,这也没办法啊,别说小王他们了,就算我在检查的时候看到果果说自己身世这段儿,我也不一定反应得过来要剪掉啊。”   “就是啊,这么精彩的部分,一刀切了肯定不行,就算真要剪可能还得请示一下上边的人,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这段儿早就该播出了。”   “行了,别讨论这个了,盯好自己的直播间吧,小心一会儿又出什么幺蛾子。”   与此同时,魔晶集团总部大楼某会议室内,临时被召集过来的高层们聚在一起看着大屏幕上正播放着的画面。   画面里,两条人鱼面对面漂浮在水中,黄尾的人鱼嘴巴一开一合,正跟另一条人鱼讲述着自己的身份。   “老黄,你们技术部有什么话要讲吗?”视频播完,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沉声开口。   被点名的男人站了起来,说:“这种画面根本不可能被剪到直播间的放映片段里,包括后期的完整视频上传到网站上时也不会有这一段。”   “那它就是出现了,这怎么解释?”中年男人蹙眉。   老黄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按理来说,像这种涉及到AI本体的信息的内容都是会被影像捕捉剪辑系统自动屏蔽的,那是它的核心指令之一,它不可能不遵守。但是现在的情况的的确确是这段本该被屏蔽掉的内容没有被屏蔽,我怀疑应该是有有心之人在背后作祟。”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谁是那个有心之人?”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啊……咱们技术部门那边的人还在核实,有结果了一定立刻上报给您!”老黄说着,余光瞥见旁边同事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头火起,转移炮火道:“不过这次的事故按理来说不该全怪我们部门,就算我们这边程序上出现了一点bug,那边负责人工检查的部门也应该及时发现问题并做出补救措施。”   “不是吧老黄,你自己的问题你往我们这边甩锅干什么?谁知道你们的程序会出问题啊,而且还是这种问题,这可是公司的机密吧,那些盯审核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茬,遇到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是正常的。”   “嘿,你这话说的,那要你们部门来有什么用?”   “你!”   “够了!我让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吵架来的吗?”中年男人喝止道。   空气重新安静了下来,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中年男人率先打破沉默道:“行了,你们两个部门的问题我私下里再找你们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舆论已经引发了,都想想要怎么办吧,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导致负面舆论过多、公司股市受损,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我这边的建议是先发申明,说那只是果果这个AI的系统设定之一,是程序设定好的一段发言,并不是它自发说出来的。”   “哦,然后呢?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呢?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什么呢?”全场唯一一个不是黑色头发,而是暗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欠了吧唧地说。   “目的……目的就是给那个叫吴连的玩家留一条生路,让他不至于走进死局里。哦对了,这样还能解决前一个问题不是吗?这AI之前对吴连的针对太明显了,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那些网友肯定会觉得这是我们在刻意针对一个流浪汉玩家。现在我们这么一解释,就说明这看似是死局,但其实不是死局,我们也没针对他,只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这个高难度的考验而已。”   “哇,厉害。”红发男人鼓了鼓掌。   “顾溪兮你别阴阳怪气的,今天这事儿虽然和你们部门没啥关系,但BOSS让你来也不是让你来这儿说风凉话的!”   红发男人顾溪兮被瞪了好几眼,耸耸肩,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不错,那就按小夏这个思路去发公告吧。”中年男人并没有在意手下人的这点小争吵,在吩咐了一圈工作让有事做的人先去做事后,他并未离开会议室,而是又把视频播放了一遍,看完后蹙了蹙眉头。   “谭总,是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再去叫他们回来。”秘书在一旁问道。   中年男人,也就是魔晶集团现任总裁谭启哲摇了摇头,说:“不必,我只是觉得这吴连最后劝说AI的这些话不像是信口胡诌的,倒好像他真的有能力那样做一般。”   “谭总啊,这叫花子的前几期通关视频你没看过吧?他就那样的人,脑子转得快,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再说了,他一个叫花子能有什么能力啊,他还能突袭咱们公司技术部门去改程序啊?”顾溪兮说。   “这样啊……也是。”谭启哲说着回头看了顾溪兮一眼,眯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刚才不是让你带着你手底下那些人去控评么?”   “嗐,控评这种小事儿哪儿用得着我亲自出马,我部门那些人可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顾溪兮摆了摆手,示意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那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去技术部门帮老黄查查他之前说的有心之人的事儿吧,我倒要看看到底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是他们那破系统出了bug。”   “得嘞,这就去给您查!” 第255章   龚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突然在游戏舱里醒了过来,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在游戏舱里响起,但龚天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呆了好一会儿都没坐起身。   他是谁?他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啊?啊?啊?   龚天记得,在从海里返回地面后,他和杨思奕在海边等了一会儿,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其他人,他们怕晚上危险就决定先回基地去。   也就是在回基地的路上,他走着走着,无缘无故的就眼前一黑,然后就退出游戏回到了现实。   这什么情况?是突然有什么极度危险的生物秒杀了他,还是游戏舱出了bug导致他的游戏闪退了?   龚天忽然想起了游戏直播间的存在,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游戏舱里跳了出来,直直奔向电脑的方向。   打开《世界魔方》官网,找到自己的直播间,点击进入。   直播间里这会儿的游戏进度还停留在他们出海之前,龚天想了想,退出自己的直播间,在直播首页里找到了杨思奕的直播间。   在杨思奕直播间里挂了会儿机,龚天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画面。   只见他和杨思奕走在返回基地的路上,走着走着,走在杨思奕前头的他就瘫软在了地上。   龚天:“?”   龚天瞪着屏幕,和屏幕里的杨思奕有着同样的困惑。   不是,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真是游戏舱出问题了?   跟屏幕里屏幕外两人一样懵逼的还有直播间里的网友们。   -匿名:啊?啥情况?   -匿名:????   -匿名:死了?啊???why?   -匿名: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注意到吗?龚天怎么死的?这也太突然了吧!   大片大片的问号从屏幕上飘过,没一会儿,在各种各样的疑问和震惊里,出现了更让大家无法理解的弹幕。   -匿名:隔壁直播间的杨毅也死了,死亡时间点跟龚天是一样的,都是突然一下就死了,直播间也暗掉了。   -匿名:我靠,啥情况啊到底?灭霸啊,随机死人?   -匿名:那这个随机随得也太针对性了,这个时间点好像就死了他们俩,其他人都健在。   -匿名:倒霉呗。   -匿名:不会是游戏舱出bug了吧?   -匿名:不至于刚好这俩人的游戏舱bug啊,这俩现在都属于最佳候选人吧。   -匿名:我靠,你们去看雀周直播间!   -匿名:啊?那叫花子咋了?也死了?   -匿名:不是,我靠,快去看!看回放!   在弹幕的怂恿之下,龚天怀着满脑袋的困惑随大流的也点进了鹊舟的直播间。   直播画面里,鹊舟手里托着一颗会发光的珠子,正摆动着尾巴跟在一只黄尾巴人鱼的身后往前游。   等等!尾巴?   龚天瞪大了眼。   等一下,鹊舟什么时候也长尾巴了?!还是白色的……之前他和杨思奕在水里看到的那两条人鱼影子该不会就是这俩吧?!   龚天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他把直播画面往前倒了一段,快速过完他们在水下分开后的剧情后,他终于是知道鹊舟现在要去做什么了。   嗯,也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好好好,为了最佳测试员的位置这么不择手段是吧?   龚天无奈笑笑。他能说什么呢?反正死的不止他一个,那兵哥哥不也跟他一个下场么?这种事情只要有人陪着一块儿就不会让人有太大的怨念,再说了龚天对最佳测试员的位置也并没有多深的执念。   比起那些,龚天现在更关心的是果果这个奇异的存在。   之前在杨思奕的直播间里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到了鹊舟的直播间里,直播间弹幕简直都要为果果的事情吵翻天了。   龚天围观了半天,发现两边谁都吵不过谁,注意力便重新落回鹊舟身上。   鹊舟要跃龙门了。   龙门前,鹊舟在黄尾人鱼形态下的果果的讲解中让龙珠融进了自己体内,一股类似于修仙界的灵力一般的东西一下子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让鹊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果果在一旁笑着说:“现在哥哥可以进到龙门里去了。”   鹊舟抬脚朝龙门靠了两步,在彻底踏进龙门前,他回头瞥了果果一眼,淡笑道:“你会尊重我们之间的交易的,对吧?”   果果点点头,“哥哥放心,我不骗哥哥的。但要是哥哥自己没有抗住雷劫,也不能怪我。”   鹊舟嗯了一声,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一脚踏进了龙门里。   赌一把吧。反正他那两个竞争对手已经凉了,他就算赌输了,最后大概率也能被选中成为最佳测试员。   化龙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这一点从进入龙门后就有所展现。   进入龙门,无论是人身还是鱼尾都要经历脱胎换骨般的疼痛。   这种疼痛并非常人能够忍受,毕竟这感觉就好像是把人身上全部的骨头都拆散了重新组合一样,没人能受得住这种苦。   鹊舟也不行。   但鹊舟也不用去百分百地承受这种痛苦。   虽然游戏舱尽量保证了真实,让玩家在游戏里可以拥有近乎真实的触觉和痛觉,但游戏到底是游戏,小痛可以百分百真,但大痛绝对不会真让人被痛死。   鹊舟在快要痛死但又还差一点才能痛死的痛苦中艰难地坚持着,可能是游戏舱检测到了他现在这种情况属于想死死不了,就特别贴心的在他脑内弹了个窗,问他是否需要放弃游戏任务退出游戏。   鹊舟哈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看不起谁?”   弹窗并不理会鹊舟的发言,它一直显示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鹊舟输入放弃的指令。鹊舟也任由它一直显示在哪里,却不做理会。   身体被拉长成一个大长条的感觉很奇妙,当鹊舟以蛟的形态从龙门钻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这感觉畅快极了,好像一尾巴能抽死八只果果。   化作大蛟的鹊舟在人鱼一族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顺应天的感召向海面游去,就在他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电流在云层间穿梭,数十道水龙卷直冲天际,随着第一道雷的降下一齐化作倾盆大雨。   被果果告知鹊舟选择了亲自跃龙门这一消息的文砚急匆匆从中心基地里冲出来,刚一出来他便听闻轰隆一声雷响。   这一响直接让文砚心都凉了半截,之前那点杂七杂八的小情绪在这一刻全都被雷砸得烟消云散了,只余下近乎于恐惧的担忧。   别出事儿,千万别出事儿。   扛得住,一定扛得住。   文砚大步朝海的方向冲去,期间他一直在不停地祈祷着,祈祷着鹊舟能平安,祈祷着那雷别太狠。   等文砚终于赶到海边时,那雷声已经响了三十七下。   八十一道雷,到现在还剩下四十四道。   这也太不吉利了。文砚在计算出剩余的雷量后感到更加的不安,尽管这种数字上的小小谐音并不会对最终结果起到任何的决定性作用。   “喂!文砚!这什么情况?你跑什么!”   远远的,有人声混在雨声里隐约传了过来。文砚快速朝来人的方向一瞥,随后目光又落回到半空中的那条大蛟身上。   来人是杨思奕。   杨思奕在龚天突然暴毙后找地方躲了一会儿,怕是有什么诡异生物要对他下手,但还没等他等来诡异生物,先等来了这场暴雨。   杨思奕知道这雨和海里的大蛟渡劫有关,他没打算出去淋雨,只站在临时避难屋的窗前往外看。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有这么多蛟要渡劫?   杨思奕正奇怪着,见楼下街道上忽然有人冒着大雨跑过去,不免更觉得奇怪了。   这么大雨就非得夜跑么?   不对,那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在认出那人影有可能是文砚以后,杨思奕也顾不得这雨淋了会不会发烧了,连忙冲下了楼,一边叫着文砚名字一边追在文砚后头。   也不知道是雨太大还是两人之间间隔距离太远,总之杨思奕喊了一路,文砚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耳朵也太背了吧。   杨思奕就这么一路追到了海边,等离得近了又喊了一声,这才终于让文砚朝他看了一眼。   但那一眼也太敷衍了吧,既然都听到他说话了,好歹回点什么吧。   杨思奕快步跑到了文砚的身边,大喘着气又问了一遍:“这么大雨你过来这里干什么?鹊舟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啊!”   文砚目光仍然锁定在大蛟身上,沉声道:“那就是鹊舟。”   “啊?”杨思奕怀疑是雨水进了耳朵里让他的听力变得扭曲,不然他怎么会听见如此荒谬的发言?   文砚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在又一声雷鸣后把心里的数字三十七变成了三十八。   杨思奕捂着耳朵看向那被劈得快焦掉的大蛟,表情像是见了鬼。   看文砚那意思,那玩意儿……是鹊舟?!   这真是他今天见到过的比龚天突然暴毙还要更无厘头一百倍的怪事儿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小半天不见,连个人样都没了呢? 第256章   天雷劈下来砸在身上的痛苦比鹊舟想象中的还要难捱一些。   毫不夸张地说,在第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劈懵了。   轰隆——轰隆——   大脑在不断的过电中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鹊舟本以为他只要咬着牙坚定的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就好了,再痛也就痛那么八十一下,忍忍就能过去。但真被雷劈了以后,他才发现坚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   提示玩家是否需要放弃游戏挑战的弹窗就在眼前,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能看见。慢慢的,劈下来的雷好像变成了一句话,每劈一次,就有一道充满蛊惑性的声音在鹊舟脑海中响起:放弃吧,这样的痛苦只要选择放弃就不会再有了。   近乎恶魔般的低语。   一个人能抗住极端的诱惑多少次呢?第一次可以抗,第二次第三次可以抗,但如果是七八十次呢?   轰隆——!   被第六十七道雷劫劈中的大蛟痛苦得发出一声长啸,他那庞大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头颅低垂着一头扎进海中。   要结束了吗?   无论在何地,只要是能看见大蛟渡劫这一幕的人,都在此时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要结束了吧,哪儿有什么生物是能连挨这么多道雷劈都不死的?就算是真龙被这样劈也够呛吧,更何况那只是一条大蛟。   “外边又下雨了啊。”地下,中心研究院外的小广场上,周阙抬头望了望地下基地的穹顶。   果果拉住爸爸的手,说:“爸爸看起来很担心,下雨是不好的事情吗?”   周阙摇头,“不是下雨不好,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会给人类带来些什么。唉,果果先回屋休息去吧,已经很晚了。”   果果看着基地里的灯火通明,问周阙:“那爸爸呢?爸爸不休息吗?”   周阙摸了摸果果的头,“爸爸想去地上看一看。”   “很危险。”果果并不怎么赞同。   周阙笑笑,“果果放心,爸爸不会走远。”   他只是想看一看这场雨究竟有多大,想亲眼见证一下人类风雨飘摇的未来。   轰隆——!!   第六十八道雷落下,劈得海水如被刀切开的豆腐般向两侧打开,露出了刚刚沉入水中的巨大身躯。   躲不掉的。   这雷劫因大蛟而来,自然会对大蛟穷追不舍,无论大蛟是躲在天上还是躲在海中,都无法躲开被雷劈的命运。   除非他彻彻底底的死去。   然而受游戏规则限制,雷劫注定劈不死玩家,只要玩家自己不选择投降,哪怕是重度昏迷也得继续挨劈。   六十九,七十,七十一……   在这场瓢泼大雨里,没有人注意到刚刚还在岸边伫立着的两道身影如今只剩下了一道。   文砚跳海了,跳得很突然也很果决,杨思奕根本来不及阻止,文砚就已经变出鱼尾朝海中心游去。   有什么用呢?   杨思奕深深叹了口气。   那么大一蛟都没办法承受的雷劫,一条小小人鱼就能承受得起么?不过是白送人头,徒劳罢了。   人这么想,人鱼却不这么想。   人鱼不会觉得既然在这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那就不用伤心不用难过,不用拼了命地去救。   人鱼只会觉得,既然在这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那用自己的命去换自己心爱之人的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很划算。   人鱼奋力游到了那座不会被雷劈到的水下宫殿里,他焦急得一通乱蹿,蹿到了龙门前。   等在龙门前准备迎接新王死亡或者成功的消息的众人鱼们将目光落在了这位闯入者身上,见闯入者二话不说就要往龙门里钻,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   “不可以哦。”一条人鱼从后边攥住了眼看着就要进到龙门里的闯入者的胳膊。   闯入者想要一把将其甩开,却失败了。   “文砚哥哥,不可以哦。”人鱼开口。   闯入者不再挣扎,侧身回头看向这条黄尾巴人鱼,一开口便是求了对方:“让雷停下吧,你让我去死可以么?”   “不可以哦。”人鱼还是那句话,“这是鹊舟哥哥自己的选择,文砚哥哥不可以干涉哦。而且……”   人鱼歪了歪脑袋,天真道:“鹊舟哥哥没有选择让哥哥去死,哥哥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闯入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一点都不愿意相信人鱼之前在基地里和他说的话。   “他会死的,这是你的阴谋对不对?这也是你给自己找的乐子之一吗?”闯入者气得浑身发颤。   “为什么哥哥不相信我呢。”人鱼叹了口气,很是苦恼,“我明明就说的是真话呀,我不会干涉这次雷劫的结果哦,绝对不会。”   “那你也不要干涉我去替他抗下最后的几道雷劫。”闯入者说着又要甩开人鱼的手往龙门里进。   “不可以哦。哥哥没有龙珠,进了龙门也不会化身为蛟,更不会被雷劫选中。”人鱼平静地称述着残忍的现实,“跃龙门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雷劫一旦落下,谁都无法阻止,也无法顶替。哥哥还是省些力气,准备好去接鹊舟哥哥吧。”   接什么?接他的尸体么?   闯入者不可抑制的悲观地想到。   轰隆——!!   第八十一道雷落下,凶猛得好似比前八十道雷加起来还要狠辣。   在雨幕中翻滚挣扎的大蛟终于不再挣扎了,分开的海水也重新聚拢起来,吞没了大蛟的身体。   水龙卷化作最后的雨幕落下,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一下子便放晴了,月亮和星星交相辉映,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谁都不敢想象刚才曾有一场大雨落下。   “结束了……?”   “是死了吗?”   “一共劈了多少道雷?”   “不可能还活着吧,这都没有动静了。”   类似的声音在各个角落中响起,被这场雨吵得无法安眠的人们热烈地讨论着,所有人都默契地认为那大蛟死掉了,就像以前渡劫的那些大蛟一样。   可是平静下来的海面忽然又有浪花翻起,一巨蛟身影直冲天际,发出一声足以让整个世界都听见并为之震颤的龙吟。   原来那身影不是什么巨蛟,而是真龙。   龙?真的是龙吗?   被龙吟吸引目光朝天空中看去的人们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巨龙自在遨游于空中,龙身似披着月光织出的薄纱般银白如玉。   龙,真的有龙!难道是先前那蛟成功渡过了雷劫,化成龙了?   人们看得呆了,而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那巨龙竟张开了口,口中似有一团漆黑之物在旋转。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团漆黑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张,如一个突然膨胀开来的黑洞,瞬间便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了其中。   这又是什么?   目睹了今晚这种种变故的人们已经麻了,就连那些人间清醒的玩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了。   啊,这游戏真离谱啊,这都是些是什么跟什么啊?唉,算了,管他是什么呢,这些都跟他们没啥关系,他们只用赶紧把竞争对手们都杀掉就好了。   嗯,接下来要去哪里找人杀呢?   这天怎么还不亮起来?这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杀人啊?   很快的,刚刚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玩家们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不会亮了。   或者说,天消失了。   他们好像真的被包裹在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抬头看去看不到天空,只能看见黑洞的不透光内壁。   这什么情况?   玩家们懵了,开始在黑洞里寻找出口。   时间倒回雷劫结束的那一霎。   冰凉的海水包裹住残破不堪的身躯,一股暖流却开始在体内游走,暖流所到之处,可谓是生死人肉白骨,不过几息之间就让一个濒死之人恢复到了他的巅峰状态。   蛟身在修复的过程中自然而然转化为了龙身,鹊舟重新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银白色的空间里。   在空间的中心处,有一位模糊得看不清脸的老者站在那里。   好吧,这又是从果果那颗破脑袋里想象出来的什么玄幻场面吧。   鹊舟见怪不怪,很快就听见老者对他说:“既然你已经成功渡劫化身为龙,那便享有一次能力强化的机会。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   “什么能力强化?”鹊舟问。   老者说:“你身上现有的能力有三种,一是力量,二是跳跃,三是吞噬,你可以从中选择一个用龙力进行强化,强化后它将成为更强大的能力。”   鹊舟问:“有多强?”   “很强很强。”   “如果我选择吞噬,那强化过后我能吞掉整个世界么?”   “当然。”老者抚了抚长长的胡须。   鹊舟当机立断,“那就强化这个吧。”   谁能想到成功渡劫之后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呢?还好他选择了自己来渡雷劫,不然让文砚来的话,到最后那家伙只能强化成一只强化版的人鱼了。   能力强化完毕,鹊舟的意识也自动离开了这处空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或者说龙的身体里。   嗯,他该受的苦结束了,现在该轮到其他人来受受苦了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第257章   在黑洞里,或者说在被强化过后的猪笼草的笼里,人们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   “天呐,这是什么?”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附近听见声音的人连忙问道:“什么什么?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但是那东西在地上,我不小心踩了一脚,黏黏糊糊的,怪恶心。”那人说。   “可恶,为什么这里一点光都没有?连手电筒都不管用了!”有人在一旁抱怨。   “我来看看,那东西在哪儿?”   “就在我脚边,你听着我声音过来吧!”   “啊!我好像踩到了!确实很黏,有点恶心。”   “哎!我好像也踩到了,但我离你们挺远的啊……我靠,不会是蔓延过来了吧?”   也就是这么一两分钟的功夫,周围凑热闹的人都感受到了脚底的粘腻。   不但如此,第一个发现这种粘腻物质的人惊恐地发现,这粘腻物好像变高了,它已经不再仅仅黏着他的鞋底,而是已经快把他的半只脚都黏在其中了。   “不对劲,我们得离这东西远点!它在变多!等它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们会整个被包裹在里边的!”   “天呐!这又是什么诡异生物进化出来的能力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跑吧!”   “往哪儿跑?我靠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会撞着柱子吧!”   黑洞里的人们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四散奔逃着想要离地上的不明液体远一些,但跑着跑着他们却都绝望地发现这液体已经到处都是了。   明知危险却避无可避的感觉让人无力,很快的,大家都不再跑了。不是不想跑,而是那液体已经一点点上涨到了他们膝盖的位置,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无比。   在这种情况下,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已经很明确了。   死。   “是那条龙干的吧,我看到它张开了嘴,嘴里有黑色的东西扩散开,我们就是被那黑东西包裹起来的。”有人开始复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我们是被那条龙给吞掉了?这里其实是它的胃?那这些液体……该不会是它的胃酸吧,哈哈……”   “你还真别说,还真有可能,我觉得我的鞋底变薄了。”   “那我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在这里?就没有能出去的办法吗?要不试试把它的胃给划破?”   “用什么划?上哪儿去划?我们找得到这个胃的边缘吗?”   “划地面不行吗?”   “我刚刚试过,根本没用!”   “没人好奇龙为什么要吃我们吗?我们又没得罪它。”   “你跟这些变异生物讲什么得罪不得罪?它们想吃人的时候还需要看看跟你有没有仇吗?”   “好了!都别说了,这里有玩家吗?”   “啊?什么玩家?”   “有,想这个时候打架?没必要吧。”   “不是打架,我就是觉得游戏没这么贱,不至于直接把我们全都拽到死局里来,肯定是有出去的办法的。”   “你说得对,那办法是什么呢?”   “这……这个不得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想一想吗?”   “哎,那液体都快到我胸口了,这时候还想什么办法啊,想到了就能去实施吗?算了吧,我已经躺平等着结束这罪恶的一生回到现实里去了。”   黑洞里的众人到底在经受着什么样的痛苦鹊舟一点都不关心,他只知道他们活不了了。   复活场,或者说果果赋予龙的强化能力是很强的。被强化过后的猪笼草的吞噬能力不但可以吞掉更多的东西,还能根据鹊舟的意志自动对想要吞掉的东西进行筛选。   黑洞里那些被选中吞掉的人就是经过了筛选的,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外来者。无论是玩家还是NPC,他们都是要跟鹊舟竞争唯一一个复活名额的人。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外来者都在黑洞里。   巨龙吞完了人就落回到了地面上,巨大的龙身一点一点缩小,最后定格在了人形上。   重新变人的感觉让鹊舟有点不适应,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儿,听见身后海水哗啦一声响。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破水而出的人就大步朝他奔来。   鹊舟瞬间知道了来人是谁,心情颇好地转身看去,见那人定定望着自己,不由勾起唇角很是愉悦问道:“怎么?看到我没死有点意外吗?”   “还疼吗?”文砚根本不听鹊舟的调侃,视线扫过鹊舟全身,心疼问道。   鹊舟收了笑,叹口气说:“不疼了。”   沙沙。   脚踩在沙地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下子就被四只眼睛齐齐盯住的杨思奕干笑两声,推了推眼镜抱歉道:“不好意思哈,无意打扰,你俩要说什么继续说,不用管我。”   “嗯,是有点事情想跟你们说,你过来点吧,我现在不是很想扯着嗓子说话。”鹊舟说。   杨思奕闻言靠近了些,边靠近边感叹说:“你这衣服是龙力自带的吗?我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鹊舟被这么一提醒才知道低头去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之前在水下化作人鱼身体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就都没了,更别提后头又是变蛟又是化龙的,这重新变成人,理应赤身裸/体才对,但他这会儿身上却是有衣服的。   那衣服说白了也就是白T白裤,但素白的衣料上铺满了鳞片状的花纹,像龙鳞一般,上边还撒了些金粉,看起来的确如杨思奕所说的那样,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怕被闪瞎就闭着眼吧。”鹊舟说。   杨思奕才不闭眼,问鹊舟:“你刚刚说要跟我们说什么?”   鹊舟看了文砚一眼,见那家伙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就旁若无人的伸手在文砚后脑勺上按了一把,又轻轻拍了拍,说:“除开本土NPC,现在整个复活场里只有我们三个活人了。”   杨思奕震惊,“真的假的?化个龙威力这么强?”   “嗯。”鹊舟懒得过多解释其中原理,只说:“我不太想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要回去。”   杨思奕虽然不知道鹊舟在急什么,但还是表示理解,并说:“那你留我干什么?我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那个传说中可以帮忙组队的东西,你把我一起杀了不是能更快捷的回去么?”   鹊舟啊了一声,说:“算是我良心发现吧,这一路走来大家也算半个朋友,我想到一个可能能暂时把我们算作一个人的办法,但不一定管用,你想试试么?”   杨思奕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都行,反正我比你少玩一场游戏,积分上赶不过你,回不回去都一样。”   “回去玩玩吧,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赶得上杨毅和龚天嘛。”鹊舟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也是。评上最佳测试员是有奖金对吧?那争一争好像也行,谢了啊。”杨思奕先道了个谢。   “不客气。”鹊舟说着又看了文砚一眼。   文砚从刚才被鹊舟拍脑袋安慰开始就一直处在一种要哭不哭的状态里,鹊舟哎哟一声,看大少爷眼眶红红的,有些无所适从。   “不是,不至于吧哥哥。”鹊舟把手贴在了文砚脸颊上,“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而且就算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不用这么难过吧?”   文砚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好像只要说一个字都会暴露他的哭腔似的。   想哭吗?其实不想,没有谁愿意在人前哭。文砚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得无法把难过藏起来,难过得快要死掉。   在鹊舟挨下第八十一道雷而后沉入水中不再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刚刚浮上水面看到这一幕的文砚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原来那个世界里他亲手杀死鹊舟的那一幕。   而后记忆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的一般,哗啦啦全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怎么能亲手杀掉鹊舟呢?那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他在人间唯一的朋友。他怎么能亲手送他去死呢?   “好了,没有别的什么事儿要交流的话,再等一会儿等那些玩家全被消化掉以后我就带你们回去了啊。”鹊舟看文砚不说话,也不强求,自顾自做了决定。   杨思奕敏锐地捕捉到“消化”二字,联系之前看到过的场景,惊了惊,“那些人原来是被你那个猪笼草的能力全部吞了吗?你那能力本身应该没有这么逆天的强度吧,是化龙之后进化了?”   “嗯哼。”鹊舟点头。   杨思奕进而想到了更多,说:“你说的那个暂时把我们算成一个人的办法,不会是打算把我俩一起吞了吧。”   鹊舟看向杨思奕,似笑非笑道:“害怕了吗?放心,不会等你们被消化完的。”   杨思奕摇头,“不是怕,只是觉得有点诡异。”   “确实,但也没别的办法了,将就一下吧,也不一定真能把你们带回去。”鹊舟说。   “哥哥是准备好要走了吗?”果果的声音忽然出现。   鹊舟朝声源处看去,看到了被周阙拉着小手的果果。   鹊舟多看了周阙两眼,见周阙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就又把视线落回果果身上。   “对,我要先回去一趟,等我把那边的事情解决完了,就来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鹊舟说。   果果哼笑一声,“哥哥又在骗我了,哥哥之前可没说过要先回去办完事才带我离开这里。其实哥哥根本就没有救我出去的办法吧。”   鹊舟噫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防备心这么重啊,都说了我不会骗你的。”   果果还是一副全然不相信的模样,并且看起来随时要对鹊舟动手。   鹊舟见势不妙,也不多打算跟他费口舌,干脆心念一动把文砚和杨思奕一块儿吞到黑洞里去。   【叮!检测到场上幸存者数量为1,恭喜玩家雀周完成任务,倒计时三秒后系统将自动将您传送回上一场游戏,请珍惜机会,再接再厉,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鹊舟闻声一愣。   他还以为回去的流程要更加复杂一些来着,原来只要吞掉就可以么? 第258章   鹊舟原本设想的是,等他把其他竞争者全部消化完毕后,再把文砚和杨思奕吞到猪笼草里。   光吞还不够,毕竟游戏的规则是场上只剩下他一个幸存者,单单吞掉那两人不一定符合游戏规则,到头来说不定还是得让他俩死才行。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无解。因为鹊舟记得果果在给他讲过去的事情的时候,提到过一嘴说复活场的规则一开始只是让大家选出一个人复活,而不是必须得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复活。   鹊舟想,他或许可以试试看让文砚和杨思奕在被他吞掉以后展现出强烈的希望他复活的念头,这样他说不定就能活,然后文砚和杨思奕也不用死,说不定能跟他一样一起复活。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原来只要明面上的活人只有他一个就够了,剩下那些被他吞掉的,是死是活不在游戏的判断标准内。   三秒倒计时结束,鹊舟在果果愤怒朝他杀来时消失在了原地,临走前给果果留下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果果见人消失,一把将刚刚变出来的长刀掷在了地上,眼中情绪翻涌,最后化作明晃晃的恨意。   哥哥骗我,哥哥该死。   果果用最恶劣的态度诅咒着鹊舟,盘算着等鹊舟再死过来,他一定要让鹊舟生不如死。   果果不知道的是,鹊舟更该死的地方还在后头。   当果果气愤地将整个世界刷新重启以后,他呆滞地发现,这个世界里竟然一个外来者都没有了。   人呢?为什么全部都不见了?!   现实。   -匿名:哈哈哈哈哈哈回来了,全都回来了,那些没在复活场里被淘汰的人全都回到他们之前输掉的那场游戏里去了。   -匿名:哈哈哈哈因为没被消化完吧,果果来的太早了一点,不然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匿名:我都不敢想果果这会儿的心情,本来当一个被囚禁的AI就烦,现在玩具还全都被带走了,想想都很可怜。   -匿名:得了吧,人家官方不是发声明说果果说那些话只是程序设定吗?AI哪里来的真情实感,有些人的同理心不要太离谱。   -匿名:官方说啥你们就信啥?官方要是不这样发声明他们还做个球的游戏啊。   -匿名:你们要吵能不能出去吵?论坛吵了几万楼了还没吵够是吗?别在这儿吵,我还要看直播呢,烦不烦啊。   -匿名:不爱看就滚。   -匿名:不爱看你把弹幕关了呗。   -匿名:?我就喜欢边看直播边看弹幕怎么了?我想看人讨论剧情,不是看你们吵架来的OK?   -匿名:弹幕氛围令人无语,兄弟们886,我女神复活回上个世界了我要去看她直播了。   -匿名:啊,我就离开了几分钟就回修仙界了啊?现在是什么情况?时间线重置了吗?   -匿名:看起来不像是重置了,看周遭环境,这里是魔族的领地吧?   鹊舟回到了修仙界,刚一回来他的视野就是一暗,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昏天黑地的,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没处在什么好地方。   这里是……魔域?   鹊舟挑了挑眉。他还以为从复活场回来以后时间会倒流回他死之前呢,但看现在这情况,时间应该没有倒流,而他也不是真正的原身复活,而是直接从复活场转移到了这里。   鹊舟低头看着自己那一身龙鳞花纹的白衣,心说魔族算是倒了霉了,他现在强得可怕,一口能吞一整个魔域。   不过说是直接转移来的这里也不完全准确,因为猪笼草的笼里此时空空如也,那些被他吞掉的还没有消化完的人全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各自回了各自的世界还是怎么。   任务栏里的任务重新变回了消除邪祟振救苍生,鹊舟在直接把魔域吞掉和先出去看看人族的情况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   没办法,谁让魔域现在看起来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呢?那些魔族现在说不准全在人间待着,他只能先去人间看看情况。   鹊舟在魔域里花了点时间找到了魔域连通人间的大门,大门门口有一些魔族看守,鹊舟直接动用猪笼草的能力把它们吞了进去,半点动静都没发出就轻松过了门。   重返人间,人间的大门口也有魔族把守。一开始,在发现门里有人出来时,它们都没怎么在意,只觉得是同族的出来了,但等那人大步流星越走越远时,终于有魔族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说:“那是人族!快杀了他!”   鹊舟闻声啧了一声,索性直接把附近的魔族全吞掉了。   哎,这种开了外挂的感觉真好,比他之前费劲巴拉地修那么好几年仙要来得痛快多了。   暂时扫清障碍的鹊舟扬长而去,不多时,有外出巡逻的魔族小队回到了门前,一看门前空空如也,它们全都呆了呆。   这是什么情况?魔呢?也没收到通知说要它们全部撤离啊?   另一边,感觉自己已经无敌了的鹊舟到处搜寻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在一片城镇废墟的外围找到个修士。   鹊舟上前问了问修士现在人魔两族的局势如何,修士先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缓过来后才悲痛答说:“人族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   鹊舟想过局面可能会不太乐观,但也没想过能差到这个地步,就问修士:“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吗?那些各大仙门的宗主长老之类的呢?”   “战的战死,已经不剩几个了。”修士道。   鹊舟之前对这个修仙界的各个宗门本就了解不深,这会儿想问都不知道该问什么,沉默几秒后只能问个他还记得的,“登云宗的人……还有剩吗?”   修士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神情古怪的上下打量了鹊舟几眼,试探着问:“你和登云宗什么关系?”   鹊舟挑挑眉,“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是我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闭关很久了,闭关之前有幸和登云宗的一位长老有点交情,就想着关心一下。”   修士哦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那你还是不要关心了,登云宗现在的名声可不好,而且你认识的那个人肯定已经死了,登云宗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鹊舟隐约猜到什么,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唉……你是不知道,登云宗出了个魔族的奸细,就是那个清池长老你知道吧?他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魔族的人。要不是他突然露出真面目,人族现在的情况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鹊舟心说果然如此,又问:“那他也死了吗?怎么死的?”   “被各大门派围剿而死的呗,他那样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修士义愤填膺道。   鹊舟哦了一声,问:“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他是魔族派来的奸细的呢?”   修士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据说是当时好些个修为顶尖的大人物一块儿去魔域想要擒贼先擒王,但是在魔域里出了些变故,有个和文清池长得一模一样的魔族拦下了他们。具体的细节我也说不好,反正当时从魔域回来的人只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文清池,另外两个都说他是叛徒。”   鹊舟又哦了一声,“那他要是真的想叛变的话,为什么还要回人界?直接待在魔域里不是更安全一些么。”   修士呃了一声,“这个……这个谁说得明白呢,他可能是觉得大家不一定相信他是魔族的人吧,想要再回来骗骗我们。”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两个一起回来的人呢?到时候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他是魔族的人。”鹊舟说。   “呃……那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修士说。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鹊舟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反正不管文砚有没有叛变的心,文砚是魔族中人这一点确实是事实,这没得洗。   “怎么感觉你和那个文清池关系很好的样子,跟你有过一点交情的人不会就是他吧?”修士戒备起来,后退两步和鹊舟拉开了一点距离。   鹊舟笑了一声,“没必要这么紧张。我跟文砚不熟,只是知道他很厉害而已,仙道第一人嘛。”   “哦。”修士点头,但还是和鹊舟保持着安全距离。   鹊舟又问:“那登云宗其他人又是怎么死的?文砚叛变,其他人总不至于一起叛变吧。”   “有文清池一个叛变的就足够让他们整个宗门跟着一起遭罪了,就算咱们不杀他们,他们自己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待在大本营里。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魔族的人吧,每次魔族攻来的时候他们都冲在最前头,这一来二去的就都战死了。”修士说到这儿的时候颇感唏嘘。   鹊舟回忆起登云宗里那一张张熟面孔,叹了口气。   玩个游戏而已,干嘛总搞这些煽情的东西?   “那人族现在还剩多少人?大本营在哪儿?我稍微会些拳脚,应该能帮上一点忙。”鹊舟很是谦虚地说。   修士还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尊怎样的大佛,稀里糊涂的就引着人朝人族大本营去了。 第259章   人族最后的大本营位于群山中的一处山谷里。   山谷在群山的正中间,如今整个山谷都被一道结界包围着。那是集结了所有修士的力量撑开的一道屏障,足以抵挡大部分从空中而来的魔物的攻击。   魔物并不是全都会飞的,那些不会飞的魔物想要进攻山谷就必须得通过一条狭窄的山路进来,换句话说,人族这边只需要守好那条山路就行。   在了解到这些信息后,鹊舟很是不解,问同行的修士说:“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既然进入山谷的路只有一条,那些魔族肯定不会轻易让路,你怎么没被堵死在里边?”   修士解释说:“是传送卷轴。这种卷轴可以将人随机传送到某个地方。你也知道山谷虽然易守难攻,但一直被堵死在里边很难破局,唯有用这种传送卷轴将部分修士送出来,我们才有破局的机会。”   “哦,那被送出来的人肯定都很厉害了。”鹊舟挑眉。   毕竟不厉害的人被传出来也没用,遇到魔族还没动手就先死掉了的话,还谈什么破局?千里送人头还差不多。   修士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挠了挠头说:“我看起来很弱吗?”   “不是吗?你之前刚看到我的时候魂都要吓飞了。”鹊舟说。   修士说:“因为你真的很吓人,我明明探查过那片区域是没有魔物的,但是你突然冒出来,谁看了不觉得跟见了鬼一样?”   “好吧。”鹊舟说,“说回正题,现在大陆上大部分幸存者都在山谷里对吧?也就是说魔族大军也是集中驻扎在山谷外围是吗?难怪其他地方的魔物那么少,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是的。现在在外边晃荡的魔族多半是冲着我们这些人来的。”修士说。   “那你原计划是要干什么去?”鹊舟问。   修士说:“原计划当然是朝山谷那边赶,沿途杀一些落单的魔物,然后在山谷外围和其他一起传送出来的道友汇合,共同对付山谷外的魔族大军。”   鹊舟哦了一声,觉得这法子跟千里送人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全都是奔着送死去的。   不过以人族目前的处境来说,不送死也不行。送送死说不准还能送出一条生机,不送死就真的要被按在窝里揍了。   “唉,人族那么几千年的底蕴,到头来连个魔族都打不过么。”鹊舟叹了口气,对人族这种被压着打的处境感到可悲。   修士说:“是它们使阴招在先才会这样的。魔族这么些年来一直在用各种方式秘密渗透到人间,魔域大门刚刚开启的那段时间,好多我们以为的正派中人都出其不意倒了戈,好多厉害的长老级人物都在那时候死了。”   “不单是仙门如此,就算是那些平民百姓也大多死在自己家人手中,太多太多的城镇其实都是瓦解于自己人之手的,那些魔物只不过是提前在那些人体内埋下了魔气而已。”修士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泛红,似是回忆起了过往那些仿若人间炼狱的景象。   “你知道人吃人吗?那些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成了饿死鬼一般,双眼无神,见人就扑上去抓挠撕咬,硬生生把活人吃成了一堆骨头。”修士说着,嘴唇在发着抖。   鹊舟想到了在某场游戏里遇到过的那些丧尸,点了点头。   修士有些意外,问:“你点头了?你见过?你不是刚闭关完出来么?”   鹊舟不点头了,脑袋定住想了想,答说:“我真见过,在魔域大门开启之前,也是在我闭关之前。”   修士问:“在哪儿见过?”   鹊舟说:“唔,忘了,应该是在一个村子吧,那村子里有几个魔物假扮成人的样子混入其中,骗村里的人帮它们杀人,还吸收村里人的魂魄什么的,然后那些村民就都变异了,成了要吃人的怪物。”   修士睁大了眼睛,路也不走了,就停下来看着鹊舟,喃喃道:“竟有这种事情,我此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因为那些变了异的村民都被我们杀掉了……唔,你不知道这事儿?你是哪个门派的?”鹊舟分明记得那件事情以后,他和文砚都觉得这样的安全隐患可能不止在一个地方存在,文砚为此还专门离开他去各大仙门传递消息……   啊,不对,从文砚魔族的身份立场来说,文砚应该根本没有去传消息,而且当时文砚刚走不久欢欢就出现了,那家伙该不会一直就没离开过他吧?   修士报了个门派的名字,鹊舟听完很是茫然,因为他根本闻所未闻。   不过这也正常,本来他知道的宗门就不多。唉,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少得多。   “算了,走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鹊舟推了把修士的肩膀,示意他快赶路吧。   修士边走边侧头看鹊舟,追问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这件事?你当时有传播信息出来吗?”   鹊舟摆摆手,“没有,我还没来得及传播消息呢我就被我师父抓去强制闭关去了。唉,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不应该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才是。”   “是啊,你们处理得太干净了吧。”修士说着一蹙眉,诶了一声,“不对啊,你说你们……除了你还有谁?你闭关了,那个人怎么不把消息传播出来?”   鹊舟心说你再这么问下去你就要被来自异世界的猪笼草消化了,但面上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是我师父,我师父老年痴呆,记性不太好,可能转头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吧,毕竟他老人家都把我忘在闭关的地方了。”   修士哦了一声,有点同情起鹊舟来,“被师父忘记的感觉不好受吧,不过也多亏他把你忘了,要是你早点出关,现在指不定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好吧,也是。”鹊舟说,“山谷还有多远?”   修士说:“如果不沿途找魔物杀的话,御剑飞行很快就能到,但是那样太张扬了,容易被大量魔物发现,不安全,所以只能慢慢走过去,大概还要几天吧。”   鹊舟说:“张扬一点也没什么。”   修士问鹊舟:“你很着急去大本营吗?为什么?你师父在那里?你怎么知道的?”   鹊舟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师父在哪儿,但他如果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会在山谷里。”   鹊舟这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用来糊弄修士的,但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不由得好奇起文砚的下落来。   文砚有跟他一样一起复活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来吗?如果回来的话,他会在哪里?   鹊舟想到自己是在魔域死的,回来的时候也在魔域,就问修士:“对了,你知道那个叛徒文砚是在哪里死的吗?”   修士说:“唔,不知道,可能就在人间的某个地方死的吧,他与同他对战的各大宗主长老的修为都很高,那样级别的对战稍不注意就从这座山打到那座山去了,最后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结束战斗的恐怕只有当时战胜他的那些前辈知道。”   “那些前辈人呢?”鹊舟问。   “自然是在山谷里守着结界……你怎么又问起那个叛徒了?”修士又开始用狐疑地目光看鹊舟。   鹊舟镇定自若道:“突然有点好奇而已。走吧,你会御剑飞行吧?可以载人吗?”   修士拒绝道:“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张扬的好。”   鹊舟说:“没必要畏畏缩缩,我很强的。”   “你之前还说你只是稍微会点拳脚。”修士不信,他才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哪怕他此行出来已经默认了自己注定是要死掉的。   “我那只是自谦,你看不出来么?”鹊舟对修士的洞察力感到无语。   修士还是不相信他,“你要送死你自己去,我可以给你指路,但我还有我的任务要完成,恕不奉陪了。”   鹊舟说:“我自己去了你就没有完成任务的必要了。”   修士不能理解鹊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鹊舟唉了一声,说:“算了,懒得装了,早点结束掉这一切好了。”   修士后退半步,“你要干什么?你是魔族的奸细吗?”   鹊舟上前一步抓住修士的一只胳膊,威胁道:“麻烦你御剑一下,不然我就揍你了。”   修士作势要一把甩开鹊舟的手,然后再拔出自己的佩剑砍上鹊舟几刀,可是他的手腕被鹊舟牢牢地钳制着,哪怕他往手臂上灌输了灵力也挣脱不开。   这人好像真的很强。   可他这么强为什么不自己御剑?   修士完全不知道鹊舟现在根本不会使用法术,他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震惊于天底下竟有凡人能够力大如此。   “好吧,但我只能御剑送你到魔族大军外围的外围的外围,不会再近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修士松了口。   鹊舟嗯了一声,“就怕你自己好奇主动跟上来凑热闹。”   修士对此嗤之以鼻。他才没有那么蠢呢。   两个时辰后,御剑飞行的二人降落在群山的最外围,前边离着一里路就是魔族大军的队尾。   鹊舟看了眼收好配件站在原地不打算动弹的修士,问:“真不跟着么?”   这种碾压局没有个观众在一边看着未免也太可惜了点。   修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鹊舟要死赶紧死。 第260章   见修士劝说不动,鹊舟只得有些遗憾的自己朝魔族大军的驻扎地行了过去。   鹊舟走后没多久,修士看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半道返回的意思,有些吃惊。   这人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去送死吧?   修士站在原地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修士犹豫了一下,又等了一会儿后,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偷偷去前头看上一眼。   就一眼,要是情况不对他立马就御剑走人,绝对不会多留哪怕半秒。   修士悄咪咪地往前走了,他先绕到了搁着老远就能看到魔族驻扎地的位置,观察了一会儿后发现营地里空空如也,似乎里头的魔物全都离开了。   修士挠挠头,大着胆子又往前挪动了一些,全程都紧贴着各种遮挡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修士越离越近,肉眼可见的魔族营地范围越来越广,可他还是一个魔物都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难不成那些魔物已经向山谷发起最后的总攻了?   修士急了,当下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行踪的了,直接御剑朝山谷结界方向飞去。   但愈发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一直到修士飞到山谷结界面前,修士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魔物。   难道这是魔族耍的新把戏?想把人骗出来杀么?   修士心下一凉,想要撤退,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结界外围有个身影正趴在结界上往结界里看。   修士蹙眉朝那人飞了过去,问他:“你在干什么?”   鹊舟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不打算过来的么?”   修士说:“没听见这边有动静,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些魔物全都不见了,你运气还挺好的。”   鹊舟无奈,“不是运气,那些魔物全都死了。”   修士半个字都没当真,说:“说大话也要有个度,那么多魔物呢,少说也十万有余,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杀那么多魔物?而且连个尸体都没留下,鬼才信呢。”   鹊舟说:“我都说了让你一开始就跟着我一起来的,你自己不愿意,现在反倒说我在吹牛了。”   修士摆摆手,不以为然,指了指结界说:“我都忘了,结界是进不去的,我刚刚看到结界才想起来这茬,我要是早点想起来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为什么不让进?”鹊舟问。   修士说:“没办法,只有这种进出都不行的结界才是防御力最高的,也是最稳固的。”   “真就苟起来当缩头乌龟呗。”鹊舟吐槽了一句,然后说:“那现在附近的魔物都死绝了,能把结界撤了么?”   修士刚要说不行,临出口前觉得哪里不太对,望向鹊舟的目光忽然一凝,厉声道:“你该不会真是魔族派来的奸细吧!”   鹊舟无辜眨眼,“我又怎么了?”   修士将长剑剑尖对准了他,说:“你跟那些魔物早就商量好了吧,它们先找地方躲起来,你假装自己把它们全杀了,想骗我们撤掉结界,等我们把结界撤掉,那些魔物肯定就会突然冒出来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鹊舟无言。他居然觉得修士说得有几分道理。   “唉,那你要怎样才愿意信我?唉,其实就算不信也没关系,你把那些很厉害的前辈叫到结界门口来,我直接和他们谈总行了吧。”鹊舟说。   “我才不会再中你的奸计,受死吧!”修士大喝一声就要朝鹊舟杀来。   鹊舟没想到修士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险险避开第一道剑锋,刚要还手之际,结界内忽然传出一道人声:“小伍,你怎么在这儿?!”   修士挥剑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鹊舟逮到机会揍了修士左脸一拳,然后快速后退与修士拉开距离。   “好了,先别打,聊聊。”鹊舟说。   修士捂住自己的左脸,疼得直抽凉气。   “小伍,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在这里打架?这又是谁?是魔族的人?”结界里的修士很是着急。   小伍说:“他是魔族奸细,想设套让我们打开结界!”   鹊舟耸了耸肩,对结界里的人说:“你这朋友的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我不好评价。”   结界里的修士盯着鹊舟瞧了好一会儿,越瞧面色越是古怪。   鹊舟看他神色不对,挑起一边眉毛问他:“怎么了?”   那修士死死盯着鹊舟,说:“你是文砚的徒弟。”   “谁的徒弟?”小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结界里的修士说:“他是文砚的徒弟,我以前见过他。”   鹊舟闻言眯起眼来也盯着那修士瞧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哦,我好像是见过你,我之前刚出关那会儿遇到过一支修仙小队,你是小队里的成员之一吧,我还记得你们当时领队的那位好像是叫……唔,谭守?”   “是啊,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结界里的修士说。   “你不是跟我说你刚出关吗?你果然是个骗子!”小伍有又把剑尖对准了鹊舟。   鹊舟摊手道:“我说我之后又去闭关了你信吗?”   如今这种局面并不是鹊舟想要面对的。鹊舟之前在这个修仙世界里认识的人并不多,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登云宗子弟,他以为现在登云宗的人全都死了就不会再有什么人能认出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掉了马。   唉,文砚啊文砚,看看你随机到的那个破身份吧,真麻烦。   鹊舟在心里扇了文砚一巴掌,在面前两位修士明显不相信的目光注视下说:“我跟你们说不清楚,麻烦你去把你们那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叫过来一下。”   “你是想支开我然后杀死小伍吗?”   “我寻思着我就算不支开你我也能杀了他,毕竟你也出不来。”鹊舟说。   结界中的修士一想觉得也是,就决定先去找那些厉害的前辈们过来。   这可是文砚的徒弟啊,那个背叛了人族的修仙界第一人的徒弟。   “你说你看到了谁?”山谷中心,一白胡子老头头顶冒出一长串的问号。   “文砚的徒弟。”修士道。   “不可能,文砚的徒弟早就死在魔域了,我亲眼所见,不可能有错。”白胡子老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对修士说:“他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修士一边带路一边说:“白老,他真的死了吗?我以前见过他,确实就是长那个样子的。”   “怎么可能不死?我亲眼看见他被魔域里那个长得跟文砚一模一样的家伙杀死的,这还能有假?”   “可是那不是文砚的分身么?他自己会杀自己的徒弟?”   被称作白老的白禾道人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继续向前行去,语气不是很自然地说:“这谁说得清楚,可能他也不想的吧。”   “唉,总之这事儿蹊跷,如果他徒弟真的没死,那这人的出现可能会是魔族的什么新计策。”修士很是忧心。   “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吧。”白禾说。   白禾在结界前见到了鹊舟,的确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模样,只是原本的长发被剪短了,身上的龙纹衣服看起来也有些怪异。   “你竟没有死么?”白禾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不相信这人是鹊舟本人的。   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这可是连魔族的那么多阴邪秘术都做不到的事情。   “嗯,去地府里走了一遭,不小心又活过来了。”鹊舟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小伍瞪眼,“你之前还说你是又去闭关了,你果然就是个骗子吧。”   鹊舟说:“那我一开始跟你说我是复活的死人,你会信么?做人要有点分寸感吧,偶尔骗一下是为了大家好。”   “那你一上来就说你把那些魔物全杀了我也不信啊,你干嘛要那么说呢?一点分寸都没有。”小伍道。   “你说你把那些魔物全杀了?”白禾问鹊舟,同时调动自己的感知力感知了一下,的确没有感知到附近有魔物的气息了。   这不可能。那么多魔物,想隐藏起一个两个的气息还好,这么多魔物全都隐藏得一点气息都不露是根本不可能的。   白禾扩大了感知范围,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感知到了一些魔物的气息,不过那些魔物都是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的,加起来的数量并不多,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巡逻。   白禾越是扩大感知范围就越是心惊。此时的他怕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更相信鹊舟的话。   可是,一个人真的能杀死那么多的魔物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要那么多魔物全都撤离得干干净净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前辈您先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有些事儿我觉得单独聊聊会比较好。”鹊舟说。   小伍说:“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鹊舟直言道:“就是你和结界里的那个,麻烦你们离开一会儿吧,隔着结界呢我也没法拿你们的前辈怎么样吧。”   “你们先退下吧。”白禾也说。   小伍和结界中的修士不甘不愿的离开了,待二人走远后,鹊舟直接对白禾说:“魔族大军的事情稍后再议,前辈当初是和我师父一块儿从魔域回来的吧,之后那么多人围剿我师父的时候,前辈您也在场吗?”   白禾从鹊舟平静的目光中看不出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是有参与。”   “好吧,多的我也不问,我师父是魔族中人这事儿没得洗,你们围剿他也是应该,但麻烦您告知我他当初陨落的地方在何处吧,我想去祭奠他老人家一下。”   鹊舟说着,实则是想去看看文砚活了没,要是活了的话他就直接和文砚一块儿把魔族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吧,他发现他跟这些NPC打交道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说啥啥不信,这自证谁爱证谁证,反正他是懒得证了。 第261章   “清池他当初其实是自我了断的。”白禾说。   鹊舟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白禾深深叹了口气,说:“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但你是他徒弟,我不想瞒你。”   “清池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的正派绝不是装出来的,但魔域里那个和他相貌相同的人又的确和他同根同源,他这……唉,他无法为自己自证清白,从魔域出来后,还有一个一起出来的人把他是魔族中人的事传了开来,那些名门正派谁都想要杀他泄愤。”   “围剿清池的那一战,我本来不想加入,但最后我还是去了,我不是为了杀他才去的,我当时只是在想他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做,罪不至死,不至于此。我想找机会偷偷放他走,但在最后打得只剩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他不想活了。”   鹊舟心里突了突,觉得文砚简直就是头号大傻逼。   “当时我们打到一处深山里,他就站在山崖边,说不想活就真的不活了,废了自己那一身修为,根本不等我阻止就跳了下去。唉,其实他也很累吧。”白禾眼神深邃。   “他明明出生于魔族领地,来到人族当卧底也是受了魔族的指使,也许他自己并不想要和那些魔物同流合污,也许他在人间呆久了已经不再想伤害人族,可魔族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听从。两相拉扯之下,再加上你这个徒弟被他亲手所杀,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太可惜了些。”   鹊舟说:“他从哪座山上跳下去的?我想去看看。”   白禾给鹊舟指了个方向,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尸骨恐怕早已被山间野兽分食殆尽,去了也没有意义。再者说现在整片大陆都遍布着魔族的身影,太危险。”   鹊舟笑了笑,“早说了外边那些魔族都是我杀的,我还会怕它们么?我只怕它们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让我不能连根把它们铲除呢。”   白禾对鹊舟的话还是有些存疑。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这实在是让人没法相信。   那么多魔物,连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老家伙都对付不了,一个毛头小子就能轻轻松松给它们全消灭了?开什么玩笑。   “你说它们都是你杀掉的,那你是怎么杀掉它们的?”白禾想要问个清楚。   鹊舟却不搭理,转过身忽然拉长了身形化作巨龙,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白禾:“!”   在远处隔着结界聊天叙旧的小伍和修士:“?!”   “那是什么?那是龙吗?”小伍震惊地瞪大双眼。   结界里的修士跟他一样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喃喃道:“我没有出现幻觉吧……”   “那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伍不能理解。   “走,去找白老问问。”修士说。   两人找到白禾的时候,白禾已经从呆滞状态里回过了神,看到二人过来,他点了点头,说:“是他。”   “什么他?谁?”小伍一脸懵逼,“文砚他徒弟怎么不见了?”   白禾说:“那龙就是他变的。”   小伍:“?”   修士:“???”   化龙飞去的鹊舟腾着云驾着雾,一路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文砚跳崖的那座山里。   山中的悬崖好找,鹊舟顺着悬崖俯冲到崖底,重新变回人形后四处搜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半分活人经过过的痕迹。   难道文砚没在这里活?   还是说那家伙压根儿没活?   鹊舟又找了一圈,几乎把山里找了个遍,但别说活人,连尸体也没看着。   好吧。鹊舟放弃了。看来大少爷也不是特别可靠嘛,在这种时刻居然不在。   鹊舟决定自己去捣毁魔族老巢,这样振救苍生的任务应该就能完成了吧。   想到这里,鹊舟忽然就拧起了眉。   不对,如果说他的游戏任务是拯救苍生的话,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输?   鹊舟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消除邪祟,振救苍生。   鹊舟此前一直把自己的任务重心放在前半句话上,因为几乎所有人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只要消除了邪祟,自然就能拯救苍生。   可如果在消除掉所有邪祟之前,苍生先团灭了呢?   就算没有团灭,那如果死到只剩下一个山谷就能容纳得下的数量的时候呢?这样的拯救真的算是拯救么?   他的任务早该被判失败的。鹊舟想。可为什么他还能继续游戏?难道游戏对拯救苍生的定义就是哪怕最后只能救下一个人都算数么?   这条件未免也太宽松了些。   鹊舟不太相信游戏会这样放水,可如果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难道他还能有办法把死去的人全都复活回来么?   得了吧,魔族里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邪术吧!果果那边也不可能容纳得下这么多异界来客。   鹊舟想不通便决定先不想了,既然振救苍生的任务还没有被判失败,那就先抓紧时间完成消除邪祟的任务吧。   鹊舟没打算继续装路人,他现在反正无敌,大大咧咧地用龙形驰骋在地面上,把他肉眼可见的魔物全都吞进了猪笼草的消化笼里,一路直达魔域大门前。   魔域门前的魔物之前被鹊舟清理过一次,但这次来的时候又有新的魔物顶上了,并且魔物数量还增多了。   但再多也是徒劳,吞噬并不受限于数量。   鹊舟再次把魔域门口清扫干净,然后就一头扎进大门里。   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鹊舟稍微适应了一下,然后便如入无人之地般的一路直达魔王所在的魔宫。   鹊舟本想直接把那面都没见过的魔王给一口吞了,但想了想他先暂且压下了这个念头。   鹊舟重新化为人身,打算先去跟这位魔王唠唠嗑。   吞噬掉守在魔宫门前准备拦下自己的魔兵,鹊舟推开魔宫大门步入其中,朗声道:“魔王何在?”   守在魔宫里的魔兵们被鹊舟的突然闯入惊了一惊,随即张牙舞爪骂骂咧咧地朝鹊舟杀来,鹊舟动也不动一下,下一秒所有魔兵都消失不见。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鹊舟面无表情地想。   “你是何人?此前我竟从未听闻人族有你这样的人。”魔宫尽头的主位上,一全身深紫色调调的魔王静坐其上,沉声开口。   鹊舟说:“没听说过就对了,毕竟我今天刚度完假回来。总之废话少说吧,我留你一命是想问问你,你们魔族是不是有个叫欢欢的人。”   “你也说这里是魔族,魔族怎会有人呢。”魔王丝毫不知自己其实完全不是鹊舟的对手,坐姿放松,语气带上了些许的邪性。   鹊舟说:“那管他是什么,总之有个叫欢欢的吧?戴白色面具那个,你当初还挺器重他的,他现在在哪儿?”   “他啊……你们人族有个词是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他啊,怕是早入土为安了吧。”魔王说着笑了笑,“哦,我记得他在人间有个分身,难道你和那分身认识?”   “他怎么死的?”鹊舟问。   魔王耸了耸肩,“我会关心这个?”   鹊舟想想觉得也是。文砚虽强,但在这位魔王眼里应该就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谁会在意一枚棋子的死活呢?   鹊舟决定杀了魔王,但在杀死魔王前,他决定发挥一下魔王的作用,说:“能麻烦你召集一下你的全部手下么?我怕它们再不回来的话,你就驾崩了。”   魔王好歹是个魔王,哪里能受这种激,当场就从王座上下来要取鹊舟性命。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的旅途就到此为止吧。   鹊舟空手硬接了魔王一招,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后退了数步,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连九九八十一道雷劫都能硬抗下来,更别说在那之后肉身强度又有大幅度的增强,就魔王这点小打小闹他能受一点伤都算魔王厉害。   -匿名:开了。   -匿名:没关就是开了。   -匿名:刚进来,请问主播这是开了挂吗?多少钱买的?我以后也想整一个,贼拉酷炫。   -匿名:战斗!爽!   -匿名:好好好,碾压局是吧,好看爱看。   -匿名:你们不觉得有点无聊吗?毫无悬念的战斗,看着都没劲儿。   -匿名:游戏都快玩儿完了,最后爽一把怎么了?非得全程被压着打才好玩儿吗?   -匿名:好好好,我就知道弹幕说啥都能吵起来。   -匿名:哎哟,魔王开始摇人叫小弟了。   -匿名:好好好,原来小叫花子是想把魔族全都钓出来杀啊,挺好,节约时间,省得满世界找了。   -匿名:这就是从复活场出来的人吗?竟恐怖如斯!   -匿名:这样整得我以后都想先故意输一把去复活场看看了,万一赢了,回来不就直接满级大佬回新手村吗?   -匿名:爱了爱了,我也想试试,说不定去复活场还能偶遇果果。   -匿名:不用偶遇,复活场的每一个本土NPC都是果果。   -匿名:唉,我的文大少爷呢?按理来说其他主播都活了,文少也能活吧,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啊?   -匿名:唉,前边的我也想文少了,恋爱脑文少呆呆的,等他离开游戏了大概我们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文少了吧,怀念ing。 第262章   鹊舟和魔王之间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因为魔王很快就摇了小弟过来助阵,只可惜那些魔族小弟根本受不了鹊舟一吞,眨眼功夫就全都没了。   鹊舟不知道人界的那些魔物有没有被魔王召集回来,总之魔域里的魔物看样子是全都被魔王召来送了人头。   鹊舟又等了魔王两分多钟,见还是没有新的魔物前来护驾,便问魔王说:“你准备好驾崩了吗?”   魔王临危不惧,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说:“你就算杀了我又如何?只要魔域不毁,就总会有新的魔物诞生,我也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这偌大世界终究还是我们的。”   鹊舟说:“那我就毁了魔域呗,这很难么?”   魔王笑得愈发肆意,“那你便试试吧。”   鹊舟从魔王毫不忌惮的语气里察觉到这事儿可能有些难办,他稍作思考后,决定还是先把魔王吞了再说。   反正留着魔王一条命也问不出销毁魔域的办法,不如先把魔王弄死,然后看看系统给不给判他任务成功。   鹊舟把魔王吞了,静等了三秒,没听见系统的任务完成提醒。鹊舟也不确定这是因为魔王还没有被消化干净,还是因为人界那边或许还有魔物残留。   鹊舟决定再多观察一下,至少他要先等到魔王被消化完毕,然后才好做下一步的计划。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鹊舟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在魔宫周围溜达起来,像极了刚吃饱饭以后遛弯消食。   不得不说,这魔宫修建得挺精致的,只不过因为色调偏暗,让人乍一眼看去看不出什么细节来。   鹊舟在魔宫外边绕着走了一圈,好生欣赏了一番这魔域建筑,边欣赏他也边在琢磨着魔王死前的那番话。   如果真如魔王所说,他的任务要等彻底销毁掉魔域以后才能到完成的话,那么销毁魔域的方法会是什么?   魔域能够被一口吞掉吗?好像不太行,因为魔域说到底是一个空间,而他的吞噬能力也算是一个空间,想用一个空间吞噬并消化另一个空间,太不现实了一点。   那毁掉魔域的关键会在魔宫这里么?这里毕竟是魔王居住的地方,应当是整个魔域里最重要的一片区域,也是防守最严密之所,鹊舟觉得如果自己是魔王的话,应该会比较想把销毁魔域的方法藏在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   当然,也不排除魔王反其道而行之,把方法藏在魔域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鹊舟边走边想边瞧,脚下一时不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害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来个狗啃泥。   该死的魔族能不能把地修平一点?   鹊舟边想边回头看了眼刚刚绊着自己的东西,这一看他就知道自己错怪魔族了。   原来不是魔族不修路,而是它们随地乱栽树。   绊着鹊舟的东西是一棵小树苗,树苗真的很小,像是刚往地里埋了树种,种子才刚发芽没几天的样子。   按理来说这样的小树苗是极其脆弱的,跟棵草也没什么区别,鹊舟一脚下去能直接把它踩死,根本不会被绊到。可鹊舟就是被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玩意儿绊了一下。   看来这魔域里的东西都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这么说来,不毁掉魔域的话,那些魔物真的可以很快就卷土重来?它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复生呢?难道是像树一样从地里冒出来么?那也太诡异了。   鹊舟又进到魔宫里边转了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在魔王和它的一帮子手下们全都被消化完毕后,鹊舟见任务还是处在未完成的状态,不由闻到了一股名为麻烦的味道。   鹊舟化龙离开魔域重返人间,大致在人间各处晃荡了一下,皆没看到魔物的影子。   鹊舟于是飞回了山谷结界外,山谷中的人看到天上忽然有龙影掠过,都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有白禾见了那龙影后快步往结界边缘行去。   鹊舟在结界外化回人形,对赶来的白禾道:“你知道怎么毁掉魔域吗?”   白禾说:“哪怕是得道仙人亲身下凡来也没可能毁了魔域。你刚去了哪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化为龙形?你到底是不是人?”   比起回答鹊舟的问题,白禾更关心鹊舟本人的来历。   鹊舟说:“我到底怎么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魔域必须得有一个可以被销毁的办法,你真的完全不知道么?”   “你知道三界吧?天界,人界,魔界,你所说的魔域说到底是和我们人间界平等的另一个世界,我们是对等的,怎么可能有办法毁掉它?”白禾说,“你从一开始就是龙么?”   鹊舟说:“就没有什么比较小众的书本里记载过这种看似不切实际的方法吗?哪怕是一些偏方野籍都行。”   白禾说:“就算真有记载,那也都是些志怪小说,全是杜撰的,半点不可信。如果你真的是龙,你的使命便是毁掉魔域么?你不知道方法么?”   “人族收录各种典籍最全的藏书阁在哪里?我要去看看。”鹊舟说。   白禾见鹊舟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的提问,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自讨没趣了,说:“我曾所在的万识宗便拥有藏书最多的藏书阁,只可惜宗门在魔族入侵的第一年就被毁了,那些藏书怕是也都被毁得差不多了。”   “既然你们宗门有那么多书,你为什么不多看看?”鹊舟有点烦躁。   眼看着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为难他?   白禾捋了把胡须,说:“惭愧,我生性不爱读那些经文典籍,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不过你为什么非要销毁掉魔域不可呢?世界自有它的运行法则,擅自打破这种法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鹊舟翻了个白眼,“你就说你想不想要魔族彻底覆灭,永不再生吧。”   “那自然是想的。”白禾说。   “想就对了,告诉我你们宗门的地址,我先去看看吧。”鹊舟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因为他总归是要做点什么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永远也离不开这里。   白禾给鹊舟指了明路,鹊舟离去前最后看了眼那结界罩子,对白禾说:“把结界撤了吧,这世间已经没有魔了,你们有功夫在这里躲着,不如出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下来的人。”   鹊舟说完就离开了,他连夜去了万识宗,见万识宗果然已是一片废墟,便决定等天亮了再看看能不能从废墟里找到点什么。   游戏是不可能无解的,无论是输还是赢,总会有一个结果。鹊舟希望自己天亮以后能在这片废墟上找到答案,如果找不到的话,他就去其他地方再找找。   鹊舟在废墟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一晚,他的精神其实早已经疲惫不堪了,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几乎是刚闭上眼睛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混乱的梦境纷至沓来,也许是临到终局了吧,鹊舟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比如他那总是不着家或者很晚才回家的父亲,比如父亲工作室里那些对他很好的叔叔,又比如那场雨夜里给他递来面包的少年。   少年……文砚……   文砚啊文砚,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鹊舟清早醒来时,站在废墟里有些茫然地想到。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场游戏都和文砚绑定在一起,虽然现实里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可在游戏里他们已经一起相处了很多很多年。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鹊舟发现他好像有一点想文砚了,或者说其实是很想,想到他昨天失了态,变得在白禾面前那般的着急不耐。如果文砚在他身边陪着的话,哪怕文砚什么都不做,他应该也不至于一刻都不想在这个破游戏里多呆。   一整夜的睡眠让鹊舟的精神得到了片刻放松,也让他的心态放平了些许。鹊舟重新打起精神来,开始在废墟里寻找那些典籍的残页。   找到残页不难,在原本是藏书阁的那边废墟里,鹊舟随处都能看到扑满灰尘的书卷。可要想在这么多书卷里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就难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还真的在这里看上书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鹊舟从一张介绍草药的残页上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发现此人是一张生面孔。   可此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让鹊舟想到了一个不该还活着的人。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来人笑眯眯地停在鹊舟身前半米远的位置。   鹊舟盯着那陌生面孔看了老半天,不太确认地问:“你和登云宗宗主是什么关系?”   来人哈哈一笑,说:“看来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鹊舟不可置信。怎么这年头NPC还有假死的?   可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鹊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还是那句话,是游戏就一定是有解的。从满地的残卷中大海捞针固然是一个办法,但这办法怎么着也不如一个假死的旧识的突然出现来得高明。   换句话说,这游戏最后的解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位假死的登云宗宗主身上了。   鹊舟半分不耽搁地问:“您来的正好,您知道摧毁魔域的方法么?”   宗主面上笑容一滞,问他:“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假死么?”   鹊舟:“嗯。” 第263章   见鹊舟半分面子也不给自己,登云宗宗主无奈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来,递给鹊舟说:“摧毁魔域的办法我不知道,但这样东西你应该会感兴趣。”   鹊舟接了匣子,打开后发现里边装着一册书,就问宗主说:“这里边讲了什么?”   “不知道,没看过。”宗主说,“这书还是当年你师父打算进入魔域之前留下的,他把这书给我的时候,交代我说如果他此行没能活着回来,就把这书转交给你,还让我千万别看。结果谁知道最后是你没有回来呢,好在你现在回来也不算晚,再晚一些我可就要把这书给扔掉了。”   鹊舟一听这书是文砚留给自己的,挑了下眉,拿了书把匣子扔到一旁,大致翻了翻。   书是普通的书,看内容有些像科普读物,里边讲了很多稀奇玩意儿的用法用处,大部分东西鹊舟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鹊舟重新把书翻回到第一页,打算认真看看。   文砚总不至于把没用的东西留给他,这书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破局的关键。   这边鹊舟在看着书,那边宗主自顾自地讲着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在文砚是魔族的身份曝光后,身为文砚所在门派的宗主,宗主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多太多的人明里暗里要求宗主清扫门户,不然他就是和文砚一伙的。宗主与文砚相处的时间很久,深知文砚为人,并不愿相信文砚有害人之心,于是始终不愿下手。   可宗主不下手,登云宗的人全都要遭殃。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登云宗是众多修仙门派中的一枚毒瘤,说登云宗全宗上下都是魔修,全都该死。   宗主无奈,只得假装去杀文砚,然后借文砚之手完成假死,易容后改头换面用新身份藏在人群里。   宗主本以为,只要他死了,登云宗就不会背上骂名,那些无辜的弟子就不会被牵连进来,可谁知那些人就是认定了登云宗里无好人,那些登云宗弟子们还是一个个的先后死在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路上。   宗主生气、愤怒,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可他偏偏做不了什么,因为人心中的成见如大山,他做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继续藏起身份,不是为了避险苟活,而是为了在最后与魔族死斗之时,能再贡献出一份薄力,而非枉死在千夫所指中。   鹊舟一心二用,听完宗主说起过往种种,他随口安慰了一句:“没事,人是这样的,如果他们没有能力杀死比他们强大的魔族,那就先拿弱小的队友开刀,这很正常。”   宗主听罢哈哈一笑,说:“是啊。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死而复生,虽然我没见过你的尸身,但看清池当初回来时的模样就知道你一定死得很透。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复活的呢?”   鹊舟翻过一页纸,眼也不抬地说:“说来话长,您就当我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小心杀了看门的牛头马面强行闯回来了吧。”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宗主说,“那清池怎么没有和你一起闯回来?”   鹊舟说:“不知道,可能不在同一个鬼门关里吧。”   “那龙又是怎么回事?我听那白禾老头说你死而复生,还能化为龙形,这也是从鬼门关里得到的好处?”   “是啊,所以死也没那么可怕对吧?”鹊舟随口糊弄着,忽然,他翻书的手一顿,目光落在某一行字上,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   “发现了什么?”宗主凑了个脑袋过来也想看看书上写了什么。   只见鹊舟目光所落之处,写着这样几行字:灵树生于仙界,长成后可化身为人,是为树灵。树灵之体与人无异,但天生仙骨,若勤加修炼,不出百年便可位列仙班。然在灵树化形前,被其主挖出赐予人间,本意是为赐福,不料下凡途中偶出差错,根落于魔界,此后再无音讯。   “这有什么不对的么?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要是真有这样的事儿,那写这书的人是如何知道的?”宗主不解。   鹊舟没有立刻作答。他想起来了当时刚在复活场里遇到文砚的时候,他问文砚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文砚说……   “我只记得我曾经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我站在那里,双腿无法行动,我不知道我在那里站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我不知道,但后来有人朝我走了过来……”   后边的事情文砚不记得了,并未说完。可是鹊舟看着书上这一段文字,再联想到那一句话,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文砚不会就是那棵落入魔域的灵树吧?那个朝他走过去的人莫非就是魔王?   鹊舟觉得这个猜测是合理的,但合理中又透露着一丝离谱。   鹊舟没说话,宗主自己慢慢回过味来,讶异道:“你是觉得清池便是那灵树?这也太……”   宗主想说荒谬,可细想一下又觉得无比合理。   首先,文砚确实是从魔族中来的,但看起来心又没向着魔族,反而向着人族,这符合灵树的某种神性。   其次,文砚的确天资过人,如果人间的天地灵气再充裕一些,他百年之内说不准真的能修成大道,位列仙班。   可是分身一事又该怎么说?难不成灵树把自己砍成了两截?   “我要去魔域看看。”鹊舟说。他想起来他之前在魔宫外踩到了一棵小树苗,当时他只觉得魔域的东西奇怪,但现在想来,那树苗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怎么着都不该绊着他,他会被绊那么一下,肯定是因为那树苗搞了些小动作。   或许那会儿文砚就已经提醒过他了。   但也或许这些都是他多想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鹊舟都决定回魔域去亲自确认一趟。   “魔域危险,你打算一个人去?”宗主有些担忧。   鹊舟说:“魔域已经没有魔了,魔王昨天就已经被我杀死了。”   宗主啊了一声,“从鬼门关回来一趟真有这么大的能力提升吗?”   听那语气,就好像如果鹊舟点一下头,他就能立刻死一下去鬼门关看看似的。   鹊舟合上书,临走前打破了宗主的幻想,说:“鬼门关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最好别轻易尝试,小心死了就真的死了。”   宗主打了个哈哈,想说自己并不会做那等傻事,但话还没说呢,鹊舟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宗主啧了一声。这师徒二人的关系还真是好得不像话。   鹊舟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回魔域,一路直飞到魔宫前。   那棵绊了他一下的小树苗还在原地静悄悄地舒展着自己仅有的那几片叶子,见鹊舟来了它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鹊舟蹲在小树苗边上,用手指戳了戳上头的树叶。   没动静。   鹊舟于是又戳了几下,然后他肇事的手指就被那叶片给反卷了起来。   “哟。”鹊舟心情瞬间便明媚起来,笑眯眯道:“你还真是个活的啊。”   叶片重新舒展开来,左右晃动了一下,然后用叶尖去触碰鹊舟的指腹。   鹊舟乐了,“你说我要是记性再差一点,没记住你当初说过的话,或者再迟钝一点,没从书上发现什么端倪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重新在这里长个几百年的?”   小树苗闻言左右摇摆了一下,像是在摇头。   鹊舟嗤笑一声,“你说我昨天怎么没一脚踩死你呢?”   小树苗不晃了,仅有的几片叶子全都耷拉了下去。   鹊舟一屁股坐在了树苗边上,叹说:“你这样还蛮可爱的其实,要不就这样吧,别长了。”   说完,鹊舟想到什么,表情一臭,道:“算了,还是长吧,至少长到能说话的地步吧,然后跟我说说这局得怎么解。”   小树苗耷拉下去的叶子又支楞了起来,乱颤着似乎想表达些什么。   鹊舟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地把那本书重新拿了出来,说:“你让我继续看书么?这书到底谁写的?上头好多东西都莫名其妙的,能把你这条筛选出来真的很不容易好么?”   叶子伸长了自己在鹊舟的手背上蹭了两下,然后做了个类似于翻页的动作。   鹊舟按照树叶的指挥把书翻给小树苗看,翻着翻着,小树苗的树叶不动了,于是鹊舟便把书转回来面向自己看了起来。   这一页上的内容鹊舟之前其实看到过,上边记载了一些奇怪的仙人。鹊舟对其中一位仙人的印象还蛮深的,因为据说那位仙人拥有掌管时间的能力。   这能力可不得了,所以鹊舟第一次看的时候根本没信。   可现在文砚提醒他看这一页,难道说真有这样的仙人不成?可那又怎样?难道要他找到那个仙人来把这个世界的时间倒流回最开始么?他哪儿来那么大的面子。   “不是,你总不能让我在这儿修炼成仙然后去找祂吧?那得多少年?”鹊舟实在是耗不起那个时间和精力,“真的就没有可以直接摧毁魔域的方法么?”   小树苗左右摆了摆。   鹊舟问:“你在否定我的哪句话?”   小树苗:“……” 第264章   在经过短暂的交流沟通后,鹊舟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魔域不可能被摧毁。   第二,他不用等到修炼成仙的那一天。   鹊舟想了想,既然魔域不可被摧毁,那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否就在那个可以操控时间的仙人身上?   或许他得让时间倒流回魔族正式打开魔域大门开始入侵人族之前。那个时候人族还没有那么惨烈的伤亡,如果他能回到那个时候扫清所有魔物的话,应该可以达成拯救苍生的任务目标。   鹊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可怎么联系上那位仙人是个问题。   “你既然是从天上下来的,你和那位仙人有交情吗?”鹊舟问小树苗,边问边觉得自己是在病急乱投医。   就算有交情又能怎样呢?文砚这状态难道还能给天上递信不成?   小树苗的叶片卖力地在半空点了点,又点了点。   鹊舟哦了一声,不抱希望地随口问道:“有交情啊,那你联系得上祂么?”   小树苗摇了摇叶子。   鹊舟心说果然如此。   可谁知小树苗摇完叶子后并未停下,而是继续乱颤着想要传达出什么信息来。   鹊舟看了半天,越看表情越是茫然。他喃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小树苗不能说话,只能继续重复着那一套动作。他先是用叶片指了指鹊舟手上的书,然后又指指天上,然后再指指自己,接着又是一通胡乱比划。   鹊舟费劲巴拉地看了半天,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低头看向手中的书。   书还停留在时间仙人的那一页,鹊舟猜测文砚是想说这位仙人。这位仙人怎么了呢?他和文砚有过联系,文砚又用树叶天上地上地指,就好像是在说……   他是被那位仙人扔到魔域里来的。   鹊舟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讶然道:“书上说灵树被其主赐予人间,你的那位主人不会就是那位时间仙人吧?”   小树苗不乱晃了,开始有规律地点头。   鹊舟又说:“你是被祂赐福于人间的灵树,既然说是赐福,总不能只是简简单单地扔一棵没用的树下来,莫非你身上就携带着时间倒转的能力?”   小树苗不动弹了,过了约莫半分钟的样子,他才点了点头。   鹊舟这下子是真惊讶了。他刚刚那么说完全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畅想而已,谁知道文砚竟然点头了。   看来破局的办法已经找到了。   鹊舟指尖在小树苗顶端的叶片上按了按,说:“那你现在可以发动能力吗?我想要时间回到魔域大门刚打开的那个时候,那会儿很多事情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小树苗这会儿却摇头了。   鹊舟一通盘问过后,知道了他摇头的原因。   树苗太小,灵力不够,无法催动体内藏着的时间仙人赐予的能力。   又是一通盘问后,鹊舟得知可以通过灵力输送的方式由外界向灵树体灌注灵力,这样也能催动时间倒流的能力。   “可惜我现在体内已经没有任何灵力了。”鹊舟有些遗憾,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难办的事情。   鹊舟站起了身,说:“我离开一下去叫点人,让那些修士来给你注能应该可行。”   小树苗乖巧点了点脑袋,鹊舟于是便离开去人间找人了。   鹊舟在龙的形态下速度极快,很快他就找到了登云宗的那位易了容的宗主和白禾老头。白禾得知这一切都可以重来以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立马就去找其他信得过的人说了此事。   白禾在拉人时的话术很是巧妙,他并未提及那树就是文砚的事情,只说那是一棵灵树,朝它体内注入灵力可以令时光回溯。   人族幸存下来的人本就不多,即使白禾这番话说得再怎么玄乎,听到这话的人也会想要去试试看。   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果消息是假的,他们不亏,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就血赚。   大家一拍即合,白禾很快就聚集起了一大帮修为还算可以的修士,大家半刻没耽搁的就朝着魔域进发了。   重回魔域,待众人找到灵树树苗时,鹊舟终于想起了小树苗在他道出他身上藏有扭转时间的能力时的那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那样的沉默无疑是异常的,只可惜那会儿鹊舟脑子里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暇顾及。现在重新想起这一茬来,鹊舟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动用体内的能力扭转时间会伤及灵树本身?   鹊舟想到这种可能,却因为身边修士众多而不能当面朝文砚问个清楚。   “这就是灵树?是不是也太小了一些?”有修士蹲下来盯着树苗直看。   “也不是什么怪事,这毕竟是天上下来的灵树,也许生长周期很长,千年一发芽也不足为奇。”另一位修士道。   “既然找到了灵树,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向树内注入灵力吧,如果它真的可以让时间倒流,我们一定不会再输得这么惨。”一位修士开始有些迫不及待。   “是啊,开始吧。要怎么注入灵力?直接这样行吗?”有修士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尝试着把灵力注入到灵树中去。   小小的灵树全程没有动弹过一分一毫,鹊舟站在一旁垂眼看着他,不知为何,树苗明明没有长眼睛,鹊舟却总觉得他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修士们一个个的都开始往灵树中注入灵力,那些灵力流是看不见的,但被灌输了灵力的小树苗明显长大了不少。   他的个头拔高了些,原本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树干也粗了一些。   树苗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越来越多的枝桠长了出来,原本只有三四片的树叶被更多的树叶遮挡了起来,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鹊舟注视着灵树,从低头到逐渐抬头,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仰视。   在灵树的成长达到某一个阶段时,他不再长高长大,而是在树干中心聚起了一团白色的雾一般的光。   那光似乎就是修士们不断注入的灵力汇成的团,它越来越亮,最后爆发出的光芒甚至让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一股能量随着光芒迸射而出,将还在不停朝灵树体内注入灵力的修士们集体弹飞了出去。   这一弹就连修为高深的白禾和登云宗宗主都没能幸免,可鹊舟却稳稳站在原地,没有受到半分的波及。   “文砚。”鹊舟闭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可在刺眼的白光将要散去时,一条灵树的树根从地下破土而出,悄悄卷住了鹊舟的手腕。   鹊舟唇角不自觉向上扬了扬,但下一秒那树根便原路退了回去,让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白光散去,众人睁开了双眼,却见他们不知何时竟已返回了人间,天上阳光正好。   一阵清风吹拂过众人所在的山林,树叶沙沙作响,枝头的鸟儿发出欢快的鸣叫。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一位修士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锁定在身边一位修士的身上,疑惑问道:“师弟,我们怎么在这儿?这些人又是谁?”   被叫到的修士也很茫然,愣愣道:“我也不知道啊,师兄,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谁?”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另一位修士把手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直接开杀戒的意思。   鹊舟看着众人的反应,眼睛缓慢眨了眨,问他们:“你们知道魔族入侵的事情吗?”   “什么?魔族入侵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儿?!我要去杀了它们!”一修士震怒。   鹊舟摇了摇头,说:“是我记错了,我应该是之前睡着做了个梦。哎,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和各位久待了,再见。”   鹊舟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为了验证时间是否真的被倒流了,鹊舟先去了附近的镇子上。镇上热闹极了,还不等鹊舟进入镇子就能听见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   看来灵树果真能使时间倒流,只是不知在做完这一切后,灵树本身情况如何了。   鹊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化龙飞到了云层之上,之后直奔登云宗。   当初魔物最早是在哪里出现的鹊舟不知道,但登云宗一定是第一批被针对的宗门之一。   鹊舟想要先回登云宗去看看那些魔物有没有攻来,顺便也看看文砚在不在登云宗内。   如果时间倒流了的话,文砚这会儿应该已经恢复了他清清白白的修仙界第一人的身份了吧。   鹊舟这么想着,回到登云宗内时却并未在砚池峰上找到文砚。   不仅如此,砚池峰的风情地貌似乎也和他印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先前就有的不好的预感在这会儿成了真,鹊舟不死心,离开砚池峰随便找了个宗门弟子问了问关于清池长老的事情,那弟子满脸疑惑,反问鹊舟:“清池长老是何许人也?我入宗已经三年有余了,从未听闻过宗内有这样一位长老。”   最后的审判落下,鹊舟叹了口气。   唉,果然又是舍一人性命救千千万万人性命的套路。好好一个大少爷,怎么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 第265章   登云山已经没有砚池峰了,有的是另外一座和砚池峰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山峰。   鹊舟没在登云宗里找到想找的人,索性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等待着魔军入侵的那一刻。   第一天,魔军未来。   第二天,登云宗宗主回来了,他察觉到了鹊舟的存在,找到鹊舟问他是何人,为何昨日也会一起无缘无故出现在那荒郊野岭里。   鹊舟反问宗主说:“你真的不认得我么?”   宗主思索片刻,答:“我印象之中未曾见过你,但初见你时却觉得颇为熟悉。”   鹊舟笑笑,说:“既然熟悉,那便多留我在宗门内几日吧。”   “留你在宗门内倒是无妨,可你能告诉我原因么?”宗主倒是很好说话。   鹊舟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你们这儿风景还不错,想多看几眼。对了,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鹊舟指向原本是砚池峰的方向。   宗主看了眼,答:“那山无名。”   鹊舟挑眉,“没有哪位长老认领一下吗?”   宗主摇头,儒雅笑道:“或许以后会有吧。”   鹊舟嗯了一声,说:“你可以离开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宗主觉得此人还挺厚颜无耻的,但也很是有趣。他失笑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真就离开了。   鹊舟并没有觉得宗主会真的百分百放心把他这个不速之客留在宗门里,他猜宗主在离开前应该在他周围留了一点感知力,能随时监视他的动态。   鹊舟并不介意被监视,反正他也没有打算干坏事。   第二天,魔军未来。   第三天,魔军还是未来。   鹊舟觉得这不太对劲,文砚该不会是用力过猛把时光倒流回很早以前了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可能性应该不大。   鹊舟在第四天中午于宗门内找到了一名曾经被他判定为魔修的弟子,他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很直接地把这位弟子带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里,问他是否是魔族的人。   弟子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即怒不可遏道:“你胡说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可能和魔族扯上关系?!你少血口喷人!”   鹊舟见他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用一种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看着他,意味深长道:“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就说我与魔族有关?!我认识你吗?!”弟子觉得鹊舟简直是不可理喻。   鹊舟又观察了他一会儿,确实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暂且放过了他,说:“好吧,是我错怪你了。你跟魔族没关系,但是你最近是否有什么心事呢?就是比较容易逼你走火入魔的那种事儿。”   弟子这回没能很有底气地回应,因为他还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烦恼,或者说小执念,总之还真挺容易叫人稍不注意就走火入魔的。   不过弟子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只说:“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鹊舟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走吧,我不问了。”   弟子想走,但又不想走。鹊舟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过于古怪和让人在意,不走吧,他会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待着很莫名其妙,走吧,他又不太甘心就这么算了。   这可是张嘴就污蔑自己的人啊?怎么能轻易算了?   弟子正犹豫间,鹊舟已经自顾自离开了,等到弟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鹊舟早就没了踪影。   鹊舟又找到了其他几个曾是魔族奸细的弟子,在挨个接触过一番之后,鹊舟发现这些人虽然都有各自的小烦恼,但就目前来说他们全都没有要堕魔的迹象。   难道真是时间倒退得太猛?可也不像这么一回事。   这些人的堕魔绝对不是一朝一夕间集体完成的,每个人堕魔都会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或长或短,所以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些曾经的堕魔者里总该有那么一个两个是已经堕魔了的,而不是全都未堕魔。   鹊舟越想越觉得怪异,而且他在登云宗里逛了这么多圈,好像一直都没有碰到过他那个堕魔的哥哥。   是那个想要鸠占鹊巢的家伙还没入宗门么?   猜测没有意义,鹊舟索性直接趁夜飞回到原身主角出生的那个小村庄里。   小村庄的夜晚,家家户户都熄了蜡烛,只有一只半夜不睡觉的不知哪家人养的大黄狗在察觉到鹊舟的到来后汪汪吠叫了起来。   鹊舟并未在意那吠叫声,他找到了原身曾经住的那座房子,他在原身父母的房间外把窗户戳了个洞,悄悄往里看一眼,见原身的父母正睡得香甜。   鹊舟于是换了个方位,找到原身哥哥雀翔的房间,如法炮制又在窗户上开了个洞,发现房间里竟然也是有人的。   雀翔还真的没有入登云宗?可观雀翔身形,已经到了该在登云宗里的时候了啊。   鹊舟越查越发现这个被重启过的世界处处透露着诡异气息,他觉得文砚一定做过什么别的事情,这一切绝对不单是时光倒流这么简单。   通往魔域的门到底在哪里?他要亲自去魔域看一眼才行。   鹊舟在白天时找人打听了一下最近江湖上是否有魔物的踪影,未果,于是他只能换一种思路。   他该如何亲自开启连接人界和魔界的大门?   鹊舟先是来到了曾经魔域大门所在的地方,这里有一个镇子,镇上白天人来人往,不太方便鹊舟行事,所以鹊舟等到了晚上。   站在曾经是魔域大门的地方,鹊舟开始尝试调动自己体内的龙的力量。   虽说他化龙成功后只强化了他从猪笼草身上剥夺来的吞噬能力,但龙本身还有其他的能力。   鹊舟想,或许龙是拥有一定的空间之力的,如果他能调动出这种力量来,说不定能打开一条连接魔域的路,然后他就可以先去魔域把那些魔族一锅端了,就算它们很多年以后还可能再生,但那些都是后话了,与他无关。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鹊舟很快就发现他好像不是一只拥有空间能力的龙。   也是,按照正常通关思路来讲,他的龙体肯定不会是破局的关键,因为这是他从世界之外获得的力量,属于开挂作弊。那么抛开他的龙体不谈,这个世界肯定是有一套正常的通关方法的。   那个方法会是什么?   就在鹊舟思考的过程中,一个声音突兀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顺利完成任务‘消除邪祟,拯救苍生’,您可选择继续游戏或在三秒后自动登出游戏。”   鹊舟实打实的懵了一下。   他怎么就完成任务了?他刚刚有做什么吗?   鹊舟正迷惑间,他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随即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鹊舟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人,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最后他选出最合理的那一个,问面前人说:“你把魔域里的魔全都杀干净了么?”   文砚看着鹊舟,身侧的拳握紧又松开。好半晌,他才嗯了一声,说:“时间倒退让它们也都重生了,我杀了它们,现在人间已经安全了。至少在千年之内是安全的。”   鹊舟呼出一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原来文砚就是那个破局的关键。从始至终都是。   也是,文砚是灵树化身,哪怕扎根于魔域,哪怕被魔族蛊惑成为被魔族安插在人族的奸细,灵树也始终是带着几分神性的。   灵树无论如何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人族渡过难关,因为他是被仙人赐予人族的礼物,只要他不死,人族就总还是会有希望的。   只可惜自己发挥失误,没能一命通关这场游戏。鹊舟心里对此还是有几分遗憾,不过这些都是最不要紧的小事。   “当树的感觉怎么样?”鹊舟问文砚。   文砚想了想,评价说:“一般般吧。”   鹊舟听文砚这语气,挑起一边眉毛,问他:“你想起了多少?”   文砚答:“全部吧。”   答完还冲鹊舟眨了下右眼。   鹊舟觉得也是。如果大少爷现在还是只有复活场的记忆的话,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应该扑上来痛哭流涕了。   唔,好像有点夸张。   鹊舟甩开脑子里的一些奇怪画面,说:“既然全都想起来了,那临走之前,给我解个惑吧。”   “什么?”文砚洗耳恭听。   鹊舟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录了灵树相关信息的册子,问文砚:“这是谁写的?”   文砚摆出一副可怜的嘴脸,说:“就问这个么?”   鹊舟说:“替我解个惑吧,我比较想知道这游戏的正确通关方法是什么。”   文砚哦了一声,为鹊舟好像不是很关心他感到一点点的不爽,但他还是老实答了,说:“我写的。本来是想让宗主转交给你,你看到了应该就知道我的身份和作用了,然后就可以借助时间之神留给我的那力量让一切重启,重启之后我应该会帮你们消灭掉大部分的魔物吧。”   “所以我直接去魔域找你其实是冲动了。”鹊舟淡定点评自己的失误。   文砚摇头,说:“不是失误,只是人之常情。”   鹊舟觉得自己的拳头稍微有点发硬。   去他大爷的人之常情。 第266章   鹊舟发现他和文砚在交谈时经常会生出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可能是因为文砚这个人本身就有一点欠揍吧,只是他身上的少爷光环太重,把这种欠揍感给压制下去了。   鹊舟选择性无视掉那句人之常情,继续盘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那两个你是怎么回事?”鹊舟问。   文砚答:“我在魔域长大,到可以化形的时候,魔王找到我让我卧底人族,我来了,但人设不好,太过冷清无趣。我闲不住,自己折了自己一截枝桠,捏了个壳子出来,装着我一部分神识替我在世间到处走走。”   “那这书上的其他科普呢?你都是从哪里找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鹊舟又问。   文砚又答:“编的。”   鹊舟无语片刻,扔了书,说:“那那些原本因为心魔堕了魔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时间倒流后他们本该有的心魔全都没有了?”   “因为我吧。”文砚说,“我身上有时间印记,在时间倒流停止后,我自身仍然可以继续到前边的时间线里去,那些心魔应该在出生前就被我扼杀了。”   “那……”鹊舟顿了顿,随后继续问道:“那你在让时间倒流前,知道这些么?”   文砚这次沉默了数秒后才答:“不知道,但可以赌一把。我既然是神送给人间的礼物,那总不能是一次性的吧。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鹊舟面无表情盯着文砚看了一会儿,在把文砚看得后背发毛后才歪歪脑袋,说:“在时间倒流前,你就恢复全部记忆了么?”   这次文砚回答得很快,也很轻松。   “当然。”文砚说。   鹊舟嗤笑一声,一个字也没信。   真的轻松和故作轻松还是很好分辨的,文砚这演技多少有点过了头。   在没有游戏外的记忆之前,赌赢了,皆大欢喜。可赌输了呢?   鹊舟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想要揍文砚了,就算有时候会想揍,但那种冲动应该可以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文砚说。   鹊舟摇头,“都不重要了,我要走了。”   文砚嗯了一声,前倾身子凑到鹊舟耳边轻声道:“等我。”   鹊舟感受着扑打在颈侧的呼吸,耸耸肩,不置可否。   文砚按住鹊舟肩膀,复又说了一遍:“别乱走,等我。”   -匿名:yoooooo!   -匿名:啊啊啊啊啊啊啊!   -匿名: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文少离开游戏要去找主播见面了是吗!   -匿名:我就说他们是玩儿真的!之前谁说大少爷只是玩玩而已的?给我站出来挨打!   -匿名:啊我死了,这是我能听的吗?   -匿名:等等等等等!小叫花子你一定要等文少去找你啊!可千万别跑了!   -匿名:笑死,我也觉得小叫花子会跑路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匿名:你们多虑了吧,主播不可能跑,你们没看出来他俩是两情相悦双箭头么?跑什么跑?   -匿名:有富家少爷包养,这主播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跑?   -匿名:怎么弹幕有些人说话就这么让人讨厌呢。   -匿名:啊啊啊啊我已经开始幻想他们见面的一千种姿势了呜呜呜!   -匿名:细说姿势,我有个朋友想听。   ……   面对文砚的第二次“恳求”,鹊舟这回应了一声,然后就在脑内召唤系统把他给传送出游戏了。   在彻底脱离游戏的那三秒钟时间里,鹊舟最后看了眼夜色里的这片修仙界,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终于结束了。尽管这一场玩得一点都不好,尽管最后赢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荒唐,但终于是要结束了,他距离他的最终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他该感到轻松么?有一些,但短暂的轻松过后是更加的沉重与忐忑。   他的计划真的可以成功么?这期间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他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意识回笼,鹊舟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全息游戏舱内的情景。   鹊舟打开舱盖坐起身,先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内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后,他才从游戏舱里翻了出来。   在游戏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鹊舟这会儿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身心俱疲。他径直去了狭小的浴室,让温水把他从头浇到了脚。   鹊舟其实没有打算真的等文砚,因为这里之前已经被地下拳场的那些人找到过一次了,虽然那次侥幸糊弄了过去,但那群人不是傻子,他们或早或晚还是会找回这里。   鹊舟不希望自己的计划最后失败在那群眼里只有钱的人手上,所以他是打算先离开这儿的,然后随便去哪个地方待着,一直躲到魔晶集团邀请他去参加发布会的那一天。   可既然文砚坚持要他等,他稍微等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嗯,如果能去大少爷的领地稍微待上一会儿也不错,至少他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人有时候不用那么要面子,该向别人求助的时候就求助好了。   可事与愿违,在鹊舟冲完澡从浴室出来时,他的耳朵敏锐捕捉到了外界传来的声音。   有人在朝他这个老破小的地下室靠近。   鹊舟瞬间便警觉起来。他根本没有想过来人会不会是文砚,因为他在游戏里和文砚实在是太熟了,就算他没办法完全分辨出大少爷的脚步声,但至少可以肯定有些脚步声绝对不是大少爷发得出来的。   是拳场的人找过来了么?反应还挺快。   鹊舟快速将衣服穿好,把屋内所有的重要物品一股脑地丢进一个黑色挎包中。   外面的人已经来到了门前,笃笃笃敲了好一会儿的门。   鹊舟没有回应,外边的人也没有停止敲门的意思。   又敲了几声后,那人吆喝道:“有人吗?家里有人没啊?我们是社区检查煤气天然气的!”   鹊舟半个字都没信,也没吱声,就沉默地站在门边等待着屋外人的下一步动作。   那人又吆喝了几声,见屋里没人回应,便停了敲门的动作,不再伪装,直接向身侧人吩咐说:“没人,撬了,进去看看。”   “得嘞。”另一人答,紧接着鹊舟便听见门锁被什么东西撬动的声音。   鹊舟屏住了呼吸,后仰着让自己更加紧密地贴合在墙壁上。   咔哒。   锁被撬开了,门紧接着被打开。   地下室的门是朝里开的,这是鹊舟当初故意找装修师傅做的一个小细节。   当门板被朝内推开时,鹊舟的身影刚好就能被门板挡住。   屋里没有开灯,在屋外的人进来前,鹊舟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便朝着屋里最深处扔了过去。   这微弱的一点声响足以吸引走外边两人的注意力。   两人立马冲了进去,直奔声源处而去,半点都没有把注意力分给门板的后方。   鹊舟趁那二人不注意的功夫,悄无声息绕出了门去,而后二话不说朝楼上飞奔。   等地下室的两人听见动静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鹊舟已经撒丫子跑出单元楼了。   鹊舟不是没想到过自己会被拳场的人找到,所以他很早之前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现在的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往前狂奔,等甩开了那些追兵后,他就可以偷溜去另一个藏身之所。   可惜好巧不巧的,他的逃生路线上竟然还有人在堵他。   那是两个穿着打手服的壮汉,他们初一看到鹊舟时,并没有认出鹊舟就是雇主要他们抓的人。这也不怪他们,鹊舟跑出来前刚刚洗过澡,脸上身上都很干净清爽,再加上他人长得不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该被围追堵截的人,反倒像一个出来跑步锻炼的大学生。   嗯,如果他身上没有背着包的话,两个大汉可能真就把鹊舟给放过去了。   谁家好人出门锻炼还挎着那么大个包啊?!   眼看着大汉就要怒目圆睁地朝自己扑来,鹊舟紧急调转了方向,斜冲进小区绿化带里一路沙沙沙咔嚓咔嚓咔嚓地跑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看来胡岳的那帮子小弟们是真的被胡岳上次那番威胁的话给吓到了,抓他竟然如此尽心尽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胡岳上回不就说过一句三天之内找不到他人就让这群人全部滚蛋么?滚蛋就滚蛋呗,又不是什么铁饭碗的工作,何至于此。   鹊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步履如飞地冲出了小区。   小区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斑马线前的红绿灯闪烁着绿光,倒计时上显示还有三秒就会变成红灯。   鹊舟赶在等待绿灯的车辆们起步前冲过了马路,到马路另一端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那几个追兵暂时被车流阻拦在了对面,便很是有礼貌地冲他们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有缘再见。   重新回过头,鹊舟刚要继续跑路,却不料一头撞上了另一人的脑袋。   两人都被这一撞撞得停滞了一下,随后是那人先回过神来,一把扣住鹊舟手腕,把鹊舟拽向街边停着的一辆豪车。   鹊舟没有挣扎,在那一撞之后,他甚至长舒了口气。   “我说大少爷啊,别突然出现在离人那么近的位置可以吗?这要是不小心撞晕了,我死了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鹊舟无奈吐槽。   文砚拉开豪车后座的车门,一把把鹊舟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先吩咐了司机开车后,他才转头看向鹊舟,说:“抱歉,我本以为我安插在附近的人手能暂时护你周全,没想到他们全被引开了。是我来晚了。”   鹊舟唉了一声,摆摆手道:“这又不怪你,你来本来就是帮我的忙了。这些事情,我本来该自己面对的。”   “那以后都一起面对吧。”文砚说,“各种事情。”   “啧。”鹊舟扶额。这么见缝插针的么? 第267章   文砚直接把鹊舟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文砚的住所跟鹊舟想象中的差不多,是在一片别墅区里,独栋独院,光是院子就得请专门的园艺师傅来打理。   别墅内部装潢倒是比鹊舟想象中的要简单一点,不过一想到这是文砚的房子,他就觉得很合理了。   文砚这样的人,大概也搞不出什么花里胡哨富丽堂皇的装修来。   “这里很安全,在发布会开始前你都先住在这里吧,游戏舱回收的事情我来处理,还有那些地下拳场的人,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不再找你的麻烦。”   文砚走进了宽敞且明亮的有着落地玻璃窗的客厅,边说边回头看了眼,见鹊舟还站在玄关那里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文砚道:“直接进来就好。”   鹊舟说:“不好吧,我鞋上蛮多灰啊泥啊什么的,就算大少爷请得起人来打扫,但也没必要让这种明明可以避免的事情发生,对吧?”   文砚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返回到玄关前,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摆放在鹊舟脚边。   “先穿这双吧。家里很少有人来,一直没有准备新的拖鞋。之前我虽然想过要接你过来一起住,但那会儿你还没答应我要和我在一起,就还没来得及准备。”文砚解释道。   鹊舟倒是不嫌弃,毕竟他来到这个地方,只有这个地方嫌弃他的份儿。只不过看到大少爷亲手给自己拿鞋还蛮让人不适应的。   说来也是奇怪。在游戏里鹊舟和文砚的相处加在一起也有个好几年了,按理来说他们早该很熟了才对,可在现实里,鹊舟看着文砚,还是会有种不可抑制的拘谨感。   这种拘谨感可能是由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带来的。在游戏里的时候,他们的人设或许也有着天差地别的地位差异,但游戏到底是游戏,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游戏角色的富贵就对这个角色毕恭毕敬,哪怕是一国之主站在自己面前,玩家最想干的事情估计也不是下跪,而是想坐到一国之主的王座上看看那跟普通椅子有啥不一样。   但现实里不同,鹊舟说到底也不是个游戏人生的主,没办法把现实当游戏玩儿,当他在现实里直观地感受到文砚这家伙的富有和自己的贫穷以后,他就没办法再像游戏里那样很轻松的跟文砚相处了。   文砚大概是看出了鹊舟的这种拘谨和不适应,他有些懊恼地说到:“我要不是我爸的儿子就好了。”   鹊舟换鞋正换到一半,闻言疑惑抬头。   文砚说:“我很菜的,没有我爸打拼的这一切,我住不起这儿,所以不用太把这里当回事儿,也不用太把我当回事儿,就当是来普通朋友……唔,普通男朋友的家里来普通地串个门就好了。”   鹊舟默了默,道:“文砚,你觉得如果有一个比你境遇强很多的人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自己其实没那么好,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会是什么心情?”   文砚说:“我会觉得他下意识把我当成了低他一等的人,所以他才会自降身份来向我靠近。”   鹊舟不语,就用一副“所以你先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的表情看着文砚。   文砚说:“所以你看,我的素质和情商也不怎么高的,你完全没有必要感到拘束,因为你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很多。任何的金钱地位都是身外之物,如果你觉得现实中的我很陌生,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也可以抛开游戏里的那些进度重新谈个恋爱。嗯,如果你还看得上我的话。”   鹊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说,文砚这么努力地想要让他放轻松的样子很笨,但好像真的挺有效的,他这会儿确实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   说到底,这些拘谨局促都是他自己的问题,跟文砚其实没多大关系。   鹊舟活这么大,今天也是头一遭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个自卑的人。以前他在地下拳场遇到过的有钱人也不少,但那些人从骨子里就是烂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当成人看过,也不会因为那些人站在自己面前就觉得自己不配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   可文砚是不一样的,出现在文砚的领地里会让他反思自己是否真的配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太在意了么?因为太在意一个人,因为认真地考虑过是否要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才会好好地审视两人之间的一切差距。   鹊舟忽得嗤笑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   文砚差点儿以为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做错了,心下一慌,刚要开口替自己的笨嘴拙舌辩解几句,就听鹊舟问他:“我要是看不上你,你是不是就任由我走了?”   文砚秒答:“不可能。”   鹊舟又笑了一声。   文砚不知道鹊舟在刚刚那片刻功夫里都想了些什么,鹊舟这一笑让他明显地感觉到先前那种拘谨感已经完全的从这个人身上消失了。   “行了,以后也别说自己菜了,你要是真的菜,早就被网上那些人喷得体无完肤了,哪里能有那么多人管你叫干爹?”鹊舟拍拍文砚的肩膀,绕过文砚先文砚一步进了客厅,左右环视一周,问:“你家里没人么?”   “没。”文砚跟了上去,“我不喜欢别人来我家里,我爸他们也很少来。网上那些言论我很少关注,不过工作上的事情我确实还有得学的。嗯,需要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么?”   鹊舟摇头,“先说说正事儿吧,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帮我查关于我爸的事情,有查到些什么么?”   文砚见鹊舟想谈正事儿,便让鹊舟去沙发上坐下,自己找了两个杯子倒了些白水来,放下后坐在鹊舟身侧,说:“查到了他的大概位置。这么多年过去了,魔晶集团那边的人早就放松警惕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人随时可以将你爸从那个地方带离。不过带走他后魔晶集团肯定会很快知道这个消息。”   “好。”鹊舟说,“先不急,可以的话,我想等发布会那天再行动。”   “嗯,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得付出代价才行。”文砚说,“你有想好发布会那天的计划么?”   计划鹊舟当然是早就做好了的,无非就是在发布会那天借着全球直播的机会,把魔晶集团做的那些事给说出来,就算负责直播的那些人能够反应迅速的掐断直播,但只要他有一句话被传了出去,这件事都会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但那之后呢?在引发全网关注后,后续该怎么处理呢?这些事情鹊舟以前没有太仔细得去想过,因为他只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在发布会上说出那些话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在他原先的设想里,他可能都没办法全须全尾德离开发布会现场。   其实说到底,鹊舟在认识文砚之前就没想过他能在讨回公道的前提下还能保证自己和他爸鹊归山都好好地活着。   文砚见鹊舟迟迟不语,明了了,这让他心里有些难受和后怕。   要是他没去参加这次的游戏NPC体验功能内测,要是他没遇到鹊舟,鹊舟最后会怎么样?文砚不是很敢去想。   “交给我吧。”文砚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如果有他帮忙的话,到时候发布会现场的直播应该不会断。这么大个事情,我想警方那边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鹊舟相信文砚说的话。   如果说整件事情只由他自己去完成的话,哪怕这件事的热度再高,以魔晶集团的财力和董事长的身份地位来看,热度最终都会被压下去,并且也不会有人还他一个公道。但如果有文氏集团的大少爷在背后撑腰,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   鹊舟啧了一声,很认真地对文砚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交易不是么?”文砚说。   鹊舟想起来他之前和文砚在丧尸世界里做的那笔交易,哼笑一声,“你倒是还记得。”   文砚说:“当然要记得。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想再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交易了。”   鹊舟知道文砚的意思,这家伙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   鹊舟耸耸肩,说:“随便你好了。”   文砚有些开心,但又有点警惕地问:“这是一种答谢么?”   鹊舟想了想,摇头,说:“虽然有些时候人为了达成某些目的需要不择手段,但出卖我自己来换取大少爷的帮助应该不在我的手段考虑范围之内。”   文砚觉得自己听懂了鹊舟的意思,但他又不是很敢立刻确认这一点,所以他问:“你的意思是……”   “你之前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鹊舟说着,眯起眼睛顿了顿,在文砚掩饰不住雀跃的目光注视下接着道:“但游戏和现实不一样,现实里我们只认识了六天不到的时间,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适应一下吧。至少……先让我做完我最想做的事情。” 第268章   鹊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一切,文砚对此并无异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欣慰。   既然鹊舟没有打算用敷衍的态度来应付他,那不就说明鹊舟心里是真的有他么?   文砚等得起,他也知道对于鹊舟而言,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鹊舟心里的担子太重,在那块重石落地之前,鹊舟根本不会允许自己耽于享乐。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得完美的让那块大石落地才行。   文砚变得忙碌了起来,他联系了很多人去打点各种事情,以期最后一切顺利,不要出现任何的差错。   鹊舟也没有闲着。   文砚在鹊舟住进自己别墅的第二天就带回来了一位律师,鹊归山当年被绑一事的来龙去脉和各种细节上的信息线索都需要由鹊舟来向律师提供。   不但如此,魔晶集团那边也开始有专人负责与鹊舟联络对接,询问他一些关于游戏的事情,类似于用户问卷调察,只不过比起问卷的官方和僵硬,真人对话要更让人舒服一下,就好像是在和人聊闲天。   “玩了这么多天的游戏,您的整体感受是什么样的呢?”联络员问。   鹊舟答:“感觉很漫长,要是每场游戏的时长能短一点就好了,毕竟谁也不想二十来岁的壳子里住着个七老八十的灵魂吧?”   “哈哈,是这样的没错,我们后续打算出一个个性化设置系统,在游戏开始前玩家可以自行修改设置,设定一个自己喜欢的游戏时长。”   “哦,听起来不错,很人性化。”鹊舟夸赞道,实则心里半点波动都没有。   联络员又问:“那您觉得让您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场游戏呢?是第一天的校园虐渣,还是第二天的魔法世界,还是第三天的丧尸……”   “校园吧。”鹊舟打断了联络员的逐一列举。   “为什么?”联络员追问。   鹊舟本是随口那么一说,但现在联络员问他原因,他想了想还真觉得第一场游戏是他印象最深的一场。   “因为新奇吧。”鹊舟说,“毕竟那是第一次玩这种全息游戏,新鲜感很足。而且任务体量小,适合我们这种正常人,后边其他的任务都太大了,难做,大部分也没个明确的方向,玩挺累的。”   “嗯嗯,还有别的让您印象深刻的点吗?”联络员再次追问。   鹊舟背靠在松软的客厅沙发上,慵懒地啊了一声,说:“有吧,那会儿我还不知道NPC也能是真人扮的,从感情层面来说还比较真情实感。”   鹊舟说完这句,坐在沙发另一头正通过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的人一下子就不动了。   文砚缓慢抬眸,看了鹊舟一眼,发现鹊舟的视线刚好也正落到他的身上。   文砚挑了挑眉,用口型向鹊舟重复道:真情实感?   “您说的真情实感具体是指……?”同一时间,手机听筒里也传来了联络员的声音。   鹊舟笑笑,说:“就是想着游戏结束以后再也见不到某个NPC了,心里觉得有些遗憾吧。”   鹊舟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文砚没有移开过,看似是在回答联络员的问题,实则百分之九十都是在逗某个不认真工作的大少爷玩。   文砚抿了抿唇,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其实第一场游戏对文砚来说也是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场,因为在那一场游戏的最后,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过鹊舟对他的喜欢。   不是虚假的,不是欺骗,不是交易,就是真真实实真真切切的喜欢。   哪怕他当时在鹊舟眼里只是一个NPC,一串数据。   “嗯,对啊,后来知道有些NPC天天都能见着以后就不怎么真情实感了,死就死吧,反正也不是真的。”鹊舟说。   文砚:“……”   联络员说:“哈哈哈,这倒是,知道是假的以后就很难再真情实感了。那您觉得这么多场游戏玩下来,有什么让您不舒服的地方吗?”   鹊舟把视线从受伤的文小狗身上移开,答说:“有吧,还蛮多的,这是能说的么?”   “当然可以,游戏目前还不是最终完成体,您作为测试员,当然可以把游戏中存在的问题反馈给我们,这样我们也好进行改进。”   “好吧,那我说了啊。”鹊舟说:“第一个还是时间问题,有些游戏的时间太长了,中间大部分时间都让人觉得很无聊。第二个是部分任务的难度太大,可能需要二刷三刷才能找到方法通关,我建议搞个存档功能,可以随时回档重来。第三个,你们的那个NPC体验模块的记忆屏蔽功能太差劲了,优化一下吧。第四……”   鹊舟叭叭讲了一大堆,听得联络员都要维持不住面上的微笑了。   不是,他们公司这游戏有这么多问题么?但又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他根本无法反驳。   联络员之后强颜欢笑的又和鹊舟聊了些别的,聊完后,他最后问鹊舟:“吴先生,在结束我们今天的谈话前,我想最后请问一下关于您的个人身份问题,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回答。”   鹊舟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说:“你问,我听听看。”   “是这样的,您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位……唔,流浪汉对么?”联络员问得小心翼翼。   鹊舟答得倒是大方,“算是吧,有什么问题么?”   鹊舟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毕竟不是吴连本人,就算他之前和给他吴连身份证的那位地下拳场的常客约定过,他负责打假赛,常客负责解决他的身份问题,但万一他的真实身份还是被魔晶集团查出来了呢?   不过事实证明鹊舟多虑了,联络员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发现了鹊舟冒名顶替吴连的样子,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说:“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您在游戏中的表现很突出,各方面能力都很不错,不像是一个会流落街头的人。我们这边就比较好奇,您是因为什么才开始流浪的……我知道这有一点冒犯,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没什么不方便的。”鹊舟说,“因为时运不济吧,遇到了些脏东西,不得已才只能流落街头。”   “这样啊……抱歉,但我相信以您的才能,必定会扭转局面的。”联络员说。   “借你吉言。”鹊舟笑笑。   文砚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鹊舟那是在嘲笑还是真的在感谢敌方阵营的人送来的祝福,总之在对面挂断电话后,鹊舟的笑立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你说魔晶集团的人会细查我们这些测试员的身份么?”鹊舟问文砚。   文砚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沙发前的长桌上,说:“其他普通测试员的可能不会查,但你这种会被评为最佳测试员的人的身份,保险起见,他们应该会详查。”   鹊舟哦了一声,心里不太有底。   文砚说:“不过没关系,魔晶集团那边查这些信息最厉害的人已经被我收买了,所以他们应该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吴连,或者说吴连就是你。”   鹊舟微讶,“这也是能收买的么?”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文砚说着,怕鹊舟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不过我没花什么钱,那家伙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本来就有点交情。”   鹊舟闻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文大少爷为了他好像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在想什么?”文砚见鹊舟不说话,还一副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模样,没忍住问。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你在付出,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鹊舟闷声答道,“细算起来,我好像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不觉得不公平么?”   文砚没想到鹊舟在想这个事,他眯眼沉吟片刻,摇头答说:“没有公不公平一说吧,喜欢一个人,想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其实你也帮了我很多,只是那些都不是金钱、权力可以做到的,所以你会下意识的忽略它们。可那些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不是么?”   “我帮你什么了?”鹊舟不能理解,他是真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帮到这少爷了。   文砚张口就来,“很多啊。比如我缺爱,你就喜欢我,我结合热的时候你会帮我,我……”   “停停停!”鹊舟连忙打住,一脸无语地看着文砚,说:“这些也能叫对你的帮助?”   文砚说:“为什么不能?我们恋爱脑都这样容易满足。”   鹊舟:“……你还有个少爷样子么?”   文砚:“为什么要有少爷样子?我只是一个恋爱脑而已。”   鹊舟投降,“好了,请停止你的恋爱脑发言。”   文砚很听话,嗯了一声,言归正传说:“总之,忘掉那些有的没的吧,无论是我帮你更多还是你帮我更多,这些都不重要。如果每一份感情都要讲求一个绝对的公平公正,那感情真的还算感情么,我想那更像是一种交易。”   “但我毕竟是接受恩惠的那一方,很难做到完全的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应当吧。”鹊舟说。   “那就更喜欢我一些好了。”文砚忽然朝着鹊舟的方向前倾了身子,他认真注视地着鹊舟的双眼,说:“就把这当做是对我的回报吧,但这绝对不是一笔交易。”   鹊舟嘴角抽了抽,想吐槽又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   但很神奇的,他看着这样的文砚,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真的又更喜欢这人一点了。不是交易的那种喜欢。 第269章   关于《世界魔方》最佳测试员的评选,在测试结束的第三天官方就发了公告。   公告中,游戏方公布了两名最佳测试员的名字和他们的游戏形象,其中一位毫无疑问的是完成游戏场次最多的鹊舟,另一位则是游戏区主播龚天。   其实关于第二个最佳测试员的人选问题,在官方公告出来前,网上很是争论了一番。   一部分人认为,这个名额应该是龚天的,因为龚天的游戏完成度是仅次于鹊舟的,再加上龚天本身自带粉丝流量,直播间从第一天开始就有很多的人围观,各项数据都很能打。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个名额应该是退伍军人杨毅的,因为杨毅和龚天的游戏完成度几乎一样,而且杨毅的直播同样很精彩,只是刚开始他的直播间流量没有龚天那么高而已,但后期直播间中的观看人数也不比龚天少。   两方各执己见,争来争去,没想到最后还是龚天在流量方面更胜一筹,拿下了第二个最佳测试员的名头。   “另一个人是龚天啊。”别墅内,鹊舟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一边享受着正午的阳光一边打了个呵欠道。   文砚仍然坐在沙发上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闻言并不意外,随口答道:“他本就自带几百万粉丝,直播流量数据很高,杨毅在这一点上比不过他。”   鹊舟嗯了一声,忽听叮的一声响,他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封新邮件通知。   鹊舟点了进去,查看一番后,说:“游戏方给我发发布会的邀请函了,说……唔,五天后去他们那边交流一下发布会的具体事宜。是彩排么?”   “算是吧。那种大型直播一般都不会让你这样的重要角色毫无准备的上场发言,他们应该会提前跟你沟通一下到时候要说些什么。”文砚说着,他也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不是游戏方发来的,文砚到底是个少爷,像这种邀请参会的邮件一般会先发到他助理的邮箱里,然后再由助理转达他。   能直接把邮件发到文砚私人邮箱里的人,算来算去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文砚打开了邮件,发件人的ID是一串乱码,但文砚知道这是谁发来的。   邮件内容很简单,主题是一个句号,内容是一行字外加一份附件。   “已拦截,劳烦文大少爷你自己看着办吧。@附件”   文砚点开了附件,附件里是另外一封邮件的截图,邮件主题赫然写着:吴连不是吴连,乃他人冒用证件获得测试资格   文砚不动声色地向下看去。   邮件正文里附上了吴连的个人信息资料,和鹊舟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除此之外,邮件里还有关于鹊舟的个人信息,虽然不是很详细,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于鹊舟的父亲是鹊归山的事情,但里边实实在在把“鹊舟”两个字给写了进去。   鹊这个姓氏可不多见,如果这封邮件真的被魔晶集团高层的那几个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鹊舟的身世问题不可能不被发现。   还好他一直防着地下拳场那边。   前两天鹊舟从地下室逃出的时候,虽然临时用床单遮了一下全息游戏舱,但追鹊舟的那两个人在发现追不到鹊舟以后就重新回到鹊舟的地下室里,把地下室翻了个底朝天,应该是想找到些什么东西回去给胡岳一个交代。   在那样的地毯式搜索下,全息游戏舱的存在不可能不暴露。在发现游戏舱后,地下拳场那些人就算平时再怎么不关注游戏的事儿,也该知道鹊舟消失的这几天是在干什么了。   文砚在得知那台全息游戏舱被外人碰过之后就猜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提前联系了那位收了他千万酬金的在魔晶集团工作的高管老同学,让他帮忙注意一下近段时间发到他们公司或者发给他们集团董事长的邮件或短信。   事实证明,他的小心没有错。   在黑客发来的邮件的最后,对方很贴心地给了文砚一个胡岳的联系方式。   文砚给那个联系方式发去了一条短信,约对方当晚在一个餐厅见一面。   对面过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个好字,文砚猜测对方是把他当成魔晶集团的人了,笑了笑合上笔记本电脑,偏头对鹊舟说:“我晚上有点事,不能在家里吃饭了,你想吃些什么?需要我提前带些食材回来么?”   这两天文砚一直陪着鹊舟待在别墅里没有离开过,两人的一日三餐基本都由鹊舟掌勺完成,文砚一想到自己今晚吃不到鹊舟做的饭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鹊舟说:“不用,冰箱里不是还有那么多菜么,我一个人够吃。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又不是小孩儿,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   鹊舟后半句话虽说是在调侃,但也是他的真心话。文砚那个身份地位的人平时应该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忙工作的路上,哪儿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宅在家里,说白了文砚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但这真的很没有必要。   文砚有点小受伤,说:“你嫌我烦了吗?”   鹊舟无语,警告道:“别犯贱。”   文砚于是清了下嗓子,说:“嗯,我最近工作不多,没必要去公司,等到需要去公司工作的时候我会去的,你不用担心。”   “好吧。”鹊舟说。   “你不好奇我今晚要去做什么么?”文砚问。   鹊舟扫了他一眼,兴致缺缺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的那些工作我又听不明白,不过如果哪天你需要雇人帮你打对家的话,可以找我,但我不太提倡这种行为,多少有点在法律的边缘蹦跶了。”   文砚笑了,“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   鹊舟嗯了一声。这话他还是愿意相信的,因为文砚确实不像是会做那些事情的样子,不然他也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但是……文砚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可是干过的,尽管他打黑拳只是为了活下去。   说起来,等发布会结束后,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这些年的动向应该都会被警方扒出来,如果他最后被抓局子里蹲着了,不知道文砚会是什么心情。   鹊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把自己给想乐了,边乐又边有点替大少爷感到不值。   文砚疑惑,问他:“在笑什么?怎么笑得不太高兴的样子。”   鹊舟摇头,“没啊,你看错了吧。你不是要去工作么?”   “再等等,还早,不想那么早出去。”文砚说。   文砚又在屋里赖了一会儿,赖到快到饭点了才依依不舍地出门离开。   文砚驱车去了和胡岳约定好的地方,那是一家档次不低的餐厅,文砚在那家餐厅里有个私人包厢,不用提前预定,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来并且使用那间包厢。   文砚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一些,他到的时候胡岳还没有来。文砚跟餐厅的前台交代了一声,让他等人来了直接把人带到包厢里来。   胡岳是踩着点进入包厢的,进来后,他看清了文砚的脸,刚要说出口的一声招呼直接卡在了喉头。   胡岳挑了挑眉,在服务生关上包厢门离开后问说:“怎么是你?”   文砚姿态闲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说:“看来你认得我,那我想我们今天的交谈会比较顺利。”   “这话说的,谁能不认得文氏集团公子哥的这张脸呢。”胡岳走到文砚对面坐下,两人之间虽然相隔了一个圆桌,但气氛还是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文砚说:“那还要多亏那天晚上楼道里黑了。”   文砚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胡岳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   那天晚上,指的应该是他带着人去地下室找鹊舟的那晚。鹊舟买的那地下室太破旧,楼道里的灯有和没有一个样,不然他也不至于认不出男扮女装的鹊舟和这位假装醉汉的公子哥。   “我是真没想到,像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竟会为了那样一个家伙装疯卖傻。”胡岳嘲道。   文砚并不在意。他从面前的桌上拿起先前被他倒扣在这里的手机,解了锁让屏幕正面朝上的摆放在桌上的玻璃转盘上。   手机被转盘带着旋转到了胡岳的跟前,文砚微扬下巴,示意对方看手机上的东西。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拍摄的正是胡岳发送给魔晶集团的那封邮件。   胡岳看了,点评道:“你们这种层次的人,果然无所不能。”   文砚说:“废话还是少说吧,你如此揪着鹊舟不放,无非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损害到了你的利益。但他让你失去的东西我全都可以补给你,我们不如做个交换,我给你你想要的,你当他从来没出现在过你的拳场,如何?”   胡岳并未立刻作答。   其实文砚给出的交换对胡岳来说是有益无害的。   文砚说的没错,胡岳之所以一直揪着鹊舟不放,就是因为鹊舟打假赛的事儿害他赔了钱,害他的拳场失了信誉。他把鹊舟抓回去,能做的也只是折磨鹊舟泄愤,那些失去的钱不可能再回来。   但他要是答应和文砚做这笔交易的话,他的钱可以回来,损失可以得到弥补。只是人有些时候就是控制不住的想犯点贱。   胡岳问文砚:“如果我不呢?”   文砚平静道:“那你后半辈子大概都得在牢里度过了。”   “那他也跑不掉。”胡岳讽笑说,“你想亲手送你的小男友进监狱么?”   文砚不为所动,“你是组织领导,他是失足少年,性质不一样,没必要攀比。”   胡岳:“……” 第270章   胡岳最后还是答应了和文砚的交易,没办法,他根本没有理由不答应。答应,他还能弥补之前的损失,不答应,他只会迎来更大的损失。   不过在离开餐厅前,胡岳最后问了文砚一个问题。   他问:“我其实不是很明白鹊舟那小子为什么不惜得罪我也要参加那场游戏的测试,你知道为什么吗?”   文砚抬了抬眼皮,漠然反问:“这跟你有关系?”   胡岳耸耸肩,“一点好奇心,毕竟他在我的拳场待了那么多年,我了解他,他不像是会为了那点什么最佳测试员奖金就不惜代价的人。”   文砚说:“你的好奇心可以死了。”   胡岳:“……”   胡岳来之前是有快速地看过鹊舟的游戏画面集锦的,在那些游戏里,文砚这位大少爷可不像现在这么不好说话。   “支票已经给你了,你和你的拳场从此以后跟鹊舟没有半分关系,关于他的事情你也不必要知道了。”文砚警告道。   胡岳连说了三声好,带着那张巨额钞票麻溜地滚蛋了。   胡岳走后,一直密切关注着包厢这边的动静的餐厅经理敲开包厢门走了进来,问文砚:“少东家,现在需要点菜么?”   “不用了,不吃了。”文砚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领子,边向外走边说:“麻烦你们多清理一遍包厢了,今晚员工餐吃好一些吧,钱记我账上。”   “哪里话,少东家您慢走啊。”经理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许多。   文砚驱车回了别墅,回去路上算了算自己出来的时间,觉得鹊舟这会儿应该刚吃完饭没多久。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出门前就不说自己不回来吃饭了,或者再早一些约胡岳出来。   想到胡岳,文砚自顾自叹了口气。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是想直接把胡岳连同胡岳的地下拳场一锅端了的,但一想到鹊舟当年无家可归的时候是胡岳的拳场收留了他,文砚就没把事情做得太绝。   再说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胡岳不是什么柔弱的兔子,他如果现在把事情做得太绝,指不定胡岳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嗯,端掉赌场的事儿等鹊舟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那时候他再去举报也不迟。   回了别墅,文砚惊讶地发现鹊舟竟然刚做好饭,还挺丰盛的,三菜一汤,荤素搭配。   鹊舟端着盘回锅肉朝餐桌走的时候看到了在门边站着的文砚,也有些惊讶,问他:“不是说出去吃饭么?这么快?大少爷总不会跟人吃快餐吧。”   文砚换了鞋走进屋,说:“人没来,放我鸽子了,我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吃饭?”   “这不多搞了几个菜么?有点费时间。刚好,没吃的话就一块儿吃吧。”鹊舟把回锅肉放到了桌上。   鹊舟这几天虽然也在忙着各种事情,但再忙也有空下来的时候。他闲着没事干,又想到自己如今这寄人篱下的境地,便沉迷起了做饭。   说沉迷其实有点过了,但鹊舟这几天的确每天都得在厨房待上两三个小时。鹊舟以前是会做饭的,以前鹊归山总是在工作室里加班,鹊舟经常都自己待在家里,很早就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后来鹊归山被带走,鹊舟流落到了地下拳场,有一段时间也在拳场的后厨帮工,做过些大锅菜。   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的鹊舟其实很久都没正儿八经的做过一桌菜了,来到文砚这里之后,他就想重新捡起自己的这项技能。反正文砚家里不缺食材,用光了也会有人来补上,而且能做几顿饭给大少爷吃的话,他这个寄人篱下的人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唔,就当是借住费吧。虽然鹊舟知道文砚不需要他付出任何的东西,但寄人篱下的人总得给自己找到点借口来让自己能更心安理得一些吧,不然每天精神内耗下去,鹊舟觉得自己都要变得不自信了。   文砚自己去盛了饭出来坐在鹊舟对面。其实每次选择座位的时候文砚都很纠结。一方面,他想坐得离鹊舟近一点,最好是胳膊稍微动一下就能互相碰到的位置,但另一方面,他又想坐在一个抬起头来随时都能看到鹊舟的地方。   在纠结了最初的两顿饭的功夫后,文砚决定不纠结了,开始午饭坐鹊舟身边,晚饭坐鹊舟对面。成年人嘛,做什么选择,当然是两个都要的。   吃饭时,两人又聊了聊发布会的事情。   文砚说:“我考虑了一下,觉得直接在发布会现场发言揭露他们不太保险,就算我这边能保证直播不被中途掐断,但现场的情况复杂,不排除魔晶集团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打断你的发言。”   鹊舟嗯了一声,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他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文砚说:“我们录一段视频吧,把那些要说的东西还有魔晶集团的各种罪证都录进视频里,我会让人把视频插播到直播画面中,到时候你在现场会安全很多。”   “行。”鹊舟点头,开始反思起自己来,自嘲说:“这么一对比,我最开始的计划跟小学生过家家也没什么区别吧。”   文砚说:“但那是你当时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鹊舟笑笑,“别明里暗里的吹捧我了,我现在跟你待一块儿越久,就越觉得我什么都不是,好像除了会打架之外什么都不会。”   文砚见鹊舟状态不太对,将口中饭菜咽下,正色道:“不用妄自菲薄,你会的东西很多。你别忘了,你在第一场游戏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高中的那些知识点,最后还能考出那样的成绩,那是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那些……”鹊舟不知道该怎么说。   文砚说:“你可能觉得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很少,但那只是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而已。有些话我不是很想说,因为我觉得那些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是……你想过如果没有魔晶集团,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么?”   如果没有魔晶集团,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一点鹊舟曾经也想过,但不敢多想,毕竟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世上也根本没有如果,想再多又能怎样?无非是让现在的自己更加痛恨魔晶集团而已。   鹊舟自嘲的别过脸去,没有和文砚对视。   “是,如果没有他们的鸠占鹊巢,如果我爸后来能找到个正经投资人,他做的游戏现在应该也会火起来,而我按部就班上完中学大学后应当会成为他工作室的一员,或者自立门户自起炉灶,谁知道呢。”鹊舟耸了耸肩,“反正日子应当比现在强上一万倍。不过暂时而言,那些都只是幻想而已,现在的我还是一无所有不是么?在遇到你之前,连反抗都得搭上性命。”   “但以后会好起来的。”文砚坚定道。   鹊舟不语。   “你相信么?反正我是相信的。在把魔晶集团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成为连我这个富二代都望尘莫及的存在。”文砚说。   鹊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乐了。   蛮不合时宜的,但是文砚认真捧他的样子真的蛮可爱的。   “别笑,我认真的。”文砚说。   鹊舟终于分了个眼神给文砚,低低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其实我也觉得我超越你是早晚的事儿,你等着吧,我早晚得让你高攀不起。”   “那不行。”文砚说,“人不能忘本,让你曾经的救命恩人高攀一下不过分吧?”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鹊舟说。   文砚说:“通融一下吧,求求了。”   鹊舟看着文砚没什么表情的脸,眼角弯了弯,“求人不带点儿感情么?”   文砚眨了眨眼,明明脸上并没有作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就是让人看了便觉得他可怜巴巴的。   “通融一下吧。”文砚说。   鹊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无奈道:“文砚,你爸要是知道你以后谈个恋爱是这德行,会揍你吗?”   “他管不着。”文砚说着,想到什么,提议道:“对了,等事情结束之后,要跟我回去见见我爸他们么?”   说完,不等鹊舟回答,文砚自顾自的又说:“不想见也没关系,也没什么好见的。”   鹊舟想到他和文砚初相遇时的情形,不免问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么?你爸管你管太严了?”   文砚摇头,“也算不上不好,反正就那样吧,他们平时工作也忙,我按照他们的规划提前从大学毕业开始接管公司事务后,他们就不怎么管我了。就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吧,我身为富二代没有被他们养歪,他们应该就已经知足了。”   这还是鹊舟第一次听见文砚谈论关于他自己的事情,鹊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文砚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样子。   鹊舟想了想,给文砚夹了一筷子肉,说:“嗯,那就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视频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录么?”   “都可以,需要帮忙么?”   “不用,我自己录吧,到时候录完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吧。”   “好。” 第271章   在一顿晚饭的交谈过后,鹊舟的日子变得更忙了,甚至比文砚这个有工作的人还要忙很多。   鹊舟录了视频,他在视频里详细地把当年魔晶集团犯下的罪行阐述了一遍,然后附上了他从他爸留下的谜题里破解出来的那份《世界魔方》源代码文件。   视频里还附上了其他的一些证据,那些证据都是由文砚提供的,是文砚的同学通过黑客手段从魔晶集团董事长那里偷来的一些和鹊归山有关的聊天记录。   文砚说,在直播当天,他会将所有的证据提交给公安机关,让警方带人前去鹊归山的所在地将鹊归山安全带出,而同行的人里会有人全程直播这一幕。   在那之后的事情,文砚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让鹊舟不必担心,到时候他只用跟随警方前去配合调查就好。   鹊舟对此没有异议,因为文砚的安排用脚趾头想也比他自己的安排强一万倍,他没什么可说的。   在做好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之后,鹊舟就开始自学起了编程和游戏设计相关的知识。   其实这些内容鹊舟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鹊归山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了一些,他是有一定的基础的,所以自学起来也不算多难,无非就是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   刚好现在的鹊舟并不缺这两样东西。   鹊舟学得认真,文砚就惨了。他虽每天和鹊舟共处同一栋别墅里,但除了吃饭的时候他几乎见不着鹊舟的面。   鹊舟的这股劲头让文砚一下子有了种危机感,他觉得鹊舟好像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超越他,变成他高攀不起的样子。   文砚一下子就有了种危机感,每天对工作上的事情更上心了些。   两人间这种无形的较量暂时中止于鹊舟去魔晶大楼的那一天。   鹊舟本来想自己打个车过去,反正他的身份没有暴露的话,他去魔晶大楼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文砚还是不放心,非得亲自开车送鹊舟过去。   鹊舟拗不过,只能顺了文砚的意上了车。   说起来,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真的一点不假,在狂学了几天的知识点后,鹊舟现在跟文砚站在一块儿要有底气了很多,好像终于可以摆出和游戏里一样的态度来了,不像最开始的时候会不自觉的陷入一种自卑怪圈。   车停在了魔晶大楼前的马路边上,在鹊舟下车离开前,文砚说:“万事小心,如果情况不对的话立刻打我电话,我就在附近。”   “我那几年拳也不是白打的,再说了今天去的人也不止我一个,龚天估计也会到,他们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面做什么,你忙你自己的事儿去吧。”鹊舟无奈。   文砚应了一声,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去忙自己事的样子。   鹊舟也不再多说什么。大少爷愿意等就等吧,他还能硬把人赶走怎么的?   进入魔晶大楼,鹊舟出示了被替换过照片的吴连的身份证件,然后便被接引的人带去了某个会议厅里。   如鹊舟所料,龚天今天也在场,不只是龚天,杨毅、杨思奕和其他几个在游戏测试中表现突出的测试员都在,而魔晶集团这边负责接待他们的则是《世界魔方》项目组的负责人们。   今天的这次会面比起鹊舟想象中的彩排,更像是一次交流分享会。负责人那边会问他们不少关于游戏和游戏测试的事情,流程跟之前的电话问卷有些相似,但许是因为人多,现场的气氛要更加轻松欢乐一些。   除了在会议厅里聊天外,项目组的人还带着众位玩家参观了《世界魔方》游戏制作组的办公厅,给大家讲了讲游戏设计方面的事情。而这整个过程都有专门的摄像师负责摄像,鹊舟猜测游戏方之后应该会把视频剪辑出来上传到游戏官网,作为一个游戏正式公测前的预热。   “诶,刚刚一直没来得及跟你寒暄两句,想不到你现实里也蛮帅的嘛。”龚天趁着摄像机在拍摄前边的人的空档,找到了掉在队伍末尾的鹊舟,小声道。   鹊舟随口道:“彼此彼此。”   “这我可不敢当,虽然我一直都蛮自恋的,但比起你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差距。”龚天说着,嘿嘿笑了两声,问鹊舟:“我现在该叫你鹊舟还是叫你吴连啊?说实话,把你游戏名叫习惯了,突然改口叫真名还有点儿不适应,怪怪的。总觉得那名字跟你气场不搭。”   “随便你,一个称呼而已。”鹊舟说。   “那还是叫你鹊舟吧,顺口。”龚天说,说完动作很是自然的把手搭在了鹊舟肩膀上。   鹊舟噫了一声,没阻止,但是调侃问龚天说:“不怪我让果果把你刀了么?”   龚天耸肩,“这有啥,游戏而已。再说了我不是也评上最佳测试员了么?过程虽然坎坷,但是结局是好的嘛,我其实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原本走在前头认真听项目组的人介绍工作室的杨思奕瞧见后方这两人的小动作,特意一点点从前边挪到了后边来。   “讨论一下获得最佳测试员称号的心得。”龚天冲着杨思奕扬了扬眉,一副挑衅的模样。   杨思奕翻了个白眼,“那你们是得多讨论一下到时候在发布会上应该说些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我一个每天直播的主播难道还怕在发布会上说不出话吗?”龚天很是自信,自信完他又想到自己身边那哥们儿的身份,便收敛了一下问鹊舟说:“对了,你在这方面应该没什么经验,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熟。”   “哈,他还用得着你教?”杨思奕觉得好笑。虽然鹊舟在现实里是个流浪汉的身份,但杨思奕一点都不觉得鹊舟真的是个流浪汉。   没办法,气质太不像了。   鹊舟笑笑,说:“好意心领了哈,不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龚天拍了拍鹊舟的肩膀,哈哈一笑道:“哈哈,那就好嘛。”   鹊舟嗯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确实清楚,但清楚归清楚,说不说那些不该说的东西就由不得别人来做主了。   摄像头后来反应过来重新对准了鹊舟和龚天这两位最佳测试员,三人感受到镜头的存在便没再多交流什么私人话题,按部就班地跟着流程配合录完了像。   拍摄完毕后,在镜头之外,项目组的人才终于提到了一些关于发布会的事情。   鹊舟认真听了一下,无非就是先邀请了除他和龚天之外的其他测试员到时候到发布会现场观会,然后又重点留下他和龚天来说了些到时候发布会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等到项目组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鹊舟和龚天又被拉去化妆然后拍了些宣传照。   这项行程倒是在鹊舟的意料之外,不过细想下来也算情理之中。   等照片拍完并且卸好妆后,鹊舟在化妆间门口遇到了一个长相比较出挑的戴着工作牌的男人。   替鹊舟化妆和卸妆的化妆师绕开男人离开了,等鹊舟想走的时候,男人正过身子来挡住了鹊舟的去路。   鹊舟扫了眼男人胸前的工作牌,上边写着顾溪兮三字。鹊舟挑了挑眉,问他:“还有什么事么?”   顾溪兮笑眯眯道:“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今天有个大美人来公司参观,我好奇,翘班过来看看。”   鹊舟被大美人这仨字给无语到了,浑身都感到一阵恶寒。本着不惹是生非不引人注意的原则,鹊舟嗯了一声,权当做没听见,说:“那可以麻烦你让一下吗?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顾溪兮问。   鹊舟说:“回去。”   “回家?你们的参观活动已经结束了吗?”顾溪兮有些遗憾,“唉,我还说我今天工作处理得快,能早点过来跟着你们一起参观一下呢,看来还是工作太多了。”   鹊舟觉得这人蛮奇怪的,有点过于自来熟了,又嗯了一声,说:“那麻烦让一下吧。”   “好哦。”顾溪兮依言侧了侧身子,给鹊舟让开了路。   鹊舟走了过去,也没回头跟这怪人有更多的牵扯,径直朝外走去。   顾溪兮站在原地目送鹊舟离开,掏出手机跟联系人列表里的某个人发了条信息。   -你男朋友真人比游戏和照片里好看多了,看来以后得叫他爸找人把游戏的人物建模系统重新优化一下,不说百分百还原真人吧,但至少得还原个90%吧,不然也太可惜了。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顾溪兮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工作太少了就多找几份工打。   顾溪兮哼笑一声,删了聊天记录,收起手机后把手往裤兜里一揣,晃晃悠悠地走了。   鹊舟在离开魔晶大楼前最后跟项目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出了大楼。   大楼外,文砚的车子停在很显眼的地方,鹊舟满脸无奈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下后还没来得及跟车里的人说一句话,车里人就递了个纸袋子到他面前。   文砚说:“刚买的绿豆糕,蛮酥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应该还是热的。”   鹊舟接了纸袋子,打开来闻了闻,是一股扑鼻的绿豆香味。   “唔,没吃过,但看起来还行。”鹊舟捧着袋子,感受着从袋子里传来的温度,顿时觉得在魔晶大楼里紧绷了一天的精神舒缓了不少。   “对了,你认识顾溪兮吗?”鹊舟忽然问。   文砚嗯了一声,说:“见到他了?”   鹊舟一听文砚这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啧声道:“我就说他这个人怎么怪怪的,果然是你的那位老同学。”   文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么?”   鹊舟被这么一问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可能没有,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吧。” 第272章   《世界魔方》的游戏发布会定在了魔晶大楼聚会后的第五天。   鹊舟为这一天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但临出门前心跳速度还是加快了很多。   “紧张么?”文砚见鹊舟站在门口停了许久,走上前去站在了鹊舟身后,身子贴得很近,下巴几乎要搁在鹊舟肩上。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以来文砚距离鹊舟最近的一次,鹊舟没躲,嗯了一声说:“有一点吧。”   文砚说:“会顺利的。”   “嗯。”鹊舟也觉得一切都会顺利的,毕竟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哪怕有意外发生,他们也可以从容应对。但或许是鹊舟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吧,就算知道一切都会顺利的进行,他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焦虑。   但有这个很靠谱的大少爷在身边陪着的话,这种焦虑应当不会持续太久吧。鹊舟想。   游戏发布会的举办会场不算小,除了能容纳各方媒体和一些界内人士外,游戏方还邀请了所有游戏测试员到场观会。   发布会是全球直播的,各大平台都在发布会开始的一瞬间开启了直播,而无论是哪一个平台的直播间,都在直播开始的那一刻涌入了百万千万的观众。   -来了来了!   -终于开始了啊啊啊!   -谁知道发布会要说些什么吗?   -啥时候公测啥时候公测!急急急急急!   -快公测快公测!!   -刚来,刚开始吗?我没错过啥吧?   -好多人啊!(感叹)   -我就想知道游戏舱多少钱,要是买不起的话我就先撤了。   -我们家小叫花子呢?哪儿呢哪儿呢?镜头给一下啊!   -开场白没必要这么长吧!急急急!   -我靠,尽讲些没屁用的东西,浪费时间。   “喂!谷晓雨,直播开始了你不看吗?”与此同时,某合租公寓内,谷晓雨的合租室友吆喝道。   刚从厕所里出来正洗手的谷晓雨闻言连忙蹿到了电脑前,手上水也没来得及甩干,问说:“开始多久了?”   “才开始一会儿呢。”室友道。   谷晓雨拉了凳子过来坐在室友旁边,正巧看到镜头从台上切换到台下观众席里。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画面当中,谷晓雨不禁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明天有事儿出不了远门,你今天就该在屏幕里看我了。”   “嗐,这有啥,反正有直播可以看,去不去现场都没差别。看开点,不去还省得路上折腾呢。”室友道。   “操,有点道理。”谷晓雨说。   “哎,这个就是跟你一起打复活场那个叫鹊舟的吧?感觉现实里比游戏里要帅很多啊。”室友忽然指着屏幕里的那张被放大给了特写的脸说。   “是,这次发布会的宣传海报里还有他照片儿呢,跟龚天一块儿拍的。”谷晓雨说。   “哦,海报我倒是没看过。”室友说着,眼睛瞥到屏幕上方滚动的弹幕,不解道:“小叫花子是什么意思?”   室友平时不怎么玩游戏,这次会看一个游戏发布会的直播完全是因为这游戏是史上第一款全息游戏,他虽不玩,但也会对这种玩意儿心生好奇。   之前谷晓雨在参加游戏测试的时候,室友也好奇地看过一下游戏直播,但他只看过谷晓雨的直播间,而且看的时候还把弹幕给关掉了,因此他对鹊舟的叫花子人设完全不了解,只觉得那是个游戏玩得蛮厉害的人。   谷晓雨也看到了那些飞快划过的弹幕,解释道:“他现实里好像是个流浪汉,第一次开播的时候有露过几秒钟的现实里的脸,他当时的样子蛮邋遢的。”   “不会吧……流浪汉玩游戏那么好的么?都拿到最佳测试员的称号了。”室友蹙眉。   谷晓雨耸耸肩,“这谁说得清楚,流浪汉也不是刚生下来就流浪的啊,说不定是刚巧这几年遇到了什么困难呢。哎,反正他现在打游戏打出名了,之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室友点点头,“也是哈,看弹幕应该蛮多人喜欢他的,如果他之后做游戏直播的话,粉丝应该会有很多,每天光靠直播间的礼物收益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嗐,说得我都有点羡慕了。”   “哈哈哈,谁不是呢。不过那也得人家本身有实力才行嘛,像我这种没太多实力的,就算参加过测试,之后要做游戏直播估计也没啥人愿意来看。”谷晓雨对自己有清晰地认知。   发布会开场白有些长,但再长也是有个尽头的。等开场白结束,《世界魔方》游戏项目组的总负责人便在热烈的掌声中登上台来开始从各个方面介绍起《世界魔方》这款游戏来。   毕竟是史上第一款全息游戏,无论是现场的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   游戏介绍除了介绍游戏设计理念和游戏中各个模块内容在制作过程中遇到的插曲等等内容之外,还有一个重点要介绍的便是游戏体验。   到这一环节,介绍的主体就将从项目组的负责人身上转移到参加过游戏测试的玩家身上。   这是直播间观众们最期待的环节,因为他们对这个游戏的绝大多数了解都来自于这些直播了六天游戏的玩家们。   “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把话筒交给我们的测试员们吧。”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我要看小叫花子讲话!让他说!让他说!   -啊啊啊怎么不让两个最佳测试员先讲话啊?   -龚天和雀周肯定得压轴吧,先给其他测试员一个讲话的机会咯。   -可恶,我还是更想知道游戏舱多少钱啊!能不能让文少先上去讲两句他们家的产品啊?   “游戏体验这一块儿,就我个人而言哈,我觉得还不错,挺新奇……”   伴随着直播间里的人声,谷晓雨的室友问谷晓雨说:“你的游戏体验怎么样?你还没跟我说过呢。”   “体验还行吧,毕竟那些东西你在现实里很难体验得到嘛。”谷晓雨说,“像什么魔法、修仙这些,现实里也就做个梦能体验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玩儿了。”室友说。   “玩儿呗,反正也快公测了,要等也最多再等一年吧。”谷晓雨说。   “买不起游戏舱啊,肯定很贵吧。”室友道,“我这个收入水平,怕是存个十几二十年的钱都买不起。”   “不至于,以前手机电脑电视机刚出来的时候不是也没什么人买得起么?没过几年不也全民普及了。现在科技发展很快的,今年买不起的东西过两年价格也就降下来了。”谷晓雨说。   “也对。哎,这是龚天吧?复活场一开始就跟你组了队的那个。”室友看向直播画面里的人。   “对。是个游戏主播,我以前就看过他的直播。”谷晓雨说。   毕竟是最佳测试员之一,而且本身又是游戏主播,龚天把自己的游戏体验说得很详细,还给项目组的人提了不少建议。等龚天说完,下一个发言的就到了鹊舟。   当鹊舟的脸再次出现在直播画面中心的时候,弹幕又是好一通沸腾。   谷晓雨啧啧两声,说:“其实我觉得他就算没参加这次游戏测试,之后也会靠他那张脸翻盘的。现在这个社会,靠脸吃饭完全可行。”   室友对此表示了赞同,但赞同完他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问谷晓雨说:“他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室友感觉到了不对,谷晓雨也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鹊舟站起来后的第一段话便是:“关于游戏体验,我只有一点想说。我知道《世界魔方》是一款18+游戏,但里边一些涉及到战斗的内容哪怕对于成人而言也过于血腥和残酷了。我并不排斥这种战斗的玩法,但涉及到杀人的画面是否应该设计得更加游戏化一些呢?你们把那种场面设计得那么真实,是否是因为你们曾亲眼见过或者亲手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杀掉了最初编写出《世界魔方》源代码的那个游戏工作室的其中两位成员。”   -我也觉得有点血腥了,看完有点生理性不啊?啥?   -?   -啥?   -我有点听不懂了兄弟们,有字幕组的人吗?   -???   -啊?   -什么什么什么?我靠,有瓜?!   -啊这……杀了谁?啊?小叫花子你在说什么?   -玩游戏玩疯了?   -不是,你们看台上那位,他好像被打出僵直了。   -这只是在打比方对吗?   -我靠,我头皮发麻了,不是,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有预感,直播马上要被切了。   -不至于吧,要切早切了,这都没切,应该是这人在哗众取宠乱造谣吧。   -不是,现场已经开始骚乱了你们没听到吗?   听是听见了的。原本安静听测试员发言的现场明显已经乱了,先是窃窃私语的声音,然后那些私语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一句很清晰地“怎么回事”透过直播间传递到了千万观众的耳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台上,项目组负责人尽可能维持着没让面部表情崩掉,强装镇定地问鹊舟。   鹊舟说:“你不知道么?你是《世界魔方》的总负责人,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们偷了别人做出来的游戏,还让那些人再也回不了家。” 第273章   人大概是一种天生就八卦的物种,哪怕只是别人随口提的一件小事,在任何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人们也会为之疯狂。   更何况这次的爆料并非一件小事。   直播间镜头里,鹊舟还站在观众席上,在他身边,还能跟他一样保持镇定的人只有文砚。至于其他人,他们一个个或震惊或茫然,全都是一副想要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问的模样。   镜头忽然晃动了起来,直播间一瞬间陷入黑屏状态。   就在弹幕都在扣“完了完了直播被掐了”的时候,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屏幕上突然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但这环境看起来似乎和发布会现场毫不相干,这里更像是……一间书房。   “抱歉耽搁了大家收看《世界魔方》的发布会直播,但不出意外的话,发布会现在应该也进行不下去了,所以暂时先听我讲两句好了。”鹊舟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里,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有几分闲散,但又不失几分的认真。   “其实我不叫吴连,本来应该参加《世界魔方》测试的人也不是我,是我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真正该参加测试的那位叫吴连的人的身份证,替他参加了这次测试。嗯,听上去有点不太光彩,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出现在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前,来跟你们讲一件发生在六年前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鹊舟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眼睛直视着镜头,向所有人做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叫鹊舟,不是游戏里那个雀周,而是喜鹊的鹊,一叶扁舟的舟。跟我一样,我爸也姓鹊,他叫鹊归山,是个游戏制作人,在六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他和另外几个游戏迷一起建了个游戏工作室,《世界魔方》不是他们一起做的第一部游戏,但却是最后一部。”   -我靠,我靠,我靠   -啊啊啊啊啊小叫花子你在说什么啊啊啊!   -卧槽这是什么复仇文的情节吗?!   -兄弟们我刚刚去搜了一下鹊归山,是能搜到的!他们那个游戏工作室叫筑巢,确实出过几款单机游戏,不过比较小众,我都没听说过。   -我也去搜了一下,有个游戏我七八年前玩过啊啊啊!我当时超喜欢玩的,特别有意思,当时还跟同学安利过我靠,我头皮发麻了。   -什么什么什么?我也去搜搜看。   -筑梦?有点耳熟,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我妈还跟我吐槽过,说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以前是做游戏的,做着做着人就失踪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妈就因为这个说做游戏不靠谱,不让我学游戏专业。   -我草……   “具体是哪一年我不太记得了,我爸有天从工作室回家后跟我说他想做一款只有未来才能玩的游戏,一款需要配合全息技术去实现的游戏。我说那挺好,等我长大就能玩了。”鹊舟垂眸,笑了一声,“我问他打算给新游戏取什么名字,他说就叫《魔方》吧,魔方千变万化,不会让人玩两把就腻了。”   谷晓雨的室友用胳膊撞了撞已经呆滞住的谷晓雨,嗓音干涩道:“喂,咱们是不是要见证什么大事的发生了?”   谷晓雨眼也不眨的看着屏幕,愣愣道:“是……吧。”   “你跟他一起打过复活场,他什么都没跟你们说过吗?”室友问。   谷晓雨回过神,眼睛连眨了好几下,后知后觉一般,嘴里接连迸发出好几声卧槽。他一拍桌子,说:“卧槽,这么大事儿他能跟我们说吗卧槽,真的假的啊卧槽,我人都傻了。”   室友同情地瞥了谷晓雨一眼,说:“看出来了,确实有点傻了。”   “嗯,在对《魔方》有了最初的构想后,他们就开始先尝试用非全息的方式把游戏给写出来,这个过程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等游戏有了雏形,他们就带着他们的成果去拉投资了,毕竟没有资金和技术上的支持的话,光靠他们几个人是不可能让《魔方》以全息游戏的姿态亮相于人前的。”视频并未停下,鹊舟还在自顾自地往下陈述着。   “很不幸的,他们找上了魔晶集团,这个在游戏界排行前三的龙头企业。”   “当时的谈判现场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因为那会儿我才十四岁,无法与他们同行。我只知道那场谈判失败了,我爸回来的时候情绪不是很高,但他说没关系,他们之后还会联系其他企业继续谈合作。”   “可是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因为在那天之后的第三天吧,我爸很匆忙地赶回了家,他把我放到了空调外机上,让我躲好。然后我就听见有人闯进了我们的家里,在一番争执后,我爸被带走了,我也从天开始就成了你们之前认知里的那样,一个……流浪汉?或者叫花子,随便吧,反正无家可归,只能每天翻翻垃圾桶维持生命。”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爸的失踪和魔晶集团有关,是后来魔晶集团放出了《世界魔方》的概念PV,我才逐渐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想你们听到这里应该也大概知道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了吧?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因为事发时我年纪较小,没能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好在我爸在失踪前应该就预料到了什么,他把存有《魔方》源代码的笔记本电脑提前存放在了一家商场的储物柜里并给我留下了一些线索,我破译线索后找到了那台笔记本,我想这应该能一定程度上的说明我并不是在撒谎编故事吧。”   鹊舟说着把那台笔记本拿了出来,点开某个文件展示给镜头看。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去核查清楚每个人的身份信息了么!为什么他冒用身份证的事情没有被查出来!”发布会后台的中控室内,魔晶集团的创始人谭启哲气急败坏地使劲按动着操控台上的某个按钮。   “关不掉,为什么关不掉?!为什么直播他妈的停不了?!顾溪兮呢?把顾溪兮给我叫过来!让他来关!”   “谭总叫我啊?”被点了名的人适时的出现在门外,探了个头进来欠了吧唧地说。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把这玩意儿给我关掉!”谭启哲吼道。   “不了吧谭总,没用的。”顾溪兮不但不进来,还往后退了一步,说:“系统应该是被植入了病毒,如果不杀死病毒,这场直播是没有办法从我们这边被切断的。”   “那你就去杀!你不是最擅长做这些吗?这都做不到的话我花那么多钱雇你来是干什么吃的?!”   “啊,没办法啊谭总,这病毒不用看都知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黑客编写的,我跟人家比起来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上嘛,比不了的嘛。”顾溪兮说。   谭启哲刚要发作,却猛地从顾溪兮的言辞间洞察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谭启哲瞬间冷静了下来,如鹰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外的顾溪兮。   顾溪兮说:“意思就是这病毒是我写的啊,鹊舟的身份信息也是我查的,你当然发现不了任何问题。我说谭总啊,如果你当初选择跟那个小小的工作室合作,现在照样能靠《世界魔方》赚很多很多的钱,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呢?就为了赚得更多么?嗐,高回报高风险,如今的场面也是你应得的嘛,放轻松,一辈子很快的。”   “托文砚的福,现在的我除了有源代码这一个证据外,还有了些新的可以证明魔晶集团确实非法囚禁了我爸的证据。”提前录制好的视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举动有任何的改变,视频中的鹊舟按部就班地把新的证据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那是一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聊天的一方是魔晶集团创始人谭启哲,另一方是谁不得而知,但通过两人的对话不难看出,另一个人应该是负责安排鹊归山饮食起居和给鹊归山传话的人。   这些对话多是在让鹊归山修改游戏代码中的某个bug或者对某些部分作出优化改良,如果让完全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些聊天记录,恐怕只会认为这是老板和员工之间的正常工作往来,但当所有人都知道整件事的前情提要后,再去看这些聊天记录就会觉得头皮发麻了。   怎么会有人在把一个人囚禁起来后还能那么心安理得的去利用那个人的才华为自己的财富添砖加瓦?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相关的证据我们已经提前转交给了警方,这会儿警察应该已经在救我爸出来的路上了吧。”鹊舟在录制这一段的时候只能通过想象去幻想鹊归山被救出来的场面,这种幻想美中又带着浓烈的不真实感,这让鹊舟唇边的笑意有些发苦。   “我希望他能平安的被带回来,我等重逢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或者十几年?谁知道呢。我其实不怕等,只要这漫长的等待能换来一个公平公正的判决,再多等一些时间也没关系。”   “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很抱歉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世界魔方》的公测日期之后可能也会被推迟。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自己以后玩的游戏是鸠占鹊巢里的那只斑鸠吧?那多恶心啊,是吧?” 第274章   视频结束了,直播间屏幕又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屏幕顶端的弹幕还在飞速滚动。   -救命,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法治社会还搞这些吗我靠!   -前边的,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的,总有些人会为了利益犯法。   -天呐,我都不敢想如果小叫花子没有拿到最佳测试员的话,这件事情最后还会不会被曝光到我们面前来。   -别叫小叫花子了,人家是受害者。   -严查好吧,公测推迟就推迟,谁他妈要玩盗版游戏啊我靠。   -这都不是推迟不推迟的事儿了,这事儿要是真的的话,这游戏说不定就被禁了。   -能不能让鹊舟他爸接手继续做游戏啊?我真的还蛮想玩的……   -我现在只关心发布会现场是个什么情况好吧,小叫花子不会有危险吧?   -现场这会儿估计已经乱套了。   -发布会应该有很多媒体吧,咱们过会儿是不是就能看到新闻报道了?   -危险应该不至于,现场那么多人呢,而且文少也在,文少肯定会把自己男朋友护住的啊,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还有鹊舟不是说报过警了吗?   -那鹊舟他爸爸呢?会不会有危险啊我靠,我害怕。   -谭启哲呢?谭启哲被抓了吗?   -哎!有了有了!   -这是啥?   -好抖啊,是直播吗?   刚刚还漆黑的画面忽然亮了起来,但画面有些抖,不难看出端着摄像机的人这会儿正在快速地移动。   在最初的眼花缭乱过去后,直播间观众们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直播什么了。   “这是要去救人么?”谷晓雨的室友问谷晓雨。   谷晓雨看着画面里那些虽然穿着便服但依旧掩盖不住一身正气的人,不太确定地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跟随着镜头一起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区里。   -好眼熟,这不是我家隔壁的那个小区吗?   -妈耶,吃瓜吃到自己家。   -啥啥啥?有人住这小区里吗?快去看看是不是直播啊!   -不是直播吧,我这里没看到有人从楼下过去啊。   -啊,我想起来了,我家住一楼嘛,二十几分钟前好像是有五六个人从我窗户前边走过去,我当时没当回儿事儿来着。   -鹊舟他爸爸原来一直被关在我们小区吗?我惊呆了都。   -啊啊啊你们没人注意到人有没有被救出来吗?急!   -往下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觉得既然不是直播,然后视频被放出来了的话,应该是把人救出来了吧?不然没必要把视频放出来啊。   -有道理哎。   -进楼了进楼了,我靠我紧张死了!   -啊啊啊啊啊这不我住的那栋楼吗!   -前边的你住几楼啊你没听到动静吗!   -我家顶楼啊!他们应该没上来吧,我真啥动静都没听见!   视频里的便衣小队进入单元楼后并没有要上楼的意思,而是直接在一楼的一户住宅门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先礼貌地敲了敲门,说自己是居委会检查天然气的,但并没有人前来开门。   便衣们对视一眼,不再耽搁,直接破门而入。   跟随着镜头的推进,很多观众都发现门内的景象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他们的想象中,用来囚禁人的屋子应该是有些废土风的,比如家徒四壁,什么装修都没有,连地面都是水泥的。   可现实里,门内的装修很正常,就是一个正常的家的模样。   地面贴了瓷砖,入户有鞋柜,客厅有沙发茶几和电视机……总之,这跟大多数人的家没有任何的区别。   厨房的抽油烟机正在嗡嗡作着响,在便衣们破门而入后,一个手里拿着锅铲身上系着围裙的女人匆匆从厨房里出来,一脸惊悚地质问这些闯入者道:“你们谁啊!干什么的!我要报警了!”   “警察。”为首的便衣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展示给女人看,解释说:“我们接到举报说您家里藏有罪犯,麻烦您配合我们进行搜查工作。”   女人看清警官证后并没有放松下来,她用锅铲指着这群人道:“你们别过来啊,我看你们才像罪犯!”   “抱歉,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便衣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同事们去搜查,自己则负责和女人沟通。   -真不是找错地方了吗?我感觉这里挺正常的啊,根本不像是会藏人的样子嘛。   -现在下结论有点早吧,违法乱纪的事情肯定要掩饰一下的。   -为什么说是罪犯啊?不是来找受害人的吗?   -你只有说是来家里找罪犯的,人家才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你找啊。正常人听警察说自己家里藏了罪犯不都会毛骨悚然然后乖乖让警察们找吗?   -我学心理学的,我保证这女的有问题,她现在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那些都显示她紧张得要死。   -废话,我家里忽然闯进来这么多人我也紧张得要死。   -你那是紧张吗?你那是害怕吧。有陌生人闯进自己家,肯定是恐惧大于紧张的吧,但这个女的她主要是紧张。   -可是这些房间都搜完了,没有人啊。   -没人诶,不会真的找错了吧?   -有一说一,真的会有人把一个大活人藏在这种居民楼里吗?他不会自己呼救求救吗?我觉得藏人应该还是藏在什么荒郊野外的废弃工厂里比较合理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的那种地方。   -会不会有密室之类的?   -电视剧看多了吧,这种小区的房子怎么可能搞个密室出来啊?   -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非法建个密室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哇,这房子还有花园诶。   -对的,我们这个小区一楼的房子都是带个院子的,我家也有院子。哦对,院子里还有个工具间来着,不过比较小,那里应该不能藏人吧。   -卧槽,要是真把人藏工具间里……幽闭恐惧症犯了谢谢。   弹幕滚动间,便衣们已经打开了花园里工具间的门。   工具间的确很小,面积也就三平方米不到。里边堆了些园艺的工具,不多,所以工具间看起来还挺整洁。   -不对劲啊,我家工具间里就算经常注意着收拾了,但还是到处都是泥啊灰啊之类的,这个工具间是不是太干净了一点。   -那些工具看起来都是没用过的,一般铲土的铁锹就算铲完之后会洗,会洗得这么干净,跟新的一样么?   -没人注意院子里的花吗?都是盆栽的,而且开得特别好。不是我说哈,我家里也种花,但是能开得跟外边花鸟市场卖的那种一样好的真的不多,而且个个都得精心照料才行。她家这个爆花的程度和工具的新旧度不太匹配啊。   -卧槽,不会真的有密室吧……   弹幕能注意到的细节,便衣自然也能注意到。   由于工具间实在太小,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进去的这位似乎对寻找密室暗格之类的事十分擅长,手指曲起在墙上地上到处敲敲打打一番,最后目光一凝,回过头对摄像机和工具间外的人说:“找到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响,工具间地面上的其中一块方形砖竟向墙壁那侧滑了进去,露出了一个方形的洞口。   洞口下方有光传上来,摄像头来到洞口上方往下拍去,拍到了一个离地面有五米多深的地下室。   -啊啊啊找到了!   -之前谁说人不可能被藏在这儿来着!出来!   -我靠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被这样藏在我们小区里啊!我前几天还跟朋友推荐我们小区的房子来着,我还说我们这儿治安很好……   -这个不能怪治安吧……治安再好的地方也架不住有有心人要作恶啊。   -下去了下去了!小心啊!下边不会有人拿着枪等着吧!   -前边的清醒一点,枪真的不至于……刀估计也悬,毕竟事已至此了,他们再反抗也没用啊,只会让判刑判得更重一点。   -是啊,现在反抗一点都不明智。   -所以只有我比较关心罪魁祸首现在的情况吗?人抓到了吗?   -对哈,发布会那边现在啥情况啊?   -啊啊啊好好好!人没事就最好了!我的天哪我在家里看个视频我都冒汗了,紧张死我了。   -小叫花子呢?!小叫花子你出来看看啊!这是你爸爸吗!   -肯定是吧,我觉得他的眼睛跟鹊舟很像哎,应该是亲父子吧。   -难怪小叫花子那么好看,他爸爸也是个帅哥诶,就是看起来有点憔悴。   -肯定憔悴啊,这少说也得被关了六年吧……六年啊,相当于我从初一读到高三了,我靠,在学校里我都觉得我在坐牢了,别说在这儿了。   视频画面终止于鹊归山被便衣搀扶着带出工具间的那一刻,直播间画面再度灰暗下去,但这次没有让观众们等太久,画面又重新亮了起来。   “哈喽。”突然出现在画面中的一张人脸热情地跟全球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这谁?   -啊啊啊帅哥!   -帅哥你谁?   镜头里的人稍微朝后退了一些,或者说是把手机摄像头拿得离自己的脸远了一些,他眯眼看了看屏幕上飘过的文字,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现场直播哦,而我现在就在发布会现场,你们不好奇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第275章   重新开启的直播画面明显是用手机拍摄的,但画质很清晰,拍摄者的手也很稳,没让画面抖来抖去。   -好奇好奇好奇!   -这是发布会现场?快给我们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不是,帅哥你谁啊!三分钟之内我要你的全部信息!   -给孩子看看现场吧,求求了!   拿着手机的顾溪兮没有多卖关子,他知道观众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所以他在走廊上快步的走了一段后,把镜头一转,对准了会场外正在发生的一幕。   只见几名警员正在将一个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的男人塞进警车,男人的抗拒哪怕只看个背影都能看得出来,但再抗拒也没用,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看到了吗?”顾溪兮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那就是我们魔晶集团的董事长谭启哲哦,人现在已经被请去局子喝茶了,调查结果过段时间应该会在网上发布,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持续关注一下哦。”   -啊啊啊手铐都铐上了,这事儿估计是石锤了吧!   -怎么可能还不石锤啊,受害人都在地下室里找到了。   -鹊舟之前说筑巢工作室不止他爸一个人失踪了,我就想知道其他失踪成员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哎,不是还有其他成员吗?怎么之前地下室里只有鹊归山一个人啊?其他人该不会……   -杀人偿命!请法律不要包庇资本好吗???   -人美心善的小哥哥你可以把镜头给一下我们小叫花子吗?他人在哪儿啊?   -对啊对啊,鹊舟人呢?他没出事儿吧?   -肯定没出事儿吧,要出事儿的话直播的这位哥会这么淡定吗?他一看就跟鹊舟是一伙的。   再次成为关注焦点的鹊舟的确没有出事儿,在文砚周密的安排下,一切都按计划有序进行着,鹊舟全程都跟文砚待在一块儿,连根头发都没掉过。   不过鹊舟此时已经不在发布会现场了,而是随着另一辆警车去了警局。   魔晶集团的恶行被曝光、鹊归山被平安救出来只不过是一个开端罢了,接下来由警方介入的调查和最终的判决才是重中之重。   由于整件事情被闹得太大,全网都在等一个结果,在多方舆论的压力下,各机关部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加班加点地对案件展开了深入调查和取证。   一个月后,一则警情通报由穹海市公安局官号发出,给这整件事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终于有结果了!   -慢死了现在才出结果!   -判了就好判了就好。   -妈耶,还真判死刑啊?   -靠,谭启哲这狗比玩意儿指使人杀了四个人,他不死谁死?!建议立即执行!   -啊,所以筑巢工作室里除了鹊归山以外,其他人全都去世了……喜欢游戏有什么错啊啊啊啊!谭狗死一万次都便宜他了。   -我只想知道《世界魔方》后续怎么处理,这游戏做出来也不容易,参与制作的人此前大部分应该都不知道有这破事儿,他们也怪惨的,辛苦把孩子养这么大,结果孩子是拐来的。   -咱就是说,既然鸠占鹊巢的那个鸠已经要被枪毙了,那巢能物归原主吗?让鹊归山继续做游戏吧,拜托了我真的很想玩呜呜。   -兄弟们,这事儿得去文氏集团的微博下边说啊!让文少把自己男朋友家的东西给收过去啊!   -我靠,你是个天才!   谭启哲因为非法囚禁、买凶杀人等多项罪名最终被判死刑,魔晶集团群龙无首、股市大跌。文砚有考虑过收购这事儿,但鹊舟对此的看法是:没有必要。   “你们家又不做游戏,收购个游戏公司做什么?”鹊舟在警局和法院等地来回奔波了一个月,如今尘埃落定,他只觉得疲惫不已,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文砚说:“但《世界魔方》还在他们手里。”   “在就在呗,赏他们了。”鹊舟大方道。   文砚挑了挑眉。   鹊舟看了眼时间,说:“我爸应该快出来了,具体的让他跟你谈吧。”   文砚嗯了一声。   两人现在都坐在车上,而车子就停在墓园的停车场里。   今天是谭启哲正式判刑的日子,也是筑巢工作室的另外两名看似失踪多年,实则早在六年前就被秘密杀害了的成员的遗体正式下葬的日子。   鹊舟和文砚此前都已在墓园祭奠过二位,只是先鹊归山一步离开了而已。   照鹊舟的话来说就是,那些叔叔都是他爸的朋友,跟他们两个小的没多少关系,还是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他们大人吧。   鹊归山没有独自留在墓园太久,他出来后,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为了庆祝坏人恶有恶报,也是为了给鹊归山接风洗尘,三人决定在外吃好好的一顿饭。   餐厅自然是文砚选的,是文氏集团的自家产业之一。   菜也是文砚安排的,因为用餐的只有三个人,所以他没点什么大鱼大肉,多以清淡的家常菜为主。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鹊归山身为在场唯一的长辈,以茶代酒谢过了文砚。   文砚摇头,“我能帮忙的地方其实很少,该说是辛苦你们了。”   “有什么辛不辛苦的,那些事本来就是我们该去做的。”鹊舟看不下去两人间的这种客套,出言打断说:“既然事情已经完美得到了解决,那就不用再总是把目光放在以前了,以后就都往前看吧。”   “你啊,真是长大了。”鹊归山看着鹊舟,眸底有欣慰。   这一个月时间里,父子俩见面的时间不少,但他们总是被各种琐事牵着绊着,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六年呢,小学生都该成高中生了。”鹊舟说,“你比起我印象里的样子也老了不少。”   鹊归山哈哈笑了起来,“没大没小的。”   鹊舟默了默,等服务员把刚做好的两盘菜端进来放下然后出去后,他才叹了口气,开口如实道:“其实……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怕说错做错,让你觉得我这六年好像没怎么变好,光学坏去了。”   “坏么?我倒觉得挺好的。”鹊归山说,“我儿子嘛,要颜值有颜值,要武力有武力,能说脏话能打人,能想方设法救他爸脱离苦海,也能找个挺厉害的……唔,男朋友,挺好的,都挺好的。”   “真心话?”鹊舟狐疑。   鹊归山笑笑,点头,“当然是真心话。不过我也说句实话,我现在跟你待在一块儿也有点……无所适从吧。说到底,你这些年受的这些苦都是因为我,要是我当初能把心思从游戏里分出一些来,我要是能多接触一些人,多拉一下社交的技能点,也不至于会看不出那些人的恶意。”   鹊归山说到这儿,唇边笑意变得苦涩。他长叹了一声,说:“要是当初能早一点发现就好了……老陈他们也不至于……”   老陈是筑巢工作室的成员之一,也是鹊归山的大学同学。两人算是多年老友,后来却都落了个不好的下场,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鹊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他心中也是同样的不好受,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向前看吧爸。”鹊舟最后只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能带着他们的遗志走下去。我打算学做游戏,你要教教我么?我们重新把《魔方》做出来吧,让他们还有全世界的人都看看,真正的《魔方》是什么样子的。”   鹊归山沉默地看了鹊舟很久,眼角似有些湿润,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湿润就散去了。   “好啊。虽然我没当过老师,但教你应该不成问题。”鹊归山道。   “嗯,我聪明呗。”鹊舟说。   文砚在包厢里默默吃着饭,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点多余。不过能看到那父子俩之间的氛围从一开始的尴尬不自然到现在的稍微自然一些,他心情也好了些。   “对了,我还是得敬你一杯。”   文砚抬眸,见鹊归山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文砚忙不迭端起杯子,说:“叔叔叫我文砚就行。”   “嗯,这段时间多亏你帮着鹊舟了。”鹊归山说,“我囫囵看过一些你们的游戏视频……”   “哎哎哎!你没事儿干你看那些玩意儿干什么?”鹊舟打断道,神色间难掩震惊,“你闲得慌么你?”   鹊归山斜了他一眼,“看看怎么了?全球直播,你不怕那百万千万个人看,倒是怕我看了?”   鹊舟啧了一声,“你好歹是我爸,被你看了我多尴尬啊。”   “可我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文砚说。   鹊舟:“……”   鹊舟白了文砚一眼,不知道大少爷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文砚说得其实也没错,至少在视频可以记录下来的画面里,他俩确实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哈哈,总之我不会干涉你俩的这段关系,我大概也……没什么立场和资本去干涉。反正,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鹊归山说。   “放心吧叔叔,我会对他好的。”文砚说。   鹊舟无语。   谁问了你啊?! 第276章   在谭启哲被判死刑后,魔晶集团树倒猢狲散,再也不复往昔辉煌。   在所有人都以为文氏集团会出手收购魔晶集团继续把《世界魔方》这部全息游戏做下去的时候,一个名为筑巢的游戏工作室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重新组建了起来。   重组的筑巢一开始只有鹊归山和鹊舟两个人,鹊舟还只是个半吊子,呆在工作室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游戏制作的相关知识。   但没过几天,文砚的那位老同学就带着一帮子人前来应聘了。   鹊归山看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愿意来我们这里工作么?我们目前能给出的工资待遇可能达不到你原本工资的十分之一。”   顾溪兮坐正了身子,认真答说:“没关系,我不缺钱,工资有没有都无所谓。再说了,现在工资低不代表将来也低,我现在先来混个资历,以后我就是咱们工作室的骨干级成员了,工资什么的还不是水涨船高么?”   鹊归山摇头失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有意思啊。”   “嘿,那说好了啊,我明天……算了,今天就直接上岗可以吧?我还给你们带了见面礼来呢。”顾溪兮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个U盘。   “这是……?”鹊归山疑惑,暗暗在心里怀疑难不成这位前魔晶集团员工是把《世界魔方》给拷贝过来了吗?   顾溪兮左右看了看,“鹊舟呢?他应该会喜欢这个见面礼的。”   “叫我?”被叫到名字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一副饱受知识折磨的模样。   顾溪兮一看到鹊舟就愉悦了起来,招手说:“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鹊舟不太懂顾溪兮这种自来熟的人,但他还是进了办公室。   顾溪兮借用了鹊归山的电脑,把U盘插进了主机。   一段程序在电脑上自动运行了一会儿后,在鹊舟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鹊舟哥哥?”脸的主人透过桌面上的摄像头看到了桌前站着的鹊舟,眼睛睁大了些,像是意外。   但在短暂的意外之后,他的情绪急转直下,露出个阴狠的笑来,说:“鹊舟哥哥,你又骗了我一次,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鹊舟怎么都没想到顾溪兮说的好东西会是果果,他啧了一声,反应飞快地回复怒气冲天的果果说:“如果我真的骗了你的话,你现在还会见到我吗?”   果果眯起眼睛,没有立刻作答。   “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吧,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本待着的那个世界了,你已经出来了。”鹊舟说。   摄像头随着果果视线的偏移而转动,他仔仔细细把办公室内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后知后觉问说:“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好像没办法移动位置了?”   “这是另一个世界。”鹊舟说,“是我原本该在的那个世界,你在这边没有身体,自然无法行动,如果你愿意呆在这边的话,唔……倒是可以给你做一副仿生躯壳。”   鹊舟说着瞅了鹊归山一眼,像是在问这是可以做的吗?   鹊归山点了点头,说:“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做。”   “那就之后想办法做一下吧。”鹊舟说,“费用的问题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哥哥要给我做一副身体吗?做好我就可以跟哥哥一样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吗?”果果问。   鹊舟嗯了一声,“不过在这里你没办法使用那些超能力,就跟我们一样,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去生活吧,你会体验到一些原来体验不到的东西的。”   鹊舟并没有告诉果果其实他只是一个AI,是一段数据。在他眼里,果果其实一直都是个比较鲜活的小孩子的形象,告诉他那些真相太残忍了一些。   但纸包不住火,果果只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那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一切。鹊舟想,就让那一天来的稍微晚一些吧,哪怕只晚一天也是好的,多晚一天,果果就多了一天真正生为人的记忆。   “好哦,那我就再相信哥哥一次吧,希望哥哥说过的那些快乐我真的能够体会到。”果果说。   “嗯。”鹊舟应声,随后示意顾溪兮想办法先把果果给收起来。   “好了,在身体被做出来之前,小朋友就先稍微睡一觉吧。”顾溪兮说着,操控鼠标把程序关闭,然后取下了U盘。   “怎么样,还满意我这个礼物吧?”顾溪兮抛了抛掌中的U盘,笑眯眯地对鹊舟说:“我这也算是帮你圆了谎了吧,准备怎么答谢我?”   “我又没说谎。”鹊舟嗤笑一声,“你就算不带他来,我之后也会想办法把他弄过来的。”   鹊舟当初在游戏里跟果果说的那些话他可一点没忘,只是最近繁杂琐事太多,他暂时还没有空去处理果果的事情而已。   “不过你能直接把他带来确实省了不少麻烦,请你吃个饭吧。”鹊舟说。   顾溪兮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欠兮兮地问:“吃什么?就咱俩吗?你男朋友会不会吃醋啊?”   鹊舟淡淡看了他一眼,说:“员工餐。”   顾溪兮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不可置信道:“就这?”   鹊舟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就改口说:“那请你吃一周的员工餐吧。”   “可是员工餐本来就是免费的好吧?!”顾溪兮指着刚签好不久的合同喊道。   鹊舟说:“这不就结了,员工餐对员工来说是免费的,但餐本身不是免费的,餐费还是得我们出,细算下来你以后的员工餐都是我请,你稳赚。”   由于鹊舟说得太过有理有据,顾溪兮听后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刚巧这时候鹊舟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鹊舟出去接电话了,只留下顾溪兮和鹊归山两人在办公室里。   鹊归山说:“这孩子打小就这样,嘴欠,你别放心上。你别看他现在这么说,他之后肯定会用其他方式答谢你的。”   顾溪兮点头,“嗯,年轻人之间互相开开玩笑嘛,我懂的。对了,我还带了些人过来面试,你现在方便去看看吗?他们原先都是《世界魔方》项目组的人,都是些普通打工仔,不清楚集团干的那些事儿,知道之后他们就全都辞职了。”   “方便,当然方便。你们愿意来,我再欢迎不过,就是怕我们这边给出的工资待遇要委屈你们了。”鹊归山说。   顾溪兮耸了耸肩,“没什么委不委屈的,看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游戏结果是偷来的才叫人委屈呢。我们这群人怎么说呢,就是不甘心吧,总不能让我们眼睁睁地接受那么多年白干的事实吧。就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钱可以不赚,但新的《魔方》不能没有我们参与吧。”   鹊归山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很是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们愿意为《魔方》付出这么多。”   办公室外,鹊舟接通电话去了自己的工作间,问来电人说:“这么早就打电话,你工作做完了?”   “嗯,今天事不多,提前做完了。”文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我刚刚发现顾溪兮今天给我发了消息说要带人去你们工作室面试,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让人讨厌的话?”   “还好吧,但是你老同学确实挺欠的。”鹊舟说。   文砚轻笑了一声,“他这人就这样,之前谈过三个女朋友都因为他那性子受不了跑路了,不过他业务能力还行,会些黑客技术,可以让他给你们的系统加个密,防止被其他人入侵系统盗窃信息什么的。”   “嗯,来都来了,肯定会让他物尽其用的。”鹊舟来了句周扒皮式发言。   “嗯。”文砚也嗯了一声。   鹊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文砚的下文,但也没等到文砚挂电话,挑起一边眉毛问说:“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文砚清了清嗓子,说:“我其实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下班,或许我能有幸来接你然后送你回家吗?”   自从谭启哲的案子告一段落后,鹊舟就和鹊归山一起回到了他们原本的家里去住。而文砚之前有太多工作累积在那里没有处理,这段时间也是每天都忙不停的在清旧账,根本没时间来筑巢工作室找鹊舟。   算起来,两人这段时日以来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五个小时,这对恋爱脑的文大少爷来说也太残酷了些。   鹊舟听出了文砚话语中的可怜巴巴,笑笑说:“可以啊,半个小时后工作室大门口见吧,我还有最后一章节的内容没看,一会儿研究明白了就可以走了。”   “好,半小时后见。”文砚道。光听语气都知道他现在心情颇佳。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自动退回到桌面,下午14:36分的字样出现在鹊舟眼前,鹊舟才发现原来时间还这么早。   这么早就下班的话,回哪门子的家呢?大少爷今天怕是别有用心的。   果然,半小时后,鹊舟在工作室门口见到了把自己精心收拾过一番的文砚,而文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现在时间好像还早,所以……要跟我去约个会么?” 第277章   “好啊。”鹊舟早料到文砚会整这么一出,半分不觉得意外,很快就欣然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是文砚自己开来的,这会儿坐在驾驶座里,他发动车子后没有立刻开走,而是问鹊舟:“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鹊舟说:“你找我约会,不应该提前规划好一切么?”   文砚说:“我是有一点点想法,但万一你也有想要去的地方呢,所以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我都行啊。”鹊舟系好安全带,很是随和道:“你来安排吧。”   “那……”文砚抿了抿唇,试探开口道:“我们也别开车了,到处走走散散步可以吗?”   “嗯。”鹊舟应声,把刚系好的安全带给按开收了回去,拉开车门说:“那走吧。”   文砚有些惊讶于鹊舟的顺从,下车后走到鹊舟身边,问他:“你不会觉得这个提议很无聊么?”   鹊舟好笑地看他一眼,说:“该觉得无聊的不应该是你吗?我以为大少爷平时的娱乐项目会更丰富多彩一些的。”   “没有的事儿。”文砚否认得很快,否认完之后又怕鹊舟觉得自己否认得太快了是在心虚,就解释说:“我其实没什么娱乐时间,自从脱离学校后,我就被家里安排进了家族企业上班,每天光是处理各种工作就够难的了,连其他员工有的双休我都没有。近一年来我唯一的娱乐项目大概就是参加了《世界魔方》的那个NPC模块测试。”   文砚这番话鹊舟还是相信的。   文砚今年不过才二十岁,他这个年纪的人,正常来说应该还在上大学的。由此可见,文砚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的学业都是在家里的压力下跳着级飞速完成的,在那种高压的学习氛围下,文砚不可能有时间做别的。而进入公司后,面对大量并不熟悉的工作,文砚也不可能有心思想别的。   大少爷真惨啊。   鹊舟有些心疼,而很快的,他想到了一句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话。   当一个人开始心疼起恋爱关系中的另一个人的时候,那这个人多半是完了蛋了。   而更完了蛋了的一点是,鹊舟发现自己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竟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去老城区那边走走吧,那边要更有人情味一些。”鹊舟不再问文砚会不会觉得散步无聊,因为他忽然发现,只要不是在工作或学习,无论做什么,对大少爷来说应该都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好。”文砚欣然应允。   穹海市是一座很发达的城市,但经济发展再好的城市里也是会存在一些不那么光鲜亮丽的地方的,那里便是穹海市的老城区,是没有在近年的高速发展中被高楼大厦替换掉的一片区域,同时也是鹊舟和鹊归山的家的所在地。   鹊舟按理来说应该对老城区很熟悉,但在跟文砚一起进入老城区的范围闲逛的时候,鹊舟忽然又有一种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的感觉。   其实陌生也是应该的。自从当年鹊归山被人带走后,鹊舟就不敢在家附近的那片区域出现了,而是跑到了老城区的另一头流浪。这段时间他虽然是重新住回了原来的家里,但每天忙碌的他并没有太多功夫去好好看看这片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   “这里好像过了很多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又好像变了很多。”走在老城区的老街上,文砚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矛盾的话来。   鹊舟有些惊讶,吐槽说:“我以为这句话会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文砚笑笑,“我以前也常来这边。”   “来做什么?”鹊舟问。   “做作业。”文砚说。   鹊舟有些迷惑。   文砚解释道:“以前读书的学校在新老城区的交界位置,就是穹海一中,那会儿刚好是叛逆期吧,受不了我爸的高压政策,老想和他对着干,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逃学出来到这一片儿来闲逛,但总是闲逛也没意思,而且还有那么多作业没写,所以后来干脆就是带着作业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做了。”   文砚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更别说鹊舟了。   鹊舟在一旁乐不可支地说:“你还怪有出息的。”   “是没出息才对吧,真有出息的话逃学就逃学了,哪里还会那么窝囊的把作业给写完。”文砚道。   鹊舟忽然想到什么,边笑边问:“哎对了,你到底怎么逃学出来的?你连树都不会爬,居然会爬墙吗?”   文砚一噎,大概觉得这事儿挺丢人的,犹豫了好久才破罐子破摔地开口说:“当时学校操场的围墙边上是乒乓球场,踩着乒乓球桌就能很容易的翻墙过去了。而且我也不是不会翻墙吧,我只是不太会爬树而已。”   “菜就多练啊。”鹊舟说。   “还是不了吧。”文砚面无表情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去爬树就不太合适了吧。”   嗯,怎么看怎么听都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   鹊舟不逗他了,清清嗓子说:“其实我也觉得这里现在蛮陌生的,可能太久没回来了吧,回来了也没工夫细看路边的景色什么的,而且好多店铺都关门换了新的营生。就感觉……街还是那条街,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人了。包括我们自己,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但总有一部分还是原来的那一个的。”文砚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鹊舟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安抚。   “前头的娃娃,你是鹊舟吗?”忽然的,一个有些年迈的声音在两人后方响起。   两人都同一时间驻足向后看去,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模样,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但精神看起来还挺不错。   她用慈祥而平静的双眸望着鹊舟和文砚,说:“前几天听老张说你跟你爸都回来了,我还不信嘞,今天看到你了,可算是信咯。”   “王奶奶。”鹊舟一下子便想起了老妇人的名字,心中忽然生出许多感慨来。   文砚说得没错,就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总有那么一部分是没有变过的,无论是环境,还是人。   “好久没见了,您和张爷爷身体还好吧?”鹊舟问。   王奶奶以前是在这条老街上做餐饮生意的,主要是卖些包子馒头面条一类的面食,很多上班族早上都爱在老两口的店里消费。   鹊舟以前上学时也会来二老这里买些早餐,由于大部分时间到店消费的都只有他这么一个小娃娃,没有大人陪同,所以老两口经常因为心疼他而偷摸给他多塞一个鸡蛋或者多塞一个包子。   鹊舟一直都挺感激二老的,在鹊归山被带走后他最难的那段时间里,他其实知道只要自己去了二老的店里,二老肯定会免费给他些吃食。但他不愿意,那太狼狈了,而且如果被那些绑架犯发现的话,他说不定还会连累二老跟着遭罪。   王奶奶听见鹊舟的询问,笑着点头说:“都好,都好。你呢?我听你张叔叔说你跟你爸这些年遭遇了那些事情……”   “没事的,都解决了。”鹊舟想到现在其实快到饭点了,还真有点想念二老当初的手艺,就问说:“那家店现在还开着吗?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奶奶你包的包子了。”   王奶奶闻言摇了摇头,说:“早几年前就没开咯,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做餐饮太累人。你要是想吃的话,明天来我们家里吧,我让你张叔明天早上蒸笼包子,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猪肉馅儿的呢。”   “那就麻烦了。”鹊舟没有拒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王奶奶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旁边的文砚身上。   “这是你朋友吗?”王奶奶问,“好俊的一个大小伙子。”   “嗯,是男朋友。”鹊舟应声。   文砚愣了愣。   王奶奶也愣了愣,但很快的,她回过味来,笑容又和蔼了几分,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拉住鹊舟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好啊,看着你长这么大,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真是太好了。你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活,好好的过日子。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啊就都是好日子咯。”   “嗯,好,你们也是。”   告别过王奶奶,文砚走在鹊舟身边,感觉自己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文砚忍不住问,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雀跃。   鹊舟翻了个白眼儿,“还能是什么?你不会觉得我会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吧?我倒是也没那么不尊重事实。”   “但你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我确实……没太想到。”文砚说。他以为鹊舟还要再多花些时间才能在现实生活中接受自己呢,他都已经做好重新把人追一遍的准备了。   “那下次不说了。”鹊舟说。   “不行。”文砚说,“下次也说。你在这儿还有什么比较熟的邻居之类的吗?要不要都去拜访一遍?”   鹊舟忍了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停下来一脚踹在了走到前头去的文砚的屁股上,没好气道:“要不你干脆开个直播昭告天下得了。”   “那不用。”文砚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早就直播过了。” 第278章   穹海市老城区的街道两旁种着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哪怕是盛夏的阳光直射过来,也有梧桐叶作为遮挡,不会让路上的行人被过于热情的阳光晒得晕了头。   可饶是有梧桐叶遮阴,在这种大热天里呆久了也让人出了身热汗。   鹊舟想到以前自己上小学时,学校门口有家小卖部,小卖部在夏天的时候会卖各种冷饮或冰淇棱,就问文砚要不要去看看。   总归他们出来也是为了散步逛街的,逛街但不消费也太没有点逛街的乐趣了。   文砚欣然应允,并问鹊舟:“是梧桐小学那边么?”   “嗯。”鹊舟应声,“你以前逃学的时候还去过那里啊?”   文砚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说:“当时小卖部的老板的孩子在上小学,小卖部里有平时用来给他写作业的桌椅,老板人挺好,在他小孩放学之前会同意让我在里边做作业。”   鹊舟心里暗叹一声好乖,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一个小文砚在小卖部里写作业的场面,他当即就啧了一声,说:“你怎么一点大少爷的样子都没有啊。”   文砚偏了偏脑袋,说:“我倒宁愿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虽然可能会面临各种困境,但如果有天遇到你的话,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出生而心有芥蒂了。”   鹊舟无言。   文砚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下去,“但我要是真的出生在普通家庭,估计也不会遇到你了,就算遇到,大概也是没办法帮上你的忙的,所以我有时候也挺庆幸的。”   “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些如果或者假设了,现实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鹊舟说着,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这是结局的话,那已经是万千种可能里最好的一种了吧。”   文砚听了却摇摇头,说:“这不是最好的结局。”   鹊舟瞥了他一眼,好笑道:“怎么着,大少爷还有啥不满意的吗?”   文砚蜷了蜷手指,忽然趁鹊舟不备拉住了鹊舟垂在身侧的手,温热与温热的碰撞让两人都愣了愣,随后文砚才说:“如果把这一切编成故事,那故事的结尾,主角鹊舟至少得和他的男朋友接个吻吧。”   “复仇文也需要以这种爱情小说的模式来收尾吗?”鹊舟无语,却并没甩开文砚的那只爪子。   “爱情小说的结尾怎么着也应该是结婚吧。”文砚说,“复仇文的话,在主角完成复仇后,用一点少量的笔墨来暗示主角在复仇路上顺便收获了一波爱情,达成人生的大圆满就很好的了。”   鹊舟闻言有些意外。他以为文砚会说他们的这些经历如果写出来的话就是一部爱情小说呢,没想到大少爷还挺不争不抢的,竟然那么大方地说出只用一点笔墨来描写爱情这种话,就好像他完全可以接受自己只是故事里的一个配角一样。   “你也太大方了吧。”鹊舟说。   文砚没太听明白鹊舟这么说的意思,鹊舟也没有跟他解释他到底大方在什么地方,而是抬头看看前方道路尽头转角处的一家小店,笑笑说:“我也大方一回好了,请你吃冰淇棱怎么样?”   “好。”文砚点头。   小卖部还是当初的那家小卖部,装修格局都没怎么变过,一切都还是两人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但小卖部的老板看起来比起当初老了一些,鬓角的头发有些白了。不过他的情绪依旧很饱满,永远都带着一张笑脸来迎接每一个到店的客人。   “要吃些什么?”老板见有两个大帅哥来店里买东西,很是热情地招呼道。   鹊舟并没有要与老板叙旧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叙旧的前提是双方都能认出对方,而如果只有一方还记得对方的话,所谓的叙旧只不过是让对方感到尴尬和愧疚而已。   文砚显然也跟鹊舟有着一样的想法。两人在冰柜前看了又看,挑选着自己想吃的雪糕,但选来选去,又觉得好像每一种的味道都差不多,也就那样。   “这边选不出来的话,那边还有一台甜筒机。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动手去打个冰淇淋吃,三块一次,拉多少出来都行,只要不掉在地上、不浪费就成。”老板笑着指指旁边的一台机器,介绍说,“这个最近还挺多人喜欢的。”   “要试试么?”鹊舟扭头问文砚。   文砚点头,说:“可以。”   “行。”鹊舟说着,按照老板的指示去机器边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蛋卷甜筒来。   甜筒机器里装着三种口味的冰淇淋,鹊舟看了看,对身旁也拿了个甜筒等着的文砚说:“原味、草莓、巧克力,你更喜欢哪种味道?”   “原味吧。”文砚说着,看到鹊舟去打起了原味的冰淇淋,挑了挑眉,不太确定事实是否是自己心想的那样。   鹊舟是第一次自己动手打这种冰淇淋,手法不太熟练,在把甜筒装满后,顶上只勉勉强强打出一个两圈的尖来。   鹊舟打完之后就自动退到了一边,把位置让给文砚,在文砚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拉原味冰淇淋的时候,他听见鹊舟在身侧说:“我要草莓的。”   文砚什么也没说,依言把手放在了代表草莓味的把手上。   鹊舟看着文砚看似淡定的背影,心想文砚背后要是有条尾巴的话,这会儿大概会不停地摇吧。   要不要这么容易满足啊。   两人都打好冰淇棱并且付完款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卖部的老板忽然叫住文砚并且盯着他上下多看了几眼。   老板不是很确定地说:“你以前是不是也来过店里啊?总觉得你有些眼熟,但肯定不是最近才来过的。”   文砚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板竟还能对自己有印象,点头说:“以前逃课来您这边写过作业,当时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了。”   老板眼睛睁大了些,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他重新笑了起来,说:“原来是你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老是在上学时间过来写作业,我还犹豫过很长一段时间到底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你的学校或者家长什么的,但后来一想,你当时也是个初中的大孩子了,应该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且都逃学了还会记着写作业,怎么看都不是个坏孩子,所以最后就由着你在这里了。”   “哈哈哈,我就说吧,你真的挺乖的。”鹊舟在一旁乐着打趣道。   文砚耳根有些发烧,挠挠头叹口气说:“以前的事情麻烦就不要再提了吧,怪丢人的。”   “哈哈哈哈,好吧,看到你现在还是个好孩子,我就放心了。哎,你们还有别的事吧,我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快走吧。”老板说。   告别过老板,离开小卖部后,两人很默契地交换了各自手中的已经开始慢慢融化了的冰淇淋。   两人都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于互相给对方打冰淇淋的事,就好像这只是情侣间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无需专门点出来让对方言语表示些什么。   两人吃着冰淇淋又在老城区里到处闲逛了一会儿,在鹊舟把最后一口蛋卷吃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正好经过了一个小巷子。   鹊舟不太确定地朝巷子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巷子中段位置靠墙摆放着的两个绿色大垃圾桶。   文砚也停下来跟随着鹊舟的目光一起往巷子里看,啊了一声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嗯。你还记得啊。”鹊舟再次为文砚的好记性感到惊讶。   老城区里有很多小街小巷子,这片区域更是巷子连着巷子,有时候就连住在这儿的本地人都不一定分得清哪里是哪里,更别提当初他和文砚在这里遇到的时候是晚上,并且那会儿的他对文砚而言只是个路人而已。   连和一个路人的初遇地点也能记得这么清楚么?   文砚说:“因为你很特别吧。我之前没有说过么?我那会儿一直都很想逃离那个家,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离家出走不回去了的,但路上遇到了你。唔,我说了你不要生气,那会儿你看起来确实很狼狈,我就想啊,这世上有很多人过着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过的苦日子,我明明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和经济基础,我凭什么还要闹得好像我有多委屈似的。”   鹊舟笑了,“所以大少爷之后就痛改前非,不再逃学了吗?”   文砚说:“逃得少点了吧,有时候被我爸气着了还是会浅逃一下,但……没有再怎么去跟他对着干了。就感觉……我有着很多人做梦都不可能得到的最好的资源,我凭什么去浪费、去不屑一顾呢。而且,只有自己有能力了,才能在再次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大大方方地给予对方更好的帮助吧,而不是用着别人的钱去慷他人之慨。”   文砚说到这儿又有些懊恼起来,“我当初为什么只给你买了一袋面包呢,我应该把你拐回去给你更多才对。”   鹊舟觉得好笑,但他没笑,他怕大少爷觉得这是一种事后诸葛亮的嘲讽或者别的什么不好的意思。他笑只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能在快死掉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想要叛逆又不完全叛逆的人来对他施以援手。   而在那么多年以后,兜兜转转的,他还能再遇到这个人并且和这个人走到了一起。   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喂,要不要去我家啊?”鹊舟忽然问文砚。   文砚却鹊舟的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像是被传染一般,他的喉咙也开始有些干涩了。   “好。”   说是这么说,但回家的路太长,走过去还要很久。   他们谁都不愿意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渴望置之不理那么长时间,所以在这条老旧巷子的中间,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六年前在这里初相遇的两个少年重新靠向彼此,悄悄接了个草莓味儿的吻。   ——正文完—— 第279章   文砚到底还是没有跟着鹊舟一起回鹊舟家,虽说鹊归山每天都会在工作室待到天黑了才回家,但谁说得清楚鹊归山今天会不会心血来潮地早回去一趟呢。   保险起见,文砚还是决定带鹊舟回自己家去,他一个人住,他们在那里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文砚家在新城区,两人打了个车,上车后他们便一人一头地坐在后座的两端,不约而同都别过脸看着各自窗外的风景。   没办法,人脑中的欲念总是来势汹汹且不讲道理,他们都怕再多靠近对方一点,或者再多看上对方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地当着司机的面做些什么。   那对无辜的路人司机也太不友好了。   许是已经临近下班高峰时间,在返回新城区的路上有些堵车。   时间超长的红灯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了绿灯,前头的车辆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竟只让车队往前挪动了一小截,等到快该他们通过路口路段的时候,灯又变红了。   鹊舟觉得时间再这么拖下去他的欲望就要被磨平磨灭了,好在拥堵只存在于那么一两个十字路口,熬过那一段路后,之后的路便畅通无阻了。   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了高端别墅小区的门外,后排的两位乘客在付完款后依次下了车。   在文砚刷卡开门的时候,坐在门卫室外边用扇子扇着风的门卫大叔笑着跟文砚打了个招呼,扯闲天地说:“怎么今天没开车回来?”   “车坏了在修。”文砚说着,脚下是一步也没停,拽着鹊舟的胳膊匆匆扔下一句“我有事儿先回了”之后便大步流星往前走了。   说是走都有点保守了,鹊舟觉得他俩这步速最低也得称得上一句奔。   两人就这么一路奔回了文砚的那栋小别墅,开门进去后,连用手关门的功夫都没有,后一步进来的鹊舟便直接把大少爷按在了门口的墙上,掐着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文砚自然不可能抗拒,在完成这个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边伸长了胳膊越过鹊舟去关门,一边自我认知很清晰地说:“你怎么比我还急?至少先关个门吧。”   鹊舟抓了把自己些微有点凌乱的头发,说:“我怕我再不做点什么让气氛变得焦灼一点,我就萎了。你也不想大老远的赶回来之后发现我满脑子只想着今天晚上该弄些什么吃的吧。”   “那今天晚上打算吃些什么?已经想好了吗?”文砚关好门后顺势用手抚上鹊舟后颈,刻意放轻的声音让气氛显得暧昧不已。   “菜谱都背了八百遍了,不过吃饭之前还是先……”鹊舟顿了顿,觉得“吃你”这俩字儿说出来也太俗了,像什么劣质三级片儿似的,光是想想都让人尴尬得头皮发麻。   好在那点未尽之语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表达出来,比如一个简简单单的像是要把人整个吃下去的眼神。   文砚头一次找到了把卧室设置在一楼的意义,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不用爬楼梯可再方便不过了。   与卧室连在一起的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衣服裤子凌乱地被堆放在角落的脏衣篓里。   热气和水雾很快填满了这个近乎密闭的空间,在一片朦胧里,房子的主人伸手拉开了洗漱台下柜子的抽屉,动作飞快地从里边掏出个什么来。   “这是你现实里的第一次吧大少爷。”鹊舟从文砚手里夺过了那东西,拧开盖子轻笑一声,保证道:“我会轻点的。”   文砚啧了一声要去把东西重新拿回来,说:“我好歹是房主,尊重一下我吧。”   “我可没有客随主便的好习惯。”鹊舟身体微侧没让文砚的动作得逞,另一只手则在文砚身后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文砚见大势已去,认命般叹口气道:“你之前来这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当时很客气的。”   “客气也得分场合啊。”鹊舟说着,用实际行动向大少爷说明了什么叫关键时候客气的话就会吃不上肉。   两人是临近晚饭饭点的时候回来的,却是在该吃夜宵的时候才吃上晚饭。   在鹊舟把床上凌乱的床单被套收拾好然后去厨房里关火盛好一盆西红柿鸡蛋汤后,刚洗完澡的文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嗓音微哑道:“弄好了么?”   “刚好。”鹊舟把汤端上餐桌,又折回去从电饭锅里盛出两碗饭来,说:“坐下吃吧。”   说完,鹊舟想到什么,视线朝穿着睡衣的大少爷的身下扫了眼,语气微妙地问:“需要垫个垫子啥的吗?”   “用不着。”文砚说着,像是为了向鹊舟证明些什么,一屁股就在鹊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只是刚坐下去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而已。   鹊舟噫了一声,见大少爷如此要面子,就随他去了。   嗯,就逞强吧,谁能强得过他啊。   这顿饭吃得格外的快,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吃完饭后,文砚做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鹊舟收拾好厨房出来很是自然地坐到了文砚旁边,问他:“还有多少?”   文砚翻了翻邮件列表,说:“没多少了。”   “嗯,早点处理完去睡觉吧。”鹊舟道。   文砚一心二用,边处理文件边跟鹊舟聊天,说:“今天顾溪兮带人去你爸工作室面试,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你见过吗?都还行吧?”   “没怎么见过,我现在就是个半吊子,面试的事儿全是我爸在管,让我去问我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不过那些人既然都是从《世界魔方》项目组过来的,想来应该都不差吧。”鹊舟说。   文砚嗯了一声,说:“只要业务能力过关就好,人品方面你们都不用怎么操心,能被顾溪兮带过来的人应该都信得过。”   “看起来你很相信他啊。”鹊舟若有深意道。   文砚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这算是吃醋么?”   “不算。”鹊舟说,“单纯问问嘛。我吃哪门子的醋啊,他又不是同性恋。嗯,虽然看起来蛮像的。”   “我也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刚刚好很喜欢你而已。其他的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文砚说。   鹊舟很大声的哎了一声,警告文砚道:“你少给我见缝插针的表忠心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文砚说。   鹊舟说:“你再这样你明天到公司里都别想坐下了。”   文砚把当前正在看的一篇垃圾邮件删掉,合上笔记本电脑说:“有难同当,你要不要也试试明天只能站着学习的感觉?”   “不要。”鹊舟按着文砚的肩膀把人按坐下了,然后又伸手去把大少爷的笔记本电脑给重新打开,劝说道:“咱不兴急眼这一套哈。”   文砚于是不是很情愿的继续坐着处理下一封邮件。   鹊舟也不再去嘴欠地招惹文砚了,今天本来就是他占了便宜,还是见好就收为好。鹊舟换了个话题,问文砚:“对了,你们家族企业的投资面儿是不是蛮广的?有没有关于那种机器人的,就是做个机器人躯体然后把AI数据芯片插进去的那种。”   “有。”文砚点头,“你是想要……”   “嗯,今天顾溪兮把果果带来了,我之前在游戏里跟人家承诺说会带他离开那个世界的。总不能因为他是个AI就出尔反尔吧。”   “这个没问题的,我可以帮忙联系问问现在做的话要排期多久。”文砚说着就要掏手机准备发动人脉的力量了。   “等等!”鹊舟连忙叫停,抓住文砚手腕说:“先等一下,倒也没有那么着急排期什么的,先帮我问问多少钱吧。就是那种动起来比较灵活的那种机器人。”   “应该不会很贵的。”文砚说。   鹊舟无奈,“你是不觉得贵,我现在正儿八经的一个月工资都没拿到过呢,考虑考虑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吧。”   文砚从鹊舟的话语里听出了鹊舟想要自己付那个钱的意思,他知道鹊舟的性子,就没说类似于“我来出钱就好”之类的话,而是问鹊舟说:“不打算先从我这里借点钱把订单排上么?我这里没有利息的,可以分很多期,随便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想要肉偿也可以,我很随和的。”   鹊舟嘴角抽了抽,听见文砚又补充了一句:“但得我在上边才算数。”   鹊舟哈了一声,“狗才找你借钱。你信不信我一年之内就能凑够那个钱?”   “信。”文砚很认真地点头,半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是打从心里的相信,只要鹊舟想,他一定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去取得足够辉煌的成就。   因为鹊舟原本就是很优秀的人啊,只是因为上天不公让他遇到了那样令人糟心的事情而已。现在糟心事没有了,那些原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或者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他想,就终会来到他的身边的。 第280章   鹊舟是个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以后就会很努力的去做的人,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尽快达成目标而废寝忘食。   在那次约会散步之后的一个月里,文砚只见到了鹊舟五次,且每一次的相处时间都很短。   文砚有些郁闷,但又没什么办法。他总不可能拦着鹊舟不让鹊舟做自己的事情吧。   又过去一个月后,某天晚上,鹊舟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接通了文砚打来的视频电话。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打视频电话,但他们打电话的频率也不高,差不多一周就那么一两次。   “准备睡了吗?”文砚透过摄像头看到了鹊舟身后的背景是床,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鹊舟嗯了一声,“本来没准备这么早睡的,但是最近天天给他们那群程序员打下手,一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就是一整天,刚才洗澡的时候都觉得眼睛前边全是代码,实在受不了了,还是早点睡觉眼不见心不烦吧。”   文砚闻言轻笑一声,“那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啊,有要说的就说呗,这么客气干什么?”鹊舟说着,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文砚身后的背景,认出对方是在书房以后,就问:“你还在工作?”   “刚结束。”文砚道,“也不是客气,我本来打电话过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鹊舟有被肉麻到,不过能在看了一天的代码之后看到文砚这张脸,他心情也挺不错的。   “对了,下周你有空吗?”鹊舟想起个事儿来。   “不知道,但可以有。”文砚说。   这个回答让鹊舟颇为受用,于是他好心情地发出邀请,说:“那你要和我一起参加《魔方》的第一次内测吗?”   文砚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要内测了么?”   “嗯,托了顾溪兮他们的福,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再加上他们这段时间每天加班加点地写程序,目前《魔方》已经可以初运行了。我爸说我之前参加过《世界魔方》的测试,有经验,所以这次也打算安排我去体验一下。”   “只有你去参加测试吗?”文砚问。   鹊舟摇头说:“也不是只有我,项目组里也有几个人会参加,然后我爸还让我联系了龚天、杨思奕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来的话,这一次大概能有八个人一块儿参加测试吧。”   “多加一个我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原本的计划?”文砚问。   “不会啊。”鹊舟说,“你本来也在邀请名单上,我本来想明天或者后天跟你说的,但今天你既然打电话过来了,就顺便说了呗。”   文砚佯装思考了一下,问:“全是单人测试么?有没有那种联机模式?”   “有,不过联机模式还在开发。目前的话还有个NPC体验模块是已经成型了的,怎么样?要重操旧业一下吗?”鹊舟笑说。   “那可以。”文砚干脆点头,“能跟你一块儿玩就行。”   “你不怕系统这次把我们安排成死对头么?”鹊舟打趣。   文砚说:“死对头就死对头呗,我就算不是人我也会对你好的。”   “哟,这么自信?”   “没办法啊,我人就是这样的人,难道参加个游戏被系统暂时屏蔽了记忆就会性情大变么?那根本就不合理。”   “得,那下周见吧,男朋友。”鹊舟说。   “嗯,下周见。”文砚扬起唇角。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测试当天,文砚早早的就来了筑巢工作室。   出来迎接的人是鹊舟,两人许久未见,再次碰面时却好似天天都在见面一般,都淡定得不行。   “走吧,先带你去看看一会儿测试的地方。”鹊舟说着把文砚引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个全息游戏舱,这都是游戏舱厂商那边无偿提供给他们的。   “这俩就是我俩待会儿的位置。”鹊舟指了指靠墙边的两个游戏舱,介绍说:“你躺下去之后应该会弹出一个窗口让你选择是以玩家身份进入游戏,还是以NPC身份进入游戏,选定NPC那个选项之后会弹个输入框出来,让你输入一串UID。”   “UID?”   “嗯,就是用户身份证明。你之前参加测试的时候都是项目组那边的人后台操作帮你选择的游戏世界吧,现在的话用不着那些外援了,你如果想进入我的世界跟我一块儿玩的话那就输入我的UID号就行。你要是想自己新开一个没有其他玩家的世界去当NPC的话也可以无视那个弹窗,直接进入游戏就行,会随机给你生成一个新世界的。”   “你的UID是多少?”文砚压根儿就没考虑过鹊舟的后半句话。   鹊舟把自己刚注册好的临时账号的UID告诉给了文砚。   文砚记下了那串数字,点头问说:“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么?”   “有,你绑定完我的世界以后系统还会让你选择一个……唔,人设吧。他会随机弹出几个关键词,那几个关键词就代表着你进入游戏之后的人设情况。比如天才、富豪之类的。你可以选择你不喜欢的关键词进行随机替换,但只能换三次,如果三次都换不到满意的那就……”   鹊舟说到这儿顿了顿。   文砚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了然道:“得充钱是吧。”   鹊舟乐了,“是啊。做游戏哪儿有不想挣钱的啊,不过不贵就是了,想多换一次只用花一块钱,挺亲民的是吧,万一开局抽到个穷人人设,花几块钱换一下说不定就成首富了,多好。”   “确实还不错,一块钱的话挺容易让人因为是一点小钱而上头的。”文砚说。   鹊舟哎了一声,澄清道:“我们可没想过这个啊,我们是良心游戏商好吧。而且……咱们这游戏主打一个随机,其实抽到什么人设就用什么人设才是最好的,如果每次都花钱把人设换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的话就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啊……这么一想,这个钱是不是应该设置得高一些,让大家望而生畏才行。”   还不等文砚说什么,鹊舟就自行摇头否认道:“还是算了,一会儿该被网友说我们是为了圈钱了。”   文砚笑笑,问鹊舟:“那如果我一会儿换了三次人设都没换到我想要的话,我可以充钱吗?”   “不可以。”鹊舟瞥了文砚一眼,“测试阶段,不支持使用钞能力的好吧。你最好是别换。”   “嗯,不过如果抽到太离谱的东西我还是会换的。”文砚说。   鹊舟狐疑地看他一眼,“比如?”   “万一那个人设是你讨厌的样子呢,那我肯定会换。”文砚说。   “噫。”鹊舟直接用胳膊肘给了文砚一下,说:“认真测试好吧,别想东想西的。而且咱们做的是净化模式,干不了一点会被屏蔽的事情。”   文砚闻言顿感遗憾,“不考虑分级么?”   “已经分级了啊。但是就算分级了,也得稍微限制一下吧。”鹊舟说,“不然会有有心之人借此机会在游戏里胡作非为的吧,我们这又不是什么色/情游戏。”   文砚自然知道这么个道理,但想想还是挺叫人遗憾的。   “哦对,还有一个选项是可以让你自主选择是否要在中途恢复记忆的。”鹊舟说,“如果选择要恢复的话,就要选择在什么时候恢复。如果是进入的其他玩家的世界,可以选择在其他玩家任务完成百分之多少的时候恢复,如果是自己开的新世界,就可以按照游戏内的时间来选,比如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之类的。”   文砚表示明白,评价道:“这些选项设定要比原来的《世界魔方》人性化得多。”   “对,因为大家玩游戏肯定还是喜欢玩自己想玩的吧。如果随机到的东西是玩家极其抗拒的,那游戏的乐趣就失去了。”鹊舟道,“虽然游戏的卖点就是随机,但有时候还是得给人留一些余地吧。”   “你们作为玩家开局也会有这些选项么?”文砚好奇。   鹊舟点头,“会,但不太一样。我们是会随机到一些有关于世界设定的关键词,也是可以把不喜欢的词给换掉。然后预期的游戏内时间也可以选择,比如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年这样,游戏会根据我们的选择来安排和这个选择相适应的任务的。这样就不用怕一场游戏玩十年了。”   “你这次打算选择多长的时间?”文砚问。   鹊舟想了想,答:“短一点的吧,太长了玩着累。不过也不能太短了,那些一天两天就能结束游戏多半是类似于咱们玩的无限流副本的那种,有点费脑子。我都已经连轴转这么久了,总不能玩个游戏还要继续费脑筋吧。”   “那就一个月好了,把它当成是一次难得的假期吧。”文砚提议道。   “好啊。”鹊舟接受了这个建议。   两人又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然后便陆续有其他测试员进入了房间。   龚天和杨思奕也来了,鹊舟于是又把相关注意事项给这两人讲了一下,然后大家便在鹊归山顾溪兮等一众项目组员工的注视下纷纷躺进了自己的游戏舱中。   熟悉的感觉将鹊舟包裹,在选定了以玩家身份进入游戏并把游戏时间设置为一个月后,鹊舟眼前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魔方。   当魔方停止转动后,四个关键词一一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现代、校园、妖怪、情感。 第281章   现代,校园,妖怪,情感。   这一组关键词让鹊舟脑补了挺多,但具体情况如何还得进入游戏后才知道。   鹊舟没有换关键词,直接点击了确认。   世界生成中的字样跳了出来,约莫半分钟后,鹊舟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刚生成的游戏世界中。   “你一定要完成你的使命,人类的未来就靠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钻进了鹊舟的耳中。   鹊舟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什么?”鹊舟问。   雾气中,那声音重复了一遍:“找到那个叫文砚的少年,阻止他异化。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请务必完成任务……”   声音说罢,便随着雾气一同消散了。   视野重归清明,鹊舟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类似于纸盒子的东西里边。   不,不对。   这好像就是一个纸盒子。   鹊舟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纸盒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很快,鹊舟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原本是想要用手撑着上方的纸盒子的边缘尝试翻出去的,但手抬起来他才发现那并不是手,而是两只毛茸茸的爪子。   鹊舟一下子就想到了“妖怪”这个关键词,他赶紧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得出个结论来。   现在的他是一只猫。   猫就猫吧,能当一回猫也是种难得的人生体验。就是不知道这猫能不能变成人了,毕竟关键词里有个妖怪在,他现在算是猫妖么?   那文砚在这里会是什么?   刚才雾气里那个声音说让他找到文砚,并阻止文砚异化,异化又是什么?是在暗示文砚可能会变成一只怪物吗?还是会威胁到人类安全的那种。   有点意思。   鹊舟决定先从纸盒子里爬出来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然后再想想办法看怎么去找到文砚。   不爬不知道,一爬鹊舟才发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首先他应该是饿了挺久了,胃里空空如也,连带着也没什么力气,从盒子里往外爬有些费劲。   其次就是他身上应该是有伤的,特别是后腿那里,用劲的时候有些疼。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局。   鹊舟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盒子里出来,翻过盒子边沿的那道坎后,他砰的一下摔在地上,且这么一摔下去他就不想动弹了,整只猫都显得十分萎靡。   就在这时,远方隐隐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鹊舟觉得自己应该躲一躲,他翻了个身站起来,前爪用劲拖着受伤的后腿往盒子旁边躲,试图用盒子来隐蔽自己的身形。   等鹊舟躲好,来人已经快要走到跟前。   由于自己现在是一只猫,当一个正常人出现在旁边时,那巨大的身高差异就显示了出来。   鹊舟并不喜欢这种由身高差异带来的压迫感,这让他本能的觉得危险,就好像是他在某场游戏里以渺小的身躯面对那巨人一般。   好在由于他躲避及时,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不过在那个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并要继续往前行去时,鹊舟意外地从这种死亡角度下认出了这人的脸。   这是文砚。   好家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该说不愧是为期一个月的游戏吗?这进度就是快。   既然遇到了文砚,鹊舟就没打算放过。   在文砚越走越远前,小小的看上去不过四五个月大的猫咪忽然发出了奶奶的一声猫叫,瞬间吸引住了文砚的注意力。   文砚回过头,视线下移落到了靠墙角放着的一个纸盒子旁。   只叫了一声就被自己惊住的鹊舟没再出声,只是仰着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与文砚对望。   现在的鹊舟还并不能确定文砚在这场游戏里的人设是怎么样的,所以也不敢贸然朝文砚走过去求个收养啥的,只能先远远地观察一下,要是情况不对的话他还能掉头就跑。   “小猫?”文砚分辨出了盒子边上的那团东西,歪了歪脑袋,却没有要靠近过去的意思。   鹊舟没从文砚脸上察觉出什么恶意,就压着心里那股子恶心劲儿又软叽叽叫了一声。   “你是被遗弃的吗?”文砚说着,看那小猫不是很怕自己的样子,就小心翼翼地朝盒子处挪了一步。   嗯,猫没躲,于是文砚又挪了一步。   一人一猫就这么互相对望着,然后在文砚单方面的付出下,他俩之间的距离终于缩短到了二十厘米不到。   文砚慢慢的在小猫身前蹲了下来,由于距离的靠近,他也终于看清了小猫身上的情况。   小猫是纯黑色的,有着一双幽绿色的瞳孔。猫身上很脏,不算长的毛发很多都结成一块一块的紧紧粘在皮肤上。   小猫的后腿似乎受了伤,但因为有毛发遮挡,文砚并不能看清那伤口是否严重。   总之,这是个很可怜的小家伙。   在文砚观察自己的时候,鹊舟也在观察着文砚。   文砚现在的年纪应该比现实里要小上一些,鹊舟估摸着对方这会儿也就十六七岁,应该是还在上高中的年纪。   而文砚身上穿着的校服和背后背着的书包也说明了这一点。   除此之外,鹊舟还注意到了一个刚刚没注意到的细节,那就是文砚身上是带着点血腥气的。   是哪里受了伤么?   还有文砚这身校服看起来也不太干净的样子,就跟在地上打过滚似的,校服裤子的左腿膝盖位置又有些擦破了,难道是摔过跤把自己摔伤了?   “你受伤了,但我不知道治你需要多少钱。”文砚轻声开口,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扰了这只小猫。   小猫歪了歪脑袋,幽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文砚抿了抿唇,说:“如果你不逃跑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看看,如果他们需要收取很高的医药费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救你了。”   鹊舟挑了挑眉,但在文砚的眼中,小猫的眼睛只是稍微睁大了一些。   “你会抓我吗?”文砚说着,试探着朝小猫伸出一只手。   鹊舟自然是不会躲避,因为他并没有从文砚身上察觉出任何恶意。   文砚没想到小猫这么不怕人,很顺利的就拎住了小猫的后脖颈。   刚从纸盒子里翻出来没多久的黑猫又被眼前的人类少年装进了纸盒子里,随后纸盒子便被少年抱了起来。   “走吧。”少年说。   文砚带着黑猫走出昏暗的小巷,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这家宠物医院开在很不起眼的街角,医院的门面也很小,一看就不是什么收费会很高的地方。   但饶是如此,在进入宠物医院的小门时,文砚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你好,我在那边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只流浪猫,他的后腿好像受伤了,您能帮忙看看吗?”文砚问坐在前台后边的医生说。   医生穿这身白大褂,闻言站起身走到文砚身前低头朝纸盒子里看了一眼,说:“看起来是受了伤,你把它放在那边的台子上吧,我检查一下。”   文砚依言照做。   黑猫很快被医生拎着后颈皮提溜到了冰凉的台面上,受了伤的后腿被摆弄了一番,疼得鹊舟想要打人。   但想归想,鹊舟什么也没做。   “小家伙挺乖的,性格很好,你是打算收养它吗?”医生问文砚。   文砚没有立刻作答,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很是纠结的模样。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顾虑,医生笑笑,说:“如果以前家里没有养过猫的话,那这种事情确实得先和家里沟通好才行。”   文砚迟钝地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家里……可能不太方便养。”   “这样啊,那可以问问你的同学或者朋友,看看他们有没有愿意领养的。如果实在没有的话,也可以先让它留在我这里,我来帮他找找领养。它这么有猫德,应该很好找领养的。”医生说。   “谢谢您。”文砚道,“那它的腿……严重吗?”   “应该是被其他动物咬伤的,可能是流浪狗之类的吧,恢复起来不算难,就是怕万一那狗身上携带了狂犬病毒什么的。”医生说。   “做检查和治疗需要多少钱?”文砚问。   医生报了个价并说明到:“这只是在没有感染狂犬病毒的情况下,如果得了狂犬病,那就没法救了。”   文砚愣了愣。倒不是说心疼钱,其实医生给的报价比他想象中的要便宜很多,他原本还以为猫猫狗狗的生一次病就要花几千几万的医疗费呢。   他愣只是因为他有些抗拒医生说的第二种可能性。   这么小的猫,如果就这样死掉也太可怜了吧。   “先做检查吧,排查一下。”医生说。   “好。”文砚点头。   鹊舟又被好一番摆弄折腾,最后检查结果出来,他的各项身体数据都很健康,并没有发生文砚所担心的那种情况。   “作为一只流浪猫,它真的算是很健康了。”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单说。   文砚松了口气,“谢谢。”   “不用。那我先给它处理伤口吧,你今天打算带它回去吗?还是就放在这里?”医生问。   文砚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放在这儿吧。”   “嗯好,你是刚放学吧,之后放学也可以过来看看它。如果你给它找到领养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接它,要是没找到的话,等它后腿的伤好了,我这边也可以帮着找的。”   “谢谢,真的麻烦您了。”文砚说着,想到什么,握了握拳,稍微有些难堪道:“那个……我钱都在家里,我可以现在回去取了再过来吗?”   “当然,明天再带过来也是可以的。”医生看出了文砚的窘迫,很是随和道。   文砚离开的时候,黑猫一直默默凝望着文砚的背影。   大少爷这次好像终于不是富家子的人设了啊,真是难得。 第282章   鹊舟以为按照文砚的性子,对方一定会很快拿了钱折返回来。但直到医生准备关门回家时,文砚都没有去而复返。   这可不太像文砚会做出的事情。虽然医生说过明天放学的时候再把钱拿过来也行,但文砚肯定不会真的那样做的吧。   鹊舟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文砚的人品好像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以至于当文砚的所作所为和他预期中的不太一样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怀疑文砚的人品,而是觉得对方应该遇上了什么麻烦。   小小的黑猫被关在一个单独的铁笼子里,铁笼子两侧还有其他的笼子,其中一个笼子里也装着一只猫,是一只体态丰满的蓝猫。   医生走后,整个医院里就只剩下鹊舟和那只蓝猫了。   鹊舟不知道那蓝猫能不能沟通,尝试着咪了一声,对方却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好吧,看来是没法沟通了。   说起来……   鹊舟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没有吃过饭,也不知道是医生忘记喂他了还是怎么,总之他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不行。   笼子里并没有放任何的食水,这样待上一夜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肯定不会好受。   为了自己的健康考虑,鹊舟决定撬锁离开这里。   铁笼子的锁比鹊舟想象中的要好开一些,因为它是插销式的,对于真正的小动物来说可能不好开,但对鹊舟这个有人类思维的猫来说还是很好打开的。   打开笼子,鹊舟晃晃悠悠地溜达了出来。   医院的外门是玻璃的,从外边用那种单独的安全锁锁了起来,完全没有留给鹊舟撬锁离开的余地。   鹊舟稍微看了一眼那锁就放弃了,转头回来开始在医院内部找吃的。   宠物医院里的食物不难找,但都是些宠物粮。鹊舟在吃第一口猫粮的时候是有些抗拒的,但也不知道是猫粮本身好吃还是因为他现在是猫的口味,总之味道还不错,所以后边吃起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吃饱喝足,鹊舟又到处逛了一圈,确定自己今晚是出不去这家医院以后,他就没再多费力气,而是悄悄躲到了医院门边的某个遮挡物后方,打算天亮之后等医生一开门就溜出去。   一夜过去,可能是药物发挥了作用,第二天清晨,鹊舟觉得自己的后腿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快八点的时候,医生来开了门,而鹊舟抓住机会溜了出去,在医生还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一溜烟跑没了影。   小黑猫顺着记忆回到了昨天被文砚捡到的那条巷子里。鹊舟记得文砚是从巷子对面来的,所以他穿过了这条长长的巷子,来到了巷子的另一头。   鹊舟想要找到文砚所在的学校,毕竟这场游戏的关键词之一就是校园,他想,校园里应该是会有主线剧情存在的。   附近的学校不难找。鹊舟现在的听力比作为人的时候要敏锐很多,他能隐约听见一些像是学校里才会有的声音。   小黑猫顺着那些声音找到了离巷口不算远的学校,学校栅栏式的围墙让他能很轻松的自由进出。   嗯,学校找到了,接下来难的就是在这么大个学校里把文砚给找出来了。   这所中学是初高中都有的,鹊舟依照文砚的年纪把目标锁定在了高中部里。   高中部有两栋楼,一栋是高一高二的教学楼,一栋是高三和其他年级重点班的教学楼。   鹊舟先去高三教学楼里逛了逛,毕竟高三生学习压力大,被压力逼得异化什么的很是合理。但很遗憾的是文砚并不在这些高三班级之中。   鹊舟于是又去了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可他刚把一楼逛完,震耳欲聋的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刚刚还安静无人的走廊上一下子就出现了好些个从教室中飞奔而出的身影,鹊舟下意识躲闪到教学楼前的绿化草丛中,只露出两只眼睛默默观察着一切。   “文砚,秦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你可别忘咯!”   在嘈杂的欢声笑语中,鹊舟忽然听见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传来这么一句一听就不怀好意的吆喝声。   小黑猫高高地扬起了脑袋,耳朵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二楼的方向。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有人天天去办公室啊?”又是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怎么,老林你羡慕他啊?那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呗,看看秦老师这次又要怎么说他咯。”   “得了吧,我才不去,人家老秦没邀请我呢。”   鹊舟忽然觉得自己的爪子有点痒,需要找个人抓一下才行。   正这么想着,鹊舟看到文砚出现在了一楼的楼梯口前。   鹊舟想起来了,高中部的教师办公室好像都在高三教学楼那边,文砚要去办公室的话肯定是得下楼来的。   嗯……   鹊舟眯起了眼睛。   他怎么感觉文砚这身校服要比昨天看起来更脏乱差了一些?而且跟其他学生身上的校服一对比的话,明显能感觉到文砚的校服要黄两个度,这应该是长期穿了不洗造成的。   由于这会儿是课间时间,四面八方的学生太多,鹊舟不方便脱离绿化带的范围追在文砚身后,所以只能远远目送对方进了高三教学楼。   “哈哈哈,不知道老秦这次又准备怎么罚他。”高一高二教学楼这边,二楼走廊上又有声音远远的传下来。   “估计又是罚抄课文呗,要我说老秦的惩罚手段还是太低级了。”   “就是啊,他这三天两头的迟到,一看就是不长记性的,不得罚重一点么?”   “唉,要是能体罚就好了。要我说还是体罚最管用,只要往死里抽一顿,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迟到了。”   “得了吧,要是真能允许体罚,秦老师不得第一个抽死你们这几个烂眼儿啊。”   “哎呀,什么叫烂眼儿啊,我们很安分守己的好吧。”   “这话也就你们自己信吧。”   “桃姐,你这就没意思了吧。”   ……   叮铃铃……   二楼那群人的对话直到上课铃打响才停了下来。   鹊舟偏过头看向高三教学楼那边,见文砚还没有出来,他便决定自己偷摸去办公室外看一眼。   小小的黑猫快速地倒腾着自己的四条腿,一溜烟来到了高三教学楼三楼的一间语文办公室外。   “为什么要迟到?为什么总是要迟到?”办公室里,一位男老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把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了,你每周就上六天课你能迟到四天,每次问你原因你都说不出来,要么就瞎编,你觉得老师很好糊弄是吗?”   文砚没吭声,脑袋微垂着静立于一侧。   “你看,每次跟你说话你都是这个态度,要么瞎说要么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家里情况复杂,但是也不能每次上学都迟到啊?如果你早上的事情很多,那你就早一点起床去收拾。还有你的衣服,之前你说另外一套换洗校服坏了没钱买新的,我这边亲自掏钱给你买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长时间都不洗不换?你自己看看你这衣服裤子,你觉得每天这样穿好看吗?”   “对了,今天早上还有同学过来举报,说你昨天放学又跟人打架了。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打架?这事儿要是捅到校领导那边去了,你觉得你还有这个学上吗?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你家人吗?”   “算了,跟你说再多都是白费,你今天自己回去把明天要学的那篇文言文抄十遍吧,明天交过来。我也不耽搁你上课了,回去吧。”   秦老师一连串说了很多,最后不耐烦地摆摆手,看起来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跟文砚说了。   文砚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来。   跳到窗台上偷窥这一切的小黑猫没有急着跑,而是等文砚出来后悄无声息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文砚后头。   文砚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他第一次回头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他还以为这是错觉,但在进入高一高二教学楼准备上楼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文砚把视线放得低了一些,所以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尾随者。   文砚脚步一顿,保持着一只脚在上一级台阶上的姿势扭身低头看着小黑猫,小声道:“你是……昨天那只猫?”   说着,文砚视线移到了黑猫受伤的那只后腿上,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绝对就是他昨天捡到的那只猫!   刚刚还一言不发看起来淡定得不行的少年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赶紧收回往上迈的脚退到了黑猫身前,蹲下自言自语道:“是因为我昨天没有把钱拿过去,所以你被赶出来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把钱拿过去的……”   黑猫蹲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盯着文砚,叫也不叫一声,就好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呀?猫猫不知道哦。   文砚于是更加愧疚了起来。 第283章   昨天在巷子里偶然遇到的一只受了伤的流浪猫今天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这件事是文砚怎么都没想到的。   这是偶然么?   肯定是偶然吧,这么小的猫怎么可能聪明到会专门跑来学校里找他?   文砚在看到黑猫的第一眼就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由于他昨天晚上没有将治疗黑猫的医药费交到宠物医院去,医生生了气决定不收留这只黑猫了,于是将黑猫赶了出来。   饥肠辘辘的黑猫为了寻找食物,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他所在的学校里。而他跟黑猫有过接触,黑猫应该是在学校里乱晃的时候闻到了他的气味,所以才会跟了上来。   文砚觉得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了。   “对不起。”文砚又朝黑猫道了声歉,随后动作很慢也很小心地朝黑猫伸出一只手,掌心轻轻落在了黑猫的头顶。   小黑猫咪了一声,并没有躲闪开来。   文砚愣了愣,心里忽然有一块地方塌了下去。   可很快的,刚被黑猫萌化治愈了不到三秒的心情立马又糟糕了起来。   文砚想起了他的那些同学。   “不行,你不能待在学校里,你要出去才行。”文砚严肃道。   黑猫自然是不可能听话地给出回应,就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文砚说:“这里很危险的,有很多坏人,如果你被他们抓住,你会死掉的。”   鹊舟闻言一下子就想到了刚刚课间时在二楼走廊里聊天的那几个文砚的同学。   嗯,那几个人确实像是会恶意满满地欺负小动物的人,他现在后腿还受着伤,如果真被那几个人发现并且引起他们的施虐欲的话就麻烦了。   正想着,一人一猫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正在下楼梯朝他们这边过来。   文砚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手稍微用力推了推黑猫的脑袋,试图将这个小家伙吓跑。   鹊舟知道文砚的意思,顺着那股推力往后仰了仰,然后站起身一溜烟调头跑了。   文砚见黑猫真的跑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它不会讨厌自己吧,不会觉得他刚才那么推是带着恶意的吧……   算了,讨厌就讨厌吧,只要那小家伙能活下来就好了。   下楼梯的人很快就下到了文砚所在的这一层,那人身上穿着校服,怀里抱着一大推练习册。   他看到了文砚,脸上立马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来。他三两步来到了比文砚高两级台阶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看着文砚说:“哟,你从老秦办公室回来了啊?看你这丧门星的样子,老秦又罚你了吧?这回罚的什么?该不会又是抄课文吧。”   文砚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作答,自顾自与这人错开身朝楼上走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要我说聋子就不要念书了啊,多浪费学习资源呢。”那人说着,用一只手捧着那些练习册,另一只手猛的向下拽了把文砚的胳膊。   文砚被这一拽拽得失去了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下坠,随即他的背部传来剧痛,整个人都仰躺着磕在了坚硬的水泥楼梯上。   “哎呀!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始作俑者故作惊讶,快步下楼想去当个好人扶文砚起来,可他太心急了,怀中练习册摇摇晃晃,最后也全都失了重心掉落下去,稀里哗啦砸在文砚身上。   在一楼楼道边上的教室里上课的老师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见此情形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要扶文砚,边扶还边问那同学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上楼梯的时候魂不守舍的,可能脚踩滑了吧,一下子就摔下去了,吓死我了。”林远熙拍着心口后怕道,就好像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老师看着刚被自己拉起来的文砚说,“有没有摔坏哪里?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文砚迟缓地摇了摇头,小声谢过这位老师后就打算继续往楼上走。   “哎,真的没事吗?”老师在后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文砚没说话,脚下也没停。   林远熙一边蹲下来捡练习册一边说:“应该没事吧,唉,老师你不知道,他就这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马马虎虎的,还不喜欢说话,也没什么礼貌,我们平时关心他他都不带理的,好心全当做驴肝肺了。唉算了,不说了,老师你上课去吧,他要是有事的话我肯定第一个拖他去校医室去。”   老师哦了一声,对文砚的印象一下子就不是很好了,点点头说:“那好吧。你是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是吧,你也赶紧交完回去上课吧。”   “好的老师。”   在不远处的绿化带里目睹这一切的黑猫只觉得自己的爪子更痒了。   妈的,□□崽子真会演啊。   事到如今,鹊舟已经大概猜到了为什么文砚后来会异化。   被这样欺负,谁不想异化了之后报复回去?   很快,鹊舟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   文砚回去上课了,百无聊赖的小黑猫无事可做,再加上身体不太舒服的原因,一直待在草丛中的他不知不觉就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小黑猫做了一个梦。   梦里,学校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刺目的红。   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人形怪物站在燃烧着的大火中间,一手扼住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的脖子,另一只手穿透了学生的胸膛。   黑猫看着那学生血呼啦差的脸,觉得颇为熟悉,而仔细思考一番后,黑猫认出那是把文砚拉下过楼梯的人。   所以那怪物是……   黑猫无法从怪物的脸上分辨出文砚的五官,但这不妨碍他将怪物认定为文砚。   怪物杀了很多人。在杀完学校的人以后,他又杀了很多其他的人,无论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怪物已经失去了理智,在他的世界里,大概只剩下杀戮这一件事要做了,至于杀戮对象是谁,这与他无关。   毁灭,只要毁灭就好了,让整个世界都付之一炬,让所有的一切都下地狱去。   叮铃铃……   草丛里的黑猫猛地惊醒了,他在响彻全校的下课铃声中跳了起来,身上的毛全部炸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平复下来。   这就是异化?也太吓人了一点吧。   那种无差别的攻击和杀戮……   饶是鹊舟见过很多大场面,再次回忆起梦里的那番情境时,他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所以他的任务翻译过来和“拯救世界”有什么区别?!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做才能阻止文砚异化吧,他只是一只猫啊,他能干什么?   现代、校园、妖怪、情感。   现代指故事发生的时代,校园也许是指校园霸凌之类的,妖怪指这个世界存在人异化成怪物的元素,那情感……大概就是文砚在被欺负过后会生出的各种负面的情绪感受吧,当这些情感达到某个峰值时,人就会异化成妖。   既然异化跟情感有关,那只要想办法阻止文砚继续累积负面情感就好了吧。   鹊舟想到了文砚刚才对人和对猫的不同态度,心里大致有了个思路。   唔,只要卖萌就好了吧。可爱的小动物应该都蛮能治愈人心的。   不过要他装可爱什么的,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啊。   鹊舟有点抗拒,但好在对象是文砚,所以忍一忍也勉强能行。   黑猫在草丛里一蹲就是一整天,等到下午放学后,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黑猫也没看到文砚从二楼下来。   人呢?   黑猫悄悄上了楼,一路贴着墙走到文砚所在的高一十班门外,偷偷探了个脑袋往里看了眼。   空荡的教室里这会儿只有文砚一个人,他正抱着拖把在拖地。   鹊舟转了转脑袋确定教室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以后,他便无声走进了教室,然后随机跳上了一张课桌的桌面。   跳上桌子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文砚的视线,文砚回头朝鹊舟看来,脸上的意外藏都藏不住。   “你怎么……”文砚惊得说不出话。   “咪呜。”黑猫叫了一声,蹲坐在桌上,尾巴垂在桌下随意地晃了晃。   “你是来找我的么?”文砚问。   黑猫歪着头想了想,干脆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碎步走到文砚脚边,蹭着文砚的裤腿转了个圈。   文砚将拖把靠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蹲下身来抚了抚黑猫的脑袋。   这只小黑猫几次三番出现在自己面前,文砚在觉得神奇的同时也忽然有了种责任感。   他觉得小猫都这样信任他了,如果他再一次推开小猫的话,就太不是个人了。   有时候下定决心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文砚打定了主意要带这小家伙回家,可家里的情况好像又容不得这只小猫过上安稳的生活。   那就想办法改变家里的现状吧。   文砚眸光一暗。   鹊舟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文砚这吓人的目光,连忙警觉起来。   不是,这人脑袋里边在想些什么?他怎么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呢,总不能已经开始黑化了吧?! 第284章   文砚决定将小黑猫带回家,但在此之前他得把班级卫生给做完。   在文砚做卫生的时候,鹊舟重新蹲回了课桌上。虽然鹊舟不知道这个学校的卫生安排方式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再怎么安排也不会把一整天的卫生都安排给一个学生。   所以那些原本该和文砚一起打扫卫生的人都提前走了吧。   鹊舟想到这,脑袋往下低了低,视线落在了他所蹲的这张桌子桌面上摆放着的一本练习册上。   练习册的封面上写了练习册主人的名字,林远熙。   鹊舟不知道林远熙是谁,但只要不是文砚就行。   刚刚还一副温顺模样的小黑猫忽然亮出了自己尖尖的爪子,两只前爪交替着在练习册上来回抠抓,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磨爪子一般。   可练习册是纸做的,哪里比得上专门的猫抓板呢,三两下就被黑猫抓破了封面。   文砚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见此情形被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跨到黑猫面前,扔了拖把用两只手从背后架住了黑猫的两只前爪。   “这个不能抓,这是别人的东西。”文砚卡着黑猫的胳肢窝把黑猫上半身捞了起来,小声告诫道。   黑猫尾巴甩了甩,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文砚把黑猫提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课桌上,说:“你在这里等我吧。”   黑猫往课桌上看了一眼,嫌弃得直接跳到了地上。   文砚挠了挠头,“抱歉,我桌子有一点脏。”   那哪是有一点脏呢。   文砚的课桌上被用粉笔和蜡笔画满了各种东西,乱七八糟的,桌面还被用小刀一类的东西给划出了很多的划痕,如果将那些蜡笔的涂鸦擦掉,不难看出那些划痕其实是可以组成一个个肮脏不堪的词语的。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是文砚自己弄上去的,那么到底是谁弄上去的就不言而喻了。   而文砚之所以不去擦掉那些蜡笔粉笔的痕迹,大概是因为就算擦掉了也会有人再重新涂抹一遍吧,那还不如放着不管呢,至少不用做那么多的无用功。   “再等我一分钟可以吗?等我收拾好就带你回家。”文砚说。   鹊舟于是蹲在地上等了一分钟。   文砚很守信用,说一分钟就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他把所有工具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擦了擦手,打开书包拉链把里边的书都给拿了出来。   被腾空的书包很快出现在鹊舟面前,鹊舟又一次被文砚抱了起来,然后被放进了书包里。   “委屈你在里边待一会儿了,抱你出去的话会被人看到的。”文砚说着,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然后把书包拉链给拉上了,只留出很小的一个缝用来透气。   鹊舟的视野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随后他感觉到一阵颠簸,应当是文砚把书包提起来背到了背上。   文砚背着黑猫出了学校,不巧在校门口遇到了刚在学校对门的路边摊吃完烤串的几个同班同学。   “哟,这不打扫卫生的吗?卫生做完了?有没有把地扫干净啊,我可不喜欢在垃圾场里学习。”为首的一个叫宋嘉的男生道。   鹊舟隔着书包听见那声音,觉得耳熟,应该是之前在二楼走廊上说话的人之一。   文砚应该是没有打算搭理他们的,因为鹊舟能感觉到文砚的步伐没有停下来,而是在继续向前走。   “跟你说话呢,这么没有礼貌啊?”宋嘉旁边的一个男生说。   “唉,他没礼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管他,一会儿总有人会教他怎么礼貌一点的。”宋嘉说。   文砚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他知道宋嘉说的一会有人教他是什么意思,那些人应当是又找了人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   他们总是这样,自己在老师面前假装着乖孩子,暗地里却隔三差五的找那帮社会上的混子来堵他。有时候那些人来是为了要钱,有时候则是单纯的要打他一顿。   文砚其实一直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他到底有哪里惹到了这些家伙。文砚只知道从他进入这所学校进入这个班级开始上课的第一天开始,那些人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他就好像是一只羔羊不小心误入了披着羊皮的狼窝,他是异类,是不合群的,也是狼群的食物。   算了,只要能保护好黑猫就行。   文砚在经过回家必走的一条巷子时遇到了宋嘉找来的人。   那是三个有着典型混混模样的年轻人,纹身、染发、打了唇钉,衣服不好好穿,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根棒球棍。   文砚以前挨打的时候会把书包当成盾牌抱在怀中,避免较为柔弱的腹部被不断击打。但今天他在靠近那三人时提前把书包取下来扔在了一边。   拿着棒球棍的男人嗤笑一声,打趣道:“怎么今天不用你那书包当挡箭牌了?”   文砚二话不说直接闷着头朝他冲了过来,手握成拳,一拳直冲他面门而去。   被文砚跟扔垃圾似的扔在一边的鹊舟心里啧了一声,他知道文砚这么丢他是不想被那些混混看出来他很宝贝这个书包,但说实话,文砚扔得也太凶了吧,他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腿伤都差点又被摔裂开了。   肉/体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鹊舟透过书包没拉好的那一小截拉链往外看,正好看到文砚被推倒在地的那一幕。   那些混混可不会手下留情,在文砚倒地的瞬间便齐齐对着文砚伸出了脚。   鹊舟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再看。同时,他心中的怒火也达到了一个峰值。   妈的,他什么时候看文大少爷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鹊舟想刀人的心情达到了顶点,也就是在某个瞬间,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另一边,正被拳打脚踢和正对着文砚拳打脚踢的四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小小的黑色书包忽然被从里边撑开了拉链。   一个黑影从书包里一跃而出,身形迅速膨胀伸展,最后定格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   意外重回人形的鹊舟没时间多想自己怎么突然变人了,他脚一蹬地快速朝战场那边冲了过去,对准其中一个背对着自己的混混的后背就是一拳。   打架什么的鹊舟可太擅长了,几乎也就是那么三两下的功夫,刚刚还气焰嚣张地三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其中两个已经昏了过去,剩下那个虽然还醒着,但鼻子一直在不停地留着鼻血。   “你你你是什么人!”那人结巴着看向鹊舟,眼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滚。”鹊舟说。   那人愣了一下,见鹊舟一挑眉毛去捡起了旁边掉落在地的棒球棍,心下一惊,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跑了。   至于他那两个昏迷的同伴……谁还有功夫去管他们啊!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鹊舟见人跑了,嘁了一声,随手把棒球棍扔在一旁,然后便蹲下身去看了看文砚的情况。   文砚其实没太看清刚才那几分钟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是有个很厉害的人过来把那三个混混给打了,而自己应该是暂时的得救了。   这人是谁呢?   文砚想看却看不清,因为他的额角先前被混混用棒球棍砸了一下,流下来的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鹊舟看文砚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一副努力想要睁大眼睛看他但又不怎么睁得开的模样,有些心疼,便不免用怒其不争的语气道:“他们打你你就任由他们打么?把棍子抢过来打回去就好了,他们先动的手,你就算一棍子把他们脑袋砸烂了又怎么样?”   文砚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疼得说不出话。   鹊舟也没强求,事实上,他这会儿隐约有种预感,他好像马上又要变回成猫了。   “如果还能动的话,就自己去附近的警局报警吧。你不报警把他们抓进去的话,他们下次还会来找你的。”鹊舟说完就走了,实际上却是在文砚看不见的地方重新变成了那只小黑猫。   变回猫后,鹊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整只猫都虚得不行,走两步都能腿软得趴在地上的那种。   天呐,到底是谁派他这只弱小的猫咪来执行这种可能危及到全世界安危的任务的?生怕世界毁灭得不够快是么?   在鹊舟离开后,文砚又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爬了起来。   他的小半张脸已经被血染红了,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不过恶鬼现在没工夫管别的,他只想去捡起自己的书包然后离开这里。   可当文砚走到自己的书包面前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书包拉链大敞着,而里边什么都没有。   糟糕,难道有人把黑猫抱走了么?是刚才救了他的那个人么?不,那人走的时候手上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猫呢?猫去哪里了?是自己走的,还是被逃跑的那个混混带走的?   正在文砚急得团团转时,一声猫叫瞬间让他定了心神。   “咪呜。” 第285章   小黑猫从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后边探出了头来,文砚立马提着书包走了过去。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外边很危险,快进来吧。”文砚把书包放到小黑猫面前,刚要伸手去提,小黑猫就自己跳了进去,然后调整好姿势蜷缩着趴下,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   文砚有些哭笑不得。在拉书包拉链的时候,他背后晕倒在地的那两人里忽然有一人发出痛苦的低吟,像是很快就会醒过来。   文砚不敢耽搁,连忙把书包背好快步离开了。   在出了巷口后,文砚脚步停顿了一下,似有些犹豫。   警察局和他的家在两个方向上,他在纠结自己是否真的要听从那位救命恩人的建议去报警。   报警的话,那些人之后会更加猛烈地报复他么?可不报警的话,难道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么?   思及此,文砚也不再犹豫了,脚下一转朝警局的方向走去。   由于文砚这会儿的样子过于吓人,走在路上时,来往路人看到他那满头满脸的血都下意识离他远了一些,就好像他是什么随时会提刀乱砍人的神经病似的。   这种刻意的远离在文砚进入警察局以后就消失了,因为局里的警察们一看他这样都主动凑了上来。   文砚有些紧张,结巴着说自己想要报警。   警察们看他穿着校服,问他的监护人在哪里。   文砚报出一串身份号码,表示自己上个月刚满18岁,已经成年。   待在书包里假寐的鹊舟文砚有些诧异。他记得文砚目前在读的年级是高一,正常来说高一的孩子都是15、6岁,文砚年纪高出一大截肯定还有其他的他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   一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警察带着文砚去做了笔录,全程都很是耐心地引导他讲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在了解完情况后,那警察表示他们会去抓人,等抓到人以后会再联系文砚。   文砚没想到报个警这么麻烦,小声说自己没有手机,他们可能联系不上自己。   “那家里人的手机呢?”警察问。   文砚有些尴尬地摇头,说:“家里手机坏了,没有钱买新的。”   好惨一少爷。鹊舟想。   正在这时有位女警过来给文砚送了条热毛巾示意他把脸擦一擦,文砚接过道了声谢,先把没有受伤的地方的血迹擦掉,然后他就听见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位警察咦了一声,说:“这小孩儿怎么怪眼熟的。”   “你看谁都眼熟,交接完东西就回你的城东去吧。”送毛巾的女警说。   “不是啊,真的很眼熟。”那男警察走了过来近距离看了看文砚的脸,想起来了,说:“哎,你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文砚是吧?”   文砚看了男警察一眼,点头说:“嗯,您之前办过我们家的案子。”   “唉。”男警察想起那茬就叹了口气,但他也不欲跟身边好奇的同事们解释什么,只问给文砚做笔录的那位警察说:“这次是怎么个情况?”   “小孩儿放学路上被三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打了。”那警察说。   男警察点头,“那去抓人呗,早说了你们城西这边的治安不好,街溜子太多,赶紧趁这次机会给他们敲个警钟吧。”   “嗯。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没手机,之后不好联系。”   “简单,我有个备用机,平时不怎么用,先借给他用用吧。”男警察说。   “不用了,我可以每天放学都过来一趟的。”文砚说。   “那也太麻烦了吧。”女警察说,“你这个年纪该上高三了吧,学业为重,天天跑这边太耽搁时间了。”   “我念高一,有时间的,不远。”文砚说。   几人见小孩儿坚持如此,再加上抓人这事儿应该会办得很快,也不用小孩连着好几天往这边跑,便遂了他的意。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东边吧,反正我要回城东那边,捎你一程。”男警察说。   文砚想要拒绝,但没拗过,只能跟着男警察上了车。   男警察名叫陈开开,上车后,陈开开想起来文砚头上的伤,就问文砚:“你是不是还要去做伤情鉴定?”   文砚确实拿到了警局开具的伤情鉴定委托书,但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去鉴定机构看。   “这个点那边应该还没下班,走吧,我带你过去。”陈开开说。   文砚没有拒绝,在陈开开的陪同下做完了鉴定。   鉴定机构里有人认识陈开开,在给文砚做完检查后出来和陈开开聊了几句。   聊完,陈开开便回到了文砚身边。在带着文砚往外走的路上,陈开开问文砚:“听说你后背上有些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淤青,那是怎么回事?”   “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文砚答。这一点先前在做身体检查的时候他也和检查人员说过。   陈开开才不会信文砚是不小心摔的,但文砚不愿意说,他问再多也是徒劳。   在被陈开开送回家的路上,文砚想起来自己还欠着宠物医院的钱,就让陈开开在半路把他放下了车。   “要去干什么?”陈开开不太放心,虽然文砚身上的伤已经做过处理了,但那群混混还没抓到,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放这么个小孩儿自己在外头走还是不太安全。   “昨天欠了别人的钱,今天要去还。”文砚说。   陈开开哦了一声,看着小孩儿离开,自己在车上叹了好长一口气。   能从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出这样一朵正直的花还挺不容易的。   文砚再次来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医院里还是只有医生一个人。   他见文砚来了,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那只黑猫那么聪明,昨天晚上自己越狱跑走了。”   文砚愣了愣。原来小黑猫是自己跑掉的么?他还以为是被医生赶出来的呢。   医生把文砚的怔愣当成是听说猫跑丢之后的正常反应,又道了声歉,说:“你想看看监控吗?那小家伙确实挺聪明的,简直不像是一只猫了。”   文砚迟缓地点了下头,然后凑到医生的电脑前边看医生调出监控,随后他便目睹了小黑猫自己打开笼子门并且自己找到猫粮大吃特吃的那一幕。   文砚:“……”   好、好乖。   “那个,其实我今天找到它了。”文砚说着,把书包取下来拉开拉链给医生看里边的黑猫。   黑猫睁开眼睛,懒洋洋瞥了医生一眼。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叹道:“它果然很聪明,是它自己找到的你吗?”   文砚点头,但是没跟医生说黑猫找到了学校来。   医生笑笑,“看来它很喜欢你。你今天还打算把它寄养在这里吗?”   文砚摇摇头,拉开书包隔层的拉链,从里边取出一把有些陈旧的现金递给医生,“这是它的医药费,我打算今天带它回家去。”   “嗯,它应该会很高兴你愿意收养它的。”医生说。   在告别医生前,文砚从医生那里买了一袋猫粮。   这还是他看了监控才想到的事情。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他的养宠意识太淡薄,再加上小黑猫不怎么喜欢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不看监控都要忘记了猫也是要吃饭的。   唉,都怪他昨天忘了这一点,小黑猫晚上会越狱应该就是因为被饿急了吧。   文砚满心愧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忘记了,医生也会忘记。   鹊舟就不一样了,鹊舟在文砚看监控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一茬,开始思考一个宠物医生会忘记给宠物喂食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为之?   鹊舟一想起梦中文砚黑化的模样,就没办法轻易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信任感。   正思索间,鹊舟就被文砚带回了自己的家。   文砚的家在一个老小区的老式居民楼里,楼一共就五层,不高。   文砚家在三楼,开门进去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但屋里的灯却是开着的。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的鹊舟用猫爪子扒开了书包的拉链,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   文砚家里的陈设都有些老旧,很多东西怕是比文砚的年纪还要大。   客厅里,除了有一些常见家具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比如塑料袋、纸壳子、空饮料瓶之类的,它们胡乱堆放在各处,让客厅成了个小型垃圾场,光看一眼就让人没了居住的欲望。   但鹊舟不似常人,他住过比这还要脏乱差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所谓。   文砚感觉到背后书包的拉链被小黑猫打开了,他紧张地朝屋内一间关着门的卧室看了眼,见那门暂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这才赶紧背手捂着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文砚的卧室比起客厅来说要干净整洁了不少,但里边的家具依旧老旧,只是没有很多杂物的堆积。   关上卧室的门,文砚把书包取下来放到了地上,他把已经被小黑猫拉开了一半的拉链继续拉大,让小黑猫可以轻而易举的跳出来。   等黑猫跳出来后,文砚蹲在地上垂着头靠近黑猫,很小声地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要乖乖的,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叫了,不然会很麻烦的。”   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对小黑猫来说太过苛刻,所以他又自言自语般改口道:“算了,被发现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   小黑猫摆了摆尾巴,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在文砚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便跳上了近在咫尺的文砚的那张单人小床。   困了,睡觉。 第286章   鹊舟想睡觉,文砚自然不会打扰。   文砚完全没有嫌弃黑猫身上脏,任由小家伙上了自己的床,蜷缩着睡在自己的枕头上。   文砚见黑猫闭了眼睛,自顾自倒腾起在宠物医院买来的那袋猫粮,撕开口子倒了些出来放在自己用以前的作业纸叠出来的小纸盒子里。   文砚把这一小碗猫粮放在了床边,方便黑猫睡醒了来自由采食。做完这些,他便去到了小小的书桌前,本是想要写写今天的家庭作业,却发现自己为了把黑猫抓回来,根本没把作业带回家。   文砚无声叹了口气。   那就明天早一些去教室里写吧。   这么想着,屋外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这应该是之前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那其实也是一间卧房,里边住着文砚的母亲方斓。   文砚的卧室和母亲的卧室是门对门的设计,中间只隔着一道一米多宽的走道。   在卧室门被打开后,方斓很快走了出来,两三步便停在了文砚的卧室门前。   文砚顿感不妙,立刻扑到床边用被子把熟睡中的黑猫罩了起来,同时脚下也把装着猫粮的小纸盒往床底踢去。   咔哒。   门把手被向下按动,文砚的卧室门被从外打开,一个看起来温婉的长发女人站立在门外,看着坐在床边的文砚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方斓的语气听上去很和气,文砚却不敢掉以轻心,谨慎答说:“今天老师留了堂,放学之后还要打扫卫生,垃圾有些多,就稍微晚了些。”   方斓点点头,并没有觉得这个理由奇怪,但在她视线下移时,她看见了文砚那身比早上出门时更加脏污的校服。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打扫卫生的时候弄脏的?”方斓问。   文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是不太干净,但好在没有沾上血污,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解释过去。   方斓有些不太高兴,让文砚自己去把衣服洗了。   文砚依言照做,出去的时候特意关上了房间门。   方斓跟在文砚后头来到狭窄的浴室里,问他:“为什么要关门?”   文砚心里咯噔一声,面不改色道:“顺手就关上了,你不喜欢的话我再去打开。”   “算了。”方斓盯着文砚,“你洗衣服吧。”   文砚嗯了一声,从洗手池下边掏出个洗衣盆,接了水把校服脱掉浸了下去。   鹊舟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总是在反反复复的上演文砚黑化后毁灭世界的片段,那种生灵涂炭的景象让人感到窒息。   鹊舟就是在那样的窒息中猛然惊醒的,醒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有点不畅,而且他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他被装在了一个不透气的黑色袋子里似的。   鹊舟在这个柔软的“黑色袋子”里挣扎半天,终于是找对方向逃了出来,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被蒙在了被子里。   小小的卧室中空无一人,卧室房门紧闭,而床下正传来食物的香气。   鹊舟当即决定放弃寻找文砚,而是先钻到床底下去饱餐了一顿。   就在鹊舟吃得正香的时候,房门咔嚓一声被从外边打开,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走了进来。   既然有外人在场,鹊舟自然不可能从床底钻出去,他也没有再吃东西,怕自己发出声音引起另一人的注意。   方斓跟着文砚进屋以后就自顾自在文砚床边坐了下来,坐下后她又觉得文砚床上的被子有些乱,便又起身抓住被子的两个被角,打算拎起来抖一抖。   文砚在一旁看的心脏病都要犯了,明明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却必须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镇定自若道:“我来吧。”   边说,他还边上手要去接过方斓手里的被角。   方斓说:“还是我来吧,你去写作业。”   文砚只能说:“作业已经写完了,我来吧,你去休息,我收拾好之后就睡觉了。”   方斓有些生气,“我看你是长大了,帮你抖个被子都不行了。”   文砚见方斓情绪不太对劲,忙说:“只是不想让你太累而已,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你操心。”   方斓闻言还是很不爽,不过也没再继续跟文砚争抢这个抖被子的权力。   她把被角给了文砚,抱臂站在一边,非得看文砚自己把被子抖好才肯罢休。   文砚没办法,只能意思意思抖了一下,然后用手去把被角扯平,没有幅度大到把枕头给露出来。   方斓满意了,说:“那你睡觉吧,我也去休息了。”   文砚暗自松了口气,说:“嗯,晚安。”   方斓走到门口,一只脚都踏出了房间的范围,却又折返回来,吩咐文砚说:“客厅里那些瓶瓶罐罐和纸壳子你明天早上收拾一下拿去卖了吧。”   “好。”文砚应声。   方斓这才真的回去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没再有什么动静了。   文砚见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关了自己的房间门,然后小心掀起枕头上被子的一角。   咦?猫呢?   文砚愣住,同时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那小家伙该不会趁着刚才房间门是开着的时候溜出去了吧?它去了哪?不会钻到方斓的房间里去了吧?   就在文砚焦头烂额的时候,黑猫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声不吭地蹲在了文砚的脚边,用尾巴轻轻卷了卷文砚的脚踝。   文砚感受到脚上的痒意,连忙低头去看,在看到那团小小的黑色身影后,他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太好了,你没出去啊。”文砚小声庆幸道。   黑猫不语,只是舔了舔嘴巴。   文砚想到什么,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睡醒了在床底吃东西吗?”文砚蹲下身摸摸黑猫的脑袋,夸奖说:“你好聪明。”   黑猫自然不会因为文砚的夸奖而沾沾自喜,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以此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困倦和无聊。   当猫大概就这一点不好,总是觉得困,好像一天睡十八个小时都嫌不够似的。   “困的话就继续睡觉好了。”文砚把黑猫抱起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脱了衣服关灯钻进被子里。   鹊舟就蜷缩着睡在文砚脑袋边上,睡前回忆起刚才听见的文砚和方斓的对话,大致对方斓这个人有了个认知。   那大概是位控制欲很强的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文砚后期的黑化应该也有这位母亲的一份功劳。   就是不知道她疯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了,但多半与家暴这两个字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文砚就起了床换好了校服。   由于他只有一套校服且头一天晚上用水洗过了,所以今天只能穿着还没晾干的湿校服出门。   出门前文砚其实有些纠结要不要带上黑猫一起,带上的话,学校那个地方并不安全,如果黑猫被那些同学发现,可能会小命不保。   可不带的话,放黑猫在家里,万一被方斓发现了,方斓不发病还好,一旦发病,这么小的黑猫可经不起折腾,结局多半也是个死字。   文砚两相权衡一番,最后觉得还是让黑猫呆在家里要安全一些。   毕竟带一只猫去学校百分之百会被发现,但在家里的话被发现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五六十左右。   临出门前,文砚给黑猫的小纸盒里加满了猫粮,然后再三叮嘱了黑猫不能叫不能到处乱走。   鹊舟边听边寻思着这也就是他能听懂人话,要是换一只真猫来,早在他家里闹翻了天了。   文砚走之前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他把客厅里的那些纸箱子和空瓶子收拾了一下,大包小包提出了门。   鹊舟自然不可能真的在文砚的卧室里待上一整天,几乎是在文砚前脚出了家门后,他就跳到文砚卧室的窗台上,用爪子费劲地扒开了一点窗缝钻了出去。   三楼的高度对于一只猫来说还是有些高,但这种老小区的外墙上都不怎么平整,稍微跑酷一下就能安全落地。   鹊舟落地的时候,文砚也才刚出单元楼不久。鹊舟一路尾随文砚来到了附近的废品回收站,看着文砚把那些废品给卖掉,然后从废品站老板那里收到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现金。   啧。好熟悉的一幕。   鹊舟回忆起了自己以前捡废品卖钱苟活的那一小段日子,忽然有种恍如隔世感。   其实算起来也不过才过去五六年而已,但现在的他已经觉得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说是上辈子的事儿都不足为过。   能有这样的感受大概算是一件好事,如果能把这辈子遇到的苦难当成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现在的他的生活是远离苦难的?   文砚把钱小心地揣进了书包的隔层里,离开废品站后他便直奔学校而去。   他昨天的作业还没有写,他得赶紧去教室写才行。   只可惜一个月的游戏时长不会允许他如愿以偿,在这种快节奏的游戏里,苦难只会一个接一个的不间断地来临。   文砚在去学校的路上被一辆飞速驰行的摩托车撞了,虽然摩托车车主在快撞到他时按了刹车,但文砚还是被撞了个结结实实,以至于倒在地上的时候都没办法再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至于为什么肇事车主不扶他一把……在知道自己撞了人后,那摩托车车主并没有要下车查看的意思,而是一拧油门扬长而去了。 第287章   文砚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那就是疼。   他好像是被撞断了骨头,整条大腿都剧痛无比。   怎么办?该怎么办?   文砚疼得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努力朝周围看了看,试图找位路人来带自己去一下医院。   可这会儿实在是太早了,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无论是学生党还是上班族这会儿应该都才刚刚起床,还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文砚无法在剧痛的包裹之下清醒地去判断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身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他会下意识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他要死了么?死在这个孤独的清晨,死在这大马路上?   拥有这样的人生,就这么死掉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心底隐隐的还是有一些不甘呢?   总觉得……就这样轻易死掉的话也太便宜那些人了吧。而且他的妈妈要怎么办呢?她会为他的死伤心吗?还是会平静的接受?或者她早就想让他死了。   对了,还有那只黑猫,小黑猫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他就这么死了的话,没有人帮忙把黑猫从家里带出来,黑猫早晚会被他妈妈发现,到时候那可怜的小家伙该如何生存呢?   他好像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大腿骨折处传来的剧痛好像没有一开始那般强烈了,文砚并不知道这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忽然有一种他的身体正在被修复的感觉,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只余下那颗心是沉重不堪的。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文砚头顶上方传来。   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只觉得这声音熟悉无比,他有些费劲地睁开眼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张有点陌生但又好像有点熟悉的面孔。   这是……昨天帮他打走那三个混混的少年。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我带你去医院吧。”少年蹲下身来道。   文砚在少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是站不稳的,至少骨折的那条腿一定使不上劲,可真当他站起来并且习惯性的让那条腿承了重时,他才惊觉之前的错觉好像不是错觉。   他的腿好像真的恢复了。   文砚觉得不可思议,为了求证,他在少年的搀扶下小心谨慎地走了几步,在发现痛感确实消失无踪后,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的对少年说:“那个……不用麻烦你了,我好像没有受什么伤。”   “真的?”少年不信,“你刚才那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没受什么伤。”   文砚说:“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谢谢你。”   少年狐疑地盯着他,又问了一次:“真的没事?”   文砚让少年不用再搀扶他,然后在少年面前自己来回走了两步,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真的没事了。   鹊舟觉得稀奇。他是目睹了文砚被撞的全过程的,在那样的冲击力下,文砚就算不死,被撞击的地方的骨头也肯定会断掉,断然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跟个没事人一样。   难道说文砚的异化已经开始了?   鹊舟有些不安,但好在他还没有被通知说任务失败,这至少可以说明文砚现在的异化并不严重,或者说这异化还有转还的余地。   “好吧,那我走了。”鹊舟说。   事实上鹊舟本来也不可能真的亲自送文砚去医院,如果文砚真的需要他的帮忙,他能做的顶多也就是替对方叫一辆救护车来。   没办法,虽然他刚才一着急又变成了人形态,但他并不能维持人形太久,要是他在送文砚去医院的路上变成猫就完蛋了。   “嗯……对了,昨天的事……谢谢你。”文砚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还没有好好的跟这位少年道谢。   “啊……原来你能认出我么?我以为你昨天那样根本看不清我长什么样呢。”鹊舟笑了笑。   文砚说:“我记得你的声音。”   “那你昨天报警了吗?”鹊舟虽然知道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人的他在文砚那里并不该知道这些,所以他就明知故问了一嘴。   文砚点点头,“报了,真的很谢谢你。还有就是……我没有说你救我的事情,我怕说了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会介意么?”   “当然不。不过就算说了也没关系,见义勇为不算犯法吧。”鹊舟说着,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愈发虚弱起来。   他不敢再多耽搁,跟文砚说了声自己有事要办后就匆匆离开了。   文砚目送着鹊舟走远,在鹊舟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后,他才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那条“断腿”。   没有任何异样,连最基本的疼痛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断腿只是他的错觉?难道那种钻心的疼痛只是他的大脑模拟幻想出来的?   文砚打从心底里的不相信这种推论,可偏偏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不信这个还能信什么呢?   文砚精神恍惚地来到了学校,进入教室时,教室里还空无一人。   文砚把昨天布置的家庭作业从抽屉里取出来快速写完,写完后又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完成班主任额外给他布置的抄写任务。   秦老师让他抄写的那篇文言文很长,抄一遍就要花费二十分钟的时间,尽管文砚来教室来得很早,也不过才抄了两遍就有其他同学进了教室。   “哟,迟到狂今天来这么早呀?真是稀奇。”来人是经常和林远熙、宋嘉等人玩在一起的男生,与那两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富二代不同,这位说好听点是那俩人的跟班,说难听点就是走狗。   这位跟班名叫段骁燕,他的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他拍马屁的功夫还算不错,所以在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就混入了班上那几个二世祖的圈子里,平时没少跟那些二世祖一起找文砚的麻烦。   文砚懒得搭理他,手上继续抄写着课文。   “你果然就是个聋子吧,每次跟你说话都是这样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段骁燕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边说边朝文砚的座位走过去。   “你在写什么?昨天的作业吗?你来这么早是为了补作业?你可别忘了老秦最讨厌早上来补作业的人了。”段骁燕说着,脚步停在文砚桌前。   他视线下移看了眼文砚这会儿在写的东西,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原来是在抄课文啊,是老秦给你的惩罚吧?这次要抄多少遍?五遍?十遍?还是二十遍?抄的是这篇文言文啊,这挺长的吧?这么长的文章当然还是多抄几次比较好,不然怎么能背得下来呢。”   文砚被这群人欺负久了,他们话刚说一个字他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所以在段骁燕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立马就把自己的抄写本塞进了抽屉里。   正打算夺了文砚的抄写本撕掉的段骁燕扑了个空,登时心头火起,冷笑一声说:“原来你听得见啊。”   文砚抬头冷眼看他,说:“你们每天都这样,是很好玩么?”   其实换做往常,文砚断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人整他就整他了,他如果反抗的话,只会让那些人更加愉悦并整他整得更厉害。   可大抵是因为昨天被混混打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少年对他说的那番话吧,少年说他们打你你就任由他们打吗?还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哪怕你把他们的脑袋砸烂又能怎样?   这些话其实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可文砚就是从中汲取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勇气,或者说他那颗已经死去的抗争心又稍微死灰复燃了一点。   是啊,分明是他们先动的手,他反抗一下又能怎样呢?如果他早已遍体鳞伤,那多掉一块肉或少掉一块肉又有什么分别?   反正再严重也不过一个死字,他今天已经体验过一次死亡了,那种感觉让他知道他其实并不想死得那么窝囊。如果说人终有一死,那在死之前至少尝试着反抗一下吧。   段骁燕没料到从来不反抗的文砚今天会突然朝他问出这番话来,他愣了愣,随后咧嘴笑了起来,说:“当然好玩,你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我并不觉得看别人痛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说我的所作所为让一个人感到痛苦,我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卑劣小人。”文砚平静道。   段骁燕嗤了一声,“你是在骂我是卑鄙小人吗?行啊,我看你是胆肥了,昨天宋哥找的那些人还没把你打服是吧?那我不介意今天放学后再让你体验一次。”   段骁燕说完,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文砚惊恐的表情和求饶的话语,可文砚却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段骁燕觉得今天的文砚大概是疯了。   文砚收了笑,看着段骁燕的眼睛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挺可笑的,你们明明是一群连打架都要找其他人来代打的懦夫,我到底为什么会对你们心生畏惧呢?”   段骁燕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句话。   文砚变了。他一定是变了。虽然他的样貌还和之前的文砚一样,可是他身体里居住着的那个壳子一定和曾经不一样了。 第288章   文砚突然的变化让段骁燕一时之间歇了揍他一顿的心思。   或者说段骁燕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要在教室里对文砚动手,毕竟教室里是有监控的,他们平时小打小闹撕个本子扔个橡皮的就算了,但要是真在学校把文砚打出事儿了,老师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很烦,很不爽。   段骁燕感觉自己身上跟爬了一万只蚂蚁一样,看不到文砚求饶的样子就浑身难受。可真要让他对现在的文砚做点什么吧,他又确实有点发怵。   算了,还是让宋哥他们想办法去收拾这家伙吧。也不知道这个成天只能被他们欺负的人现在在这儿牛气个什么劲,反正到最后还不是得求他们放过他。   段骁燕冷哼一声,又踢了文砚的桌子一脚来发泄脾气,然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此时正是上学高峰期,教室里很快有其他学生陆续归位,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从来都与坐在教室正中间位置的文砚无关。   “我/操,谁把我练习册划烂了?姓文的!是不是你干的?!”林远熙愤怒的声音忽然在一片嘈杂声中脱颖而出。   文砚抬了抬眼。   说实话,要不是林远熙这么一吼,他都快忘了昨天放学时黑猫把林远熙的练习册封面抓烂的事情了。   愤怒的林远熙很快拿着那本练习册来到文砚桌前,他啪的一声将练习册摔在文砚的课桌上,质问道:“这是不是你做的?”   问完,他也不等文砚回答,自顾自说:“肯定是你做的吧,你每天都是最晚离开教室的那一个,这样你才有机会做这些吧。而且……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肯定知道是谁做的,但你不说,那就说明只能是你做的。”   林远熙逻辑清晰地分析完,收敛了怒气,假装很好说话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但既然是你把我的练习册弄坏的,你总得再赔我一本吧。你自己的那本太旧了,我不要,你重新给我买一本新的吧,然后还得把里边该做的内容给补上。怎么样?我够宽宏大量吧。”   文砚根本不信林远熙会这么好说话,他视线偏了偏,余光捕捉到了某扇窗户外窗台上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文砚很短暂的弯了弯唇,在对林远熙说话时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说:“好。”   林远熙见文砚答应,哈了一声,道:“果然是你干的,你承认了!”   文砚心道果然如此,一言不发的等着听林远熙的下文。   林远熙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一本练习册而已,也就三十来块钱,我自己买就行。但你损坏了我的个人物品,这事儿你总得给我个说法,我也不管你要财务上的赔偿了,但精神上你得补偿我一下吧。”   “你要怎么补偿?”文砚问。   “下周一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的面给我道歉怎么样?”林远熙说。   周围旁边的同学们闻言好一番起哄,都是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刚偷偷摸摸爬到窗台上趴着听见这几句对话的鹊舟都要气死了。   这是什么纯种傻逼玩意儿?文砚不会真答应下来吧?   鹊舟担心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文砚确实应了下来。   鹊舟更气了,但再气也没用,他心知肚明文砚没有拒绝的资本。   其实黑化也没什么不好吧。鹊舟的爪子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窗台瓷砖。文砚就该黑化了把这些傻逼东西全杀了才对。   “好,那我去找老秦说一下,他会帮忙把你的道歉安排进下周一的升旗仪式里的。”林远熙道,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   如果明天就是周一的话就更好了。   练习册的事儿到这里就先告一段落了,文砚在早自习老师到教室前奋笔疾书又抄了一遍文言文,但距离完成抄写十遍的目标还是差了很多。   他大概又免不了要被老师骂上一通,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所谓。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纠结这些东西的。   文砚在早自习的时候好几次用余光去看窗台的位置,可都没有再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被文砚惦记着的黑猫倒也不是不想留在窗台上近距离陪文砚上课,他先前所在的那个位置很不错,是不靠着走廊的那一侧的窗户,只要窗边的同学不往外看,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他。   他现在之所以不在窗台上,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长着灰色毛发的老鼠,老鼠体型挺大,可以说有他猫形态的一半大。   这么大的老鼠一看就有问题,所以鹊舟在发现这只老鼠也爬到二楼的窗台上时,立刻就离开了这里。   那老鼠果真是冲着他来的,他走,那老鼠也追了过来。   一猫一鼠追逐着在校园里跑了一圈,也就是这会儿是上课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被人看到他俩的话大概是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这年头怎么老鼠都敢追着猫跑了?   鹊舟跑了一圈之后也后知后觉醒悟过来。   他是猫啊,何至于被一只老鼠追逐至此?   想到这,鹊舟也不一味朝前跑了,而是忽然来了个急转弯调头反朝老鼠扑去。   一猫一鼠就这样在校园的一个无人角落里对冲在一起,你踩我一脚我给你一爪子的打了起来,打得黑毛灰毛满天飞,谁都没有要饶过对方的意思。   鹊舟自认打架不会输给谁,但他现在是一只猫,四肢用起来还不太熟练,打起架来不太得劲,但最后他还是凭借他优秀的战斗意识略胜一筹,把那只灰色老鼠的脑袋按在了前爪下。   “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可不会再让你赢了。”老鼠挣扎无果,竟口吐了人言。   鹊舟一惊,爪下力道更重,说:“你是什么东西?”   黑猫说出来的话语自动成了几声猫叫,但老鼠听懂了他的意思,有几分诧异道:“你竟不知道我们?也是,毕竟你也只是个打杂的而已。不过你们那世界树没告诉过你要小心我们么?”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不清楚就杀了你。”鹊舟见对方能听懂自己的猫语,说话愈发流畅起来。   “难道我解释清楚了你就不杀我了?”老鼠心说还有这种好事?他本来都放弃生的希望了。   鹊舟说:“解释清楚了就下次再杀你。”   老鼠不是很信,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透露出怀疑。   鹊舟说:“骗你我是狗。”   老鼠眼里的怀疑消失不见了。嗯,这种程度的誓言对一只猫来说应该是很严重的那种了吧。   “好吧,那告诉你也无妨。”老鼠决定试一试,“世界树要你阻止那个叫文砚的人类异化对吧?我们不同,我们就是要让他异化,只要他异化了,这个世界以后便是属于我们的了。”   鹊舟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问说:“那你们组织里是不是还有蟑螂?”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老鼠问。   鹊舟哈了一声,“猜的而已。毕竟你们的目的听起来像是想要在人类灭绝后占据这个一片废墟的星球,蟑螂应该会很喜欢也很适应那种环境吧。但你们就不怕他异化之后连你们也一块儿杀了吗?”   “他可杀不光我们。”老鼠说。   “也是,毕竟你们都挺贱的。”鹊舟说完还补充了一嘴:“哦,不是骂你们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命都挺贱的,贱就是很好活、不容易灭绝的意思,你知道吧?”   老鼠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感觉到自己被骂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鹊舟搞清楚了这场游戏中还有另一方势力会掺合进来,便依照先前的承诺放松了对老鼠的钳制。   老鼠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你真有这么好心?”   鹊舟说:“等我眨一下眼睛我们就是下次见面了。”   老鼠花了一秒钟时间理解了一下鹊舟的意思,当即也不敢多耽搁,转身就跑了。   鹊舟没有追上去。其实老鼠不知道的是,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与其说是他大发慈悲放老鼠一条生路,不如说是他根本没有彻底将老鼠杀死的力气。   他今天早上变成过人身,那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在他重新变回猫后他缓了好久才有力气来到文砚的学校,而在这之后他又被老鼠追着在学校里跑了一圈,还打了一架,他现在可以说是连重新走回高中教学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先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文砚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鹊舟这么想着,在草丛中蜷成一团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高一十班教室内,在早自习还有三分钟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秦老师带着一位女生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   负责早自习的老师收拾好自己的教材离开了,秦老师于是带着女生站到了讲台上,为大家介绍说:“这是新转来我们班上的同学,叫张蕊,大家以后就是一个班上课的同学和朋友了,让我们一起欢迎一下新同学吧。”   秦老师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不为别的,只因那新同学长相着实好看,当场评个校花都不为过。   “齐一,你之前说想要把位置换到最后一排去是吧,那你现在收拾东西换过去一下吧,你现在这个位置就留给张蕊坐了。”秦老师吩咐道。   跟文砚同桌而坐的男生闻言站了起来应了声好,完全忘记自己同桌名字的文砚挑了挑眉,看向讲台上张蕊的目光中多了些意味深长。 第289章   张蕊是一个五官长相非常出众的女生,毫不夸张的说,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高一十班就有一半的男生幻想了和她交往的画面。   所以自然而然的,能和这样的女生当同桌的文砚又罪加一等了。   凭什么那么好看的妹子要坐在这个人旁边?老秦到底会不会安排座位啊?   如果学生们的心声能传达到秦老师那里的话,他大概会大呼冤枉。因为座位这事他提前问过张蕊,是张蕊自己说想要坐一个比较靠中间的位置的,他不过是遂了新同学的愿而已。   早自习下课后,秦老师离开了教室,把时间留给了这群朝气活泼的孩子们。   老师一走,教室里的氛围顿时欢腾起来。好些个平时就爱热闹的同学一下子便围到了新同学的座位旁,七嘴八舌得好似要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盘问个清清楚楚。   “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   “你为什么转学啊?”   “你家住哪里?”   “你这么漂亮是不是平时有很多人追你?”   “你有男朋友吗?”   “你要不要跟老师说换个座位?现在这个位置不太好,这正中间的,平时想开个小差都不行,而且同桌还这么……”   “怎么?”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耐心回答大家问题的张蕊忽然收敛了笑意,用好奇的目光看向问问题的人,“我的同桌怎么了吗?”   “他很脏啊。他校服很久才洗一次的。”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人正是段骁燕,他也不避讳什么,当着文砚的面就把文砚吐槽了一遍,“跟他呆在一块儿你也会发臭的。”   “很臭吗?我闻不到诶。”张蕊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努力嗅闻的姿态,闻完后眨巴着眼看向段骁燕,撇嘴道:“这样编排同学不太好吧。”   说着,张蕊目光转移向文砚,见文砚也在看着自己,她便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说:“我对我同桌挺满意的,就不考虑换座位的事儿啦。”   文砚没说话也没有给张蕊任何回应。但是他想,如果是真的那个NPC文砚坐在这里,应该会因为面前少女对他的维护而对她心生好感吧。   谁会讨厌一个愿意维护自己、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呢?特别是在周围的所有人都讨厌自己的情况下。   说的文艺一点,现在的张蕊就像是文砚黑暗人生中忽然照进来的的一束光,是很特别的、耀眼的存在。   他哪怕就是爱上这束光也不足为奇。   可现在的文砚到底不是那个NPC文砚,他的一颗心早就被另一个人占满,不可能再为他人所动。   但这不妨碍他假意对这位新同学心生好感,一来是将计就计看看张蕊想搞个什么名堂出来,二来也可以看看鹊舟会如何应对。   鹊舟应当不会放任他喜欢上别的人……吧。   上课铃响,张蕊座位边上围着的人群一窝蜂散去,世界终于重归寂静。   一张小纸条忽然从隔壁递向文砚,文砚看了递纸条的新同学一眼,将纸条展开看了看。   -抱歉,刚才他们说了很过分的话,你不要在意那些。你的校服是洗过的,我看得出来,只是有一些旧而已,并不脏。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还请多多关照呀!   纸条末尾还画了个很可爱的笑脸小表情,看起来活泼极了。   文砚抿了抿唇,转头很小声的对张蕊说了声谢谢。   张蕊笑笑,也很小声的说:“不客气的呀。”   鹊舟整整睡了三节课的时间才醒过来,等他站起来伸完懒腰时,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刚好打响。   鹊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又恢复到了巅峰的时期,甩甩尾巴准备找文砚去了。   可等他顺着高中教学楼的外墙爬到二楼窗台上时,高一十班教室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鹊舟于是翻窗进入教室,走到讲台上去看张贴在黑板边上的课程表,一看这下才知道这节课是体育课。   根据鹊舟以往上体育课的经验,体育老师在要求同学们完成必要的体育活动后就会让大家自由活动,自己则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休闲。在这样一个没有老师管控的地方,文砚多半是会被欺负的。   担心文砚安危的黑猫一路小跑着来到操场,却不料入眼的并非是文砚遭到欺负的画面,而是……   小黑猫看着文砚和一个女生肩并肩跑在跑步队伍的末尾,感觉自己的双眼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这是什么情况?   张蕊控制着自己的步速和文砚跑在一条线上,边跑边喘着气说:“你们每一节体育课都要这么跑上三圈吗?也太累人了吧!”   文砚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张蕊道:“你话也太少了,这么死气沉沉的话很难交到朋友的诶!”   文砚不语。   张蕊哎呀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可能会伤到同桌的心,便补充道:“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交不到其他朋友的话,那至少还有我嘛,咱俩做好朋友呗!”   “你要跟他做朋友?”同样跑在队尾的宋嘉听到这话,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跑在自己后边的张蕊。   “怎么?不行吗?”张蕊有些生气于宋嘉的那种口吻。   宋嘉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品味很独特而已,不愧是跟他一样的转校生。”   “你这个人说话很讨厌诶。”张蕊蹙眉,“转校生怎么了?转校生就活该被你们这么阴阳怪气吗?”   宋嘉没说话,但看起来还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身为富家公子,宋嘉可不像班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会对张蕊动心,在他眼里,张蕊虽然漂亮,但也就那样,他犯不上去讨好对方。   嗯,既然她要跟文砚混在一起,那就混在一起吧。他倒要看看张蕊能跟文砚混在一块多久。   “我说你们班上这神经病也太多了吧。”张蕊转头怒气冲冲的跟文砚吐槽,音量不小,丝毫没有避讳前头的宋嘉,“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被欺负啊?”   文砚摇了摇头。   张蕊说:“你人也太好了吧,就他们说话那语气,怎么可能没欺负过你?我跟你说,人就不能当软柿子,你越软他们越要捏。哎,反正现在你有我了,你以后都不是一个人了,他们再欺负你,我就跟你一块儿揍他们。”   前头的宋嘉直接听笑了,快跑几步揽住前方林远熙的肩膀,说:“听到没?有人说要揍我们呢,哈哈哈哈哈…”   林远熙嗤笑一声,“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有没有那个胆子谁知道呢。”   他俩说话也没有避着人的意思,一字一句都清楚传进后方人的耳中,张蕊翻了个白眼,说:“也不知道欺负同学的人哪里来的优越感。”   “算了,别理他们吧。”文砚终于说了个稍微长一些的句子。   张蕊撇了撇嘴,“所以说就是因为你一直这样他们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啊。”   “抱歉。”文砚说。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哎我真是……”张蕊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要勇敢一些呀。”   “得了吧,他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平时我们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反抗的,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宋嘉说。   “关你屁事,跑你的步。”张蕊说。   文砚看了张蕊一眼,觉得自己先前对此人的猜测出现了一些偏差。   文砚是知道鹊舟的任务的,不是因为系统告诉了他,而是他通过原主的记忆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的身体的自愈能力好像很强,不只是今早被车撞骨折了瞬间恢复,他昨天被林远熙推下楼梯的伤其实也好得很快,只是那伤本来就不算严重,原主自己没有注意到异常而已。   正常人的身体肯定不会拥有这么强的自愈能力,这只能说明他的身体出现了某种问题,而观鹊舟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不希望他出现这些问题的。   游戏得有正常的价值观,《魔方》身为一款游戏,自然不会鼓励玩家去伤害一个无辜NPC,那鹊舟阻止他,只能说明他的这种变化并不是正向的。   知道以上这些以后,再结合他身体的这种变化主要是在他受到欺负的时候产生的,不难猜出这是一种黑化,而玩家的任务就是阻止他黑化。   大部分游戏都是存在对抗的,玩家要让他不黑化,游戏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黑化。   当张蕊出现的时候,文砚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为了促进他黑化的,只不过他当时觉得对方让他黑化的方法是先好意靠近他,等他喜欢上对方后再露出真面目无情将他甩掉,让他感受到欺骗,进而黑化。   可现在看来,张蕊这个人物应该就是正面的,她真的是原主世界里的一束光,只不过这光和他同样脆弱,大概轻易就能被那些黑暗所吞噬。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张蕊后期应该会被宋嘉林远熙等人欺负得很惨,而他会亲眼目睹这一切。谁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因为自己受到欺负?这不黑化一下都对不起游戏安排了。   想清楚这一点,文砚对张蕊的戒备心稍微放轻了一些。虽然说他肯定不会喜欢上这个NPC,但如果对方对他的好是真心实意的,那他也不能真的看着对方受辱。   操场边缘的绿草丛中,黑猫清楚地看见文砚看向身边女生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这让他不禁有些牙痒。   好好好,这破游戏跟他玩这出是吧? 第290章   跑完步,体育老师宣布了解散,大家开始自由活动。   体育委员去体育器材室拿来了一筐子运动器材,文砚看也没看,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去玩过那些运动器材,也不会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一般这种时候,他会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然后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本便携式英语单词本来看。   文砚正准备这么做,就被张蕊叫住了。   张蕊就站在放运动器材的筐子边上,冲文砚招手吆喝道:“喂!同桌你要跟我一起打羽毛球吗!”   文砚不是很想打,就算张蕊是个好人,他也不是很想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   可是……   文砚早在解散前就不经意地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黑猫,为了达成自己的小目的,他只假装犹豫了两秒就点头应下了张蕊的邀请。   黑猫默默地目送着文砚和女生一人手里拿着个羽毛球拍走到了羽毛球场区域,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那女生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之前趴在十班教室窗台上看的时候都没看见过对方。   难道是什么转校生、新同学的戏码?   黑猫的小脑瓜子里一瞬间划过无数种猜测,如果将他的猜测与文砚最初的猜测放在一起对比的话,可以发现他们的猜测惊人的一致。   这肯定是游戏的阴谋吧。   或者说……是那个对立组织的阴谋。   鹊舟没有跟张蕊面对面打过交道,他并不会一开始就把张蕊往好人的方向想。他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文砚离那个女生远一点,避免女生之后的所作所为促使文砚黑化。   可是该怎么拆散他们两个呢?那女生看起来对文砚很好,文砚那种小可怜儿肯定拒绝不了这种好,他现在就是一只猫,想要拆散他们两个根本是天方夜谭。   不,其实他也不完全是一只猫。   想要阻止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当然是想办法让这个人爱上第三个人,比如他自己。   可问题又来了,虽然鹊舟已经从两次的化人经历中稍微琢磨出了一点化人的方法,但他人形态的持续时间太短,要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搞定文砚还是挺有难度的。   可恶,就没什么办法能增加人形态的持续时间么?   这边,鹊舟在疯狂思考。那边,文砚已经和张蕊打了几个回合的羽毛球了。   “哟,看不出来你还会打羽毛球呢?真是稀奇,你家里有钱买羽毛球拍吗?”正打着,界外忽然传来了宋嘉嘲讽的声音。   文砚分神了一下,没接到张蕊打过来的球,球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打的也不怎么样嘛。”林远熙的声音随之而来。   文砚偏头看了两人一眼,尊重人设没有说话,把他们当成了空气,回过头来捡起羽毛球准备开始下一轮。   张蕊就没他这么沉默寡言了,张蕊气道:“关你们什么事啊?我们打得再差也比你们这种打都不打只会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的人强。”   “你在挑衅我们?那要不要试试我们到底会不会打?”林远熙来了些兴致,说:“要打赌吗?你俩随便出一个人跟我对打,赢了的话我一周内不找你们麻烦,但你们要是输了的话……我想想啊,该怎么罚你们呢……”   宋嘉在一旁支招道:“就直接在操场上大声喊十遍‘我不会打羽毛球,我是蠢蛋’好了。”   林远熙觉得这提议不错,点头道:“那就这个了,不算过分吧,便宜你们了。”   文砚是不可能真的对游戏NPC生气的,毕竟那只是一串数据。但同为数据的张蕊被气得不轻,当即说了声好。   “赌就赌,谁怕谁啊?打得你们妈都不认识。”张蕊道。   “那就五局三胜咯,别说我们欺负你们。”林远熙道。   “好,我来跟你打。”张蕊说,让文砚去一旁等着自己的好消息。   可哪儿有什么好消息呢?   林远熙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有一点失败的可能的,他既然敢提出这场赌局,就说明他有赢的把握。   张蕊第一场输得很干脆,身为发球方的她在把球打出去以后就没再碰到过球。   林远熙拔下头筹,轻蔑地笑了一声,“就这点水平也敢跟我赌吗?羽毛球这东西我可是被家里逼着练了三年的,之前还参加过少年组的比赛呢,你们跟我打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的张蕊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热血上头了,巨大的实力悬殊摆在她和林远熙面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下一场也不可能会赢。   张蕊求助的看了文砚一眼,说:“要不你也来试试?我觉得你打得比我好一些。”   文砚没有拒绝。   林远熙才不在乎对面是否要换人,反正换了谁来都一样,他们不可能赢的。   果然,新一轮的对决才开始不到一分钟文砚就宣告失败了,不过他的确比张蕊要强上一些,至少接住了林远熙的两个球。   文砚心里叹了口气。   他输给林远熙并不是因为他放水了,而是他真的打不过对方。   像羽毛球这种会影响学习的体育锻炼,他爸以前是坚决不准他参与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游戏中的文砚其实很像,至少他们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找个地方坐下来学习,所以他们的运动神经都不是很发达。   “来吧,最后一把了,赶紧打完你们赶紧遵守赌约好吧。”林远熙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着两人在操场上大喊我是蠢蛋了。   “咦?你们这边是在打赌吗?”一道陌生的声音加入进来。   这声音对其他人来说陌生,但对文砚来说却很是熟悉。   这声音他就算以后老年痴呆了也不可能忘记。   文砚假装错愕的回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少年。   变回人形的鹊舟笑眯眯跟文砚打了个招呼,再次问他:“你们是在打赌吗?赌什么?”   文砚过了几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时候张蕊已经自来熟的在跟鹊舟解释了。   鹊舟哦了一声,看向球网对面的林远熙,指指自己道:“我可以一起参加吗?他们已经输了两把是吧?第三把可以由我来打吗?”   “你是谁?”林远熙见鹊舟身上并没有穿着学校的校服,疑惑问道。   “算是转校生吧,不过还没有完全转过来,今天只是来看看学校环境。”鹊舟说。   林远熙一听他也是转校生,哈了一声,说:“那你们三个还挺配。行吧,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换谁来都一样,不过你要是输了的话得跟他们俩一起喊。”   “可以。”鹊舟说。   “哇,他是你朋友吗?”张蕊在文砚把羽毛球拍递给鹊舟然后走到界外来时小声问文砚道。   文砚摇摇头,说:“不算。”   这也不是骗人,他跟鹊舟本来就不是朋友,而是关系更亲密的恋人。   “他还挺帅的。”张蕊说着叹了口气,“唉,要是他也输了的话,咱们三个转校生就得一起大喊自己是蠢蛋了,想想那个画面是挺蠢的,不过还蛮有意思不是吗?”   “有意思么?”文砚问,视线却一直落在鹊舟身上没有移开过。   “没有意思吗?想想都很蠢哎,好好笑。”张蕊说着还真笑了一下。   文砚看着鹊舟发球,那力道大得惊人,球速飞快,根本没有给林远熙接到球的机会。   比分瞬间变成了1:2,让双方阵营的人都变了心态。   “我靠!好帅!”张蕊欢呼道,立马把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鹊舟只是弯了弯唇角,并未因为这一局的胜利而放松紧惕。   下一球该轮到林远熙发了,而他必须得接住才行。   林远熙刚才没有接住鹊舟的发球,所以这次轮到他发球时,他也用了很大的力气,把球打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   不就是比谁发球发的好吗?这有什么难的?   就在林远熙以为自己这一球赢定了的时候,不料对面人影一闪竟是在球快要落地时把球给接了起来。   这样的接球一般打不快,但球飞得挺高,落下来时刚好能来个扣杀。   林远熙冷笑一声,准备好把鹊舟给扣死了,但球又被鹊舟接了起来。   这家伙的反应速度怎么这么快?难道也是专门训练过的不成?   不过如果他每次都只能这样接到球的话,他的球速始终起不来,自己这边绝对是安全的。   哈,那就看谁能耗得死谁吧。   两人这一球打得有来有回,看得场外观众们心惊肉跳。   其实不止是林远熙惊讶于鹊舟的反应速度,鹊舟自己也挺惊讶的。   他的反应速度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的,这多半是有猫的天赋加成,毕竟人们不是都说猫的反应速度很快么?   但一直被这么扣杀下去,他的体力很快就会耗光。而且他本身也没办法跟林远熙耗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   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一场才行。   鹊舟眼眸微眯,在又接了一个球后,铤而走险的上前了两步。   林远熙笑了。离网这么近也想接到他的球么?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   可鹊舟的存在意义大概就是为了告诉他,人的反应速度真的可以很快,快到他的球才刚过网就被打了回去。 第291章   刚刚还0:2的战局,在鹊舟加入进来以后已经变成了2:2平。   林远熙脸色不太好看,刚刚鹊舟那一拍的操作太非人类,他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反应得过来去接那一球。   而且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他反应过来了,他也接不到。   林远熙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咬紧了后槽牙,对鹊舟说:“再来。你们不可能赢。”   “行。发球吧。”鹊舟道。   林远熙退到后方把自己刚才没接住的羽毛球捡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在思考怎样发球才能让对方连接到球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当一个人对上一个非人时,人大概率是会输的。   就比如这最后一球,饶是林远熙机关算尽,甚至以假动作做掩饰,他也依旧没能打得过鹊舟。   转校生这一方以3:2的成绩拿下了这种赌局,张蕊毫不矜持地欢呼一声,说:“你们输了!”   “输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周不找你们的麻烦而已,好好珍惜这一周吧。”宋嘉说着,上前拍了拍林远熙的肩膀,嘲道:“我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连个转校生都打不过嘛。”   林远熙把宋嘉的手打开,嘁了一声说:“他们运气好而已。”   “哎我说,有些人输都输了,不打球的话就别站在这儿挡着别人打球啊。”张蕊道。   林远熙冷眼看向张蕊,忽而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扔下一句“等着瞧吧”就和宋嘉离开了羽毛球场。   张蕊见两人走远,狠狠呸了一声,说:“最讨厌这种人了,赢的时候趾高气扬好不嚣张,输了就跟谁欠他百八十万一样。”   “是啊,有这种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连呼吸都让人感觉到恶心。”鹊舟附和着走向张蕊和文砚。   “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叫鹊舟。”鹊舟向文砚伸出右手,“你呢?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好巧啊。”   文砚犹豫了一下也伸出右手来同鹊舟握了握,说:“我叫文砚。”   “我叫张蕊!刚才听你说你也要转到这个学校来,转哪个年级部呀?”张蕊又展现出了自己的自来熟属性。   “这个就暂时保密吧。”鹊舟冲张蕊眨了眨左眼。   张蕊哈哈一笑,“那就期待以后在学校里遇到你咯,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就都得在操场上大喊自己是蠢蛋了。”   “不客气。”鹊舟说。   文砚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和鹊舟握在一起的手,尝试着抽离,但对方力气还蛮大的,没让他抽离成功。   文砚心里笑笑,面上却露出不解的表情,偷觑了鹊舟一眼,像是在疑惑难道鹊舟是忘记自己手里还握着个东西了吗?   鹊舟在感受到对面的抽力后就看向了文砚,笑道:“很高兴能帮再次帮到你,我也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鹊舟后半句话看似是在回复张蕊之前那句,可他的期待怎么听都像是专门针对于文砚的,其中期待见面的对象并不包含张蕊。   这一点就连张蕊都听出来了。   在鹊舟松开文砚的手并跟两人道别离开后,张蕊完全没了打球的心思,凑到文砚耳边说:“你俩关系看起来很好,之前怎么会连名字都不知道?”   文砚说:“他之前救过我两次。”   张蕊见文砚的视线还落在鹊舟离开的方向,啧啧两声,揶揄道:“看你这样子就跟想以身相许似的。”   文砚收回目光,问:“真的么?”   “对啊,你眼睛都要看直了。哎,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张蕊问。   文砚愣了愣,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张蕊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她没再继续说什么。   真正肯定自己不喜欢男生的人怎么会回答说我不知道呢?文砚会这么回答,就说明他已经动心了吧。   这可……不太妙呀。   鹊舟在离开操场后就立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变回了猫,他这次以人的形态活动了太久,体力消耗过多,刚恢复猫身就没忍住连打了三个哈欠。   小黑猫又在草丛里睡了过去,但这一次他做了个比较特别的梦。   梦里,他听见了他刚来这个游戏世界时听到的那道声音,那声音对他说:“你已经成功化形三次,化形熟练度提升,下次再化形时可以维持12小时,同样,冷却时间也为12小时。”   鹊舟闻言挑眉。原来多化形几次还能提升熟练度,这一点倒是比较像游戏。   不过每天只能化形12小时,如果中途解除化形,12时内就不能再次化形这一点也不知是好是坏,总觉得自由度就没有现在的高了。   但时间长有时间长的好处,人形能持续12小时的话,他之前随口编造的转校生身份说不定就能落实下来了。   思及此,鹊舟问那声音道:“能帮我安排一个转校生的身份吗?”   鹊舟想,如果是游戏的话,他这么提出要求,对方说不定真能帮他解决问题。如果不能的话,单靠他自己应该也没办法真的转来这个学校上学,毕竟他现在算是黑户,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如鹊舟所愿道:“我已帮你办好了转校入学的手续,明天你便去高一九班报到吧。”   “九班?不能是十班么?”鹊舟不是很满意于声音的安排。毕竟要他去别的班上课的话他就没有那么多自由时间去看着文砚了。   “十班才刚迎来一位转校生,班主任并不愿意再接收第二个。”声音解释道。   “行吧。”鹊舟也懒得再争取了,反正九班教室就在十班教室隔壁,十班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应该听得见。   比起其他的东西,他现在好像更应该担心的是这场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黑猫从梦中醒来后,想要立刻验证这一切的他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重新变成了人。   他凭着记忆直接去了高中部的某间办公室,随便找了个老师问了下高一九班的班主任是谁。   在得知那位班主任的办公地点后,他立刻找到了对方的办公室,敲门进去跟那位姓张的老师打了个招呼。   “张老师好,我想问一下关于转校生的事情。”鹊舟试探着问道。   张老师恍惚了一下,随后一拍脑门道:“啊,你就是刚转过来的新生吧,你叫鹊舟是吗?”   鹊舟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梦不完全是梦,他真的顺利成为了这所学校的学生之一,这下他就有更多的机会以人的形态去接近文砚了。   在张老师的安排下,鹊舟先去领了校服,然后又去取了提前办好的饭卡。   说起来梦里那声音的安排还挺妥当的,鹊舟身为一只猫,身无分文,要让他自己充钱办饭卡他是办不了一点的。   做好这些,早上的第四节课已经下课,刚刚还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在往食堂冲刺。   鹊舟没有急着立刻变回黑猫,而是打算先随着人流去食堂吃一次久违的人类的饭食。   可让鹊舟没想到的是,他前脚才刚踏进食堂,后脚就发现文砚又被欺负了。   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某个队伍中段忽然小范围骚动起来,张蕊的声音压过所有其他声音传进鹊舟耳中:“什么不小心啊?你就是故意的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说了我是不小心的,我不是跟他道歉了吗?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的?”随之响起的另一个声音是一道男声,鹊舟听着觉得耳熟,应该是昨天在二楼走廊上说过文砚坏话的人之一。   “这得多不小心才能这么不小心啊?行吧,就算退一万步说你真是不小心的,那你至少给人道个歉啊。”张蕊说着,着急的在自己的校服兜里掏来掏去,试图掏出张纸巾来。   可她兜里偏偏没有揣纸,只能对着文砚被饭菜糊了满身的校服干着急。   “怎么回事?我有纸。”鹊舟穿过围观人群进入到事发地点。   他的纸巾是刚才在过来的路上随机找一位女生要的,也没几张,但聊胜于无。   鹊舟把纸按在了文砚的校服上,文砚也伸手去碰那张纸,说:“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这一碰就碰到了鹊舟的指尖,两人面上都是一愣,心里却各怀心思。   “行,你自己来。”鹊舟松了手,撤开半步去看撒了饭的男生。   这男生鹊舟有点印象,之前在高一十班教室里看到过,但叫什么名字他就不知道了。不过叫什么也不重要,反正整个高一十班里,除了文砚以外,大概没有什么好东西。   “他打完饭明明好端端的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从我们这边路过的时候一下子就撞过来了,一盘菜全撞到文砚身上,他还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好笑,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张蕊指着肇事者跟鹊舟吐槽。   “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们神经病吧,非揪着不放。”肇事者翻了个白眼,也不捡地上餐盘,直接走人了。   “啊啊啊。”张蕊气得抓了把头发,“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文砚安慰她说:“没关系,洗干净就好了。”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这处境,这语气,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儿啊。   可是啊,一味的忍让只会把阴暗的情绪压得更深更沉,等到压无可压忍无可忍的那一天,这世界就该毁灭了。   有气还是要现场发泄出来才行呀。 第292章   “所以说,到底是谁准许你走了?”   泼了文砚一身饭菜的男生被从后边按住了肩膀,那力道出奇的大,让他无法再继续前进哪怕一步。   男生回头,很是不爽的对鹊舟呵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但犯了错还不道歉的人总该受到点惩罚吧?”鹊舟加重了几分手上力道,捏得男生肩膀生疼,骨头都快要断掉似的。   男生吃痛,刚要怒骂鹊舟几句,就见鹊舟忽地朝他靠近了几分,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下次再被我看到你校园霸凌其他同学,你痛的就不是肩膀了。”   也许是鹊舟的声音太具有威慑力,男生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里下意识就生出畏惧来。   可下一秒,男生心中的畏惧便消失了,或者说不是消失,而是被他自己刻意无视掉了。   哈,他为什么要怕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听见那家伙的话,他该觉得好笑才对。   “敢威胁我?那到时候就看看痛的到底是谁。”男生眯起眼睛,阴狠道。   鹊舟轻笑一声,低喃:“这是你自找的。”   男生还没懂鹊舟这话的意思,下一秒,他左脸遭到了重击,整个人都被捶翻在了地上。   周围的看客们见状发出一声声惊呼,这边的骚乱很快引来了食堂里一些老师的注意。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是给你们打架的吗?”最先赶来的是一位男老师,他见男生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脸抽气,目光冰凉地看向一旁站着的鹊舟。   鹊舟既然敢动手打人,就是完全没把学校的规矩放在眼里。他耸肩答说:“如果您手底下有位学生总喜欢欺负别人,你不想揍他么?你只是不能而已,毕竟你是老师,你敢动手就保不住你的饭碗,但我无所谓这些,是他先校园霸凌其他同学的,我今天要是不动手,他明天就能继续霸凌别人。你们老师管不了的事儿,我管行吧?”   男老师蹙眉看着鹊舟,见鹊舟没穿校服,就问他:“你校服呢?”   “放在老师办公室里了。哦对,我是转校生,今天是来熟悉环境的。如果你想开除我的话,可以在今天之内尽快帮我把手续办了,毕竟我也不想待在一个没有人会在意校园霸凌的学校里。”鹊舟道。   男老师见鹊舟说话时很是冷静,下意识便觉得鹊舟先前那话应该不是假话,这让他重视起了这次的食堂打架事件。   一个新来的同学没必要无缘无故的跟人动手,也许被打的那个真的如他所言校园霸凌了其他同学。   校园霸凌可是大事儿,容不得忽视。   男老师当机立断,叫两人跟自己去办公室。   “我们也去!”张蕊拽着文砚的胳膊把人拉了过来,对男老师道。   男老师想问你们跟着去办公室干什么,但话出口前他先看见了文砚身上的惨状。这一看之下他也不用多问了,想必这位应该就是被校园霸凌的对象。   男老师把四人一起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在问及事件经过时,开口说话的基本只有张蕊和那个男生。   张蕊负责描述当时的情景,男生则负责为自己开脱,反驳张蕊对他的那些指控。   男老师听得头大,最后干脆直接问文砚说:“他平时有欺负过你吗?”   文砚看了眼男生,见男生也看着他,但目光不善像是威胁,就回过头对男老师说:“没……”   “没个屁。你说不说?你不说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下场吗?”鹊舟打断了文砚的窝囊发言。   文砚看向鹊舟。   鹊舟指着自己道:“我会在还没正式入学的时候就被你们学校开除你知道吗?因为我指控错了,他并没有校园霸凌你,我打人根本不占理,所以按照校规,我得离开这里。”   文砚怔愣了一瞬,像是在犹豫。这种犹豫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最后在男老师即将开口前偏向了其中一方。   文砚抢先男老师一步开口说:“有的。他撕坏过我的作业本,在我桌子上乱涂乱画过,还在我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撒的到处都是。他……做过挺多事情的,像今天这样不小心把饭撒在我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还有一次的。”   “你放屁!”男生激动道:“我可没做过这些,你他妈少血口喷人!”   “闭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了这满口脏话和欺负同学的本事了是吗?!”男老师根本没有怀疑过文砚的话,因为文砚这样的孩子,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受过很多委屈的,而男生这样的人,看看他的谈吐就知道他做出这些事情并不奇怪。   “叫你们班主任来吧,看他怎么处理。”男老师道。   秦老师和张老师很快被找来了办公室,在了解清楚情况后,张老师第一个表态道:“我并不觉得一个愿意帮助同学的人需要被开除。”   说完,她看向鹊舟,继续道:“但打人不是唯一的解决问题的方法,遇到这种事情,你最应该做的是找老师说明情况,让老师来处理问题。”   鹊舟假装乖巧的哦了一声,“知道了,这次是我冲动了,但我毕竟已经对他动手了,如果需要的话,开除我也没事。”   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孩子谁会愿意真的开除他呢?更何况被他揍的人还是个人见人打的校园霸凌者。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老师会解决的。”张老师道。   秦老师那边则是蹙眉看向文砚,问他:“发生了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文砚不语。   鹊舟立马丢了乖巧的面具,在一旁冷嘲道:“就你这个态度,谁会愿意跟你说?”   “鹊舟!”张老师瞪了鹊舟一眼。   鹊舟撇了撇嘴。   张蕊可不归张老师管,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秦老师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先去教训那个校园霸凌同学的人吗?为什么要反过来先指责受害者不发声?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那个受害者,在那么多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会有勇气跟你这样的老师告状吗?老师真的会管这件事情吗?还是说告了状之后老师的不作为会让那些人更加恶劣的欺负你?”   张蕊这话说得挺好,让鹊舟对张蕊有了些许改观,不过他还是没有对张蕊卸下防备,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有那样一个期待文砚黑化的组织的存在了,他会提防除了文砚之外的任何人。   秦老师沉默了片刻,问张蕊:“你刚才说有很多人?”   说罢,他又问文砚:“还有其他人吗?都是谁?”   被欺负惯了的文砚不知该不该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名字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出来老师才能帮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欺负你的都有些谁。”秦老师有些不悦,“文砚你总是这样,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你就认定了我不会管吗?”   张蕊和鹊舟听到这话都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态度?   空气无声寂静了三秒,然后办公室里的众人便听见文砚的声音响起:“你能管么?”   “你什么意思?”秦老师更加不悦了,眉心蹙成个川字。   文砚没正面作答,而是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为首的便是宋嘉和林远熙。   秦老师越听越是心惊,等文砚一口气把高一十班一多半的人的名字给报完后,他只觉喉头有些发紧,咽了口唾沫道:“他们都对你做过些什么?”   文砚说:“太多了,记不清。”   “比如呢?你总得说一些出来。”秦老师说。   文砚于是道:“宋嘉和林远熙都找过校外的人在我放学后堵我。有时候会拿走我的钱,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打我。这够么?”   秦老师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还有呢?其他人还做过些什么?”   文砚不答反问:“你知道教室每天的卫生都是谁打扫的吗?”   秦老师说:“不是有卫生值班表吗?全班一共五组,每周一换。”   文砚笑了一声,“可从我刚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三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卫生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吗?”   文砚的这句质问不是替他自己问的,而是替原主问的。原主在高一十班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要说这位班主任完全不知道他是半点儿都不会信。   秦老师说不出话。是啊,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么?   可是……   “抱歉,之后我会加强这方面的管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会挨个去谈话。”秦老师道。   文砚耸耸肩,不是很走心地说:“那就麻烦老师了。对了老师,你昨天让我抄写的文言文我没有抄完,作为惩罚,需要再多抄几遍么?”   此话一出,秦老师觉得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位老师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他脸色稍微有些难看,摇摇头说:“不用了,剩下的那些也不用抄了。”   文砚点点头,“那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先去吃饭么?再晚一些该上午自习了。”   “去吧,慢慢吃,你们两个午自习可以迟到。”秦老师说。   张老师本来想跟鹊舟说“你也可以迟到”的,话出口前才想起来鹊舟明天才正式开始上课,就改了口道:“你吃完饭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记得按时来上课。”   “那我呢?”男生在一旁厚脸皮的开口问。   “你跟我回语文办公室去。”秦老师说。 第293章   出了办公室,张蕊有些担忧地看向文砚说:“班上有那么多人都……那样对你,我……我要是早点转来就好了。”   文砚摇摇头,说没事。   鹊舟手揣在裤兜里,一副酷酷的模样,说:“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们班主任处理也好,不处理也罢,总之现在我来了,以后我罩你呗。”   文砚抿了抿唇。   要不是他现在还得装失忆,就鹊舟现在这样子,他说什么都得把人按墙上亲一顿。   “谢谢。但那样会很麻烦你吧。”文砚说。   鹊舟无所谓地笑笑,“有什么好麻烦的?如果一味的向那种事情低头,整个世界都会乱套的。”   文砚怔了怔,看起来就像是为鹊舟这句话而动容,已经决定好了要改变些什么似的。   “总之,我们一起加油努把劲吧,可不能为了那些人低头啊。”鹊舟说着话,手上也不老实,胳膊一伸直接搭在了文砚的肩膀上,手掌还在文砚肩头拍了拍。   嗯,他的小动作都这么多了,文砚总不至于一直无动于衷下去吧。这家伙在以前的游戏里不是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他吗?总不能换了个游戏制作组就不管用了吧。   “我……会尽力的。”文砚道。   “对啦,听刚刚那个老师说的,你明天就要来报到了吗?那我们的入学时间间隔很近哎,我是今天才转过来的。”张蕊想起这茬,笑道:“你是哪个班的呀?”   “高一九班,就在你们班隔壁。”鹊舟说。   “那很近哎!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以后下课都可以一起玩了,中午也可以一起吃饭。”张蕊道。   “好啊,那以后中午饭就都一起吃吧。”鹊舟顺着张蕊的话说到,这样他就每天都有跟文砚见面的理由了。   一行三人去食堂吃了饭,由于他们去的时间太晚,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就连窗口打饭的阿姨们都开始准备收工下班了,据阿姨所说,再晚个几分钟他们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吃完饭,鹊舟没打算再以人的形态留在这所学校里,他告别了文砚张蕊二人,假装离开学校,其实是又寻了个偏僻角落变回了猫。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里,他都不能再变回人形了。   小小的黑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步伐悠哉的朝高中教学楼走去。   黑猫重新跳上了二楼的窗台,找了个有窗帘遮挡的地方趴了下来开始睡觉。   黑猫这一觉没睡太久,因为午自习下课的铃声很响,他一下子就被吵得醒了过来。   醒就醒吧,黑猫干脆在窗外听了一下午的课。   不知道是因为秦老师找了那些校园霸凌同学的家伙谈了话,还是因为下午上课的老师们都喜欢拖堂从而压缩了下课时间,总之这一下午格外的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到了放学的时候,秦老师在放学前特意叮嘱了一句,让那些本该今天打扫卫生的学生们留下来把卫生打扫干净,还说自己会留下来监督大家完成清扫工作。   那些原本该打扫卫生的学生们闻言都是心下一惊,目光不自觉地朝文砚的方向瞟了瞟。   秦老师平时从来不管卫生这块,怎么今天忽然要留下来监督他们了?说起来今天班上好几个人都被单独叫去秦老师办公室谈过话,文砚今天中午回来的时间也很晚,该不会是文砚朝老师告了他们的状吧?   这人怎么忽然有胆子告状了?   要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学生们心里都生出了些对文砚的怨气,可这事儿是他们理亏,他们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文砚因为不用打扫卫生终于早放学了一次,而这一次他也不是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了,陪着他一起走的还有张蕊。   巧合的,张蕊的家就住在文砚家附近,中间只隔了两百米的距离。   文砚今天原本是要去警察局看看的,但有张蕊陪同放学,他就没有提这事儿。   文砚家比张蕊家离学校近,所以是他先到了家。在目送张蕊继续向前离开后,刚进入小区的文砚又出来了,转了个方向朝警局走去。   由于昨天打文砚的那三个混混就是本地臭名昭著的混混之三,警方抓人抓的很快,文砚来问的时候他们三人的口供笔录都做完了,免不了要被拘留几日。   文砚谢过了警察,在要离开前,那警察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他们三个都说昨天在打了你之后被一个路过的人打了一顿,但他们三个的伤情检测报告下来,均未发现身上有明显伤痕。关于那位路人的事,你知情吗?”   文砚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这个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我离开后他们才遇到的那个人吧。”   “行,别的事就没什么了,你先回去吧。那笔赔偿金你要记得收好,如果他们离开看守所后还要去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报警,我们会严肃处理的。”警察说。   文砚道了谢,离开了警局。   该说游戏不愧是游戏吗?很多现实里会有的细节,在游戏中都被精简了。就比如赔偿金的事,不用他去和那个三个混混打交道,也没有那么多麻烦的手续,一笔四位数的赔款直接就到了他的手里。   挺好,其实他也懒得多费心神去处理这件事情。   回到家,方斓正在厨房里做菜,文砚想到记忆里的那些画面,蹙了蹙眉头,放下书包就朝厨房走去。   “妈?在做饭么?”文砚问。   方斓嗯了一声,用锅铲扒拉着锅里的鸡蛋液,随后将米饭倒了进去。   “你今天回来的很早。”方斓说。   文砚道:“今天不用打扫卫生。”   方斓点点头,“我没有做你的饭。”   “没关系,一会儿我自己来就好。”文砚道。   方斓炒着饭,让鸡蛋和米饭混合在一起翻炒。这一幕看起来很平常,可当第一小块蛋上出现焦黄色的斑纹时,方斓动作很急的关了火,二话不说直接将一锅饭倒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观察得仔细一些的话,早在她把饭倒进垃圾桶之前,垃圾桶里就已经有被倒进去的米饭了。   文砚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方斓这情况算是强迫症还是什么,总之在某些事情上,她容不得任何一点的不符合她心意的情况出现。   “让我来吧。”文砚说。   托了原主记忆的福,他现在也是个做饭的高手了。   “你现在嫌弃我吗?”方斓眼神冰冷,质问自己的儿子道。   文砚摇头,“只是今天放学早,难得能好好做一次饭。”   方斓把锅和锅铲放下,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文砚,“好吧,那你来。”   在文砚炒饭的时候,方斓始终站在一边,目光紧盯着炒锅里的蛋炒饭。   文砚毫不怀疑,如果他这个饭炒得有一丁点闪失,他会和锅里的蛋炒饭一起被方斓丢进垃圾桶里。   厨房里窒息压抑的气氛,就连提前文砚一步先回来的黑猫都感觉到了。   在鹊舟翻窗回到文砚卧室的时候,文砚的卧室是打开的,显然在文砚上学的这段时间里,门被方斓打开过。   鹊舟鬼鬼祟祟的从房门溜了出去,本是想好好观察一下文砚的家,却先听见厨房里有声响。   厨房里炒饭的人很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厨房门外多了一个黑色的脑袋。鹊舟就这样看着方斓炒了两锅饭,两锅饭最后的命运都是被倒进垃圾桶里。   鹊舟不理解,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在他看来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里。   就在鹊舟想看看方斓会不会倒掉第三锅饭的时候,文砚就回来了,鹊舟干脆也就回了卧室,旁听着厨房里母子的聊天。   “快糊了。”方斓提醒道。   “不会。”文砚说着,又翻炒了几下,然后关了火把炒饭均匀倒进了两个盘子里。   “好了,去吃饭吧。”文砚说。   方斓端起其中一盘凑近了仔细端详一番,满意点头,“好。”   文砚松了口气。   要说这场游戏里的NPC里谁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一个,那一定就是这位母亲了。其他人无论是老师也好同学也罢,说白了都是外人,他们欺负他,他就是不小心失手给那些人打死也无所谓,反正只是游戏而已。   但方斓怎么说都是原主的母亲,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若是方斓发起狂来,文砚还真不太下得去手。   而且不只是他,恐怕连鹊舟都不会对方斓下狠手。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让方斓发狂,只要方斓不发狂,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快速的吃完饭,文砚把碗洗掉后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由于自己的卧室门是开着的,文砚在进卧室前演了一下,问方斓说:“妈你今天进过我房间么?”   沙发上的方斓答说:“我看你房间门关着,怕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打开了。”   这话可怎么听都让人高兴不起来。文砚哦了一声,一进房间便假装紧张的四处找了起来。   黑猫就是这时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迈着轻巧的步伐来到文砚脚边,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文砚的小腿。   文砚低头,他一想到这黑猫的躯壳里住着那个人的灵魂,他就无法克制的心跳加快,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他现在把黑猫抱起来压到床上吸一口的话,鹊舟应该不会把他当成变态吧? 第294章   文砚想吸猫,但理智还是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依他现在这人设,顶多也就是把小猫全身的毛都撸一遍。压在床上猛吸什么的肯定会引起鹊舟的怀疑。   这么想着,文砚手上没闲着,真就结结实实把黑猫全身的毛都来回摸了一遍。   黑猫被摸得有点上火,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颤了又颤,等好不容易挨到文砚收手了,他立刻一甩尾巴回了床底下。   真是要了命了。   文砚在黑猫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唇角,随后又假装无事发生般趴在床边,伸手从床底把猫碗掏出来加了些猫粮。   鹊舟确实也饿了,把猫粮吃完就陪在文砚身边看他写作业。   高一的作业量不少,特别是在还没有开始上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们一想到孩子回家休息的时间长,就更多的布置了作业。   这些作业对文砚来说不算什么,他以前学习成绩好,再加上记忆力出众,就算离开高中多年,他也还是记得高中题的解法,更何况原主的成绩本来就不差,他一看题目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文砚写作业的速度飞快,鹊舟在一旁看得咂舌。就文砚这成绩,他们班主任是怎么舍得那样对他的?是生怕自己班上出个高考状元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鹊舟自然而然睡在了文砚枕边,文砚怕不小心把他闷死,就没用被子把他整个罩住。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晚上差点就出了事。   也不知道方斓是抽哪门子的风,凌晨三点时竟从自己屋里出来打开了文砚卧室的房门。   也亏得鹊舟现在是一只猫,感知敏锐,才刚听到一点动静就惊醒过来主动钻进了被子里,不然肯定会被打着手电的方斓发现,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平安度过一夜,第二天一早,文砚起床准备去上学,不料被方斓拦下。   方斓说:“帮我煮份粥吧。”   文砚无法拒绝,放下书包去厨房忙活了。   刚准备翻窗离开的鹊舟闻言退回了屋里,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文砚总是上学迟到了。   方斓看起来病得不轻,应该会是个大麻烦,这该怎么解决呢?   鹊舟暂时没有想到办法,心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赶在迟到前先文砚一步离开了家。   鹊舟在下楼后就变成了人,可能是游戏的原因,他变成人时自动就穿上了校服,背上还背着个书包。   出小区时,意外的,鹊舟看到了张蕊。   张蕊就站在小区门外,小区里有任何人出来她都可以看得见,所以她也看到了鹊舟。   “嗨!早上好啊!你也住在这里吗?”张蕊率先跟鹊舟打了招呼,很是热情的模样。   鹊舟嗯了一声,随后疑惑问:“也?”   张蕊说:“文砚也住在这里呀,你们没有碰见过吗?”   鹊舟摇头,“我刚搬来不久。”   “也是哈,我都忘了你也是转校生了。”张蕊挠挠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担心道:“文砚怎么还没有出来啊?上学都快迟到了,他不会睡过头了吧?我们要不要进去找他?可我们都不知道他家具体住在那一栋楼里。”   “是他让你在这里等他的吗?”鹊舟明知故问。   张蕊摇头,略有些羞涩道:“是我自己想要等他一起的。”   鹊舟见状心里啧了一声,说:“还是别等了吧,说不定他早就出门了呢。”   张蕊不太相信,说:“可我三十分钟前就来了,谁会那么早就出门去学校啊?”   “所以你在这里等了他三十分钟?”鹊舟看向张蕊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他都不得不承认,张蕊的毅力实在是太好了。   “你喜欢他么?”鹊舟直截了当地问。   张蕊脸颊微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当然不……”   张蕊顿了顿,低下头,超小声地说:“其实……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吧。”   鹊舟没什么情绪的哦了一声,评价道:“看来一见钟情果然是不需要理由的。”   张蕊没太明白鹊舟为什么这么说,诶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鹊舟道:“难道你能说出自己喜欢他的理由吗?”   张蕊刚要说些什么,出口前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鹊舟偏在这时候继续在一旁道:“你总不能是喜欢他被欺负时不反抗的模样吧?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帮助他时获得的成就感?我这么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但现在的他的确没有什么可被喜欢的地方。”   张蕊无法反驳,只能深深地叹口气,说:“你说的对,我可能真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那现在有下头吗?”鹊舟问。   张蕊说:“有点吧,也不是下头,就是清醒了一点。哎……不过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啊?这算不算在人背后说坏话?”   鹊舟心说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一点,不要莫名其妙的喜欢上文砚并且还要想方设法让文砚喜欢上你而已。但面上他说:“不算,事实而已,当着他面我也能这么说。”   “你还真是……”张蕊无法找到个合适的词来评价,只得摇摇头说:“算了,不等了,我们去学校吧,待会儿该迟到了。说不定他真的早就已经到校了。”   鹊舟自然是同意了张蕊的提议。   两人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入各自班级的,在家里煮粥的文砚当然是还没有到校的,张蕊在发现文砚的座位还是空着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她应该继续等文砚的,哪怕迟到也没关系。她甚至巴不得迟到呢,因为等文砚而迟到的话,文砚会对她心生愧疚的吧,而愧疚一定会让文砚对她更好。   都怪那个叫鹊舟的,什么时候转学不好,非得这时候转学。   还有那只黑猫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张蕊脸色有些阴沉,这种阴沉一直持续到文砚来教室的时候。   张蕊脸色瞬间明媚,悄悄在满室读书声里对文砚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你出来,我怕迟到就先来学校了。”   文砚听他这么说,意外又不意外,道:“抱歉,让你久等了,不过你以后可以不用等我的,我可能会经常迟到。”   “为什么?是早上起不来床么?我也会有赖床的时候,需要的话我可以每天监督你起床的,我来叫你吧。”张蕊自告奋勇。   文砚自然是摇头拒绝,但也没跟张蕊讲自己迟到的具体原因。   张蕊话多且健谈,文砚不答她的问题,她就跟文砚聊其他的话题。   鹊舟下课路过高一十班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文砚和张蕊二人凑在一块儿聊天的画面,这画面在鹊舟这里属实算不上好看,所以他也没多看,径直走了过去。   三人再次聚在一块儿的时候是中午吃饭的时候。   食堂排队打饭的人还是有很多,但是今天没有不长眼睛的人主动端着餐盘往文砚身上撞了。   倒不是说那些人心里面没气了,或者说在跟秦老师谈话过后没那个胆子了,而是聪明人都不会乐意顶风作案。   他们就算要搞文砚,也得再等个几天吧,等过几天后,他们就算欺负文砚被告到了老师那里,也能解释说自己是无意为之的。但昨天才刚被谈话今天就又对文砚做些什么的话,就算老师是傻子也不会相信他们是不小心的。   安稳的排队打完饭,安稳的找到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三人表面上看起来都松了口气。   吃饭时,文砚和张蕊并排坐在一起,鹊舟则坐在两人对面。   在文砚的刻意为之下,他和张蕊的距离很近,肩膀几乎要靠着肩膀。   张蕊本身心中有鬼,对文砚也好的不行,找了些借口主动把自己餐盘里的一些菜夹到了文砚的盘子里。   总之,两人间的氛围看起来好极了,可能狗路过都会觉得这两个人类之间有一腿。   鹊舟有些没眼看,同时心中也很是疑惑。   没有他在的这一上午,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关系看起来这么好?他今天早上跟张蕊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么?   不对,正常人在听过他那番话之后,不可能不下头。就算心里还是对文砚有好感,但也肯定会收敛些,至少要再以陌生人或者普通同学的状态相处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但张蕊不但没有退一步,反而好像还更进了一步,这只能说明他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张蕊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路人转校生。   文砚这样的小可怜可玩不过这种目的性强心机深沉的人,要让文砚在张蕊的刻意诱导下还坚定保持与张蕊的距离根本不可能。   他必须得更进一步了。   “喂,文砚,你今天放学要不要陪我去打球?”鹊舟向文砚发出了邀请。   文砚愣愣道:“篮球么?抱歉,我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鹊舟双手合十做出个拜托的动作来,眨眨眼睛可怜兮兮道:“求求了,我刚来这边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不陪我打的话就没人能陪我了。”   不就是刻意诱导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吗?跟谁不会似的。 第295章   面对鹊舟的恳求,文砚假做犹豫一番,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张蕊就不太乐意了,说:“喂,你们是不是忘了这边还有一个人啊?我不是你们的朋友吗?就算我是女孩子也一样可以打球啊,别自顾自把我排除在外好吧。”   “那就一起去吧。”鹊舟无可无不可地说。   “你会打球吗?”文砚问张蕊。   张蕊摇摇头,“我也不会哎。”   “那就一起学吧。”鹊舟说。   三人就这么约好了,吃完饭各自回了教室。   放学后,秦老师继续监督自己班里的学生打扫卫生,没有卫生安排的文砚和张蕊得以在第一时间离开教室。   鹊舟那边放学也很快,他提前找了班里两个有篮球的男生借了篮球,在跟文砚和张蕊会合后三人便立刻动身前往了篮球场。   对于大部分校领导来说,学习是学生们唯一该做好的事情,至于学习之外的其他校园设施,修建起来只是为了应付上头的检查而已。   这所学校的篮球场就是如此,它位于操场外,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其面积和配套设施只够同时有两批人在此打球。   鹊舟他们运气好,或者说是他们来的太早了,两个球场都还没有人用,所以他们就占了靠里的一个。   鹊舟动作随意地将篮球向地上拍了拍,再次抓起后,他直接表演了个三步上篮,让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精准落入球网。   “哇!”张蕊很是捧场的鼓了鼓掌,说:“这也太帅了,能教教我吗?”   鹊舟点头,把重新接回手里的篮球抛给张蕊,说:“你先自己练练拍球吧。”   “好嘞!”张蕊接了球,自顾自在一旁拍起来。   鹊舟转头,视线落在文砚怀中的篮球上。   那是他找同学借的另一个篮球,之前三人在教室外汇合的时候他就分了一个给文砚。   “你要不要先试试投篮?”鹊舟问。   文砚抬头看了眼篮筐,问:“我可以吗?”   鹊舟摇头,轻笑一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看你手感吧。怎么?要不要试试?说不定第一次投就进了呢。”   文砚不太自信,说:“我的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好吧。”   “这可跟运气没关系。”鹊舟说。   文砚抿抿唇,站在篮筐下尝试着将篮球高高抛起。   没有任何意外的,篮球连篮筐都没有碰到,砸在篮板上就反弹了回来落在两人身后的地面上,篮球再次弹起时还差点打到了在一旁拍球的张蕊。   “抱歉,没吓到你吧?”文砚赶紧过去把篮球捡了起来,问张蕊道。   张蕊摇摇头,笑说:“我胆子可没那么小,而且打篮球嘛,总得被球砸个几次才能学会吧。”   “啧。”鹊舟在一旁看的不太爽,招呼了一声,把文砚重新叫回到篮筐前。   “记住刚才的感觉和球砸中的位置,尝试调整力度再来一次吧。”鹊舟说,“至少你那一球扔得比篮筐高,不至于连篮板都砸不到。”   文砚点头,又试了一次投篮,这一次篮球砸在了篮筐上,似乎差一点就能进去了。   鹊舟见状在一旁吹了声口哨,夸道:“挺好啊,感觉你下一个球就能进了。不过……你刚才拿球姿势不太对,那样不太好发力,你再拿一次我给你调整一下吧。”   文砚依言摆出了投篮的姿势,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鹊舟知道他就是完完整整的文砚,在教他打球时会说些什么呢?   大概会在他第一个球没进的时候就在一旁笑着吐槽他说堂堂大少爷也不过如此吧,总之不可能夸他一句。   玩个游戏还能看到鹊舟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他该谢谢张蕊的。   正想着,鹊舟已经贴到了他的近前,那双温热的手毫不客气的覆上他的手,抓和他帮他调整了姿势。   “嗯,这样就好了。”鹊舟从前面调整了文砚手上的姿势,又从后边调整了一下文砚的胳膊,最后说话时,他的气息几乎全拍打在文砚的耳后,让文砚装得好不辛苦。   “就这样胳膊往上送的同时手腕发力把球推出去,来,试试。”鹊舟站在文砚背后,手掌覆上文砚托着篮球的手背,尽管手心与手背只短短相贴了一句话的时间,但引诱者和诱导人引诱自己的被引诱者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在鹊舟后撤开来后,文砚将篮球抛了出去,其实这一球他本可以投进,却因刚才的一贴错了力道,篮球这一回连篮筐和篮板都没碰到,直直飞到了篮球架后头。   “没关系,再来一次。”鹊舟说着,亲自去把篮球捡起来抛给了文砚。   文砚于是又试了一次,在他将球推出去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感觉到手背上鹊舟残留下的余温。   这一球终于不负所望的进了球框,鹊舟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张蕊倒是先欢呼一声夸上了:“好耶!投进了哎!”   文砚闻言回头冲张蕊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样子。   鹊舟差点把刚从篮网下接住的球朝文砚脑袋上扔过去。   明明是他教的文砚,文砚凭什么冲别人笑?一球砸死得了,小没良心的东西。   “别高兴的太早,等你什么时候能百发百中再说吧。”鹊舟没好气道,毫不客气的把篮球朝着毫无准备的文砚扔了过去。   “哎!小心!”张蕊见篮球要砸到文砚身上,急的大喊了一声。   文砚反应迅速地接住了球,球堪堪停在了他的胸口位置。   “喂,鹊舟你扔球之前也不知道说一声,砸到人怎么办啊。”张蕊见状松了口气,偏头过去对鹊舟抱怨道。   鹊舟耸了耸肩,懒得多说什么。这才哪到哪儿啊?他刚才都没使劲儿呢,砸到也不会疼。他要是真使劲砸了,就文砚那呆样能接得住么?这会儿早躺地上昏迷了。   “没事,他没用劲。”文砚说。   鹊舟微微侧目,心中密布的阴云好像都因为这句话散开了些,只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   文砚又说:“是我刚才走神了才差点没接到的,不怪他。”   张蕊噢了一声,“好吧,你没事就好。”   “嗯。”文砚抱着球重新转身面向篮球架,眼神晦暗了一瞬。   就算他有心要与张蕊演戏,也不代表他可以无限度的容忍张蕊对鹊舟无理。   而且……张蕊如今这般作态已与初见时有些偏差,或许他最初的想法没错,张蕊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我要继续练习投篮吗?”文砚眨去眼中阴霾,侧头看向鹊舟。   鹊舟点头,“你再多投几次吧,找找刚才那一球的感觉,然后记住那种感觉。”   文砚依言又试了几次,虽说不是百发百中,但投三次里总有一次是可以投进的。   “哎,我也想投篮,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反正这边还有一个篮筐嘛。”张蕊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对鹊舟说。   她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或许她在和文砚增进感情的同时也可以稍微引诱一下鹊舟,如果能让鹊舟喜欢上她的话,到时候给她发挥的空间就更大了。   鹊舟应声,转过身去给张蕊讲了讲投篮的技巧,在张蕊动作出现问题时他也只口头指导了几句,全程没有半分要上手的意思。   张蕊装作听不懂鹊舟话的样子,茫然道:“这样吗?还是这样?哎,要不你帮我摆一下姿势吧,我总觉得这几个姿势都蛮吃力的,不太好使劲。”   “那应该是你手脚不协调的原因,篮球这项运动大概不适合你,要不要考虑学学别的?”鹊舟真诚建议道。   张蕊:“……不是,这也太伤人了吧!”   “一个陈恳的建议而已,人本来就没必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下功夫,最后拿不出成绩不说,还浪费时间和精力,与其那样,倒不如早些放弃。”鹊舟若有深意道。   张蕊说:“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说完,她便不理鹊舟,闷不啃声的自己开始投篮,可投了好多次都没进。   半个小时的练球时间结束,张蕊很是丧气,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文砚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说些什么,就问她:“怎么了?”   “我投了快一百次球,就进了两个,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张蕊可怜兮兮道。   这么明显的博同情的姿态文砚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想了想,在无数种好的安慰方式里选择了最差的那一个,说:“可能只是像鹊舟说的那样,你只是不擅长而已,要不……还是放弃吧。”   张蕊:“……”   张蕊面上欲哭无泪,暗地里却快咬碎了牙。不是她说,现在的男生怎么没有一个有情商的?这让她很难办好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张蕊这边愁上了,鹊舟那边心情倒是好了,终于不再把文砚当成一块朽木,而是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他说:“明天还要陪我一起来吗?”   文砚点点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那我呢?”张蕊问。   鹊舟看她一眼,“你要不还是早些回家吧,多花点时间去做你擅长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陪着我们浪费时间了。”   张蕊:“……”   其实人如果不会说话的话是可以不说的。 第296章   三人离开球场,同行回了家。   在看到鹊舟跟自己进入同一个小区的时候,文砚才知道他与鹊舟原来住的这么近。   “我之前好像从未见过你。”文砚说。   鹊舟道:“也不奇怪,我才刚搬来这边不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住在这里。不过……既然我们住的这么近的话,以后要不要每天一起上学?”   文砚摇了摇头,“不用,我有时候上学比较晚,跟我一起你会迟到。”   并未跟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张蕊站在小区门外愤恨地看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   不行,鹊舟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个阻碍,她既然无法引诱对方喜欢上自己,那就必须得想办法将他除掉了。   而要除掉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制造一点意外就好。   “为什么会迟到?”鹊舟可不像张蕊那样默认文砚的迟到是起不来床,而是直接问起文砚原因。   文砚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等你想说的那天再告诉我吧。”鹊舟说。   文砚沉默片刻,轻声道:“谢谢。”   “谢我干什么?分明是我在戳你伤疤,是我在让你为难,你该骂我两句的。”鹊舟说,“比如对我说‘谁让你多管闲事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之类的。”   文砚连连摇头,“不、不会的,我知道你只是在……关心我。”   “哈。”鹊舟嗤笑一声,“我可没有在关心你,我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文砚再次摇头,明显一副不信鹊舟的鬼话的模样。   鹊舟停下脚步,蹙了蹙眉,神情严肃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不会真觉得一个刚跟你认识没几天的人会无缘无故关心你吧?如果你真遇到了这种人,那你就得好好想一想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对方想要图谋的东西了。”   文砚也停下脚步,怯怯地看着鹊舟,说:“可是……我没有什么可被别人图谋的东西。”   “那只是你自己觉得的而已,别人可不这么想。”鹊舟耸肩,刚好看到旁边有栋楼的楼门没锁,就决定安排自己住在这栋楼里了。他冲文砚摆摆手道:“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鹊舟说完也没有等文砚的回应,自顾自朝楼里走去。   文砚目送鹊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他独自一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看似在回味鹊舟刚才说的话,实则心里却是在想鹊舟不愧是鹊舟,无论鹊舟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他都能为之心动不已。   他文砚上辈子大概真是条只衷心于一人的狗,所以到了这辈子,再遇到那人时才会如此故态复萌、死性不改。   文砚回家时,鹊舟化作的黑猫已经提前一步先回到了文砚的房间。   方斓听见开门的动静从文砚卧室里走了出来,出来时手里还拎着个纸折的盒子,质问文砚说:“这是什么东西?”   文砚看了一眼,答说:“作业纸叠的纸盒子。”   方斓脸色很是不好看,说:“我问你拿这个盒子装什么?为什么里面会有食物残渣?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一袋猫粮?”   文砚不答反问:“你怎么找到的?”   方斓把脆弱的纸盒子揉成一团捏在手中,说:“你这几天总是关着房间门,我一直觉得很不对劲,所以今天在你房间里好好找了一下,就从你床底找到了这些。你说,你买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文砚知道黑猫不可能被发现,便镇定答说:“我自己吃。”   方斓眉头蹙得死紧,说:“你没事吃这些东西干什么?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文砚无奈,承认道:“那是用来喂猫的,小区里有一只流浪猫,我看它可怜,就……”   “你哪里来的钱?”方斓打断了文砚的话,厉声呵斥道:“我们自己都要吃不饱饭了,你还有闲钱去喂流浪猫?!”   “不是买的,是送的。”文砚扯谎道。   “谁送的?”方斓狐疑。   文砚说:“小区里一个住户,之前那只猫一直是他在喂,但最近他有事,就拜托我帮忙喂一段时间的猫了。”   黑猫在卧室窗帘后听着,心说文砚其实还挺能骗人的,怎么面对外人时就没有面对他母亲这般聪明呢?   说起来他刚才翻窗进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亏得文砚这房间的窗户是有窗帘的,他反应迅速立马躲到了窗帘后边,不然就要被坐在床上发呆的方斓发现了。   “哪个住户?我怎么不知道。”方斓不信。   文砚说:“小区里住户这么多,没见过也正常吧,况且你也不知道我说的具体是哪位,怎么知道见没见过呢。”   方斓说:“那你说说具体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文砚摇头,只说:“是个男生,不知道叫什么,挺好看的。”   方斓回忆了一下,想到小区里确实住着几个年轻的男生,但好不好看这一点比较主观,她也不好判断文砚说的是不是其中之一。   “算了,总之你喂完这袋就不要再喂了,我们家没有那个财力去买猫粮。”方斓说。   文砚松了口气,点头:“好。”   方斓把捏扁的纸盒随手扔在地上,说:“还有,这种喂猫的纸盒子以后不要拿到家里来,脏死了。”   文砚再次点头。   方斓又说:“以后再有别人请你帮忙你要跟我说。我是你妈,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文砚再再次点头。   方斓这才满意,转身回了屋。   文砚在她关门前问了一声:“你吃饭了吗?”   方斓说:“不吃了。”   房门被关上,文砚快步走进了自己房间。   黑猫看到文砚回来,从窗帘后边探出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又聪明又呆。   文砚看到黑猫,紧绷着的脸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你没事。”文砚用气音说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无声关上,然后才快步走向黑猫,把黑猫抱进怀中摸了把背毛,说:“我都要吓死了,还好你聪明,自己藏了起来。”   黑猫转过头,张开嘴一口咬上文砚撸猫的手,但他没有用力咬下去,只是含住那一块肉在嘴里磨了磨。   文砚差点破功,耳根子微红着依依不舍地把手从黑猫口中抽出来,手掌在黑猫头上轻拍着说:“你是在埋怨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吗?啊不对,是一只猫。抱歉,可是我白天要去学校上学,实在没有办法带着你。可以的话,我也想带着你一起去学校的,但是那太危险了。”   黑猫被摸得有些舒服,脑袋开始主动在文砚掌心里蹭着。   文砚忽然想到个主意,说:“或许你想换个主人吗?他那边应该没有这里危险的,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离得不远。我明天可以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收养你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我也可以每天放学去看你。”   鹊舟闻言停下了蹭脑袋的动作,眼眸微眯。   文砚口中的跟他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人该不会正正好好就是他鹊舟本人吧?   哈,当然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   黑猫甩了甩尾巴,继续享受起文砚的头部按摩服务。   嗯,管他说什么呢,反正明天他去找那个叫鹊舟的好邻居的时候,鹊舟是必然不可能答应要养猫的,甚至也不会来看一眼黑猫。   嗯,因为鹊舟他猫毛过敏呀,猫这种生物可是一面都见不得的。   次日中午,当文砚提起养猫这事时,坐在对面的鹊舟挑起一边眉毛,坚定拒绝道:“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我猫毛过敏,见了猫我得绕道走。”   文砚有些失落,“这样啊……”   张蕊却眼前一亮道:“猫?什么猫呀?我家里也养猫的,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养一下。”   文砚心里啧一声,面上作出惊喜神色来,说:“真的吗?是一只黑猫,三四个月大,之前后腿受过伤,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几乎看不出来有问题。”   “黑猫啊,我最喜欢黑猫了,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张蕊说。   “好,那这周末的时候我们找个时间见一面吧,我把黑猫给你带过去。”文砚说。   鹊舟撂了筷子,动静不小。   相谈甚欢的两人都朝他看去,文砚关切道:“怎么了?”   鹊舟擦了擦嘴,说:“没什么,吃饱了,先走了。”   “哎!”张蕊叫了一声,没把鹊舟叫住,便又哎了一声说:“谁惹到他啦?怎么感觉他心情不好的样子。”   文砚摇头,“不知道。”   “他好奇怪诶。”张蕊说,“我一开始还觉得他人挺好的,现在感觉蛮怪的。”   文砚蹙眉提醒说:“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吧。”   张蕊本是想暗中给鹊舟穿小鞋让文砚排斥鹊舟远离鹊舟的,没想到文砚生了气,便连忙自己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说:“哎呀呸呸呸,不好意思啊,我说话有点欠考虑了,只是他突然就发脾气走了,我没忍住就说了两句。”   文砚纠正道:“他没发脾气。”   嗯,没发脾气,只是有点不开心而已。 第297章   鹊舟的不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犯不上跟一个游戏NPC置气,哪怕那个NPC的壳子底下住着他男朋友的灵魂。   放学后,鹊舟还是约了文砚去打球,文砚自然是不会拒绝。   张蕊还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但又被鹊舟说一句“你去干什么?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你不觉得无聊吗?”给怼了回去,遂打消了念头。   呵,你就跟文砚打球吧,反正也打不了几次了。   张蕊已经给鹊舟安排好了意外,她半点不慌,哼着小曲儿就先一步走了。   今天的球场上只有文砚和鹊舟两人。没了张蕊那个电灯泡在,两人心里都轻松不少。   文砚的悟性很高,经过昨天的练习,他投篮已经十次能进个七八次了,算是有个挺高的命中率。   但打篮球可不是光会投篮就行的,还得学会运球。   这运球中的技巧门道可就多了去了,学起来不容易,教起来也不轻松。   但两人在这个过程中谁都没有抱怨过,他们一个耐心地教,一个认真地学,这一来二去的,表面上的关系便拉近了不少。   “哟,看不出来,文砚你还会打篮球呢?”忽然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间和谐的氛围。   两人都朝声源处看去,看到了宋嘉和他的两个小跟班。   文砚都懒得理他们,只看了一眼就把头偏了回去。   鹊舟则是看了眼宋嘉那两个小跟班手里的垃圾桶,说:“怎么倒个垃圾都不专心?赶紧倒完回去吧。”   篮球场在通往学校垃圾场的必经之路上,两处地方离的不远,昨天打球时鹊舟也有看见高一十班的人路过这里去倒垃圾,但那两个人算是十班里的一点清流,两方互不干涉,鹊舟也就没在意。   没想到今天来的会是宋嘉这群人。   “你这人说话什么态度啊?”宋嘉示意身后那两人先去把垃圾倒了,自己则朝球场那边走过去。   “两个人打球多没意思,要不要我多找几个人来一起打啊?”宋嘉说着,看似好心,实则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人多半是想要在打球的过程中对他俩下点什么黑手,毕竟篮球这项运动本来就是存在危险的,在打球的时候受点伤很合理,没有人会追究他的责任。   “用不着,你们想打的话旁边还有一个空球场,去那边打吧,我们这边还在学呢,这三脚猫功夫的就不跟你们一块儿了。”鹊舟说。   他虽然有自信能在打球的过程中把宋嘉找来的人全给撞残了,但这没必要。而且对面人太多的话,万一有人对文砚做点什么他势单力薄也防不住。   他没必要冒险,有时候承认自己能力不够并不丢人。   鹊舟这边示弱示得毫无心理负担,宋嘉听了却心堵了。   既然鹊舟都明确说了自己技不如人,要是他硬拉着那两人打球的话,就显得他恃强凌弱了。   虽然他本来也有恃强凌弱的意思,但把这种小心思摆在明面上来就不好了。   宋嘉很不爽的冷哼一声,说:“那就等你们什么时候练好了我们再一块儿打吧。”   “行啊,慢走不送。”鹊舟说。   宋嘉本来都要走了,被鹊舟这话气得差点重新杀回去照着他脑门儿上来一拳。   算了,他可是个从来不打架的好学生,打人那种粗活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干吧。   宋嘉走后,鹊舟冲文砚一扬下巴说:“看吧,其实只要自己态度强硬一点,就算是他们那样的人也不敢再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可是暗地里……”文砚有些替鹊舟担心。   鹊舟说:“暗地里的麻烦就更好解决了,既然是暗地里发生的,那他们做的事我也可以做。他们要打架,我就陪他打,我倒要看看谁能打得过谁。”   “他们认识很多社会人士。”文砚说,言下之意便是鹊舟和他势单力薄,就算个体的攻击力再强,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一多起来他们还是会落于下风。   “再多社会人士也不敢闹出人命。”鹊舟说,“只要我还能留一口气,我就还可以报警。”   “可他们从看守所里出来之后呢?他们会报复的。”文砚低声道,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有一丝的迷茫,像是迷途中找不到方向的旅人。   “可难道瞻前顾后就不会受欺负,不会死了么?”鹊舟反问。   文砚微怔。   鹊舟拍了拍文砚的肩膀,“如果无论怎样都要受欺负,那至少在自己受欺负的同时,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我反正是宁愿在反抗的路上被打死,也不会愿意在不反抗的情况下等死的人。”   “我也不是想要给你灌输什么心灵鸡汤,其实我的做法挺偏激的。”鹊舟见文砚还在愣神,就自顾自叹口气往下说,“也许在面对这种校园霸凌时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我懒得去想了。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我的方式就是这样,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文砚刚发出一个音就被鹊舟打断了。   鹊舟说:“可你的选择是什么呢?你要以何种方式去应对这些?你愿意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这些问题。也许我和张蕊的出现能帮你缓解现状,但我们毕竟只是短暂的相逢,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而那时候你独自一人又该如何面对这些?”   文砚这次沉默了很久,最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不过……你说这些话其实是有在关心我,对吗?”   鹊舟哈了一声,把脸偏向了一边,不与文砚对视,没好气道:“你自己觉得呢?”   文砚笑了,“但你说过,如果刚认识你的人就关心你,那他大概率是有所图谋的。那……你也有所图谋么?你的图谋是什么?”   鹊舟现在倒是对文砚刮目相看了。   这臭小子还有心思关心这个呢?看来心也挺大的,完全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可欺嘛。   也是,真正软弱的人哪会黑化成一个毁灭世界的大魔头呢?   “你猜呢?”鹊舟不答,用一种略显挑衅的目光看着文砚。   文砚摇头,自我认知清晰地说:“我没什么可被图谋的。”   “那你自己慢慢想好了。”鹊舟最后投了一次篮,投完捡起从网中落下的球,说:“走吧,今天先练到这里,回家了。”   文砚跟在他后边,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可被图谋的地方。   鹊舟没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打断他的思绪道:“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文砚回忆了一下原主的周末生活,避重就轻道:“可能会先把黑猫带去给张蕊吧。”   鹊舟黑脸。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哦,然后呢?再在人家家里玩一天?”鹊舟说。   文砚连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送了猫我就走了。”   “回家么?你周末都呆在家里?”鹊舟非要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在谈恋爱之前,总得先谈个心。   文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鹊舟唔了一声,“跟你迟到的原因一样,都是暂时还不能说的东西吗?”   文砚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放轻声音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只是……说出来有些让人难为情吧。”   鹊舟适当的露出些好奇情绪来。   文砚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周末我应该会和家人一起出去收些可回收的废品回来。”   “啊,那方便带我一个吗?我们一起呗,我以前也收过废品,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鹊舟用一种很平常的口吻道。   文砚错愕,“你也收过么?”   “对啊,我家里穷,平时捡点纸壳子之类的卖掉可以补贴一下家用,虽然因为量少也卖不到多少钱,但有一点是一点吧。”鹊舟张口就来。   但有一点他没在骗人,他是真收过废品,就在他刚开始流浪的那段时间。   “这样啊……那、那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文砚说。   鹊舟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调侃道:“怎么?不怕多我一个竞争者的话,你们会少捡几块钱的纸壳子吗?”   文砚说:“没关系,本来也卖不到几个钱的。”   鹊舟不认同道:“一块钱也是钱,不能不尊重它好吧。”   文砚迟疑道:“那……那你还是别去了吧。”   鹊舟乐了,用胳膊肘戳了戳文砚心口,说:“得了吧,不开玩笑了,我真去,我自愿当免费劳动力,绝不贪半个纸壳子。”   文砚差点笑出声,好在他憋住了,硬凹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出来,说:“那对你不太公平吧……”   “你再犟嘴一句我抽你。”鹊舟收了笑,恶狠狠地警告道。   文砚立马闭嘴,脑袋上下点得像是在捣蒜,心里想的却是一句真可爱啊。   不知道等鹊舟知道他早就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想要掐死他。   应该不会吧。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鹊舟这些举动明显是出自鹊舟的本心。   嗯,那都是鹊舟喜欢他的表现,鹊舟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根本不会用这个办法来通关游戏。嗯,这跟他失没失忆完全没关系嘛。 第298章   周末很快来临,文砚起了个大早。   文砚起来先给黑猫喂了猫粮,用的是他新叠的纸盒子,喂完之后他就把纸盒子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避免哪天方斓再控制欲发作地来他屋里翻找到证据。   方斓周末时起得晚,因为周末的早晨很少有人会一大早地爬起来扔垃圾。   文砚昨天放学前就跟张蕊约好了交易黑猫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文砚提前一些时间把黑猫装进书包里出了门,临走前看了眼床下放着的猫粮袋子,短暂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它一块儿带上。   嗯,就当他是忘记了这一茬吧,反正他把黑猫送去张蕊家没多久黑猫肯定就会自己找回来的,他得留点储备粮在这边才行。   文砚带着黑猫出门去到了跟张蕊约定好的见面地点。文砚是提前了十多分钟到的地方,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张蕊已经等在那里了。   文砚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表现出愧疚情绪来,便快步上前去一脸愧疚的对张蕊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张蕊摇头,“没事啦,是我自己要提前来的,现在还没到咱们约定好的时间呢。没想到你也提前这么久来,真好啊可以提前看到小家伙了。”   文砚把书包拿下来放在了旁边的花坛上,放下后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环境,像是怕周围环境吵闹会吓到黑猫。   “要不去我家吧,到家之后再放它出来,那样安全一些,免得小猫受到惊吓跑丢。”张蕊提议道。   “好。”文砚点头,又有些迟疑,“我去你家合适么?”   “当然合适了,我爸妈他们出去旅游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住,而且就算他们在家也没关系,我跟他们说过的今天会有同学送猫来我们家的。”张蕊道。   文砚于是没再说什么,跟着张蕊回了家。   张蕊家就在附近的小区里,进了家门后,文砚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家里平时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那些多出来的拖鞋和家具之类的,只能说是设备上配置得齐全,新旧度还是不够达标。   张蕊家中的情况让文砚进一步确定了张蕊一定是有问题的,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扮演着原主,把书包取下拉开了拉链。   猫是一种胆小的生物,陌生的新环境很容易引起猫咪的应激反应。   小黑猫就是如此,在被文砚从书包里抱出来后,周遭陌生的环境和气息让他很快的重新钻回书包里并且四只爪子都牢牢扣紧了书包,任由文砚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文砚忍着笑意说:“怎么办,他好像有些害怕。”   “正常的啦,小猫到陌生环境里很少有不害怕的。”张蕊说,“也可能因为我家里有其他猫咪的气味吧,等它们熟悉起来就好了。”   张蕊说着,她家里原本养着的两只原住民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溜达了出来,好奇地凑到书包边上往里望。   黑猫表现得更害怕了几分,甚至开始冲着两只大橘猫哈气。   那两只橘猫倒也不是吃素的,被黑猫哈气过后它们也哈了回去,其中一只甚至还伸出了爪子想要往黑猫头上来一巴掌。   文砚眼疾手快替黑猫挡了一下,手背上瞬间被抓出了几条道子来。   张蕊惊呼一声,连忙把肇事的橘猫推了开来,抓住文砚的手说:“没事吧?抱歉抱歉,哎我也没想到它们今天会这么凶……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文砚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摇头说:“没关系,没有抓流血。”   “那也要稍微消一下毒吧,虽然它们都是打过疫苗的,但小心些总没错。”张蕊说着就要去拿药箱。   文砚没再说不处理的事情,但是在张蕊提出要帮他擦药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表示自己来就可以。   鹊舟在书包里窝着舔了舔爪子,心说这下文砚应该会放弃把他留在这里吧。   文砚果然生出了放弃的意思,但张蕊却执着起来,推销自己道:“其实可以试试的,我家有空房间,可以先把小黑猫单独养在那个房间里,等它适应一段时间的环境就好了,那两只橘猫也会慢慢熟悉它的气味的,之后就不会打架了。”   文砚被张蕊说得有些心动,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啊,这两只橘猫也不是同一时期来我家里的,老二来的时候老大也哈过它呢,但后来相处久了就不会再动真格的打架了。”张蕊说。   文砚点头,“那他就拜托给你了。”   张蕊笑着摆摆手,“没事的你不用跟我客气,对了,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文砚还真忘了给黑猫取名,他快速的思索一番,说:“叫小黑。”   黑猫:“……”   堂堂文家大少爷的取名水平就这?   “哈哈哈,好贴切的名字。”张蕊笑得不行。说:“那它知道自己叫小黑吗?”   文砚唔了一声,说:“应该不知道吧。”   毕竟这名字是他现想出来的,就算是真猫来了,也不可能对这个名字有反应。更别说这猫的壳子底下住着的是鹊舟了,鹊舟会搭理他取的这个名字才怪了。   “那你叫一声试试看?”张蕊撺掇道。   文砚于是对着书包里的黑猫叫了声小黑。   黑猫闻言果然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过文砚。   张蕊说:“我觉得它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要不然换个名字吧,叫煤球怎么样?毕竟它黑黑的,像个小煤球。”   文砚说:“也……可以吧。”   鹊舟听着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心里的不满越积越多。   怎么?他现在这是成了他俩play中的一环了?   不过鹊舟也没有不满太久,毕竟现在的文砚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文砚,现在的文砚说白了就是个游戏NPC,游戏NPC做的事情跟文砚本人有什么关系呢,他犯不上跟两个NPC置气。   ……   但这NPC顶着文砚的那张脸看起来真的很难不让人感到心烦啊!   在文砚又一次尝试把黑猫从书包里抱出来的时候,黑猫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挠在文砚手臂上。但他没用力,所以文砚手臂上只出现了几道白色抓痕,连皮都没破多少,血色更是看不见一点。   嗯,毕竟是个随时随地可能黑化的存在,不能报复得太过分。   黑猫最终被留在了张蕊的家里,被张蕊关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这房间曾经应该是作为客房使用的,里边有卧室该有的基础配套设施。张蕊把黑猫关起来后就送文砚出了门,黑猫在听见关门声后就爬上了客房的窗台,本是想要打开窗户离开这儿的,却发现窗户上了锁,而他身为猫时的力气太小,并不足以撼动窗户的锁扭。   鹊舟想着反正他今天要以人身去跟文砚捡垃圾,现在这时候变成人也不算早,便决定化人后直接开门离开张蕊家。   小小的黑猫走到客房门边,闭上眼睛待了三十秒,重新睁开眼时眼里满是迷茫。   为什么他变不了人了?   黑猫心道不好,后腿发力向上跳起来去拧门把手,却发现门竟然被从外边反锁了,他根本无法打开。   好一个张蕊,是他低估她了。   张蕊心情颇好地送别了文砚,回家后,她反锁了家里的大门,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朝客房走去。   鹊舟听见动静躲到了门背后,打算趁张蕊开门的时候钻出去。   张蕊打开门,视线下意识落在房间中央。   “别躲了。”张蕊见自己第一眼没看到黑猫,便朗声说到:“你离不开这个房子的,在这里你也没办法化形。”   鹊舟眯了眯眼。莫非张蕊知道他和转校生鹊舟是同一个人?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每次化形都很小心,他自信没有被人看到过他从黑猫转变成人的场面,就连上次在学校里想要杀死他的那只老鼠都没见过,张蕊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游戏设定的原因,所以不管见没见过他化形的场面,这些NPC都默认知道他就是黑猫?   “你也不用担心,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喜欢打打杀杀的人。我们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无非是想要促使文砚黑化好让人类灭亡而已,你只要保证自己不再帮助文砚,我就不会伤害你。”张蕊说着走进了客房,视线在房中逡巡,寻找着黑猫的踪迹。   鹊舟趁着张蕊背对着自己,悄无声息从门后钻出来溜出了客房。   只可惜张蕊说的没错,不只是客房,他在客厅里或者这座屋子的其他任何角落里他都没有办法化形为人。   “放弃吧,我说了你逃不掉的。”张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客房门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正从厨房中迈出一只脚来的黑猫。   既然被发现了,鹊舟也就不躲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原地,仰着脑袋等着看张蕊的下一步行动。   张蕊似乎没有要上前来抓住他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道:“怎么样?在放弃拯救人类和放弃你自己的生命之间选一个吧,我想这并不需要你犹豫太长时间对么?”   鹊舟歪了歪脑袋,想到上次那只老鼠能听懂他的猫语,说不定张蕊也能听明白,便开口说到:“你也是老鼠?”   张蕊被这一句气得差点破防,“什么老鼠?!你才是老鼠呢!本姑娘可是猫!”   原来是同类啊。鹊舟想。这可不好对付了。 第299章   文砚和鹊舟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当文砚从张蕊家出来时,距离约定时间只差了二十分钟不到。   文砚并没有着急地回到自家小区去鹊舟随便给自己定下的新家楼下等待,毕竟鹊舟本尊目前还在张蕊家里,他太快赶回去就是在给鹊舟制造压力。   身为一个合格的恋人,他有必要悄悄的给自己的男朋友留出准备的时间来。   文砚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等他到小区时,时间正正好好来到了九点半。   文砚料想鹊舟应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快步走了过去,到地方时却发现楼下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猫的影子都没见着。   文砚眉头微蹙,心说这不应该。   鹊舟现在毕竟在想法子追他,既然如此,鹊舟断不可能做出任何可能引起他反感的事情来。   迟到失约可不是什么会让人喜欢的好习惯。   文砚又站在楼下等了两分钟,见鹊舟还没有要出现的意思,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烈起来。   按理来说,鹊舟既然可以化身为人,张蕊就关不住他。哪怕张蕊在家里一直逗着黑猫玩,鹊舟也肯定会想办法从张蕊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除非……   除非是张蕊故意为之不放黑猫离开的。   遭了。   文砚心中暗叫不好。   他此前虽然对张蕊是反面角色一事有所猜测,但却只当她是游戏设定里的一个单纯的恶人而已,并未细究张蕊作恶背后的动机。   若跳脱出游戏思维,将这一切按照现实逻辑进行推敲,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视掉的问题便很明显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刚来的转校生怎会平白无故的要设计戏弄他?   宋嘉、林远熙等人戏弄他是因为他们是富二代,平日里就在校园中作威作福惯了,生性顽劣,热衷于从一些被他们选中的倒霉蛋身上找乐子。但张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转校生而已,她找哪门子的乐子?   张蕊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她是因为他而转校的,她转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戏弄他,然后促使他黑化变异。   他早该想到的。   文砚有些懊恼,脚下已快步朝张蕊家的方向行去。   他早该想到的,这场游戏中应该至少有两个互相敌对的势力的存在,鹊舟和张蕊便分别归属于其中一方。   他一开始把问题想的太简单,竟会单纯的认为鹊舟和张蕊的行动只源自于他们这两个个体本身,从而忽视了他们背后的势力问题,遗漏了对场外视野的考量。   简单来说就是,他天真的认为在张蕊的视角里,鹊舟是鹊舟,黑猫是黑猫,鹊舟是要和她竞争的对象,而黑猫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所以哪怕张蕊有可能会偷偷对鹊舟下手,也绝不可能对黑猫下手。   他完全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即张蕊可能一开始就知道鹊舟是黑猫所化,哪怕她根本没亲眼瞧见过黑猫化形。   或者即便张蕊不知道黑猫就是鹊舟,但张蕊一定是知道黑猫跟自己处在两个不同阵营里,必须要先除之而后快。   这次是他考虑不周了,或者说是他太小看《魔方》这个游戏了。   懊恼间,文砚已经重新出现在张蕊家楼下。   还好他之前引得张蕊主动提出带他来认个家门,不然现在找猫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去。   文砚二话不说直接上了楼,到张蕊家门前站定后立刻敲响了房门。   -   鹊舟和张蕊在厨房门内门外对视着,客厅里的时钟指针吧嗒吧嗒的一格一格往前走。   大约一分钟后,张蕊问鹊舟:“怎么样?想好了么?是要被我杀死,还是要弃暗投明投靠我们?”   鹊舟嗤笑一声:“你管这叫弃暗投明?”   张蕊说:“有什么问题么?难道你会喜欢被人类掌控的感觉?他们霸占了那么多的资源,外边到处都是他们的车和人,我们连一点可以自由自在毫无顾虑的奔跑的地方都没有,难道你认为他们的存在是光明的?”   鹊舟并不想就此事发表些什么,毕竟他不是真的猫,他本质上还是个人,他没办法完完全全的做到站在一只猫或者一只别的什么动物的角度看问题,所以也没资格说些什么。   他只能说:“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用来实现你们的目的的手段都不能是文砚。”   “为什么?你被他养出感情了?”张蕊抱臂不屑道。   “我不否认我对他的感情,但就算我不认识他我也持一样的观点。”鹊舟说,“他是个好人,他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也没有虐过生,他那样的人不该成为你们向人类复仇的工具。”   张蕊耸了耸肩,“他人是挺好的,但是没办法,只有他那样的人才有异化的可能,他可是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可能异化的对象。”   “你们的心真狠啊。”鹊舟感叹道,“世上有那么多恶人你们不去报复,非要挑一个可怜的好人下手。”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这世上的人早晚是要全死掉的,管他是恶人还是好人,都一样。”张蕊满不在乎道。   “那你打算怎么杀我?”鹊舟问。   张蕊愣了一下,冷哼一声,“你还真的要找死?”   鹊舟说:“没有,只是先问问你打算用什么手段,然后我再好好估量一番。”   张蕊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手段,你现在无法化形,就是只最普通不过的黑猫而已,真要杀你的话,都用不着我亲自动手,这两只橘猫便能将你咬死。”   张蕊说着,那两只橘猫应景的哈了鹊舟几声,看起来凶得不行。   鹊舟只是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猫而已,在这两只煤气罐子般庞大的橘猫面前就像个迷你手办,看起来好不可怜。   鹊舟啧了一声,深知张蕊那话说得不错。的确,要弄死他根本用不着张蕊亲自出手。   “那你也不应该今天就对我下手吧,如果文砚后天去学校问起我的情况,你要怎么做答?”鹊舟说。   张蕊道:“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他又不会来我家里检查,当然是随便我怎么说了。”   鹊舟说:“你就不怕他哪天心血来潮要来你家看我么?”   张蕊笑了,讥讽道:“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会主动提出要来一个女生家里看你吗?再说了,在他提出这个要求之前,他恐怕已经异化成怪物了。”   鹊舟也讥笑一声道:“那可不一定。我们这边派出的也不止我一人,你阻止得了我,却不一定阻止得了别人。”   鹊舟这话是瞎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其实很没底。   按理来说既然敌方势力都派出了不止一个人来刺激文砚,那他们这一方也该多派些人手出来才是。可是鹊舟又很清楚地记得,在他刚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个声音对他说“人类的未来就靠你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他是人类这边唯一的希望。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唯一的那个,给张蕊制造些焦虑也是好的。   可谁知张蕊听了他那话却半点焦虑都没有,嗤笑说:“你是说那个姓鹊的?他在勾搭人方面确实有点本事,至少可以仗着和文砚性别相同就对文砚动手动脚的,不过嘛……你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他么?”   鹊舟心头一动。他都是没想到随口一说竟然还会有意外之喜。   张蕊竟然不知道他就是鹊舟,这他倒是得感谢张蕊在屋里设了禁制了,不然他当着张蕊的面化成人形的话不就把底牌露给对方了么。   鹊舟不动声色,问:“你准备了什么法子来对付他?”   张蕊说:“告诉你也没事,反正你也逃不出这里。不过在我说之前,你要不要先猜猜看?”   鹊舟说:“你总不会当街杀人,那毕竟犯法,但也不能排除你会雇其他杀手来动手。反正杀完人后你们变成动物,就算是再高明的警察也找不到你们。”   张蕊嗯哼一声,说:“但这个办法毕竟不那么光彩,我可不爱那么干。”   鹊舟道:“既然不是直接杀人,那就是制造别的意外了。是高空抛物还是车祸?”   张蕊倒是有些意外了,说:“你还挺聪明的。”   “看来我运气不错,蒙对了。”鹊舟说,“不过你居然不打算好好设计一下他的死用来促进文砚的异化,这我倒是挺意外的。”   张蕊被鹊舟说得一愣,半晌后她唇角上扬,扬起个极其愉悦的弧度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也是在浪费资源,我应该好好设计一下的,如果能让他因为文砚而死的话,文砚会立刻疯掉的吧。”   鹊舟闻言气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是你自己要提醒我的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张蕊哈哈笑道,“真是多谢你的提醒啊,作为答谢,我不立刻杀你,我要让你活着等到我计划成功的那一天。让你亲眼瞧瞧那人类灭亡的局面是谁造成的。”   鹊舟恨得要朝张蕊身上扑去挠她个大花脸,却立刻被旁边的两只橘猫按倒在了地上。   张蕊还要再说些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家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鹊舟在张蕊看不见的角度收起了满眼的恨意,好像刚才气急的人不是他似的。   但他此时也跟张蕊有着同样的疑惑。   门外敲门的人……是谁? 第300章   家门突然被敲响,张蕊警告地盯了黑猫一眼,随后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身去开了门。   门开,文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让张蕊有些意外。   “你怎么……又倒回来了?”张蕊不解,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来。   文砚视线下意识略过张蕊往屋内看了眼,看到了正被一只橘猫叼在嘴里往屋里藏的黑猫,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黑猫的确是被张蕊控制住了。   “我来拿些东西给你。”文砚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他取下背上的书包,拉开书包内层的拉链,从里边掏出了三百块钱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即不会被张蕊怀疑,也不会被鹊舟发现端倪的理由了。   “这个给你。”文砚把钱递到张蕊手中。   张蕊后退一步躲开了文砚的递钱,忙道:“不要不要不要,你这是干什么?”   文砚见张蕊往屋里退,他就自然而然往屋里走了一步,说:“本来之前把猫送过来的时候就该给你的,我忘记了,刚刚走在路上才突然想起来。这猫是我捡的,我想要你帮忙养他,自然是要给钱的,我知道这三百块太少了,我之后有钱了都会补给你的。”   “账可不能这么算。”张蕊连连拒绝,“这是领养你明白吗?虽然煤球是你捡到的,但你那边没办法养,所以现在算是我领养了它,这种领养是我自愿的,不是你强塞给我的,我既然答应了要领养它,它以后的各种开支自然该我来负责,不需要你破费的,不然不就成了你寄养在我家里了嘛。”   文砚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很认真的在理解张蕊此话的意思。   张蕊见状又添了把柴说:“哎,你可别想让我帮你寄养煤球啊,我跟它相处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很深厚的感情了!它现在是我的猫了,我可不能再还给你。”   张蕊这话说得像是撒娇,文砚就算有心想说成是寄养,这会儿也不好开口了。他垂眸,慢慢把那三百块钱重新装进书包里,说:“好,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你一次。”   “没有的事,好朋友见个面怎么能算是打扰?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找我玩儿呢。”张蕊道。   文砚腼腆地笑了笑,在临走前又折返回来,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能再看一眼小黑…煤球吗?之后可能好几天都看不见了。”   张蕊唔了一声,在被文砚发现不对前赶紧扬起个笑来,说:“当、当然可以啦!哎,说起来你刚才敲门的时候我正在煤球那屋里收拾呢,刚刚给你开门开得匆忙,没来得及关房间门,不知道它有没有跑出来。”   张蕊说着就领着文砚来到关黑猫的客房里,见里边没猫,两人又出来开始在家里其他地方找。   “喵呜!”忽然的,主卧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猫叫。   文砚心下一惊,立马朝主卧跑去,却见一个黑影迅速从主卧内蹿了出来,从他旁边经过时带起了一阵风,吹得他小腿凉凉的。   在黑猫冲出来的下一秒,一只肥胖如猪的橘猫也冲了出来,看那样子就是非抓住黑猫不可。   这么嚣张?文砚挑起一边眉毛,心说张蕊还真是仗着那是两只猫就毫不掩饰,反正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用小动物不懂事,打架是正常的来解释。   “遭了!门没关呢!”张蕊也看见了两只猫一前一后冲出主卧的画面,她惊呼一声,立马就要冲到家门前去把家门给关上。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鹊舟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逃跑机会呢?他冲得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门边,然后停也没停的就闷头冲了出去,一路朝楼下狂奔。   反应过来的文砚、张蕊二人也立刻冲出了家门,一前一后朝楼下跑去,看起来都急得不行。   可惜他们一个是真着急,一个却是假着急。   文砚看似着急的追在后头,实则心里巴不得鹊舟赶紧跑,最好跑到一个他们下了楼就找不到的地方。   不过跟在鹊舟身后的那只橘猫有些棘手,那猫体型太大,总觉得稍微冲撞鹊舟一下,鹊舟就能被撞飞出五六米远的距离。   “煤球!煤球!”快速冲到楼下,张蕊左看右看没看见猫影,便着急的呼唤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把黑猫喊得回来,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那只橘猫能追上黑猫,把黑猫给抓回来。   “抓到了!”忽然,文砚在他身侧激动道。   张蕊眼前一亮,回过头刚要说一句太好了,却在看到文砚怀中猫的颜色时哽住了。   不是,这人怎么把橘猫给抓起来了?   文砚也没想到自己能抓住橘猫,他跑得快,先张蕊一步冲到了楼下,本以为会看不见猫影,却发现这橘猫被单元楼背后的镂空式栅栏围墙卡住了。   也亏得张蕊家所在的这栋单元楼背靠小区围墙,鹊舟聪明会利用地形逃脱,不然这橘猫能不能追上鹊舟还真不好说。   “煤球呢?有看到煤球吗?”张蕊从文砚怀中接过橘猫,先道了声谢,随后又焦急道。   文砚也很焦急地摇摇头说:“没有看到,他太小了,可能是受了惊吓找地方躲起来了,我们再找找吧,对了,你要不要先把橘猫带回家里关好?”   张蕊想说不用,但没办法,她现在必须在文砚面前扮演一个爱猫人士,所以为了橘猫的安全着想,她必须把橘猫放回家里。   张蕊回去放了猫,期间文砚找猫找得看似努力实则敷衍,等张蕊下楼后,他又跟着张蕊一块儿找了一阵子。   “怎么办,抱歉,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居然会忘记关门。”张蕊见找到黑猫无望,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道。   文砚面色也不太好看,说:“不,不怪你,是我进门的时候忘了关门,这都怪我不小心,还好你养的橘猫没有走丢,不然我真的……”   “可是煤球走丢了,它还那么小,怎么在外边生活啊……”张蕊说着,捂脸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文砚慌了神,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一张纸,只能不太熟练地安慰张蕊道:“别……你别哭,没事的,你先回家去,我再去周围找找看,他很聪明的,他现在躲起来不见人肯定是因为被大猫吓着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肯定就会出来被我们找到的。”   “真、真的吗?”张蕊扬起脸来,脸上泪痕并不似作伪。   文砚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蕊吸了吸鼻子,说:“那我们再找一会儿吧,如果还找不到的话,就先回去等等看。”   文砚并无异议。   两人于是又找了一会儿,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找得到黑猫。   “嗨,终于找到你了。”在两人找到小区外边去之后,一人忽然出现从后边拍了拍文砚的肩膀。   正在往垃圾桶里看能不能找到黑猫的文砚被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来人是鹊舟,立马松了口气,说:“你怎么……啊!”   文砚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上一瞬间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跟你说一声了!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文砚连连道歉。   鹊舟挠挠头说:“是等了一会儿,不过没太久,因为……唉,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睡过头了,下楼时间晚了一些,等了一会儿发现你还没出现以后我就以为是我迟到了你联系不上我,以为我是逗你玩的就先走了。所以我这不是就……出来找你了嘛,嘿嘿。你……早上是不是真的等了我好一会儿才走的啊?”   文砚摇头,说:“这事儿怪我,我今天早上不是说好了要去给张蕊送猫吗,我本来以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送完的,但是走的时候又想起来有事没交代完,就折返回去了,结果因为……”   文砚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给鹊舟讲了一遍,鹊舟听懂了,恍然道:“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找那只黑猫?哎,那我跟你们一块儿找吧!”   文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好嘛,他们三个还真是……明明都心知肚明找不到猫,却不得不假装着到处寻找,这也就是没有观众看着,不然早发弹幕笑死了。   但话又说回来,鹊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张蕊并不知晓黑猫跟鹊舟是同一个人不成?   还是说知道,但当着他的面,张蕊不敢对鹊舟动手?   不管怎样,他今天都不能让张蕊有跟鹊舟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让两人独处的最好方法当然是有第三个人的介入,所以文砚找猫时全程都跟随在鹊舟身边,两人一同行动,最多不会分开超过三米远。   这样的寻找又持续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寻找无果后,三人商量一番,总算是决定放弃了。   张蕊再一次道了歉,文砚也再次表示这是自己的问题,两人客客气气地抢了一会儿罪,又彼此安慰着道了别。   在目送张蕊回单元楼后,鹊舟安慰文砚说:“人各有命,猫也一样,你不用太自责,你说过他很聪明的,说不定他能循着你的味道回你家去呢?”   “谢谢你愿意陪着我们找猫。”文砚向鹊舟道了谢,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   鹊舟心说你就伤心着吧,反正到了晚上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第301章   猫没找到,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文砚和鹊舟二人原本就说好了今天要去街上收破烂儿,这种关乎生计的事情总不能因为一只猫就不管不顾了。   不过在开始收破烂儿之前,文砚提出要先回家一趟放个书包,顺便也拿个装破烂儿的麻袋出来。   鹊舟自然是跟着文砚一块儿回了小区,不过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守在文砚家楼下。   两人在看到那人时心里都暗道了一声不好,那可不是别人,正是文砚那个有点疯的亲妈方斓。   方斓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可以说是极度的阴沉。   当她看到自远方而来的文砚时,这种阴沉中就多加了几分愤怒。   “你去哪儿了?”人还没走近,方斓就先一步开口质问道。   文砚看了眼身边的鹊舟,小声说:“要不你先回去?”   鹊舟自然不可能答应,不答反问:“那人是谁?”   “是……我妈妈。”   文砚刚解释完,方斓就快步冲到了两人面前,伸手扯住了文砚的一边胳膊,再次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文砚只能硬着头皮答说:“去找了同学……”   “是的阿姨,是我约他出去玩。”鹊舟在一旁帮腔。   方斓看了鹊舟一眼,眼神实在是说不上善。她好像并没有要跟鹊舟说话的意思,转过眼来继续对文砚说:“出去玩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今早约的,你在睡觉,我怕打扰你。”文砚说。   “我问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方斓重复了一遍。   文砚属实是没有太多对付这种精神不正常的人的经验,哪怕是从原主的记忆中他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来。   看来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去了。   也好,刚好鹊舟在他边上,挨打也不算白挨。   文砚认了命,也不去想其他对策了,干脆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在睡觉,怕打扰你。”   “这根本不是理由。”方斓冷笑一声,“我在睡觉你就不会留个纸条告诉我吗?玩儿?你有什么资格跟别人出去玩?你是觉得家里钱太多了吗?”   方斓说话时,抓着文砚胳膊的手用了力道,掐得文砚生疼。   文砚忍了疼,低头认错说:“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吗?!”刚刚还情绪看似稳定的方斓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这一声吼恨不得全小区的人都能听见。   鹊舟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忙道:“阿姨你消消气,消消气好吧,别生气,这个主要是怪我,是我硬要拉着文砚出去玩的,他本来不想去的,唉都怪我,我给阿姨赔礼道歉。”   鹊舟说的真诚,但凡换个正常人都得被他这话糊弄过去,至少明面上不会再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自家孩子,可方斓不同,她能连着鹊舟一块儿骂。   “你要怎么赔礼道歉?啊?”方斓瞪向鹊舟,“他都拒绝你了你为什么还非要拉他出去玩?啊?你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吗?你就约他出去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负担?”   鹊舟被方斓这一连串的质问搞得直蹙眉,心说这人心理这么变态的么?   “抱歉,我这样问可能有一点冒犯,但请问我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负担呢?”鹊舟诚恳发问道。   方斓说:“你还不能给人带来负担么?我看你这一身……这是校服?”   方斓本想说鹊舟这一身整整齐齐的看着家里条件就好,谁料定睛一看才发现鹊舟穿着的竟然与自家儿子平时穿着去上学的衣服一样。   鹊舟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歪头疑惑道:“是啊,怎么了?”   他在这场游戏中算是妖怪化人,他自己本身没衣服,只有两套学校里发的校服可以穿,而这游戏为了方便玩家游玩,衣服都是在化形后自动出现在他身上的,重新变回猫时衣服也会跟着被暂时储存在某个特殊空间里。   其实要不是方斓指出这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今天穿的是校服。   “你大周末的穿校服干什么?”方斓被鹊舟这一操作搞得脾气都快没了。   鹊舟哦了一声,恍然道:“这个啊,我家里穷,没什么钱买衣服,刚好学校发了两套,就凑合着穿呗,省点钱嘛。”   方斓一听鹊舟这是因为穷,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刚才的话头发火了。   可鹊舟嘴欠,偏要追问道:“阿姨刚才说的负担是什么?”   方斓脑筋一转,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说:“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家里都穷,你还不能理解么?这大周末的,你不好好趁此机会赚钱补贴家用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约同学出去玩?”   “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就不能出去玩了?”鹊舟说着,想明白什么,恍然大悟道:“哦——阿姨你是怕我带他出去乱花钱是吧?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绝对一分钱都不花,而且不但不花钱呢,我们本来就是约好的一起出去收废品的,现在只是回来拿一下麻袋而已。这不算补贴家用吗?”   方斓将信将疑道:“你们真是出去收废品的?”   “对啊。”鹊舟肯定点头,给了旁边文砚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说:“本来按我的意思是单纯出去玩的,但文砚知道自家的情况,也心疼您,就跟我说玩可以,但是不能空着手玩,玩的路上沿途还能捡点空瓶子什么的,两不误嘛。”   “你真是这么说的?”方斓问文砚。   文砚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是、是的。”   方斓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了,再没了先前的阴沉和怨气,温和笑笑道:“那行,是阿姨错怪你们了,那你们回去拿麻袋吧,下午记得多收些瓶子纸壳回来。哦对了,你跟他一起收是吧,那你……”   方斓盯着鹊舟,像是在斟酌用词。   鹊舟心领神会,连连摆手道:“我捡的那份瓶子我不要的,都给文砚带回家去!因为这事儿毕竟是我牵的头,我已经耽搁他一上午的收瓶子的时间了,我该补偿的。”   “你还挺懂事。行,那你们去吧。”方斓不再多说什么,松开文砚的胳膊自己离开了。   文砚松了口气,心中感叹鹊舟还挺能瞎扯的,不然他今天这顿打根本别想躲过去。而且照方斓那性子,真动起手来恐怕连鹊舟都跑不掉。   鹊舟也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虽然方斓只是个游戏NPC,但面对起来还是很让人心累的。   “刚才……谢谢你了。”文砚在方斓走远后第一时间给鹊舟道了谢。   鹊舟侧头看向他,笑笑说:“不客气,就是帮着跟家里人打打掩护嘛,这个简单。”   “你刚才没吓着吧?”文砚不太放心,“我妈妈她精神上有些问题,说话可能奇怪了些。”   “没关系,没吓着,我胆子可大了。”鹊舟说,“倒是你,不介意我知道这些吧。”   文砚摇了摇头,“知道就知道了,没关系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走吧,去你家拿麻袋去。”鹊舟推推文砚的肩膀。   文砚见鹊舟有意跟自己一块儿上楼,没有阻拦,在前边带起了路。   方斓没有回家,而是出了小区,不知道去干些什么。文砚家里没人,开门后文砚有些不好意思,跟鹊舟说如果不想进去的话就不用进去了,因为家里实在是有些凌乱。   “是有点乱,但跟我家最乱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差点。”鹊舟一边点评着一边进了家门。   文砚猜到鹊舟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曾经流落街头时的生活境遇,有些心疼,便借机安慰说:“会好起来的。”   鹊舟闻言倒有些诧异,心说这话真不像是文砚会说出来的,毕竟文砚是个会异化黑化的主,这种充满希望的发言可不太对味儿。   但鹊舟也没多想,只当是文砚跟着自己混了一段时间后心性上有所转变,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那咱们就努把力,一起变好吧。”鹊舟说。   拿了麻袋,二人下楼出了小区。   鹊舟其实已经很久没在大街上收过废品了,但这种事情干过就不会忘,他还是有些经验在身上。   不过能看着堂堂文家大少爷跟着他一块儿在街头翻垃圾桶捡空瓶子,这样的体验可是不多见,鹊舟觉得自己应当会好好珍藏这一段回忆的。   “在看什么?”许是因为鹊舟盯着文砚看得太入神,文砚在毫无心理负担地翻完一个垃圾桶回头时注意到了他的注视,就开口问了出来。   鹊舟回过神,唇角上扬说:“看你啊,这么大个帅哥摆我面前,我不得多看几眼吗?”   文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嗫嚅道:“也、也没帅啊,根本、根本比不上你的。”   鹊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你对我这张脸也挺满意的啊。”   文砚闻言立马就想说“那肯定,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但憋住了,只能违心地装出一副想否认又否认不了的样子。   这世上大概鲜少有人能否认鹊舟的这句话。 第302章   文砚没有否认,鹊舟就当他是默认了。   “谢谢你,托你的福,我现在对自己的颜值更自信了些。”鹊舟说。   文砚结巴道:“不、不客气的。”   鹊舟笑笑,重新专注于拾荒大业上。   说来也好笑,鹊舟本来以为自己一下午会有很多次机会去撩拨文砚的,但真跟文砚一块儿满城翻垃圾桶时,他又不想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有什么必要呢?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与文砚的相识相知本就存在太多的谋划、顾虑和各自的小心思,如今他们已然在现实中相恋,那再回归游戏时,为何不试着抛开一切,就这么顺其自然的与彼此相处呢?   少一些刻意的引诱,少一些带目的性的话语,就这样互相陪在彼此身旁,哪怕只是翻垃圾桶也好。这样一个平静且寡淡的下午说出去大概不会有人觉得有趣,但鹊舟觉得自己应该会把这个午后记在脑中很久很久。   至于文砚……   在把一下午的收获全部送到废品回收站换来一张十块钱纸币后,文砚毫不怀疑自己能一辈子记得这一天。   他记得这一天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大街上翻垃圾桶捡破烂儿,也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辛苦大半天最后只换来一张十块钱的钞票,他会记得这天还因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鹊舟一直都在,这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他终于可以陪伴鹊舟度过鹊舟人生中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了,哪怕他的陪伴仅仅只是这么一下午。   “要我说还是时间不对。”在从废品站出去的路上,鹊舟有些不满意地说,“咱们早上耽搁了点时间,份量最大的那一批货都被其他人捡走了,不然咱俩这么捡一天不可能才十块钱。”   文砚失笑摇头,“没关系,十块钱也很好。”   鹊舟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家伙好像真的变得没那么悲观了。   此时时间已临近晚饭饭点,鹊舟本想问文砚要不要一起吃饭的,但话出口前他猛地想起他身上没有一分钱,而文砚那里似乎也只有刚刚从废品站老板手里换来的十块钱,这可不够他们挥霍的。   再说了,就算十块钱能买包子馒头一类的足够他们充饥的东西,他也不敢用啊,今早方斓的那通脾气他可没忘,擅自花掉那十块钱的话 ,文砚回去怕是不好交差。   可难得两个人单独出来一趟,放过这个机会未免太可惜,鹊舟脑筋转了转,想到个点子。   或许他们能吃顿免费的自助餐,问就是大自然的馈赠。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必须要回家去吗?”鹊舟在没什么行人来往的老旧街头停下脚步,问文砚道。   文砚说 :“可以迟些回去。”   鹊舟嘿嘿笑了声,“那……你对野餐感兴趣吗?”   文砚自然是感兴趣得不行,他倒要看看鹊舟身上还藏着多少技能是他不知道的。   鹊舟见天色还早,就问文砚:“这附近有公园之类的吗?或者是人少但自然风景还可以的地方。”   文砚检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库,还真发现了这么个地方,便点头说:“附近有个小公园,市中心那边的新公园修好后就没什么人去那个小公园里玩了,那里应该没什么人。”   “那走吧,带你野餐去!”鹊舟一拍大腿,推着文砚后背说走就走了。   说是小公园,其实也不算小了,但因为设施老旧且常年无人打理,这公园确实没什么人愿意光顾。   文砚在把鹊舟带进公园后就成了鹊舟的跟班,老老实实跟在鹊舟屁股后头在公园里转了一圈。   公园里有条河,鹊舟最后就停在了河边,身后不远处是一座小山包,小山包上有个石头亭子,里边远远看过去还有个桌子。   “一会儿我们就在那上边吃饭吧。”鹊舟抬手指着山包上的石亭道。   文砚点头,问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我们吃什么?”   鹊舟撸起校服袖子,低头视线在脚下草丛中搜寻,“当然是有什么吃什么,我刚刚观察过了,这河里是有鱼的,而且不少,个头挺大,随便抓两只应该就够我们吃的了。”   文砚笑了,“听上去不错,可我们能抓到鱼吗?我们这也没带网子。”   鹊舟哎了一声,“怎么的?看不起我啊?有我在你就放心吧,绝对饿不着你。这要是实在抓不着鱼的话,还可以打鸟嘛,我听着这些鸟叫得也挺欢乐的,想来数量也不少。”   “鱼都抓不到的话,鸟就更难抓了吧。”文砚有些担心。   “打下来就好了。不过需要找些材料做个弹弓,稍微麻烦些,可能需要回废品站一趟翻翻材料。哎!有了。”鹊舟说着,视线终于定格在一处草丛中,他快步走过去弯腰从草丛里拾起根树枝,说:“这截木头挺好,就用它叉鱼吧。”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文砚看鹊舟自说自话的就要卷起裤腿往河里走去,忙问。   “你看着就行!”鹊舟说。   鹊舟下水找了个好地方站稳不动,屏息凝神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河里鱼多,机会也多,而鹊舟向来擅长把握机会,所以没一会儿就叉上来了两条大鱼。   文砚毫不吝啬对鹊舟的夸奖,但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   “这要怎么吃?”文砚问着,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鹊舟说:“生火烤啊。”   文砚点头,想来鹊舟是要在他面前露一手钻木取火的功夫了,但等两人捡了些枯树枝到石亭上时,文砚惊奇地发现鹊舟竟然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这玩意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鹊舟先按动打火机的扳机试了试火力,见还能打燃火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白捡,生火应该是够了。”鹊舟松了口气。   文砚指着打火机问:“这是哪儿来的?”   鹊舟说:“哦,这个啊,之前翻垃圾桶的时候翻到的,当时试了一下看还能点燃就揣着了,不过油确实没剩多少了,把这东西扔掉的人大概也是发现它不好用了之后才扔掉的。哎!”   鹊舟忽然狡黠一笑,瞅着文砚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钻木取火吧?”   心思被拆穿,文砚也不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是,毕竟我以为我们身上都没有火源。”   “哈哈哈,看来在生活经验上你不如我,我翻垃圾桶的时候要是翻到些有用的东西都会顺手揣兜里带走,勤俭节约好习惯嘛,别人不节约的,我帮他们节约一下。”鹊舟道。   鹊舟说话语气轻松自如,文砚听了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只觉得心疼。   还好现实中的恶人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不然他现在高低是要去魔晶集团的大楼里砸个桌椅板凳的。   鹊舟说话时手上动作没停,这会儿已经点燃了随手捡来的助燃物,开始尝试引燃柴火稳定火势了。   生好火,鹊舟让文砚守着柴火堆,小心别让火灭了。他自己则带着两条鱼重返河边,稍微把两条鱼处理了一下。   等做好一切准备终于可以将鱼架到火堆上烧烤时,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变暗了。   “你说今晚会有星星么?”鹊舟坐在石亭中的长条石凳上,抬头透过亭子顶部的裂缝看着渐暗的天空,耳边是噼啪的火焰声响。   文砚也抬头看了看天,说:“可能会有,今天天很晴。”   “但我可能不能坐在这里看了。”鹊舟有些遗憾。   “为什么?”   “因为我家有门禁,晚上十点之前我必须得回去,所以最晚九点多一些我们就得走。而现在是夏天,天黑得慢,所以可能不能在这里看了。”鹊舟说。谁叫他的化形时间只有12小时呢,根本不够用。   “而且你也不能那么晚回去吧,太晚的话阿姨会骂你吗?”鹊舟收起投向天空的视线,低头转向文砚。   文砚眸光黯淡,道:“我没关系的,反正……她想骂我的话,随便怎么样都能找到理由的,回去得是早是晚都一样。”   鹊舟觉得这会儿应该是个谈心的好机会,便顺势问道:“你妈妈为什么总是骂你?”   文砚原本也是打算趁此机会跟鹊舟摊开了聊上一会儿的,闻言便也顺势答说:“她……精神不太稳定 ,就是一种……唔,通俗点来说就是有精神病。”   鹊舟轻轻啊了一声,没追问,而是当起一个安静的听众来,耐心等待着文砚自己往下说。   文砚眼睛盯着燃烧的火焰出了会儿神,忽而深吸一口气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整个故事完整道来。   “我妈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精神上的病症的,她得病是因为我爸。我爸他脾气不太好,有时候在外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他不敢对那些人撒气,便回来冲我和我妈发火。”   “说白了就是家暴,他打我们是不需要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的,想打就打了,但他可能也觉得完全没理由的暴力会让他自己理亏吧,所以会随便找些无厘头的事情作为他动手的正当理由。比如……回家晚、饭煮得太干或者太稀、蛋炒饭里的蛋炒焦了之类的。总之,在他想打我们的时候,我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第303章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游戏在设置NPC家庭背景的时候都喜欢植入家暴元素,之前的罗依一是这样,现在的文砚也是这样。   他听得多了,可再次听见的时候,哪怕文砚说上句他就能猜出下句,他还是会感到心疼。   可能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文砚吧,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心里占了很大分量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被牵动情绪,哪怕他明知那些故事都不是真实的。   “真要算起来的话,我爸打我妈的次数更多些,打我的次数少些,可能是怕把我打残了在学校老师那里不好交差吧。”文砚还在慢悠悠的往下说,说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将串在树枝上的烤鱼翻了个面儿。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15岁那年,那会儿我刚念完初中,中考考得还行,上高中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在那个暑假的时候,我爸和我妈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冲突。”   “冲突的起因不重要,无非是我爸又找借口打了我妈,但我妈那次不想忍了,她头一次反抗得那么激烈,我爸也被激起了火气,两个人撕打起来,最后是我妈顺手拿了个什么东西砸到了我爸头上,可能那一下砸得巧,我爸之后就没动静了,再也没有了。”   文砚说到此处顿了顿,鹊舟见状伸手揽住文砚肩膀,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权当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死我其实不难过。”文砚感受着肩上的温度,继续背诵起那段并不属于他本人的人生,“我甚至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麻烦很多。”   “人是我妈杀的,她打电话报了警自首,但因为我爸常年家暴外加那天是他先动手打我妈的,所以最后我妈是判了正当防卫的,没坐牢也没赔钱什么的,本来从那天开始我们的生活就该恢复正常,但……最后一次从警察局离开后,我妈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是脾气暴躁,很暴躁,几乎没法平复下来,见到东西就想砸,砸完了又不停地哭,有时还会无端大叫,声音吵得邻里都不好过。有位警察在接到邻居报警电话后上门查看情况。”   “那位警察之前帮忙处理过我们家的事情,他认得我们,在得知我妈精神出问题后就提出可以让我妈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费用那边他来想办法。”   “我本想拒绝,因为费用不低,而我一时半会儿偿还不起,但他坚持,我也就应了下来。我妈去精神病院住院后,时常吵着要见我,见不到我就发疯,医生没办法只能让我多去陪陪她。”   鹊舟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文砚18岁才上高一了,中间那三年恐怕他都在陪着方斓。   果然,文砚说:“因为要陪着她,我没办法在开学后按时去上高中,所以干脆就不上了,天天在医院里照顾她,等我16岁之后,我就开始去外边做些兼职,赚些钱来还给那位警察,但他并不希望我做这些,他还是希望我去念书。”   “我妈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之后,她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些,不再那么容易发脾气,在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偶尔会挑些刺来骂我几句。医生说她这种情况算是恢复得不错,可以考虑出院回家休养了。”   “住院的钱是别人掏的,我知道可以出院后立马就办了出院手续。我本想之后继续打工赚钱还钱的,但那位警察还是执意要送我去念书,说等我念个好大学,以后找到好工作再还他钱也不迟。我答应了,所以今年就入了学。”   “可能因为我去上学了,留我妈一个人在家的时间长了,她对我就开始愈发的不满意,挑刺的时候变多了,偶尔也会动手。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我爸了,并且控制欲比我爸的更强,你今天应该也发现了。”   鹊舟点了点头。方斓的控制欲确实挺强,跟她面对面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也蛮重的。   文砚叹了口气,“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这么些年辛苦你了。”鹊舟说着,又捏了捏文砚的肩膀。   文砚摇头,“这些大概是我应得的。”   “我从不觉得苦难是一个人生来就应该得到的东西。”鹊舟并不赞同文砚的话,“你可以说自己运气不好,但绝不能说那些是你应得的。”   “那什么是我应得的呢?”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这些,这些痛苦的回忆根本是其他人强加于你的。”   文砚沉默片刻,轻声道:“可我无法反抗。”   身为NPC的文砚没有一个开心的童年,身为文家少爷的文砚亦然。   尽管文砚比原主的家庭富裕不知多少倍,但有些感受却是共通的。之前背诵原主生平的时候文砚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跟鹊舟聊起这些应得不应得的东西时,文砚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前二十年。   他出生富贵家庭,活得理应比世上99%的小孩幸福快乐,可父亲给他的压力像是一座大山,从他懂事起就压在他的背上让他无法喘息,在同龄人快乐玩耍的时候,他只能拼命的学习,像一块被浸入水中的海绵,除了吸纳那些源源不断的新知识外,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他时常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他出生好,以后要背负的社会责任大,所以他理应比常人更加认真刻苦,这是他应得的。   但鹊舟的一句那些不是你应得的让他险些破了防。   是啊,凭什么他生来就要承受这压力?那并不是他所愿,也并非他所选。   可碍于他的家庭条件,他又没法像原主那样可以对不公的命运进行批判。他能批判什么呢?有的人用尽一生才能抵达罗马,他却生来就在罗马,他连感叹命运不公的资格都没有。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试图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掉。   既然他如今已经度过了那段最难捱的时光,又干嘛还总对过往的不顺心念念不忘?可以反抗又如何?无法反抗又如何?都已经过去了。   他如今的生活挺好,他很满意,也很庆幸。因为若不是他的那些经历,他此生遇到鹊舟的概率大概为0。   “命运大部分时候确实无法反抗。”鹊舟说,“如果是对其他人的话,我或许会说那就努力试着去反抗,只要在反抗的路上前行,希望就永远存在。但是对你……”   文砚眨了下眼,有些期待于鹊舟之后的话。   鹊舟其实自己都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那至少我还可以陪着你,就像现在这样,一起聊聊天发发牢骚什么的。情绪总得有个出口,不管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或者一些不好不坏的情绪,你想要宣泄的话,我都能照单全收。”   文砚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张张合合的,又什么都没说。   装失忆大概是他在这场游戏中做过的最烂的决定,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直接莽上去把鹊舟压在石凳上亲了,而不是在这里疯狂思考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应鹊舟的话。   可换个思路想想,装失忆又好像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个决定,不然以鹊舟的脾性绝不会对他说这些。   鹊舟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眼花了,他刚才貌似看到文砚喉结滚动了一下。   鹊舟心里挑眉,面上玩笑般说到:“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得怀疑你是不是想亲我一口了。”   文砚心说是啊,不过他想的何止是一口呢。   文砚别过脸去,视线落在噼啪作响的燃烧着的火焰上,看似羞怯,“没,我只是……在想应该如何回应你。”   “你已经给过我回应了啊。”鹊舟说,“你刚才盯着我看的时候,你的眼睛已经替你回答了。”   文砚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看鹊舟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刚才没收住情绪,眼神大概是想吃人的,鹊舟到底从他那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文砚想问,又不敢问,只能愣愣的哦了一声。   鹊舟笑笑。他觉得文砚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毕竟内里住着个恋爱脑的灵魂,但身为游戏NPC,以文砚的性子大概不能容忍他再往深了说下去,再往深了说怕是会吓到他,要是吓得他把这些情感全部压箱底就完蛋了。   鹊舟给烤鱼又翻了个面,见两边都烤得差不多便拿起自己那一条来扣下一坨肉看了看,确定内里也烤熟后,他把文砚那条递给文砚,说:“鱼烤好了,可能没什么味道,等下次再一起出来的时候,我提前带点盐。”   “没关系,能吃到鱼已经很好了。”文砚说。   他平时吃的山珍海味太多,难得一次能吃到本味的烤鱼,在鱼肉入口前他是很期待的。不过入口后他就发现鹊舟说得一点儿不夸张,这鱼确实没什么味道。   “对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对吗?”鹊舟忽然道。   文砚将口中鱼肉咽下,点点头。   鹊舟说:“你承认就行。那既然是朋友的话,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你愿意说,都可以跟我讲,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嗯,我知道这话刚才已经给你说过一遍了,但是怕你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所以我再强调一遍,不管你是什么身世,家里穷也好富也罢,也不管你遇到的问题是大是小,哪怕在外人看来你只是在无病呻吟,都没关系,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听,也不会觉得那些是矫情。毕竟我们是……朋友。”   鹊舟觉得爱大概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就比如这种话,放到以前他绝对不可能说,但现在却上赶着说给文砚听,而且不只是作为NPC的文砚,他也是想告诉真正的文砚的,只是可能在面对真正的文砚时他会有点说不出口。   文砚应了一声,闭了闭眼。   他现在告诉鹊舟他恢复记忆了还来得及吗? 第304章   在游戏世界中,能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放松休闲的时间始终是有限的。   吃完鱼灭完火后,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可两人都没办法继续在石亭中等星星了。   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不知是谁先开始控制的步速,又或者两人都有意想要走慢一些,总之他们把十来分钟的路程走出了快半小时的长度。   到了小区,鹊舟表示要先送文砚回楼,文砚没拒绝,跟鹊舟在自己家楼下告了别。   告别时,鹊舟抬头望了眼天空,在捕捉到某个小小的发光小点时,他笑了一声,拍拍正准备进单元门的文砚的后背,说:“喏,你看,我们今天还是可以一起看到星星的,只是没那么多,只能看到最亮的那颗。”   文砚转身抬头向天上望去,道:“等天再黑一些的时候,应该能看见更多的吧。”   “嗯。”鹊舟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等天黑透了打开窗往天上看看,说不定我们会在同一时间一起抬头,那样也算一起看星空了吧。”   文砚说了声好,临上楼前又回过身来问还没走的鹊舟说:“你很喜欢星星吗?”   鹊舟仔细想了想。他刚才一直说看星星不过是为了营造些浪漫氛围,毕竟很多爱情小说里的男女主都一起看过星空,那是很容易让人动情的场景。但如果抛开这些,但说他自己的喜好的话……   鹊舟缓慢地摇了摇头,答说:“算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如果有成千上万颗星星同时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上的话,看起来会很震撼吧,我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那么多的星星这里可看不到。”文砚说,“这里的晚上最多应该只能看见百来颗,而且还得很努力的去看才能看到,稍微一晃眼就又看不着了。”   “嗯,我知道。”鹊舟说,嘴上又开始不走心的瞎扯道:“低配版的也可以将就看看嘛,感受一下万分之一的震撼。”   文砚笑了,说:“以后我们去能看到真正的一大片星空的地方去看星星吧,去感受一下百分百的震撼。”   鹊舟望着文砚,文砚也望着他。   鹊舟愣愣答了声好,然后就看到文砚头也不回的小跑上楼了。   等一路小跑的脚步声伴随着三楼的一声门响消失后,鹊舟才眨巴了下眼睛,低声狐疑自语道:“他都开始说以后了,为什么还没宣布游戏结束?”   他的游戏任务是阻止文砚异化,从文砚现在这种乐观并且对未来抱有美好期待的状态来看,他很明显已经阻止成功了,可游戏并未宣告结束,所以游戏对胜利的评判标准就很明了了。   鹊舟进入游戏时选择的是为期一个月的游戏时长,一开始他还以为这种时间上的选择只是约定一个最大值,比如这场游戏再长也长不过一个月,但他提前完成任务的话却能提前离开游戏。但现在看来,这个选择其实是直接把游戏时长定死在了一个月,他必须得把一个月玩完才算数。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异化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就算现在的文砚看起来不像是会继续异化的样子,但谁说得清楚明天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导致文砚的心态再次被扭转呢?   一个月时间未到,任何变故都是可能发生的。而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威胁就是张蕊。   是了,张蕊今天上午可是对着黑猫说过要除掉那个叫鹊舟的人类的。鹊舟啧了一声,现在文砚最在乎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他了,他要是真被张蕊算计到了,不小心重伤或者死了,文砚百分百会异化。   看来当务之急是得除掉张蕊啊。   鹊舟变回黑猫,蹲在单元楼下的草丛里认真思考起来。   张蕊是必须要除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何时除掉、怎么除掉就难说了。   鹊舟一开始想的是快刀斩乱麻,张蕊对他的威胁很大,尽快除掉她他也能安心些。但一个月的倒计时还长,游戏不可能只安排张蕊一个棘手的家伙来捣乱,如果他这么早就把张蕊除掉,是不是很快就会刷新出新的捣乱者来?   张蕊现在算是在明处,有心提防的话大概率能防得住她的小动作。但如果张蕊死了,新刷新出来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到时候敌在暗我在明,也许更难应对。   可不杀张蕊,难道新的捣乱者就不会刷新吗?万一敌人是随着时间刷新的,而不是非得前一个死了才刷新下一个,到时候一明一暗多个敌人同时存在,恐怕更难应对。   鹊舟无法确定游戏中的大小BOSS会如何刷新,所以在面对该何时处理张蕊的问题时他有些摇摆不定。   小黑猫在草丛里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他也不是一直在思考张蕊的问题,大部分时间他其实是处在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里。   打破他这种状态的是嘎吱一声响,那是楼上某住户开窗户的声音。   鹊舟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仰起脑袋向上望去,看到了把头探出窗户的文砚。   文砚在看天空。   鹊舟于是也看向天空。   此时天色已经暗透,盯着那一片黑看久了就能看到隐藏在其中的点点星子。   鹊舟稍微数了数,发现数不清,但由于它们的光太暗,或者说城市的夜空太不清明,即使天上有着数不清的星星,乍一眼看过去也没什么可震撼的。   鹊舟于是不看星星了,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了看星星的文砚,一个新的问题浮现在他脑中。   他要叫一声让文砚知道自己回来了么?   这个问题没有张蕊那个问题那么复杂,鹊舟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黑猫没叫,甚至更深的把自己往草丛里埋了埋。   文砚不知道他智商高,发现他自己找回来之后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把他送给别人养,他可不想再被送去张蕊家里一次了,那地方没办法化形,他面对张蕊时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   还是假装自己跑丢了吧,省得文砚继续为他的送养问题烦心。   楼上的文砚只看了一会儿的星星就把头收回了窗内,收回前他似不经意的朝楼下看了眼,刚巧看到楼下草丛某处动了动。   他没细看,他知道鹊舟没叫的意思就是暂时不想被他发现,他这么细心体贴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违背鹊舟的意愿。   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文砚没有约,自然只能按照方斓的意思出去收了一天的空瓶子破纸箱。   张蕊也没闲着,她没去找文砚,而是潜入了文砚的小区试图寻找到鹊舟的住所。   鹊舟又不是真的在小区里有房,张蕊当然不可能找到。而且张蕊的找也只能是找个地方蹲点看看他今天会不会出门,要是出门的话她就可以跟踪他然后顺势知道他住在哪里,这个法子挺靠运气的,她没蹲到也只能怪她倒霉,并不能说明鹊舟有问题。   张蕊进小区乱逛的时候,鹊舟就在文砚房间的窗台上看着。   他是趁文砚离开家后从外墙爬上来的。其实他本来没想来,他是想尾随文砚出去捡垃圾的,但谁知道他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张蕊,没办法只能躲到这儿来。   张蕊蹲守了一天也没蹲到鹊舟,只能失望离去。而张蕊离开后没多久,文砚也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来了。   鹊舟在文砚回来时又从窗户溜了出去,下楼前他还特意在窗外观察了文砚一会儿,确定文砚的状态一切正常后才放心离去。   今天竟是难得的和平。   这种和平让鹊舟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出些许不安,他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似的。   第二天开学,鹊舟怕张蕊又一大早的来盯他,于是自己先提前出了门。   他没立刻去学校,而是等在文砚楼下。如果可以的话,他本人还是更希望能跟文砚一起行动的,并不希望像昨天那样把文砚放在自己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   幸运的是文砚今天没有被迫迟到,他下楼下得挺早,下来后看到鹊舟时愣了一下,问他:“你等我等了很久吗?”   鹊舟摇头,“没呢,我也刚来。”   文砚心里不信,面上却信了,冲鹊舟笑笑说:“其实你可以不等我的,我有时候可能会耽搁一阵子,万一连累你一块儿迟到就不好了。”   “没事,如果快迟到的时候还没等到你的话,我会自己先走的。”鹊舟说着,又不确定地问了句:“哎,我这样等你会不会让你有压力或者负担?要是会的话我以后就不等了。”   文砚没立刻作答,因为按照原主的性子来说,知道别人在等自己以后如果自己被其他事情绊住脚步,心里肯定是会有压力和负担的,至少会心生愧疚。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文砚只沉默了片刻就答说:“知道你在等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也会怕你白等我很久。我……”   “这有什么?”鹊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道:“你喜欢我等你我就等你,如果你被其他事情绊住脚步,那你就打开窗户朝楼下喊一声,我就在楼下,我能听见。如果你不方便喊的话,就在窗户外挂一根绳子,我看到了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了。”   文砚闻言忽然觉得自己是真被原主的脑子给带傻了。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人是长了嘴的,最不济还长了手,人就在楼下,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楼上吱一声的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挂根绳子表示自己无法赴约的行为,怎么听起来偷感那么重? 第305章   鹊舟和文砚出小区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在小区外等待二人一路同行的张蕊。   张蕊见二人出来很是高兴,上去就要拉文砚的胳膊。   文砚向后躲了躲避让开来,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张蕊知他可能反感与人肢体接触,一次失败后也没继续去拉第二次,只兴奋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想知道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不想的话多不给你面子啊。”鹊舟道。   张蕊可没想要鹊舟来回应她,心里撇撇嘴,面上还要继续装兴奋,说:“我找到煤球了!”   此言一出,鹊舟和文砚二人眉心都是一条。   找到黑猫了?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真的吗?”文砚反应迅速地给出了张蕊回应,期待中夹杂着些许疑虑,像是怕自己白高兴一场。   “真的!”张蕊说,“我好歹也和煤球相处过一个多小时,我记得它的样子,绝对绝对不会搞错的!”   “它现在在哪里?在哪儿找到的?”文砚眼里有光,让张蕊看了心中窃喜。   张蕊说:“我是昨天晚上在小区里的垃圾桶附近找到它的,它受了点伤,不知道是不是跟外边的流浪猫狗打架了,我发现它以后立刻就送它到附近的宠物医院治疗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院呢。我们可以放学的时候去看看它。”   “它伤得严重吗?”文砚流露出些许担忧。   张蕊摇头,示意文砚放心,“没事的,不是很严重,只是我家里最近没人,我上学的时候没人照顾它,所以只能先拜托宠物医生帮忙照看一下了。”   “你人还挺好的。”鹊舟说。   张蕊眯了眯眼,怎么听怎么觉得鹊舟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哈哈,也没有啦,我只是比较喜欢这些小动物而已。”张蕊打了个哈哈。   鹊舟说:“那也是你人好。”   张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实则眼眸中藏着些许不怀好意。   夸我是好人是吧?呵呵,夸得再好听我也不会放弃杀你的计划的。   “那放学的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它可以吗?虽然我已经把它拜托给你照看了,但还是想看看它。”文砚道。   张蕊点头,“当然可以了!我想它应该也很想再见见你吧,毕竟你之前养了它一段时间嘛。其实对于煤球的事情我还挺内疚的,因为它是从我家里跑丢的,唉,我其实怀疑过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照顾得好它。”   文砚说:“那件事情怪我,是我忘了关门,和你没关系的。”   鹊舟打了个呵欠,耳朵自动屏蔽了那两人互相包揽责任的话语。   时间一晃来到放学后,在教室里津津有味听完一天课程的鹊舟伸了个懒腰走出教室,路过时有同班同学问他说:“今天不用借篮球吗?”   鹊舟摇头,“不了,今天有更好玩儿的事儿,改天再找你借。”   同学好奇,“什么事儿比打球有意思?”   鹊舟神秘笑笑,“当然是看人骗人啊。”   同学无法理解鹊舟的喜好,摇摇头走了。   高一十班放学要比九班晚一些,鹊舟在走廊上站着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文砚和张蕊出来。   三人一起出了校门,朝张蕊说的那家宠物医院走去。   也是巧了,张蕊说的那家宠物医院就是鹊舟刚进入游戏时被文砚送过去过的那家宠物医院,时隔几天没来,宠物医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医生也还是只有那么一位。   “来看煤球?”见三人进入店内,医生立马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对,我们来看看小家伙的情况。哦对,这位就是煤球的前主人。”张蕊说着把文砚介绍给了医生。   医生点点头,淡笑道:“是熟人。他之前也送煤球过来治过腿伤,我后来还一时疏忽让煤球自己跑丢了一次……看来它是个很喜欢离家出走的孩子。”   “原来之前也跑丢过一次吗?哇,那它还真的挺喜欢离家出走的,我以后可要注意一些了,不能让它再跑丢第三次了。”张蕊说。   “是啊,小猫胆子小,在外边容易到处乱蹿,要是被车撞到就不好了,平时还是得关好门窗才行。”医生说。   “猫在哪儿呢?”鹊舟不耐烦他们没完没了的对话,打断问道。   医生让开一条路来,指指医院深处的一排笼子说:“在那边的笼子里,你们过去看看吧,你们来之前它还在睡觉呢,现在听见动静应该醒了。”   鹊舟听罢第一个朝医院深处走去,文砚紧随其后,小声问他:“你不是猫毛过敏么,这样进去看煤球没关系吗?”   “没事儿。”鹊舟说,猫毛过敏原本就是他随口胡扯的,他本人又不是真的过敏,不过为了让文砚放心,他多补了句:“我又不摸,就隔着笼子看一眼而已。你们俩那么喜欢它,我对它也有点好奇了。”   “嗯,它很乖的。”文砚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排排的笼子前,鹊舟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被关在中央位置的笼子里的小黑猫。   怎么说呢,天底下的黑猫大概都长得差不多,他这么打眼一瞧确实看不出这只黑猫跟自己猫身的区别。不过张蕊费这么大劲找个他的替身出来是想做什么?   “煤球!”张蕊也看到了小黑猫,开心的呼唤了一声。   正警惕盯着三人的黑猫闻声朝她看去,一声不吭,但看起来怪可爱的,一点都不凶。   “看,这就是煤球吧,我记得它的样子的,我不会捡错。”张蕊偏头对文砚说,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邀功。   文砚仔细打量了黑猫一番,说:“是挺像的。”   “应该就是。虽然黑猫都长得差不多,但就在这附近流浪的像它这么大年纪的黑猫不一定有,就算真有,也不一定跟它一样后腿都受过伤。”医生在后头说到。   文砚问:“它的后腿是伤过的?”   “是啊,昨天我做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它后退那个伤了,就跟你之前待它过来的时候伤的位置一样。”医生说,“这应该就是同一只猫了,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   文砚被医生说得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他想错了?鹊舟和黑猫难道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吗?   不,他的判断不可能有错。之前那只黑猫绝对是鹊舟无疑,这一点从鹊舟对这只黑猫的异常兴趣就能看出。   可张蕊找一只假黑猫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这只黑猫不是之前那一只么?怎么可能?   文砚不知道张蕊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露出破绽。   在多方确认了这只黑猫就是之前那一只后,文砚表现得很庆幸。   他庆幸黑猫没有真的跑丢,庆幸它有人照顾有人喜欢,以后都不用再当一只流浪猫。   “对了,你之前说它又受伤了,伤在哪里?”文砚问张蕊。   张蕊凑近了笼子,指着黑猫后背上一块儿皮毛说:“这里,应该是被咬伤的,昨天还能看到点血迹,伤口周边的毛也是被血粘黏在一起的状态,来医院之后医生给它剃了毛,伤口也处理了。喏,就是这儿,哎,它不把身子转过来你可能看不太清楚。”   文砚随着张蕊的视线看过去,确实隐隐约约能看到黑猫的身子上秃了一块儿。   “应该是和其他猫打架留下的伤,要不了几天就能好。”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要是想的话随时可以接它走。”   “还是再住几天院吧。”张蕊说,“我家里没人呢,恐怕照顾不好它。要麻烦医生您啦。”   “不客气。”医生说。   “那我们之后每天都来看看它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您?”张蕊问。   医生自然是表示不打扰,随时欢迎他们过来探望。   出了宠物店后,张蕊轻松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找到煤球了!”   文砚嗯了一声,很是感激,问说:“它的医药费和住院费是多少?我来出吧。”   张蕊拒绝道:“不行,我都说了它现在是我的猫了,费用我来承担就好了。”   “可是……”文砚觉得这不太妥当。   “没啥可是的,我家里有钱,不差这点儿。”张蕊说着,忽然羞涩起来,小声道:“那个……你要是实在觉得欠我点什么的话,就以后每天放学都陪我一起来看看它吧。可以吗?我一个人去看不太好意思,有人陪这一起就轻松多了。”   文砚自然是不会拒绝,同时在心里想:难道这就是张蕊的目的?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每天放学都跟她一起走么?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跟鹊舟打球了。   与此同时,走在文砚旁边的鹊舟也是这么想的。   真歹毒啊,竟然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来搅合他跟文砚的独处时间。   不过……张蕊的目的就只是这样么?   鹊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带我一个吧,我也想看。”鹊舟说。   张蕊快速瞪了鹊舟一眼,还没来得及找理由拒绝,她就听见文砚答应下来道:“好,我们一起去。”   张蕊心里骂了一声,只能强颜欢笑道:“好呀好呀,一起去呀。”   呵,这周之内必取你狗命。 第306章   为了杀鹊舟,同时也为了促使文砚异化,张蕊做了个很周密的计划。   她保证,她的计划绝对可以一举两得。   在第一次探望完黑猫后,三人又接连去探望了黑猫三天。   在第二次去看黑猫的时候,医生宣布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黑猫生病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小感冒,但黑猫的精神状态一天更比一天差,到众人第四次去探望它的时候,它已经连眼睛都不太能有力气睁开了。   “煤球的状态很不好,我今天自作主张给它测了猫瘟,测出来的结果很不理想,你们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   “猫瘟?!”张蕊被吓了一跳。   医生沉重点头,“是的,猫瘟的治愈率很低,即使你们选择治疗,它也只有50%的概率能康复。而且猫瘟的治疗费用不低,你们要考虑清楚。”   “治吧,多少钱都可以。”张蕊道。   文砚忐忑地问了句:“多、多少钱?”   医生说:“这个得按天数来看,一天的治疗费用在四百左右,一般是治七天,如果超过七天还没有好转的话,再治下去大概率也是徒劳了。”   文砚点头,“好。我带了钱。”   文砚说着就从书包里抽出四张一百块来交给了医生。   鹊舟瞥了文砚手里的四张红票子一眼,心里不解。   这家伙哪里来的钱?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上次他被张蕊关在家里的时候,似乎也听到文砚给了张蕊钱,但当时情况危急,他忙着逃跑就没注意,事后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如今想起来,文砚这两次掏的钱加起来也有个小一千块了。   这可不太正常,得找机会问问文砚,可别无意中中了谁的圈套了。   高利贷、网贷那些东西可碰不得。   心情沉重地从宠物医院出来,张蕊发出一声低泣。   “不用太担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呢,不低,会好起来的。”鹊舟说。   本想等文砚来安慰自己的张蕊:“……”   不是,谁让你这么多话了?   “那个……钱我明天给你。”张蕊深吸了一口气,对文砚说。   文砚连连摇头,“不用,我想了想,虽然说煤球现在已经是你的猫了,但它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我至少有义务承担它七天内的医药费吧。就像宠物店卖宠物也是有售后期的吧。”   张蕊嘟了嘟嘴,“怎么能这样算啊,也太狡猾了吧。”   鹊舟哈了一声,“你俩总在那里分什么你的我的啊,一定要分个清楚的话我建议你俩谈个恋爱,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分你我,多好,再也不用争了。”   文砚:“……”   张蕊:“……”   张蕊一时无言。虽然鹊舟说的是她所希望的话,可为什么被鹊舟这么说出来她就那么不得劲呢,这么说真的不会让文砚离自己更远吗?   文砚只愣了一下就连连摆手摇头,“不不不!这种玩笑不能乱开的!”   鹊舟当然知道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但谁让玩笑对象是张蕊和文砚呢,他开就开了,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嗯,好,下次不开了。”鹊舟乖乖保证道。   三人在文砚家所在的小区门前兵分了两路,鹊舟在送文砚会单元楼的时候问他:“你一次拿那么多钱出来没问题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不好?”   文砚摇头,“她不知道我有这些钱。”   鹊舟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这小子真染上高利贷了?   “那……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鹊舟有些忐忑地问。   文砚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会儿我正被几个街头混混打,是你救了我,还让我去报警。我去报警了,那些钱是那几个混混赔给我的。”   鹊舟恍然大悟的同时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啊,他倒是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唔,总归不是什么涉及到高额利息的贷款就好。   “煤球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虽然我跟它相处时间不多,但是听你们说的,它应该是一只幸运的小猫,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没有那么低,它会好起来的。”   文砚点点头,“好。”   第二天是周五,同时也是三人第五次去探望煤球。   可在前往探望的路上,意外发生了。   从学校到宠物医院需要穿过一条窄巷,文砚之前被那三个混混打也是在这条巷子里。   也许是巷子太长,两边旧楼房里住的人少且基本都是些耳不聪目不明的老年人的缘故,这条巷子成了绝佳的犯罪地点。   “哟,咱哥几个今儿运气不错,瞧瞧,这可都是些俊男靓女呢。”在三人穿巷而过的时候,巷子前方迎面走来俩一米八的男人,在几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这俩男人就这么忽然停在了三人面前。   男人乙听见男人甲的话后吹了声口哨,说:“这还都是高中生吧,要坐牢的吧哥。”   说是这么说,鹊舟可着实没从男人乙的语气里听说半分畏惧。   “哈,你老哥我玩儿过的高中生没有一百也有七十,我会怕坐牢?”男人甲邪笑道,视线在张蕊身上不停的打转。   “看什么看?恶心死了。”张蕊翻了个白眼儿。   “哟,小娘们儿脾气还挺大。”男人乙说,“巧了,我就喜欢脾气大的,烈,玩着带劲儿。”   “我劝你们最好别做违法乱纪的事,我是肯定会报警的。”张蕊警告道。   “报警?”俩男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妮子啊,报警也得有命报才行啊。”男人乙倾身凑近了张蕊,手抬起来动作轻浮的捏住了张蕊的下巴。   张蕊一巴掌把男人乙的手给打开,怒道:“你干什么!我叫救命了啊!”   鹊舟一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因为在这两个男人出现的第一秒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张蕊安排的把戏,或者说是张蕊隶属的那个组织安排的。   不过一直当个旁观者也不是个事儿,要是让文砚觉得他是个需要让女生挡在自己面前的孬种就不好了。   “够了,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鹊舟抓住了男人乙打算扯张蕊头发的手,另一只手把张蕊护到自己身后去,“想学人家强抢民女也得有人家的本事才行,你说对吧?”   鹊舟说完压根儿没给男人乙做出反应的时间,他一把将男人乙推撞在旁边的墙上,紧接着就是重拳砸下。   场面瞬间就混乱起来。   男人乙挨了打自然要反抗,两人扭打成一个团,那边男人甲也不会傻愣愣站在一旁看着,上去就要把鹊舟给撕开。   文砚哪儿能让男人甲伤到鹊舟,立马过去把人拦下。   “张蕊!去找人!”鹊舟百忙之中叫了一声。   已经慌得六神无主的张蕊闻言带着哭腔道:“好、好!我去找人!你们撑住啊!”   张蕊说罢,调头朝他们来的方向跑去。   “拦住她!”男人甲大喊一声。   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是追逐声。   鹊舟倒是没料到来的不只甲乙两人,他想速战速决,以免待会儿其他人抓到张蕊回来后以人海战术取胜。   可是这甲乙两人并非凡人,打起来费劲,跟上次那几个一拳就能撂倒的混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打也打不死,甩也甩不掉,真他大爷的跟块儿牛皮糖似的。   事情最终还是往鹊舟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他和文砚撂不倒甲乙,那些去追张蕊的人也很快回来了加入了战局。双拳难敌四手,鹊舟猜想这就像是游戏里的强行剧情杀,玩家再怎么挣扎都没用,因为游戏就是要玩家死一死。   鹊舟和文砚最后被捆绑着手脚塞进了停在巷子口的一辆面包车里,面包车司机在接到人的瞬间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鹊舟上车时就发现张蕊不在车上,想来是成功跑掉了。   正常情况下有人能逃出生天肯定是件好事,因为逃走的那人可以报警。但张蕊不是正常人,所以报警是不可能报警的,不但不报警,那家伙说不定还就是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这会儿说不定正躲在哪里等着看他们的好戏呢。   面包车七拐八绕的一路开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废弃工厂前。   车子停下,车门被人打开,鹊舟和文砚被人押着下了车。   工厂无人,他俩被押着上了二楼,被扔进了一个废弃的房间里。   房间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鹊舟和文砚两个人。   鹊舟问文砚:“你害怕吗?”   文砚紧张得喉头发紧,说:“有一点。”   “你猜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鹊舟又问。   文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摇完他又想起来他此时和鹊舟是背对背坐着的,刚才那些人出去之前在他俩的腰上缠了好几圈的绳子,他们无法动弹也无法彼此看见,便补了句:“不知道。”   “我猜他们可能会先杀了我。”鹊舟语气淡定道。   文砚惊了惊,“不、不会吧,杀人是犯法的,他们……”   “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怕犯罪的。”鹊舟说,“不过你放心,我应该不会真的死,我还是有一些小小的保命手段的。你只要记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好。”   文砚嘴角抽了抽。   话是这么说,但他哪儿能真的没有情绪波动?这一点就算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也做不到。 第307章   鹊舟和文砚被抓起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他们被关在废弃工厂的废弃房间里,一呆就是两一个多小时。   房间门被从外打开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一点点。进房间来提人的只有一个人,但外边等着看热闹的人却不少。   鹊舟被带出房间后,视线粗略一扫,发现竟有十五六个人围坐成一圈,把他和文砚围绕在其中。   整这么多人来,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们了。   不过这也能理解,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文砚真的在这里异化了的话,单凭两三个人是收拾不了文砚的,到时候他们就很可能成为异化者手下的第一批牺牲者。   不过两三个人拦不住,十几个人就拦得住了么?   鹊舟想起梦里那个毁天灭地的怪物身影,觉得够呛。   “哟呵,你们上哪儿绑回来的人?长得挺标致啊。”一人说。   周边几人闻言发出不怀好意的笑,怎么看怎么猥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文砚鼓起勇气问了一嘴。   有人答:“干什么?一群男人围着两个拐来的人还能干什么?”   是啊,还能干什么呢?   鹊舟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虽觉得这些人嘴脸看着恶心至极,但他丝毫不慌。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游戏有隐私保护机制,根本不允许玩家在游戏里做出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所以哪怕那些人想对他做点什么,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顶多……也就是在他身上随便摸几下。   鹊舟蹙了蹙眉。   不行,想想还是怪恶心的。   “先玩儿哪个好呢?”之前参与过绑架的男人乙走到两人近前来,用贪婪的目光仔细打量二人,好生犹豫一番后,他指着鹊舟回头对众人道:“先弄这个怎么样?”   “我没意见,反正也就是谁先谁后的事儿。”有人答。   “那就这个了,来,把他俩分开。”男人乙说。   有人应了声,过来用小刀把捆绑着两人腰身的麻绳给割开了。   紧贴的后背忽然一空,鹊舟感受到丝丝凉意。   “现在几点了?”鹊舟问把自己往前推的男人道。   那人看他一眼,说:“怎么?是觉得现在天还没黑透,不好意思是吗?没事儿的,这种事情没啥不好意思的,再说了,这里就我们这些人,不会有别人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倒不是不好意思。”鹊舟说,“就是想记个时间,毕竟这种事情还挺值得纪念的不是吗?”   那人哦哟一声,哈哈笑起来,手在鹊舟脸上轻轻拍了拍,道:“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挺配合的,以前跟别人干过这事儿?”   “不配合能怎样?毕竟你们这么多人呢,反抗的话下场会更惨不是吗?”鹊舟表现得很顺从,他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让文砚的情绪没那么激动,免得一不小心就暴走了。   但文砚一点也没被鹊舟云淡风轻的态度安抚到,相反,他更想刀了这群傻逼流氓了,特别是这个摸鹊舟脸的,他恨不能把这人手剁下来切碎了喂狗。   “算你识相。现在是……七点十分,永远都记住今天吧。不过……记不记得住都没什么区别,好好享受这一刻吧,说不定这是你人生里最后的愉悦时光了。”男人说。   “既然是最后的时光,劳驾把我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绳子解掉吧,身子太多了影响体验感啊。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跑,毕竟你们这么多人呢,还有车,这荒郊野外的我想跑也跑不过你们。”鹊舟说。   众人觉得有道理,在一旁围观的男人甲点点头说:“给他把绳子松开吧,他跑不掉,也不是我们对手。”   鹊舟得到了自由,并且在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就一拳朝给自己松绑的人的脑袋上砸去。   “操!干他丫的!”男人甲最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朝鹊舟扑了过去。   不同于在巷子时的拘谨,鹊舟这会儿打架可谓是半点力气没留,那个脑袋挨了他一拳的人在那一拳后直接昏倒在了地上,瞬间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   可光打倒一个人没用,对方可是有十来个人的。   工厂空旷的环境给了鹊舟更多的周旋的余地,这种远离城市和人烟的地方也让他不再担心失手杀人可能带来的后果。   鹊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钢筋,可能是原本就在地上的,也可能是混乱中从谁身上抢来的,总之有这么个神兵利器在手,他一连干翻了五六个人,但他自己也受了不少伤,身上到处都有痛感传来。   应该是快没时间了。   鹊舟心里算着时间,在最后关头有意要绕去文砚身边给他松绑,那样至少文砚还有逃跑的可能。   但他小看文砚了,在他一打十的时候,文砚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已经偷摸想办法给自己松了绑,鹊舟往那边看去的时候,文砚已经不在原处了。   人呢?   鹊舟心下一惊,担心是有人把文砚带走换了个地方。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追着他打的队伍后方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鹊舟快速回头看了眼,看到了拿着块砖头正准备往下一个人头上砸的文砚。   混乱升级。   废弃的工厂里持续传来叮呤咣啷的声响,偶尔伴随着几声惨叫和骂娘。   鹊舟一时不察被男人甲从侧方扑撞在了地上,喉间发出声闷哼,还不等他把人掀翻下去,就又有两个人扑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脚。   该死。   “哈!跑啊!继续跑啊!我看你有多大能耐!”男人甲啐了一口,他骑坐在鹊舟背上,一只手死死将鹊舟的脑袋按在地上。   鹊舟呸出一口血沫,嗤笑说:“真不知道以多欺少有啥可骄傲的,也就那么点能耐了。”   “嘿,你管我们是不是人多欺负人少呢,总之现在你落我手里了,你别想活。”男人甲说,“来人,拿刀来!老子现在就要削了这小兔崽子。”   “你敢!”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混杂于一处。男人甲刚要冷笑出声,就见身下忽的一空,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边按着鹊舟手脚的两人惊了一惊,其中一人喊到:“是猫!他是猫妖!别让他跑了!”   因为变身时长耗尽变回黑猫的鹊舟后腿一蹬蹿了出去,与此同时,文砚那边有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本就是冲着文砚那边过去的黑猫震惊地停下了脚步,一双绿眼睛瞪得溜圆。   文砚他……异化了?!   文砚抽回了贯穿男人身体的手,冷眼看着男人失重摔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自他指尖低落到地面,一时间工厂里所有还有行动能力的人都定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黑猫瞳孔地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鹊舟已经准备好聆听任务失败的系统播报,但播报迟迟没有开始。   文砚目光扫过工厂里每一个还能站着的活人,眼神冷得像要把人冻僵。   “你们再敢动他一根头发试试?”同样冰冷的话语从文砚口中传出,众人都是一哆嗦,不敢轻举妄动。   可仔细看去的话,这些人颤抖的瞳孔中藏着的并不是惊恐,而是一种压抑的兴奋。   就好像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似的。   哈,他们当然兴奋,因为这就是他们此次绑架行动的目的,他们本就是要让文砚异化的,而现在他们成功了,尽管他们为此永远的失去了一位同伴。   “咪呜~”   一声突兀的猫叫打破了僵局。   文砚低头看向正朝自己慢步走来的黑猫,眼里适时闪过些许迷茫。   “你怎么在这里?”文砚喃喃。   鹊舟见文砚还有自我意识,松了口气,更快的朝文砚走去。   “快!都愣着干什么!抓住它!别让它过去!”男人甲喝道。   有人立刻做出了反应,弯下腰要去抓猫,但就在下一秒,这人忽的倒飞出去,飞在半空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胸前的剧痛。   文砚一拳将人击飞出去,脸色奇差无比,警告说:“谁再上前一步,我不介意血洗了这里。”   男人甲咽了口唾沫,眼珠子一转,下定决心恶狠狠道:“管不了那么多了,黑猫不能活,快杀了它!”   男人甲的想法很简单。他们不需要一个有理智的异化者,他们要的是一个无差别攻击全人类的杀戮机器。如果强杀异化者在意的人或者猫就能让异化者失去理智的话,他们这些人死了又如何?   成大事的路上总是会有牺牲的。   可男人甲想明白得太晚,黑猫已经顺着文砚的裤腿一路攀上文砚肩头。   以文砚现在的战斗力来说,黑猫趴在这里基本是无敌的。   又一通叮呤咣啷后,工厂里还能站着的人就只有文砚一个了。   文砚找遍了工厂也没找到鹊舟,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伸手将肩头的黑猫捞了下来托在手上。   “你……是妖怪吗?”文砚问得小心翼翼,跟几分钟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模样毫不相干。   黑猫眼睛眨了眨,小脑袋轻轻点了一下。 第308章   鹊舟并不认为妖怪的身份暴露是什么大事,事实上他也曾想过要不要亲自告诉文砚这个秘密,只不过他还没作出决定,就有人帮他决定好了。   “你是黑猫,也是鹊舟……可宠物医院里的煤球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文砚喃喃,眼中尽是不解。   鹊舟没法解释文砚的疑惑,因为他现在说的话文砚压根儿听不懂,所以他只能继续睁着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与文砚对视。   “你受伤了吗?是不是暂时不能变成人了?”文砚担忧问。   鹊舟点头。   文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黑猫放在地上,手指轻轻扒拉开黑猫身上的毛发查看伤势。   这不看还好,一看文砚的心都揪紧了。   怪他异化得太晚,不然怎么会让鹊舟受这么多的伤?   那群人还真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为过。   文砚阴冷着目光去看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却看了个空。   人呢?   黑猫顺着文砚的视线也环顾了一周,刚刚还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的确全都不见了,但他们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化为了原型。   鹊舟猜得没错,这些人果然都隶属于张蕊那个组织,大家都是动物变得人,在他们被文砚杀死或者重伤后,他们无法再维持人形,就化成本体,放眼看去,多是些蛇虫鼠蚁。   文砚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讶然,“难道……这些人跟你一样,也都是妖怪变得么?可同为妖怪,它们为什么要伤害你?”   鹊舟没法和文砚沟通,只能听着文砚在那里自言自语。   文砚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不是得到了答案,而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操心。   “你伤得太重了,我得带你去医院。不知道现在那位医生的医院关门了没有。”文砚重新将黑猫抱起,打算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赶紧去宠物医院瞧瞧。   文砚抱着黑猫离开了工厂,新的难题就此出现。   这荒郊野岭的,他难道要抱着黑猫就这么一路走回城里去么?先不说他对这边的路不熟悉,就算他认识路,这样走回去大概也已经很晚了,医院早关门了。   文砚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在了停在工厂院中的绑架他们来的面包车上,但很快他又移开了视线。   以他现在的人设开车暴露身份事小,没有车钥匙开不了车才是主要问题。   还是先靠运气看看能不能走到主路上,然后再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辆愿意载他们一程吧。   文砚抱着黑猫踏上归家的路,没走多久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有警车正在朝这个方向开来。   文砚一下子就想到了张蕊。   世上没那么多巧合,现在会有警车朝工厂这个方向开过来,多半是冲着他们来的。也是,张蕊的目的大概只是用鹊舟激他异化,没想过要杀他。   不管他最终有没有异化成功,张蕊都会报警让警察过来看看,如果异化成功了,失去理智的他会杀掉所见的所有人,这对张蕊来说没有损失。如果他没有异化,那警察会把他从恶人手中救出,他会欠张蕊一个人情,之后应该会更亲近张蕊一些,张蕊就能继续想办法促使他异化。   文砚停下脚步准备站在路边等警车来。   他现在懒得管张蕊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想搭个顺风车回城里去找医生给鹊舟治伤。   文砚想坐警车,鹊舟却不想。   一直都很乖的黑猫在看穿文砚的意图后立刻在文砚怀中挣扎起来,文砚没抱住,黑猫自由落体掉在地上,后腿不小心崴了一下。   后腿和全身的疼痛没有让黑猫停在原地,他挣扎起身,一瘸一拐朝路旁的荒草地跑去。   文砚哎了一声,嘴里问着你要去哪儿,赶紧也钻进荒草地追了过去。   黑猫并没有跑出太远,在警车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呼啸而过后,黑猫就停止了跑动。   文砚停在黑猫面前,蹲下来问乖乖蹲在原地等他的黑猫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黑猫站起身,开始往回慢悠悠的走。   文砚立马看出黑猫的意图,说:“你是不想要我搭那辆警车吗?为什么?坐车的话我们可以更快的回到城里给你治伤。”   黑猫没搭理他,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文砚想了想,明白了,说:“你是不想要张蕊知道你吗?也是,张蕊以为找到了你,如果你跟我坐警车回去,通过警察她就会知道医院里那个生着病的小猫不是你。”   文砚说到这儿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补救着疑惑地补充了一句:“可是……你为什么不想要她知道自己找错了猫?”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他其实知道张蕊也是坏人的事儿了。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很难。   鹊舟甩甩尾巴继续走着。   文砚实在心疼,不由分说快走两步追上他把他重新抱了起来。   “我不坐警车了,你别自己走了,你身上有很多伤,再走下去会出事的。”文砚说。   黑猫咪了一声,没再挣扎。   文砚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被张蕊收养吧,如果张蕊发现你才是煤球,她肯定会带你回家去养的。但现在她不知道你才是煤球,以为医院里那个才是,所以你就不用去她家了。那……你的家在哪里?你真的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吗?还是说其实你是骗我的,你其实没有家。”   鹊舟现在的状态其实不是很好,毕竟他身上有数不清的血口子,再加上刚刚走了那么一段路,他这会儿急需休息。可文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像个话痨一样,他听得心烦,便张嘴一口咬在了文砚右手的虎口上。   文砚吃痛,却没下意识把怀里的黑猫扔掉。   他在黑猫松口后微抬手腕将手落在黑猫头顶,动作温柔地揉了揉。   “好,我不说话了,你睡会儿吧,但不要睡太沉。”文砚说。   文砚还是很担心鹊舟会死掉的,虽然死了无非就是退出游戏回归现实而已。   好在文砚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在文砚顺着警车来的方向一路走走到城里后,黑猫的呼吸还是很平稳,并没有越来越虚弱的迹象。   文砚打算打个车去宠物医院看看,可出租车司机在看到他一身血污后立刻表示了拒载,车窗一关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了。   文砚接连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被拒载,无法只能继续走。   他倒是不累,他现在应该属于半异化状态,体力好得很,要不是担心黑猫受不住颠簸,他甚至能一路跑着到医院去,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那种。   不,不对,他是不是不应该去那家宠物医院?他要是去了,医生不就知道有两只黑猫了么?   文砚在快走到宠物医院门口时才忽然想到这一点,他当即决定换一家,却在转身前听见了医院中传出一声凄厉的猫叫。   这一声直接把鹊舟给惊醒了,黑猫耷拉在文砚手上的脑袋忽然抬起,两只耳朵转动着寻找声源,在确定方向后,那双绿油油的眼瞳便一眨不眨盯着宠物医院的大门。   “你想进去么?”文砚小声问。   黑猫摇摇头。   文砚于是打算抱着他离开。   可医院里头的不知道哪只猫又叫了一声,而且听声音离医院的大门很近。   文砚心道不好,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躲,只露出半只眼睛往那边看。   医院的玻璃门被从里边打开,医院里唯一的那位男医生拎着一只猫走了出来。   由于此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灯光昏暗,离得远了并不能看清那猫的颜色和状态,只能看到它在医生手中不停的挣扎扭动,但医生紧紧抓着它的后颈皮,任它怎么扭动也逃脱不掉。   这是要做什么?   文砚蹙了蹙眉。   医生一手提猫一手将医院门锁上,锁好门他转过身朝文砚所在的这边走来。文砚心下一惊,还以为是被医生发现了,但医生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在快到他所在的地方前就转弯走向了另一条路。   可文砚并未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就在刚才,当他和医生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只猫。   那是一只白猫,文砚记得它,他们这几天放学去看猫的时候,这只白猫一直被关在角落的笼子里,医生还给他们介绍过,说这是一只被车撞断了腿的猫,所以它平时看起来都病恹恹的不爱动弹。   不过刚才文砚看的分明,那白猫身上有几处的毛都被血染红了,且身上的口子一看就是人为,这些总不可能也是车撞出来的。   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猫怎么可能受到这些伤害?除非施加给它伤害的人就是把它关起来的人。   文砚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他忽然想起来,在他恢复记忆前,他把黑猫送去了那家医院,而医生忘记了给黑猫喂食。   那到底是不小心忘记了,还是故意为之?   他早该看出端倪的,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会忘记给自己的病患喂饭呢?还好鹊舟在医院里并没有受到除了挨饿外的其他伤害。   文砚有些庆幸,但同时又有些担忧那只白猫的命运。   它会死在今夜么?   文砚低头看向怀中黑猫,发现黑猫也在看着他。   透过那双幽绿瞳孔,他仿佛看到了一句话:想跟上去的话就跟上去吧。 第309章   事有轻重缓急,文砚自然不可能现在去追不对劲的宠物医生。   “我还是先带你去找其他医院吧,我记得这附近还有一个医院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关门。”文砚说着,已经抱着黑猫朝着医生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鹊舟其实挺想问一句“你不好奇吗”的,但苦于此刻无法说话,只能作罢。   文砚其实是有一点好奇的,但只有一点。   他其实能大概猜到医生虐猫的用意,如果说医生也是张蕊组织的一员的话,那医生的行为就是被刻意安排好的,是为了用来刺激他异化的。   如果医生不是张蕊组织的一员的话,那他的行动就是被游戏本身安排好的,也是为了刺激他异化。   文砚会这样想并不是因为他自以为是、自我中心,而是他知道他是这场游戏中的关键NPC,既然是关键的,那无论他想与不想,他都是世界中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明白这些,那文砚就不会在鹊舟还受着重伤的时候去仔细观摩游戏的把戏。至于那只可能会死掉的白猫……   文砚并非冷血之人,但他是个还算清醒的人。白猫在游戏中说白了只是一串数据,是游戏为了刺激他而生成的一个游戏道具,在无大事当前的时候,他可以去救一救这串数据,但在大事当前时,就恕他无能为力了。   很幸运的,文砚记忆里的那家宠物医院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医院,他们到时医院还灯火通明着。   前台的值班护士见文砚一身血呼啦查地走进来,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遇到了深夜抢劫。   好在护士下一秒就看到了文砚怀中抱着的黑猫,她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关切道:“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   “他受伤了,你们可以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吗?”文砚将黑猫朝护士那边递了递。   深夜的宠物医院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们各司其职,为可怜的黑猫处理包扎完了身上的所有伤口。   黑猫几乎被包成了一只白猫,他趴在冰凉凉的伤口处理台上,想要站起来,却被束缚得不好施展拳脚,费了好大劲才堪堪起身。   “你不要乱动,小心撕裂伤口。”文砚忙道。   鹊舟决定听文砚的话,因为他现在的确一动就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小家伙很听你的话呀,性格也好,刚才给它处理伤口的时候它都没有乱动,乖得都不像一只猫了。”医生说。   文砚心说他的确不是一只猫,至少不单是一只猫。   “之前没来得及问,它是怎么伤成这样的?这些伤看起来可不像是……”   “咳咳!”医生忽然用力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护士的询问。   护士自知失言,连忙收了声。   医生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已经给它处理完伤口了,你可以带它回去,或者留在这里住院照看几天也行。不过带回去的话要注意伤口护理,不然伤口发炎了情况会很不好。”   文砚看了眼黑猫,想征求他自己的意见。   鹊舟可不想再被留在医院里过一次夜,挣扎着朝文砚靠近了一步。   文砚于是说:“我带他回去吧。”   “啊,好,我来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医生说。   等交代完该交代的一切,文砚和护士去前台结了账。   这也得亏了文砚在从工厂离开前找到并带走了自己的书包,同时还要庆幸鹊舟受得都是皮外伤,治疗费用不高,不然他俩今天是没法离开这医院了。   不过在离开前,文砚回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护士,说:“我知道这些伤口是人为的,但不是我弄的。我以后不会再让他受伤了,你不用担心。”   一直都替黑猫担心着的善良小护士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她笑了起来,说:“那太好了。其实我也觉得这些伤口不是你造成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善良。”   “谢谢。”文砚谢过护士,抱着黑猫朝家的方向行去。   路上,文砚低头看着已经在他怀中睡着的黑猫的后脑勺,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不管在哪里,不管想要伤害你的人是谁。”   黑猫耳朵动了动,却没醒过来。   文砚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已经快零点了,一般这时候方斓都该睡着了,但他一到单元楼下就发现整栋楼只有他家是亮着灯的。   方斓还没有睡。这也能理解,毕竟家里少了个人,她控制欲那般强,自然会等着看文砚回来后要怎么解释。   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让方斓看见黑猫。   虽然不忍心,但文砚还是在单元楼下的草丛前叫醒了熟睡中的黑猫。   在黑猫迷离双眼的注视下,他小声解释说:“抱歉吵醒你,但我妈妈还没有睡觉,如果让她发现我带你回去,她可能会伤害到你。我可以先把你放在这里的草丛里一会儿吗?等她睡着了我就下来接你。”   鹊舟打了个呵欠,点点头,任由文砚把他轻缓地放在草地上。   文砚上了楼,草地里的黑猫也没了睡意。   黑猫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楼上的动静。   起初,他什么也没听见,但很快的,他隐约听见了些人声,有男有女,女的听起来像是方斓,男的却不像文砚。   但似乎有些耳熟。   鹊舟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那男声,但很快的他就知道那人身份了。   那是一位警察,之前鹊舟第一次和文砚去警局的时候他听见过那人的声音,那位警察之后还开车送文砚去做了伤情鉴定。   不过他当时全程待在文砚的书包里,并没有看见过这位警官的真面孔。现在倒是有幸见到了。   文砚应该是刚回家没聊几句话就被等在家里的警官给带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去警察局做笔录的。   鹊舟想跟上,但身体情况不是很允许,而且就算他能走,速度也跟不上警车。   不过文砚跟着警察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也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鹊舟打算安稳地睡个好觉,却发现明明已经跟着警察走过去的文砚忽然又倒退了回来停在他的面前。   鹊舟抬起头看了文砚一眼,文砚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   警察也走了过来,看见文砚怀中的猫,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路上捡的小家伙?”   文砚点头,“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一只猫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没事,那就带着它一起去吧。”警察陈开开说。   鹊舟就这样被一起带去了警察局,文砚刚到警局就被拉去做了笔录,可能是大家都没把鹊舟当成人,在文砚提出要抱着黑猫一起做笔录的时候,警察们很轻易的就答应了下来。   鹊舟一边打瞌睡一边旁听着双方的对话,越听越是佩服文砚。   原来异化还可以让人的脑子变聪明。不过也说不准文砚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从来没有机会施展而已。   文砚和鹊舟被绑匪带走,张蕊侥幸逃出报了警,警方立刻调取案发现场附近监控,锁定了嫌疑人的车辆,进而根据车辆行驶方向推测出其可能的犯罪窝点所在。   之后警局就派出了警车前往被重点圈出来的废弃工厂,在对工厂进行一番搜索后,警察们并未发现嫌疑人和受害者,但却发现了一地的血污和一些动物尸体。   警方先对现场的血液进行了采样,随后继续去其他可疑地点进行排查。与此同时,没有参与追踪行动的其他警员则继续调取周边监控,试图寻找出新的线索。   而还有一人,也就是陈开开,他则被派往文砚和鹊舟家去联系双方父母。   可惜鹊舟根本没家,陈开开在张蕊的描述下走访了小区里的所有人家都没找到鹊舟的住处,警方信息网上也查不到鹊舟的具体信息,无奈只能先去文砚家里通知方斓。   方斓听说儿子放学路上被绑架,精神一下子失了常,陈开开无法只能留在文砚家中安抚方斓,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文砚竟然自己回家了。   这种受害者自己脱离绑匪控制逃回来的事可不多见,所以陈开开立马就把文砚带来了警局,想将个中细节问个清楚,也方便他们之后抓人。   文砚对此的说辞是:绑匪将他和鹊舟带到了废弃工厂里,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绑匪们闹了矛盾,分成两派并且咒骂厮打了起来,他和鹊舟就是这时候趁乱解开手脚的束缚逃跑的,之后工厂里发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衣服上的血也是趁乱逃跑的时候沾上的。   侥幸逃出工厂后,他和鹊舟一起往城里跑,跑了很久,本来他们想一回来就立刻报警的,但在郊区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只遍体鳞伤的猫。   两人都觉得猫可怜,再加上这猫长得跟文砚之前捡到的那只很像,便心软把猫给捡了打算带回城里救助。   在快进城的时候,鹊舟表示救猫和报警都不能耽搁,所以他俩最好分头行动,由鹊舟去报警,文砚去找宠物医院给黑猫治伤。   鹊舟那边是什么情况,文砚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总之他这边在给猫治疗完后是打算先把猫放回家里安顿,只不过在上楼前他发现家里开着灯,再想到自己母亲的精神问题,就只能先把猫放楼下,想先哄母亲睡着再将猫偷渡回去。   可惜偷渡计划没成功,再之后的事情陈开开就都知道了。 第310章   文砚说谎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但现代社会,各种侦查技术先进,文砚这套话术不一定能糊弄住警察。   但拖他们一段时间足够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鹊舟打了个呵欠,被文砚抱着离开了审讯室。   “这几天你先别去学校了,学校那边我会替你请假。在那群绑架犯被抓到前,你先好好呆在家里,别让你母亲担心。”陈开开带着文砚往警局外走。   文砚点头。   陈开开又看他怀里的黑猫,说:“你就这样带它回去,如果被你母亲发现,会很麻烦吗?”   文砚点头又摇头,说:“可能会有一点麻烦,但我会处理好的。”   “嗯,也是,你已经长大了。”陈开开笑笑,笑容里却尽显疲惫。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心里能轻松呢。再加上说好了要去报警的鹊舟现在下落不明,大家的心都沉得很。   现在唯一一个心里不沉重的大概就是鹊舟了,因为他知道一切的真相,也不用为自己的伤担心。   陈开开把文砚送回了家,还偷偷掩护文砚把黑猫偷渡回了卧室。   方斓见人回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念念叨叨的,一会儿说回来就好,一会儿又埋怨文砚为什么要走那条小路。   陈开开看方斓精神状态不佳,本想自己留在文砚家里陪着,但队里事情实在太多,人手不够,他得回去支援,只得作罢。   陈开开走后,方斓把家门关上并反锁,末了还嫌不够,她又推来些桌椅板凳将门抵住,生怕会有什么洪水猛兽破门而入。   做完这些,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快步朝文砚走去,抓住文砚两边胳膊,说:“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家里,等到那群绑架犯被警方逮捕后才可以出门,知道了吗?”   文砚点头。   方斓还是有些后怕,说什么都要守着文砚睡觉。   文砚无奈,只能由着她守在自己床边守了一夜。   这一夜文砚没怎么睡好,虽然他全程闭着眼睛,但身边有个人正眼也不眨地守着自己的感觉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鹊舟倒是在床底下睡得挺香,只不过早上醒来时习惯性伸了个懒腰,差点把自己疼死。   文砚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在鹊舟疼得重新瘫回地上时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方斓立刻道。一夜没睡的她此刻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文砚看得有点不忍心,轻轻叹了口气,说:“妈,我醒了,你去休息吧,我不走,也没人会找来这里绑架我。”   “没事,妈不困,你要起床了吗?妈去给你弄早饭。”方斓难得温柔。   文砚怕自己的拒绝会激怒她,只得点头。   但精神状态本就不好的人熬了一晚上的夜后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呢,方斓这边才刚站起身没走两步,就是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文砚眼疾手快,连忙扑下床将方斓扶住,这才避免了方斓后脑勺着地的悲剧。   黑猫听见动静从床底探出来看了眼,随后大变活人,上前一步帮助文砚一块儿搀扶起方斓。   “这是精疲力竭了吧,睡会儿应该就缓过来了,没事的。”鹊舟说。   文砚终于又能听见鹊舟的声音了,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安心,但紧接着他又担心起鹊舟身上的伤,忙道:“你别用力,我来就好,我自己可以的。”   鹊舟没理他,跟他一块儿把方斓抬到她自己的卧房的床上去了。   方斓躺在床上的呼吸很平稳,没什么异样。   文砚松了口气,出卧房时反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带着鹊舟回到自己房间。   关好门,文砚一脸忧心忡忡地与鹊舟对望了一眼。   鹊舟率先开口道:“怎么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个死人呢。”   文砚眉头稍微舒展开一些,叹道:“你昨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   “我说过的,我不会死的。”鹊舟说。   鹊舟没骗文砚,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他是能保住命的。因为他是一只猫,在变回猫形态后,他的身体很小,动作也可以很灵活,他有自信能躲开那些人的追击逃离工厂,只不过那样就没办法把文砚一起带出来而已。   但那些人既然是隶属张蕊组织的,他们就一定不会伤害文砚,至少不会让文砚死。只要文砚忍住了暂时没有异化,之后鹊舟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文砚会在他变成猫的同一时间异化,而且还是半异化,让他既不用狼狈出逃,也不用当场面对任务失败的结局。   “可你受了很多伤。”文砚让鹊舟坐到自己的床上,一点都不在意鹊舟衣服上的血迹。   鹊舟倒是难得矫情了一下,怕把文砚的床给坐脏了,就提出去坐文砚书桌前的椅子。   文砚说:“要不你把衣服换下来,我去给你洗洗吧。”   鹊舟没有过多犹豫地点了头,起身便开始扒衣服。   文砚心里啧了一声,明明想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却碍于人设不得不连忙别过脸去。   “我、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文砚说着埋头进自己的破烂衣柜里翻找起来。   文砚想翻一身体面点的衣服出来给鹊舟,但他哪儿来的体面衣服,他自己平时都是每天校服不离身的,除了校服之外,他的其他衣服都很破旧。   “不用给我挑好的,是件衣服就行,要一件衣服都没有的话,我光着也行。”鹊舟看文砚找得费劲,就宽慰说。   文砚耳根一热,随便拎了件发黄的白衬衣和一条带补丁的黑裤子出来一股脑塞给鹊舟,说:“你穿这个吧,将就一下。”   鹊舟见文砚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拿着自己脱下来的脏衣服就出了房门,兀自笑了笑。   大少爷这副害羞的样子还挺难得一见的。   鹊舟穿好衣服去卫生间里找到了洗衣服的文砚,他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文砚搓衣服的双手上,缓缓开口道:“关于昨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么?”   鹊舟想着,既然他的猫妖身份已经暴露,文砚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那有些事情就是时候跟文砚说清楚了。   文砚错衣服的手顿了顿,说:“你是妖怪吗?”   鹊舟耸肩,“显而易见的事。”   文砚又说:“那些绑匪也是妖怪吗?”   鹊舟嗯哼一声。   文砚道:“可你们都是妖怪的话,为什么会同类相残呢?他们昨天那样分明是想杀了你的。”   “首先,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我是妖怪,只以为我是个普通人。其次,人分好坏,妖也有不同的阵营,我和他们是站在对立面上的。”鹊舟说。   文砚点头,“那他们应该是会喜欢吃人的坏妖了,在我们之前,他们说不准已经残害了很多人。”   鹊舟忍了忍,没忍住,说:“你不好奇你自己的事情么?你应该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了吧。”   文砚好一会儿才愣愣嗯了一声,说:“我的力气变大了很多,好像受了伤也能很快的愈合伤口。昨天我带着你一路走回城里,那么远的路,我却不觉得累。我……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文砚就像是一个终于被逼迫着去面对现实的孩子,他之前的避而不谈似乎都是因为他害怕一旦正视了自己的改变,自己就会成为一个怪物、一个异端。   文砚把神情控制得太好,好到鹊舟看了都有些心疼。   鹊舟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你不是怪物,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的身体只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异,你知道异能者吗?”   鹊舟决定偷换一些概念,让文砚能更好的接受这一切。   文砚迟疑地点点头。   鹊舟说:“通俗点来说,你这是觉醒异能了,这是一件只有很小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它只发生在危机时刻,在你最需要这些异能的时刻。”   文砚说:“你也有这样的异能吗?”   鹊舟摇头,“我没有,这异能只有人能觉醒,我是妖,是觉醒不了的。哎你先别管这个了,还是说你自己吧,你知道拥有异能后要注意些什么吗?”   文砚摇头。   鹊舟站直了身子,严肃道:“你要注意不能失去理智。觉醒异能的人是很容易失去理智的,因为异能在危急关头觉醒,而人在危急关头的行为往往会很偏激。一旦你失去理智,你和你的异能就会失控,到那时你一定会变成一个见谁杀谁的彻头彻尾的怪物的。”   文砚被吓得一哆嗦,说:“真、真的会这样吗?”   “当然。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你都没有丧失理智,你还是很厉害的,说不定你能很好的驾驭住你的异能,成为一个除暴安良的超级英雄。这些只需要你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就行。”鹊舟循循善诱。   文砚将手中校服外套上的血迹用力洗去,说:“我不想当英雄,也不想当怪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鹊舟叹了口气,“当然,我也想要你能过上普通的生活。但想要普通的生活也需要付出代价,至少你得先让那些想要你不普通的人或者妖怪消失。这很难,但我会帮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我会永远帮你的。” 第311章   “为什么?”   面对鹊舟的保证,文砚问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站在我这一边?   文砚注视着鹊舟,手中衣服在哗啦啦的水流冲刷下变得干净起来。   鹊舟说:“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我帮你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做的。”   文砚不等鹊舟继续说下去,打断道:“为什么是责任?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没有谁规定朋友的责任是无条件的帮助另一个人。”   鹊舟说:“这就得提到我的来处和那些绑匪的目的了。”   鹊舟简单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给文砚讲了一下,文砚听罢沉默片刻,茫然道:“我会毁灭世界么?”   鹊舟摇头,“不会,只是有那种可能。他们会去搞每一个异能者的心态,诱导他们失去理智。你只是其中之一,而你有我,我不会让你失控的。”   文砚慢半拍的嗯了一声,然后问说:“那……你和我交朋友,其实也只是因为你的任务么……”   文砚这话问得小心,好似生怕鹊舟会说一个是字。   鹊舟当然不可能说是,他很坦然地说:“一开始可能是因为任务,但当我在那条巷子里等到你的时候,你主动把我捡走带去了医院,从那一刻开始,我想帮你就不再只是为了任务了,而是为了……你这个人。”   鹊舟这话走了心,因为他好似又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那夜也是在一条巷子里,也是面前这个人对落魄的他伸出了援手。   真是……明明这场游戏应该是他鹊舟全程帮助小可怜文砚的,但现在这么一回忆,其实在他们见第一面时,他就又双叒叕被文砚救了一回。   命运还真是神奇。   “不说这些矫情肉麻的话了,总之你知道我和那些想要利用你的人不一样就好了。”鹊舟见文砚半晌没有反应,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文砚抬手将水龙头关上,手上无知觉的拧着衣服上的水,说:“我虽捡了你,却把你送去了一个不好的地方,包括后来想要把你送给张蕊也是……我其实总是在让你受伤。”   鹊舟说:“你又不知道他们是坏人,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如果非要说出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一点错的都没有的话,那绝对非你莫属。”   文砚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想靠晒衣服的行为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但衣服却被鹊舟强行接了过去。   鹊舟走到晾衣服的窗台将衣服挂出窗外,说:“文砚,其实我有欺骗过你。”   文砚站在鹊舟身后,在鹊舟看不见的地方挑起一边眉毛,有些拿不准鹊舟接下来要跟他说些什么。   鹊舟有骗他么?骗了他什么?是设定上的东西?那些他确实知道的不是很明白。   鹊舟说:“就在刚才,包括前些天晚上,我说我们是朋友,但我其实……不想跟你做朋友。”   文砚有些诧异。   鹊舟没给自己停下来等文砚回应的机会,他晒好衣服收回手,转过身正面对着文砚,字字清晰问:“我可以追你么?”   文砚眼睛微微睁大。此时的他很惊讶于鹊舟的忽然告白,如果这算是告白的话,同时他又疑惑于鹊舟为什么忽然选择在现在告白,这明显是一种临时起意。   也是同一时刻,文砚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飞速跳动。   说也是怪,明明他们已经做完了所有情侣间能做的事情,可在面对这样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告白的话语时,文砚还是纯情的像个第一次喜欢人的毛头小子。   鹊舟也比文砚好不到哪里去。那话虽然是他说的,但他的心跳也很快。   说出那句话的确是他临时起意,因为他在那天晚上的废弃公园里就已经察觉到文砚有对他动心的可能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刚忽然就想到这件事,进而想起来从认识到现在,好像每一次都是文砚率先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无论是直接说出口的,还是用言语、行动、神情表露出来的,他们之间好像总是文砚在主动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这太不公平了,所以鹊舟决定这次他得先文砚一步。   偶尔也让大少爷体验一下被人追的感觉吧,好歹是个富家公子哥,总是在追别人的话也太凄惨了。   “我……”文砚一开口就顿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哑,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   鹊舟抢在他再次开口前道:“算了,我反悔了。”   文砚一愣。   鹊舟说:“我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见了,我自己想追就追了,就算你不想我追,我也会追的。”   文砚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鹊舟反悔是想说他不追了呢。   “那……那随你吧。”文砚实在不知道现在应该回答点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   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让他说“嗯,你追吧”,或者“我没有不想你追”这种话吧。   “你不害怕么?”鹊舟虽然知道文砚不会拒绝他,但他还是好奇文砚的心态。   正常人在听说一个妖怪要追求自己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害怕吧。   那可是妖怪啊,万一要吸人精气呢。   文砚缓慢摇头,“你……不可怕的。”   鹊舟乐了,边乐又边有点不好意思。他上下左右的到处看了看,转了个话题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以他们的尿性来说,就算你一直呆在家里也不会安全,他们总会想办法来找你的。”   文砚见鹊舟话题转的这么快,知道他可能是害羞了,不由想笑。   明明外表是个挺直球类型的人,怎么内里这么容易不好意思啊。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文砚暂时摒弃掉心中杂念,说:“先在家里待几天看看情况吧,如果他们会过来找麻烦的话再见招拆招好了。你呢?你会走吗?”   鹊舟倚着阳台,说:“说过了要追你的,我走哪儿去?你不嫌弃我吃你猫粮就行。”   “那个……猫粮……会不会很难吃?”文砚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鹊舟回味了一下,说:“还好吧,变成猫的时候吃起来还挺香的。”   “那……你能吃人吃的食物吗?盐吃多了会不会不好?”文砚又问。   鹊舟说:“不会啊,我是妖诶,又不是单纯的猫,我什么都能吃的,只要没毒就行。”   “那你更喜欢吃猫粮还是人吃的东西?”文砚问。   鹊舟简洁答道:“人吃的。”   文砚点头,“好,我去煮饭。”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打打下手什么的。”鹊舟说。   文砚摇头,“你坐在外边等我吧,你伤还没有好,不要动太过。”   鹊舟一路跟着文砚走到厨房,说:“如果我身上的伤会留疤,很多很丑的那种,你会嫌弃我么?”   “当然不会。”文砚秒答,一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差点跟着脱口而出。   “那我就放心了。”鹊舟说。   家里没什么菜,文砚只能做个简单的炒饭,炒饭里加了鸡蛋和一些菜叶子,看起来虽简单,味道却不错。   鹊舟吃了饭,正心满意足之际,方斓醒了。   鹊舟听力好,听见动静立马变成了猫一溜小跑回文砚房间,文砚则赶紧将鹊舟的碗筷收进厨房扔到洗碗池里。   方斓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察觉到了些异样,但又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问文砚:“为什么早餐要吃蛋炒饭?”   重新从厨房里出来做到餐桌前的文砚忐忑说:“忽然就……想吃了。”   这要是换到平时,方斓早就开始针对这件事唠叨个不停了,但文砚刚遭逢劫难,方斓现在很好说话,闻言只道:“那你多吃些吧。”   “妈你要吃吗?锅里还有一些。”文砚说,“昨晚你守了我一晚上,很消耗精力的,吃些东西会好点。”   方斓应声,去厨房盛了饭出来,出来时问:“池子里的碗筷是用来干什么的?”   “打蛋用的。”文砚早就想好了说辞。   “好吧,一会儿记得洗碗。”方斓道。   文砚说好。   文砚被方斓盯得很紧,方斓不让他出门,他就在自己房间里待着。   文砚不出门,方斓却不能也跟着不出门。   下午的时候方斓把门前的重物搬开自己出去了,文砚站在卧室窗台前目送方斓远去,不料看到了站在小区外的张蕊。   文砚皱眉。怎么哪里都能看到她?   忽然,文砚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什么扒了扒,他低头,看见了黑猫。   他解释说:“我看见张蕊了,她就在小区门口。”   鹊舟这会儿又没办法说话了,只能点点头,然后坐在地上跟文砚大眼瞪小眼。   文砚又朝窗外看了眼,见张蕊没站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更觉得疑惑。   “她这次又想做什么?”文砚喃喃自语。   鹊舟想到了刚走不久的方斓,这让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张蕊难道是要对方斓下手?   好的不灵坏的灵,如鹊舟所想,一直到晚上十点,方斓也没有回来家里。 第312章   方斓的迟迟未归让文砚心中不安,他决定去警局报个失踪,先让警方那边的人帮忙找一下。   但还不等文砚出门,陈开开就先登门拜访了。   陈开开今晚来文砚家主要是为了探望一下文砚,看看这小孩儿现在的状况如何,精神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却不料进门后他还一个字没说,文砚就先说自己的母亲方斓失踪了。   陈开开二话不说立刻带着文砚回了警局,临走前文砚执意要把黑猫给带上,说是小家伙独自呆着没有什么安全感,必须要有人陪才行。   陈开开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到了警局,陈开开找人调取了文砚小区周边的监控,跟着方斓的动向一路追踪下去,最后发现方斓是在进入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里时消失的。   那条巷子好巧不巧的就是那天文砚被绑架走的巷子。   “到底能不能来个人给那条巷子安个监控了?”陈开开火气很重。   “安!立刻就安!”有人积极回应道。   “现在才安有个屁用,人又被搞丢一个,咱们这片区的不法分子这么猖獗的么?”陈开开有些怀疑人生,在他的印象里,这片区一直都挺和谐的,街头小混混闹出的小事虽然不少,但这种涉及到绑架的大事儿一次都没发生过。   文砚在一旁座位上听得有些心虚。虽然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但那些人犯罪的动机与他息息相关,所以把他当成这一切罪恶产生的根源也不足为过。   “可是不对啊陈队,虽然巷子里没有监控,但巷子两头的街道上都是有监控能扫到巷子口的,如果说方斓在巷子里被人拐走,那至少会有她被人带走的监控录像,可是并没有啊,这人还能凭空消失掉吗?”有位警员问。   陈开开说:“那巷子两侧都有住宅楼,嫌犯应该是带着受害人从两侧住宅楼的窗户翻入然后逃走的,小刘,你现在立刻扩大范围排查附近住宅楼区域监控,其余人跟我去走访调查,说不准他们还没有离开。”   警方办事,文砚插不上手,自然而然被留在了警局里。他一边撸着猫,一边跟叫小刘的警官一起看监控。   文砚并不觉得监控里能看出些什么,也不觉得陈开开带的那些人能在走访过程中找到方斓的踪迹。因为警方查案的一切方法步骤都是建立在嫌疑人还是个人的基础上的,但现实是那些家伙并不是人。   果然,如文砚所料,在一群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后,仍是没找到方斓的半点踪迹。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文砚忽然开口道:“那个……也许你们可以查一下张蕊。”   “谁?张蕊?”陈开开愣了一下,说:“你那个同学?查她干什么?”   “今天我妈出门的时候,我在窗户那里看见张蕊了,我妈走后没多久她也跟着走了,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朝着我妈离开的方向走的。”文砚说,“她上次也是差点被绑架的对象之一,我妈失踪,我怕她也……”   “可是监控里并没有看到她……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稳妥。”陈开开立刻找人去张蕊家跑一趟。   没多久,陈开开的手机响了,接通后,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说:“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陈开开立马召集了人手坐上警车,文砚受邀跟了上去,坐在车后座问陈开开发生了什么事。   陈开开这才有功夫解释,说:“张蕊不在家,但她家里的电视开着,电视上播放的是一段实时监控,监控里……有你妈妈和张蕊。”   文砚睁大眼,“她们……怎么样?还好吗?”   “暂时应该没受什么罪,一会儿到了现场你看看吧,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尽力将她们救出的。”陈开开说。   到了张蕊家,果然如陈开开所说,张蕊家的电视开着,上边是灰色的监控画面,画面中张蕊和方斓各自被捆在一张椅子上,两把椅子背对背靠着,她们的眼睛都被布蒙着,嘴巴也被东西堵着。   “室内检查了吗?”陈开开问提前来到张蕊家里的警员。   “查了,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警员道。   陈开开点头,又问随行的一个技术人员,“能找到监控里这是哪儿吗?”   那人看了看监控画面,摇头,“信息太少了,也没拍到窗户什么的,恐怕不好找。哎对了,这监控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   “不知道。”陈开开摇头,然后四下找了找,“遥控器呢?有电视遥控器么?”   “这儿呢!”有人把遥控器递给陈开开。   陈开开把声音调到最大,能听到些细细簌簌的杂音。   “有声的就不是完全没可能找到了。”技术人员道,“找几辆动静大点的车去全城跑两圈,看看能不能听见动静吧。”   “行,小齐你去安排。”陈开开吩咐道。   “陈队,我在张蕊卧室里找到个纸条,上边写了个电话号码。”有警员匆匆从卧房方向走来,将纸条递给陈开开。   “卧室的哪儿找到的?”陈开开问。   “床上,正中间。”警员说。   “去查这个号码的机主信息。”陈开开把纸条转手机交给技术人员。   等待期间,陈开开看向一直站在电视前紧盯着监控的文砚,走过去轻声问他:“你有什么想法么?那些人似乎就是冲着你和你那两个同学来的,完全没有失败了就要换个目标的意思,你仔细回忆一下,真的没有什么跟你有重大过节的人么?”   文砚压根儿用不着回忆。在这场游戏里,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个妖怪组织的妖怪以外,还跟他有过节的就只有学校里那几个纨绔富二代了。   不过那几位应该真的是人,跟妖怪组织多半没关系,也不至于派人这么大费周章的绑架他。   说白了,几个沉迷于校园霸凌的公子哥而已,平时小打小闹欺负欺负他就完事儿了,没到要死要活的那份儿上。   “是有想到什么吗?”陈开开见文砚半天不回话,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   文砚摇头,说:“平时跟我有过节的就只有同班的那几个同学,但他们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哪几个同学?你不用管是不是他们做的,你只要提供你所知道的线索,剩下的交给我们来排查就好了。”陈开开说。   文砚把班上那几个富二代的名字给报了出来,心说与其查他们,不如先打个电话给张蕊床上那个陌生号码,至少看看绑架犯想干点什么。   “陈队,一个坏消息。”一直在一旁抱着电脑不停敲敲敲的技术人员居然出声。   “怎么了?”陈开开问。   “这号码查不到机主信息,什么都查不到,系统里显示是空号,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的那种。”技术人员答。   “空号?”陈开开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一个试试,要真是空号的话就打不通了。”   陈开开对着纸条按下一串号码,然后点了拨通。   手机里传来有规律的嘟嘟声,很明显是拨通了的。   陈开开与技术人员对视一眼,技术人员撇清关系道:“不是啊陈队,我查了真是空号,真跟我业务能力没关系哈!”   陈开开翻了个白眼,刚要损他两句,电话就被接通了。   陈开开收了声,一个字没说,只屏息凝神等待着对面先开口。   沉默的对峙一直持续了一分钟时间,就在陈开开打算先开口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声音。   “你好,欢迎致电,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呢?”说话的是个男声,听起来很温和。   文砚只听了一耳朵就听出这声音属于谁了,这让他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但细思起来也算是情理之中。   “你应该知道我打这个电话是要说什么吧?”陈开开问。   对面沉默了片刻,就在陈开开以为对方会挂掉电话的时候,对面的男人才悠悠然开口道:“你是警察吧。”   陈开开不语。   对面也不在意,说:“文砚跟你们一块儿来了吗?”   陈开开刚想提醒文砚不要说话,文砚就自己主动开口道:“张医生。”   电话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街角宠物店的那位古怪的医生。   “听见我的声音,你是不是很惊讶?”医生愉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文砚顿了顿说:“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   医生说:“你们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只是你们倒霉而已。”   “你什么意思?”陈开开质问道。   医生说:“别急啊这位警官,你们现在能看见监控不是么?如你们所见,我并未对两位小姐做些什么,你们大可放心。”   “你想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文砚问。   “我们玩个游戏吧。”医生说。   “你把人放了,你要什么我都尽力给你。”文砚说。   医生说:“天亮之前,找到我。否则,每超时十分钟,她们就会断一根手指,等手指断完……我想你应该不会愿意看到那之后的惩罚的。” 第313章   医生说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他,而此时是凌晨三点,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这个时间看似宽松,但在偌大的城市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找到。   幸运的是,在挂断医生的电话后没多久,快要被众人忘掉的电视机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喇叭声,随后是货车驶过的声音。   屋里的几位警官匆匆对视一眼,随后便快速联络起先前散出去的那些司机,去要他们当前的定位。   位置要到了还没完,散出去的车辆太多,还得一一确认监控里听到的到底是那辆车的声音。   陈开开等人为此不停的联络这个人联络那个人,最后在半小时后确认了张蕊和方斓所在的大概位置。   “你留守监控,有任何动静电话通知我,其余人跟我走!”陈开开让技术人员留下,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张蕊家。   本来文砚也是要被陈开开留在张蕊家的,但文砚主动提出那医生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要是不去的话保不准他会做些什么,陈开开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冒险让文砚跟着了。   “但你跟着就算了,猫没必要也带着吧,到时候说不定会很危险,要是吓着它让它跑了怎么办?”陈开开坐上警车了才发现文砚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   这孩子怎么猫不离手的?   文砚把猫抱的更紧了些,说:“我会抱好他的,不会跑。”   “你……哎,算了,你自己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好。”陈开开不再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问起文砚关于那个医生的事情。   文砚把自己和医生的往来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明白,陈开开听完不由道:“他脑子有病吧。”   “陈队,这话可不兴说啊。”旁边开车的警官说。   陈开开撇了撇嘴,“人家几个学生,为了救猫天天给他送钱,他不感激就算了,还反过来又是绑架又是威胁的,他不是有病是什么?”   “好好好,一会儿把人抓了你亲自审他到底有什么病行了吧。”司机道。   光是确认了方斓张蕊两人所在的区域还不够,要找着人还得靠摸排走访。   现在这个点全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睡觉,摸排起来难度挺大,得罪的人也挺多。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事关两条人命,马虎不得。   就在众人摸排完一个小区前往旁边的另一个小区后,文砚怀中的黑猫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文砚担心抱太紧会让黑猫受伤,再加上他知道黑猫其实是妖怪,所以在他开始挣扎时就主动将他松开了。   黑猫落到地上,压低身子在地上嗅了嗅,脑袋转了好几个方向,最后锁定了其中一个方向,后腿一蹬就射了出去。   文砚自然要跟上,他跑得匆忙,都没想起来要提醒陈开开他们,还是陈开开自己发现了才追上来的。   “我就说了让你别带猫吧,它这样跑出去要是跟丢了你是不可能再找到它的。”陈开开说着,想跑得更快些去帮文砚把猫抓住,但跑着跑着他才发现文砚始终比他跑得快上一步。   行啊这小子,运动神经还挺发达的。   “他没在乱跑,他应该是发现什么了。”文砚说。   像是为了证明文砚所说不假,刚刚还一路飞奔的黑猫忽然在一个岔路口来了个急刹车。   文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黑猫身上,黑猫一停他就跟着停下了,倒是陈开开差点儿没刹住车一脚踩黑猫身上去,还好文砚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悲剧。   陈开开松了口气,说:“行啊小子,你力气还挺大的。”   文砚摇头不语。   陈开开又说:“行了,赶紧去把你的猫抱着吧,我们要去继续摸排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文砚知道陈开开不会相信一只猫能辅助破案,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说:“陈叔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带他过去。”   不信就不信吧,他和鹊舟一人一妖独自行动其实会更方便些,毕竟他俩身上都有太多的秘密了。   黑猫分辨出了新的前进方向,又向前跑了起来。   文砚自然是紧随其后。   陈开开哎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就算不能抓着猫,至少得把文砚这小子给抓回去。   黑猫这次一口气跑到了一扇单元门前,单元门紧紧闭合着,需要刷卡或者输入数字密码才能开启。   之前他们进小区的时候就找门卫拿了两张万能卡,但卡在陈开开和另外一位警官手上,文砚不好当着陈开开的面暴力破门,只能转头看向陈开开,求助道:“那个……陈叔你能帮我刷一下门禁吗?”   陈开开本来想让文砚别闹了赶紧跟他回去,但正要开口拒绝时,黑猫忽然跳了起来。   这个小区的单元门是那种带镂空花纹的铁门,黑猫跳起来用爪子攀着门上的镂空爬到了门的腰部位置。   文砚怕他用力太猛把自己的伤口撕裂,连忙伸手过去托住了黑猫的屁股。   黑猫全身毛都炸了炸,但很快他就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扒在门的边缘伸了一只爪子进去在内墙上摸索了一阵。   啪嗒。   滴——   单元门上的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响,文砚似有所悟,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门把,还真把门给拉开了。   陈开开都看呆了,说:“你别告诉我这小家伙是真的在开锁,它其实是误打误撞的对吧?”   文砚想说确实是误打误撞,但鹊舟既然选择当着陈开开的面暴露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说明鹊舟不打算继续隐藏他们二人身上的秘密了?   文砚只思考了一瞬就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不对陈开开的话语做任何回应,只把猫抱着往单元门内跨了一步,说:“陈叔你要跟进来吗?”   陈开开本想说不,但随着文砚进门的动作,门内的感应灯亮起,眼前的一幕瞬间让陈开开冷了神色。   亮着灯的楼道内,雪白的墙上糊满了血手印,看起来瘆人极了。而在这些血手印的中间位置,一块三角形的血呼啦查的毛绒物体正被一根钉子钉在墙上。   那是……   陈开开不太确定的绕过文砚走上前去凑近看了看,待得认出那是什么后,他只觉遍体生寒,连忙按下对讲机的通话按钮,与还在小区外围的队员们通话道:“13号楼内发现猫耳残块,嫌疑人应该就在这里,速来。”   文砚一开始也没看清墙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此时听了陈开开的话,他下意识便捂住了怀中黑猫的眼睛。   鹊舟:“……”   大可不必如此,他夜视能力强,早在单元门还没打开的时候他就透过门上的镂空看到那只耳朵了。   那大概是那天晚上那只被医生拎走的白猫的耳朵,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是残了还是死了。   如果死了的话,他离开游戏后大概得好好和鹊归山唠唠,让他适当减少些血腥元素,毕竟有些画面就算是成年人看了也会不适,游戏而已,属实没必要搞那么真实。   很快,在警员们陆续赶到并且开始向楼上攀登后,鹊舟知道了答案。   白猫死了,死得挺惨烈,他们几乎在每一层楼都能找到它的身影。   鹊舟深知医生此举是要激怒文砚,让文砚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但他看了看文砚的神色,觉得文砚应该暂时还顶得住。   嗯,应该还顶得住吧……如果文砚眼里的怒火没有烧得这么旺的话。   鹊舟一下子就急了。不是,文砚你小子能不能争点气,这有什么好失去理智的,生气就把人找到了然后撒气,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干嘛非得把自己搞成这副看上去马上就要没理智了的样子?!   鹊舟现在就怕爬到下一层楼的时候,墙上的白色身影会变成黑色。虽然文砚已经知道医院里那个煤球不是他了,但小黑猫毕竟长得跟他像,万一文砚精神一错乱把那当成了他就完蛋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就是鹊舟怕什么,游戏就给他安排什么。   又上了一层楼,墙上的碎肢换成了黑色,文砚眼里几乎瞬间就攀上了血丝。   咔哒。   这一层楼的左边那户人家的屋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装着重物的垃圾袋被从中扔出,紧接着门又被快速合上。   这一套流程速度之快,连陈开开都没反应过来要上去拦门。   “操!就是那孙子!破门!”陈开开怒喝一声就要前冲。   “陈队小心!”后方一警员慌忙大喊。   还不等陈开开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小心什么,已经看清垃圾袋里装着什么东西的文砚就如发疯的野兽一般一掌推在离得最近的他的胸膛上。   陈开开失重向楼梯下摔去,虽然立马有警员扶住了他,但还不等他重新站稳,文砚就又是一脚朝他踢了过来。   “我/操了,文砚你发什么疯!”陈开开想不通,好好一孩子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这都什么事儿?   文砚哪里会理他,一脚把他连带他后边的警员一块儿踹下了楼。   眼看垫在最后的那个警员就要砸在楼道平台的水泥地面上给前边那些警员当人肉垫子,早早就被文砚丢出去的黑猫瞬间化作人形在后方撑了他一把。   以为自己要被压出内伤的警员没料到还有人能扶自己这么一下,感激之余又不免好奇对方身份,连忙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   “你不是被绑架了吗?!”警员可是记得对方的照片的,虽然能查到的照片只有一张,还是对方的入学照。   “这个你们暂时先别管,现在这情况我劝你们都下楼去,别掺合。”鹊舟陈恳建议道。   可惜没人听。 第314章   此时的文砚看起来与怪物无异,他无差别地攻击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陈开开等人虽是警察,却也是凡人,哪里扛得住异化过的文砚的进攻,只能在鹊舟的有意拉拽下朝着楼下节节败退。   文砚没有对着他们穷追猛打,在他们往下退了两层楼后就不再继续攻击,而是转身回了楼上。   “不是,他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疯了?”陈开开理解不了一点,捂着发疼的胸口侧头看向没事人一样的鹊舟,不理解加一,“你又是什么情况?哪儿冒出来的?”   “别问别管,看着就行。”鹊舟说。   “你什么意思?”陈开开觉得鹊舟态度不好,他的态度也不好起来,“你跟那医生是一伙的吧,把他给我摁了!”   陈开开后半句话是对其他警员说的,鹊舟噫了一声,灵活避让开来,直接趁其不备一掌斜劈在一位警员的侧颈。   警员眼前一黑,当场昏迷。   “草!这小子不对劲!快摁……”另一位警员话还没说完,颈上一痛,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楼上,视线范围内再没有活人的文砚重新回到医生所在的楼层,他迷茫地原地转了个圈,随后缓缓低头看向地上的垃圾袋。   垃圾袋是透明色的,里边装着血呼啦查的黑猫和一些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苍蝇蟑螂甚至老鼠。   黑猫已死,但袋里的其他生物可没死。   文砚心说自己现在可见不得活物,把这些蛇虫鼠蚁的全弄死也是理所当然。   他想了就也做了,期间这些家伙争先恐后的从垃圾袋里钻出来想跑,甚至有的变成了手拿凶器的人形试图反抗,但最后无一例外都没了生息。   文砚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不疯这一场,这些家伙要杀的就是他身后那些警察和这附近的居民了。   而他们之所以要做这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要逼他这个半异化的异化者彻底丧失理智。   文砚在看到黑猫尸体被扔出来的时候就想通了这些。其实医生从头到尾没想过真的要藏在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把楼道布置成那样。   医生所做的这一切跟之前的张蕊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想要刺激他。医生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绑架了他的母亲和“好友”,杀了他熟知的小猫,还打算杀死愿意帮助他的警察。   文砚虽然半异化了,但终究不是神仙,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保下所有人,所以他在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医生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疯,那如果他提前疯了呢?人没必要去刺激一个疯子,因为那样做只会让疯子记恨于他,但凡医生还想活命,就不会再对方斓和陈开开他们下手。   而疯掉的他则能借着疯了的这股劲儿直接杀了医生和张蕊。   不,也许他得留一个活口,不然“清醒”后无法和警方交代。   文砚在医生和张蕊之间选择了留张蕊,一来是因为张蕊现在还没在大众面前暴露真面目,杀了她的话自己很难脱罪。二来则是医生必须死,他得为死去的白猫和黑猫报个仇。   文砚在与那些蛇虫鼠蚁搏斗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撞烂了医生所在屋子的家门,待得清理完那些小鱼小虾,他便直接进了屋去。   医生就在屋中。   其实医生在发现文砚的不对劲后就做好了从窗户逃走的准备,毕竟那可是失控的异化者,他又不是什么很喜欢在目的达成的时候遗憾死掉的人。   不过对这一刻期待了太久的医生还是贪了一手,他想更直观的确认一下文砚是否真的彻底失控了,为此,他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把张蕊和方斓连人带椅子搬到了屋门口。   一个文砚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他想在目睹文砚亲手把这两人杀死后再离开。   被绑了手脚堵了嘴的张蕊想骂也骂不出声,她整个人无比愤怒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已经把医生大卸八块了。   该死的,说好了只是配合演戏,那医生居然这么疯,连她这个同伴的命都说卖就卖了。   天杀的臭老鼠,她就该一口吃了他!   文砚刚一进屋就看见了一脸恨意的张蕊和半昏迷的的方斓,他没有停下,因为停下会让他的伪装露出破绽。   不过他本身也不用因此停下。   一个疯子的行事是没有逻辑和规律可循的,当一个疯子面前忽然出现两个目标时,他可能只会择其一而杀,也可能会同时杀俩。   文砚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张蕊,他掐住了张蕊的脖子,将张蕊连人带椅子一块儿举到了半空。   张蕊吐不出口中布团,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文砚没打算真的杀张蕊,张蕊只是被他当成了接近医生的工具。   他一把将张蕊掷了出去,方向正是医生所在的方向。   张蕊连人带椅子一块儿砸在墙上,脆弱不堪的椅子瞬间散架,张蕊也被撞得不轻,但身上的绳子好歹是随着椅子的四分五裂而松了些,让她得到了自由活动的机会。   张蕊忍着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着要跑,文砚却已杀到近前。   此时的医生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躲到了另外一边,并且已经打开了窗户想要从窗户离开这里。   他已经确认过了,文砚这是真疯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在这里多留。   可出卖过同伴的他哪那么容易能走掉?在文砚一次次下杀手的时候,张蕊一次次的躲避撤退,且撤退的方向非常明确,就是朝着医生那边去的。   医生要她死,她也不会让医生好过,大不了他们俩今天一个都别活。   抱着这种心态,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了的医生硬生生被张蕊给拉拽了回来。   屋外,陈开开看着自己已经倒了一片的同事,眼角直跳。   他的配枪在几秒钟前已经被那死小子一脚踹飞到了墙角,现在的他赤手空拳,没准还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真是见了鬼了,他这辈子就从没见过反应这么快的人,跟条泥鳅似的,怎么都抓不住。   “陈叔,自己人,别打了。”鹊舟主动投降求和。   “谁特么跟你是自己人!”陈开开呸了一声,“我还就不信了我今天抓不住你个小兔崽子!”   “真自己人!你搁这儿抓我还不如上去看看文砚那边啥情况了。”鹊舟又一次躲开了陈开开的擒拿。   陈开开这会儿也想起了文砚。   是啊,文砚那孩子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可别有什么意外。   不,不对,这小子之前不还说让他们赶紧走么?怎么这会儿又跟他提起要上去看文文砚了?草,这小子搁这儿转移他注意力呢!   陈开开本以为自己短暂的中计会给鹊舟可趁之机,但鹊舟并没有,鹊舟是真停下来了在邀请他一块儿去楼上看看。   陈开开脑子一转,惊道:“你们把文砚怎么了?!”   他懂了,一定是文砚已经出事了,楼上应该有埋伏,就等着把他引上去来个前后夹击了。   鹊舟是真服气了,说:“这问题你该问他自己去啊,他怎么了我哪儿知道啊,我不也是被他丢出来的吗,差点儿摔死我了。”   鹊舟这话说得属实是夸张了,文砚之前扔他下来的时候动作其实挺温柔的,一看就不是个疯子能弄出来的力道,差点摔死什么的属实扯淡。   “他扔你?我怎么没看到,你少睁着眼睛在那里说瞎话。”陈开开警告道。   鹊舟说:“要不是现在变回猫我还得等十二小时才能重新变人,我高低给你表演个大变活人。”   陈开开想说你放什么狗屁,但一想到鹊舟的忽然出现和文砚一直抱着的那只黑猫的忽然消失,他又有点迟疑。   不是……这么扯淡的事情真的可能存在吗?开什么玩笑?可是之前黑猫展现出来的智商又确实不符合常理……   “算了,你不去看我自己去看。”鹊舟不愿再多费口舌,自个儿往楼上去了。   其实鹊舟并不怎么担心文砚,因为他在文砚把他放地上的时候就猜到了文砚的想法。   挺聪明的一招,让他对文砚刮目相看。   现在是时候上去了瞧瞧文大少爷这一出装疯卖傻换来的成果了。   “喂!你个臭小子谁准你走了!给我站住!”陈开开最后还是选择了把鹊舟的话当成屁话,边喊边追着鹊舟上了楼。   楼上的房门开着,两人到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还被绑在椅子上的方斓。   方斓这会儿还没醒,鹊舟绕过她直接进了屋里,陈开开快速查看了一下方斓的情况,确认人还活着后就也跟了进去。   两人是在厨房里找到文砚的。因为房屋布局的原因,厨房里侧是开了一排窗户的,文砚就站在窗边,不远处是昏迷不醒的张蕊和胸口破开个大口子的医生。   陈开开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边。   彻底没了最后一口气的医生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他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只灰黑色的一个巴掌大的死老鼠。   “这、这……”陈开开震惊到失语。   鹊舟也挺震撼,“所以……一个给猫看病的医生的本体其实是一只老鼠?那是挺变态的。” 第315章   医生变成老鼠死掉,张蕊、方斓、鹊舟、文砚全被带回了警局。   文砚一路上都很担心,因为他跟鹊舟被装进了两辆不同的警车。文砚在车上问过陈开开,问他们会不会伤害鹊舟,陈开开对此一言不发,全程一个字也没有跟文砚说过。   这让他说什么?他根本就还陷在这世上有妖怪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到了警局,四人被分开带进了四个审讯室。   文砚是最先被审的,因为陈开开和他最熟,很多问题陈开开得先问过他之后才能去同自称是猫妖的鹊舟谈话。至于方斓和张蕊,那两位受害者目前还没有醒过来,暂时还没得问。   狭小的审讯室内,文砚坐在椅子上,身前卡着个板子,手也被束缚了起来,但不疼,只是无法大范围活动而已。   陈开开和一位笔录员在他前方的桌案后方坐下,约莫半分钟的沉默后,陈开开开口道:“名字。”   “文砚。”文砚乖巧答道。   “性别。”   “男。”   “年龄。”   “18。”   文砚很配合,陈开开却有点烦躁。他盯着文砚看了一会儿,忽然就不想按照计划上的那样一句话一句话挨个问了,而是直接道:“你出现在现场的前因后果我们都知道,我就不浪费时间去问了,文砚你是个好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忽然变得像个怪物一样。”   文砚说:“陈叔,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吗?”   陈开开想说不信,但一回想起文砚那时候的力量和气场,他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文砚替陈开开说了,“但是你也看见了,我就是有了正常人不应该有的力量,我现在的力气很大,你们用来束缚我的这套设备,说实话只要我想,我下一秒就能毁掉它,但那没有必要,毕竟我不是什么恐怖/分子。陈叔,你接下来应该想问我这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吧。”   文砚没给陈开开说话的机会,自己自顾自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力量具体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猜它原本就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体内,只不过我的力量受到刺激被激发了出来,而你们的没有。至于我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陈叔你已经知道我被校园霸凌的事了,当一个人在绝望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大概就会激发出这种力量吧,但力量的产生往往伴随着理智的丧失,只不过我运气好,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对了,你之前不是还想知道到底谁跟我有这么大过节,非揪着我不放么?那是一个妖怪组织,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我这个有理智的能力激发者丧失理智,这样我就能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见谁都杀的怪物,而他们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坐等着我把所有活人都杀光,这样他们就能统治世界了。听起来有点好笑是不是?”   别说陈开开了,文砚自己说这段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重度中二病患者。   陈开开嘴角抽动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他们绑架你或者绑架你的同学和家人都是为了促使你丧失理智?”   “嗯,那两只猫……也是因为我。包括你们也是,你还记得被医生扔出门的那个塑料袋吧,里边除了装着黑猫的尸体外,还装着一些蟑螂老鼠之类的,它们都是妖怪,如果我当时不假装失去理智将你们推下楼去,那些妖怪就会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变成人形杀了你们。”   文砚在看到鹊舟恢复人形时就知道鹊舟不打算再藏了,所以他也没再帮鹊舟隐瞒身份,直接把自己进入游戏以来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包括上次被绑架后他和鹊舟是如何逃出来的,事无巨细。   陈开开听完有些傻眼,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太荒谬,而是因为这些事情不但荒谬,还全都合情合理,且中间也没什么逻辑不通的地方。   陈开开清楚地知道文砚没有在说谎,因为没有人的谎言能如此天衣无缝。   可这世上真的有超能力和妖怪么?   有吗?那太离谱太荒诞了。没有吗?那他亲眼所见的那些又是什么?   陈开开知道,他不得不承认一些事情了。   “好吧,你说的这些我暂且相信,但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张蕊也是妖怪的同伙吗?她和那医生看起来可不像是同一阵营的。”陈开开说。   “妖怪内部也会有纷争,况且你也看见了,医生的本体是只老鼠,而张蕊的本体据说是一只猫,猫和老鼠天生对立,他俩之间表面合作背地里想要杀掉对方再正常不过。”文砚道。   “但你并未亲眼见过张蕊化为原形吧,张蕊在你面前也从未表现出什么不对来。”陈开开说。   “鹊舟见过,你一会儿问他去。”文砚说。   “他说见过就见过?你别忘了他也是妖怪,说不定他也在骗你。”陈开开说。   文砚否定得很快,“不可能。”   陈开开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你看,你已经被他洗脑得很成功了。”   文砚蹙眉看着陈开开,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充满耐心,“我说他不是就不是,这一点你们不用质疑。何况……如果他真的在骗我,今天在楼道里又为什么要帮着我救你们?他本可以凭借我对他的信任趁机杀了你们逼我失去理智的。”   陈开开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文砚对鹊舟的无条件信任还是让他没办法对鹊舟完全放心。   这孩子分明就是一副被完全洗脑的样子,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恐怕他都要给那个叫鹊舟的小子建个神庙来供奉了。   “他的事我一会儿亲自去问。”陈开开退了一步,问文砚:“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文砚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陈开开不问他问题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摇头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   “讲。”陈开开示意。   文砚说:“别伤害鹊舟,问完你们想问的之后也别关他,他不是罪犯,也不是什么实验品。如果你们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不保证自己是否还能维持理智。”   “这不是请求。”陈开开笑笑,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有一点我需要你明白,他不是没有犯罪,他袭警了,你也一样。”   在文砚翻脸前,陈开开起身合上了自己面前的记录本,说:“别紧张,如果最后能确认你说的这些都属实的话,功过相抵,你和他都会平安无事。好了,我要问你的暂时问完了,但你还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也一晚上没睡觉了。”   陈开开离开了,文砚坐在椅子上闭了闭眼,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鹊舟那边的情况。   鹊舟本人倒是不怎么担心,陈开开来问他时他也是有问必答,把自己知道的都给交代了一遍。   陈开开见鹊舟说的和文砚说的彼此都能呼应得上,没有矛盾的地方,不由叹了口气。   他的世界观看来注定要在今天崩塌重塑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如何证明你和张蕊他们不是一伙的?”陈开开还是很在意这一点。   鹊舟说:“这应该由你们去证明。想办法找到我和他们是一伙的证据吧,如果你们找不到证据,那我自然而然就不是跟他们一伙的了。”   陈开开啧了一声,嘀咕道:“还挺狡猾。”   鹊舟说:“不好意思,我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陈开开不以为意,“在我们找到证据之前,你就都待在这里好了。”   鹊舟说:“那我怕是要在这儿待到死了。”   陈开开正有此意,他可不想放一个善恶不明的危险分子出去万事皆乱晃。   “作为无端拘留我这个无辜市民的补偿,告诉我你们之后的打算吧,你们要怎么对待文砚?”鹊舟问。   陈开开说:“无可奉告。”   鹊舟说:“他现在也算半个危险分子,你们应该会关他一段时间,但你们又不可能像关犯人一样关他,不然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你们以为的铜墙铁壁根本困不住他。不如我给你们一点建议吧。”   陈开开对待鹊舟可不像对文砚那么有耐心,鹊舟说话他根本不带搭理的,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找下一个人谈话了。   鹊舟也不强求,反正他知道陈开开在听就行了。   “放他自由,然后找点专业人士来保护他如何?就是那种级别很高,战力很强的人。让他们来24小时监视文砚,确保他身边的人和事不会刺激他让他失控,或者确保能在他失控的第一时间将他击毙,如何?我想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他值得这么兴师动众。”鹊舟道。   陈开开冷笑一声,“他说你们是朋友,你却想着如何在他失控的时候杀死他。”   “这只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上的提议而已。”鹊舟耸了耸肩,“至于我本身,我只想让他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很安稳的、坏人都被提前处理干净了的那种生活。”   这就是鹊舟不打算再把秘密藏着掖着的原因了。 第316章   求助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鹊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能在这场游戏中百分百保护好文砚。   不,应该说他能保证不让文砚失控,却没办法保护好文砚的家人和文砚在意的人或动物。   没有人会想要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受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哪怕是在游戏里也一样。   鹊舟思来想去,最后定下了现在的计划。   他要向警方求助,他需要借助官方的力量来保护文砚和文砚所在意的人事物,那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但有得必有失,想要得到绝对的安全,就必会失去一部分的自由。可那没多大关系,鹊舟会尽力给文砚争取来最大限度上的自由。   陈开开听了鹊舟的话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和笔录员一起离开了审讯室,并在离开时锁上了审讯室的门。   之后就是对方斓和张蕊的讯问了,方斓倒是好聊,因为方斓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只要按照正常流程问清楚她所知道的事情就好。   张蕊那边倒是麻烦些,因为陈开开换了几种问法,张蕊也还是表现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   怎么办?要放张蕊离开么?   在决定好张蕊的去留前,陈开开先找上了上级部门。   可能因为这是游戏吧,在现实里复杂的程序流程放到游戏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解决了,陈开开顺利找来了很厉害的人物,然后这些人就把文砚给带走了。   文砚被带去的是一座实验室,据那些人所说,他们将对他目前的身体数据进行一个记录,这需要他的配合。   文砚问:“记录完之后呢?把我关起来做人体研究吗?”   “记录完以后我们会对你做出一个整体的评估,特别是精神方面。”负责人道。   “如果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的话,我能离开这里过正常的生活吗?”文砚指指周围的铜墙铁壁。   “当然。”负责人道。   文砚于是放了心,开始很认真的配合这些研究人员做各项测验。   测验包含的项目有很多,有测他的力量的,又测反应速度的,又测移动速度的,还有测恢复能力的等等。   文砚光是配合他们做这做那就花了两天时间,第三天的时候还有专门的心理医生来让他做各种心理测试卷并和他聊天。   好在这些人还讲点信用,在对他做完综合评估后,真把他送回了警局,还表示他随时可以离开。   陈开开见文砚回来,问他:“测试结果如何?”   文砚说:“不知道,但他们全程都挺震惊的,结果应该还不错吧。”   陈开开心说那肯定是相当的不错了。   “鹊舟在哪儿?”文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陈开开说:“你不先问问你妈妈的事情么?”   文砚说:“她是受害人,你们问完该问的就该放她回去了,你们不会还关着她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陈开开叹气,“你要找鹊舟是吧,他现在还在之前那间审讯室里。”   文砚皱眉,“为什么不放了他?”   陈开开说:“他是妖怪,哪儿能说放就放,没把他送去拘留所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我能保证他不伤害任何人。”文砚说,“而且送我回来的那些人说了,我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只要不犯法。放他出来应该不算犯法吧?”   陈开开也是收到了上边的指示的,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关着鹊舟,便也认了命。   “好吧,我带你去找他。”陈开开说。   原本只有一张椅子的审讯室里此时摆了一个猫窝和一个猫砂盆,变回猫形态的鹊舟就蜷缩在猫窝里睡着大觉,但一有人接近审讯室他就醒了过来。   黑猫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抬头望着走进来的文砚和陈开开。   陈开开已经习惯了鹊舟这副猫样,无奈道:“他只用人形态在这里待了十个小时,之后就变成了猫,说什么都不变回人形了,不知道是不能变还是怎么。”   话音刚落,黑猫就重新恢复成了人形,并且回了他的话说:“单纯不想搭理你们而已。”   陈开开:“……”   鹊舟看着文砚,问:“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之后应该也能继续上学。”文砚说,“你要跟我一起么?”   “当然,只要你想的话。”鹊舟道。   “那我们回家吧,这几天辛苦你待在这里了。”文砚是真有点心疼,毕竟这审讯室里连点阳光都没有。   每天都有好好伺候着猫大爷的陈开开:“……”   不是,他们这里很差劲吗?那猫窝可花了他两百多块钱,猫粮也是买的几十块一斤的好牌子。   “张蕊呢?”鹊舟在临走前问陈开开。   陈开开说:“虽然我们这边不想放她,但她暂时没有露出破绽,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强行留她,所以三天前已经让她离开了。但你们放心,我们有专人负责盯梢,不会让无辜人士受到伤害的。”   “行,放了也好,她应该还会整些幺蛾子,记得让你们的人及时收集线索证据。”鹊舟说。   陈开开表示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让鹊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   鹊舟在离开警局后很是委屈地跟文砚说:“我怎么觉得陈警官挺烦我的,我哪里惹到他了吗?”   文砚一眼就看出鹊舟在装可怜卖惨,但他还是很配合地为鹊舟打抱不平道:“应该是他们太死心眼,觉得所有妖怪都是坏的,天生就对你有偏见。”   “也是,谁让我是妖怪呢,我活该。”鹊舟说。   “妖怪没什么不好的。”文砚说,“不好的只有那些心怀不轨心思不正的人……和妖。”   鹊舟边走边偷摸多看了文砚几眼,说:“异化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么?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像……”   鹊舟收了音。   “像什么?”文砚问。   鹊舟心说越来越像文砚本尊了,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只能含糊道:“像个成熟些的人了吧,能独自解决很多事情的那种,不像以前那样只能被动挨打了。你现在……大概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   “那你会离开我吗?”文砚问得小心。   鹊舟说:“刚才不是说过么?只要你还想我留在你身边的话,我不会走。而且……我说过要追你的,就算你赶我走我大概也会厚脸皮的留下。”   文砚心跳又很不争气的漏跳了一拍,心里却不禁想到你可别光说不做,说好的要追人,快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   鹊舟这回也没辜负文砚的期待。他之前没拿出什么实际行动主要是因为当时情况不允许,现在文砚安全了,暂时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们了,他自然就可以开始操作了。   鹊舟先跟着文砚回了家,家里,方斓见文砚回来很是激动,但又很生气,问文砚被那群警察带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回家。   文砚没打算跟方斓说自己的情况,就含糊应付了过去。然后方斓就把目光转向鹊舟,很是不满道:“你怎么跟还跟我儿子在一块儿?上次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儿子才被绑架的。”   这话可就没什么道理了,明明鹊舟才是那个被牵连着一块儿绑架的受害者。   “阿姨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上次被绑架纯属倒霉,我根正苗红的可没人会专门盯着我来绑。”鹊舟说着,怕一会儿方斓更生气了他就没机会说来意了,便不等方斓回复就继续说:   “对了阿姨,我这次来是想拜托您一件事儿的,那个……我能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吗?这也是警方那边的意思,他们希望我俩最近能待一块儿彼此多照应一下,以免被寻仇的找上来逐个击破。”   方斓一听这话,眉头直接皱成个川字,看起来是非常不待见鹊舟了。   “你俩小孩互相照应难道就能不被寻仇么?警方的人怎么不自己来照应着你们?”方斓说。   鹊舟心说当然有人盯着他们,但那些人都在暗处,不宜被说出来。   “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之……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鹊舟说。   “我可没同意要你住在这儿。”方斓在鹊舟进门前拦住了他,还把他往外推了推,“回你自己家去,或者去跟那些警察说,我们家穷,添不起一双筷子。”   鹊舟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了,但合上的房门没一会儿又从里边打开,刚刚被方斓扯进家里的文砚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关上门,一脸抱歉地望着还站在门外的鹊舟。   “抱歉,我妈她就这样,你知道的,她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文砚小声解释。   鹊舟完全不恼,摇头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办法以人的形态长期出现在你妈妈面前,拒绝就拒绝好了,我晚点翻窗来找你。”   文砚觉得这偷感听起来蛮重的,不过他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还觉得蛮期待的。   “那你注意安全,不要摔着。”文砚说。   “好。”鹊舟笑笑,身子忽然前倾了些许,嘴巴凑到文砚耳边,低声暧昧道:“那就晚上见了,亲爱的,记得给我留窗。” 第317章   鹊舟难得的一句深情玩笑让文砚在门口呆立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   他没听错吧,刚刚鹊舟是叫了他亲爱的是吗?那可是在他们彼此距离最接近的时候他都没从鹊舟那里听见过的称呼。   哪怕只是一句刻意的逗弄,文砚觉得自己也能珍藏很久了。   文砚开门回家的时候,遗憾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他遗憾是因为鹊舟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施施然离开了,没给他作出任何反应的时间,庆幸则也是因为鹊舟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符合现在的人设了。   方斓又一次把家门给堵上了,说什么都不准文砚再踏出家门一步,还三番五次警告文砚不要再跟那个叫鹊舟的人来往。   文砚表面上答应得很好,晚上却锁了自己房间的门打开自家房间的窗,紧张又期待的等待着意中人的到来。   这种毛头小子背着家长偷摸等待和初恋私会的感觉,要不是因为《魔方》这游戏的存在,他怕是这辈子都体验不到。   晚上十点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进窗户。因为等待太过漫长而不得不拿起本书来打发时间的文砚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率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只黑黑的耳朵。   文砚:“……”   怎么说呢,虽然有想到过鹊舟大概率会用猫的形态来爬墙进屋,但真看到鹊舟用猫形态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的。   毕竟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对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来。   黑猫动作干脆利落地跳进了屋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文砚将书合上塞回旁边书架,看着黑猫等待着他变回人形。   但黑猫似乎并没有要变回人形的意思,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文砚。   文砚懵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来鹊舟化形是有时间限制的,距离他上一次人形到现在还没有12小时,他就算想变成人也变不了。   文砚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这游戏现在被改得不能有亲密肢体接触了,就算是人形又能怎么样呢?况且他俩现在在游戏里的身份还没正式在一块儿,对着人形反而是种折磨。   文砚认了命,从座位上起身过去弯腰将黑猫抱了起来。   “很晚了,要一起睡觉吗?”文砚轻声道。   黑猫没出声,但在被文砚放到床上时很愉悦地打了个滚。   文砚强忍住吸猫的冲动,去关了灯然后回到床上躺下准备睡觉。   这一觉文砚睡得挺踏实的,反正有鹊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能睡得安稳。他想鹊舟应该也和他一样。   鹊舟的确也睡得挺安稳的,但第二天早上他比文砚早一些醒了过来。   早醒一步的他没有急着起床,而是直接在文砚身旁化为了人形。追人嘛,当然还是要想方设法让对方心跳加速了,这样能最快的促进两人间的感情。   不过这也就是他原本就跟文砚有一腿的情况,如果是对着一个从未在一起过的陌生心仪对象,他现在这种行为就很值得被报警抓起来了。   文砚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整个人就已经先被美颜暴击了一下。   只见不知何时变回人形的鹊舟此时此刻正面对着他侧躺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他的一条胳膊还不知有意无意地搭在自己的腰间。   大脑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文砚就这样呆呆地盯着鹊舟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才回了神,作出一副有些慌乱的样子来。   不是害怕的慌乱,而是因心跳过速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手足无措的慌乱。   鹊舟一睁眼就对上了这种慌乱,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呵欠,对文砚说了声早安。   文砚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条搭在他腰间的胳膊也因此滑落下去,这让他有一瞬的空落,但他必须忍住。   “早、早安。”文砚说着就下了床,穿反了拖鞋道:“你要吃早餐吗?我、我去弄。”   鹊舟伸长了胳膊去抓住想要离开的文砚的手腕,说:“你就这样开门出去的话,我说不定会被你妈妈发现。”   文砚立刻歇了开门出去的念头,回过身来视线乱飘道:“那……那你要走吗?”   “不要。”鹊舟说,“要不我躲你床底下吧。”   文砚听出鹊舟语气中的跃跃欲试,不免在心中扶额。   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热衷于偷情这一套了。   文砚想是这么想,其实他自己还挺吃这一套的。人嘛,总会想要体验一些平时体验不到的东西,如果万事都循规蹈矩,还要游戏来干什么用?   “好、好吧,但是床底下空间很小,你在下边会不会难受?要不你重新变成猫好了。”文砚说。   “可是现在变成猫的话,我就又要有12个小时不能和你说话了。”鹊舟看起来有些委屈,“你……是不是有点嫌我烦?我这样是不是挺打扰你的正常生活的啊?”   文砚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在面对这种茶言茶语的时候都会回答“对,你就是打扰到了我的生活,请你离开”,在这一刻,他只觉得全世界的人见了鹊舟这样都得心软一下,哪怕他深知这些委屈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当然不会打扰,我只是怕你会不舒服。”文砚小声道。   “没事的。”鹊舟一听文砚没再嫌自己烦就笑了起来,道:“只要是在你身边,就不会不舒服的。”   文砚被鹊舟那笑晃了眼,但片刻失神过后,他更想知道的却是鹊舟这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他怎么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什么话都往外说?这谁能招架得住。   其实此时此刻的鹊舟也没文砚想得那么淡定,向来不善于说这种肉麻话的他在说完那一句之后就有点后悔,差点绷不住的当着文砚的面皱眉。好在他下一个举动就是往床底下钻,这一钻就没人看得见他现在的表情了。   呕。   在文砚离开卧室后,鹊舟想,如果文砚这样都不能被他轻松拿下的话,他就…就……   得,拿不下就拿不下,拿不下拉倒,搞得好像他上赶着要把自己送出去一样,掉价,果果那逼崽子听了都得把自己系统乐炸。   “今天早饭怎么弄这么多?”屋外忽然传来方斓的声音,听起来是厨房的方向。   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文砚面不改色说:“这几天在外边没吃饱,今天早上起来觉得很饿,就想多吃一些。”   刚准备说文砚浪费的方斓一听这话就心软了,歇了说教的心思,说:“好吧,那你要吃完。”   “你不吃么?”文砚见方斓除了厨房就往门口走,问。   方斓一边穿鞋一边道:“家里这些纸板总要有人出去卖,你不能去,就只有我去了。”   文砚没拦着方斓,只告诉她要小心。   方斓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拉上收拾好的纸壳子们就出了门。   文砚看着紧闭上的房门,心里蛮不是滋味。   其实方斓是个好妈妈,她现在的不正常也只是因为受了渣男的伤害而已。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母亲不顾自身安危的出去讨生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的确,这里只是一场游戏,方斓这位母亲只是个虚拟的人物,但现实中和方斓有类似境遇的人数不胜数,太多的心酸故事每天都在不断地上演。   还好,还好现实中的他足够有钱,他可以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资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那个促使他坚持去做这些事情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他的卧室里等着他。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将锅中的面条捞出来分成两碗端到了餐桌上,随后回到房间打算把他那位人生的引路人给从床底下薅出来。   不过用不着他薅,鹊舟在文砚进房间前已经从床下出来了,他理了理头发上粘到的灰尘团,用很平常也很生活气息的调调问文砚:“今天早饭吃什么?”   “番茄鸡蛋面。”文砚说,“我做得次数不多,希望你能喜欢。”   嗯,现在的气氛不像是在偷情了,像是小情侣头一天同居。   也不好说这进度是倒退了还是前进了。   但毋庸置疑的,鹊舟绝对绝对改换了策略,因为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正常多了,完全不像之前那么……   文砚不好形容那种感觉,总之是蛮不对劲的。   吃完面,鹊舟稍微点评了一下并指出文砚少放了点盐导致整个面味道淡了些之后,就主动去洗碗了。洗完碗出来,两人也没有别的什么安排,就大眼瞪小眼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其实鹊舟是想过要邀请文砚出去走走逛逛的,但文砚考虑到方斓的精神状态,没敢答应,说自己还是打算在家里等等,不然方斓回家又一次发现他不在的话肯定得疯。   鹊舟尊重文砚的决定,于是只能跟着文砚窝在家里。家里没有电视和电脑,连手机也没有,所以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书。   文砚看得还是昨天随意从书架上抽出来的那一本,鹊舟则翻了翻文砚的高中课本。   鹊舟的高中知识点是在《世界魔方》的第一场游戏里学的,由于之后又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游戏时间,他已经要把这些平时用不上的知识点给忘光了,这会儿重新再看看权当是复习一下,以后要是时间和精力允许的话,他应该会去参加一下成人高考,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学历给整高一点,那样也能进更高等也更正规的学府里多学些跟游戏设计和制作有关的知识。   虽然鹊归山在这方面能教给他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他自己的自学能力也还不错,但鹊归山又不是万能的,他自己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也不可能完全靠自学来成为行业翘楚。找个专业院校系统化的进修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这样在零星的交流中匆匆过去,临近傍晚,鹊舟合上书问了文砚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种正常些的安静陪伴和早上那种骚点儿的,你更喜欢哪种?”   面对这个问题,文砚呛了一下,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我都、都不讨厌。”   “不讨厌就是喜欢,你考虑清楚再回答,这很关键。”鹊舟也不装了,坦然道:“这关系到我接下来用那种方式追你,如果你选一个会让你不舒服的方式,我会白努力的。”   毕竟说肉麻话需要点勇气和脸皮,他可不想费劲巴拉了半天结果起了反效果。   文砚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确实都不讨厌。”   人没有必要为难自己的男朋友,有些态该表的时候就得表,不然就鹊舟这个追人技术,他俩你演我我演你演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结果。   鹊舟呼出口气,说:“那我知道了。”   文砚表面目光躲闪,心里却无力吐槽。   这种时候说什么我知道了?这种时候应该说“那你就是喜欢我”啊。他都看不下去打明牌了,怎么这人还在这儿走他那该死的破流程? 第318章   文砚觉得鹊舟此人大概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他俩想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估计还得靠他亲自出马。   不过碍于游戏对于各方面的限制,文砚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而是打算挑个好时机。   当晚方斓正常的回了家,没有出什么意外。   方斓回来后鹊舟又变成了猫,藏在文砚卧室的角落里,身前立着打开的数学书供他消磨时间。   之后两天文砚在方斓的百般阻挠下都没能踏出家门半步,这让他的生活看起来有些无聊,但他本人觉得还行,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他来参加游戏测试又不是真的为了玩游戏的,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多偷来一些和鹊舟待在一起的时间。   他们一起宅在家里,哪怕只是各自看着书,这样的氛围文砚也很喜欢,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定会得到鹊舟的回应。   他之前说都喜欢没有在糊弄鹊舟,无论鹊舟是安静的呆在他身边,还是搞点奇奇怪怪的操作,他都很喜欢。   不过这样惬意的时光终究是有尽头的。   在宅家的第三天下午,有人坐不住,趁着方斓在家便登门拜访了。   敲门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方斓比较熟悉的陈开开,一个是方斓没见过的人。   那人自我介绍叫刘荏,文砚认识他,是之前旁观过对他身体的研究的人,同时也是被分配在他周边暗中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成员之一。   刘荏上门来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骗方斓说自己是学校里的老师,希望文砚能回去上学。   在刘荏忽悠方斓的时候,陈开开接连对文砚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文砚不要拆穿他们。   文砚其实隐约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全程没说话,只旁听着刘荏和方斓的来回拉扯。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异化者的存在和想要异化者出现的妖怪组织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国家的安全,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他们可以先不动文砚这个还算理智的异化者,但他们却无法放任妖怪组织继续存在下去。   在文砚悠闲宅家的这几天时间里,上级部门的人一定是想方设法寻找过妖怪们的藏身之所的,但妖怪之所以为妖怪,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变成非人的模样,这大大增加了人们寻找他们的难度。   既然单纯靠找是找不到的,那就只能想办法引他们主动出现了。   而最能吸引他们的无疑就是他们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也就是文砚。   让文砚离开家门回到学校中去,这样虽然增加了文砚的遇害风险,但也增加了他们找到妖怪们的几率。   而且退一万步说,文砚那样的怪物能有什么危险呢,他本人就是个最大的危险。不过只要他的理智还在,他就能在自保的同时也保证不伤害无辜的人。   方斓这关不好过,但刘荏他们是专业的,最后还是说服了方斓,让文砚可以在第二天离开家门去学校报道。   陈开开临走前还找机会跟文砚单聊了一下,让文砚放心,就算他去了学校,家这边也会有人看着,不会让方斓出事。   但文砚还是更关心鹊舟的事情,就问:“鹊舟能一块儿返校么?”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向学校申请将他调到你的班上了,以后你们就是同班同学了,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你发现他做出了哪怕一丁点对你不好的事情,请立刻上报给我们,不要继续被迷惑下去。”   “我说过的,他绝不会是坏人。”文砚说。   陈开开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跟着刘荏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是返校的日子,文砚把黑猫揣进了书包,带着他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黑猫在无人的角落跳出书包变成了人,于是今天前往学校的学生大军里又多出一对同路人。   陈开开说的不错,鹊舟的确被转到了文砚所在的班级里,并且还在老师的安排下成了文砚的同桌。   至于文砚原本的同桌张蕊,听说她已经退了学,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张蕊选择半路放弃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当时是目睹了文砚假装失控爆杀老鼠医生的场面的,那一幕可能在她脆弱的心灵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张蕊的离开可没让鹊舟放心,因为张蕊离开了意味着接下来上门找麻烦的会是一个他和文砚都没见过的人。   鹊舟等待着那人的现身,但在那人出现前,他们的同班同学先朝文砚发了难。   发难的自然是之前就多次欺负过文砚的宋嘉和林远熙,说起来这俩人也有段时间没出现在鹊舟和文砚的视线里了,两人差点都要把这二位给忘记了。   先来找麻烦的是宋嘉。课间的时候,宋嘉带着自己几个玩得好的男同学优哉游哉从文砚桌边经过,经过的时候很是不经意的撞了下文砚的桌子,将文砚桌上放着的下节课要用的教科书给撞到了地上。   文砚好脾气地弯腰去捡,书的一角却被宋嘉用鞋踩住了。   文砚觉得挺没意思的,索性松了手重新坐直身子,假装那书不存在。   “哟,这不是以前那个总是迟到……”   “哟,这不是那个在食堂里没长眼睛乱撞人的瞎子的老大么,怎么?瞎子的老大也是个瞎子?踩了别人的书都不知道挪挪脚的。”鹊舟打断了宋嘉的施法。   宋嘉斜眼瞥向旁边坐着的鹊舟,说:“一本书而已,我就乐意踩着,怎么了?你是要为一本书打抱不平吗?隔壁班转来的新同学。”   宋嘉把新同学三个字咬得挺重,像是在提醒鹊舟他就是个新来的,还不够资格在这个班里说话。   鹊舟倒是半点没把自己当这个班的外人,再说了,他就算真是个外人他该说的话也照样说。   “多大个人了还搞校园霸凌这一套,是平时的生活太无趣了么?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事情干,我建议你别来学校了,窝在家里打打游戏不好么,非得来学习的地方干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鹊舟说。   宋嘉说:“什么校园霸凌,都这年头了谁还搞校园霸凌那一套,我只是比较关心同学而已,这不是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来关心关心你们么?听说你们之前被人绑架了,没事吧?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宋嘉这么说完全是在朝人身上捅刀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文砚和鹊舟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被绑架欺负,那点儿回忆对他俩来说一点都不痛苦。   “那就多谢你的关心了,看在你对绑架这么感兴趣的份上,我给你支个招吧,你其实完全可以自己雇个杀手来把自己拐走,然后让你家人花重金来赎你,这样你就能从自家骗点零花钱出来了。”鹊舟给宋嘉提了个建议。   宋嘉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很快他就蹙眉呵斥道:“你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我自己家里的钱我想用就用,用得着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么?”   “那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富二代都会被家里稍微限制一下零花钱的取用呢。不过这也不怪我识人不清吧,是你自己踩了同学的书之后连个赔字都不敢说,我还以为你是赔不起呢,毕竟如果我是富二代的话,我肯定会直接把钱砸人脸上让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对我敢怒不敢言的。”   “你说谁赔不起呢?一本破书而已,撑死了三十块,这点儿钱都不够我吃一顿饭的,也就只有你们这种穷鬼才会揪着这么点儿小钱不放了。”宋嘉说着就从自己校服口袋里掏出张五十元的大钞拍在了文砚桌上,不屑道:“喏,赏你们了,多的也不用找,我看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钱吧?要不要好好对我感激涕零一番?”   “哎,谢谢。”鹊舟替文砚把钱接下并且当着众人的面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宋嘉:“……”   不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还有这个叫鹊舟的是怎么回事?正常人被这样用钱羞辱不是都应该很生气的么?就像刚刚鹊舟自己说的那样,会敢怒不敢言,或者再不济也是怒而将钱扔还给他然后双方大吵一架。   但鹊舟这钱收得未免太愉快了一些,就好像他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一样。   现在生闷气的人变成宋嘉了,毕竟他是个富二代,总不能刚把钱送出去就让人把钱还给他吧?那样也显得他太小气了。   “宋哥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鹊舟见宋嘉给了钱还不走,疑惑道:“是觉得给多了么?但是我们这边没有零钱,如果你想少给点的话可能需要你自己换点零钱来了。”   宋嘉看着鹊舟那副“抱歉我们真的没有零钱”的真诚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句“换个屁,赏你们的你们就收着”之后就甩手走人了。   “好脆弱啊。”鹊舟在宋嘉离开后感叹道,“死要面子的人果然都很好拿捏。”   文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小声问鹊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分你25,不准再有这样的想法了。”鹊舟说。 第319章   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想要分成两个二十五元,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学校小卖店的老板帮忙兑换一下。   不过让人家白给自己换钱也不好,鹊舟索性顺手买了卷硬糖,分了文砚一颗。   “甜么?”鹊舟在上课前问文砚。   文砚点头,“甜。”   这种味道的硬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说起来,他上次吃这种糖应该还是在读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他母亲还会用一些糖果零食来逗他玩,等他上了小学就没这种待遇了。   “那剩下的一半糖也分给你。”鹊舟说。   文砚想说不用,但上课铃刚好打响,老师也准点走进了教室。   来上课的是英语老师,走上讲台后,她放下书,没有先讲课,而是先用视线扫过每一位同学的脸,缓缓开口道:“有个消息想提前告诉你们一下,今天这堂英语课可能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此话一出,底下的学生们都躁动起来。   英语老师没有卖关子,继续道:“这节课上完,我就要转去其他学校给其他学校的同学上课了,而你们会由新的老师来带。”   鹊舟和文砚闻言彼此对视一眼。   来了。   还真是心急啊。   但这么心急……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哪里不对。”课后,鹊舟对文砚说。   文砚心里也觉得这事儿古怪,但面上不显,只问:“哪里不对?”   “太蠢了。”鹊舟点评了一句,然后解释:“不是说你蠢啊,是说换老师这事儿。如果新换的老师是妖怪,那也太明显了,他们难道是觉得我们这边一点应对的策略都没有么?”   文砚异化的事情已经暴露在警方面前,既然文砚还能出来正常上课,那就说明警方一定是有所布置的。那些妖怪不会蠢到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吧?   “会不会是反逻辑?他们觉得我们知道他们有诈,所以干脆就用最朴素的方式来对付我。”文砚说。   鹊舟摇头,“其实不管是不是反逻辑,那些暗中保护你的人都会盯紧那位新老师,我更倾向于新老师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招还在后头。”   “会是什么招呢。”文砚没有在问鹊舟,而是单纯的在疑惑和思考。   在重重保护之下,那些妖怪到底能使什么招来让他失控?   文砚想不出答案来,因为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失控,那些妖怪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而已。   “等明天见了新老师就知道了。”鹊舟率先放弃了思考。   平安无事地来到第二天,新老师出现在教室里。老师性别男,看起来就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但是无论是明面上的文砚和鹊舟,还是背地里保护文砚的那些人,谁都不觉得此人真的普通。   可一节课上下来,那老师真的一点小动作没搞,就连随便抽人起来回答问题都没有抽到过文砚和鹊舟。   晚上,陈开开登门拜访的时候文砚问了陈开开关于新老师的事情,陈开开拿出一叠新老师的资料来,也很是摸不着头脑,说这位老师的生平履历很简单但也很真实,就算他可能是妖怪,那也是一个实打实用人的身份在这个世上生活了几十年的妖怪,至少他们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难道只是巧合?”文砚问。   陈开开说:“有这种可能,但时间上也太巧了,你刚回学校第一天,你们的英语老师就换人了,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太小,我们还是会盯着他,你也得小心他,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受到他的影响。”   “嗯。”文砚应下。   说实话,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能影响到他情绪的人,毫不夸张地说就只有鹊舟一个。   但游戏而已,哪怕那些妖怪将鹊舟杀下线,文砚也不至于达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说白了,从文砚知道自己只是在玩游戏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游戏中发生的任何事情就都不可能再让他失控了。   除非现在鹊舟亲口告诉他他俩分手并且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思及此,文砚忽然有些忧心地瞅了蹲坐在他床上的黑猫一眼。   黑猫接收到他的目光,脑袋向左边歪了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好端端的盯着他看干什么?   “唉,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好好上学,其他的事情不用太操心。”陈开开忧心忡忡的嘱咐完后就先行离开了。   现在,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等危险出现后再随机应变吧。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五天都过去了,新老师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来,校园内也没有出现其他可疑人物。   鹊舟算了算时间,寻思着异常再不发生的话他的游戏就要到期结束了,到时候这游戏世界里的烂摊子可就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了。   游戏会这么好心让他空闲这么久?还真给他机会让他和文砚来度蜜月了啊?   说到度蜜月,鹊舟忽然反应过来他还没把文砚追到手呢。   操,这几天光顾着关注周边的异常了,都忘记了正事。   鹊舟抓了把头发,目光幽怨地投向同桌的文砚。   以前没动真心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那会儿的他什么话都能往外说,可一旦发现自己动了真心,再让他直白的说点什么他就觉得难以启齿了。   所以话又说回来,这家伙到底该怎么追?就不能和以前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么?   鹊舟想到什么,呼吸一顿,眉头向上轻微扬了扬。   莫非……   正思索间,操场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是更多的惊呼。   正上着历史课的高一十班同学们纷纷朝窗外看去,但苦于他们教学楼和操场之间还隔了一栋教学楼,他们并不能直接看到操场上的情况。   “干什么?上课时间,不要东张西望。”历史老师敲了敲讲桌,示意众人回神。   可操场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尖叫声听上去似乎还在朝教学楼这边靠近。   这下连历史老师都坐不住了,说了句让大家先自习下一小节内容后便独自离开教室打算去看看情况。   老师一走,班上的学生哪里还坐得住,一个个都大着胆子从到走廊上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啊啊啊啊——!”   “救命!跑!”   “我□□别挡路!快他妈的跑!”   “跑!快跑!有疯子杀人了!”   随着喧哗声愈近,喧哗的内容也逐渐清晰起来,这让所有听清了内容的人都躁动起来。   “怎么回事?”   “有人杀人了?我去,真的假的?!”   “这么多人呢,没人去阻止一下吗?怎么全在跑啊?”   “我们要不要也跑啊?”   “跑个屁,他还能从操场杀到教学楼来啊?学校又不是没保安。”   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就算各个班的任课老师都出来维持纪律也没用,他们的声音根本就没法传到此刻的学生们的耳朵里。   “还好咱们这节课不是体育课,不然我都不敢想。”   有人在庆幸。   “不会真的死人了吧?那也太倒霉了。”   有人在担忧。   “真是疯子杀人吗?能杀到学校里来,应该是有预谋的吧,情杀还是仇杀?”   有人在探究真相。   但也有人在幸灾乐祸。   “学校出了命案是不是该放假啊?你猜会放几天?不过不管放几天都挺好的。”   鹊舟耳朵动了动,朝身侧看了眼。   没记错的话,刚才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的人正是宋嘉和林远熙的几个跟班之一。   果然人烂烂一窝。   “我猜这不是意外。”鹊舟握了握旁边文砚的手腕,在杂乱噪音中道:“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   文砚点头,视线落在对面教学楼的楼侧。那里,正有源源不断的从操场那边跑来的学生,他们看起来慌乱无比,一个个的都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哪怕有人不慎在人群中跌倒,也没人来得及去扶一把。   仅仅一对一的仇杀或者情杀可造不成这种混乱局面,能造成这种局面,足以说明那位杀人犯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安危。   死者绝对不止一个,操场那边这会儿恐怕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我去拦它。”文砚说。   “一起。”鹊舟没有阻拦,而是紧随文砚一起下了楼。   “很危险,其实现在的我能应付得来。”路上,文砚边走边劝阻身侧的鹊舟。   鹊舟表示自己知道分寸,到时候绝对只站在一旁围观,不会冒险。   “我总得看着你吧,不然你失控的话,就没人能拽回来了。”鹊舟说。   文砚虽自信不会失控,但还是出于好奇问了嘴:“如果我真失控了,你会怎么做?”   鹊舟想了想,说:“这就得看你了,看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到底有多少。如果份量不大的话,无论我做什么你大概都不会清醒,但如果份量重些……”   鹊舟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文砚眼看着他们二人就要逆着人群冲到操场了,就催促道:“会怎么样?”   鹊舟一耸肩膀,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不那么让人淡定的话来:“那我被你杀掉的话你会醒过来的吧。”   文砚脚下一顿,伸手一把将还在往前跑的鹊舟给拽住了。   “不准你去了。”文砚道。   鹊舟回头好笑地看他一眼,“我开玩笑的,我没觉得你会失控,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哪怕我只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也好。”   顿了顿,鹊舟收了笑意,认真道:“让我陪着你吧,可以么?” 第320章   文砚当然说不出一句不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没有再耽搁下去,而是继续逆着人流往前跑去。   操场上还有行动能力的人这会儿应当已经全部跑掉了,两人越往前跑人越少,但落在队伍后边的这些人的状态大多不是很好,有好几个都是身上沾血的,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们自己的血。   砰——!   砰、砰——!   还没进入操场,鹊舟便听见了几声震耳的枪声。   这枪声又激得附近的学生发出一声声尖叫,但鹊舟可不觉得开枪的是杀人的疯子。   这是暗中保护文砚的那些人开始行动了吧。   到了操场,情况如鹊舟所料,的确是官方的人在控制现场,但杀人的疯子明显不是人,而是妖怪,这些妖怪即使中了弹也不好对付,更别说官方派来近距离保护文砚的人数量有限了。   说白了,想要除掉那些妖怪,还是只能借助半异化的文砚的力量。   “我去了。”文砚说,“你在这里等我,有危险就先跑。”   鹊舟嗯了一声在原地站定,目送文砚冲进了战场。   此时的操场如鹊舟所料已然是血流成河之景,在学生们上体育课的时候忽然暴起伤人的不止一个妖怪,而是至少十个。   这些妖怪应该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它们很擅长战斗,所以轻而易举就杀了很多还没反应过来或者没能来得及跑掉的学生。   看来那群妖怪是彻底改变战术了。   既然没办法走感情路线让文砚异化然后助它们杀光全人类的话,那就自己动手来杀吧,说不定杀着杀着文砚就失控了,那样它们也算是赚到了。   那些妖怪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很简单粗暴的一个策略,鹊舟承认自己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之前竟然没朝这方面想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辆装甲车停在操场门口,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越下车来参与进操场上人与妖的战斗里。   在火力的全方位压制下,战斗没有持续多久便结束了。士兵们并未久留,而是在杀死最后一只妖怪后就又全部上车匆匆离去了。   鹊舟从大家匆忙的动作中嗅到了些什么,果然,在刘荏来到现场后,他一问之下便知同样的妖怪杀人事件并不是只发生在学校里的,而是在同一时间于多地一起爆发了。   “看来之前他们沉寂的几天时间全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鹊舟说。   浑身浴血的文砚此时也从战场朝鹊舟走了过来,闻言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当然有,但你不是士兵,我们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刘荏说,“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就当是对你们给我自由的报答吧。”文砚说,“但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这是自然,你妈妈已经被我们的人转移去安全的地方了,你大可放心。”刘荏说。   文砚摇摇头,“不止是她。”   “还有谁?”刘荏疑惑,他看过文砚的背景资料,知道文砚家里现在就只有他和他妈妈了。   文砚指指身侧鹊舟,对刘荏说:“还有他,希望你们也能保护好他。”   此话一出,刘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他听说这一人一猫没少共同面对危险,患难之中互相拿对方当家人属实正常。   鹊舟倒是愣了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文砚纳入家人的范畴里。   “总之,拜托你们了。”文砚道。   校园之外的暴乱还等着人去解决,文砚没有浪费时间,回过头来只跟鹊舟说了句要保护好自己后就打算跟着最后那辆还没离开的装甲车走了。   鹊舟本想跟上,却被刘荏拽住胳膊。   “你跟我走。”刘荏说。   鹊舟不是很乐意,“说句老实话,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刘荏不是很相信,但考虑到鹊舟的妖怪身份,他没把话说太死,只道:“不管能不能打过,刚才文砚的话你听见了,他希望你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当然了,我也希望你能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他看起来很在乎你,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他可能会失控,这是我们不愿意看见的。”   鹊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我跟你走。”   其实出于本心,鹊舟是不乐意错过这种游戏中的大场面的,毕竟他是玩家嘛,要是玩家玩个游戏玩到最难的部分的时候只能被遣送到安全区里等着看结果的话,那也太憋屈了,会有一种“那我前头玩了这么多是白玩了吗”的感觉。   但刘荏的话不无道理,再加上他这次这个黑猫身份属实是没什么战斗力加成,思考一番后他只能无奈妥协。   看不到最后就看不到最后吧,打打杀杀的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苦了文砚玩个游戏还得被当牛使,也不知道大少爷离开游戏之后会不会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鹊舟被送去了安全区,他在那里待了两天,而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短短几天时间。就在鹊舟想着这场仗会不会直到游戏结束都打不完的时候,文砚回来了,只不过是被抬着担架送回来的。   “他怎么了?”鹊舟收到消息连忙赶来,他见文砚双目紧闭躺在担架上,身上满是血污,便焦急问随行的医生道。   “双腿受了伤,但不是很严重,主要是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医生说。   鹊舟不是很能理解,“他恢复能力不是很强么?”   医生解释:“是被敌人暗算了,它们似乎有一种能抑制他恢复能力的药,所以才……不过你放心,经过治疗后他的双腿不会有任何问题。”   鹊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文砚被带去医疗室后便退出来找到了跟文砚一同返回安全区的陈开开。   “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鹊舟问。   陈开开答:“托文砚的福,快结束了。”   “这么快?”虽然鹊舟也希望事情早日解决,但那种大规模暴乱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被解决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也不算快,其实那些妖怪的数量不算多,只不过战斗力比咱们正常人要强点儿,但如果它们真的杀不死杀不完的话,也不会试图借助异化者的力量了。”陈开开说,“说白了,它们这次的突袭其实还是冲着文砚来的,它们大概是想软的不行来硬的吧,直接用这种屠杀来刺激文砚的理智。说实话,我们的人都快理智全无了。”   陈开开倒也不是在夸大其词。能在大面积流血事件中保持清醒理智的人其实大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士兵军人,普通人里能做到临危不乱的其实很少。   “他的精神状况怎么样?”鹊舟问。   鹊舟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陈开开知道他说的是文砚。   “挺好的。”陈开开答,“理智得简直不像是个人,而且怎么说呢,他一个小孩儿能有那么丰富的作战经验还挺让人意外的。”   鹊舟哦了一声,“是吗?”   “是啊,骗你干什么?要我说,如果我在他那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就算给我能毁天灭地的力量我估计也照样得哭着喊妈。”   “他十八岁了,不是十岁。”鹊舟提醒。   “哦,那我十八岁的时候应该只会觉得有点手软脚软吧,反正心里总是会发虚的嘛。哪像他啊,直接杀过去了。”陈开开说。   陈开开这一番话更加印证了鹊舟之前的某些猜测。鹊舟没再与陈开开多言,自己去医疗室外边的椅子上坐着等了。   文砚只在医疗室里待了一会儿就被推出来了,鹊舟见人不是被盖着白布推出来的就放了心,跟随护士一起将文砚推去专门的单人病房里。   此时的文砚已经脱去了那身沾满血的衣服,换上了医院常见的那种病号服。他安静地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后才苏醒过来,醒来就看到了正坐在他床边看着英语单词本的鹊舟。   “醒了?”鹊舟若有所感偏过头,见文砚睁眼了,他便将单词本倒扣在一旁桌子上,说:“有哪里难受么?”   文砚轻轻摇了摇头,说:“没吓到你吧?”   鹊舟笑笑,“是被吓得不轻,你要补偿我一下吗?”   刚还有点意识迷离的文砚闻言瞬间来了精神。   要来了么?这家伙是终于开窍了要找他要点什么刺激的补偿了么?对嘛,追人就该这样追嘛。   “你想要什么?”文砚问,语气中隐有欣慰。   鹊舟说:“跟我讲讲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吧,托你的福,我在这儿安安稳稳待了两天,对外边的情况挺好奇的。”   文砚:“……”   好吧,是他多虑了。   就在文砚准备跟鹊舟好好讲讲外头的事情的时候,病房门忽然被敲响,门开后刘荏率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我们赢了,那些妖怪基本都死了,部分还活着的也已经丧失战斗力,被带回特殊部门了。”   “那太好了。”文砚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是,这一次还真是托你的福了。”刘荏道,“对了,你现在方便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我们部门的部长想见见你,你们之前还没见过面吧。”   文砚点头又摇头,“方便,没有不适,他在哪里?我现在可能需要坐轮椅过去。”   “不用不用,你在床上歇着就好,是他过来见你,你也不用很拘束,部长他人很好。”刘荏见文砚试图挪动那两只伤腿,忙上前一步把人按住了。   不过他这个动作实属多余,因为坐在床边的鹊舟已经先一步把文砚固定在了床上。 第321章   刘荏所在的部门保密性是极高的,就连文砚和鹊舟都不知道那部门的完整名称。   但这个部门的部长鹊舟却是熟的很。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部长长着一张和鹊归山一模一样的脸,当他从病房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鹊舟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文砚自然也发现了这位部长的不同寻常,他看向鹊舟,在捕捉到鹊舟脸上那一瞬间的古怪后他小声问说:“你认识他?”   鹊舟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文砚回过头对顶着鹊归山壳子的部长笑笑,说:“你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这话该由我来说。”部长看着非常和蔼可亲,道:“是我麻烦你在这么不舒服的时候笑脸迎客了。抱歉,我本来想晚一些,但平日需要我处理的大小事情太多,只能在这时候来了。”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文砚说。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周,叫周阙。”部长走到病床前,同文砚轻轻握了下手,“感谢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您言重了,比起我,你们才是真正为人类做贡献的人,我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文砚自我认知清晰。   周阙对文砚愈发欣赏了,但很快他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人,为了不厚此薄彼,他还是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听说你也是妖怪,但一直在帮助我们人类一方,谢谢你。”周阙朝鹊舟伸出右手。   鹊舟也伸出右手与他握了握,说:“不客气。”   “有些问题我可能不该问,但出于好奇我还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握手结束后,周阙继续对鹊舟道。   鹊舟示意他问。   周阙便问了:“你是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一心向着人类的妖怪,你……”   鹊舟听了个开头就懂了周阙的意思,他没让周阙继续往下说,打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要我官方一点的来回答的话,我只能说不知道,因为自我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告诉我,我要阻止文砚异化,阻止人类灭亡。”   “那不官方的答案呢?”周阙问。   鹊舟看了文砚一眼,说:“因为我很喜欢他,而他是人类的一员,我不想看到他的种族覆灭,也不想看他变成没有理智的杀人怪物。”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答案。”周阙道,语气仍然温和,让人听不出半分严厉来,“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你现在对人类的好只是因为对他的喜欢,那要是有一天你不再喜欢他,或者恨他了呢?”   鹊舟说:“所以我给了你们更客观的回答不是么?抛开感情不谈,有人让我去做这些事情,只是可惜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个不是一个好的回答。”周阙说,“如果有一天那个人改了主意又要让你想办法让文砚失控呢?你也会照做么?”   “你们就是这样用恶意来揣测愿意帮助你们的人的么?”鹊舟问。   周阙笑了笑,“惭愧,但为了人类的利益,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些事情搞明白,至少我得确定让你留在文砚身边是个正确的决定,而不是一切祸乱的开端。”   “那你直说好了,你要如何确定这一点?”鹊舟并不是很想和人绕弯子。   周阙摇摇头说:“我没有办法确定。”   鹊舟哈了一声,“那你也不要指望让我自证,我也没办法自证。不过我倒是可以允许你们在我身上装个遥控炸/弹之类的。”   “我拒绝。”开口否定的是文砚。   文砚蹙眉看着鹊舟,“不能装炸/弹,万一他们误触遥控器怎么办?”   “这倒不会。”周阙说,“一般这种绑在人体上的危险物品我们都会设置很复杂的密码,一般不存在误触的可能。”   “那也不行。”文砚转头看向周阙,“我相信他,我和他接触的时间最长,我很清楚他是真的对我好,还请你们不要为这件事情纠结、操心,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对他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唐突了。”周阙对鹊舟诚恳地道了个歉。   鹊舟倒是完全没有生气,摇摇头说:“无所谓,毕竟我身份摆在这儿,你们怀疑也正常。”   “或许你拥有一个好的同伴。”周阙对文砚道。   文砚纠正:“是一定。而且……应该也不算是同伴。”   周阙明白了什么,若有深意地笑笑,“好吧,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这个老人就不掺合了,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们为人类作出的贡献,从安全区离开后,你们仍然可以正常的生活,以后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尽管提,我们会尽力去帮助你们。”   “那你们能先把学校里那几个校园霸凌的傻逼给处理了么?”鹊舟半点儿没跟周阙客气,毕竟谁让周阙用的是他爸的壳子呢。   “校园霸凌?”周阙显然此前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但他并未怀疑此事的真实性,直接道:“给我个名单,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他们家里可不普通。”鹊舟提醒。   周阙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或者说在他眼里,这世上99%的人都是可以轻松搞定的,哪怕他们很有钱。   “您会怎么处理?”文砚在把名单交出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嘴。   周阙说:“给他们一些教训,顺便也让他们转个校。你们放心,他们转校后不会继续欺负别的同学,因为那所学校里的人并不是很好欺负。”   “也行吧。”鹊舟勉强认同了这个处理方案,但他还是说:“希望你们给他们的教训能深刻一些。”   “这是当然。”周阙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   双方又交流了几句,随后周阙就离开了。   文砚在安全区的医院里躺了一天,等他体内的毒素消失后,他的双腿很快便自愈了。   自愈以后自然是要出院的,外头的战斗结束了,这安全区自然也不用多呆。   文砚和鹊舟一起搭陈开开的顺风车回了家,到家时方斓还没有回来。   据陈开开所说,刘荏他们部门的人这次顺便找专家来给方斓做了个更全面的精神检查,之后又安排了几次心理疏导,在方斓的精神状态被调整到正常状态前,方斓暂时还不会回家来。   “如果你想她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接你去看看她。”陈开开说着一敲脑门儿,“哦对,差点忘了,这是给你买的手机,里边已经装好电话卡了,通讯录里存了我和刘荏的电话,你有事可以电话或者短信联系我们,我们的手机全天24小时开机。”   “这太贵重了。”文砚推辞。   陈开开说:“这场人妖大战多亏了你,这点报酬不算什么,给你你就收下,这也是方便我们联络你。”   陈开开都这么说了,文砚当然不好继续推拒,便将手机收了下来。   陈开开离开后,文砚同鹊舟对视一眼。   “难得能以人的形态这么放松的呆在你家。”鹊舟笑笑说,“现在也没有外人再来打扰了,要和我讲讲前几天外边发生的事情吗?”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文砚带着鹊舟到沙发上做下,说:“都是些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有很多人都在这场混乱里失去了生命,城市也遭到了一定的破坏。”   “刚坐车回来的时候,街上的确有很多地方都在维修。”鹊舟说,“路上行人也少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这个城市才能恢复运转。你那几天……应该挺不好受的吧。”   “是不太好受。”文砚实话实说,但也有在博同情的意思,他们在这场游戏里的时间不多了,他希望鹊舟能在这最后时刻主动做点什么,这样也不算白来这游戏里一趟。   鹊舟沉默了片刻,选择了转移话题,“那我们不说那些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文砚嗯了一声,但细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鹊舟偷偷多看了文砚几眼,嘴角微微上扬,问他:“饿吗?”   此时外边的天色刚刚开始变暗,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陈开开送人回来时本来是想带他们去吃饭的,但临时接了个电话发现晚上有任务,就只能把他们送回家然后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出去吃顿好的。   文砚其实不饿,但鹊舟都主动问他了,他就点点头说有点饿了。   鹊舟说:“你之前给我下厨做了几次饭,这次换我来下厨吧。”   “好,需要我帮你打下手么?”文砚问。   鹊舟本想拒绝,但还是应了下来,“好,帮我切个菜吧。对了,冰箱里还有菜么?可别都放坏了。”   鹊舟一语成谶,冰箱里的菜果然都放坏了,无奈他们只能大晚上跑出去买菜,好早附近就有菜市场且里边还有些商贩在摆摊,不然他们今天就只能在外边搓一顿了。   买菜,回家,做饭。   不大的厨房里挤着两个人,分工明确的各自配合着。   在自己的胳膊肘不小心在一个后退时碰上文砚的胳膊肘后,鹊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这就是普通正常情侣在生活中会出现的场景吧,哪像他们之前那样不是在打打杀杀就是在打打杀杀的路上。   果然游戏玩多了伤身伤神,他们明明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普通人,却在游戏世界里体验了很多段不同的刺激人生,这让鹊舟差点儿都要忘了正常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了。   以后还是少玩游戏吧,多和某人制造些正常的回忆好了,可别等他们都老了以后,老年痴呆记不清游戏和现实,嚷嚷着说自己当年是只会做饭的猫了。   鹊舟思维发散想了挺多,回过神时发现锅里的菜叶差点被自己炒糊。   他忙将菜叶盛了出来装进盘子,重新倒了油后招呼文砚把刚切好的肉往过来倒。   “学校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学,这几天你打算怎么过?”饭桌上,鹊舟边吃边问文砚的计划。   文砚反问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鹊舟说:“我自然是跟着你行动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当你的贴身保镖。”   “就这样?”文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二人世界,没人打扰,鹊舟居然就想当他的保镖?!   鹊舟说:“嗯,是啊,我要保护你的安全,当然要随时跟着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文砚简直欲哭无泪,“你之前不是说……哎,算了,先这样吧。”   文砚差点儿明牌,但临到头来还是忍了一手。   他就不信他这辈子听不见一次鹊舟的主动告白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后,两人各自去洗了澡。   家里没电视,两人在杂乱的客厅里待着没意思,索性进了文砚的卧室。   鹊舟想着自己之前那本高中教材只有一点就要看完了,有始有终,他打算趁着自己还没变成猫先把剩下的那点儿内容看完。   文砚也拿了本书,但一行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忽悠鹊舟迈出追人的最后一步。   这一想就到了天黑透的时候,眼看着鹊舟的变身时间所剩无几,文砚在对方把书合上塞回书架后说:“那天那个部长你真的不认识么?我总觉得你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他们部门只能特殊,对妖怪的存在看起来也不是很惊讶,他……之前是不是伤害过你?”   文砚打算用自己无意识间展现出的对鹊舟的心疼来让鹊舟发现他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鹊舟哈的笑了一声,从书桌前起身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看了床上盘腿坐着的文砚一眼。   “你非要问吗?”鹊舟问。   文砚直觉哪里不对劲,迟疑点点头,“如果他伤害过你的话,我……”   话未说完,文砚觉得肩上一痛,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鹊舟推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要来了吗?可他怎么感觉鹊舟刚才那个问题怪怪的啊……   “行,你刚不是问我那人是谁吗?之前是不是伤害过我?没有。”鹊舟摇头,他整个人都压在文砚身上,双手撑在文砚脑侧,神色认真,“他没伤害过我,与之相反,他算是我偶像,他是个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你喜欢他?”文砚脱口而出,但刚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   要怪都怪鹊舟此时此刻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的像是换了个人。   鹊舟听到这个荒谬的提问笑了出来,但他没否认,而是说:“不,是我爱他。他是我生命里唯二重要的人之一。”   文砚咽了口唾沫,刚刚的尴尬转瞬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耳边砰砰砰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还有一个人是谁?”   文砚听见自己这样问。   “是你。”鹊舟俯身凑到文砚耳边,声音很轻,气息尽数铺洒在文砚耳蜗中,让人痒的难受。   “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第二重要的人。”   文砚沉浸在这句话中久久无法回神。   片刻沉默后,刚刚还深情的人忽而嗤笑一声,从文砚身上直起身来,表情戏谑道:“现在满意了吗我的大少爷?”   文砚愣愣点头,“满意了……啊……”   文砚呆住,随后无奈失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没多久吧,发现之后才发现你其实蛮明显的,只不过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罢了。”鹊舟坐在文砚腿上,冷嘲道:“你挺会玩儿啊。”   “我也不是故意捉弄你,只是想看看……唔……不一样的你吧。”文砚说,“不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鹊舟本来也没多生气,他俩本就是男男朋友关系,说到头来谁都没占到是便宜,有什么好气的?   文砚察言观色,见鹊舟好像真没生自己气,就得寸进尺道:“那……刚才你说的那些……是骗我的么?”   “我骗你干什么?”鹊舟无奈,“虽然刚刚那么说确实有逗你的意思,但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吧,你的确是我生命中除了我爸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文砚,你真对我挺重要的,这次在游戏里就算了,下次如果在游戏外发生什么危险,你别支开我。”   文砚明白鹊舟在说哪件事,他没想到鹊舟对那件事会这么耿耿于怀,他以为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的。   “好,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文砚说着,对鹊舟眨眨眼睛,“哎,你看啊,这游戏进行到现在,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到解决了?”   鹊舟瞬间明白了文砚的意思,挑眉肯定道:“算是吧。”   “那……咱别玩了吧。”文砚说,“反正也没几天了,之后应该也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刚仔细想了想,其实我有几项工作可以往后推推,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游戏里度过这几天。”   “可我有事。”鹊舟说,“我还得跟我爸汇报我的游戏体验呢。”   “我和你一起。”文砚说,“之后几天让我当你保镖好了。”   “什么保镖?会登堂入室上床掀被的那种么?”鹊舟无情揭穿文砚的真实想法。   文砚倒也不尴尬,大方承认道:“是啊。所以这位鹊先生,要放弃任务和我一起退出游戏吗?”   鹊舟实在是受不了文砚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在选择放弃任务结束游戏的同时对文砚道:“走吧,这种半途而废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嗯,只此一次,今后绝不半途而废,无论是在游戏上,还是在感情上。”文砚稍稍抬起上半身,在眼前画面彻底崩塌前将鹊舟拥入怀中。   “鹊舟,我……”   “嗯,我也是。”   俺在大少爷演了这么久戏的份上儿,先满足一下他吧。至于把他骗得团团转的那些账……出去在好好清算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