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懂,我在暴君文里撩疯批男主   作者:是鱼不是愚   文案:   【双男主+穿书+HE】   腹黑疯批攻x病弱美人受   本文又名当我花言巧语哄骗疯批男主后,他沦陷了。   宁元书死后穿成了暗黑文里和自己同名的作死炮灰。   而要命的是,他穿来的时候正在作死,不是原身,是他本人。   等他醒来后,男主已经因为他的作死行为被扔到了乱葬岗。   宁元书叹息:“……是死局啊。”   但越是绝境宁元书越是冷静,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不顾一切冲到乱葬岗找人,他趴到人身上痛哭流涕:“贺十安,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舍得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贺十安神情微愣,手中的毒针慢慢放下,眼神晦暗不明。   好险,命保住了,但是剧情发展怎么越来越怪!   说好的皇帝呢,怎么成了王爷?   说好的直男呢,怎么娶了男人?   他以为他是他的救赎,哪知他是他的劫难。   为什么他的穿书和别人不一样!   攻前期:被男人喜欢真恶心   攻后期: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阅读指南:全文架空!!! 第1章 死局   如水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带来一地光华。   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沉重喘息和欢愉的呻吟从帐子里传出来,互相纠缠,在房间里缓缓回荡。   宁元书只觉全身血气上涌,难以自抑,男人的手在他身上缓缓抚摸,感官被一点点挑起,喘息越发急促。他抬手攀上男人的肩膀,手指在男人后背细细摸索,虽然看不清,但也可以感受到这具身体修长结实,肌肤细腻光滑,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唔……”   宁元书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有一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他昏死之前,也不忘感叹老天还是待他不薄的,虽然死的时候是处男,但是却在投胎之前让他做了这么一场春梦,跟真的一样。   …………   宁元书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一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屋子里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听动静像在哭丧。   对了,疗养院起了大火,他被活活烧死了。   可余光里却瞧见这些人打扮怪异,跟古人一样,房间里的布置也透着古意。   宁元书眨了眨眼,扭头朝床下看去,只是他一动,床边正在啜泣的人猛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满脸惊惧,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出声。   宁元书被他的样子逗笑,想着这世上果然是有地府的,这小鬼估计是没见过被烧死的人,被他吓住了。   “你……”本想出声安慰对方不要害怕,哪知只是刚刚说了一个字,整个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气氛诡异。   “诈尸了!”   “啊啊啊,有鬼!”   “有鬼啊,有鬼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屋子里的人散了个精光,宁元书一脸懵逼。   倒是一开始跪在床前的人镇定下来,颤抖着双手握住宁元书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大哭道:“世子……呜呜……我就知道世子没有死……”   这人又用力擦了擦眼睛,转身吩咐道:“梅枝,快去通知王爷他们,就说世子醒了。”角落里有个小丫头一叠声的应下,然后跑了出去。   宁元书皱眉,他看向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臂,然后轻轻抬了起来。雪白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瘦弱的手臂,宁元书有些发愣,这……不是他的手臂。   “世子?”荣福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再次出声。   宁元书慢慢回神,转头哑声询问:“我是谁?我在哪儿?还有,你是谁?”   呵,果然逃不了这种经典发问。   荣福有些着急,“世子,您这是病糊涂了吗?我是您的随从荣福,您是宁王府的世子宁元书啊。”   宁王府世子宁元书……   “咳咳……”宁元书闷咳几声,满脸震惊,然后不顾荣福的阻止挣扎着坐起身。   “世子,您身子不好,还是躺下吧。”荣福看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虚掩着口鼻侧身咳嗽,连忙上前熟练地帮他捶背。   “把镜子给我拿过来。”宁元书抬手指向柜子上的铜镜。   荣福见他着急,匆匆塞了一个软枕在他身后就连忙把镜子替他拿过来了。   宁元书看着镜子里的人好像见了鬼一般,瞳孔放大,额角突突直跳,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一句,“卧槽……”   铜镜自然比不上现代的玻璃镜子,照出的影子有些模糊,但也不难看出镜子里的人容貌昳丽,眉眼清俊,即使此时正眉头紧蹙,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宁元书再次抬起右手手臂端详,在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个浅色的月牙形伤口,而他本人是没有的。   他重重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疼。   荣福等在一旁不敢惊扰他,只是忍不住望了望身后,暗叹王爷他们怎么还没来,世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宁元书思索半晌,很快接受了自己死后穿越的事实。   他穿进了一本之前看过,不,是之前听过的小说里。   …………   宁元书是个孤儿,靠着读书一路拼杀,最后进了全球500强工作。当所有人都觉得他苦尽甘来的时候,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高位截瘫,除了头能动,其他地方都没了知觉。   他用一年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选择了一所便宜的疗养院度过余生,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听小说。   而《暴君》就是他死前听过的最后一本小说。   此书主要讲述了大元王朝庆安十一年,东宫失火,年仅八岁的太子楼炎在大火中失踪,十年后改头换面重回京城,夺回皇位,征战四方的血腥故事。   如果要宁元书形容主角楼炎,他只能说是个疯子,暴虐无道,喜怒无常。   因为全书太过残暴而且没有逻辑,宁元书只倍速听了前面部分,最后直接跳到结局,对全文的记忆只有后期的杀杀杀!   他一度怀疑作者有报社心理。   但他要早知道自己会穿书,肯定会一字不漏全文背诵,现在真是悔之晚矣。   但好在宁元书还记得有关原身的情节,这还得益于此人和他同名。   宁王府的宁元书只是个炮灰,可是这个炮灰却是踩灭男主人性,导致他彻底黑化的罪魁祸首。   他给男主下药,然后强占男主,在这个过程里让男主受尽折磨和凌辱,最后自己反而死于马上风。   他死后,宁家当然不会放过男主,为了避免丑事泄露出去,直接对男主动了私刑,然后直接丢到乱葬岗。   宁王府的结局宁元书跳过了没听到,想来绝不会善终,但是原身的结局宁元书却知道,因为在最终章作者还把它放到了男主的回忆里,可见男主有多恨他,恨到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夜夜鞭打,最后还把他的白骨喂了野狗。   宁元书倒抽一口冷气,这样的结局可不是他想要的。   “荣福,你可听过贺十安?”宁元书抬头望向他的小厮。   贺十安是男主的化名,宁元书没有拐弯抹角,他需要知道最关键的信息。   荣福惊呆在原地,结结巴巴道:“世子,贺十安……他,他……”   宁元书急了,一把拉住小厮的手追问:“咳……咳咳……贺十安怎么了?”   “贺十安已经被扔进乱葬岗了啊。”荣福说完就见自家世子脸色惨白,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半晌,宁元书才颓唐地放下手,低头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颤抖,“是死局啊。” 第2章 一见钟情   宁元书还没完全整理好心情,房间里就围满了人。应该是刚刚去禀告的侍女终于把人请来了。   除了宁王府的大大小小,一并过来的还有一位太医院的院判。   王院判捋着胡须,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世子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急忙追问:“王院判这是何意?我家九儿……”   九儿是原身乳名。   “老夫人莫急,从脉象上看世子此次危机已过,既然人已经苏醒,那就是没事了。”王院判啧啧称奇,“真是怪事,半个时辰前,老夫和许公都曾为世子诊脉,当时世子的确已经没有生机,没想到还能活过来,世子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老夫人听罢一愣,再次追问:“那我家九儿的病……”   王院判叹了口气,不敢妄言,只能斟酌道:“世子体弱还需好生将养,万不可再发生今日之事,只要好生养着,以后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   “是,是……一切都听王院判的。”老夫人挥开扶住她的丫头,来到宁元书床前,侧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宁元书的手,“九儿,刚刚王院判的话你可曾听到,以后万不可这般胡闹。”   宁元书低下头,声音轻缓,“听见了。”   “老夫人,世子刚醒过来,还需好生静养。”王院判此时又道。   “是,是,看我一着急连这么紧要的事都忘了,幸得王院判提醒。”老夫人拍了拍宁元书的手,“九儿好生歇息,祖母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轻抬手臂,一旁的大丫头急忙上前扶住。   此时有人说道:“荣福呢?”   宁元书抬头朝着声音看去,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右眼角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就是原身的父亲,大元的异姓王爷宁坚。   “王爷,小的在。”荣福连忙应声,屋子里的人都是主子,一来就把他挤到了最外面,现在听到王爷叫他,才得了机会进来。   王爷看他一眼,冷冷吩咐:“世子身子弱,你要好生照应着,不能再出半点差池。”   荣福道:“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世子的。”   接下来又是各方人士上来问候,宁元书暂时分不清,就只能不冷不热的应着。   好在大家也没起疑,只当他刚刚死里逃生,精神还没恢复,而且他平日也是这么个性子,不爱搭理人,做事只凭自己高兴。   众人陆续散去,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   宁元书坐在床上沉默不语,努力回想着书里的情节。   因为原身只是炮灰,满打满算也只出现了两三章,有关他的描写并不多。宁王府也是作为背景板出现的,因为原身做的孽,他们最后肯定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男主不会让他们好活。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他想活着。   宁元书想活着。   前一世他只活了二十八年,最后更是死状凄惨,这一世是老天爷可怜他的,他必须抓紧。   听刚刚王院判的话,原身的身体可能大有问题,不是单纯的体弱,不然不会用上还有一线生机这种词。   那就是说即使没有发生他和男主这件事,原身也活不久了。   荣福站在一旁忐忑不安,自从王爷他们离开后,世子就一直不言不语,眉头时皱时松,像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想不通。   他本想提醒世子注意休息,哪知宁元书先他一步道:“荣福,备车,我要出城。”   宁元书决定先不管自己身体的问题,反正就算会死也绝不会是现在,但是男主他却不能不管。   未来的大元之主,虽然大错已铸,但他还是想试着挽救,实在不行再另想其他办法。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男主作对。   …………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荣福一边驾车一边对着马车里的人再次劝道:“世子,已经快要子时了,城门早就已经关了,我们要不明日一早再出城?”   半个时辰前,世子突然吩咐他备车,他就已经劝过,可惜世子执意要出门,而且除了他,谁也不让惊动。   “咳咳……荣福,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荣福不知道世子怎么会如此问,但还是答道:“世子当然对小的恩重如山。”   “那就好,记住你说的话,待会儿不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就行。”   “……是。”   按照书里所写,荣福一直忠心于原身,更是在死前留下一句:“世子不仅是世子,更是我的恩人。”所以宁元书信任他,也算他现在唯一可用之人。   马车有些颠簸,宁元书头昏脑胀,心口发紧,从车窗漏进来一阵寒风,呛得他咳嗽不断。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荣福在车门外说道:“世子,到城门口了。”   守城的士兵此时上来盘问:“什么人?”   荣福跳下马车,悄悄塞了一锭银子给守卫,“我家公子有点急事想出城,您看可否行个方便?”   守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眼马车,说道:“走吧。”   荣福憨笑道:“多谢官爷。”   城门打开,马车飞驰而去。   刚一出城,马车里就传来声音:“荣福,去乱葬岗。”   “什么?”荣福懵了,“世子,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找贺十安。”   宁元书心内焦急,他不怕男主死了,他只怕男主已经离开了乱葬岗,那他接下来的路就更难走了。   “世子,贺十安都已经死了……”   “他还没死,荣福,别废话,加快速度!”宁元书冷斥一声。   荣福手一抖,马鞭一挥,马车快速朝着乱葬岗跑去。   …………   贺十安整个人陷在土坑里,无数的尸骨拥挤在一起,虽然天寒地冻,仍阻止不了尸体发烂发臭。   他呼吸急促,仅有的神智让他死死扒住土坑边沿,身子在剧烈的颤抖。   深夜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花呼啸而来,鲜血浸透了衣裳,贺十安拼尽全力往上爬着。   他必须活下去。   他怎么能够死在这种地方?   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贺十安觉得好累,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有,他想睡了。   “贺十安,贺十安,醒醒!”   “贺十安,你快醒醒!”   谁?是谁在叫他?   贺十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裹着一身极品雪貂做的衣服,乌黑的发丝散在胸前,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鲜红,容貌旖丽。   等看清来人是谁,他惨白的脸上露出森寒的杀气,“世子这是……来看我死没有?”   宁元书浑身一激灵,哽咽道:“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你死?我对你一见钟情,你要死了,让我怎么活?” 第3章 你是谁   宁元书红了眼角,泪如雨下,“贺十安……你受苦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下此死手。”   贺十安浑身鲜血淋漓,宁元书看见后心里直喊完了完了,但嘴上却不停,一句接一句的告白脱口而出,感情真挚。   “……我从鬼门关回来后才得知他们……他们……”宁元书声音哽咽,逐渐模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他只觉周身寒气微微一滞,明白这是贺十安有了动摇,连忙抓紧时机,继续说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贺十安神情微愣,手中的毒针慢慢放下,眼神晦暗不明。   呵呵,有意思。   不过宁元书说他刚从鬼门关逃出来他是相信的,因为当初从床上醒来时,此人就已经没了生机。他被人拉出去时还看到了从宫里慌慌张张赶来的太医。   但是想到宁元书设计让他吃了催情药,还和自己……他又压低了眉眼,嘴角微翘。   胆敢觊觎他的身体,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现在,他却可以利用对方先离开这里。   至于宁元书说的真心,贺十安却觉得荒谬可笑。   宁元书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算是勉强过了这一关,至少男主不会拒绝他现在的帮助。   他唤来荣福,两人一起把贺十安搬上马车。   荣福坐在车前,转身询问:“世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回莲心小筑。”   荣福得了命令,一甩马鞭,马车就拉着他们匆匆往城里赶去。   马车里点着灯,宁元书得以看得更清楚,贺十安身上连块好肉都找不到,被打烂的血肉和破烂的布料粘黏在一起,随着马车的颠簸,时不时还有血渗出来。   “荣福,稳当些。”   “是,世子。”   宁元书把车上备着的大氅披到他身上,其实车上烧着炭炉,温度并不低,可是贺十安伤得太重,现在状态实在不好。   宁王府的人是铁着心要他的命,那一顿杖刑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更何况还被扔到乱葬岗。   郊外路不好走,马车时不时会绊倒石头,宁元书不得不小心翼翼把人护到怀里。离得近了,才听见贺十安嘴里时不时在呢喃,宁元书低头问道:“贺十安,你在说什么?”   “母后……母后……”   好不容易听清他的话,宁元书突然有些心软,罢了,他现在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孩子,还不是书里那个暴君。   …………   “世子,到了。”   他们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回了宁王府。   莲心小筑是宁元书在宁王府的住所,位置在王府最里面,环境清幽,适宜养病。但如果要出去却必须穿过整个王府,非常不方便,所以原身特意在围墙上开了小门,方便他进出。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今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贺十安搬回床上,刚放下,宁元书就吩咐荣福出去找大夫。   “记住,必须到城里找个不相熟的过来,也别让人发现。”   眼见着荣福快要离开,宁元书又把人叫住,问道:“我这院里还有没有你信任的丫头小厮?”   荣福说:“有,一个张嬷嬷,是世子乳娘,还有一个小丫头,名唤梅枝,也靠得住。”   宁元书略一思索就想起了梅枝是谁,点点头,说道:“你出去之前,帮我告诉梅枝,让她烧锅热水,等会儿应该用得到。”   “是。”   荣福没有多问,急忙出了门。   在马车上,世子告诉他,这宁王府有人要害他,他们以后做事必须小心谨慎。荣福不够聪明,但他忠心耿耿,只要是宁元书吩咐的,他都会听。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宁元书和贺十安两人。   宁元书瞧见身后的雕花大床,突然意识到他以为的春梦是真实发生的,让他欲生欲死的男人此时正躺在那里。而他身后的不适也在提醒他,他们当时有多疯狂。   妈的,贺十安是吃了药,他可是什么也没吃啊。   原身应该是因为身体原因,在事情发生前就死了。而他却误以为这是烧死后的福利,享受的心安理得。   宁元书有些无语,却又忍不住想上前细看一番,和他滚了一夜床单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把蜡烛放到床前,宁元书被吓了一跳。   贺十安头发散乱,脸颊通红,双唇紧闭,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明明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宁元书把手贴上他的额头,瞳孔紧缩,半晌又把手收回来。   烫……   这是发烧了,也难怪,这么重的伤不发烧才怪。   怎么办?大夫怎么还没来?   再烧下去不会烧成傻子吧?   “世子,水烧好了。”   突然门外传来人声。   是梅枝。   宁元书急忙说道:“梅枝,你帮我准备两块帕子,再打一盆热水放在门口,然后去小门边看看荣福回来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好在小丫头机灵,什么也没问。   不多时,就敲门告知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宁元书开门把热水端进来,用两块帕子轮流帮男主物理降温。要是在现代,这无非就是一瓶消炎水外加一颗退烧药的事,但在古代,却随时可以要人命。   男主已经烧糊涂了,嘴唇干裂,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宁元书强行灌了半杯温水,又伸手拍拍他的脸,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贺十安……贺十安……”   宁元书见他毫无反应,心下骇然,暗想该不会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故事发展,男主要被他害死了吧。   应该不会,一本书的建立就是围绕主角展开的,如果主角都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也会崩塌。   想了想,他又再次轻轻唤道:“楼炎,楼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贺十安果然有了反应,睫毛轻颤,眼皮下的眼球也开始滚动。   谁?是谁在叫我?   贺十安烧得眼睛生疼,唇干舌燥,浑身疼痛难忍,好想死,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可是,他不甘心。   他还没有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他,还没有见到母后!   有人捏住了他的下颚,温热的水缓缓流进喉咙,缓解了他的燥热难耐。   宁元书替他擦掉唇边的水渍,轻声道:“楼炎,你可要撑住。”   贺十安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衣角,一时无法睁眼,只能低声呢喃:“你是谁?” 第4章 宁王府   宁元书浑身一僵,想一点一点拉出自己的衣角,装作没听见,但是贺十安手指发紧,根本不愿意松开。   宁元书一时哑然,最后眼珠一转,壮着胆子轻声唤道:“贺十安,你说什么?你醒了吗?”   贺十安自然无法回应他,整个人又再次陷入昏迷,但好在此时荣福带着大夫回来了。   “世子,这是城西回春铺子的李大夫。”   宁元书看见大夫终于来了,连忙把人拉到床前,“李大夫,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世子莫急,老夫这就为他诊治。”李大夫许是赶得急,年龄又大,这大冷的天竟然出了满身的汗。   他坐在床沿先是替贺十安把了脉,又皱着眉头掀开被子看了伤口,然后摇摇头,起身道:“世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宁元书问道:“什么意思?”   大夫抬手擦拭鬓角的汗液,回道:“此人已经没救,怕是熬不过去了。”   宁元书难以置信,看了贺十安半晌,一咬牙说:“再找人来不及了。李大夫,你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数了。”   大夫叹了口气,这小世子的名声他是早有耳闻的,知道今日他要就这么走了,世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得走到桌边拿笔开方。   宁元书见他愿意医治也放下心来,他虽然心里笃定男主不会死,但也害怕会因为自己的介入改变故事结局。   李大夫写好方子递给跟来的药童,让他马上去抓药煎药,这边又吩咐荣福取来白酒一点一点濡湿贺十安身上已经粘黏的伤口,以便脱下衣物方便上药。   这个过程过于血腥,而且白酒碰到伤口,钻心的疼痛常人又如何能忍。   可是必须如此,不然衣物和伤口根本分不开,而白酒在古代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消毒方式了,不然伤口感染发炎,在没有消炎药的古代更是致命。   “世子,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荣福见自家主子侧头不敢直视,就开口劝道。   宁元书摇摇头,说:“不用,我怕他中途疼醒再弄伤自己。你专心配合李大夫就好。”   这种事自然也不好让梅枝帮忙,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哪能做这种事。宁元书让她去自己私库取了上好的人参煮人参汤,这东西吊命最是有用。   “唔……”   随着取下的衣物越来越多,露在外面的伤口也越发明显,在白酒的刺激下,贺十安脸色惨白,口中溢出呻吟,手指在被褥上乱抓。   宁元书一把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快好了,放轻松。”   “好了就不疼了,再忍忍,很快……”   “贺十安……快好了。”   贺十安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慢慢陷进他的手臂,宁元书疼得浑身发颤也没丢开他。   一个时辰后,伤口总算处理完毕,李大夫起身时一个踉跄,宁元书急忙抬手扶住,问道:“李大夫你怎么样?”   李大夫站直身子,说:“无事,老夫年纪大了,休息片刻就好。”   宁元书说:“那他呢?”   李大夫回:“如果熬过十二个时辰那就还有救。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世子的伤药也是宫中御用之物,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现在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宁元书吩咐荣福把大夫悄悄送了出去。   片刻后梅枝端来熬好的汤药,宁元书谨遵医嘱准备喂完汤药后再喂人参汤。   哪知出师不利,男主根本就不张嘴。   贺十安安静躺在床上,像一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病美人,但宁元书现在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用力掐住男主腮帮子,硬是撬开了男主的嘴,吩咐梅枝趁机把药灌了进去。   一番折腾总算喂完了汤药,只是还剩一碗人参汤,他实在有心无力了。   松懈下来后宁元书一阵剧烈咳嗽,久久不停,吓得梅枝连忙上前替他抚背,“世子!”   宁元书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望着旁边的人参汤,又看了一眼昏睡的贺十安,叹息一声,“这汤还是我先喝吧,不然我怕我会比你先走。”   “梅枝,帮我把窗沿下的软榻铺好,我想休息。”   “世子,隔壁有客房……”   宁元书打断梅枝的话,“不用,等会儿昨晚赶出去的下人也快回来了,你帮我拦住,别让他们进来,就说我需要静养,暂时谁也不见。”   软塌虽然睡着没有床舒服,但他必须呆在自己房里,他暂时还不能让人发现贺十安。   他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其实之前在马车上他已经旁敲侧击从荣福那里得到不少信息,也弄清了这两日发生的荒唐事。   原身喜好男风,半个月前在街上偶遇刚回京城的男主,一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假称看中男主的学识,想邀他进府当伴读然后陪自己去太学读书。   太学作为大元的最高学府,能到里面读书,是普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所以原身笃定男主不会拒绝。   而男主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他想通过太学接近各大世家,他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男主进府后,原身整日骚扰他,他为了达到目的一直忍耐,只是没想到堂堂王府世子会对他用下春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宁元书哀叹一声,他穿过来的太不是时候。   另外,有关宁王府的信息也很少。   他只知道宁王府的掌权人宁坚是他父亲,以前的镇国大将军,屡建奇功,荣宠盛极一时,但静北王之乱后,当今圣上突然收回他的兵权封了他一个异姓王。名头好听,但已无实权。宁元书倒是能理解,无非是功高盖主,圣上对他有了忌惮。   除了宁坚外,宁元书的祖母还有另外一子一女,大女儿早已出嫁,不在京城,二儿子宁远山任职于礼部,还算受重视。   宁家子嗣单薄,再加上老夫人还在世,所以兄弟两人并未分家,一家人和和气气还算不错。但实际怎样,宁元书现在也不清楚,不过这种大家族,内里的勾心斗角不会少。   可最让他惊奇的却是自己的世子身份,他并不是宁坚的嫡长子,只是一个如夫人生的庶子。   按道理世子这个身份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可偏偏在他七岁那年,圣上下旨亲封他为宁王府世子,一时轰动整个京城。   这般东想西想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敲门将他惊醒。   宁元书不耐,“说。”   “世子,大公子回来了,现在正在来看你的路上。”   呵,宁家的嫡长子来了。 第5章 失忆   宁元书从软榻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了睡在床上的贺十安。   !!!   “荣福!”宁元书大声叫道。   他差点忘了自己床上还睡着一个炸弹,这要被其他人发现那还不炸了。   “世子,怎么了?”荣福在外听到他的叫声,急忙推门进来。   “你帮我回了,这几日我都不见人。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还没完全回魂,需要静养。”   荣福为难道:“大公子平日里就和世子关系不睦,这次肯定是来看世子笑话的,怕是不会轻易回去。”   宁元书头疼,但也知道荣福说得有理。   “那帮我把软塌收了,再抱一软厚被子到床上。待会儿大公子来了,先帮我拦着,能拦多久是多久。”   宁元书一边快速吩咐,一边爬上大床。他把贺十安往里推了推,然后紧贴着人睡下,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一碰上人他就发现贺十安的烧已经退了,呼吸也很平稳,看样子已无大碍,果然是男主,这样也没事。   “世子这是打算欺骗大公子吗?如果被发现……”荣福觉得此法不妥,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按照宁元书的吩咐,又往床上加了一床被子。   宁元书自然也知道这种把戏很容易被拆穿,但时间紧急他只能这样。   要知道贺十安可是把他睡了的人,而且他还差点死在床上,这事要是传出去宁王府就是有十张脸面也不够丢。所以贺十安对宁王府来说就是一个必须除掉的污点,不能留。   宁元书把男主整个埋进被子里,又吩咐荣福把床帐放了下来,只是这边将将收拾好,就听到外面下人行礼问候的声音。   宁元书心下一紧,示意荣福出去阻拦,哪知荣福刚到门口,房门就被推开了。   门外之人正是宁王爷的嫡长子宁清兮。   宁清兮比宁元书大一岁,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嫡子,母亲是侯府嫡次女,在宁王府本应拥有无可动摇的地位,可是因为宁元书亲封的世子身份,导致他在王府的处境反而微妙起来。   荣福急忙到人跟前行礼,然后说道:“大公子,世子这会儿正在休息,要不明日您再来?”   宁清兮满脸不耐,骂道:“好你个狗奴才还不滚开!本公子关心关心自己弟弟还要你来阻拦!”   他旁边的小厮立马上前推开荣福,对着宁清兮嘿嘿一笑,讨好道:“公子,您别动怒,他就一个下人,哪能知道您和世子的兄弟情深。”   宁清兮这才顺了气继续往屋里走去。   宁元书因为常年吃药的缘故,屋子里也有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儿,宁清兮嫌弃地皱皱鼻子。昨日得知他这个弟弟死于马上风的时候,他真是痛快,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立马带着人去了欢雨楼,醉生梦死一晚上。哪知今日归家,却得知病秧子没死,诈尸了!   宁清兮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连衣服都没换,就带着人过来了。他倒要看看这病秧子是怎么个诈尸法!   宁元书察觉到人越靠越近,身子逐渐僵硬,手指不得不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不能再让人靠近了。他摸了摸身边的贺十安,然后一手撑住床慢慢起身,一只脚微微拱起,挡住里面的男主,另一只手缓缓掀开床帐的一角。   “咳咳……怎么这么吵?不知道本世子在休息吗!”宁元书皱眉。   然后瞟了一眼,装作才看见宁清兮一般,恍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啊。”   “咳咳,荣福,大公子来了也不知道端把椅子过来,大哥定然是想和我好好亲近亲近的。”   “不用。”宁清兮连忙拒绝,说实在的他现在心里还有些打鼓,毕竟是死过的人,谁知道身上干不干净。   宁元书瞧他脸色,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随即又道:“也是,坐椅子多生分,大哥肯定是想坐在床沿和我好好说话。”   宁清兮掩住嘴角假咳两声,眼睛看向别处,吞吞吐吐道:“大哥一声酒气就不过去了……我,我就在这儿和二弟说几句。”   宁元书唇角微勾,眼眸暗沉,道:“那弟弟就不勉强大哥了。况且要是把病气过给哥哥,那弟弟可就罪过大了。”   宁清兮见他不再让自己过去,也渐渐放松下来,慢慢记起自己来的目的,转而语重心长道:“二弟昨日也太荒唐了,你要真喜欢男人倒也没什么,但我们宁王府堂堂世子怎可屈居人下……你都不知府里这些下人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你……”   “说我什么?”宁元书好奇,他当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他就想逗逗这位大公子。   “说你自甘下贱,是个天生喜欢被男人睡得兔儿爷!”   宁元书点点头,“他们说得对。”   “……”宁清兮瞪大眼睛,“你,你……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的人!”   宁元书噗嗤一声笑了,“大哥放心,我反正也活不久了,不会让人……”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大腿根有人按了上去。   “……大哥要是无事,我想休息了。”   宁清兮看了眼床上,回道:“那行,既然如此,二弟就好生休息,大哥也不打扰你了。”   宁元书赶紧放下帐子,吩咐:“荣福,送客。”   等人一走,他就掀开了被子,和男主来了个四目相对。   …………   尴尬,极度尴尬。   贺十安头发散乱,乌黑的眼睛里布满雾气,因为长时间待在被子里有些缺氧,所以脸颊红红的。宁元书不敢和他对视,视线渐渐下移,又看到了干燥的嘴唇,突然想到就是这人曾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想得久了胸前莫名有些发痒,耳根也慢慢沁出红晕。   “你……”   “我怎么会在世子床上?”   宁元书眨眨眼,疑惑道:“你……”   贺十安挣扎着从床上下去,揉揉眉心,“我记得昨日世子邀我喝酒,后来发生了什么就记不清了。想来是世子的酒太厉害,我们都喝醉了。”   说完又躬身道:“还望世子莫怪。”   宁元书呵呵一笑,看着对方睁眼说瞎话,现在的情况就是他知道他在说谎,他也知道他知道他在说谎!   牛逼!   “世子!大事不好了!”   荣福惊慌失措地大叫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诡异谈话。 第6章 变脸   “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宁元书抬头问道。   “大公子突然带着一群人往我们院里来了!”荣福气喘吁吁,也没废话直接说了重点。   “他有病吧?他不是刚才离开吗?”宁元书不解。   荣福赶紧把他得知的消息说了出来。原来他刚刚把宁清兮送出莲心小筑,就打算顺道去库房领点木炭,最近天寒,宁元书怕冷,木炭用得快。哪知回来途中遇到梅枝,这丫头慌慌张张的和他撞了个满怀。一问才知,梅枝刚刚在小树林偷偷听到大公子要带人来莲心小筑抓人,说是世子院儿里有外人。他怕世子吃亏,赶忙让梅枝去找老夫人,自己则急匆匆回来报信。   宁元书和贺十安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刚刚让宁清兮发现了什么。   几人还没来得及再说其他,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宁元书哼笑一声,转身对贺十安说道:“你就呆在我屋里,哪儿也别去。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贺十安死死盯住宁元书,对方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有些困惑,因为宁元书说得每句话都带着真情实意。他是真的在担心他,也是真的想要保护他。   为什么?   可宁元书现在自然却没心情去猜测他的心思,他唯一担心的是不能让男主这么被发现了,不然男主死不了,自己却是必死局了。   “荣福,我们出门会会客。”   宁元书带着荣福刚出房门,就和宁清兮一群人碰了个正着。   来的人还不少,打头的竟然是他父亲宁王爷。   宁坚一眼就看到自己小儿子被小厮扶着站在院中,裹着一件银色狐裘,一圈绒毛衬得一张脸更加精致小巧,虽有病容,仍然难掩其绝色姿容,和他已逝的母亲也越发相像。   “父亲和大哥这是?”宁元书似是不知他们要来,惊讶道。   宁坚还未开口,一旁的宁清兮已经抢先说道:“二弟,我和父亲是来你院里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宁元书不解。   宁清兮站在宁王爷身旁,一脸痛心道:“二弟……大家都是男人,我也懂,虽然你喜欢的是男人,但也……但也应该有所节制,不然要是再发生昨日那种事,这可就……”   宁元书掩唇咳嗽,半晌才道:“我实在不懂,大哥这是何意?”   宁清兮看了眼宁王爷,眼神凝重,说道:“二弟,你也别怪大哥多管闲事。你就老实说,刚刚你床上是不是有其他人?”   “九儿,你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宁王爷沉声问道。   宁元书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侍卫,视线转到宁王爷身上,“父亲不是已经信了大哥的话吗?连搜院子的人都带来了,又何必再问我呢。”   宁王爷呼吸一顿,气急道:“你昨天做出那种丑事,为父不得不怀疑。”   “就是因为昨日儿子才从鬼门关闯回来,才更不可能如此不知廉耻,私藏男人!”   “宁元书!休要胡说!”宁王爷脸色巨变,厉声斥责。   宁元书站得久了身子有些乏,暗地里悄悄挪了脚,把大半重量放到了荣福身上,荣福察觉到后,连忙站直身体,抬头挺胸,把自己主子扶得稳稳的。   “父亲又何必生气。刚刚大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宁元书有些失望,昨晚他还以为这个家里,原身的父亲应该是对他不错的,毕竟发生昨天那种事,宁王爷也没有责怪他,虽然也没有多亲近。   但今日看来,这个家里估计只有那位老夫人对原身还有几分真心。   而且他不知道原身的性格,所以这一天以来的行事全凭自己心意,完全没有想过要隐瞒,结果到现在除了荣福提出过疑问,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这点倒是宁元书误会王爷了,原身本身就不爱和家里人接触,再加上穿越这种事太离奇,宁坚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   “父亲,九儿真的……咳咳……真的没有藏人。九儿从昨晚开始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哪儿也没去,能从哪里找人进来?”宁元书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解释。   宁元书见宁坚表情有所缓和,继续再接再厉,苦笑道:“再说我这半条腿都已经进了棺材的人哪儿还敢乱来?九儿还想多陪父亲几年。”   宁清兮一见情况不对,立马站了出来,问道:“二弟这是说大哥冤枉你了?”   见宁元书没有理他,他又转向宁王爷,说:“父亲,我平时和二弟关系虽然不亲,但也绝对做不出这种毁他名声的事。我是真的出于兄长的关心。”   宁元书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人真是不要脸,如果不是他闹这一出,何来毁名声一说。   “二弟,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干脆让我们进去找一找,反正莲心小筑也不大,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如果真是大哥看错了,大哥给你赔礼道歉。这样,父亲也能安心。”   屁,说是为了他好,实则确是步步紧逼。他可不能让步,贺十安还在他房里呢。   正胶着,梅枝带着老夫人和王妃何氏也赶了过来。   老夫人见一堆人围着宁元书,急得直用拐杖敲打地砖。   “这是要干什么?九儿体弱哪儿能一直呆在院中。”   宁王爷赶忙上前扶住她,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还不知道我的九儿要受多少委屈。”说着就推开宁坚,几步上前拉住宁元书的手,说道:“这手也太冰了。”又转身吩咐道:“梅枝,去把世子的手炉拿来。”   “祖母……”撑腰的人来了,宁元书赶紧逼红了眼睛,可怜兮兮地叫人。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转头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个当父亲的这么兴师动众?”   “祖母,这事儿我清楚,我来说。”宁清兮挤到老夫人身前,挽住她的手,“其实是我之前来看望二弟的时候,发现他床上有其他男人,为了二弟的身体着想,才去找了父亲,想把人找出来。”   老夫人膝下子孙单薄,大房就这两个独苗,平日里都很喜欢,所以宁清兮根本不怕她。   “九儿,可有此事?”   宁元书摇摇头,“祖母,我没有。我昨晚才答应了你再也不胡闹了,祖母信我。”   宁清兮看着他侧过脸颊偷偷掉泪,气得语无伦次,骂道:“宁元书,你他妈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第7章 他是什么人   宁元书暗想你还是太嫩了,经历过职场打压的,谁还不会点绿茶手段?   老夫人果然很吃这一套,立马对着宁坚怒目而视,“还不带着人走!”   “母亲……我也是为了他好。”   “祖母,你可别忘了舒家。”宁清兮作势看了身后的下人一眼,又把老夫人拉到一边低语,“二弟现在身份特殊,昨天的事我们事先不知道就算了,但如果今日再不好好处理,以后若传到舒家耳朵里,恐怕对舒家不好交代,也有损我们宁家清誉。”   老夫人本来已经下了决心,现在听他如此一说又有些犹豫。   宁元书只听到一个舒家,可他记忆中完全没有相关记忆,也不知道是作者没写,还是他没听到,现在只能悄悄问荣福。   “舒家就是当朝礼部侍郎家,和世子有婚约啊,世子难道不记得了?”荣福震惊。   宁元书只得糊弄道:“可能是昨天醒来后三魂七魄还没归位,记忆就有些受损,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记起。”   “世子,这可是大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王爷?听说有些大师可以招魂。”荣福提议。   “呵呵,不用。”宁元书暗忖,要是一不小心把原身招回来了那就麻烦了。   “九儿啊。”   “祖母。”听到老夫人唤他,宁元书连忙应道。   “九儿,既然你父亲和大哥也是一片好心,那就让他们进去看看吧。这样祖母也好放心。”   这怎么行!   宁元书立马上前一步,拦在众人前,“父亲,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宁坚沉声道:“如果今日真的冤枉了你,父亲亲自给你赔罪。”   “来人,把世子看好。”   一声令下,几个护卫赶来把宁元书拉开。   “父亲!”宁元书声嘶力竭地阻拦,但他越是如此,宁坚越是觉得他心中有鬼。   他这个儿子一向爱逛风月场所,以前怜他自幼丧母,身子也不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两日实在是闹得不像话,人都已经带回府里了,再不管教恐会惹出大乱子。   宁清兮见父亲已经同意,立马让下人去搜院子,而自己却扶着老夫人进了宁元书的房间,宁坚夫妇也紧随其后。   完了完了……   宁元书的房间根本没办法藏人,他和荣福一出门就被堵在门口,他肯定贺十安还在他房里。   靠,天要亡他!   荣福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屋里走去,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能有奇迹。   刚到门口就听到何氏尖锐的叫声,“王爷,这……这……”随即又传来一声暗哑低沉的声音。   “贺十安拜见宁王爷。”   追魂夺命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吧,宁元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世子,你没事吧?”   宁元书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要不是荣福,他可能真的摔倒了。   宁坚见他迟迟不进来,大声怒斥:“逆子!还不进来!”   宁元书紧抿双唇,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贺十安挺直背脊跪在地上,头发已经用发带绑好,也没有衣衫不整,只是因为伤势未好,看起来孱弱无力。   视线缓缓转向屋里其他几人,老夫人一脸担心,宁王爷则怒其不争,宁清兮幸灾乐祸,至于何氏,低垂着视线,估计也在暗暗高兴。   真是人间百态。   宁元书丢开荣福的手,缓步朝几人走去。   怎么办?   现在爆出男主的身份风险太大了,在没有查清当年的事情之前,男主一旦露面,处处都是危机。   而且在所有人心里男主已经被烧死了,现在突然出现,谁能相信。况且那场大火烧毁了男主的容貌,救他出去的人还替他换了一张脸。   就是因为这样,原书中男主一开始才会蛰伏在京中,将近一年后才找到机会公布自己的身份,成功认祖归宗。   妈的!   心思转过几转,宁元书还是来到屋子中央。   “还不跪下!”宁王爷一声怒吼,宁元书被吓得一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巨大的撞击让宁元书瞬间红了双眼,眼泪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   贺十安低垂着头,两侧的发丝滑落垂在眼前,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他饶有兴致地小心打量着跪在他身边的宁元书。   他会怎么做呢?   “九儿啊,你……”老夫人受了刺激,险些站不稳,何氏和大丫头连忙扶着她在床边坐下。   宁坚让荣福出去守住房门,又坐到老夫人身边,才继续说道:“宁元书,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宁王爷怎么会这么问?   是了,这半个月,贺十安其实是没有住在莲心小筑的。原身诓骗他让他当伴读,但其实原身因为身体原因,长这么大根本没有认真读过几天书,太学他会去,但一月也去不了几天。   所以他根本用不上伴读,男主刚回京对他不了解,才会误信他。   可是府里的人却是清楚的,所以原身根本不敢把人带到他父亲面前,也不敢把人留在府里住。   而昨天原身会这么着急给男主下药,也是因为男主有了怀疑,向他请辞,他才会对男主用了从风月场里买回来的春药。   这段时间,男主每日都是从小门进出,原身怕有人说漏嘴,白天也不让人打扰,所以知道贺十安的只有莲心小筑的人,但昨天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些人怕惹祸上身也不会多嘴。   至于昨天,宁元书估计宁王爷他们根本来不及关注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原身身上。   而事情一发生,男主就被拉下去行刑,当时天色晚,行刑的人也不会细看一个将死之人。   最最关键的是,昨天那人在他们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现在的贺十安是一个他们初次见面的人!   他被自己之前的思维误导了,他以为宁王爷他们会认出男主就是昨天的那个男人,那这事就难办了。   可现在嘛……   宁元书抬起头,一滴泪从眼中掉下,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滑落,这几年听过的所有狗血故事在心里一一浮现,他声音微微哽咽,情绪恰到好处,“其实这要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   “贺十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第8章 胡说八道   宁元书声情并茂的描述了他和贺十安的相知相遇,故事跌宕起伏,情节扣人心弦,屋里几人鸦雀无声,听得聚精会神。   他这几年躺在病床上,听了这么多或狗血或悬疑的故事,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总之,就是贺十安拔刀相助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那晚很有可能就惨死街头,现在连头七都过了,哪还有机会承欢膝下。”宁元书跪的累了,偷偷捏了捏大腿,然后趁机变成跪坐,减轻腿部的负担。   宁清兮疑惑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未听二弟提起过?”   宁元书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对宁清兮眨眨眼,“我是去喝花酒回来的路上遇到抢劫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怎么好意思惊动家里人,再者因为贺兄,我也并未受伤,自然更没说的必要了。”   宁元书心道,继续问啊,我还可以继续编。   “那他今日怎么会在你的房里?”宁坚可没这么容易信他。   宁元书继续说道:“今日一早荣福出门替我买陈记点心的时候在王府后巷发现了受伤的贺兄。荣福自然认得他,立马回来向我禀告。父亲从小就教导九儿要知恩图报,现在恩人有难,我又怎能见死不救,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人救了回来。接下来,父亲都知道了。”   宁坚狐疑地看向贺十安,此人除了一开始的问好,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问荣福。”宁元书转身望向身后不远处跪着的荣福,宁坚他们的视线果然被吸引过去。   荣福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没想到自家世子这么能编,但他明白此时不能说错话,因而哆哆嗦嗦道:“世子说的都是真的。”   宁元书满意地转过头。   “那你刚开始怎么遮遮掩掩,而且还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宁清兮昂着头,一副仿佛自己曾经抓奸在床的倨傲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遮遮掩掩是为了防着某些人乱说话,我的名声可以不顾,可救命恩人的名声却不能有污。”宁元书特意强调某些人,宁清兮哪还有听不懂的,正要反驳,就见自己母亲冲着自己轻轻摇头,只得忍下这口恶气。   可宁元书却不愿意放过他,继续说道:“至于大哥说的睡在一张床上更是无稽之谈,贺兄从被救治回来后就一直呆在隔壁客房,他会出现在我房里,也不过是过来感谢我。”   “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哦……”宁元书拉长语调,“既然如此,那大哥为什么不当面提出,却要大费周章的去请父亲,还带了这么大一帮子人来。别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我真的犯了什么糊涂事,大哥这样大操大办,不说我的名声,就是整个王府的名声都怕是要毁了。”   “你……”   正吵得激烈,老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王爷就带着人回去吧。至于这位贺先生,既是九儿的救命恩人,那也就是我们宁王府的恩人,我老婆子就自作主张邀先生在王府休养。”   “母亲……”   老夫人一抬手打断了自己儿子,继续说道:“九儿,这位贺先生这段时间就住在你院儿里了,你可有意见?”   宁元书说:“但凭祖母吩咐。”   老夫人点点头,又转而问贺十安,“不知贺先生可否愿意?”   贺十安行礼,回道:“多谢老夫人仁慈,贺某感激不尽。”   “好了,我也乏了,今日这事就这么了了,都回吧。”   说罢就在丫头的搀扶之下起身离开,其余几人互看一眼,也跟着一并走了。   …………   直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宁元书才得以大口喘气。   他瘫坐在地,放松下来后才发现冷汗早就爬满了后背,“荣福,快扶我起来,我腿软。”   荣福听罢立马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而此时贺十安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发颤,冷汗淋漓,终于忍受不住颓然倒下。   “贺十安!”   宁元书大叫一声,扑了上去,这才发现贺十安的衣服上早就渗出了点点血迹,看样子是伤口裂开了。   “荣福,去找李大夫!”   “是,世子。”   随后,宁元书叫来下人帮着把贺十安扶上床。   屏退众人后,他又伸手探向贺十安的腰间,却被人死死扣住手腕,一字一句问道:“世子想做什么?”   宁元书疼得直哆嗦,马上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但贺十安明显不信,虽未说话,但盯住宁元书的视线阴翳,就像一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只等着时机给猎物致命一击。   宁元书头冒冷汗,举起另一只手发誓:“我要是对你有不轨之心,天打雷劈,立马暴毙!”   贺十安缓缓扫过他的脸,唇角微抿,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杀意。随后,又放开宁元书的手,缓缓道:“世子身份高贵,贺某出身低贱,又如何能让世子帮忙。”   在贺十安放手的瞬间,宁元书就立马起身远离了他。   果然是疯批男主,刚刚这人恐怕是真的想要他命!   “是我考虑不周,放心,我不碰你,李大夫马上就到了,到时候让他帮你换药。”   原书中男主是个直男,最后虽未立后,但后宫嫔妃也不少,现在被原身设计和男人睡了一觉,肯定对原身恨之入骨。   好死不死,他现在就是原身。   宁元书从房里退了出去,抹了把冷汗,事到如今,要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那就只能是自己是个天然零,所以昨天是男主把他睡了,而不是他把男主睡了。   要是按照原书发展,是男主被他睡了,他会死得更惨。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在这方面都会特别在意。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宁元书在檐下低声闷咳,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他抬头看向雾沉沉的天空,慢慢裹紧身上的狐裘,暗自思忖原身不知得了什么病,身子怎么这么虚。   还有他之前在乱葬岗的那通表白要怎么解释,当时他是情急,在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找不到自己跑去乱葬岗的其他理由,只能立了个深情人设。   可现在男主说他失忆了,那自己是应该配合男主还是拆穿他呢? 第9章 真诚就是必杀技   李大夫眉头紧皱,他从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他帮贺十安裹紧最后一块绷带后,终于苦口婆心道:“这位公子你重伤在身切记不能乱动,伤口频繁裂开最后吃苦受累的也是你自己。昨晚情况危急,老夫还以为你熬不过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猜想约莫是世子的伤药起了奇效,你可要好好报答世子的大恩大德。”   宁元书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他可不敢居这个功,只求男主不恨他就行,随即吩咐道:“荣福,先送李大夫到隔壁休息。”   等人退下后,他侧坐在了贺十安的床边,忧心忡忡,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睫微垂,暗黑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男主小时候天资聪颖,文武双全,三岁就被立为太子,一直到他八岁,他都是大元朝的希望,是所有人遥不可及的追求。   可是一场宫变,一场大火毁了所有。   毁容,母亲疯癫,一夜之间成为一个死人。   一个八岁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被原身强占,受尽欺辱,最后差点死在乱葬岗,这要不黑化宁元书都要叫他一声活菩萨。   可是这都是原身做的孽关自己屁事!   冤啊,太冤了……   宁元书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看向贺十安,结果和贺十安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贺十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并不完全是恨意。   或许,可能,他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毕竟真诚才是唯一的必杀技。   “贺十安……”宁元书逼红眼眶,声音颤抖,“你说你不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那你可还记得我喜欢你?”   贺十安怔愣片刻,不敢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   傻了吧,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宁元书心里得意,但面上还是一派深情,眼泪划过漂亮的脸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了,你只是不喜欢我。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了,也不会缠着你不放。我会把对你的爱放在心里,会一直默默守护着你,不求回报。”   “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毕竟你是未来的皇帝,皇帝万万岁嘛。   而此时的贺十安内心思绪万千,八岁以前他年龄小,别人对他表达喜爱之情也不会沾上情爱,而现在,他失去了所有,跌到尘埃里,却有人说对他一片真心。   而这个人还是一个名声狼藉的好色之徒。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乱葬岗上宁元书的哭诉,还有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安慰。   宁王府的世子爷身份高贵,身娇体弱,却在半夜冒着风雪到乱葬岗找他,而且昨日他还委身于自己,想到这里,贺十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接下来的计划不容有失,况且一个男人的情爱想想都让人作呕。现在他的目的还没达成,既然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呆在宁王府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至于宁元书,既然他说不会再勉强自己,那就暂时饶他一命,以后若是还敢觊觎自己的身体,定然要把他碎尸万段。   宁元书偷偷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他神色晦暗不明,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心脏突突直跳。   他希望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   “世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休息了。”贺十安没有回应他刚刚的一通表白,但宁元书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盘死棋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宁元书用手替贺十安理了理被角,然后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妈的,这明明是他的房间!   …………   宁元书怒气冲冲来到隔壁客房,刚一坐下就连续咳了好几声。   他穿到这里不过两日,这咳嗽就没停过,想到之前张院判的诊断,心里一急,喊道:“来人。”   门外的梅枝急忙应道:“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元书把人唤了进来,问道:“怎么是你守在门外?荣福呢?”   “张嬷嬷省亲回来了,知道世子昨天差点出事,带着荣福去库房领补药去了。”   原来是原身的乳娘回来了。   宁元书点点头,说道:“那你去帮我把李大夫叫过来。”   “世子可是不舒服了?”梅枝有几分紧张,“那我去叫许大夫过来。世子身子金贵,一直就是许大夫照看的。”   宁元书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荣福不在,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继续道:“我没事,你只管帮我把人叫来就行。”   “是。”   不过片刻,梅枝就把人领来了。   宁元书不想有外人在场,所以屏退了下人,只留下李大夫一人。   “李大夫,可否请您老人家为我把把脉。”   李大夫奇道:“世子这是何故?整个京城都知道你的身体一向是许公照看的,平日里有些不舒服,宫里的御医也经常出没王府。怎么今日反倒要我这个无名小卒为你诊脉了?”   “没什么,就是昨日见李大夫医术高明,就想着也让您替我瞧瞧。”宁元书笑道。   李大夫颔首,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拿出枕垫放到桌上,“世子请。”   宁元书将手腕放了上去,李大夫闭目诊脉。   一时间宁元书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仔细观察李大夫的表情,又实在看不出什么。诊完脉后,李大夫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宁元书只能把这两天的感受告诉他,至于原身之前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啊,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大夫的诊断。   李大夫沉吟片刻,“世子的病根主要是因为曾经身中剧毒,虽然后来解了毒,但也伤了肺腑。”   竟然是中毒,什么人可以给王府世子下毒?   难道是何氏?有可能,毕竟原身死了,她的儿子才有可能继承世子之位。   “那我这病还能治吗?”宁元书追问,想着既然毒解了,那他好生养着,就算身子弱些,也不至于早死吧。   哪知李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世子这病无解。世子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可以说全靠王府的灵丹妙药保着,如果生在普通人家,早就已经死了。”   宁元书好似一口气堵在胸口,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就像当日他被判定为高位截瘫,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那我还能活多久?”   “五年,最多五年。” 第10章 发烧   医生,我还能站起来吗?   几乎没有可能。   这两句话和刚刚那句最多五年轮换在宁元书脑中闪现,让他头痛欲裂。   “世子?世子?”李大夫见他神色不对,连着唤了他好几声。暗想莫不是自己说话太直接,把世子吓到了?但是宁王府世子爷活不久这事儿在京城里也不是秘密,世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啊。   “啊,我无事。”宁元书哆嗦着端过桌上的茶杯,手抖的茶水都差点洒出,直到一口温茶进入胃里人才渐渐缓和过来。   “李大夫先下去吧,这几日可能还需要麻烦您,就劳您暂住在莲心小筑,至于酬劳也不用担心,我会让荣福给您准备好。”   打发走李大夫,宁元书就爬上了床。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只想睡觉。   结果刚到傍晚,宁元书就发起了高烧。   莲心小筑一时间又忙碌起来,下人们上下奔走,请大夫的,熬药的,看顾的,井井有条,乱中有序。这也是因为原身经常生病,下人们已经有了经验。夏天还好,但每年的冬天对原身来说都特别难熬,咳嗽更是要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会减轻。   梅枝端来药汁,一勺一勺喂给宁元书,也不知道这药里加了什么,宁元书苦得脸皱成一团,只将将吃了半碗就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肯再喝。   梅枝端着剩下的半碗药,惴惴不安,“世子还是把药喝了吧。”   荣福也劝道:“不吃药烧怎么退得了。世子要是嫌苦,小的这里还有蜜饯。”   宁元书自己也清楚,如果不尽快退烧,他这破身体怕是撑不住,只能把药碗端过来,咬咬牙一口气喝了。   他刚一喝完,荣福就适时递给他一块蜜饯。   见药碗空了,梅枝总算松了口气,“我去看看许大夫到没有。”   宁元书躺回床上,虚弱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李大夫都已经替我诊断过了,说是受了风寒,现在连药都喝了,又何必再麻烦许大夫。”   梅枝却不赞成,“可是世子一向是许大夫看得,他对世子的身子最熟悉,还是要他看过才好,世子金贵,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宁元书被她一本正经的说辞逗笑了,无奈道:“好好,那你就去看看吧。”   结果人还没走出去,张嬷嬷就已经带着许大夫进门了。原身的这个乳娘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原身自小就是他带大的,因为怕她起疑,宁元书今天还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此时张嬷嬷正一脸焦急的把许大夫领进门。   许大夫诊脉时,屋子里都很安静,结果得出的结论和李大夫一样,都说是受了风寒,只要吃两贴药,退了烧就好,只不过退烧后,咳疾恐会加重。   许大夫重新开了单子,又仔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梅枝拿着药方就要去抓药熬药,被宁元书拒绝了,“既然许大夫和李大夫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那药方估计也差不多,我刚刚才喝完药,这方子就先放着吧。”   “可是……”   “是药三分毒,如果两个时辰后我还没退烧,再煎药也不迟。”宁元书打断梅枝的话,一锤定音,说完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最后留了梅枝在屋里守着,其他人都离开了。   …………   贺十安侧着头趴在床上,他虽浑身是伤,但背部伤得最严重,这样躺着让他更舒服。被子盖在半腰,也没有穿衣服,怕布料摩擦到伤口。这屋子是宁元书住的,炭火烧得很足,也不会冷。   只是有些安静。   想到之前宁元书说晚上会来看他,莫名有些烦躁,也不知那人又会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世子,你不必……”贺十安抬头,剩下半句鲠在喉间。   “贺公子,小的来给你换药了。之前李大夫交代过,贺公子的伤口必须早晚各换一次药,直到伤口结痂为止。”   贺十安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唇边带起一抹浅笑,他慢慢抬眼看向荣福,漆黑的眼眸带着浓重的雾气。   荣福浑身一滞,莫名觉得周身有些冷,可看了看屋里的炭炉,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端着伤药来到床边,一边帮贺十安换药,一边说道:“我家世子对公子真好,烧得迷迷糊糊也不忘提醒小的过来给您换药。”   贺十安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你说你家世子发烧了?”   “是啊。世子刚刚吃完药,已经歇下了。大夫说是受了寒,只要热退了就好,不过这个冬天的咳疾可能要加重了。”   说到这里,荣福就有些埋怨,“其实这次世子受寒还是为了贺公子。昨晚那么大的雪,世子一醒过来就急匆匆去乱葬岗找你,我一个正常人都冻得受不了,更何况是世子。”   贺十安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懂宁元书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因为喜欢自己?   果然,宁元书这种人就是祸害,他就算不杀他,也要早日离他远点,以免破坏自己的计划。   …………   宁元书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傍晚才渐渐退烧,人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没有清醒。下人们轮番守着,不敢有一丝懈怠,中途老夫人和宁王爷都来看过,但怕过了病气也没敢多待。   梅枝用勺子继续喂宁元书喝药,宁元书双唇紧闭,药根本喂不进去,好不容易喂进去一勺,还要吐出来大半。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梅枝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拭。   贺十安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我来吧。”贺十安从梅枝手中拿过药碗。   梅枝被他吓得立刻用手捂住胸口,惊道:“贺公子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还有,你怎么起来了?李大夫不是让你不要下床吗?”   贺十安微微一笑,“得知世子高热不退,我心急如梦,所以就过来看看。李大夫也说如果没有什么不适,我可以适当下床走动,梅枝姑娘不用担心。”   “哦。”梅枝呆呆点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贺公子讲这么长一串话。   贺十安舀起一匙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对梅枝说道:“我来喂他吧。”然后又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炭炉,“我刚刚进来时发现炭炉不知怎么熄了,你还是赶紧找人看看吧,免得世子再受凉。”   梅枝疑惑着走过去,想着炭炉怎么会熄呢,她不久前才检查过,哪知刚一走近,发现果然灭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我去找人来。”   贺十安看她慌慌张张跑出去,闻了闻手里的药碗,轻笑一声,抬手把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第11章 你是我最最喜欢的人   宁元书静静躺在床上,屋子里暖烘烘的,可他身上仍然盖着厚棉被,一张脸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宛若行将就木……   贺十安慢慢弯腰,乌黑的发丝滑落到宁元书的脸上,但他却像毫无所觉,缓缓伸手掐住宁元书的脖子。   “唔……”宁元书因为窒息发出了沉闷的喘息声,贺十安一顿,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随即又捏住宁元书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宁元书即使在昏迷中也不配合,左右晃动,嘴角溢出的唾液沾上了贺十安的手指。   贺十安蹙眉,但还是趁机喂了他一粒药丸,直到看见对方把药丸吞下,才把人放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荣福和梅枝对话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么会熄了?”   “我瞧着像是洒了水进去。”   两人边说边推门进来,就见贺十安站在床前,左手端着空药碗,右手背在身后。   梅枝看到药碗空了很惊喜,小声叫道:“哎呀,世子竟然把药都喝了。贺公子真厉害。”   贺十安淡淡道:“喂药也是有技巧的。”   “真的吗?有机会希望贺公子能够教教我,这样以后世子再生病,喂药就简单了。”   贺十安没有应承梅枝的请求,只是问道:“世子很不喜欢吃药吗?”   梅枝诺诺道:“嗯,世子总是嫌药太苦。”   她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手背上有一块疤痕就是曾经被宁元书推开的汤药烫的。   贺十安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回房休息了,就转身离去。   荣福和梅枝对视一眼,都觉得他怪怪的。   他们是少数知道贺十安和宁元书之间发生了何事的人,本来不怎么待见他,但这两日世子似乎很喜欢他,他们也就把他当贵客对待。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宁元书这一病居然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连隔壁重伤的贺十安都已经可以在院子里随意溜达了,他才勉强被大夫同意出房门。   这日难得阳光好,温度也有所上升,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换下了厚厚的夹袄,只有宁元书还披着大氅。   他让人搬了把摇椅到花园里,整个人懒洋洋躺在上面,手里拿着本杂记,时不时翻上一页。   几个丫鬟在一旁谈笑,宁元书随意听了几句,似乎是在说城东开了家时新的首饰铺子,几个丫头笑着说要攒钱去光顾。宁元书听罢笑着摇摇头,暗想果然不管是哪个年代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窗户里的贺十安。贺十安本来在房里练字,听到外面一片欢声笑语,偶尔夹杂着宁元书的只字半语,本不想理会,但当又一块墨滴到纸上时,他闭了闭眼,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打开了窗户。   宁元书和他隔窗相望,稍愣之后冲他招了招手,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十安要出来晒晒太阳吗?”   声音清脆,不复前几日的虚弱,阳光洒在他酒红的大氅上,好像整个人都是暖的。   贺十安神色冷淡,平静道:“我要练字,没有世子这般清闲。”   宁元书却像听不出他的不悦,继续说道:“练字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舒适的阳光却不是时时都有。而且春天多晒太阳,有助于补钙。”   像是怕人听不懂,他又换了种说法,“就是多晒太阳有助于长高。”   “无聊。”贺十安说完,砰的一声关上窗户。   “呃,脾气略微暴躁了。”宁元书摸摸鼻子,抬头望天。   荣福替他端来一杯参茶,看了看已经关上的窗户,不满道:“贺公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世子何时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他还甩脸子,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宁元书接过参茶打断他的抱怨,问道:“今日是不是不用再喝药了?”   心里却想着,你可少说几句吧,屋里那位主比我们谁都尊贵,咱惹不起,是祖宗,得供着。   哪知荣福听不懂他的画外音,先回了一句不用,又接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穷酸,有几分学问就不拿正眼瞧人,他是什么身份,世子又是什么身份,要不是世子你……”   “荣福!”宁元书冷下脸,斥责道:“这些话是你一个下人该说的吗?”   荣福低下头悻悻道:“世子恕罪。”   宁元书叹了口气,缓缓道:“有些话不可乱说,慎言。罢了,我也累了,收拾东西回屋吧。”   只是刚一起身,就听见贺十安屋里传出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众人急忙推门而入,就见贺十安正蹲在地上捡东西。   “怎么了?”宁元书问道。   贺十安抬头看他,平静道:“没事,只是不小心碰掉了笔架。”   宁元书见他人没事,也就没有多想,只是挥了挥手,让下人散了。自己则走过去想帮着一起收拾残局,哪知手还没碰到东西,就被贺十安握住,似笑非笑道:“世子身份金贵,这种事情还是让我这个穷酸之人来做吧。”   听他这么说宁元书就知道这人准是听到了荣福说的话。   完了完了,男主自尊心受挫了。   也是,明明是天之骄子,现在却被一个下人看不起,如果是他也受不了。   宁元书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人低着头,把玩手中的毛笔,看似漫不经心,但眉眼中却又似乎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凌厉。   “你是不是生气了?”宁元书试探着说道。   贺十安瞅他一眼,“不敢,我不过是个身份低微之人,怎配和世子生气。”   宁元书哀叹一声,暗骂荣福真是会添乱。   “你怎么会是身份低微之人。”宁元书红着脸,身子前倾,忽的握住贺十安的手,喃喃道:“你明明就是我最最喜欢的人。”   这一握让贺十安浑身一颤,身子轻晃,差点没有蹲住,幸好背后就是书案,才堪堪稳住。   “你……”   “我知道我又唐突了,但是我真的不想你看轻自己,有句老话叫莫欺少年穷,你又怎知你以后不会站得更高。”宁元书感情真挚,热泪盈眶,眼睛闪闪发亮,誓要让男主重振信心。   贺十安却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不敢和他对视,只微微挣脱出手。   他真的很不习惯有人这么直白的跟自己诉说爱意,而且宁元书明明很清楚跨越门第的艰难,现在竟来安慰自己,真是无法理解。   他就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 第12章 表小姐   “少爷,表小姐来了。”张嬷嬷站在门外禀告。   “表小姐?”宁元书起身疑惑道。   贺十安趁机把地上的笔架捡了起来,甩掉的毛笔也一支支挂好,只是过了这许久,刚刚被宁元书握过的手还微微有些发烫。   “就是凤大爷家的二姑娘啊。”张嬷嬷笑道,“世子还是年前见过她了。”   宁元书记起来了,是原身外祖家的表妹。原身的亲生母亲姓凤,上面有一个哥哥,现在在刑部任职,育有一子一女,还有一个妹妹是大元王朝的皇贵妃,当今太子的生母。   这凤家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府里出了这么一个贵人,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在哪儿?”   “在外面院子里呢。”   “怎么不请进屋里?”宁元书皱眉,不是说张嬷嬷是凤家带过来的吗,怎么也这般待客。   张嬷嬷领着宁元书往外走,“表小姐看丫鬟们绣花呢。”   原来如此,宁元书失笑。   贺十安停在身后没动,宁元书回头叫他,“十安,要去瞧瞧吗?”   贺十安正要拒绝,宁元书又继续说道:“走吧,你也不要一直关在房里。”   被他一直盯着,贺十安只得点点头。   见他同意,宁元书脸上立马漾起明媚的笑容,就像外面的春日暖阳,突然照进了自己阴暗的内心。   一行三人来到院子里,果然看到一群丫鬟围着一个穿着象牙白暗色团花袄子的少女。   宁元书猜测这就是原身那位名叫凤颜的表妹了。此时凤颜也正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宁元书,提着裙摆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宁元书手臂,“表哥。”   张嬷嬷见状连忙说道:“表小姐在外面可不能这样,会让人看笑话的。女儿家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不能丢,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凤颜撇撇嘴丢开宁元书的手臂,“我还不是看到表哥高兴嘛,嬷嬷也太严格了。”   张嬷嬷可不吃她这一套,继续板着脸道:“表小姐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是稳重些为好。”   瞧着凤颜还要说话,宁元书赶紧问道:“表妹今日怎么突然想着来看我了?”   凤颜果然忘了张嬷嬷的话,凑到宁元书耳边低语,“我可以单独跟表哥说吗?”   宁元书笑了,小丫头要求还不少。   “好啊,去我房里吧。”   凤颜随着宁元书去了他现在住的房间,四处张望一番后问道:“我记得这是客房啊,表哥怎么住在这里了?”   “说来话长,下次有机会告诉你。”   宁元书坐到椅子上,抬手给两人倒茶。   “说吧,有什么事?”   凤颜眼睛看向别处,扭捏道:“其实,其实我是想问表哥什么时候回太学?”   宁元书愣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作为大元的最高学府,太学早在过了元宵后就已经开学了,也就是他刚刚穿过来的时候。但因为原身冬天的时候身体太差,所以一般都会等到天气变暖才回去,而且即使去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宁王府没想着让他通过读书出人头地,里面的祭酒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早在几日前,他就在思索回太学的事。他记得原书里,男主最后是通过其他人进入太学的,但是现在,他想改变男主对原身的印象,完全可以实现一开始原身对男主的承诺,让男主以伴读的身份陪他去太学。   只不过这样,他和男主之间的关系会越绑越紧,也算是一种无形中的站队。虽然他知道男主是未来的皇帝,但伴君如伴虎……   罢了,都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想这么多有屁用。   凤颜见他一直没说话,还以为他不会回太学了,失落道:“表哥不打算回去了吗?”   “怎么?你很想我回去?”宁元书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你自己不也在里面读书吗?”   “但是我们女子和你们男子是分开的啊。”   “哦……看来我们凤二小姐有情况啊。”   刚刚还大大咧咧的少女,突然羞红了脸,结巴道:“表哥不要乱说。”   宁元书前世是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但他还蛮喜欢这个表妹的,长得明眸皓齿,性格也可爱。而且原身应该和她也处得不错,不然凤颜不会一来就这么亲昵。   所以原身还是有优点的,现在看来算是个好哥哥。   “我不乱说,我听你说。”宁元书不再逗她。   “刚刚你也听到张嬷嬷的话了,祖父帮我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陈国公家的嫡次子陈鹤。我下个月及笄后,就要嫁过去了,但我还不知他人品如何……”   “你想让我替你把关?”   凤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最近身子还不错,正打算挑个日子回去。”   他答应的太痛快,凤颜反而愣住了。宁元书其实猜错了,原身和凤颜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好,原身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有些喜怒无常,但比起宁家的人,他的确和凤家更亲近。凤颜今日来找他算是鼓足了勇气,一开始跑过来挽住他的时候手都在抖,只是因为张嬷嬷的原因,宁元书根本没注意到。   “表哥真的同意吗?那你可要替我保密。”   宁元书笑着点头。   把凤颜送走后,宁元书就把自己要回太学的事告诉众人了。   “这是不是太急了?这几日天气是不错,但也不过初春,而且山上更冷,万一再发病怎么办?”荣福自从得知他的决定后就一直在他身边碎碎念。   大元朝的太学建在郊外的南山上,一旦上山,万一生病会很麻烦。   宁元书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只是实在受不了荣福,只得搬出了前几日大夫的诊断,不管是许大夫还是宫里来的院判,都说他最近身体不错,连一开始担心的咳疾加重也没发生。   要不是身子还是虚弱,宁元书都要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   “对了,这次除了荣福陪我上去,十安也作为伴读陪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贺十安就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敛下眼眸,声音暗沉,说道:“谢谢世子。” 第13章 去上学了   宁元书决定回太学上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宁王爷听后倒是大感欣慰,觉得比他在家里胡闹好,就是老夫人万分担心,差人送来不少东西,又叮嘱荣福带足补身用的药丸。   药丸是许大夫研制的,原身每日都会食用,现下要离府外出,当然要备足。宁元书之前曾怀疑药丸有毒,偷偷找人验过,结果发现只是补药。   宁元书看着一屋子人上上下下替他打理,颇为感慨。他以前去学校都是自己整理,东西也少,一个破行李箱就装完了,哪像现在,跟搬家差不多了。   “行了,都别装了,我看着都累。”宁元书实在看不下去,把人遣散了,“到时候有缺的,再让府里送就行了。”   他揉揉眉心,打算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也好上路。   “世子。”   今夜月明星稀,贺十安站在门外,一袭月白的衣裳,负手而立翩若惊鸿。   宁元书有片刻的怔愣,反应过来后连忙移开视线,问道:“十安有事吗?”   “明日就要上山了,我想去集市买些东西。”贺十安语调平静,对他刚刚的表现视若无睹。   大元王朝经济发达,晚上是没有宵禁的,现在出去大街上也很热闹。   宁元书转过头来,疑惑道:“你要外出?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要缺什么,让荣福替你准备就行了。”   “有些东西府里恐怕没有。”   “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宁元书就意识到,男主肯定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连忙改口,“那你去吧,如果要用银子可以找荣福支取。”   贺十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行礼离开了。   …………   等人离开后,宁元书开始努力回忆原书的情节。   这段时间他和男主的相处书里是没有的,因为在书里原身已经是死人,但他穿来后改变了书里的某些情节,不过不会改变故事的大致走向。   不管他和男主的关系如何改变,男主的目的始终是回宫,然后复仇拿回自己的一切,最后登基称帝。   所以即使现在偏离了原书,但在他决定带男主去太学后,故事的发展又回到了原位。   原书中进入太学在比较前面,宁元书正好听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记起男主不是一个人回的京城,他还带着一个人,是他太子时期的侍卫。   大元王朝的皇子到了五岁都可以到练武场为自己挑选侍卫,当做亲信培养。   男主当初就去挑了两个,一个净身后跟在身边贴身照顾,一个放到外面替自己办事,算是一明一暗。   当年东宫大火,小太监葬身火海,而另一个在宫外的却逃过一劫,并且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寻找时,失去了踪迹。   在书里再一次出现就是和男主一起回京。   所以男主应该就是出去见他!   而这边贺十安从王府出来后,直接就到了东街口,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   他一路走走停停,买了些杂七杂八的零碎,遇到卖艺唱曲儿的也会停下来扔上两个铜板,最后又到书肆买了册话本,出来后找了家卖馄饨的摊子坐下。   “老板,来碗热馄饨。”   “公子,您稍等,马上就好。”   贺十安把买的东西放到桌上,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送了过来,同时,他的身后也坐下了另一个男人。   馄饨很烫,贺十安吃的很小心。   “主子,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当年的太医果然辞官回了老家,只不过刚到平山镇就遇到强盗入室抢劫,一家八口死于非命。”   “强盗?”贺十安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口热汤。   “对,官府是以入室抢劫结案的,我偷偷查了当年的卷宗,凶手一直没抓到,官府也没继续追查。”   “那你继续做我吩咐你的事,我明日就会随宁元书去太学,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   说完,他就把几个铜板放在桌上离开了。   …………   太学修建在南山上,风景优美,占地也广,整个山头都是它的地盘。   作为大元朝的最高学府,每年都有不少学子削尖了脑袋想进来。但能够入学的大多都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用宁元书的说法就是一个拼爹的地方。当然也有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进来的,不过这种就很少了。   宁元书他们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南山底下,山下有守卫看守,各家的马车到了这里都要停下,入学者带着随从和行李从这里步行上山。   但宁元书是个例外,他曾得当今圣上的特批,允许他一路坐马车上去,跟皇子皇女们一样。   宁元书知道时,啧啧称奇,感叹原身的待遇也太好了。七岁就被封为世子,生病了连太医都随叫随到,现在又和皇子皇女一个待遇,要不是看过原书,他都要怀疑原身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不过这点真的很奇怪,书里也没写到,不知道是作者忘了填坑,还是写了但是听的时候被他跳过了。   过了守卫马车又走了大概一刻钟,他们就看到了太学的大门。   大元王朝思想开化,女子也可入学,所以太学里不仅有男学子还有部分女学子。不过男女终归有别,所以男女学子是分开教学的,平日里也不会遇到。这就是为什么凤颜会来求他的原因。   宁元书先带着贺十安到祭酒那里报到,祭酒得知贺十安是伴读后,找了博士过来带他去办理手续。   这时宁元书才知道贺十安虽是伴读,但是却不能和他住在一起,甚至前三个月连学舍都不一样。   宁元书在上舍,贺十安在外舍,他必须在三个月后通过测试才能进入上舍。   这真是把学霸丢到了F班啊……   祭酒又关心了一番宁元书的身体,就把人放行了。对于这种来混日子的学生,他并没有多喜爱,反倒是巴不得宁元书永远不来了。   但宁元书本人倒是很激动,他对学校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因为对这里不熟,出来后一直是荣福在带路,今天正好是每月休沐回来的日子,路上碰到不少学子,但都没人上来打招呼。   宁元书不禁感叹原身这人际关系看来不怎么样啊。   结果没走两步就有人从身后搂了过来,调侃道:“哟,让我看看这位稀客是谁啊?” 第14章 舒家舒珩   宁元书侧头看了一眼,因为不认识人,不敢随意打招呼,但来人敢和原身这么随便,想来是他的狐朋狗友。   “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山了。我要是你非得再休个十天半月不可。”   宁元书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不过荣福很快替他解了围。   “给秦二爷问好。”   只可惜来人根本没有理会荣福,反倒注意到了宁元书的反常,把人松开,疑惑道:“这是病傻了?”   “是。”宁元书摸摸脑袋大方承认了。   “啊?兄弟,真的假的啊?”   宁元书苦笑一声,“当然是真的,前段时间差点见了阎王,醒来后脑子就有点犯糊涂了,很多事都记不清。”   秦寻围着人绕了一圈,啧啧道:“难怪这么早就回太学了,原来是成傻子了。”   说完,一把揽住宁元书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放心,以后哥罩你。”   “秦二爷,您忘了,您比我家世子还小三月呢。”   “去去去,你懂个屁!”听荣福这么说,秦寻不乐意了,挥着手把人撵开。   宁元书被他逗乐,想着这人倒也有趣,有几分傻气,好忽悠。   “走吧,我带你回学宿。”秦寻看了一眼荣福手里的行李,“你应该还没去吧?”   宁元书点点头,跟着人走了。   在上山之前,宁元书就了解过,太学的宿舍是四人一个院子,每人单独一间房。随从是不一起住的,他们单独住在外院,每日一早再进来服侍,晚上在离开。   他们住的院子叫清风阁,院子不大,左右各有两间房,宁元书住在左面第一间,荣福到了后立马利落帮他收拾屋子。   宁元书惦记贺十安,想出去找人,但秦寻一直揪着他不放,问东问西,宁元书不好驳他面子,一直心不在焉的陪聊。   “对了,你托我找的东西找到了。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少说得请我去欢雨楼乐一晚。”   宁元书一愣,找东西?找什么?   “我托你找什么了?”宁元书问道。   秦寻张大嘴,半天才叫了出来,“兄弟,你跟我来真的啊?你真不记得啦?”   宁元书瞥他一眼,起身想走,他看了眼外面,天色有些晚了,他必须去看看贺十安。   秦寻一把将他按住,“唉,你别走啊。好好好,我信了,我真信了。”   说罢又凑到宁元书耳边低语,“那我问你,你还记得舒珩吗?”   舒珩?姓舒?宁元书突然想到那日他听宁清兮提到的舒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是礼部侍郎家的舒珩?”宁元书试探着问道。   秦寻眼睛发亮疯狂点头,“对,就是他。”   “她怎么了?”   “你居然问我他怎么了?你托我找的东西就是要送给他的。”   宁元书了然,按荣福的说法,他和舒家有婚约,那多半就是和这个叫舒珩的,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原身了,也不喜欢这个舒珩,那肯定是要退婚的。   况且现在他还得罪了男主,更不能连累无辜女子。   “我准备过段时间就让父亲替我去舒家把婚事退了。”   “什么?你要和舒珩退婚!”秦寻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   宁元书揉揉耳朵,“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她嫁进来干什么?等着守寡吗?”   “你,你,你……”秦寻伸长手臂指着宁元书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世子所言当真?”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问话,声音清润,犹如空谷幽兰。   宁元书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男子站在门口,年龄与他相仿,生得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舒兄,你别当真,宁兄这是病糊涂了。” 秦寻踢了宁元书一脚,嘿嘿傻笑。   但是来人却仿若未闻,抬步进了屋子,一字一句再次问道:“宁世子刚刚所说可是真的?你可当真要与我退亲?”   “当然是……”宁元书张口就要承认,可真当他听清来人说了什么时,整个人都傻了。   舒珩?   这个人是舒珩?   舒珩是个男的?   和他有婚约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当然是什么?”   宁元书张不开嘴了,他需要消化。   舒珩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有些气愤,转身就走了。   秦寻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叫道:“你惨了,宁元书,舒珩生气了!”   见宁元书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秦寻人都扭曲了,“你真不记得啦?”   宁元书默默竖起三根手指,机械地转向秦寻,“你问我三次了,我再说一遍,我不记得了。”   他实在接受不了刚刚听到的消息,大喊一声,“荣福!”   荣福在里间收拾东西,听到后急忙跑出来。   “世子,怎么了?”   “你告诉我,和我有婚约的是男是女?”   荣福一口答道:“舒公子当然是男的啊。”他见宁元书一脸被雷劈的样子,小心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你家世子刚刚说要和舒珩退婚,还好巧不巧被舒珩听见了。”   秦寻冷静下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坐在椅子上翘着脚告诉荣福,一脸有好戏看得表情。   “啊?”荣福惊了,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宁元书。   宁元书快速回神,怒道:“妈的,这是谁给我定的亲事?老子弄死他。”   原身虽然好南风,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娶个男妻吧,他穿来这么久还没见到有人娶男人的,那就证明这不是主流,原身一个世子,谁敢给他定这样一门亲事?这不是遭人笑话吗?   最诡异的是对方还是礼部侍郎的公子,这可不是平常老百姓家。   所以这么荒唐的事宁王爷和礼部侍郎都没有反对吗?   “你。”秦寻悠悠然喝了口茶,冲着宁元书说道。   宁元书不解,“什么意思?”   “我说要死要活非要娶舒珩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这门婚事也不是别人帮你定的,是你自己亲自到圣上面前求的。”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宁元书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世子,真是您自己求来的。”一旁的荣福忍不住了,“当初您为了娶舒公子,亲自去求了圣上和皇贵妃。圣上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同意了。”   “那我父亲就不反对?还有舒珩呢,他也同意?总不可能他和我两情相悦吧?”   宁元书噼里啪啦问了一堆,感觉整个世界都癫了。 第15章 渣男   “王爷一开始当然不答应,连一向最爱世子的老夫人也是反对的,后来还是王妃找大师算了一卦,说舒公子和世子的八字相配,可以给世子冲喜,王爷他们才松的口。”   呵呵,果然一个完整的世界构成,不可能只有男主那点事。没想到在作者没写的地方,关于原身还有这么多的剧情。   但是何氏居然会替原身说话,这也太奇怪了,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原身是世子,虽说活不了几年了,但如果他娶了哪家贵女,再留下一子半女的,那宁清兮还能不能顺利当上世子,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们母子在府里时不时给原身挑点错处,让宁王爷对原身失望,一边又促成这段亲事,保证自己的位置不受威胁。   宁元书现在整个脑袋一团乱麻,千丝万缕理不出头绪,无法,只得向秦寻和荣福求助,让他们二人把自己和舒珩之间的事通通告诉自己。   秦寻现在是真相信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哀叹一声,说道:“你当初为了和舒兄住到一个院里可费了不少心思,为了哄他开心,各种礼物不要钱的买。听说他喜欢收集玉石,还特意托我给你找千年暖玉。”   “还有,还有,当初舒兄宁死不同意这门亲事,你知道后在他门外站了三天三夜,差点去了半条命,甚至告诉他只要你一死,立马放他自由。”   “你听听,为了他,你都咒自己早死了,现在却突然说要和他取消婚事。宁兄啊宁兄,我怕你明日要是记起来会恨不得打死自己。”   宁元书还是想不明白,问道:“既然他不愿意,那他家里人就没有替他拒绝?”   他不相信这么荒谬的事,舒家会同意。   秦寻嗤笑一声,“舒家刚刚回到京城,还没站稳,区区一个侍郎之子能嫁给宁王府世子是他们的荣幸,再者舒珩又不是嫡子,嫁出去也没什么损失。”   “最最关键的是,我觉得舒珩可能也对你起了几分心思。”   “什么?”宁元书目瞪口呆。   秦寻嘴角一勾,笑道:“我说舒珩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或者不排斥嫁给你了。就这段时间,他已经好几次探我口风,问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生病了。”   “世子对他这么好,他喜欢上世子也是应该的。”荣福再次插话道,“世子对舒公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自从亲事定下来后,连欢雨楼都再没去过了。”   不对!剧情有bug!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原身这么爱舒珩,甚至连花酒都不去喝了,那又怎么可能给男主下药。   那就只能有两种情况:一,原身根本不喜欢舒珩,他做这么多都是假的。二,原身喜欢舒珩,但没有他表现的这么深,所以当他看到男主,仍然色心不改。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原身都是妥妥的渣男啊!   宁元书还在试图分析原身,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似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荣福,去看看。”   荣福走到门口望了望,没看见有人,只在院中看到一个碎掉的花盆。   “估计是有野猫,碰掉了院子里一个花盆。”   几人松了口气,宁元书也不再想原身的事,反正他是肯定要和舒家退婚的。   只是这事要怎么瞒着贺十安啊,如果被贺十安知道,会不会以为他脚踏两条船?   好不容易在贺十安那里立了个深情人设,难道这么快就要被拆穿了?   总之先警告秦寻,不要再提原身喜欢舒珩了。   …………   在太学,外舍的学子没有单独的院子,也不是一人一间卧室,而是两人一间混住。   和贺十安分在一起的是一个从外地考进来的学子,名叫陈文,已经进太学一年半了,还没考入内舍,如果今年上半年再没办法通过考核,就只能返回自己家乡了。   “十安兄?”   陈文本来正要出门去吃饭,见贺十安阴沉着一张脸回到房里,出声叫他。   贺十安猛然回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目露凶光,眼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令人毛骨悚然。   陈文被他吓得定在原处。   但是很快,这种阴森恐怖的氛围就消失了,贺十安的眼神也恢复正常,一张脸平静无波。   “十安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去找宁世子一起去食肆吗?”   贺十安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道:“走到半路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决定不去了。”   陈文点点头,见贺十安好似心不在焉,也不再多问,只叮嘱他好好休息,就自己走了。   贺十安把之前在夜市买的话本拿了出来,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炉。随后拿出砚台磨墨,准备练字,不然他怕自己做出什么恐怖的事,可是刚刚听到那些话却不放过他,他的心里像是盘踞着一条毒蛇,压得他喘不过气。   啪,好端端的墨条生生断成两截,他看也不看,抬手就扔到窗外。   他为什么要生气?   不过是知道宁元书喜欢别人,还定了亲,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样更好,以后就没有人缠着他了。   被男人喜欢?呵,恶心。   既然已经进了太学,那宁元书也就没了利用价值,至于那晚……那就当他找了个小倌风流快活,自己也不算吃亏。   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说对他一见钟情,那他到底对多少人一见钟情?   说什么最最喜欢他,如果他死了,他也活不了……骗子,都是谎言!   他是不是也对那个舒珩说过同样的话?他是不是喜欢舒珩远远超过自己?   骗子!   想要把他绑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去骗其他人,想要……   手指不停地颤抖,理智一点点抽离,好热……火好大,母后……救我……   嘶……匕首划破手掌,鲜血顺着伤口滑落,疼痛让他从逐渐癫狂的状况中抽离出来,理智一点点回笼,贺十安丢掉匕首,望着受伤的手掌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疯魔的状态了。   希望宁元书不要再来招惹他,他怕自己会杀了他。 第16章 我不认命   而这边,宁元书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还在想着要怎么瞒住男主,或者用什么方式告诉男主,可以让他更容易接受。   “你现在要不要先去食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这身体,可不经饿。”   宁元书被秦寻提醒,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晚饭时候,算了,先去食肆吧,反正贺十安也要过去吃饭。   想到这里,宁元书就直接站了起来,打算跟着秦寻一起去食肆,只是刚一站起,他就两眼发黑,差点摔倒,还好秦寻和荣福一左一右把他扶住了。   “你怎么样?”   “世子?”   宁元书缓了两秒,说道:“没事,低血糖。”   “什么?”秦寻疑惑。   宁元书解释道:“就是太饿了,吃点东西就好。”   “今天一直没听见你咳嗽,也没见你喊累,还以为身体养的不错,没想到还是这么弱。”秦寻微微皱眉。   宁元书说:“其实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这倒是。”   荣福他们这些随从自然不能跟主子一起用膳,所以只有他们两人一起去了食肆。   太学的食肆也是男女分开的,男的在左边院子,女的在右边院子。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各种谈笑的声音。   宁元书和秦寻进去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开始吃东西,就有人走了过来。   宁元书抬头一看,不认识,就示意秦寻,哪知秦寻也摇了摇头。   太学这么多学子,他哪儿都认识啊,况且此人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他们一路的。   “有事吗?”宁元书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开口问他。   这人正是贺十安的室友,陈文。   陈文本来坐在角落里吃饭,突然听到周围人议论,才知道是宁世子来了。他一个外地来的学子,无权无势,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和这些上舍的世家子弟结交,此次得知自己的室友是世子的伴读,就动了几分心思。   他本来看到秦寻冷淡的目光已经想走开了,没想到世子却主动和他说话,顿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世子,我叫陈文,你不认识我……我,我和十安兄是室友。”   秦寻不耐烦,挥着手赶人,“哪里来的,赶紧滚,打扰本公子吃饭了。”   不过宁元书倒是抓住了重点,连忙问道:“你是贺十安的室友?”   “对,对,我们住一间房。”   宁元书赶紧把整个食肆里的人都扫视了一圈,皱着眉问:“他人呢?”   其实一到食肆,他就把在场人都看了个遍,根本没看到贺十安,还以为是错过了。   “回世子,十安兄身体不适,所以没来用膳。”   宁元书站了起来,焦急道:“他怎么了?很严重吗?”   陈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解释,“我也不清楚,他只说有些不舒服。”   “那你现在带我过去。”宁元书凝眉。   陈文哪敢怠慢,急忙在前面带路。   秦寻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肉,跟着人走了。他心里有些好奇,什么人值得宁元书这么上心。   …………   来到贺十安居住的地方,宁元书才惊觉这里的环境比起他们上舍的院子实在差太多了。而且贺十安以前是皇子,按照大元祖制,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到太学上学了。更何况他还不是普通的皇子,而是太子,那居住的地方一定是整个太学最好的地方,可是现在……   宁元书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担心,怕贺十安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外舍学子的学宿虽说是两人合住,但中间也是有木雕博古架隔开的,算是为大家留了一点隐私。   “十安兄,世子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你了。”陈文一进屋就开始喊。   啪嗒……   有墨汁滴到纸上,贺十安看着写了一半的字帖,心情更加烦躁,随手把字帖合拢扔到一边。   “十安兄?”陈文来到近处,再次唤道。   贺十安扭头看向他身后,宁元书正抬步进屋,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贺十安,你哪里不舒服?”宁元书一路赶得太急,话音都有些带喘。   贺十安扭头看了一眼陈文,陈文一惊,后退半步,小心道:“我……”   只是话未说完,贺十安已经移开了视线,平静道:“多谢世子关心,只是略感不适。”   不对劲!   宁元书以为自己帮助贺十安进了太学,两人不说变成朋友,至少关系应该比之前好。可贺十安刚刚那句话看似平静,但怎么听都透着一股疏离,甚至怒气。   咋啦,又咋啦?   男主心海底针,猜不透啊……   他刚想再接再厉,继续关心一下,就看到了贺十安的左手手掌裹着白布条,隐隐约约还透着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宁元书这次是真急了,几步上前抓住贺十安的手,“怎么弄伤的?”   宁元书因为身体原因,体温比一般人要低,现在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贺十安却仿佛被烫到一样,快速抽了出来,“小伤,世子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就又回到书桌前坐下,提笔练字,然后说道:“时间已晚,世子请回。”   “我……”宁元书还想说话,却被秦寻打断了,“走吧,本公子乏了。”   宁元书脑瓜子嗡嗡的,讷讷道:“哦,那我走了……十安你注意养伤。”   贺十安手指微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   “我的天啊。”秦寻一离开外舍的学宿就叫了出来,“宁元书,这是你的新欢吗?果然有几分姿色。”   宁元书哭丧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一直在奔波,他感觉身子有些重,快提不起步子了。   “不过,谁也比不上元书你。哎……元书你要是女孩子就好了,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   宁元书白了他一眼,骂道:“找死吧。”   秦寻撞撞他的肩,笑道:“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你才要和舒珩退亲的?”   “不是,跟贺十安无关,他只是我的伴读。”   “伴读?”秦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失笑道:“你疯了?”   太学里的伴读说到底就是主子培养的亲信,但所有人都知道宁元书虽然是宁府世子,但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早就被断定活不了几年了。   这种人带伴读就是笑话。   但是宁元书没有笑,他静静看着秦寻,郑重道:“秦寻,你认命吗?我不认命。”   东阁大学士家的秦二爷第一次垮了脸。 第17章 有人要害我   秦家家族庞大,子嗣众多,关系复杂,秦寻本人早就认命,整日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所以才会和宁元书关系这么好。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俩是一种人,人生都早已被注定。   可是现在宁元书跟他说,他不认命。   秦寻有些郁闷了,跟宁元书挥挥手就自己回了房里。   “额……”宁元书浅浅伸出一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拉住对方,解释一下,他不认命不是想奔个好前程,仅仅只是想活着。最终他也没叫住人,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舒珩站在自己房前望着他。   宁元书自从知道这人和自己有婚约后,就有些发怵。所以连招呼也不敢打,转身就想进屋。   “世子留步,舒珩有话要讲。”背后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   宁元书垂下头,低低叹了口气,说:“舒公子随我到屋里说吧。”   宁元书的屋子荣福已经打理好,他请舒珩到桌边坐好,然后为他倒了杯茶。   舒珩望着杯中的茶叶发愣,宁元书不解,问道:“舒公子可是喝不惯这茶?我可以替你换掉。”   舒珩抬头冷冷望着他,似是不敢置信,问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舒公子说笑了,我能出什么事?”宁元书内心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只是那双不停转动茶杯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失忆了,人一多难免会生事端,但很显然这个舒珩不简单。   舒珩顿了顿,开口道:“世子不必紧张,我会这么问你,是因为这茶……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说罢,他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次宁元书是真的惊了,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舒珩,就见人对着自己温和一笑。   荣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宁元书明白了,这肯定是之前原身为了讨好舒珩准备的,结果荣福忘了帮他换。   “舒公子别误会,我……我其实……”宁元书看了看对方,一咬牙说道:“我其实忘了些事。”   “忘了些事?”   “对。”   接下来宁元书就把跟秦寻说的那套又跟舒珩说了一遍,他有些不自然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我知道舒公子其实并不想嫁给我,而我现在也并不喜欢舒公子,所以才想和你退亲。”   良久,舒珩才回过神,点点头,轻声道:“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这亲事是圣上钦定,恐怕……”   宁元书挺起胸膛,说道:“放心,这是我惹出的事端,我自会解决,只是委屈舒公子了。”   舒珩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递给宁元书,微笑道:“这个还你。”   宁元书伸手接过,玉佩还带着暖意,像是被人贴身带着,他有些慌了,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完了,难道舒珩和原身是两情相悦?   舒珩却笑了,“世子果然忘了。罢了,忘了就忘了吧。”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宁元书一把拉住他,皱眉,“你说清楚,我这人不喜欢不清不楚。”   舒珩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世子不要紧张,正如你所说,我并不想嫁给你。”   “那你刚刚……”   舒珩转身前去把房门关上,再回到屋里,深深看了宁元书一眼,说道:“世子当日把玉佩给我,并不是把它当作定情信物,而是一种承诺。”   “你说有人要害你,你需要娶个男妻让凶手放松警惕。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世子承诺,只要我嫁给你,就想办法帮我把母亲接到京城。”   这段话信息太多,宁元书一时有些吃不消。   舒珩看他在房中来回踱步,也没有打扰他,他知道对方肯定很难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是谁要害我?”宁元书停下脚步,厉声问道。   “没有。”舒珩摇摇头。   想来也是,这么重要的事原身应该不会随便乱说。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原身的死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凶手提前动手了?那他现在还活着,凶手会怎么做?   怎么活着这么艰难?   “对了,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舒珩苦笑道:“我生母乃是一名外室,现独自一人在乡下,我想接她到身边养老,不过我父亲不同意。”   “我答应你,我帮你把她接过来。”宁元书沉声道。   “世子……”舒珩抬头。   “即使将来我们取消了婚约,我也帮你把母亲接到京城。”   舒珩怔了片刻,弯腰行礼,“舒珩谢过世子。”   之后宁元书又和舒珩聊了许久,主要是问对方有关原身的一些事,他还叮嘱舒珩尽量帮他隐瞒失忆的事,以免弄得满城风雨。   舒珩走后,宁元书躺在床上思索到底是谁要害原身。最大的嫌疑者就是何氏母子,毕竟整个王府最不希望宁元书活着的就是他们母子。   但是宁元书本来就活不长了,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原身告诉舒珩的是有人要害他,并不是府里有人要害他,不知道是刻意所为,还是无意的?   啊,好烦!   而且贺十安今晚的态度也很怪,不知道又发什么疯?难道注定要成为书上那个疯批暴君?   宁元书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   第二日,荣福早早到了院儿里伺候宁元书洗漱。   当他把补身药丸递给宁元书时,宁元书愣了下,他对着荣福吩咐,“我身子有些乏,你替我去食肆把早膳端来。”   荣福有些担心,问他需不需要请假。宁元书摇摇头,说刚回来第一天,请假不好。   荣福不再劝他,慌忙去了食肆。   宁元书闻了闻药丸,最终还是没吃。虽然他之前找人看过,但是还是小心为好,特别是知道有人要害自己后,更应该谨慎。   吃过早饭,在去课室的路上碰到了秦寻,此人像是忘了昨晚的不快,冲着宁元书挥挥手,“宁兄,早啊。”   宁元书笑道:“我听见舒兄都走了半日了,我们现在过去没准儿都迟了。”   秦寻过来搂住他,嘿嘿笑道:“老实交代,你们昨晚在屋里干什么了?我可是瞧见舒珩进了你房间老半天才出来。”   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借过!”   宁元书回头,就见贺十安站在他们身后,脸上好似结了一层霜。 第18章 打赌   “十安,怎么是你?你的手怎么样了?”宁元书挣开秦寻,想要上前查看贺十安的伤势。   贺十安却淡淡一笑,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谢世子关心,已无大碍。时间不早了,十安还要赶去课室,麻烦世子把路让开。”   “……好。”宁元书呆愣愣退到一旁,让人通过。   怎么回事?   男主好像越发厌弃他了。   “宁兄,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位伴读好像讨厌我?”秦寻摸摸手臂,回想刚刚贺十安看自己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有吗?我倒觉得他是讨厌我了……”宁元书心不在焉的回他。   秦寻却不以为然,说道:“区区一个伴读,你还真上心了。宁兄,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王府世子,就算喜欢男人,也该是别人来找你,哪有你主动贴上去的。”   说完,又凑到宁元书耳边,低声道:“下次我带你去红楼,那里的人可比欢雨楼带劲儿。”   宁元书正在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嗤笑声,“这是哪家的狗啊,挡在路中间。”   好家伙,这大早上的就被人骂。   宁元书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带着一群人站在他们身后。   “哟,这不是我们宁世子吗?怎么,病好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真是让人恶心啊。   宁元书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黑着脸把秦寻拉到一边,一群人嘻嘻哈哈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人谁啊?”宁元书问道。   秦寻啐了一口,“戚家的儿子,戚云飞,二皇子一派的。”   难怪。   虽然庆安帝在两年前已经重新立了太子,但只要太子还没即位,其他皇子就还有机会,而在原书中,另一位强劲对手就是二皇子楼卫。   二皇子母妃是柔妃,她母家就是姓戚,那这个戚云飞自然是二皇子一党的。   秦寻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好歹出身世家,很多事他不说却是清楚的。   “你小心些,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太子,但他始终是你亲表哥,况且皇贵妃一向疼惜你,所以即使你自己不想,但在所有人心里,你甚至你们宁家都是和太子一党绑在一起的。”   宁元书疑惑道:“我不喜欢太子?”   这是怎么回事?原身和太子关系不好吗?   秦寻拍拍他的肩,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你每次见他都冷冰冰的。”   看他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秦寻推了他一把,“别想了,赶紧走吧,今日可是胥博士的课,我们要真去迟了,可有得罚。”   宁元书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只得随着秦寻去了课室。   学子们的课室也是分了的,比如贺十安他们,就在最后边的大课室,宁元书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课室在最前边,而皇子们的课室在其他地方,和他们是分开的。   女学子那边也是一样,都有等级分离。   半天课下来,宁元书头昏脑涨,他虽然在现代算是个学霸,但学的东西和古人差太多了,课堂上的每句话他都听得一知半解。好在上课的博士也知道他的情况,并没有为难他。   可是博士刚走,就有一群人围到了他桌前,宁元书抬头一看,哟嚯,找茬的来了。   是今天早上的胖子戚云飞。   “世子还是回去吧,既然蠢就要有自知之明,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趁早回去等死。”   在一旁的秦寻急忙赶了过来,想要说话被宁元书按住了手臂,他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撑住下巴,仰头粲然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盛放,一屋子的人都直愣愣看着他。   宁小世子风华绝代,但平日里为人冷漠,喜怒无常,少有这样露出笑容的时候。   众人还未回神,就听宁世子缓缓说道:“戚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想来是很聪明的。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   戚云飞收回视线,说道:“你想比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宁元书一眼,讥笑道:“宁世子文不成武不就,总不至于要和我比绣花吧?”   “哈哈哈,宁世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没准儿更擅长做女红。”   周围一片调笑声,看样子都是二皇子一派的。   秦寻气不过,骂道:“一群走狗。”   “你说什么?”   “秦二爷还是慎言为好!”   眼看着要吵起来,宁元书急忙站起身,把秦寻推到身后,大声道:“我要和你比射箭!”   哪知他刚说完,这群人笑得更大声,连秦寻都连连对他摇头,急道:“你疯啦?”   戚云飞得意道:“我劝世子还是换个比法。”他揉了揉手腕,“实在不行,你现在认输也可以。”   宁元书说道:“不用,谢戚公子好意,这还没比呢,谁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   “好,我答应你。”戚云飞一口应下,他早就看不惯宁元书了。   “只是比赛太没意思了,这样吧,我们加点彩头,大家看着也更有意思。”宁元书扫视全场,慢慢说道。   “我没意见,你说赌什么?”   “如果我要是侥幸赢了戚公子,我要戚公子举一块牌子绕着太学走十圈。”   旁边有人说道:“这么简单?”   宁元书笑吟吟,说道:“牌子上要写我是猪。”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戚云飞一张脸涨得铁青,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他胖。   他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宁元书胸前的衣服,凭着一把蛮力把人提了起来,凶狠道:“你找死!”   宁元书奋力挣扎,他和戚云飞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现在他被桌子挤压,有些喘不过气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秦寻等人冲上来把人救下来时,宁元书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咳咳……咳……”   秦寻一边帮人顺气,一边朝着戚云飞叫道:“戚云飞,你是不是有病?”   “咳咳……戚公子何必生气,我还没说完呢,要是我输了,你也可以要我举着牌子绕太学十圈。当然,牌子上的字就不写我是猪了,唔,就写我是女人吧。”   周围一片抽气声,连秦寻都愣了。   接着就是嗡嗡的议论声。   “宁元书疯了吧?”   “他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女人吗?”   宁元书又咳了两声,问一直没出声的戚云飞,“怎么?戚公子不敢?”   戚云飞看他一眼,最终哼笑一声,“什么时候?”   宁元书继续说道:“十天后,练武场。”   戚云飞一口答应,然后带着一群跟班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9章 拉不开弓   “宁元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寻难得冷脸,回学宿的路上都在数落宁元书。   连舒珩都不赞成,“世子,今日之事你太过冲动了。”   宁元书却满不在乎,“我想他们对我的挑衅不止今日一次吧?我本来想着息事宁人,不招惹事端的,但别人都指着我脸开大了,我自然要回击。”   “开大是什么意思?”舒珩疑惑,这个词他从未听过。   宁元书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攻击。”   舒珩似懂非懂,但秦寻却管不了这么多,继续咆哮,“你也知道他们经常挑衅你,为什么今日就忍不下去了?”   “秦寻,明明你之前说话比我还不客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现在轮到我反而怂了?”   秦寻看了看四周,然后放低声音:“你没发现刚刚在课室里,没有一个太子党帮你说话吗?明明戚云飞他们针对你,主要是把你当成太子党了。”   宁元书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整个课室只有秦寻和舒珩是站在他这边的,除了那些中立党,按道理是应该有太子党出面的。   他不仅是宁王府的世子,还是太子的亲表弟,帮他难道不是更能讨好太子吗?   除非,太子也不喜欢他。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秦寻抓抓脑袋,烦恼道:“也不能这么说,太子平时对你挺好的,但他不怎么喜欢有人过于亲近你。记得之前有人特意讨好你,被太子知道后,直接逐出了太学,至此,就没人敢亲近你了。”   ”当然除了我。”   这也太奇怪了,宁元书又把视线转向舒珩。   舒珩摇摇头,表示自己去年年末才进的太学,对太子不熟。   “即使这样,跟我和戚云飞打赌有什么关系?”   “我是怕你输了,太子不帮你撑腰,到时候苦的是你。”   宁元书却笑了,“谁说我一定会输的?”   秦寻听他这么说,拉过他的手臂,说:“兄弟,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身子骨,你这辈子碰过几次箭?怎么赢?”   “所以,我把时间定在了十天后啊,我要在这十天学会射箭并赢过他。”   “放心,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不就举块牌子吗,我不介意。”宁元书看秦寻和舒珩都愁眉不展,像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焦虑,连忙宽慰道。   “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以后。今天早上我是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所以才没有和戚云飞发生冲突,想息事宁人。但现在知道我们立场不同,那不管我怎么忍让,他们都不会放过我,这就没必要忍让了。”   宁元书没有告诉他们这就跟现代学生之间的校园霸凌一样,不想办法解决,只会越来越严重,而且还会变本加厉,阴魂不散。   况且,他也不是胡乱选定的项目,在大学时,他曾学过射箭,还参加大学生比赛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另外,他刚刚观察过戚云飞的手掌,白白嫩嫩,绝不像经常练习射箭的人。   当然,戚云飞再差肯定也比原身好。   …………   当天下午正好是骑射课。   武课所有上舍的学子是一起上的,在教授的博士没来之前,大家都分散在场地各处。   宁元书正想着要不要找把弓箭试试,突然站在一旁的秦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转头一看,就见远处走来一群人,中间那人身着华服,一身贵气,只是身材高大魁梧,面容硬朗,带着几分倨傲。   旁边跟着的正是戚云飞那伙人。   “是二皇子?”宁元书猜测。   秦寻点点头,“没想到他会来,像这种课,皇子们都有专人教授。没准儿是知道了上午的事,所以特意来看看情况。”   “那太子呢?”   “太子已经年满二十,去年已经开始参与政事,来太学的时间很少了。”   原来如此。   不多时,教授的博士来了,先是和二皇子一顿亲切交流,然后才开始正式授课,只是在视线扫到宁元书时不自觉皱了皱眉。   等到学子们自行练习时,宁元书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原身的身体状况。   “宁世子虽然拉弓姿势大有长进,但力气还是太小了。”   听着博士的话,宁元书默默看了眼手中的弓,原身身体太弱,这种普通的弓他根本拉不开,射出去的箭也因此失了准头。   宁元书又连着射了几箭,结果都差不多,博士摇了摇头离开了。   “我看,世子还是直接认输吧。你长得这么漂亮,说是女人也没人会笑你,是吧?”戚云飞站在不远处嘲笑道,随即还射出了自己手中的箭,虽然准头一般,但总比宁元书弓都拉不开要好。   周围人也都嘻嘻哈哈笑道:“就是,直接认输吧。”   宁元书闻言,直接抽出一只箭,对着戚云飞就拉开了弓,虽然不是满弓,但这样射出去威力也不小,周围人都被吓住,连戚云飞都往后退了几步。   “宁世子,弓箭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对着他人,毕竟这里不是战场,我们也不是敌人。”一直没有出声的二皇子缓缓说道。   宁元书眉眼一弯,慢慢把弓箭移向了另一边的靶子,手一松,箭堪堪落在靶子前方。   噗嗤一声,不知道是谁笑了出来,宁元书转过视线,所有人都微微侧头不敢和他对视。   练了小半个时辰,宁元书的手指就已经起了水泡,整个手臂也酸软无力。   “世子还是休息一下吧,欲速则不达。”舒珩见他脸色苍白,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阻止,这才发现宁元书的手在颤抖,忙道:“世子,你的手?”   宁元书把弓箭放下,摇摇头,说道:“无事,练得太急了,休息一下就好。”   这时秦寻也走了过来,“其实你今日表现已经很好了,我不知道原来你的弓箭射的这么好,当然离打败戚云飞还差得远。”   宁元书甩甩手臂,笑道:“你忘了我爹以前可是大将军,多少教了我一些。”   不行,他得找人指点一下。   博士他就不抱希望了,刚刚闹成这样,也没见他出面,证明他并不想参与到这场争斗里来。   那还能找谁呢?秦寻?舒珩?   这两人,他刚刚都注意过,射箭也就勉强过关,还不足以当他的老师。   但是……贺十安可以。   “你笑什么?”秦寻一转头就看见宁元书满脸笑容。   “没什么,走吧,回去了。”宁元书敛下笑意,抬步往回走。 第20章 自作孽   傍晚,为了和男主偶遇,宁元书早早拉着秦寻他们去了食肆。   有正在吃饭的学子起身见礼,邀他们同坐。宁元书一坐下,眼睛就四处打量,只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看到贺十安。   这么巧?来了两天一次也没遇到。   “世子。”   有学子过来行礼,是昨天见过那位陈文,贺十安的室友。   “十安呢?怎么不见他?”宁元书皱眉。   “回世子,十安兄已经回去了。”   宁元书一愣,回去了?昨天晚上是不舒服,今天一天除了早上碰到,就一直再没见过面。   男主在躲他?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想早早踢开?   不对!男主现在虽然进了太学,但是他还只是伴读,仍然离不开自己,那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宁元书都不允许,开玩笑,他还想活着,而且是好好活着。   那就必须和男主搞好关系,成为关系户,没准儿最后还能混一个闲散王爷当当。   宁元书胡思乱想着,随意吃了几口,就找机会离开了。   …………   宁元书丢开众人,直接去了外舍的学宿区。   他昨天跟着陈文到过这里,今天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贺十安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宁元书刚刚跨进去,就看到贺十安正坐在书案前写字。   窗户没有关严,有风吹过,桌上的烛火闪了几闪。贺十安整个人端坐在烛光里,竟透着几分暖意。   宁元书竟然有了不想打扰的念头,这个画面太美好了。如果男主一直平安长大,将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光彩夺目。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蓦然回头,那份暖意就消失殆尽了,只剩一片杀气。   见是宁元书,贺十安明显愣了一下,把笔放下,起身见礼,“世子。”   宁元书傻呆呆看着人,暗想果真是风流倜傥,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不卑不亢,难怪原身会喜欢。   他也喜欢。   突然之间又记起那晚发生的事,宁元书面色有些发烫,救命,男主可是直男啊。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太作死。   “世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简直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个字,冻。   “我想请你……”宁元书本来想说的话在看到男主受伤的左手时,突然停住了,半晌才继续说道:“今日课堂上博士讲的文章有些太过晦涩,我没听懂,想找十安帮忙讲解一二。”   贺十安一直看着他,没放过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但他昨日就告诉自己要远离宁元书,自然不会追问,只是平静道:“今日讲课的掌教刚刚考教了我的学问,已经向祭酒举荐我,让我提前考核,这样也能早日回到世子身边,陪世子学习。所以……这几日恐怕……”   宁元书求之不得,他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要男主帮他补课,只是一时情急找的借口,现在听男主拒绝,自然赶紧道:“无妨,无妨,十安考核为重,我可以找其他人帮我补习。我们院里的舒公子学问就不错。”   刹那间,宁元书就被贺十安愤怒的眼神惊住了,那视线仿佛一支箭射了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额……有什么问题吗?”   贺十安却像变戏法一样,扬唇一笑,声音轻缓可亲,“谢世子体谅,等十安通过考核后,再好好辅导世子。”   “好……好,那我就等着十安好消息了。”宁元书不敢有异议,“那我先回去了,十安也要注意手上的伤口。”   没有听见回话,宁元书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贺十安已经又坐回座位开始练字了,这算是下了逐客令。   宁元书确定了,他在无形中得罪了男主,不是原身做的孽,而是他自己。   他又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人是真的不想在理自己,只能转身离去。   他需要想想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是男主不喜欢的。   必须及时纠正。   另外,他刚刚突然改口,没有提出让男主指导他射箭,是因为在原书中,男主虽然文武双全,但为了隐瞒身份,曾用药水洗掉了自己手上常年练武的老茧。   所以即使男主手没受伤,他也不能这么冒失的开口。   …………   等回到清风阁,荣福已经在等着了。   宁元书只让他帮自己的手上了伤药,就催着让他早些去休息,等人走后,他又复原了一遍来到太学之后发生的事情。   其实说来只有两件事比较大,一是和舒珩的婚事,另一件就是和戚云飞打赌。   而男主的态度在昨天晚上就有了改变,那就不会是和戚云飞的打赌,剩下的就是和舒珩的婚事。   苍天啊!   宁元书明白了,昨晚男主应该是偷听到了他和秦寻的谈话,那个摔碎的花盆也不是野猫碰掉的,而是男主!   所以男主误以为自己一边和他深情表白,一边又和舒珩定亲,这怎么看都是脚踏两条船,妥妥的渣男啊!   冤枉!   贺十安这辈子最讨厌的应该就是欺骗,他以为自己欺骗了他。   妈的,深情人设危矣。 第21章 坦白   宁元书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早上荣福还没来他就醒了。   他本来打算昨晚就去找男主解释的,但怕自己弄巧成拙引起男主怀疑,况且当时陈文肯定也回了学宿,他过去也不方便,就硬生生忍下了,打算今天一早去找贺十安坦白。   “世子,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宁元书转头就见荣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醒了就起了,正好早上空气好,起来看看书。”宁元书随口编了句。   荣福满脸带笑,说道:“世子真是变了,要是让王爷他们知道,肯定很高兴。”   宁元书听罢抿嘴一笑,没有接话,心里清楚,宁王府恐怕没什么人真心实意希望自己好。   “咦,世子眼下瞧着青黑有些重,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荣福正准备帮宁元书束发,凑得近了突然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   “可能换了床,我还不大习惯。”   “那小的晚上还是把安神香给您点上吧,您要实在不喜欢那味儿,我给您放远些,好歹有点作用。”   “也行,别放床前就行。”   原身睡前喜欢点安神香,听说是老夫人托人从西域给他买的,除了安神还有养生的作用。   但宁元书不喜欢,他总觉得像是点了一盘蚊香,烟雾太重了。   “对了,这院子应该有四个人住,可我怎么一直没看到另一个人?”宁元书停下摆弄铜镜的手,问道。   荣福一边利落的帮他整理头发,一边回道:“您忘了,另一间房是大公子的,他这几日请假,所以您才没看到他。”   “什么?”宁元书一惊,头向后一转,结果一时不察被荣福拉扯到了头发。   “嘶……”   好疼。   荣福见自己闯了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颤着声音道:“请世子恕罪。”   宁元书揉了揉头皮,摆摆手,“无事,你还是说说我大哥吧。他怎么会和我住在一个院子?”   这两人关系差到可以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信太学的人这么不长眼睛,敢把他们放一个院子。   况且不管是原身还是宁清兮都不像是会好好听从安排的人。   荣福摇摇头,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大公子本来是住其他院子的,可去年世子花了大价钱找人把舒公子换到清风阁后,大公子当天就跟着一起住进来了。”   “你说大哥是跟着舒珩一起搬进来的?”   荣福点点头,“是的,小的记得很清楚,舒公子上午刚搬进来,大公子晚上也跟着搬进来了。”   “难道大哥喜欢舒珩?”   荣福吓了一跳,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过,结巴道:“不……不可能吧?大公子不喜欢男人的。”   “算了,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关我事。”宁元书打了个呵欠,“没什么事你就先忙自己的去吧。”   他还要去找贺十安呢,可不能再错过了。   等荣福离开后,宁元书便立马起身去了食肆。   今天运气好,刚刚进去,他就一眼看到了贺十安。   男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宁元书悄悄深呼吸,然后直接走了过去。只可惜他在桌边站了许久,贺十安连头都没抬,宁元书只得自顾自坐下。   “十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宁元书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听起来楚楚可怜。   贺十安进食的手顿住,然后抬头冷冷看着他,说:“你是世子,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怎么敢生气?”   “别人我不管,你……”宁元书苦笑一声,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手,哪知贺十安迅速把手移开,让他的手僵在空中。   额……   宁元书手在空中抓了抓,然后不好意思的收回,半晌才道:“那个……你……我……”   贺十安冷笑,说道:“世子有话直说就好,不要动手动脚,不然……”   宁元书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一眼,悄悄凑近贺十安,眼见着贺十安又要退开,他急忙道:“有人要害我!”   “什么意思?”贺十安果然没在避开,而是沉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舒珩告诉我的。”   贺十安往边上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哦?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找舒公子问清楚为好。”   宁元书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只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威压压迫着自己,让自己不能动弹。   “我其实……失忆了。”突然记起贺十安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宁元书又紧急补充道:“是真的,我那次清醒过来后,很多之前的事都忘了。当然,有关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话一旦开口,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宁元书隐瞒了自己穿越的事实,然后把这两天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贺十安。   贺十安虽然没有说话,但宁元书却松了一口气,刚刚那股骇人的气压终于消失了。   男主之前果然是误会他了。   “世子……真的打算和舒公子退亲?”   “当然,我又不喜欢他,怎么会娶他?”   “那,那如果你记起来了呢?”   男主这是怎么了?傻了吗?   “舒珩亲自跟我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说到这个,宁元书觉得自己没准儿可以借助男主的金手指,帮自己找出凶手,因而问道:“十安,你说,到底是谁要害我?”   贺十安默默看着他,神情有些晦暗,低声道:“你就这么相信我?竟然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宁元书笑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   原书中,男主的后宫可有不少美人。   贺十安听后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无法和他直视,最终只能狼狈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宁元书也不敢打扰他,只静静坐着。   “那是不是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贺十安突然开口问道,宁元书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对方眼睛闪闪发光,正执拗的看着自己,让宁元书有一种陷入了幽深湖泊的错觉。   “我愿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出,答案坚定如入党宣言。 第22章 把脉   宁元书说完就想找个地洞钻了,妈的,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结婚誓词。   不知道这个答案男主是不是满意?   宁元书悄悄抬眼看向贺十安,却发现他神情呆滞,根本没有看自己。   怎么回事?男主不相信?   也对,他回答的也太迅速了,和他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堂堂世子说以后什么都听一个伴读的,谁信?   换自己也会怀疑。   怎么办?该怎么找补?宁元书有些慌乱起来。   “十安只是随口一说,还望世子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元书感情真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男主看。   贺十安却神情别扭,刚刚宁元书说出“我愿意”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然后就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连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他看着宁元书紧张的表情,暗想这人可真是对他情根深种,生怕自己生气。而且看他脸色,估计昨晚回去后都没睡好,一大早就来找他解释了。   只可惜他不喜欢男人,注定不能和宁元书在一起。   贺十安这么想着,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把这几日压在心上的的郁结之气都散了出去。他讨厌被骗,八岁那年他就是因为轻信别人,才会中了迷药昏睡不醒,差点葬身火海。现在知道宁元书没有骗自己,那他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贺十安愣住,其实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和宁元书保持距离,做一个普通的伴读,然后暗地里执行自己的计划。   可现在他却想分神帮宁元书解决问题……   罢了,如果宁元书出了事,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十安?”宁元书用手在贺十安眼前晃了晃,男主怎么突然就走神了?   被他表白就这么难受?   宁元书郁闷了,其实男主真的很符合他的审美,最关键是他们那晚真的合拍,只可惜男主是个直男。   哎,宁元书叹了口气。   “对了,世子刚刚说有人要害你?”   宁元书疯狂点头,“但我不知道是谁。”   贺十安余光发现周围不少人已经在注意他们了,轻皱眉头,缓缓道:“世子先吃东西吧,不然读书要迟了。”   “哦。”宁元书乖乖点头,端碗喝粥,入口温度竟然正好。   他也是一时情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主讨论这种问题,幸好男主谨慎。   等宁元书吃完早饭,食肆里的人已经快走光了,为了不迟到,宁元书跟男主约好午休时间再见。   …………   太学的课程上午一般是博士讲学,内容包括宁元书熟悉的四书五经等,下午的课程则更丰富,有骑射,下棋,甚至音律。   因为和戚云飞打了赌,他上午上完课后直接去祭酒那里请了下午的假。   “你和戚云飞定了赌约?”   午休时间,宁元书和贺十安在太学的庭苑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见面。   宁元书提到接下来的几日他下午都要独自去练武场练习射箭,贺十安才知道原来昨日还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他轻蹙眉头,十分不赞成宁元书的决定。   这段时间他早就摸清了宁元书的情况,知道他根本不善射箭,更不要说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他这么高强度的训练。   现在正是二月底,今天一早温度骤降,寒风凛冽,宁元书又把厚狐裘穿上了。   贺十安看他脸色苍白,有些担心,他记得上次宁元书发烧病了快半月。   “到那边亭子里,我帮你把把脉。”   宁元书奇道:“十安还懂医术吗?”   他没注意到原书中是否有这个设定,不过倒是记得男主的师父医术不错。   贺十安随口道:“以前跟着师父学过,略知一二。”   两人一路来到凉亭,宁元书本来打算坐到石凳上方便贺十安诊脉,但贺十安却拒绝了,说:“凳子太冰了,你站着就行。”   说完就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垫在桌上,“把手放上来。”他自己却坐上了石凳,这样虽然姿势不怎么方便,但还是可以诊脉的。   宁元书没想到贺十安竟然这么体贴,有些惊讶,但还是照他说的乖乖站着伸出手腕。   周围很安静,学子们大多已经回了学宿休息,所以整个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宁元书仔细打量着贺十安的脸,对方不动声色的面容上,带了几分谨慎。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贺十安吩咐他,“换一只手。”   宁元书没有说话,只是听话的放下左手,把右手放了上去。   不用问也知道诊脉的结果并不好。   “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贺十安把手收了回去,神色平静,问道。   宁元书也把手收回,捏了捏手腕,笑道:“知道,他们说我活不过五年了。”   他见贺十安紧绷着一张脸,似是很不满这个答案,忍不住抬手轻触上对方的额头,“在皱就要长皱纹了。”   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贺十安略显慌乱,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贺十安抬头,却发现宁元书正静静凝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宁元书把手挣脱掉,背过身说道:“还有五年呢,没准儿以后遇到神医把我的病治好了。”   妈呀,他刚刚是吃到男主豆腐了吗?   宁元书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心里却在回味刚刚的触感,他悄悄捏了捏手指,呜呜,男主真的哪哪儿都好。   “你不用强颜欢笑。”贺十安在他身后沉声道。   宁元书转过身来,郑重道:“我没有强颜欢笑,我只是觉得与其每天担心,还不如过好当下。”   其实刚刚得知原身身体状况的时候,他也恨过怨过,甚至觉得老天爷有毛病,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却不给他健康的身体。   但真的和前世的高位截瘫比起来,这五年能跑能跳简直是撞了大运。   所以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宁元书想换个话题,至少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要害他的人,不然他可能连五年都活不了。   只是正要说话,寒风不小心进了喉咙,一阵痒意袭来,他赶忙侧身掩唇低咳。   一时之间,整个凉亭只有宁元书的咳嗽声,贺十安起身到他跟前,瞧见他咳得厉害,面上露出不正常的红色,眼角湿润。这副悲惨模样让贺十安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把钩子,每一次跳动都闷闷发疼。 第23章 我教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贺十安脱口而出。   宁元书苦笑一声,“你不必哄我。”声音因为刚刚的咳嗽有些沙哑。   贺十安摇摇头,“我没有骗你。我师父医术高超,这世间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只不过,他现在云游在外,等他下次到京城,我就让他给你看病。你一定可以好好活着。”   亭中一片寂静,宁元书几步上前,抱住贺十安,激动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妈的,他就知道男主有金手指!   高手肯定在民间!   贺十安受惊一般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仿佛傻了一般。   “十安,你就是全世界最最好的人。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宁元书此时眼睛发亮,整个人都从刚刚那种死气沉沉中脱离出来,紧紧抱着贺十安,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脸颊紧紧贴着男主的脸,亲昵地摩擦。   亲密的触感让贺十安回过神,他眨了眨眼,手臂向上抬起,轻轻回抱住宁元书。   心中想着,这个人这么全心全意的爱自己,他说什么他都相信,虽然他对自己抱有不该有的心思,但只要不用卑劣的手段,他也是可以让他待在自己身边的。   只是以后自己回到宫里,他又该怎么办?他会哭吗?   宁元书松开贺十安,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看着他,暗骂自己又得意忘形了。   并在心里强调了一百遍,男主是直男,不喜欢同性这么亲近自己!   贺十安看着空落落的怀抱,心里有些失落。   “对了,十安既然懂医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药丸?”宁元书突然想到这两日他偷偷停下的补药丸。   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荣福。   “什么药?”   “是我每日都会吃的一种补药,我之前找大夫查验过,说没有问题。但在舒珩跟我说有人要害我以后,我对这种要入口的东西就很在意了。”   宁元书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贺十安。   贺十安接过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拿在手上细细查看,药丸外表看上去很普通。   宁元书很紧张,他什么也不懂,看见贺十安仔细闻了闻药丸,就赶紧问道:“有问题吗?”   贺十安摇摇头,“用料都是很好的药材,用于日常养生没有问题。”他将药丸重新放回瓷瓶,还给宁元书。   “不过,我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遍,不一定准确。”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可以再找人查验一下。”   宁元书叹了口气,说道:“行吧,那我再找人试试。”   贺十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找秦寻,他应该可以帮你。”   “秦寻?”宁元书有些吃惊,追问道:“为什么找他?”   “因为秦寻的外祖家是大元王朝最大的药商,他们对药物的了解远超常人。对于有些药材,很多大夫可能也没他们清楚。”贺十安慢慢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宁元书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一层。   男主这段时间肯定对京城里的各家都做了详细的调查,不过他就这么告诉自己,不怕被怀疑吗?   毕竟他的人设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   想到这里,宁元书也只能配合男主,装作一点也不好奇的模样,完全没有追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好,那我去找秦寻帮我查查。他这人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却讲义气,值得信任。”   接下来两人又说回了下午的训练,贺十安见他坚持,就提出要亲自教他。   宁元书当然没意见,不过他还是特意问道:“十安的手没事吗?”   贺十安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左手,笑道:“不妨事,小伤。而且,我还没有告诉世子,我的箭术也很不错。”   说这话时,贺十安神采飞扬,眉眼间都是得意之色,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算了,虽然男主这么不见外的在自己面前暴露的越来越多,让人心很慌,不过难得看到这样的贺十安,宁元书眉目舒展,也跟着笑道:“那待会儿就麻烦十安指教了。”   …………   下午,宁元书先带着贺十安去祭酒那里请假,祭酒还问贺十安,会不会影响他过几日的考核。   对于这个新来的伴读,祭酒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但外舍的掌教在他面前夸了好几次,明明才刚来两天,就已经向他举荐提前参加考核了。   听到祭酒的问话,宁元书才想到贺十安昨晚似乎也提到过,他还以为是对方编来搪塞他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果然是学霸。   他转头看向贺十安,贺十安却没有看他,只是恭敬回祭酒,“三日后的考核可以照常举行。”   祭酒听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很爽快的准了他们的假。   …………   学子们下午都在课室上音律课,所以整个练武场空空荡荡,只有宁元书二人在寒风里练习射箭。   咻的一声,一支箭快速穿过场地,射向远处的箭靶,只可惜跟之前几次一样,都落在了箭靶前方。   宁元书有些失望,随即又抽出一支,准备再试一次。   可是贺十安却握住了他的手,对他摇摇头,“世子的动作没有问题,准头也很好,唯一的弱势是力量。你的身体太弱了,短时间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今天就算再练十次一百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宁元书看向远处掉落的箭,知道贺十安说的是对的。   但他总不能直接认输吧。   该怎么办?要不直接找人把戚云飞打一顿,让他没办法参加比赛?   就在宁元书胡思乱想的时候,贺十安开口了,“既然没办法短时间里加强世子的力量,那我们就改它。”   宁元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贺十安拿过他手上的弓,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既然世子力量不够,那我们就特制一把弓。”   咻,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   宁元书愣了,“特制一把弓?”   “对,特制一把世子能拉开的弓。” 第24章 太子亲临   “可是,戚云飞不会同意吧?”宁元书可不相信对方会有这么好心,让他使用特制弓箭。   贺十安轻笑一声,“为什么要他同意?”   “你的意思是作弊?”宁元书睁大眼睛,“可行吗?”   贺十安朝着远处的箭靶走去,声音从空中传回来,“可不可行试过才知。”   果然是男主,做事这么任性。   不过除了这样,宁元书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整个太学,或者说不管在哪里只要有钱,你就能办成很多事。   宁元书花大价钱找人在外定制了一把和太学练武场一模一样的弓,但重量却要轻很多,如果不亲自拿起来,根本不会发现。   接下来他就是每日照常和贺十安到练武场训练,有时候也会碰到戚云飞,两帮人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但好在都没起冲突。   这日贺十安因为要参加博士的考核,没法陪他一起训练,他也就偷懒直接回了学宿。   哪知刚刚踏进清风阁,就看到了他的大哥宁清兮。   宁清兮正和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人说话。   宁元书不认识这人,本打算直接回自己房里,两人却看到了他。   “哟,这不是我二弟吗?听说你和戚云飞打赌了,你可别输啊,丢了宁王府的脸面事小,丢了太子的脸可就不好了。”宁清兮嘲弄的话传来。   宁元书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两人,说道:“听说有人为了这次比赛设了赌局,既然大哥这么关心我,不如为我下点赌注,算是鼓励鼓励我这个当弟弟的。没准儿运气好,弟弟还能替你赢点酒钱。”   宁清兮道:“谢二弟提醒,这热闹我还真要凑凑了。”   宁元书故作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人。   那人赶紧给宁元书见礼,说道:“陈鹤自然也会聊表心意,帮世子助力。”   陈鹤?   宁元书眼珠一转,原来这就是凤颜表妹的未婚夫。   不过他怎么会和宁清兮走到一起?   “那我就谢过陈二公子了。”   宁元书面上不显,实际却在细细打量陈鹤。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见宁元书一直盯着自己,陈鹤有些不解,但想到宁元书的特殊喜好,他就有了几分不自在,表情也逐渐变得警觉。   宁元书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人在想些什么,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宁清兮骂道:“越来越没规矩。”   …………   比赛那日很快来临,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宁元书和戚云飞约好下午骑射课的时候比赛。   整个上午,太学的学子们都很激动,博士掌教们都知道这事儿,也随着他们闹腾。   只是上午的课还没结束,太学就接到通知,说是太子殿下要来观看比赛。   这事儿果然又引起一阵惊涛骇浪,太子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过太学了,没想到今日却要亲临一场学子之间的比赛。   宁元书立马转头看向贺十安,贺十安早在几日前就通过了太学的考核,正式进入上舍,和他一起上课。   他有些担心贺十安,毕竟这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   当年火灾发生后,东宫化为一片灰烬,圣上始终不相信太子已死,这么多年迟迟不肯为太子立衣冠冢,也不愿意册立新的皇储。还是两年前,圣上生了一场重病,身体每况愈下,在朝臣们的强烈要求下,才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楼晔,原身的亲表哥。   “你还好吗?”宁元书凑近贺十安,悄悄问道。   贺十安转头看向他,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宁元书一哽,随即慌乱道:“就是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贺十安看向周围,听着大家的议论,嘴角微勾,“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宁元书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他不敢再说话,也不敢随意揣测男主的心思,只是莫名有些心疼他。   他再一次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把原书听完,不然也不会一头雾水。其实太学后的故事发展宁元书就已经不知道了,更何况现在还多了自己这个变量,他真的替男主担心。   收回注意力,就听见讲课的博士直接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太学也要做好迎接太子到来准备。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太学的学子,更是未来的储君。   等到了下午,接到太子到来的传信后,众人都赶去大门处迎接。   这还是宁元书第一次见到太子,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好奇。听秦寻的意思,原身并不喜欢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自己待会儿是应该表现的热络还是冷淡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太子就到了。   这次出行不是来读书,所以有宫人也有侍卫随行,浩浩荡荡一行数十人。   祭酒带着众人行礼,宁元书想偷偷看看太子长什么样,但大家都跪着他不好抬头,只能又偷偷瞄了眼身侧的男主。   很好,面无表情,仿佛从他们身前经过的不是他的亲哥哥。   宁元书自认做不到,要是自己早就跳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男主呢?出事那晚男主正好生病,吃了药就早早休息了,结果突然走水,整个东宫都被烧了。   这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但谁胆子可以这么大?   而且当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静北王造反。静北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按照大元律例,已经封王的皇子都要驻守封地,无召不得回京。当年因为静北王的亲生母亲病重,圣上怜他们母子情深,同意他回京探望,结果就发生了之后的静北王之乱。   此次大乱,整个朝廷都受到波及,很多大臣惨死,也有不少参与谋反的世家倒台。   不知道东宫失火和静北王造反有没有关系?   “诸位免礼,大家不用拘谨,孤本也是太学的学子,今日回来只是想为表弟助威。”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视线投向宁元书,宁元书也抬头看向太子。   只见太子正和蔼的看着他,满脸温和。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和太子关系不好吗? 第25章 世子不会输   众人慢慢起身。   太子楼晔缓缓走到宁元书身前,轻轻拉住宁元书的手,柔声道:“母妃昨日还在念叨表弟,说你已经两个月没去看她了。”   突然被人握住手,宁元书吓了一跳,太子的手比他的暖和,可能是常年练武,手上也有老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子的手指在暧昧地抚摸自己的手背。宁元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故意挣脱,只得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低头恭敬道:“是我的错,等这个月休沐,我就去看宫里看望皇贵妃。”   半天没有听到太子回话,宁元书一抬头,就见楼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好在楼晔很快松开了他的手,说道:“大家也别在这儿站着了,都进去吧。”   很快,众人就热络起来,祭酒亲自领着楼晔往里走去,各位在太学的皇子皇女也一并跟着。   宁元书特意落在后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打了个寒战,把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怎么了?”突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宁元书惊了一下,回过头去,见是贺十安,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贺十安,他觉得太子可能对原身……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有人突然拉我的手。”宁元书最终还是没说,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没准儿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可贺十安却没发现他的不正常,反而想起宁元书经常对自己动手动脚。   “那你觉得什么人可以拉手?”   “当然是喜欢的人啊。”宁元书还没完全回神,听到他问,就条件反射回答了。   刚说完,就见贺十安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完了,他又撩了一把男主。   男主会不会以为他始终贼心不死啊?   宁元书偷偷看了一眼贺十安,却发现这人神情有些呆滞,忽然又变得有些别扭,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等等,男主现在不会是想跟自己做朋友,却发现朋友想睡自己,所以陷入了某种困惑吧?   “怎么还在这里?”秦寻本来已经进去了,结果发现宁元书不见了,又回头来找他。   刚走近就发现宁元书和贺十安两人面对面站着,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多问,拉着宁元书就往里走。   “怎么了?”宁元书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又抽身回头叫道:“十安。”   秦寻一边走一边说:“还问怎么了,祖宗,你不知道接下来是你的主场啊。”   宁元书试着慢下脚步,说道:“不是还有小半个时辰吗?”   他和戚云飞的这次比赛本来只是私人之间的小事,结果因为太子亲临,性质就有些变了,特别是刚刚太子还特意说是为了给他助威而来。   要知道戚云飞可是二皇子一派的,太子这么说算是明着把这次比赛和皇子之争挂钩了。   秦寻实在受不了他这么云淡风轻,气急道:“戚云飞他们已经到了练武场,你还不赶紧过去。”   宁元书笑道:“他们去就去呗,难道先去的人就会赢吗?”   秦寻听他这么说翻了一个白眼,终于舍得丢开宁元书的手臂,说道:“得,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别气,别气。”宁元书撞了撞他的肩,问道:“说点正经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去下注赌我赢?”   “什……什么下注?我不知道啊。”秦寻结结巴巴说道,眼神闪烁,一看就在心虚。   宁元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大叫:“秦寻,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背刺我一刀!”   秦寻赶紧赔笑道:“这怎么能算被刺呢?你看啊,你如果输了,肯定会受到惩罚,但我这边赢了钱可以和你四六开……算了,五五开啊,那你也算是有一笔进账作为补偿,这样也不算输得彻底。怎么样,兄弟聪明吧?”   宁元书无语望苍天,假笑道:“呵呵,聪明个头!谁跟你说我会输的?我今天赢定了!”   “你的实力我还是清楚的,咱还是看开点啊,乖。”   宁元书咬紧牙齿,恨不得啃他一口。   “世子放心,我下注了,一百两白银,赌世子赢。”   突然,背后传来贺十安的声音,他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什么?”宁元书和秦寻一同叫道。   “贺十安,趁比赛还没开始,你赶紧去找庄家,让他给你换了。虽然你是元书的伴读,但你也不必这样,到时候赔的血本无归,就太惨了。”秦寻急忙劝道。   宁元书也在一旁疯狂点头,“对啊,对啊,你没有必要下注的,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贺十安却一脸淡定,坚定道:“我相信世子不会输。”   “可是……”   宁元书说不出口了,他知道男主肯定有自己的金库,也不差这一百两,况且他还知道自己作弊的内情,但他这么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还是让宁元书大受震撼。   这真的是原书中那个谁也不相信的暴君吗?   这时秦寻却回过神了,左右看了看两人,然后用手指着宁元书,假哭道:“好你个宁元书,你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贺十安下注你赢,你就担心他输钱,反过来却非要我下注!怎么?我秦寻就不是你兄弟?”   宁元书嘴角抽搐,“你乱说什么呢?”他快速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人没有什么反感的表情,赶紧推着秦寻往前走,“……你下注赢的钱我也不跟你五五分了,全是你的,总行了吧?”   “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嘿嘿,我跟你说,我下了五百两,这次要发了。”   “……”   贺十安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默默跟上。 第26章 不要怕   等三人来到练武场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太学在旁边临时搭建了看台,现在正中央就坐着太子楼晔,二皇子以及其他皇子皇女分坐在其左右。   宁元书看了一眼,发现除了男学子,女学子们也被允许来观看了。   “那是你们家的吧?”秦寻示意宁元书看向左边,那里有几个打扮精致的女学子。几人互相小声打闹,不知道说了什么掩唇笑作一团。   宁元书看了眼,点点头,的确是宁王府的几位小姐,其中有两个是叔父家的。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她们,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边吸引了。   凤颜,他的表妹,正悄悄往一旁走去。   那边是一片小树林,平时大家上骑射课的时候偶尔会进去逛逛,但现在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着看比赛,她一个女子进去干什么?   “在看什么?”贺十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宁元书摇摇头,“没什么。”他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比赛快开始了吧?”   “嗯。”贺十安静静看着他,问道:“你紧张吗?”   宁元书含笑摇头,“不紧张,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贺十安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宁元书,他也一样。   其实作弊这件事如果爆出来,宁元书的身份摆在这里,再加上他以前的名声也并不好,所以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贺十安不一样,如果被人查出来,他不仅会被赶出太学,还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从而暴露他真实的身份。   所以宁元书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贺十安。   “够了啊,你们也太黏糊了。”秦寻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诡异,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元书呵呵一声,一肘子撞向身后之人,顶得秦寻惨叫一声。   贺十安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又轻又浅的笑意,犹如一片柳絮,飘荡在空中。   宁元书见状急忙凑到他耳边低语,“十安,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十安目光一闪,他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自己脖颈侧,立马有些不自在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在无人看见的长发下,蓦然红了耳根。   在他们没注意的远处,太子楼晔一直关注着他们。   他敲了敲桌子,身后站着的护卫立马低头,“殿下?”   “帮我查查世子身边那人是谁。”   “是。”   …………   很快,比赛时间到了。   既然有太子亲临,他们就一致决定由太子抽签,决定两人的比赛顺序。   宁元书和戚云飞两人来到场上,一起给太子行礼。楼晔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放着写了两人名字的签筒里抽出一支竹签,然后笑着把竹签递给了一旁的祭酒。   祭酒恭敬接过竹签,对着场内两人说道:“戚云飞先。你们每人有三支箭,谁赢的次数多谁就取胜,你们可有意见?”   宁元书和戚云飞互看一眼,同时答道:“没有。”   一开始,宁元书以为是其中一人把三支箭射完了,另一人再开始,后来才知道,一般这种比赛,他们都是一人一支箭,比如这次就是戚云飞先射一支,然后他再射一支,以此类推。   而且,每射完一支,就会由裁判先定出输赢,所以如果运气好,两局就能出结果。   也就是三局两胜。   远处已经有人放好了两个箭靶。   宁元书退到一旁,把位置留给戚云飞。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戚云飞傲然道:“世子要是现在认输,我可以让你少绕两圈。”   “不必!”宁元书头也没回就走了。   戚云飞哼了一声,怒道:“不识好歹!”   比赛正式开始。   戚云飞站到指定位置,接过太学护卫递给他的弓箭,冲着一旁的宁元书挑衅,“宁世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箭术!”   说完就转过头去,然后果断射出第一箭。   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箭矢移动。   这一箭射得极准,看台上的二皇子转头看向太子,笑道:“太子今日恐怕要失望了。”   “元书还没射呢。”太子斜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懒洋洋。   二皇子却毫不留情,继续说道:“宁世子是个什么人,我想太子比我更清楚。他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最会讨男人喜欢。”   楼晔坐直身体,慢慢抬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神色却越发狠戾,“二弟可能是太高兴,竟然有些胡言乱语了。”   二皇子楼卫脸上一僵,“是,臣弟妄言了。”   而此时,宁元书已经上场了。   为他递弓箭的是另一人,这人脸有些生,不知道贺十安是从哪里找来的,想来不会出错。   他和对方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是很平常的交接。宁元书跟贺十安说他不紧张,其实是假的。   妈的,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宁元书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缓缓吐出,心跳才慢慢缓下来。   秦寻紧张地盯着场内,自然没放过宁元书的动作,他手不自觉握在一起,然后悄悄问旁边的贺十安,“你说元书会不会赢?”   贺十安没有一点犹豫,“会!”   秦寻点点头,“我也希望他赢。他奶奶的,那五百两输了也就输了。”   咻,宁元书的第一支箭破空而出。   “哎呀,好像偏了一点。”   “不是吧,宁元书居然射中箭靶了。”   “这局是戚云飞赢了吧?”   现场一片嘈杂声,很快有护卫抬着两人的箭靶绕场一圈,然后又把箭靶抬回主看台,由太子和祭酒以及另外三位博士一起判定输赢。   这一局很明显,因为宁元书虽然射中了箭靶,但并不是正中心,所以戚云飞胜。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惊讶。   但是宁元书本人却不满意,他刚刚手抖了。   果然还是心理素质不行,另外就是原身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他转头向贺十安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看见贺十安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无声说道:“不要怕。”   噗嗤一声,宁元书笑了。   也是,怕个屁,反正有男主给他兜底。   况且这赌局是他自己定的,怎么能够怂呢。   干他娘的! 第27章 受伤   第二局开始。   现场的气氛也更加热烈。这一局要是还是戚云飞胜,那宁元书就输了。   戚云飞上场,这次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宁元书,只是高傲的扫视全场,好似这场比赛他已经胜券在握。   宁元书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观看。   “怎么样?太子还是觉得宁世子会赢?”二皇子哈哈大笑,说完又直接在看台上高声叫道:“云飞,好好射,赢了我重重有赏。”   楼晔坐在座位上,抬手端了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身后的护卫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低声询问,楼晔微微抬手,轻嗤一声,“无妨。”   这位二皇子自小就长得身强体壮,最爱舞刀弄枪,做事又冲动,莽夫一个,楼晔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这时场上的戚云飞已经射完了第二箭,仍然正中红心,全场欢呼。   戚云飞兴奋地丢掉弓箭,跳起来欢呼着绕场奔跑。   “完了完了,元书要输了吧。”秦寻急得原地跺脚,他看宁元书已经上场,紧张的闭上双眼,转身不敢看。   “秦公子作为世子最好的朋友,应该要对他有信心。”从另一边走过来的舒珩忍不住道。   “光有信心有屁用,还要有实力才行啊!”秦寻惨叫一声。   贺十安早在舒珩走过来时就没有说话了,他虽早已知道此人长什么样,现在还是本能的再次细细打量,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宁元书亲自去圣上面前求亲。虽然宁元书说他并不喜欢这人,只是相互利用,但天下男子何其多,为什么他就偏偏找了舒珩?   “你一直……”贺十安的目光太过直白,舒珩有些受不住,忙出声问询。   秦寻这才意识到,这两人都是他好兄弟喜欢的人,现在他兄弟不在,自己应该担负起责任,不能让兄弟后院起火,因而快速说道:“这是贺十安,元书的伴读。”   舒珩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寻,“秦公子莫不是傻了,我当然认识贺公子,我们今天上午还在同一个课室听博士讲学。”   “……”秦寻疯了,问道:“那你突然盯着贺十安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   “……”   “开始了。”在两人相顾无言时,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神色自然的开口。   秦寻和舒珩一同把视线转向内场,果然看见宁元书已经摆好姿势,准备放箭了。   咻!   全场寂静,箭矢从空中滑过,稳稳定在了箭靶之上。   “他是不是射中红心了?”秦寻摇了摇身旁的舒珩。   “嗯。”舒珩点点头,“世子射中红心了。”   场上站着那人穿着比其他人更厚实的红色窄袖箭衣,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的乌黑发丝随风飘散,右手握弓,意气风发的望着远处的箭靶。   “宁元书,你牛啊!”秦寻原地跳了起来,冲着宁元书大叫。   宁元书转身,看向秦寻,得意的冲他摇摇手。然后他的视线定在了秦寻旁边那人身上,莞尔一笑。   这一笑,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人不知宁王府的宁世子风华绝代,只可惜是个病美人,性格阴晴不定,整日病容惨淡,何曾这样恣意笑过,简直当得上一句美若骄阳。   宁元书和贺十安的视线相对,那人神情有些呆愣,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冲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宁元书更激动了,天啊,他得到男主认可了!   很快第二局的结果出来了,平局。   现场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宁元书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妈的,他不会要赢吧,老子可是下了重注赌他输的。”   “不可能,还有一次,戚云飞稳赢!”   看台上的太子楼晔慢悠悠喝了口茶,嘴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这位表弟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慢慢有了变化,变得更有意思,也更招人了。   他旁边的二皇子就没有这么悠闲了,楼卫坐在位置上,脸色僵硬,虽然最终的输赢还没定,但戚云飞居然在这局和一个病秧子打成了平局,这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没用的东西!   戚云飞也满脸怒火,他看向宁元书的眼神好似要吃人,只可惜宁元书根本不怕他。   没有停歇的,他们很快开始了第三局。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如果第三箭还是平局,那么就是戚云飞胜,如果第三箭是宁元书胜,那么他们就会再加一局。   场上两人更加紧张了,场下观看的学子也不容易。   很多人都在比赛之前下了注,比赛的输赢不仅仅事关两位当事人,还跟他们自己息息相关。   跟前两次一样,由戚云飞先射箭,结果也没让人失望,正中红心。   对于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最终的结果已定。   他们不相信宁元书还能射中靶心,认为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侥幸。   宁元书听不到周围的议论声,他放空自己,缓缓接过护卫递过来的弓箭。   他搭箭,拉弓,瞄准,稳稳对着远处的箭靶。   就在全场寂静,等着他射出这一箭时,他却突然抬手换了方向,把箭对准了刚刚戚云飞射过的箭靶。   咻的一声,没有半分犹豫,宁元书松手射出了最后一箭,场外的议论声也瞬间变大。   “他这是干什么?”   “他疯了吗?”   可是下一秒,在场的人都惊呼起来。   只见之前戚云飞射在箭靶上的箭掉了下来,宁元书的箭取代了它的位置,稳稳嵌入靶心。   “……世子,把戚云飞的箭打掉了。”   “宁元书……牛……”   情况太特殊,除了太子和祭酒,另外三位裁判博士都亲自过来看了箭靶,然后在让护卫抬着箭靶去了看台。   大概半炷香后,太子楼晔宣布此次比赛宁元书胜。   不是第三局宁元书胜,是整个比赛宁元书胜!   所有人都冲进了内场,有人围着宁元书请教,有人去看了最后的箭靶。   “宁元书,你行啊,我那五百两白银输的不冤。”秦寻一把抱住宁元书,捶了捶他背。   “你放开我,秦寻,老子手疼!”宁元书张牙舞爪的叫道。   “啊?你手怎么了?”他赶紧松开人,宁元书举着手给他看。   秦寻见状,大喊道:“来人啊,元书受伤了!” 第28章 愿赌服输   贺十安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宁元书。   这个人光彩夺目,站在阳光下肆意微笑,像冬日里的暖阳,他是不是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真面目,然后远离自己?   没有人会喜欢内心黑暗的魔鬼。   如果有一天宁元书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其实他又不喜欢男人,而且以他的身份,以后也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是,他可以给宁元书其他任何东西,金银珠宝,名誉地位都可以。   贺十安慢慢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快要压抑不住的疯狂。   这时他听到了秦寻的大叫。   “快点来人,元书受伤了!”   贺十安疯了一般冲进人群,看到秦寻举着宁元书的一只手,手掌上有一条明显的红痕。   “秦寻,你小声一点,一点小伤,不要大惊小怪。”宁元书无语,想要把手挣脱。   贺十安上前从秦寻手中接过他的手,不由分说的握紧,“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高兴,宁元书不敢乱动了,低声解释道:“应该是刚刚太用力,被弓弦划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先去找大夫。”贺十安没有理会他的话,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宁元书站在原地不动,无奈道:“太子他们都还在,而且你别忘了,这不是简单的比赛,我可是和戚云飞打赌了,他还没履行他的赌约呢,我怎么能离开。”   他说完就见贺十安正冷冷看着自己。   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他再次软下声音强调:“真的只是小伤。”   贺十安最终还是放开他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简单的替宁元书做了包扎。   他的举动让宁元书松了口气,然后小心道:“谢谢十安,我会把帕子洗干净还你的。”   “不用。”   宁元书还想继续说话,就听见有人过来传话,让他赶紧到看台那边去。   宁元书一顿,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随着人一起去了。   他来到看台前,才发现戚云飞已经到了。   宁元书行礼之后就等在一旁,太子楼晔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问道:“九儿伤怎么样?”   宁元书上前回话,“谢太子关心,只是小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了。”   太子微微皱眉,说道:“那还是要多加小心,孤记得孤那里还有上好的伤药,等这边事完,表弟随孤一起过去,孤让人帮你处理。”   宁元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太子见他没有拒绝,心里高兴,继续朗声说道:“听说这次比赛,你们两人还打了赌,既然结果已出,戚公子也请兑现自己的诺言吧。”   戚云飞连忙看向一旁的楼卫,颤声道:“二皇子,我……”   二皇子冷哼一声,说道:“云飞,你既然输了那就是你技不如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饶是戚云飞在不服气,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不情愿地转向宁元书,生硬道:“戚云飞愿赌服输,这就去绕太学十圈。”   “等下,可不是简单的绕圈哦。”宁元书把手伸向后方,很快有人放了一块木板到他手上,木板上有根吊绳,他将木板挂到戚云飞胸前,仔细端详后笑道:“这字儿果然漂亮,不枉我花重金找人刻的。”   戚云飞看着胸前的牌子,上面刻着“我是猪”三个大字,为了醒目,宁元书还特意让人描成了大红色。他满腔怒火溢满心头,一抬头,狠狠瞪着宁元书,一字一句道:“宁世子好样的!”   宁元书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往后退了几步,“戚公子可不要输不起,再说了,你不也找人替我做好牌子了吗?我们彼此彼此。”   太子楼晔见状忽然一笑,说道:“好了,此事就这么了了。孤做主,云飞也别绕太学十圈了,就这样在练武场站一炷香的时间吧。九儿,你看怎么样?”   宁元书眨眨眼,说道:“我没意见。”   他知道这是太子在帮他,看似是帮了戚云飞,其实是给宁元书留了后路,不让他把人得罪的太过。   宁元书自然愿意接这个台阶,他的本意就是想挫挫戚云飞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不要动不动就来霸凌那一套。   二皇子从椅子上起身,怒道:“还不快谢谢太子,简直废物。”   戚云飞失魂落魄,双膝下跪,“谢太子。”   “起来吧,自己去一旁站着。”楼晔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太学里的学子都知道他们的赌约,现在见戚云飞挂着牌子到角落里站好,也无人敢上前观看。   楼晔遣散了周围的人,只留下宁元书一人。二皇子离开时,还露出一脸鄙夷,轻哼一声走了。   “九儿,过来。”太子楼晔脸上表情温和,和刚刚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同。   宁元书心里奇怪,但还是慢慢靠了过去,在离人一米的地方停下。   “九儿,再过来一点。”楼晔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宁元书却没有再动了,只是说道:“太子还是叫我名字吧。”   九儿听起来太亲密了,其实除了宁王府的人,也没人这么叫他。   之前问过荣福,他这个乳名的来源,说是取了“久”这个字的音,寓意长长久久,是希望宁元书活得更长久一些。   楼晔听他这么说,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才道:“那孤还是叫你表弟吧,可不能改了。”   “嗯。”宁元书轻轻点了点头。   好在楼晔没再为难他,只是又问了他一些有关身体的情况的问题。   “走吧,去静雅堂。”突然之间,楼晔从椅子上站起,想要过来拉住宁元书。   宁元书一惊,退了一步避开了,“太子?”   楼晔的手顿在空中,半晌才放了下去,皱眉道:“刚刚不是说了吗,你的手受伤了,孤那里还有些伤药。怎么?忘了?”   宁元书看他一眼,摇摇头,“没忘。”   楼晔低声笑道:“那就走吧。”   宁元书越来越不舒服,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小白兔,想跑,却无能为力。   不过,也许跟着去一趟,可以帮他解开某些谜团。 第29章 去你妈的   “贺十安,你在看什么?”练武场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秦寻发现宁元书的小伴读还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台那边。   “世子跟着太子走了。”贺十安平静道。   “啊?哦,我知道,是因为元书的手伤了,太子带他去静雅堂处理伤口。”   “静雅堂?”   “对,那是太子在太学读书时的住所,你应该还不知道。”   贺十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秦寻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忙着看戚云飞的笑话。   其他人不敢得罪戚云飞,早早的就走了,但是秦寻可不怕,他恨不得直接过去嘲讽一番。   今天这事真是痛快。   结果他一回头,就发现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贺十安已经走了。   真是怪人……   …………   而这边,宁元书已经随着楼晔来到了静雅堂外。   他抬头看向上方的牌匾,静雅堂三个字看起来笔力不够,显得有几分稚气,总之和这屋子的地位实在是不相配。   楼晔见他停下脚步,顺着视线看去,嗤笑道:“怎么?表弟是有何看法?”   宁元书皱皱眉,不自觉就说出了心中所想。   楼晔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元书被他看得心慌,反问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以前可不会关注这些。”说完,他又看向牌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是先太子亲笔题的,父王不许人动,就保留下来了。”   难怪……原来这是男主小时候写的。   进了屋子,楼晔就吩咐人拿来药膏,随后招手,“表弟,到孤身边来,孤帮你上药。”   宁元书心里越发奇怪,觉得楼晔对原身的态度实在不像普通表亲。   “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太子殿下,我一会儿回去让荣福帮我就行。”   “怎么?多日不见,表弟这是要和孤生疏了。”楼晔淡淡扫视宁元书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像是笃定宁元书不会拒绝。   宁元书心中一凛,差点忘了这人现在是大元王朝的太子,身份尊贵,哪是他一个王府世子可以得罪的。   “过来。”楼晔再次开口。   宁元书没再坚持,慢慢靠了过去。   楼晔像是很满意他的动作,轻轻拉过他受伤的手,把贺十安替他包扎的帕子解下来扔到一边。其实伤得不重,只是那道血痕在宁元书细腻白皙的手掌上特别扎眼,楼晔的手指在伤口上方轻轻描摹,怜惜道:“你看看你,好端端一只手就被你嚯嚯成这样了。早就告诉过你,乖乖听话,孤自然会护着你,哪用你这般。”   宁元书被吓得不轻,他慌忙着用力想把手抽回,颤声道:“太子殿下……我还是回去……”   “回去?”楼晔低声笑道,“回去做什么?孤刚刚不是说了要替你上药吗?”   突然之间,在宁元书还来不及反应时,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卧槽,你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以为你找母妃帮你订了亲事就可以摆脱孤?”楼晔一手紧紧搂住宁元书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人转过去,直直盯着,不许他别开脸。   宁元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妈的,这楼晔居然真的对原身抱有这种肮脏心思!   宁元书哪肯任人欺辱,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发现楼晔的力气实在比他大了太多,再加上原身的体质,任他怎么用劲都毫无作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你知道,孤有多想你吗?刚刚你射箭的样子真是美极了……”楼晔埋头在宁元书耳边低语,“九儿……九儿……”   宁元书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从来没有人让他这么恶心,听见男人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宁元书暗叫不妙,果然,下一秒,男人就动手撕扯起他的衣服。   “卧槽,你放开老子!”他今天穿的衣服是方便射箭的箭衣,腰上的绑带缠的很紧,趁楼晔两只手都在解绑带的时候,宁元书终于爆发出一股力量,将人推开,只是刚要逃跑,就被人扑倒在地。   楼晔将他压在地毯上,双手撑在他肩膀两侧,一面喘息,一面狞笑道:“为什么永远学不乖?上次孤是怜惜你,结果你竟然宁愿随便找个人求亲也不愿委身于孤,那就不要怪孤了。”   宁元书第一次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他终于知道原身为什么要去找舒珩求亲了。他愤怒地涨红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人从来没有把原身当表弟看,可能对他来说原身只是一个玩物,一个男宠。   楼晔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身下的宁元书,他发现今天的宁元书比以前更加的令人着迷,不再只是单单的美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活力和不服输的冲劲儿。   楼晔俯下身,开始沿着宁元书的脸颊,耳垂,下巴,一路细细亲吻,宁元书心里说不出的恶心,想吐。他闭着眼睛微微颤抖,他能感受到男人的手在隔着衣物揉捏他的胸口,甚至有灼热隔着衣物抵在大腿间,宁元书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趁人不备,屈膝用力向上一顶,正中男人下身。   “唔……”楼晔猝不及防被他踢中要害,痛呼一声,双手捂住裆部滚向一旁。   宁元书急忙连滚带爬的起身,大骂道:“去你妈的,我可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天王老子,想睡我?老子踢死你!”   “你敢踹孤?”刚刚那一下宁元书下了死力气,楼晔现在也没缓过来,浑身直冒冷汗。   宁元书此时也清醒过来,这里可不是新时代,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王朝,他这一脚要是真把楼晔踹出好歹,那他就是跟男主关系再好也没用,毕竟男主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可让他就这么乖乖躺下那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怎么办?   跑?   身体比想法更诚实,在宁元书还没做好决定之前,他已经朝着门口跑去。   只不过刚跑两步就被人拉住了。一股大力将他扔向后方,撞到了身后的博古架,架子上的古董花瓶摔到地上,哐当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元书疼得眼泪直流,一抬头,就看见楼晔犹如厉鬼一般,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恨不得拆骨入腹。 第30章 你别进来   刹那间,宁元书连自己死后要埋哪儿都想好了。   “跑,你再跑啊!”楼晔步步紧逼,宁元书被他逼着慢慢后退,脚下全是花瓶碎片。   许是屋里动静太大,守在外面的护卫终于忍不住在屋外询问:“殿下?”   楼晔头也没回,骂道:“滚!”   此时宁元书在心里飞快想着脱身的办法,眼前这男人应该根本就不是喜欢原身,他只是迷恋原身的美貌,那跟他谈感情就毫无作用。   因为刚刚的挣扎,宁元书的头发散了大半,发丝凌乱,眼角还挂着泪珠,嘴唇殷红,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   楼晔眸色渐深,再次欺近,凑到宁元书耳边邪魅道:“你生来就该是让孤压着取乐的,你只要把孤伺候好了,不止在太学,就是在这大元王朝,你也可以逍遥自在。”   宁元书在心里啐了一口,平静道:“可惜我不愿意,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呵呵……鱼死网破,和上次一样吗?”楼晔一把拉起宁元书的左手,用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浅色疤痕,“上次你就是割开这里以死相逼从孤身边逃开,今天还想来一次?”   宁元书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想他说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我希望殿下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为了这一时之乐,毁了自己的前程?”   楼晔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没想到孤竟然能从宁府世子口中听到前程二字。”   “殿下。”宁元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大声道:“您虽然贵为当朝太子,未来的大元之主,但心里应该很清楚,您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二皇子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中宫后位空悬这么多年,圣上也没有另立皇后,姨母至今也不过是皇贵妃,而这几年柔妃娘娘却圣眷正浓。另外,朝中早就流传圣上册立你为太子,不过是因为你是皇长子。”   宁元书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这是原书中的背景介绍,他很清楚。和楼晔这种人谈条件只能抓他的软肋,既然不能说情那就说权力,说名誉地位。   “而刚刚几乎整个太学的人都看到我和太子来了静雅堂,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您猜二皇子会怎么做?”   楼晔危险地眯着眼睛,犹如一条毒蛇,“你今天真是让人吃惊,九儿,看来是孤小看你了。”   “元书别无所求,只想好好活着。”   楼晔眼神狠戾,最终却是大手一挥,怒道:“滚!”   宁元书艰难地站直身体,弯腰行礼,大声道:“谢太子殿下。”   …………   等宁元书回到学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因为下午比赛的事,太学给学子们放了半天假,所以荣福一直在房里等着他。   他浑浑噩噩回到房里,直到荣福出声叫他,他才恍如隔世般清醒过来。   “荣福,备水,我要沐浴!”宁元书脸色苍白,大声吩咐道。   “啊,是。”荣福不知道自家世子是怎么了,但见世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定然是受了大刺激。   很快荣福就找人搬来了浴桶,宁元书体弱,每次泡澡都会在里面加上驱寒的草药,所以浴桶里的水是浅棕色的。   当他跨坐到浴桶里时,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受伤的手浸泡到水里,有些微的刺痛,他举起手来,苦笑一声,妈的,药没给老子上,还想占老子便宜!   对了,贺十安的帕子也弄丢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想到楼晔刚刚对他又亲又抱,他忍不住把整个身子都埋进水里,恨不得把全身都好好清洗一遍。   直到传来窒息感,宁元书才从水中冒出,大口大口的喘气。   穿进这本书里不过一个多月,他却觉得比自己前世二十几年还要久。宁元书苦笑一声,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阻碍他好好活着的会是男主,没想到想要他命的人这么多。   按照楼晔的说法,原身向舒珩求婚的原因是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可宁元书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因为就像现在所发生的一样,他即使和舒珩订婚了,楼晔也没放过他,那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舒珩告诉他,原身曾经说过有人要害他,这句话怎么理解都是要害他性命的意思,绝不会是简单的太子纠缠。   宁元书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不管怎么挣扎努力都无济于事,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目前他也没有办法做更多的事,当务之急仍然是和男主搞好关系,只要他能苟,不管是楼晔还是宁清兮等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他弄不死这些人,但是男主可以。   至于太子,他现在反而不怕了。之前不知道具体情况,才会让他陷入被动,可经过今日之事,宁元书已经找到了对方的七寸,只要拿捏得快狠准,对方就没办法再靠近自己半分。   “世子。”突然门外响起了荣福的声音。   “怎么了?”宁元书问道。   “您泡的时间太久了,小的怕您受寒。”   宁元书这才惊觉水温的确变低了,回道:“我知道了,你帮我把衣服拿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隔着屏风,宁元书能看到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你把衣服放到架子上就行。”宁元书随口吩咐,并准备从水里起身。   “不需要人帮忙吗?”   宁元书听到声音深吸一口气,刚刚踏上脚踏的脚不受控制的滑向一边,他整个人都跌到地上,只剩一只手死死扒住浴桶边沿。   “嘶……”太他么疼了。   “你怎么了?”   “你别进来,贺十安!”宁元书大叫。   可惜,还是晚了,来人已经进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贺十安呆愣住,甚至忘了把宁元书扶起来,只是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幽深的目光扫过宁元书,最后停留在他羞红的脸上。   他慢慢前倾,一抬手就停留在了宁元书的脸颊旁。   宁元书心怦怦直跳,妈呀,男主表情好可怕,他不会是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被他吓到了。   怎么办?他的手不酸吗?一直这么举着。   “十安?”宁元书小心翼翼叫他。   贺十安回过神,完全没有一丝害羞或者无措,只是淡定道:“我扶你起来。”   呵呵…… 第31章 贺十安,我疼   宁元书穿好衣服来到外面,不好意思道:“十安久等了。”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从宁元书胸前扫过,记起刚刚看到的大片白皙光滑的皮肤,以及两点殷红。   “怎么了?”贺十安的目光让宁元书有些不自在,而且他怎么觉得男主在看他的胸部。   不是啊,亲,你刚刚明明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怎么现在又好像变了。   你们直男都这么善变吗?再说了,对直男而言,两个男人坦诚相见也不算什么吧。   “世子以后洗澡还是不要自己独自一人为好,可以让荣福在门外守着。”   宁元书气恼道:“荣福本来就在门外守着的,倒是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贺十安见宁元书有些恼羞成怒,终于也逐渐不自在起来,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又酥又痒。   “这次是我唐突了,我没想到会吓到世子。”贺十安过来扶住他,“世子刚刚有扭到脚吗?”   宁元书摇摇头,“没有,只是跌了一跤,万幸没有受伤。不过,我的手可能需要十安帮我上药了。”   他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手掌上的血痕因为泡水已经变得发白,看起来更加恐怖。   贺十安眉头皱成一团,“你不是去静雅堂上药了吗?”   “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水了。”宁元书不想多说,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男主楼晔是个变态。   “啊,对了,十安的帕子被我不小心遗落到静雅堂了,我另外赔你一块吧。”   贺十安正在帮他上药的手一顿,继而说道:“没事,一块帕子而已,本来也没想世子还我。”   宁元书虽然听他如此说,却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好像自己负了他一样。   贺十安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屋子里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安静。   直到荣福推门进来。   宁元书见他回来,想到刚刚的乌龙,气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荣福没想到他会发火,急忙解释道:“我看世子今天有些劳累,又受了伤,怕身子受不住,就去厨房守着帮你熬了一碗参汤。”   “好了,世子注意接下来几天都不要碰水。”贺十安放下药膏,打断了两人的问话,又转头问荣福,“有包扎用的布条吗?”   荣福把手上的参汤放到桌上,一叠声答道:“有的,我这就去拿。”   宁元书这才发现贺十安给他用的药不是荣福备下的,是他自己带来的。   “这药……”   “这药是我师父调配的,你放心,效果很好,并不比静雅堂的伤药差。”   “哦。”   很快荣福就把布条拿过来了,贺十安接过后低头替他包扎。从这个角度,宁元书正好可以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英挺的鼻梁,嘴唇紧抿着,像是对什么分外不满。可是真的真的好帅!   “好了。”贺十安抬头,把宁元书抓了个正着。   “……谢谢。”宁元书想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他可以装作深爱男主,但却不能真的爱上男主啊。   “我想单独跟世子谈谈。”突然贺十安开口说道。   宁元书眼中流露出疑惑,但还是吩咐荣福先走,让他晚上再过来。   等荣福离开,贺十安才问道:“世子在静雅堂发生了什么?”   宁元书装傻,“就只是上药而已。”   贺十安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开。   宁元书瞬间就傻了,不是,大哥,你干嘛啊,说走就走。   求生欲让他立马抓住对方的手,瞪大一双眼睛,诚恳道:“请听我解释。”   贺十安看向被拉住的手,沉声道:“你说。”   宁元书放开贺十安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要害我吗?我怀疑和太子有关。”   “和太子有关?他不是世子的表哥吗?”   贺十安对于这位大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小时候楼晔甚至对他颇为照顾,比二皇子楼卫跟他更亲近。   宁元书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今天在静雅堂发生的事通通告诉他了。   “你说,他差点侵犯了你?”一字一顿,贺十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随着声音的传出,宁元书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颤抖。   “我问你,他是不是碰了你?”没有得到回答,贺十安再次追问。   几乎是出于本能,宁元书在听到他第二次询问时,转身就想逃开。   “啊……十安,贺十安,你要干什么?”宁元书被他狼狈地抓过去,一路跌跌撞撞扔到床上。   “脱衣服!”   “什么?”宁元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让你脱衣服!”狠戾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等,男主在发什么疯,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贺十安,你……”   突然,贺十安欺了上来,开始动手撕扯宁元书的衣服。宁元书刚刚泡澡后就换回了平时的常服,贺十安稍一用劲儿,衣服就从肩膀滑落。   贺十安的手突然停在他的耳根下方,用手摩挲着,声音轻柔,“这是他留下的吗?”   宁元书的心咯噔一声,完了,男主不正常了。   他望向男主的眼睛,发现贺十安的双眼已经看不出正常人的情绪,更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漆黑的眼眸里满是遮天蔽日的戾气。   贺十安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宁元书疼得脸色发白,他觉得贺十安可能是想把那一块皮肤从他身上抠下来。   “贺十安……贺十安……”宁元书实在是太疼了,他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贺十安,你弄疼我了……贺十安,我疼……”眼泪像珍珠一样滚下。   嘀嗒,嘀嗒……   眼泪砸到贺十安的手背上,贺十安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底的黑气一点点散开,他看见宁元书跪坐在床上,哭红了双眼,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还未完全干掉的发丝粘在他的脸上,眼睛湿漉漉的,而被他狠狠用力按压的地方早就红肿一片,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暧昧印记。   贺十安想伸手碰碰,又颓然地放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听到有人碰了宁元书他会这么失控?   为什么?   宁元书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见他冷静下来,才慢慢爬过去勾住他的衣角小心道:“十安……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了,放心,我不喜欢楼晔,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他要是敢动我,我就一头撞死。” 第32章 你等我消息   贺十安头痛欲裂,但听到宁元书说要撞死的时候,还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准你死!”   果然,男主是在意这个!   妈的,你又不喜欢男人,总不能因为你和我睡过,所以也不许其他人睡我吧,这该死的独占欲。   不过这算不算男主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宁元书兴奋了,等男主师父把自己的病看好,再凭着自己陪他一路上刀山下火海的交情,男主只要当上皇帝,他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到时候男主自己也娶妻生子了,他就可以去找其他帅哥了。   宁元书在心里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连声音都带上了柔情蜜意,“好,我不会死的,我还要陪着你呢。”   贺十安垂下眼帘,低声说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宁元书疯狂点头,见状,贺十安才别扭的转过头,“世子……世子还是先把衣服穿上。”   宁元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在挣扎中散开大半,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膀,和胸前一大片犹如白玉般的皮肤。   他红着脸拉上自己的衣服,在心里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叫世子了,刚刚怎么不记得?   “你说你是为了避开太子的纠缠才会和舒珩订婚?”   “太子是这么说的,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因为这个办法根本不起作用啊,区区一个舒家又怎么可能让他收手。”   宁元书整理好衣服,也没有从床上起身,就这么顺势靠在了床沿。   他太累了,完全不想动。   贺十安把桌上的参汤递给他,“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宁元书难得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还不是怪你……”   贺十安看他接过参汤,仰头喝掉,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精致迷人的锁骨。   “怎么了?你也想喝吗?”宁元书一喝完,就见身前的贺十安有些怪异的看着自己,跟当初室友守着喝方便面汤的表情一模一样。   有这么馋吗?   “你猜皇贵妃知不知道他儿子喜欢自己的亲外甥?”   “啊?”   “你是说皇贵妃知道此事?”   贺十安点点头,“自己儿子的品性,当娘的应该最清楚。所以你和舒珩的婚事,她肯定乐见其成,她也希望用这种方法断了太子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自己儿子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对王府世子用强……这点倒是和世子很像啊,不愧是表兄弟。”说完又刻意停下看了宁元书一眼。   宁元书听到最后一句头皮发麻,知道男主是在说原身对他用药的事。   “我那是……我……”宁元书磕磕巴巴,他总不能说那不是他做的吧,只能尴尬的笑笑。   贺十安轻哼一声,“还有你曾说有人要害你,这个人不一定是太子。太子喜欢你这件事,只要没人捅破,就可以当无事发生。但如果被有心人抓到证据,闹到朝堂上,那就是关系到储君的大事。”   这点宁元书也想到了,他也是凭借这点从楼晔手上逃生的,可这跟害他的人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说,如果你是皇贵妃,你会怎么做?是保自己的儿子还是保自己的亲侄子?”   宁元书怔住,“你是说,要害我的是我的亲姨母,当今的皇贵妃?”   “八九不离十。”   接下来贺十安简单说了自己的推测,宁元书整个过程中只剩下各种感叹,最后眨着一双星星眼崇拜地看着男主。   “十安,你真的好聪明!”   不愧是原书男主,未来的大元之主。   贺十安却谨慎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世子可以从荣福那里再打听一些细节,他跟着世子多年又是世子心腹,想来知道的不会少。”   宁元书凝眉,说道:“我会的,只是我本打算这个月休沐时去找皇贵妃做主,帮我向圣上求情退掉和舒珩的亲事,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皇贵妃应该不会同意。”   “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太后。”   宁元书被贺十安的提议惊到了,不是,男主你现在是完全放飞了吗?这么不加掩饰,穷书生人设不准备要了?   贺十安见宁元书表情呆滞,问道:“怎么了?害怕吗?”   宁元书摇摇头又慌忙点头,“太后年事已高,长年吃斋念佛,听说连圣上她都很少见,更不要说外人了。”   “下个月的二十二,太后的亲弟弟石国舅六十大寿,太后肯定会去,世子到时候可以找机会见一见她。”   当今太后姓石,并不是庆安帝的亲生母亲,但庆安帝一向以孝为先,对她颇为尊敬,如果她愿意帮宁元书说情,退亲之事应该就好办了。   但要怎么说服她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好在还有时间,他可以在好好想想。   后来贺十安见宁元书脸色不怎么好,就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则回了学宿。   …………   等到傍晚荣福再次回来时,宁元书已经在发烧了。   “世子,您怎么样?要不小的还是去找大夫吧。”荣福站在床前,焦急道。   宁元书摆摆手,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荣福急忙替他摆放好软枕,方便他靠着。   “咳咳……低烧而已,你把从家里带来的药熬上,我吃一副就行。”   宁元书不想惊动人,他知道原身这身体,就算是找来大夫也不过是那些药。当初从家里来的时候,他特意嘱咐荣福带了几副治疗伤寒的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一直很少咳嗽,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不一会儿,秦寻带着吃食过来串门,见他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样子,皱眉道:“我今天看你在练武场生龙活虎,还以为你的病已经大好,没想到晚上就躺下了。”   “你别丧着一张脸,好像我要死了一样。”宁元书笑道。   “……这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对了,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让你拜托你外祖家的人帮我验验药。”说完就从身上拿出之前的药瓶。   秦寻一愣,接过来一看立马就认出这是宁元书日常所吃的补药,“你怀疑……宁王府有人要害你?”   宁元书点点头。   秦寻把药收好,沉声道:“你等我消息。” 第33章 太子出事了   宁元书一口喝掉荣福端来的药,苦得整张脸皱到一起。   “水……快,给我倒杯水。”   很快,一整杯温开水下肚,口中的苦涩味儿才渐渐淡去。最近快一个月没喝药了,他都快忘记这药有多苦了。   “都怪小的,忘了给世子准备蜜饯。”荣福看他喝药这么痛苦,自责道。   也是最近世子脾气变好太多,让他懈怠了,要是以前少不得要挨罚。   宁元书摆摆手,说道:“不碍事。荣福,你过来,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荣福走近几步,停在了床沿下方,“世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宁元书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次发病头更痛了。   “荣福,你先帮我把安神香灭掉,许是受了寒,我闻着头疼。”   荣福连忙把刚点上不久的安神香端出去灭掉,然后回来小心翼翼问道:“世子好些了吗?”   宁元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问道:“荣福,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回世子,小的跟着您九年了,您封世子的第二年把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就一直跟着了。”荣福恭敬答道。   “居然有九年了……”宁元书沉吟片刻,说:“那你知道我和太子关系如何吗?”   荣福偷偷看了一眼宁元书,回道:“世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太子。”   和秦寻的说法一致,宁元书顿了顿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是。其实世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太子的,相反,您和太子的关系之前一直不错。太子在太学上学期间对世子颇为照顾,平日里也爱送世子一些小玩意儿。”   “那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小的记得很清楚,是去年。那天晚上,太子邀世子去静雅堂赏月,结果没过多久世子就回来了,整个人狼狈不堪,手腕还被割伤了。”   宁元书抬起自己的左手,衣袖滑落,在手腕处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问道:“是这里吗?”   荣福看了一眼,回道:“是。当时流了很多血,但世子不让找大夫,所以是小的为您包扎的伤口。而且,您还警告小的,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那就对了,那应该是太子第一次对原身露出真面目,原身为了脱身,采取了自残的方式。   “之后呢?我之后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让你印象深刻或者你觉得很反常的。”宁元书忍不住继续追问道。   “反常的地方?”荣福思索片刻后叫道:“对了,世子那天晚上后突然去见了皇贵妃娘娘。世子一般很少进宫,听闻当初如夫人就是在宫里去世的,所以世子很不喜欢宫里,除非召见,不然您从来不会主动求见。”   “然后呢?我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您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还大病了一场,连太学都没回。而且,您……”   说到这里,荣福就停下了,宁元书催促道:“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荣福最后一咬牙,说道:“而且,世子在病中昏睡时曾迷迷糊糊哭喊着问,问皇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对您。还哭着求她放过您。”   宁元书突然喉咙一阵发痒,转头咳了几下,荣福想要上前,被他摆手拒绝了。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荣福担忧地看着他,说道:"没有,小的知道此事重大,所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王爷他们都不知道。"   宁元书赞许地看着他,“做得好,荣福。接下来我是不是就告诉你我喜欢上舒珩了?”   “对,世子病好后回到太学见到了刚进来的舒公子,不知怎么世子突然就说对舒公子一见钟情,还亲自去宫里求了亲事。”   宁元书慢慢躺倒在床上,阖上眼睛,忍着不适,“太子有什么反应?”   荣福连忙道:“太子当时已经很少来太学了。”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就在荣福以为自家主子已经睡着的时候,宁元书又突然出声了,声音懒洋洋,“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天发生的一切你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居然和男主推测的分毫不差,原身也算病急乱投医想了个娶男妻的办法。   荣福见宁元书已经闭上眼睛,就悄悄退了出去。   …………   现在正是三月初,南山的夜比山下更冷,贺十安提着一盏灯穿过低矮的树丛,往后山深处走去。四周时不时有古怪的鸟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贺十安最终停在了一片小树林里,周围是无边的黑暗,令人窒息的恐慌仿佛要从黑暗里伸出自己的魔掌。   “贺公子,你怎么约了这么个地方啊?”   有人提着灯笼慢慢靠近,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神情紧张又恐惧。   此人正是白天帮宁元书递弓箭的护卫。   “你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当然要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贺十安放低声音缓缓道。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只不过这大晚上的,后山实在恐怖,我一路过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此人虽是太学的护卫,但却是个赌鬼,在外欠了一屁股帐,妻儿都输光了,这才敢不要命的帮宁元书他们作弊。   “给,这是你的报酬。”贺十安随手扔出一袋银子,男人连忙接住,在手心掂了掂,又打开看过,确定没问题,才嬉笑道:"小的可是拼着这条命在为世子爷办事,您是没见到戚公子今天那神情,要是让他知道了,我这条命都不够赔。"   “嗯,你做的不错,世子很满意。”贺十安淡淡回应道。   “小的意思是……您看,您是不是和世子商量一下,在外给我另谋一份生计。嘿嘿……小的平时爱喝点小酒,就怕哪天喝醉了说点什么胡话就不好了。”昏黄的灯光照到男人贪婪的脸上,贺十安有些烦躁。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脸上却嘴角微翘,喃喃道:“好啊。”   第二天一早,宁元书正在荣福的服侍下起身,秦寻和舒珩就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了。   “元书……”秦寻脸色煞白道:“太子出事了。” 第34章 温柔   秦寻赶到桌边,端起一杯冷茶就喝了个干净。   “太子被毒蛇咬了,整个人昏迷不醒,已经被送回宫了。”   宁元书神情恍惚,原书有这段情节吗?好像没有,作者描写男主到太学,主要是为了让男主有机会去皇陵接近被废的前皇后,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宁元书觉得自己的穿书像在开盲盒,他除了知道故事的结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宁元书问道。   “听说是寅时。”舒珩过来扶住他,担忧道:“世子今日脸色不大好。”   宁元书安抚道:“无妨,昨晚有些发热,现在已经好了。”   秦寻现在也冷静下来,说道:“现在整个太学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果不尽快找到凶手,我们所有人都怕难逃其咎。”   “为什么?不是说是被毒蛇咬的吗?南山上本来蛇虫鼠蚁就很多。”荣福疑惑道。   宁元书替他解释道:“因为时间不对,现在天气还未转暖,蛇应该在冬眠,如果不是人为,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静雅堂。”   “那我们该怎么办?”荣福慌了,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其实不止是他,现在整个太学都人心惶惶,听说圣上已经下了旨,要大理寺全权负责此事。   在没查出凶手之前,他们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太学。   “别担心,此事和我们无关,不会有事的。”宁元书见荣福实在心神不宁,就吩咐道:“你去厨房帮我熬点粥吧,我肚子有些饿了。”   想来他们这点自由还是有的,毕竟太学的学子大多是世家子弟,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理寺也不敢随意得罪。   接下来秦寻和舒珩也都陆续离开,这两日是没法上课了,学子们都被要求尽量呆在自己房里。   宁元书此时反而更担心贺十安,他不知道此事和男主有没有关系,但思绪在心中转了几转,他还是打算待会儿让荣福去帮他把人找过来。   结果还没等宁元书派人去找,贺十安就自己过来了。   “十安,你没事吧?”宁元书见到人进门,立马上前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他心里还是觉得太子之事多半和男主有关。   贺十安微微蹙眉,他总觉得一晚上不见,宁元书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世子,”犹如玉石般清冽的声音响起,“您还好吗?”   “嗯?”宁元书尾音上扬,有些反应不及,半晌却突然撑住一旁的桌子,低低咳嗽起来,苍白的手掌抵在桌面上,青筋凸起,分外瘦弱可怜。   贺十安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坐到凳子上。   直到咳嗽停了,宁元书才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他闭着眼睛,眼角早就已经沁出了泪水。   宁元书越发觉得他可能活不到五年后了。   他让贺十安坐到他身旁,费力道:“太子出了事,最近几天是多事之秋,十安就待在我这里吧。”   贺十安静静看着他,宁元书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虚弱,刚刚的一番咳嗽,贺十安觉得他差点要把肺腑都咳出来。   他已经联系李盛,让他打听师父的动向,可是师父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迹可寻。   “你把它吃了。”贺十安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宁元书。   宁元书愣了,男主这是干嘛,难道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怕这次大理寺查案被他出卖,所以要杀人灭口?   你倒是说清楚这是什么药啊?   不然谁敢吃!   “我不吃,我这人最怕苦了。”宁元书心下一紧,立马拒绝。   谁有事没事吃药啊,反正他不吃!   “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整晚都在担心你,怕太子知道我喜欢你后,对你不利……”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宁元书越说越小声,而且贺十安的神情他又看不懂了。   贺十安心砰砰直跳,他稳住心神缓缓道:“这药不怎么苦的,是我师父在我上京之前为我准备的,可在危急情况下保人性命。”   宁元书有些惊讶,没想到男主舍得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见他犹豫,贺十安又把药往前递了递,“吃吧。”   宁元书伸手接过,他也知道刚刚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男主这样的人真要他死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方法。   他不再犹豫,把药放进嘴里咽了下去,果然如贺十安所说,药丸不怎么苦,至少比他昨晚喝的中药好多了。   但说实在的,吃完以后他并没有其他感觉,他还以为会像有些书里描述的一样,吃下去有什么四肢发热,胸腔有暖意升起之类的。   “这药给我吃会不会太浪费了?”宁元书小声问道,他这破身体吃什么药感觉都没用。   贺十安听到他的问话,难得露出了清浅的笑意,说:“世子吃完才问会不会晚了?”   宁元书:“……”   “不用担心,这药给你吃不算浪费,因为第一次的药效还算不错。”   “什么意思?”宁元书脑子有些转不过。   “世子可还记得上次你把我从乱葬岗带回来后病了一场?那次我曾偷偷喂过世子同样的药丸。”   隔了好一会儿宁元书才意识到贺十安说了什么。   难怪那次病好后,大夫所说的咳疾加重没有发生,难怪这段时间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有所好转,现在终于找到原因了。   “那这个药可以……”   “不可以,这药只能暂时缓解世子的症状,不能根治。”贺十安知道他要问什么,顿了顿解释道:“世子小时候被毒性伤了肺腑,再加上体弱常年咳嗽,而咳嗽最是……”   “咳疾伤肺,我懂。”这简直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宁元书低低一笑,他也是糊涂了,要是这药可以治好他,上次男主就不会说出找师父替他医治这种话了。   “那十安还有药吗?”宁元书又很快打起精神,就算不能根治,能够缓解也很好啊。   贺十安神色一暗,摇摇头,“这药只有三颗,上次从乱葬岗回来,我受伤太重已经用掉一颗。”   他万分后悔,当初师父让他多带些在身上,他嫌麻烦,觉得三颗就够了,可是现在……   宁元书听到他的回答,却是一凛,原来三颗药有两颗都给自己了,而且有一颗这么早男主就已经给他了。   怎么办?他觉得自己要爱上男主了,这个原书中的疯批,其实很温柔啊。 第35章 同床   “世子,大理寺的人来了。”门外突然传来荣福慌张的声音。   贺十安看向宁元书,宁元书冲他说道:“应该是为了太子的事,别担心。”   很快大理寺的人就进了屋子,竟然出动了大理寺卿和大理寺丞,他们一上来就让人搜了一遍屋子,然后让其他人都在外等着,只留了宁元书和贺十安两人。   “还望世子莫怪,毕竟事涉储君,圣上得知后大发雷霆,我等也不敢怠慢。”大理寺卿拱手道。   宁元书挥挥手道:“这点我清楚,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来人突然把视线转向贺十安问道:“不知这位?”   宁元书回道:“这是我的伴读,贺十安。”   大理寺的人疑惑道:“我记得今早已经下令让各位学子呆在自己的住所,方便查问,不知这位贺公子怎么会在世子房里?”   “大人也应该有所耳闻,本世子身子一向不好,贺十安说是伴读,其实也是随身伺候我的下人,他不呆在这里又怎么照顾我?”宁元书端坐在凳子上,用手敲了敲茶杯,贺十安立马心领神会替他倒茶。   大理寺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抓紧时间询问。   “不知昨日世子在静雅堂和太子是否起了争执?”   原来是为了这桩,肯定是大理寺在询问静雅堂的护卫时听闻了什么,这才来找他核实。   不过昨日发生的事就算他敢说,估计这些人也不敢听。   “还望世子不要有所隐瞒!”大理寺卿见他一直沉默,立马沉声道。   宁元书慢悠悠喝了口茶,说道:“我和太子关系一向和睦,又怎么会起争执?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大人面前挑拨?”   “昨日值守的护卫分明听见你和太子在吵架,而且离开时世子还衣冠不整,像是和人……和人打了一架。”   听到衣冠不整几个字时,一旁的贺十安立马变了脸色,宁元书察觉到后,在桌面下悄悄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告诉他不要妄动。   宁元书沉下脸:“大人最好慎言!我听闻太子已经回宫,太子洪福齐天,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清醒,我有没有说谎,一问便知。大人总不会怀疑我因为和太子起了争执,所以找人害他吧?”   其实大理寺的人也不相信是宁元书做的,但静雅堂的护卫既然给出了线索,他们自然要过来询问。他们平日里最怕和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   现在既然宁元书拒不承认他们也不好再问,总不能动刑吧。而且有一点宁元书说对了,如果他说谎,只要太子一醒就会被拆穿,实在没必要。   就在这时,又从外面传来了新的消息。   有禁军进来通报,“大人,我们的人在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辨认是太学的护卫。”   “怎么死的?”大理寺卿皱眉,这真是一天天的不消停。   “跟太子殿下一样,被毒蛇咬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对了。   大理寺的人和宁元书匆匆告别后,就带着人走了。   …………   这一整天宁元书和贺十安都呆在房里,因为不能乱走动,连吃食都是禁军送过来的。   直到傍晚才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已经醒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太学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负责查案的大理寺。   晚上宁元书把贺十安留了下来,房里当然没有两张床,只在窗下有一个平时休息的矮榻。   床肯定是给宁元书睡的,那么贺十安就只能睡在矮塌上,宁元书倒是不介意和人睡一起,可是他怕男主介意。   只是现在还是三月初,晚上夜深露寒,贺十安就这么睡一晚多半会受寒。   想到自己吃掉的两颗药丸,宁元书鼓足勇气问道:“十安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两人四目相对。   贺十安侧身躺在矮榻上,墨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宁元书赶紧闭上眼睛,慌乱道:“……我只是担心你着凉,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我没说……”   “好啊。”   “什么?”宁元书怀疑自己闭着眼睛出现了幻听。   贺十安起身,坐在矮榻上,淡淡道:“世子不是邀请我同睡吗?我说好。”   说完就抱着矮榻上的被子往大床走来。   这人居然应下了,宁元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等人站到床前,宁元书赶紧裹着被子往里躺,结结巴巴道:“你睡外面吧。”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把被子铺到床上,然后躺了进去。   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刚刚听到宁元书邀他上床的时候,他像中邪一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反悔,或者他也不想反悔。   宁元书因为紧张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很想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但每次坚持不到两分钟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他背对人躺着,也不知道对方睡着没,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很想转身看看,却又不敢,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竟然睡着了。   贺十安没有睡着。   他睡姿端正躺在床上,对着帐顶默默无言。   很快身旁就传来宁元书平稳的呼吸声,他轻轻吐出来一口气,又缓缓深呼吸,如此反复,最后还是侧过身面向宁元书。   宁元书在睡梦中也不踏实,眉间轻皱。贺十安悄悄抬手想要替他抚平,他的动作明明已经放得很轻,但是宁元书还是翻了个身,像是怕冷般朝他靠近。   贺十安的手举在半空,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悸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天一早,两人已经睡到了同一个被窝,宁元书手脚并用缠绕在贺十安身上,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像是抱着炭火一般,舒服地低吟出声。   贺十安想要拉开他的手一顿,差点直接坐起,幸好及时停止,收敛心神,片刻之后才再次悄悄挪动身子起身。   等到宁元书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微眯着眼睛,脑袋一片空白,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晚和男主睡一张床了。   他刚从床上起身,荣福就开门进来了,“世子……”他脸色煞白道:“昨天死得那人是张二。” 第36章 栽赃陷害   “张二是谁?”宁元书仔细回想一遍,发现他的确不认识这号人,难道是原身之前就认识的?   荣福可能真是被吓到了,哆哆嗦嗦道:“就是前日您比赛时给您递弓箭那个人。”   因为找人定制弓箭需要外出,但他和贺十安都不方便,所以这事是荣福去办的,因此作弊这件事荣福从头到尾都很清楚。现在有相关人员突然死了,他当然很害怕,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世子,我们该怎么办?”荣福低声问道。   宁元书一时没有回答,之前不知道死者身份时,他还不确定,现在却是完全明了了。这事和男主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心跳骤然加速,急忙从床上起来,拉住荣福追问:“贺十安呢?他在哪里?”   “贺公子?”荣福想了想,回道:“他一早就出去了。因为太子已经醒了,圣上下旨允许各位学子在太学内自由出入,只是不能随意离开太学。”   宁元书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吩咐道:“你去帮我找人,找到后,让他立刻回来见我。”   “是。”   等荣福出去后,宁元书开始仔细回想整件事。   很明显这事是男主的手笔,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张二和太子完全没有关系,却都被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毒蛇咬了,一死一伤。   或者他其实也是想直接毒死太子的,只是恰巧没成功。   宁元书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男主不应该这么冲动,因为这件事发生到现在,他看不到任何对男主有利的地方。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作弊的事?男主为了不暴露才出此下策,可是这个方法真的不高明,太弱智了。   宁元书越想越头疼,思绪像团乱麻。   …………   御书房内,庆安帝身着黑色龙袍端坐在楠木书案后面,沉着脸望向下方所跪之人。   “陛下,您可要替晔儿做主啊。”皇贵妃凤氏容颜憔悴,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这是有人要害我们大元的储君啊,陛下,您不能不管。”   凤氏一大早就来了,翻来覆去就是希望他处置二皇子,庆安帝揉了揉眉角,说道:“这事已经交由大理寺彻查,贵妃就不用多虑了。”   最近北边孥族作祟,各地官员纷纷上奏,奏折堆积如山,偏偏在此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身为一国之君既要处理外族事务还要平衡这些皇子之间的力量,很多事都不得不慎重。   “可那张二分明就是二皇子的人!”女人尖利的声音不断传来,庆安帝莫名有些烦躁。此时外面的值守太监进来通报:“陛下,柔妃娘娘和二皇子求见。”   庆安帝冷下脸,一时没有说话。   太监候在原地,直到实在等得太久,最后不得不出声提醒:“陛下?”   庆安帝随手敲了下桌子,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柔妃今日打扮素静,一张小脸楚楚可怜,一点不像快四十的人,凤氏平日里最看不惯她的狐媚样。   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生的儿子却最像庆安帝,身材魁梧高大,五官锋利硬朗。   柔妃母子一进来就看见平日里端庄得体的皇贵妃娘娘跪在地上,立马就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柔妃赶紧上前,扑通一声匍匐跪下,大叫一声:“陛下,我们冤枉。”   二皇子赶紧随着柔妃跪下,口中喊着:“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昨日凌晨太子被毒蛇咬伤震惊朝野,庆安帝火速派了大理寺前去探查。结果后来禁军又在太学后山发现了一具男尸,经仵作勘验死者是被毒蛇咬了以后中毒身亡。   此人名叫张二,恰好是二皇子的手下。   消息一经传出,皇贵妃和柔妃都坐不住了。现在两人都闹到了庆安帝眼前,一方要严惩二皇子,一方却是拼命喊冤。   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不敢说话,这两人,一人虽不是皇后,却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另一人这两年也备受恩宠,谁也得罪不起。   “宣大理寺卿,朕要亲自询问。”庆安帝没有理会几人,而是转头命令太监出去宣人。   不多时,大理寺卿就赶了过来,跪地行礼。   庆安帝看着这满屋子跪着的人,心头火起,但脸上却毫无表情,说道:“都起来吧。”   几人一听,也不敢多说,纷纷起身,凤氏甚至因为跪的太久,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这话问的是大理寺。   大理寺卿立刻上前回话:“回陛下,已有眉目。太医院的人已经确认太子所中之毒和张二一样。我们认为咬伤他们的很有可能是同一条蛇。”   “此话怎讲?”   “此蛇名叫五步眠蛇,很稀有,主要生活在北方,不要说南山上,就是整个京城都没见过。所以我们推断是同一条蛇。”   庆安帝视线扫过柔妃母子,问道:“那张二和二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屋里其他几人都把目光转向大理寺卿,他抬手抹了把汗回道:“经查询这张二乃是二皇子的一名护卫,平日主要负责看守二皇子在太学的住所。”   本来站在一旁的二皇子立马阴沉着脸说道:“我根本不知道此人,就算他是我院子里的,但我院子里这么多人,我哪能人人都认识。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说是我指使他谋害太子的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把查到的如实禀告。”大理寺卿拱手道。   “哼!”二皇子冷哼一声,“况且现在张二已经死了,谁能证明是他放的毒蛇?没准儿他也是受害者。”   皇贵妃凤氏一听急了,质问道:“不是他是谁?大理寺都已经查清楚了,这蛇如此稀有,现在突然出现在太学定然是人喂养的,难不成还能凭空出现?而且,他一个护卫大晚上怎么会出现在后山?说不定就是为了去处理蛇,结果出了意外,赔上自己一条命。”   “姐姐这话有失偏颇,这些不过是你们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又怎么能以此来断案呢?如果我儿真要毒害太子,怎么会这么傻,用自己身边的人,这明显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柔妃直接反驳道。   “没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父皇,您可要替儿臣做主。”二皇子也急忙说道。   屋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像一条弦紧绷到了极点。 第37章 是我做的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那就是凶手很熟悉静雅堂,他不仅避开了所有的侍卫,还轻松找到了太子的寝殿。”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突然开口。   “没错,张二连静雅堂都没去过,他的武艺也不出众,根本不可能完成此事。”二皇子像是找到了机会,立马为张二开脱。   随即又像想到什么,看了一眼皇贵妃凤氏,说道:“父皇,没准儿这根本就是有些人自导自演,用苦情戏来陷害儿臣。”   “你说什么?二皇子可不要信口开河!”凤氏怒道,然后又转身看向庆安帝,哭诉道:“陛下,晔儿这次可是去了半条命,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我们的晔儿……呜呜……陛下,晔儿可是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可要给晔儿做主……”   “父皇,我是被冤枉的,请父皇明察。”二皇子也不甘示弱。   眼见着柔妃也要说话,一直没有表态的庆安帝冷笑一声,“朕还没死呢!”   刹那间,所有人齐齐下跪,以头抵地,口中喊着:“陛下恕罪。”   大家都各怀心思,等着庆安帝裁夺。   …………   这边荣福终于把男主带回来了。   宁元书让荣福在门外守着,叮嘱他不要让人进来,然后一把拉过贺十安,问道:“十安,你老实告诉我……”   “是我做的。”贺十安甚至没有听完他的问题,直接承认了,“世子是想问太子和张二的事吧?”   “你……你怎么这么冲动?”宁元书大惊,“你告诉我,有没有人看到……要是被人发现……”   “没有人看到,也不会被人发现。”贺十安脸色平静,把宁元书推到凳子上坐好,“世子不必担心。”   “你简直糊涂!”宁元书这一早上起来还未束发,头发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本应是狼狈不堪的模样,贺十安却觉得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在发光,惹得人想要向他靠近。   他虚抬起手想要碰碰他的头发,宁元书却忍不住再次追问,“你是怎么做的?”   贺十安垂下眼睑,沉思片刻后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   他本来是没想杀张二的,但张二的贪婪让他知道这种人要想让他保守秘密,除了死没有第二种方法。   他先把蛇偷偷放进静雅堂咬伤太子,又回到后山找到之前打晕的张二,让蛇咬了他一口。   “事情就是这样。”贺十安淡淡道。   宁元书张大嘴巴,很想吼一句,就是这样个屁啊!   大哥,你这简直漏洞百出,但他生生忍住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男主是故意的。如果要仔细跟他讲明,那必定会牵涉到太多事情,以男主现在的身份是说不清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宁元书是真的很想知道男主为什么这么做。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贺十安笑了,说道:“这样不是挺好吗?张二死了,他不能再威胁世子,至于太子,他之前这么对你,你不觉得是他活该吗?”   宁元书愣了,这当然很好……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秦寻和荣福说话的声音。   “二爷,我家世子说了,他现在暂时不见客,要不您待会儿再来。”   “我也不行?”秦寻急了,“荣福你让开,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进去。”   “荣福,你让他进来。”宁元书在屋里大声道。   秦寻听见声音,立马推开荣福。   “你知不知道,太子这事圣上已经有定夺了。”秦寻一进屋就火急火燎的说道。   宁元书惊道:“你怎么知道?”   “本少爷消息灵通,你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宫里就会来传旨。”秦寻这时才发现贺十安也在房里,一看宁元书头发散乱,衣服也是胡乱穿着,顿时一脸扭曲。   宁元书皱眉,“你抽筋啦?”   秦寻直接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啊?难怪让荣福在外守着。”   “什么进展?”宁元书没懂,秦寻用眼神示意他看贺十安,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   在宁元书终于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脸上火辣辣一片,爆吼一声,“秦寻!”   秦寻嘿嘿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宁元书挥过来的手臂。   “你别急,说正事,我说正事还不行吗?”   宁元书气喘吁吁,偷偷看了一眼贺十安,没好气地说道:“快说!”   秦寻这才坐到凳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今天宫里一片混乱,皇贵妃和柔妃娘娘差点大打出手。”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宁元书。   “所以,最后,圣上各打了五十大板。太子养病,但皇贵妃被罚抄经书,原因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诬陷皇子。至于二皇子,圣上直接取消了他下个月进军营历练的资格,柔妃娘娘也被禁足三个月。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   其实宁元书能理解庆安帝的做法,毕竟此事已经陷入僵局,也不是说不能继续查,但在他心里恐怕早就认定是这些皇子搞的鬼,所以直接让事情停在了可控的阶段。   这件事也算给各位皇子敲了警钟。   后来果然如秦寻所说,很快宫里就来人传了圣旨,此次事件以意外结案,太学也得以解封。   不过也正是因为秦寻的这些信息,让宁元书明白了男主这么做的真实目的。   原来张二并不是他随意找的护卫,也许在一开始他就定好了计划,要用张二陷害二皇子。   贺十安像在黑暗里的一只手悄悄打乱了宫里的平衡,自此以后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他们互相之间的猜疑已经形成,都以为是对方下的死手,其实是男主在暗中操控,好一招一箭双雕。经此一事,他们只会在朝堂上互相攻击,最后谁也得不了好。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只不过好处都让男主得了。   如果没记错,男主下一步就会联系自己的外祖父玉相。玉相此人为官几十载,在丞相位置上做了十几年,朝上不少文官都是他的门生。男主还是太子时,他当然是妥妥的太子党,但自从太子出事后,他就变成了中立一派。现在的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相争,渔翁得利的必是玉相。换句话说,好处都让男主得了。   男主果然心思缜密。 第38章 由你决定   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家其实都很担心自己家的子侄,太学也就顺水推舟放了几天假,让学子们回家报个平安。   “世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荣福把行李整理好,回身想把宁元书扶上马车。哪知贺十安动作更快,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宁元书。   “小心脚下。”贺十安轻声提醒道。   宁元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男主最近对他好的有些过分,要不是知道原书的背景,他真的会误以为男主是个暖男,而且对他有意思。   察觉到宁元书的视线,贺十安侧头看向他,语气温柔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元书摇摇头,借着男主的力道爬上马车,然后男主也坐了上来。   一行人正要动身,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学子把他们拦住了。   “哎呀,总算赶上了。”来人气喘吁吁,手撑在马车上大声喘气。   宁元书掀开布帘,问道:“这是怎么了?”   来人一脸喜意道:“给贺公子送钱来了。”   贺十安从马车上下来,发现来人是当时比赛时开设赌局的庄家学子。   那人一见贺十安就笑眯了眼,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贺十安,“兄弟,你可真牛,一赔五,你的一百两变成五百两了!”   贺十安接过银票,道了声谢,看也没看,就直接收了起来。   来人又转向宁元书,激动道:“世子也是出人意表,要不是您赢了这场比赛,贺兄也赢不来这么多钱。不对,还有舒公子,他也赢了不少。他和贺兄都是万分信任世子,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硬生生把钱压在了世子身上。”   “哪个舒公子?”贺十安突然问道。   “还有哪个舒公子,当然是和世子爷有婚约的舒珩舒公子啊。只不过他没有贺兄你压得多,只压了五十两,不过也赚了不少了。”   听到舒珩也同样压了宁元书赢,贺十安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人本来还想恭维贺十安几句,结果见人脸色发黑,只得慢慢停了话。贺十安哼了一声转身再次上了马车,留下来人一脸莫名,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明明赢了这么多钱还一脸的不高兴。   这团低气压直接被贺十安带上了马车,宁元书看他冷到让人心惊的眼神,虽然同样不知道原因,但还是赶紧对马车外的人说道:“我们赶时间,要急着下山,这就不陪兄台多聊了。”   “呃……好……”这人也发现了情况不对,赶紧客套了两句,一溜烟跑了。   马车终于晃晃悠悠朝着山下走去。   宁元书找了个软枕垫在身后,手里拿了本话本随意看着,但他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一直在琢磨男主为什么又生气了。   实在想不通,干脆放下话本,转头直接问道:“刚刚那人是惹到十安了吗?”   贺十安的视线从窗外移回来,静了片刻才回道:“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舒公子和世子其实很般配。他在完全不知道你会作弊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你,实在是难能可贵。”   宁元书眨眨眼,笑道:“就因为这个?这有什么,你不是也押我赢了吗?”   “那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你知道我要作弊吗?十安我问你,如果我没有选择作弊,你会压我赢吗?”宁元书直接打断他。   贺十安哑然,是的,即使宁元书没有作弊,他还是会压他赢。他只是不满意有人跟他一样,无条件信任宁元书。   “况且,一个人和我般不般配也不是由这种事决定。”   “那要由什么决定?”   咦,这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总不能跟男主讲两个人配不配是由性格,爱好甚至价值观来决定的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贺十安突然沉下语气,宁元书惊了一下,一抬头就见男主目光阴郁,原本清冷平和的气质也变得阴狠乖戾。   巨大的压力逼得宁元书倒吸一口凉气,讷讷答道:“你……由你决定……”   话一出口,车里两人都变了脸色。   贺十安是直接呆住,宁元书却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掐掉自己的舌头。   完了,完了……   “呸……我是说两个人般不般配,是由双方决定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宁元书一大段话说完,中间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大冷天出了一身汗。   他悄悄瞅了一眼贺十安,却发现贺十安已经恢复了神情,“世子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随口一问?   大哥,你的随口一问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男主你真的不要太颠,宁元书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男主的思维了。   就在宁元书满脑子浆糊的时候,贺十安却悄悄按住自己的心脏,心跳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刚刚宁元书说出由他决定的时候,他真的很想问他,就这么喜欢自己吗,喜欢到和什么人相配都由他来决定。   …………   他们下山时走得早,所以回到宁王府时刚到晌午。   宁元书先是回了莲心小筑休整一番,才赶着去给老夫人请安。   刚到老夫人院里,才发现王妃何氏也在。两人端坐于上座,几人似乎正在闲话家常,其乐融融,只不过等到宁元书进了门,何氏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   “九儿回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夫人冲着宁元书招招手。   看到老夫人,宁元书也是有些高兴的,他前世亲缘浅薄,这世虽然也不怎样,但祖母对他还是很好的。   “给祖母问安,九儿一切都好。”宁元书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朝着人走去。   老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孙儿,拉过宁元书的手就开始问个不停,只是除了吃穿用度,对于学习却只字未提。   “九儿最近身体可好,我瞧着气色不错,可有好好吃药?”老夫人一边问,一边紧紧握住宁元书的手。   听着祖母一句句问候,宁元书心里却有些别扭,他总觉得不够真切。   “回祖母话,九儿最近身体还好,也有好好吃药。”宁元书如实回答着。   “老夫人放心,我们世子定会长命百岁,您看上次那么凶险的事,世子不也好好的吗?”这时一旁的何氏突然笑着说道。   宁元书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破口大骂,何氏这话看似是好话,实则就是在提醒老夫人,宁元书就是个差点死在男人床上的人渣! 第39章 九叶芝   老夫人却神色未变,似是没有听到何氏的话,仍是拉着宁元书的手不放。   祖孙二人又一起聊了许久,老夫人甚至开口让宁元书留下来用膳,不过宁元书拒绝了。好在老夫人也没坚持。   “嬷嬷,替我送世子回去。”   老夫人吩咐院子里的老嬷嬷一路把人送回了莲心小筑。   这边他们刚刚出门,何氏就坐不住了,说道:"母亲,您也太娇惯世子了,听兮儿说他这次在太学还和戚家结了怨,这不是和二皇子作对吗?"   老夫人哼笑一声,“有凤家这层关系在,你以为我们宁王府还能和二皇子交好?蠢货。”   “可……可王爷不是说我们要保持中立吗?”何氏不解道。   老夫人看了眼自己这个儿媳,暗自叹了口气,“罢了,你也不用管这些。倒是兮儿最近怎么样?学业可有展进?”   听到老夫人问起自己儿子,何氏这才露出笑脸,说道:“都还不错,听说太学的博士还夸奖他了。”   “人回来了吗?”老夫人又问道。   何氏摇摇头,不过又立刻解释道:“一早就派人回来传过信儿了,说是晚点到。听说是要和陈家那小子去办点什么。”   “你是说陈鹤?和凤家丫头议亲那个?”   “对,两个人最近走得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他也不说。”   老夫人皱眉,告诫道:“最近太子出了这么大事,朝局不稳,你让兮儿多注意些,不要惹出事端。”   “儿媳会告诉他的。”   …………   到了下午,宁元书找了贺十安陪自己下棋。   他本不会这些,但在太学上了几次课竟然爱上了,只是他棋艺不精,总是被秦寻杀的片甲不留,气得他私下找了不少棋谱,打算练好以后找秦寻一雪前耻。   宁元书让下人在院子里摆了棋桌,自己手上拿了本棋谱研究。贺十安在他对面落座,也没有打扰他,只是自己拿了棋子随意摆弄。   翻了整本棋谱,宁元书觉得自己又行了,急吼吼要和贺十安来一盘。   贺十安笑了笑,也没反对,随手摆上棋子陪他下棋。   一炷香后,宁元书干笑道:“我可以重来吗?”   贺十安似笑非笑,“世子可听过,落子无悔。”   “算了,算了,你下吧。”宁元书放弃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不是这块料。   最后因为宁元书实在太菜,棋局很快就结束了。   见他情绪低落,贺十安缓缓问道:“世子还下吗?”   又在宁元书还未说话时,替他找补道:“世子只是不熟悉规则,只要多下,自然就好了。”   宁元书垂头丧气,随意摆弄着棋子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正当贺十安要继续说话时,荣福过来了。   “世子,秦二爷派人来传信,说是您让他查的事有信儿了,让您现在去一趟长青街的百草园,他在那儿等您。”   宁元书抬头和贺十安对望一眼,然后转头吩咐荣福,“备车,去长青街。”   …………   很快,荣福便利落的准备妥当,带着宁元书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百草园而去。   百草园是京城最大的药房,坐落在长青街最繁华的地段。街道上酒楼茶肆应有尽有,车马络绎不绝,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宁元书下车后有些吃惊,他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这里。   “世子,就是这里了。”荣福扶住他的手将人引到一处二层小楼前。   这就是百草园了,宁元书注意到,就他停留的这一瞬间,门口竟然来来回回进出了不少人,可见这百草园生意有多好。   门口的伙计分外机灵,一见到宁元书他们就上前来询问,“可是宁王府家的世子爷?”   荣福上前应道:“正是。”   那人一听连忙躬身说道:“世子爷,我家少爷已经在二楼等候多时,请。”   宁元书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人冲他点点头,便抬脚踏进了百草园。   百草园一共有两层楼,一楼分成三个区域,一边是等候区,一边是问诊区,最大的区域是配药房。宁元书随意看了一眼,便跟着人上了二楼。   小伙计一路将人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外,“世子,我们少爷就在房里。”   宁元书停下脚步,吩咐道:“荣福,你就在外守着。”   然后带着贺十安进了房间。   刚一进门,宁元书就看到秦寻正坐在桌前听身边一老人说话,面上满是生无可恋。许是听到开门声,一转头见到宁元书,眼睛都亮了,叫道:“宁兄,你可终于来了。”   “我一接到信儿就赶过来了。”宁元书几步来到他身前,焦急道:“你说你有结果了,是真的吗?”   秦寻看了一眼他身后,凑近嘀咕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宁元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说的是贺十安,说道:“无妨,十安不是外人。”   “这就不是外人啦?”秦寻咂舌,“你别忘了,你和舒珩还有婚约呢。不过,男人嘛,享齐人之福也是人之常情,我都明白。”说完还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拍拍宁元书的肩膀。   宁元书被他说的头疼,小心转头看向贺十安,果然男主脸色不怎么好。   “你不要乱说,我和舒公子可是清白的。”   秦寻还要再说,被宁元书打断了,“我今天来可不是和你说这些的,你还没告诉我药丸有没有问题。”   说到这个,秦寻也变了脸色,转身唤道:“李老,过来。”   这时刚刚和秦寻说话的老人才从角落里站了出来,向宁元书行礼,“见过世子。”   宁元书伸手将人扶起,“老先生不必多礼。”   秦寻开口介绍道:“李老是百草园的老人了,对各种药材都很熟悉,他闭着眼睛就能辨认各种草药。我把你给我的药丸给他看过了。李老,你把你检查的结果告诉世子吧。”   “是。”李老从身上拿出一张药方递给宁元书,解释道:“这方子上写的就是世子拿来的药丸所用的配方,老夫已经还原出来了。”   “可有问题?”宁元书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不懂,又随手递给身后的贺十安。   “单从药方来看没有任何问题,是大补之药,用于日常养生功效很好。”   听他这么说,宁元书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过,这其中有一味药却很特别,名叫九叶芝。”但老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宁元书又把心提了起来。   “这九叶芝难道有毒?”宁元书瞪大眼睛。 第40章 最多一年   “九叶芝无毒。”李老还未说话,贺十安却开口了,“不仅无毒还是一味非常稀有的补身药材。”   听到贺十安的话,李老有些惊讶,眼中带着几分赞赏,“没想到这位公子对药材也有研究。”   贺十安淡淡道:“说不上研究,只是略知一二。”   宁元书早已见怪不怪,倒是秦寻凑了过来,“你这伴读果然有点东西。”   呵呵,男主会的可就太多了,以后恢复身份,更是吓死你。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宁元书更在意自己的小命,所以不解道:“既然是稀有药材,那有什么问题吗?”   “世间万物多是相生相克,特别是一些药材,一旦用不好,大补之物就会变成剧毒。”李老沉声道。   “你是说……”宁元书脸色苍白,颤声问道。   李老摇摇头,“世子放心,您的药丸没有问题。老夫之所以把九叶芝提出来,是因为它没有必要出现在这张药方里。给世子制药之人定然不是普通人,那他不应该犯这种错误,九叶芝虽然稀缺,但他的功效用灵芝就可替代。”   宁元书懂了,放到现代,他会想这大夫肯定是卖九叶芝的,手上存有大量九叶芝,所以才放着好找的灵芝不用,而用九叶芝代替。可这么做的前提是药物大量生产,那他的九叶芝才有销量,可现在吃这种药的人只有宁元书一人,那就要考虑其他了。   “您刚刚说事物相生相克,那请问和九叶芝相克的是什么?”   “鬼木枝。”回答他的是贺十安。   贺十安眉头紧皱,说道:“服用九叶芝之后如果再服用鬼木枝,会咳血而亡,两者相遇是剧毒,无解。”   “这位公子说得对,这毒不仅无解,而且速度很快,往往几个时辰就能要了人命。”   宁元书彻底呆住,不过很快又强颜欢笑道:“那我现在还活着,呵呵,应该没事吧?”   李老谨慎道:“按道理是这样的。”   “我看你还是把药停了吧,要不我让李老他们重新帮你制药。”秦寻看他神色不对,过来拉住他的手说道。   宁元书没有说话,他好像进入了一道死胡同,怎么走都找不到出路。   药是许大夫替他研制的,难道是许大夫要害他?不可能,他们无冤无仇。   况且现在也不能说他害了他,因为他还好好活着。   能够担任原身的专属大夫,除了医术高超,肯定也是深得老夫人和宁王爷信任的,而且原身身边的人也很信任他。宁元书记得上次他发烧,梅枝还执意要请许大夫过来替他看病。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他本人要害原身,那就是宁王府的人要害他,而且还不是身份一般的人。   就在宁元书七想八想的时候,贺十安也在沉思。   突然贺十安拉过宁元书的手臂,将他的衣袖递到老先生跟前,“先生可否闻闻世子身上的气味?”   李老有些惊讶,但却停住没动。   宁元书虽然也不知道贺十安的用意,但他了解男主性格,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因而也跟着说道:“老先生不必拘礼,我就是想让你闻闻我身上的药香。”   李老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秦寻对他点点头,这才凑近了闭上眼仔细嗅了嗅。   屋子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打扰他。   其实宁元书身上的味道很杂,因为他吃药的原因,身上常年有一股中药味,刚开始他自己闻着都不舒服,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   “这……世子身上怎会有鬼木枝的味道?”李老睁开眼睛,不敢置信。   “什么?”屋里另外三人都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贺十安一把抓住李老的手,将人拉了过来,狠戾道:“你确定?”   他手劲大,李老脸色立马就变了,颤抖着说道:“老夫这一生从未闻错过任何一味药材。”   宁元书急忙上前拉住贺十安的手,安抚道:“十安,你先松手,你弄伤老先生了。”   贺十安回头看了一眼宁元书,见他神色紧张,这才放开老人的手,垂首道:“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李老心有戚戚然,往后退了两步。   秦寻知道贺十安肯定没有恶意,也替他解释道:“李老不要误会,贺兄只是担心元书。”   李老躬身道:“老夫明白。不过世子身上的确有很淡的鬼木枝香味。”   “香味?”宁元书疑惑,怎么会是香味?   李老笑笑,说道:“这鬼木枝名字听起来可怕,实际上却有一股异香,可用于制作安神香,有宁神的作用。但制香时不宜添加过多,不然容易让人昏迷不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宁元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大脑一阵阵发晕,虚弱一笑,“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世子?”贺十安看他一脸哀痛,像是受到巨大打击一般,忍不住上前扶住他。   秦寻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急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虽说这九叶芝和鬼木枝都被你遇到了,但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完又把李老拉上前来,“李老,你说说他这种情况是不是没事儿?”   李老叹了口气,只得再次问道:“老夫想问问世子,你可已经知道鬼木枝的香味是什么了?”   宁元书苦笑一声,说道:“我平日里有使用安神香的习惯,想来应该就是它了。不知老先生可否告知我这种情况,最后会如何?”   李老犹豫着没有开口。   “老先生但说无妨。”   “哎,如果世子信得过,老夫愿为世子诊脉。”   宁元书坐到凳子上,伸出手臂,说道:“元书先谢过老先生。”   李老颔首,也坐到旁边,拿出脉枕垫到宁元书手腕下,闭目诊脉。   探完脉,李老又问了宁元书吃了多久药,用了多久的安神香,宁元书也一一照实回答了。   “怎么样?”秦寻问道。   “世子对自己的病知道多少?”李老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宁元书。   “他们都说我最多还能活五年。”   “的确。世子早年中过剧毒,其实当时毒已经解了,虽然伤了肺腑,但好生养着,多活几年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世子常年接触九叶芝和鬼木枝,这两种药对世子的损伤极大。如果世子不尽快停了这两种药,不要说五年,世子最多还有一年。”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第41章 为什么都要我死   最后还是秦寻打破了沉寂,结结巴巴道:“到底……是谁要害你?”   没有人回答他。   半晌,李老继续说道:“下毒之人非常聪明,选了两种不易让人察觉的药物,而且他的量把握的非常好,让世子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就算最后世子身亡,也查验不出原因,大家只会以为是世子本身身体的原因。”   难怪,难怪原身咳疾如此严重,难怪不管怎么吃药,他的身体都在每况愈下。   就像李老所说,没有人怀疑他是中毒了。   只是宁元书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害他的人是老夫人,哪怕是宁王爷,宁元书觉得自己都更能接受。   “老夫这里有一方子可暂时帮助世子压住毒性,但要完全解毒老夫却是无能为力。”   宁元书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多谢老先生。”   “世子不必客气。老夫这就下去为世子开药方。”李老说完赶紧退下了。   今日之事如果不是自家少爷拜托,他是肯定不愿掺和进来的,这可是牵涉到有人要毒杀世子性命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秦寻看了看宁元书脸色,想了想开口道:“我也不问你是谁了,想来你自己清楚。至于身体你也不要过于忧心,我会让李老他们多想办法的,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能解的毒。”   宁元书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贺十安一直沉沉看着他,手握成拳,心口像是被东西堵着,让他喘不过气。   很快,李老派人把药方送了上来,还一并开好了三天的药。   “我要回去了。”宁元书淡淡说道。   “好,你先回去休息,切记不要多想。”秦寻脸色也差,但这事涉及到宁王府内部,他的确不宜多嘴。   毒害世子这可是重罪,不过他想的是何氏母子,毕竟整个王府也就他们和宁元书不和。   宁元书没再说话,准备带着人离开。   可秦寻却心下一动,把他叫住,“你要不要告诉宁王爷?这毕竟是大事。总不能白白受这欺负吧。”   提到这个宁元书脸色更差了,“……我会处理好的。”   说是这样说,但他到底该如何开口,说自己的亲祖母要害自己,谁信?不说别人,就宁元书自己现在都是不相信的。   不过秦寻说得对,这事关生死,他绝不会白白让人害了。   …………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荣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世子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   结果一回到院子,就听见张嬷嬷在指挥人往库房收东西。   “都小心着点,这些可都是老夫人的赏赐。”   “梅枝,你把今天刚送来的安神香备一些到世子房里,我瞧着昨儿的已经用完了。”   “哎,轻点儿,那可是老夫人送过来的上好的人参,可不能碰坏了。”   宁元书皱眉,把张嬷嬷唤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收拾起库房了?”   张嬷嬷笑道:“我看今儿太阳好,就把库房里堆积的补药拿出来晒晒。正巧,老夫人那边想着世子的安神香用完了,又送来不少,我就一并让人收着。”   宁元书嗤笑一声,“倒是难为祖母还惦记着这等小事。”   张嬷嬷不知其中缘由,还以为宁元书是高兴,连忙道:“老夫人一直就是最疼爱世子的,除了每月按时送安神香,连许大夫也是老夫人花重金请来府上的。”   宁元书听罢,只觉得天上的阳光真是刺眼,晃得他眼睛疼,连带着心口也疼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捂住胸膛,脚下踉跄两步,直到贺十安将他扶住,才将将稳住没有倒下。   “世子?”张嬷嬷吓了一跳,尖叫着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梅枝,梅枝,快去找许大夫!”   宁元书眉头紧锁,将人拦住,“不用,只是突然有些心悸,休息片刻就好了。”   说罢就让贺十安将他扶回房里。   贺十安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宁元书一言不发盯着床帐顶。   “是老夫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贺十安开口问道。   “嗯……是她,我的祖母,她要害我。呵呵……先是亲姨母,后是亲祖母,她们为什么都要我死?”宁元书惨笑一声,眼角滑过一滴泪。这样的亲戚还不如没有,虽然他并不是原身,和这些人也没有半点亲缘关系,但他还是觉得难过。   “世子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宁元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好累。   贺十安低头看向宁元书,就见他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贺十安一见便不再开口,只是收敛了自己的阴狠戾气,唯恐惊扰了床上之人。   他在床前站了片刻,然后悄悄离开了。   贺十安找来荣福,叮嘱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宁元书休息。   他脸色过于恐怖,荣福吓得连连应下。   …………   当晚,贺十安趁着月色离开了莲心小筑。他一路疾行离开官道,向着东面的一条小巷走去。   很快他就出现在一户农院门前。   贺十安上前敲门,大门打开,来人急忙把他迎了进去。   此人正是贺十安太子时期选的侍卫,李盛。   “主子。”李盛下跪行礼。   “嗯。”贺十安应了一声,随即让人起身,自己则进了屋子。   李盛跟在他身后,进屋后站在屋子中央,等待他问话。   贺十安坐上位置,敲了敲桌面,问道:“我师父联系上了吗?”   “回主子,还没有。”   “还没有?”他声音骤然变冷,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他重重砸到桌面。   李盛头冒冷汗,双膝下跪,“是属下无能。”   贺十安狠狠用力将手指一点点嵌进手心,一瞬间的疼痛让他慢慢找回神智,他眨了眨眼,说道:“你起来吧,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对了,谷里有消息传回来吗?”   李盛松了口气,回道:“风公子来信,说他会马上启程来京城一趟。”   “师兄会来?这样也好,他的身体等不了了。”   听到这话,李盛有些惊讶,他悄悄抬头看了眼自己主子,却见他听到消息后松了一口气。   这个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自己主子这般在意,不顾风险联系谷里。 第42章 我想抱抱你   就在贺十安外出时,宁元书正召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集合。   他要把整个院子做一次大清洗。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接受,不管是原身的身份还是他的身体,好的坏的,所有的一切他都照单全收,可是现在有些东西他不想要了。   宁元书让人把木椅搬到了廊下,他端坐其上,荣福、张嬷嬷和梅枝站在他身后,面前则是十几个莲心小筑的佣人。   “咳咳……嬷嬷,你先看看人到齐没有?”   “回世子,院儿里共有小厮六人,丫鬟婆子八人,都在这里了。”   宁元书点点头,问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来的?”   张嬷嬷觉得今日的世子有些奇怪,但这是小姐唯一的骨血,她自然处处以他为先,因而还是答道:“有府里管家安排的,也有老夫人王妃等人送过来的,都在院子里待了有些日子了。”   “把这些人都退回去吧。”宁元书平静道。   “什么?”   “世子,我们可是做错了什么?”   很快下面的人就开始嚷嚷起来,宁元书咳了几声,说道:“如果不愿意回去的,就发卖了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被吓得噤声,突然记起宁元书以前的种种恶行。   要是被发卖出去,哪还有什么活路。   “世子,这……这院儿里就剩我们三人也忙不过来啊。”开口的是荣福,听世子这意思,这些人他是一个也不想留。   宁元书揉揉眉心,他头有些疼了,但还是坚持道:“今儿太晚了就先这样,明天一早你们先去管家处报道,他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至于要回原主子那儿的,你们尽管回去,该怎么回话就怎么回话。”   “张嬷嬷,你再联系牙婆,明儿另选几个机灵的,人不用太多,但心思得放在我们自己院儿里。”   张嬷嬷活了这么些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以为自己这位主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他振作起来,自然一口应下,激动地眼睛都红了。   “嬷嬷一定把事情办好,请世子放心。”   …………   这一晚上整个莲心小筑的人都惶恐不安,等到贺十安回来时,院子里寂静无声,他直接去了宁元书的房间,见人正斜靠在床上看话本。   宁元书放下话本,道:“十安回来了。”   “院子里很安静。”   “嗯,我准备把下人都遣散了,另寻几个机灵的。”   “那明天一早这王府怕是要鸡飞狗跳了。”贺十安皱眉。   “十安……”   “嗯。”   “你能过来吗?我想抱抱你……”宁元书低着头,声音沙哑。明明男主才应该是他最害怕的人,可现在他却觉得只有男主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   周围很安静,宁元书以为贺十安拒绝了。也对,男主肯定很讨厌和他接触……   突然有黑色的暗影笼罩住他,宁元书抬头,就见贺十安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不是要抱吗?为什么傻呆呆看着我?”贺十安神色有些别扭,像是在做一件很勉强的事。   宁元书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快速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腰腹部。   贺十安浑身僵硬的像石头,半晌才慢慢放松自己,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到了宁元书。   其实宁元书也很紧张,他本来是想寻求安慰的,但抱上那一刻,他的心就怦怦直跳,手心冒汗。   “十安,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   一激动,宁元书就又作死了。   “对不起,我……”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瓜子嗡嗡的。   宁元书赶紧松开手,满脸涨红,一脸的尴尬,真不知该如何解释,面前的贺十安却先淡定开口了,“你想好明天要怎么应对她们了吗?”   宁元书:……话题转得过于生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不怕谁。”宁元书冷笑一声。   贺十安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那药你打算怎么处理?”   “明面上跟之前一样,我现在还不能完全跟她撕破脸面,只要我还住在宁王府,她要想害我肯定会想其他办法,不如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要真的拆穿了,宁王爷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毕竟这事爆出来整个宁王府的名声都会有损,更何况那还是他的母亲。”   贺十安平静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宁王府的。”   “嗯,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   第二天何氏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贴身丫鬟给她端来养生的燕窝。   “啧,你想烫死我。”想到自己儿子昨晚又彻夜未归,气得心口疼,自然看什么都心烦。   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请罪,“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头重重磕在地上,一声又一声。   “还不赶紧端下去,晦气东西。”她将碗往前一推,抚着胸口顺气,“这一大早的真是不让人顺心。”   片刻又招人过来问道:“兮儿回来了吗?”   下人低头应道:“大公子还未回来。”   何氏闻言,胸口起伏,骂道:“不成器的玩意儿,也不知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   这时,何氏身边的嬷嬷进来禀告,说是之前她们送去莲心小筑的两个小厮被退回来了。   “什么小厮?”何氏眉头紧锁,一时没有记起。   “王妃您忘了,前年我们不是送了世子两个模样姣好的小厮吗?”嬷嬷提醒道。   何氏这才想起,当初刚得知宁元书喜欢男人的时候,她很是高兴。这宁元书既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对女人硬不起来的,那他的兮儿不就是王府唯一的独苗了吗?所以她就找人特意挑了两个长相出挑,面容姣好的少年以小厮的名义送了过去。   本来是想让他们爬上宁元书的床的,这样她也有理由让王爷和老夫人去圣上面前求旨改立兮儿为世子。   只可惜这两个蠢货连宁元书的身都近不了,一直在莲心小筑打杂。   “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怎么想着现在给我们退回来了?”何氏想不明白。   “不仅是咱们这儿,听说老夫人送去的,也一并退回去了。”   “竟有这回事?”何氏眼珠转了转,“走,今儿还没给老夫人请安呢。”   说罢,就带着人往老夫人院里走去。 第43章 杀了最好   宁元书遣散下人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你是说世子遣散了他院儿里所有的下人?”老夫人把手里的佛珠放下,借着丫鬟的手从蒲团上起身。   “听说就留了张嬷嬷和荣福,哦,还有一个叫梅枝的小丫头。”老嬷嬷从丫鬟手上接过老夫人的手,将人扶出佛堂,一路回了房间。   “芳月在哪儿?”老夫人凝眉。   芳月就是她们送到宁元书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平日里主要记录宁元书的一举一动,每十天来汇报一次。   这次被退回来的人里就有她。   “就在外候着呢,老奴这就把人叫进来。”   不多时,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就进来了。   “芳月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没有说话,一旁的嬷嬷沉声道:“世子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把你们退回来了?”   芳月战战兢兢,“奴婢也不知道,昨儿晚上世子爷突然把大家聚在一起,也没说什么,就把我们遣散了。”   “这……”老嬷嬷转头看向老夫人,等着老夫人定夺。   “昨天世子从我这儿离开后,又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你老实交代清楚。”老夫人冷下脸,问道。   这人昨天刚从太学回来,直到来给她请安也好好的,怎么偏偏到了晚上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是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芳月思索片刻后答道:“昨天下午世子带着贺公子和荣福出了一趟门。”   “他那个伴读?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老夫人这才想起,宁元书前段时间留了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在身边,最后还带去太学当了伴读。她一早就知道宁元书当时是在编瞎话,但却没有拆穿,左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只要别给王府惹出大乱子就行。   “奴婢当时听了一嘴,好像是秦家二爷约世子在百草园见面。回来后世子就一个人呆在房里,也没见其他人了。”   嬷嬷和老夫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嬷嬷赶紧把芳月打发了下去,小心问道:“这百草园是京城里有名的药堂,世子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老夫人一听,也起了疑心,急忙问道:“我记得昨天是给他送安神香的日子,可有异常?”   嬷嬷点点头,“老奴亲自带人送过去的,世子院儿里的张嬷嬷收下的。”   老夫人心里有了计较,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   正巧,刚走出门就碰到了过来的何氏。   何氏笑道:“母亲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啊?儿媳正准备过来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此时没有心思和她绕弯子,只冷冷道:“今早听管家来报,说九儿遣了院儿里的丫头小厮,我过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不高兴。”   何氏一块手绢扭得死紧,面上却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世子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我这个母亲,把我送他的小厮退回来了,没想到他竟遣了所有人。”   “既然母亲要过去,我便一起过去看看。”说完,何氏就过来亲昵的扶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哪有看不出她心思的,但这个儿媳是她娘家侄女儿,虽不是亲的,但始终有一层亲缘在,再加上她是兮儿的生母,她自然是护着她的。老夫人拍了拍何氏的手道:“走吧,你这个做嫡母的也该多关心关心九儿,免得给人留下话柄。”   …………   这边宁元书又发烧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睡梦里辗转反侧,一会儿觉得烈火焚身,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身处寒潭。   好不容易察觉到一丝舒爽,他怎么可能放过,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只死死抱住,口中呢喃着:“别走……”   贺十安看着紧紧抱住自己不放的宁元书,抬手用帕子轻轻为他擦拭。   梅枝在一旁哭成泪人,“这可如何是好?世子也不让去找大夫。”   张嬷嬷一大早就去找牙婆了,院儿里离不了人,光凭他们三人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世子,必须尽快再买几个丫头小厮进来。   至于荣福,现在正在小厨房熬药,用的是昨天李老开的药方。   宁元书睡梦里也不踏实,他总觉得耳边有人呜咽,微微睁眼后果然看到梅枝在他床前哭得伤心。   “水……”他张嘴说话,声音却嘶哑干裂。   “你醒了?”贺十安紧张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宁元书侧身起来想要坐直,结果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就要倒下,贺十安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在发烧。”   梅枝听到他的声音,忙擦掉泪水慌慌张张替他端来一杯温水,“世子,水。”   宁元书伸手去端,却发现被贺十安半路接了过去,宁元书没有说话,只是就着贺十安的手把那杯水一饮而尽。   宁元书轻轻笑道:“梅枝,麻烦你再倒一杯。”   梅枝见他嘴唇干裂,难过的眼泪再次往下流,呜咽着道:“世子,我们还是去找许大夫吧,你要是不信他,我们去找其他大夫也行啊。”   “梅枝不用担心,过了今日就好了,过了今日我一定好好看病,好好吃药。”宁元书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安慰道:“你家世子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梅枝破涕为笑,“嗯,世子一定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梅枝又赶紧去替他倒来第二杯水,宁元书再次一口气喝完,然后吩咐道:“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荣福,看他药煎好了没,另外,可一定要记得帮我准备蜜饯。”   “是,奴婢这就去。”   等人退了出去,宁元书再也忍不住,侧身捂嘴拼命咳嗽。   贺十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胡乱说道:“宁元书,我带你走吧……”   宁元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结果因为岔了气咳得更严重,等他停歇下来,就见贺十安一脸懊悔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刚刚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宁元书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但还是很高兴。而且,你忘了,昨晚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今天大病一场,让她们放松警惕,怎么现在反倒比我还难受?”   贺十安转过头去,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后悔了。早在半夜宁元书再次高烧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恨自己昨晚那么冷静的帮他分析,对于伤害他的人,杀了最好。   那些人都该死! 第44章 演戏   这时,刚出去不久的梅枝进来禀告, “世子,老夫人和王妃过来了。”   宁元书轻笑一声,“倒是来得快。梅枝,你帮我出去说一声,就说我病了,起不了身,不能……”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行人已经进了屋子。   老夫人被嬷嬷搀扶着往里走,只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宁元书。   宁元书整个人被病气缠绕,面容憔悴,双眼黯淡无光,嘴唇干燥,怎么看都是油尽灯枯之相。老夫人心下骇然,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宁元书挣扎着起身,苍白的面庞硬是起了几分病态的红晕。   “九儿给祖母,母亲请安。”宁元书虚弱的声音传来,“咳咳,九儿身染风寒,祖母和母亲还是不要过来了,以免过了病气。”   何氏听罢赶紧拉住老夫人,两人果然停了下来。   宁元书低头露出轻蔑的笑,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   他之前竟然以为这宁王府还是有人是真心对原身的,原来不过是他的妄想。   难怪他穿过来时原身都已经死了,房里却只有下人守着,难怪他每次生病,老夫人她们从不来看他,一句怕过了病气就能拦住她们。   若是真的关心又怎么会怕这些。   可悲,可怜。   这原身虽有亲人但却过得不如自己这个孤儿。   突然,何氏用手绢虚掩着口鼻,叫道:“这屋里的下人都死了吗?这一股味儿也不知道开窗透透气。”   梅枝在一旁解释道:“世子正在发烧,吹不得风。”   何氏一哽,只得小声嘀咕,“果然是弱不禁风。”   老夫人却心下满意,她和嬷嬷暗自对视一眼,这空气中弥漫着的分明就是她们送过来的安神香。   看来是她们多虑了。   “九儿既然病了,那就更需要人照顾。”老夫人一边开口,一边随意扫了眼一旁的梅枝,“只是,我听说你昨儿把人都遣散了,就留了这两三人,哪够使唤的。”   宁元书咳了一声,回道:“祖母说的是,所以一早我就吩咐张嬷嬷去找牙婆另寻几个机灵的。”   “九儿这是嫌祖母送来的丫鬟不够机灵?”老夫人盯着他的脸问道。   宁元书微微一愣,故作不安的样子,慌忙道:“祖母怎么会这么想?九儿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老夫人凝眉,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旁边何氏一脸委屈道:“我知道世子只是不喜欢我送来的小厮,但你又何必为此把整个院儿里的人都遣散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宁王府在苛待你。”   “王妃也不必这么冤枉世子。”一直站在宁元书床前的贺十安冷冷开口。   “无礼!这里哪有你一个外人说话的份!”何氏拔高音调,伸着手指指向贺十安,“区区一个伴读,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穷酸,也敢在此插嘴。”   宁元书被她的声音激得头疼,之前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却不知这宁王府的王妃是个泼妇。   也难怪宁清兮被养得如此蠢笨。   “好了,都别说了。”老夫人的拐杖急促的敲着地板,“我还在这儿呢!”   她把视线转向贺十安,问道:“贺先生刚刚是何意?你说我们冤枉了九儿?”   宁元书想要开口,却被贺十安阻止了。   片刻之后,屋里响起了贺十安清冷的声音,“世子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百草园,想来老夫人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们的少东家和世子是好友,专门找了他们那里的老先生帮世子诊脉,结果……”   “结果如何?”老夫人急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关心孙儿的身体。   “结果老先生说,世子身体损伤过重,怕是活不过一年了。”   “什么?”叫出声的是何氏,见众人视线看向她,她急忙用手捂住嘴,低头掩住嘴角的笑意。   “怎么会如此?”老夫人往前跨了几步,来到宁元书床前,颤抖着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宁元书脸颊,手指温暖,“我可怜的九儿啊……”   宁元书流下两行泪,扑到老人怀里,哭道:“祖母……九儿要死了……呜呜……”   老夫人抱着他轻声安慰,“别胡说,我的九儿定会长命百岁。”   宁元书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子,冷着脸颤声道:“昨日九儿是一时伤心难过才把他们都遣散了,绝没有忤逆祖母和母亲的意思。我想着反正都要死了,还留着这些人干什么……”   老夫人急忙搂住宁元书,拍着他的背道:“我的小祖宗,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要人好生伺候着,没人怎么行。你这不是胡闹吗?”   宁元书抬起头来,艰难地点点头,满面泪痕,“九儿知错了,所以今天一早就让张嬷嬷去处理此事了。九儿想从外面找几个新面孔,给院儿里添添新鲜气儿,日子过着也更有盼头。”   老夫人摸着他的脸,叹了口气,“罢了,都依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宁元书乖巧道:“谢祖母。”   老夫人又把荣福和梅枝唤到身前,细细叮嘱,衣食住行全都过问了一遍。最后又叮嘱宁元书让他按时吃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许大夫,切记不能讳疾忌医,更不能瞒着她。   宁元书都一一点头应下。   等人全部走了,宁元书仿佛死了一回。   他哑着声音让荣福和梅枝退出去,只留下贺十安陪着。   贺十安侧坐在他床前,看他仰躺在床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流。   “十安,你说老夫人最在意什么呢?是宁王爷还是宁清兮,或者是宁王府?”   “不知道。”   “你说我把这些东西都毁了,她会怎么样?”   “不知道,不过如果世子想,我可以帮你。”   宁元书听后呵呵笑了起来,移开手掌,转头看向贺十安,“不用,我想自己来。”   他不是逞强,他是怕男主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色把宁王府血洗了。   这绝对是他能够做出的事。 第45章 示弱   突然,宁元书身子一轻,他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贺十安将手掌抵到他身后,一股舒服的暖流缓缓流淌向四肢。宁元书彻底放松自己,紧紧依偎在身后。   “你昨天晚上吃的药寒性太重,必须用内力替你逼出,不然你身子受不住。”   为了今天这场戏,宁元书昨晚吃了一粒男主师父研制的寒冰丸。   听名字就知道有什么作用。   这药宁元书是知道的,原书中男主因为当年的火灾,落下了病根,在每次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会出现癔症,觉得自己浑身发烫,犹如烈火焚身,这药就是为了治疗男主这个病症被研制出来的。   宁元书本来只想把院子里的耳目都换掉,他虽说什么也不怕,但还是不想现在和人撕破脸面。   后来还是贺十安给他出了主意,提醒他,既然对方是想要他的命,那他们就可以做场戏给她们看,让她们误以为他已病入膏肓,这样遣散下人之事反而不重要了。   结果果然如贺十安所料,老夫人后来根本没有再追问遣散下人之事。   男主这拿捏人心的本事果然了得。   而且宁元书昨天去了百草园,这肯定是瞒不住的,弄得不好,老夫人就会起疑,所以他干脆自己说出来,好打消对方的疑虑。   为了把戏做足,他自然不能装病,只能是真病,所以男主喂了他一颗寒冰丸。   那是一颗入口即化,甚至有些鲜甜的药丸,他当时有问贺十安为什么是甜的?   贺十安一脸无奈地告诉他,这是他师父的恶趣味,良药必然苦口,毒药都是甜的。这寒冰丸对常人来说不就是有毒之物吗?   …………   为了养病,宁元书推迟了回太学的时间。   在这期间许大夫每天都会上门替他问诊,宁元书的身体本就很差了,所以即使他已经停了补药丸,许大夫也察觉不出。   这日一早宁元书就吩咐荣福收拾东西,准备回太学。   贺十安知道后十分不赞成,想让他在家再休养一段时间。   “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上山,也不适合读书。”贺十安语气不悦。   宁元书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男主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呗。   他把贺十安推到凳子上坐好,解释道:“我最近一直在吃李老的药,你也知道这药是解毒的,许大夫现在每天都来为我诊脉,总有一天会被发现。我在家呆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出岔子,还不如早早回了太学,她们反而鞭长莫及。”   他见贺十安还是沉着脸,不得不再次小心翼翼说道:“再说你不是一直陪着我吗?我相信有你在,我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好,你可是亲口承诺过我不会让我死的。”   贺十安神情稍缓,但仍然没有说话,宁元书再接再厉,声音软软道:“十安,我不想待在宁王府了……”   “……”贺十安转头看他,他立马露出甜甜的笑,贺十安只得应道:“那你万万不可逞强,有什么不舒服就立马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   其实宁元书这么急着回太学除了为他自己,也是为了男主。   因为原书中关于太学的部分马上要进入关键点了。   原书可能有四分之一是讲男主称帝之前的事,这部分内容就是宁元书当初倍速听的部分。作者这部分很多都是一笔带过,根本没有详细介绍,所以宁元书现在也只记得一些关键事件。   其中在太学发生最重要的就是,男主去见他的母亲,已经疯癫的前皇后。   用过午膳,宁元书把张嬷嬷找来,吩咐她自己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一切事务由她做主。老夫人她们要是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一律单独存放,另外,新来的那几个丫鬟小厮,也要好好调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子。   张嬷嬷拍拍胸膛,应道:“请世子放心,您不在的日子,老奴定会管理好院儿里。”   宁元书点点头,随后又去了宁王爷宁坚院里。   宁坚正和柳姨娘用膳,听到下人来通报:“老爷,世子来了。”   柳姨娘笑道:“前几日听说世子病重,恰好妾身那几日身子也不爽利,没去看望,现在倒是在王爷这里见到了。”   宁王爷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宁元书进来后,依照规矩给人请安,然后招手让身后跟着的荣福上前来。   荣福手上端着一个黑檀木礼盒。   宁王爷看着礼盒问道:“这是什么?”   宁元书把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经书,双手呈上递给宁王爷。   “父亲,这是九儿这两日亲手为您抄写的经书。”   宁王爷打开一看,果然是抄录好的经文,字体虽然不漂亮,但可以看出的确是认真抄写的。   “你这是……”   “九儿以前任性妄为,总是惹父亲生气,现在……”宁元书神色黯然,微微停顿后又说道:“九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父亲。”   宁王爷听罢神色复杂,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怎么想的,这天下除了他自己估计没人知道。   “你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罢了,你的事我也听你祖母提了,总之还是身子要紧,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是,九儿知道了。”   “世子吃过午饭了吗?我让下人再添双筷子,今儿的鱼还不错。”柳姨娘见气氛有些沉闷,赶紧开口问道。   宁元书微微笑道:“谢过柳姨娘,我已经用过膳了。此次过来除了给父亲送经书,也是想告诉父亲,我晚点就要回太学了。”   宁王爷惊讶道:“你要回太学?”   “对,九儿这身体反正也是这样了,我就想着还不如回太学,不仅可以学点东西,也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宁王爷皱眉道:“随你吧。”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宁元书就告退了。   刚一走出院子,他就敛下眉目,神色淡然地往莲心小筑走去。   他拿不准宁王爷对他的态度,但在情势对他不利的情况下,示弱缓和关系是最有利的做法,毕竟这王府最大的主人是宁坚。 第46章 李墨言   在回去的路上,荣福不解道:“世子不是说那卷经书写废了吗?为什么还送给王爷啊?”   宁元书转头点了荣福的额头,笑道:“那是世子我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就算是写废的,难道就不是心意吗?”   荣福呆呆点头。他家世子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就算是在养病,也每天坚持抄佛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皈依佛门了。   “走吧,十安还在等我们。”   宁元书说完就加快了步子。   两人刚一进院儿里,就见贺十安正站在围墙边上看一株海棠。   最近几日阳光正好,海棠花开得正艳。   荣福想出声唤人,被宁元书阻止了。   贺十安站在逆光里,暖色的阳光打到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孤独疏离的侧颜。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看不出什么表情,明明这三月的阳光最是暖人,却仿佛还是暖不了他的心。   宁元书慢慢靠了过去,贺十安身形一顿,察觉到身后的人,转身笑道:“回来了?”   “嗯。”宁元书呆呆应道,只觉他这一笑仿佛冰雪融化。   人人都说宁元书风华绝代,可只有他觉得贺十安才是人间绝色。   “那就走吧,现在出发,晚膳前可以到山上。”   “好。”   …………   等几人回到太学,果然已经临近傍晚。   宁元书带着贺十安去找祭酒销假,对此祭酒还颇感意外,毕竟宁王府当初派人来请假的时候,请了整一个月,这才不到半月就回来了,可不像宁元书一贯的作风。   不过学子勤奋好学总是好的,所以他还是板着脸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学习,当然世子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   宁元书乖乖行礼,一一应下,祭酒这才放人离开了。   至于贺十安,他虽是好苗子,学业也是一顶一,但是他的出身已经决定了他的前程,除非王府愿意放他走仕途,不然很难出头,所以祭酒连一分眼神都没分给他。   宁元书出来后,就带着贺十安一起去了食肆。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食肆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晚来的学子。   如果是外舍的学子现在过来,是肯定没吃的了,不过像宁元书这种身份的人,就算半夜要吃东西,厨房也是随时备着的。   所以当宁元书听到有学子苦苦哀求的时候,半点也不意外。   “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小师傅随便找我点什么果腹都可以,别人的剩饭剩菜也行。”   有伙房的伙计正在收拾盆碗,脾气火爆地推搡道:“走开走开,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了,明早再来。”   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少年果真退了开去,瑟缩着站在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伙计手里的饭菜汤汁。   宁元书不意外有人错过饭点饿肚子,但他惊讶在太学竟然能见到这样一幕。   太学里就算外舍的学子也不会像逃荒来的吧。   他实在好奇,再者他也动了恻隐之心。   前世的宁元书也有过这种窘迫的时候,孤儿就是没有后盾,什么都要靠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是有的。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进食。”   就在少年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宁元书开口了。   贺十安抬头诧异地看向他,可是宁元书的视线却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少年同样惊讶,他自然认得这是何人,也听过他不少事迹,当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见人没有动作,也默不作声,宁元书以为对方不愿意,又再次说道:“你要是嫌弃,我可以让厨房重新为你做一份。”   少年双眼警觉地看着宁元书,就在宁元书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抬脚慢慢走了过来。   “谢谢世子。”干净清澈的声音响起。   宁元书笑了,“你就坐我旁边吧。”然后又吩咐人拿来干净的碗筷。   少年双手紧张地捏住衣角,然后小心坐到了宁元书边上。   咕噜咕噜……   突然一阵肠鸣从少年的肚子里传来,他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双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   宁元书却淡淡一笑,把碗筷推给他,亲和道:“吃吧,别客气。”   “谢……谢谢世子。”少年埋头接过碗筷,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宁元书,才动手夹菜。   宁元书见他已经开始吃东西,自己也就拿着筷子一点点挑着吃。不是他挑食,是最近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腻得慌。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夹了一块青菜随意放到嘴里咀嚼,顺便开口问旁边的少年。   少年吃东西虽然很快,但却不粗鲁,举止得体,看得出家教不错。   听到他的问话,甚至特意停下进食的动作,回道:“我叫李墨言。”   哐当一声,宁元书的碗滑落到桌面,他慌忙把碗筷放好,转头一直盯着少年不放。   “你说你叫李墨言?”宁元书脸色古怪的反问道。   贺十安皱眉看着他,脸色难看。他刚刚邀请人吃饭,还和自己同坐,已经让他心头不快,现在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为了压住快要不受控的情绪,贺十安将握着筷子的手放到桌下,狠狠握住。   也对,宁元书本就喜欢男子,他说喜欢自己,又没说要一辈子喜欢。更何况自己一直没有回应他的感情,他要另找他人也情有可原。   咔嚓,一双筷子生生被他捏成两段。   只可惜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   李墨言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但还是肯定的点点头。   “是江南李家的李墨言吗?”宁元书再次追问。   “是,我来自江南李家。”   我的天啊!大佬级人物出现了。   此时的宁元书在大脑里疯狂放烟花,这是李墨言啊!原书中男主的丞相大人,说是左膀右臂都是对他的侮辱。男主登基后在外杀杀杀,靠得就是李墨言在朝堂上为他舌战群雄。   宁元书激动地看向贺十安,结果却见贺十安黑着一张脸,眼神像冰棱一样刺了过来。   大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别瞪我啊,你快看旁边这人。宁元书冲着贺十安疯狂使眼色,只可惜男主不接招。   宁元书觉得自己脸抽筋了。 第47章 吃醋   “世子认识我吗?”因为宁元书的表情太夸张,李墨言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认识。”宁元书赶紧摇头,但又很快说道:“只是听到你姓李,随口问一句而已,毕竟江南李家很出名嘛,呵呵。”   李墨言眼神黯淡,低头道:“其实我不算李家人,如果世子只是想结交李家人,恐怕要失望了。”   “英雄不问出处。”宁元书想到他的出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听过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吗?你现在还年轻,以后大有前途,何必拘泥于一个江南李家。”   你以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李墨言闻言抬头怔怔看着宁元书,眼神炽热。   宁元书对他肯定的点点头,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人生导师,强的可怕。   晚州城的李家是江南最大的商贾之家,掌握着大元王朝近一半的财富。   但李墨言并不是李家之子,他的母亲是现任李家家主的姨娘,他是被带进去的拖油瓶。但他母亲貌美,深受李家家主宠爱,所以李家也找关系让他和家族其他的子弟一起进了太学。   在原书中,他在太学备受欺凌,李家的人根本看不起他,处处刁难他。而太学的人最是拜高踩低,可想而知他过得有多艰难。   但作者并没有详细描写这些内容,只在后面一笔带过,宁元书没想到男主这么早就认识李墨言了,没准儿两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结交认识的。   想到此,他又将视线转向男主,想让男主赶紧说几句话,把人笼络过来,可惜事与愿违,男主现在像座冰雕。   妈的,还得靠他!男主又发神经了!   宁元书赶紧把桌面上的一盘红烧肉推到李墨言面前,“你吃饱了吗?这里还有。”   李墨言不好意思道:“谢谢世子,我最爱吃红烧肉了。”   “喜欢就好,你要喜欢就多吃点。”宁元书转头又看到了桌上的蒸鱼,往男主那边推了推,说道:“十安,你爱吃的鱼。”   他记得男主上次和他吃饭的时候很爱吃蒸鱼,哪知贺十安只是淡淡一笑,说:“世子记错了,我不爱吃这个。”   不喜欢吃鱼?   不可能吧,上次他明明吃得很高兴。   偷偷瞄了一眼,咦,男主的筷子呢?   正想问问,就见贺十安已经起身,“世子请慢用,我先回学宿了。”   “啊?”宁元书看着对方没怎么动的饭菜,越发不懂,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起身,然后对着李墨言快速道:“墨言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也不等李墨言回话,就急匆匆追着贺十安而去。   “十安,贺十安……”宁元书追得辛苦,很快就有些气喘。   贺十安自然注意到他的不适,微微一顿,放慢了脚步。   “你别走这么快,我告诉你,这个李墨言他……”   又是李墨言!   贺十安冰冷的视线斜了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宁元书心脏猛地一缩,被定在原地不敢乱动。   直到对方收回视线,快步离去,宁元书才慢慢缓过来。   阴晴不定这个词是专门为贺十安设定的吧。   “贺十安,你真的有病!”   等到再也看不见男主的身影,宁元书才小声吐槽道。   …………   宁元书回到清风阁时,秦寻已经等在他房里了。   秦寻往他身后看了眼,问道:“你的小跟班呢?”   宁元书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坐到凳子上,随手倒了杯茶,才反问道:“谁?”   “我问你贺十安呢?你们平时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他怎么没跟着你?”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宁元书气不过,一口气喝了半杯茶。   秦寻见状来了精神,凑过来,问道:“来,快说说,是不是吵架了?”   宁元书把他推开,没好气道:“你也有病!”   秦寻捂住胸口,夸张道:“宁元书你没良心,亏我辛辛苦苦帮你把药带上来,你就这么对我?”   宁元书无语,只得连连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跟你是我的错,跟贺十安,也是我的错。”   “你们到底怎么了?真不告诉我啊?都说旁观者清,没准儿我能帮你的忙。”   宁元书思索片刻,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有个人抱怨一下,就把食肆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当然避开了他知道的关键信息。   秦寻沉吟片刻,起身绕着宁元书走了一圈,啧啧道:“宁兄,我真是小看你了,一个舒珩,一个贺十安,现在又来一个什么李墨言,你这已经不仅仅是齐人之福了,你这是打算每日换新吗?”   宁元书头疼,闭了闭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贺十安他吃醋了!”秦寻恨铁不成钢。   宁元书无言以对,只得无力强调,“你搞错了,他不喜欢我。”   “哈?”秦寻愕然。   “我说他不喜欢他,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想休息了。”   宁元书大声唤道:“荣福,把秦二爷请出去。”   荣福从屋外进来,笑着把秦寻请了出去 。   “宁元书,你的药!”秦寻直到出去前还在声嘶力竭。   “荣福,你去他那儿把药拿过来。”   “是,世子。”   “宁元书,你忘恩负义!”   宁元书无奈,不过这样一闹他竟忘了刚刚贺十安那一茬。   说到药其实真的要好好谢谢秦寻。在王府养病的时候就是荣福偷偷去百草园替他抓药,现在到了太学肯定不方便下山抓药,只能事先备好,但他从王府出发的时候耳目太多,只得拜托秦寻替他把药带上来。   这边贺十安回了住所却一直心神不宁,摊开的纸上还未动笔写下一个字。   陈文见他时不时看向门外,实在忍不住问道:“贺兄是在等什么人吗?”   贺十安一口气堵在胸口,冷冷道:“没有。”   他和宁元书本来说好了回太学后就搬到一起住,可现在那人却连面都不出现!   果然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但他自己却忘了,他根本算不上宁元书的旧人。 第48章 偷听   “世子,矮榻还需要铺上吗?”荣福抱着被子问道。   宁元书摆摆手,“不用了。”   男主都没来,铺好了给谁睡?   又想到刚刚秦寻说的男主喜欢他所以吃醋了,暗想要是男主真的喜欢自己就好了。   只可惜这只是疯批男主的独占欲,跟喜欢无关。   宁元书躺在床上,敲敲脑袋,算了,明天他再去找男主解释吧。   不过刚躺下不久他又从床上坐起,不是,凭什么又是他的错?他明明就是为了帮他。   这次必须冷静几天,这对双方都好。   打定主意以后,宁元书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起床时,宁元书脸色难看,头也疼得厉害。   “世子……需要给您请假吗?”荣福小心翼翼的帮他打理头发,见他一直在揉眉心,便开口询问。   “不用,你帮我把药端来,喝完我就去课室了。”   “不去食肆也不等贺公子吗?”   “不去,不等。”   宁元书换好衣服,抬脚就要出门,荣福却把他拦住,“世子,您把这个带着,饿的时候可以吃。”   “这是什么?”宁元书接过荣福手中的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包金黄色的松仁粽子糖。   “这是贺公子特意为世子准备的,他知道世子怕苦,平时也饿不得,就找人做了这粽子糖。”   宁元书一顿,问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昨儿晚上啊,小的正要回去睡觉,在半路上就碰到了过来的贺公子,他知道世子已经睡下后就把糖给我了。”   不知道怎么的,宁元书的心就刺了一下。他突然有些良心不安,其实男主真的对他很好了,独占就独占吧,反正他也要习惯了。   他捻了一颗糖放进嘴里,丝丝甜味儿瞬间赶走了嘴里的中药味儿,一直甜到心里。   宁元书决定先去找贺十安,然后在一起去课室,反正时间还早着呢。   结果在半道上又遇见了宁清兮和陈鹤,两人在假山石旁说着什么。   看见陈鹤,宁元书总算记起凤颜表妹的请求,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现在正好机会难得,宁元书干脆从另一面绕了过去,趴在假山石的一条缝里偷听。他也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只能在将将能听见声音的地方停住。   “最近生意不错,太子很满意。不过,太子要我提醒你,做事不要太过,如果闹出人命被人发现,他也保不住你。”是陈鹤的声音。   宁清兮听后不以为然道:“陈兄替我转告太子,我做事他放心,绝不会捅出篓子的。”   说完又露出一脸淫笑,“明儿晚上要是有空,陈兄也可到红楼一聚,上个月的分红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说罢两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听这意思是宁清兮在帮太子暗地里做什么买卖,而且绝不是什么可以放到台面上的买卖,另外就是他和陈鹤在背着太子拿钱。至于这钱是纯粹吃的太子的还是说他们二人自己有参股,那就不得而知。   宁元书趴的姿势太别扭,整条腿都有些麻了,但他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最后要学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学猫叫。   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住时,就见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陈鹤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目光扫过四周,厉声喝道:“是谁在那儿?”   宁元书的心提到嗓子眼儿,背上直冒冷汗,难道这么倒霉被发现了?   陈鹤和宁清兮对视一眼,然后往假山石这边走来。   人离宁元书越来越近,陈鹤神色狠戾,冰冷的视线犹如一道冰刃,嘴角带着冷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陈公子,是我。”   当看到凤颜的身影从旁边小竹林出来时,宁元书和陈鹤一样惊讶,脸色变了几变。   宁元书收回已经快要迈出去的右脚,整个人又缩了回去。   陈鹤看到凤颜,神色缓和下来,带着几分惊喜道:“怎么是凤颜妹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凤颜上次得陈公子相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凤颜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受惊过度,缓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绣了一个香囊想送给你。但是学院有规定,女学子不能随意进入男学子的区域,我才出此下策,偷偷从小竹林过来的。”   陈鹤赶紧解释道:“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误会,我只是以为有小人偷听。”   他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是怕大声了会再次惊扰到凤颜。   凤颜终于露出清浅的笑意,将捏在手中的香囊递给陈鹤,有些难为情道:“我的绣工不好,希望陈公子不要介意。”   陈鹤接过香囊,拿到鼻尖嗅了嗅,夸奖道:“很好闻,我很喜欢。”   凤颜这才放下心来,开心道:“都是今年春天新摘的鲜花制的。”   陈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凤颜突然满面羞红,小声道:“我要回去了,再晚就要迟了。”   “嗯,凤颜妹妹慢走。”陈鹤眼睛一直黏在凤颜身上,凤颜有些受不住,羞得转身就要离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又转回来看了一眼远处的宁清兮,不顾男女之别皱着眉头凑到陈鹤耳边说道:“陈鹤哥哥,我不喜欢宁清兮。”   陈鹤赫然抬头,女子柔软清香的身体从他身边撤离,他摸着自己的耳朵立在当场,脸颊发烫,心神恍惚。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凤颜已经牵着裙摆跑远了。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宁元书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这恋爱的酸臭味儿。   不过明明之前凤颜那丫头还托自己打听陈鹤,怎么现在两人却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   “陈兄?”一旁的宁清兮等得不耐烦。   陈鹤冷静下来后走了回去。   宁清兮蹙眉道:“怎么这么久?我看着像是凤家的小姐。”   “嗯,是凤颜,她只是过来给我送东西。”陈鹤不欲和他多说。   宁清兮冷哼一声,“最好是,你可不要被女人迷惑了。”   陈鹤心里暗暗不快,但还是笑道:“宁兄放心,小竹林离这里有段距离,她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   宁清兮看了看距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走吧,早课快迟了。”陈鹤说了声。   “嗯。”   等两人都走远后,宁元书才从假山石后出来。   气还没喘匀,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表哥。”   宁元书神魂俱灭,一转头果然是凤颜那丫头。 第49章 当然不是   宁元书惊讶道:“你怎么没走?”   凤颜几步走了过来,俏皮道:“表哥偷听,我都瞧见了。”   “嘘!姑奶奶你可小声点吧。”宁元书一脸心虚,伸长脖子四处打量。   “我来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假山后,一眼就看到表哥趴在那里,为了不影响表哥偷听我才停住脚步的,不然早就出来了,也不会被人误会。”   凤颜眨眨眼,继续说道:“我刚刚可帮了你,表哥要记住了。”   “是,以后有机会一定重谢表妹。”宁元书给她弯腰见礼,吓得凤颜往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凤颜急道。   宁元书听出她语气里的急切,神情柔和了很多,“总之我记下了。不过,表妹刚刚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吗?”   凤颜摇摇头,“离得太远,隐约听到两句也很模糊,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   宁元书沉吟片刻还是打算不告诉她,转而问道:“你和陈鹤似乎现在关系不错?”   凤颜手指互相绞着,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上次他救了我,然后又托下人给我送过几次吃食,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救过你?”宁元书奇道,这倒是稀罕事。凤颜是未出闺阁的小姐,平日里也在太学上学,哪有机会遇到危险?   “就是上次表哥和戚公子比赛那日,有人约我到小树林见面,结果我去了以后又没见到人。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伤了腿,是路过的陈公子把我背回来的。”   宁元书听她这么说就想起,当日他的确看到凤颜一个人去了小树林,只是让一个男人背回去……   凤颜见宁元书不赞成的模样,又赶紧说道:“我们很小心,没有让人看见。”   她和陈鹤虽有婚约,但到底还未成婚,这样的举动要是被人看到传了出去,必定有损名节。   可是听完她的解释,宁元书反而眼神微变,有了更多疑惑。   “知道是谁约你出去的吗?还有,陈鹤怎么这么巧刚好从那里路过?”   小树林可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表哥可是怀疑这是陈鹤做的局?”凤颜倒是一点就通,立马问道。   “我的确怀疑,这实在是太巧了。”   凤颜正色道:“我之前也想过,但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总不可能是为了在我面前讨个好吧。我和他婚事已定,我虽然找表哥帮我打听,但自己也明白,除非他真的做了大奸大恶之事,不然这婚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改不了了。”   宁元书也想不通,就只好道:“反正你自己清楚就行。”进而又想到刚刚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挑眉问道:“所以表妹现在是不需要我打听了吧?我看你们之间已经眉目传情了。”   凤颜害羞的双手捂住脸,面上一烫,满是绯色的红晕,“我不跟表哥说了。”   然后一溜烟跑了,留下宁元书像个老父亲般感叹,女大不中留。   …………   就是这一耽搁,宁元书就错过了去找贺十安解释的机会,不仅如此,他还迟到了。   幸好讲学的博士并未处罚他,只是略微说了几句,就让他回了座位。   大家都在认真上课,宁元书也不好打扰贺十安,只得心不在焉听课。   “嘘……宁兄……”身后的秦寻用手戳他的后背,“宁兄,你家荣福说你早就出来了,你去哪儿了?来这么迟。”   宁元书扭扭后背,不打算理他。   可他显然低估了秦寻的无赖,见宁元书不理他,他又往前凑了凑,“喂,我跟你说,我打算……”   “秦寻!出去门外站着!”讲学的博士终于忍不住,开口把人撵出去了。   “是。”秦寻也不怕,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就拿着书本出去了,显然是老油条了。   宁元书转头看了眼隔壁的贺十安,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汇,他急忙凑了上去,“十安,我想跟你说……”   哪知贺十安语气冷淡,毫不客气道:“难道世子也想被请出去?”   “额……”宁元书脸色讪讪,坐了回来,不敢再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宁元书急忙拉住贺十安,“十安,我们一起去食肆吧。”   贺十安推开他的手,淡淡道:“我和陈文已经约好了,世子还是找李墨言陪你吧。”   这么明显的拒绝,让宁元书也有些心累。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他真的很想大声问他,你是我谁啊,这么管天管地的,但也只是想想。   “你们这是怎么了?”正好舒珩就在他身后,几步上前和他并排在一起,关心道。   “我也不知道。”宁元书郁闷,叹了口气,把昨天发生的事又简单告诉了舒珩,想着舒珩怎么也比秦寻靠谱,没准儿能给他出个主意。   “我想那李墨言长得也很好吧?”   “这跟李墨言长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宁元书不解。   舒珩扭头看向宁元书,“世子既然喜欢贺公子就应该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你这样做,贺公子会误会也是正常的,毕竟世子前科累累。”   “我怎么就前科累累了?”宁元书觉得自己冤死了。   “虽然世子说自己忘了,但以前的世子的确喜欢长相好看的人,也爱沾花惹草。我当初问过世子,为什么会选择和我订婚,世子跟我说虽然是互相利用,但也要找个好看的。”   “……”   舒珩拍拍宁元书的肩膀,“你跟贺公子好好解释,他会相信你的,我看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怪,虽然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对啊,自己要跟贺十安解释是因为怕死,可为什么舒珩也要自己跟贺十安解释?   “你们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平地一声雷,宁元书干笑道:“谁告诉你的?”   舒珩看了一眼宁元书,仿佛在问这还需要人告诉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宁元书要抓狂了。   “贺兄。”舒珩突然冲着宁元书身后点头示意。   宁元书顿感不妙,慢悠悠转头望去,果真看见穿着一身雪青色衣衫的贺十安正站在不远处。   好一个清新俊逸的美男子,只可惜美男脸色不佳!   宁元书半张着嘴,不敢吱声。 第50章 兄弟,你没病吧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十安,我……”   我什么?宁元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并没有说错啊,他们的确没有确定关系。   可他刚刚急着反驳的样子,在旁人看来的确像是在和贺十安划清界限,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宁元书心虚了。   他越心虚,对面的贺十安越冷漠。   他还想开口,就见贺十安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世子放心,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的。”   完了,完了!   宁元书见贺十安抬步返回课室,赶紧追了上去,路过舒珩时,还不忘说道:“舒兄,你自己去食肆吧,不用等我了。”   舒珩还未回答,就见宁元书慌慌张张追着贺十安而去。   留下他在原地嘀咕,“还说不是……”   这边,宁元书终于在课室逮到了人,忙伸手拉住,也顾不上男主要杀人的眼神,急道:“你误会了,我不喜欢李墨言!”   既然大家都说男主是吃醋了,那他就当真了。   “真的,我不骗你。我知道我以前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我发誓,我现在只喜欢你,绝对没有三心二意!”宁元书根本不敢停,解释的话表白的话噼里啪啦说了一筐。   “你认识他。”贺十安只是很平静的陈述道。   “什么?”   “你认识李墨言,昨天你听到他名字的时候的反应不像陌生人。”   宁元书咽了咽口水,男主这观察也太仔细了。   “我,我的确听过他的名字。以前和秦寻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听人提起过李家。这李墨言是两岁时被他娘当拖油瓶带进李家的,大家都当乐子讲来听,所以昨天见到真人的时候有点惊讶。”   “那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贺十安步步紧逼。   “呵呵,我,我对他好吗?没有吧。我只是觉得他可怜,而且听说他学问很不错,人也聪明,没准儿以后会成大才。”最后几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想要提醒男主,李墨言可是个人才啊,千万不能放过。   哪知贺十安嗤笑一声,说道:“那你为什么让他和你坐一起?还给他布菜。”   “因为总共就剩两个位置啊,他不和我坐就会和你坐,我想你肯定不想和陌生人坐一起才让他和我一起坐的。至于布菜,也没有吧,我记得我就帮他推了一下菜碗。”   贺十安一愣,悄悄侧身,不敢和宁元书对视,半晌才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世子了。”   宁元书有些委屈的看着对方。   “咳,走吧,再不去,食肆要关门了。”   这算是过关了吧。   …………   傍晚秦寻再次来到宁元书房里,当看到贺十安时也是见怪不怪。   “宁兄,我想带你去个地方。”秦寻悄悄瞅了一眼贺十安,凑到宁元书耳边低语。“保管让你大开眼界,欲仙欲死,那里的美人儿个个都是身娇体软,绝不比你的某人差。”   宁元书没管秦寻说了些什么,只是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带我去红楼,那是什么地方?”   今天早上听宁清兮提到红楼时,觉得有些耳熟,后来才记起秦寻曾经提过要带他去。   “你终于想通了。”秦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嘿嘿笑道:“你最近肯定憋得慌,但是别怕,哥哥明晚就带你出去醉生梦死。”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方,当然是京城最近最红火的销金窟啊。”   宁元书懂了,大概就是现代的娱乐会馆,比一般的青楼妓院更高级。   “为什么要明晚去?”   “嘿嘿,明晚是红楼每月一次的狂欢夜,吃喝嫖赌样样都有,要是错过,就又要再等一个月了。而且,明晚银霜姑娘要出场,我肯定要去捧场。”   宁元书没有半丝犹豫,直接道:“行,那你明晚来接我,我和十安跟你一起去。”   “什么?”秦寻大叫一声,然后把手放到宁元书额头上,问道:“兄弟,你没病吧?你要带着贺十安一起去?”   宁元书把他的手打下来,“就说带不带吧?”   “带,谁敢不带您啊……”秦寻拉长音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完全没有表情变化的贺十安。   等好不容易把秦寻送走,贺十安才凝眉问道:“世子真打算去?”   他之前已经把偷听到的情况告诉了贺十安。   宁元书嘴角带着一分冷意,说道:“嗯,明晚是个机会,我要去看看宁清兮和陈鹤到底在做些什么。”   宁清兮也许是他扯开宁王府这个谜团的契机,而且他们现在是在为太子做事,出去摸清情况也是在帮男主。   他或许可以干票大的。   …………   第二日刚刚入夜,秦寻就偷偷摸摸过来找宁元书了。宁元书出门前特意看了一眼右边的房间,那是宁清兮的住所,现在漆黑一片,没有掌灯,看来人已经出去了。   太学管理严格,晚上想要出去只能从后山偷溜着下去。好在秦寻是老手,带着宁元书二人熟门熟路的从小路下了南山,而在山脚下早就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了。   几人上了马车,一路疾行,朝着城中的红楼而去。   红楼坐落在京城最大的夜市,这一条街沿着河岸都是秦楼楚馆,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到处灯火通明,胭脂水粉的香气充斥鼻尖。   宁元书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彼此勾肩搭背,调笑取乐,毫不避忌。   看来古人远远要比现代人更开放。   几人停在红楼门前,门口的龟公立马机灵的上前迎接。   “秦二爷,您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银霜姑娘可念了您好几回了。”   得,看样子秦寻还是这里的熟客。   秦寻嬉笑道:“最近家里管得严,少有机会出来。但今天晚上银霜要出场,我怎么着也要来给她捧场啊。”   说罢,随手丢出一块碎银,“来,给我两位兄弟开间上房,找几个雏儿进去好生伺候。记住,只要干净的,哦,要男的,我兄弟好男风。”   龟公立马喜笑颜开,收好银子,应道:“秦二爷放心,保管给两位公子伺候好。”   秦寻不想陪着宁元书,他喜欢女人,自然要去找自己的相好的。 第51章 红楼   龟公带着宁元书二人往大堂走去,这红楼一共有四层楼,一楼是大堂,可以喝酒听曲儿看表演,二楼是包房,可以吃饭谈生意,三楼以上都是房间了,做什么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二位公子是要去包间还是直接去房间等着?”龟公一边带路一边询问。   这两人看起来就非富即贵,其中一人穿着月白的衫子,腰间坠着一块碧玉,脸色略有些苍白,但那模样比他们的头牌还要艳丽。另一人也长相不凡,只是样子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被他瞧上一眼都心底发颤。   宁元书四处打量一番,说道:“去包房。”   “得勒,公子您跟紧了。”龟公带着他们穿梭在各个客人之间,这些人都搂着各色美人,或是清纯小倌,或是妖艳美女。   宁元书瞧见已经有人把手伸进了女子胸前揉捏,引来一阵阵轻喘和娇吟。   “还真是……大胆啊。”宁元书实在有些不适应,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只能硬生生忍住。反观贺十安倒是一脸镇静,像个柳下惠。   直到龟公把他们带到二楼包间后,宁元书才松了口气。   “两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叫人上来,只是不知公子想要点怎样的郎君?”   “先不用急,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宁元书打断龟公的话,然后随手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龟公一愣,随即谨慎道:“这,不知公子想打听什么?我就只是一个打杂的,知道的事不多,怕是帮不上公子的忙。”   宁元书把银子推了过去,笑道:“别怕,一点小事。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老板是谁,实在是对他敬佩非常,想结识一番,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龟公这才放下心来,收了银子,笑道:“我们红楼的老板姓许,是个外地来的商人。公子要是想认识,今儿算是来巧了,今晚我们的银霜姑娘要登台表演,老板会亲自领姑娘上场,到时候你们就能看见了。”   宁元书和贺十安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位许老板应该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老板另有他人。   “你们这位银霜姑娘是何方神圣?面子倒是挺大。”   “银霜姑娘和清梦郎君都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两人轮流在每月月底的时候登台表演,到时候哪位客人出价高,哪位客人就是他们当晚的入幕之宾。他们每月也就接这么一次客。”   “啧啧,那我们今天的确是来得巧了。只是听你这意思,今晚清梦郎君不会登台?那我们不是无缘得见他的姿容。”宁元书还记得自己好男风的人设,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   龟公陪笑道:“我们楼里除了清梦郎君,也有其他不少漂亮郎君,公子想要会唱小曲儿的还是会弹琴的,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罢了,你先出去吧,我们想叫人的时候再叫你。”宁元书挥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等龟公一走,贺十安就起身用水浇灭了房里的香炉,然后推开窗户。   “怎么了?”宁元书问道。   “香里加了催情的药粉。”贺十安淡淡道。   “什么?那怎么办?”宁元书急了。   “无事,没有长时间吸入,不会有事。这应该是各家青楼都会用到的手段,主要是为了留住客人。”   宁元书放下心来,他来窗边想要换口气,突然神色一凛,身子往窗外探去,果然在楼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跟着一个龟公进了一间房,不久后龟公就退了出来。   “果真来了。”   “怎么了?看见谁了?”贺十安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   宁元书这才慢慢退回身子,来到桌边坐下,“是陈鹤。”说完,脸色非常难看,他想到凤颜,心里很是气愤。   没想到他还真来了,哼。   这种人还想娶凤颜,简直做梦。   越想越气,宁元书霍然起身,脸上带出轻蔑的笑意,转头对贺十安道:“十安,我请你看场好戏。”   贺十安自然没有意见,两人一起来到四楼,悄悄前往陈鹤刚刚进去的房间。   等来到门口,宁元书还未有所动作,就被贺十安拉进了旁边一扇门里。   贺十安捂住宁元书的嘴,将他压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宁元书动弹不得,只得眼神示意问他怎么了。   “有人来了。”贺十安随口解释道。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来人停在了隔壁门口,好在不多时就开门进去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耳边突然响起女子惊恐的问询声。   两人一同转头看去,才发现这房里原来有人,只是满屋子的轻纱幔帐,影响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纱衣的曼妙女子,身子若隐若现,冰肌玉骨,肤若凝脂,风情万种。   美人,而且是绝色美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冒犯的。”宁元书赶紧闭着眼睛转过头去,前世的教育刻在骨子里,让他一时忘了这是风月场所。   银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从未见过这般傻的人。   “公子可是嫌弃奴家貌丑?”她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慢慢靠了过去,只是还未贴近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贺十安挡住她的视线,冷冷看向她。   银霜面露惊疑,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宁元书的长相,心里暗自可惜,原来是有主的。   “说吧,两位公子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怎么会闯入我的房间?”银霜自觉无趣,便径直走向圆桌旁,正色道。   “你不怕我们?”贺十安冷冷问道。   “我为什么要怕?呵呵,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银霜在红楼是个什么身份,如果我今天有了半点闪失,想必两位也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宁元书推开贺十安,好奇道:“原来你就是银霜姑娘……难怪长得如此漂亮。”   银霜这时才真的震惊,“你们不认识我?”   她是红楼的头牌,虽然每月只接一次客,但楼下大堂一直挂着她的画像,来来往往的客人都看到过,这两人竟然不认识她。   她还以为这两人是特意跑到她房里来的登徒子。   “我们第一次来。”宁元书解释道,“来抓奸的。” 第52章 来者不善   “抓奸?”男人到青楼捉奸,这倒是稀奇事。   银霜轻轻抬起右手,手指纤细修长,葱白如玉,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说道:“抓奸又怎会抓到我房里?”   这四楼总共没有几间房,从来不对外,这两人分明是在说谎!   “我们是跟着……”宁元书刚开口,贺十安就轻轻按住他的手,说道:“不知银霜姑娘可认识秦寻,秦二爷?”   银霜愣了一下,问道:“两位是什么人?”   贺十安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道:“我们今日就是来抓秦寻的,他已经和舍妹议了亲,却还整日流连烟花场所。我们知道他是银霜姑娘的相好,所以才会想着到姑娘房里堵他。”   宁元书眼睛一亮,偷偷看向男主,很好,说谎都能面不改色,是个人才。   银霜听着贺十安的话,脸色却渐渐有了变化。认识秦寻,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但却谎话连篇,看来来者不善。   她端起茶杯闻了闻,左手却偷偷伸向桌布下方,嘴里却说道:“原来是秦公子的朋友,那就简单了。”   在她放下茶杯的那一瞬间,贺十安突然动作,拔出匕首破空而去,眨眼间就横陈在银霜的脖颈之上。   “我劝姑娘最好不要尖叫。”   银霜的叫声生生憋了回去。   贺十安的匕首死死压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很快就渗出了鲜血。然后将银霜的左手从桌子下拉了出来,凶狠道:“不要找死,我不想杀女人!”   宁元书眼神一变,蹲下身看向桌底,发现桌下另有机关,刚刚如果不是贺十安,他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果然美女不可信。”宁元书啧啧叹道。   银霜感觉到脖颈间传来的刺痛,忍住恐惧,慌乱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隔壁欢雨楼派来的?”   欢雨楼?   宁元书忆起这是原身曾经很爱去的一家青楼,之前秦寻就说过,在红楼之前就数欢雨楼生意最好,想来是这新开的红楼抢了欢雨楼的风头,所以彼此之间有了恶性竞争,这银霜才会有此一问。   几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和重物摔打的声音。   三人视线同时转向中间那堵墙。   在其他两人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宁元书已经迅速扑了过去,动作不雅地趴在墙上偷听。   “卧槽……是打起来了吗?可惜看不见。”宁元书喃喃自语,刚刚只看见陈鹤进去,也不知屋里有些什么人,还有后来进去的又是谁?   抵住银霜的贺十安却心念一动,眼神变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刀口锋利,刀刃直接刺进了银霜的皮肤里,“这房里可有机关可以看到隔壁的景象?”   在这种场所,经常会有方便监视客人的机关,特别是这银霜还是红楼的头牌,平日接待的绝非常人,这样的机关更是必不可少。   银霜内心惊讶贺十安的聪明,但却忍住疼痛,咬着牙不肯开口。   贺十安冷笑一声,“不怕死?”   说罢,他的手就开始缓缓向上移动,一步步贴近女人吹弹可破的脸颊。   “你说,我要是将你的脸划破,你还能不能坐稳这红楼的头牌?”   男人声音低沉,没有一丝起伏,像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可银霜却越发恐惧,瑟瑟发抖,刀刃上的寒光似乎照进了她的心底。   在这红楼还有什么比脸更重要,只要她的脸毁了,即使活着又有什么用,那些被她踩进污泥里的人会一拥而上,扒她的皮吸她的血,将她曾经对她们做过的恶都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就在察觉到男人要施力的瞬间,银霜颤抖着说道:“我,我说,有一个可以监视的窗口,在那个花瓶后面。”   宁元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靠墙的博古架上果然有一个比较大的花瓶,他将花瓶搬开后,露出了墙上一个方形的开口,可以清楚看到隔壁的情形。   他惊喜地冲着男主点头,见状男主一掌劈晕了银霜,把她放倒在桌面。   窗口并不大,最多只能容一人查看,宁元书一眼就看见坐在座位上的宁清兮和陈鹤。   原来这两人都在。   此时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了上来。   宁清兮起身用力将人踹飞,男人撞到墙角后停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   嘶,看着都疼,宁元书条件反射般侧过身。   贺十安透过窗口看了看对面,然后皱着眉将宁元书护在怀里。   哀嚎的求饶声响起,宁元书忍不住看了过去,原来是屋子里的小弟又将男人拖了回来。   “咳咳……大爷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都还指望着我。”   男人趴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早就撞破了,血水顺着额角往下流,突然他又暴起,膝行到宁清兮跟前,抓住人的腿,哀求道:“求求大爷饶了我这次,我……我以后为了爷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宁清兮哪是什么心善之人,听到他的哭求不但没有心软,反而怒上心头,想到男人竟然敢背叛他,和欢雨楼联手意图搞垮红楼,就恨不得立马宰了他。   宁清兮弯下腰一把拉住人的头发,将人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到人脸上,“想要我放了你,好啊,那边的花瓶碎片看到了吗,把它们都吃了,吃了我就放了你!”   说罢将人甩了过去,男人看着眼前的碎片露出绝望的神情。   这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陈鹤站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既然宁兄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要抬脚离开。   宁清兮赶紧上前搭住人肩膀,笑道:“这就要走了?你还真要为了凤家那丫头守身如玉啊。知道你看不上银霜,嫌她脏,我今儿晚上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好几个身家清白的美女。”   陈鹤拿下他的手臂,淡淡道:“家父向来不喜我到这些地方,我就不久留了。至于这个月的账本我会尽快给太子送去。”   他目光落到痛哭流涕的男人身上,皱眉道:“太子不想招惹事端,宁兄还是小心为妙,有的事要做就不要留下把柄。”   “呵呵,好,多谢陈兄提醒。”宁清兮嘴上一叠声应道。   等陈鹤走后,宁清兮却啐了一口,道:“呸,装什么清高,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 第53章 他要谋反   “原来这红楼的老板是宁清兮……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太子。”   宁元书转头看向贺十安,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却用这种方法敛财,果然是见不得人的生意。   他之前在假山偷听到宁清兮邀陈鹤到红楼,就有所怀疑,但也以为他们只是借机到此寻欢作乐,没想到这里还真是他们的老巢。   “哼,不过这门生意倒是和宁清兮十分相称,太子也算人尽其用。”   宁元书把花瓶放回原位,转身走回桌旁坐好,他对于宁清兮要怎么处置一个叛徒没有丝毫好奇。   不过陈鹤的表现倒是让他有几分吃惊,其他不说,那都是立场问题,但听宁清兮的意思,他一直洁身自好,那至少在感情上他是没有对不起凤颜的。   在宁元书乱想的时候,贺十安也在沉思,他眼中透着兴味,缓缓问道:“世子有没有想过太子为什么敛财?”   宁元书一愣,也反应过来,对啊,楼晔身为大元太子,金尊玉贵,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从他们这一晚上看到的来判断,红楼的收入可不低,而且太子私下还有没有其他产业也未可知。   宁元书可不相信他是在充盈国库,那就只能是为了私利。   但他要干什么才会用到这么多钱呢?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宁元书抬头看向贺十安,接着两人又同时开口。   宁元书:“他在养私兵。”   贺十安:“他要谋反。”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宁元书啧啧称奇,“他胆子真大。他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冒险?”   毕竟楼晔又不知道男主的存在,只要他不犯大错,这帝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何必多此一举。   贺十安冷哼一声,道:“因为他知道他的太子之位不稳。民间和朝堂上都在流传说圣上册立太子只是为了权宜之计,并不是真的属意楼晔。再加上柔妃这两年也受宠,二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次要不是因为有太子被毒蛇咬伤一事,二皇子已经进军营历练了,一旦二皇子再在军中站稳脚跟,楼晔的处境更加困难。”   贺十安聪明,他对朝堂之事的了解远超宁元书,看问题也更深刻。   “当然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银霜姑娘,许老板让我来提醒你,快到时间登台了。”   宁元书起身靠向贺十安,轻声问道:“怎么办?”   银霜现在还昏迷不醒。   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外面的人敲得更急切了,“银霜姑娘?你在房里吗?”   宁元书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直打鼓,怎么办?他四处看了眼,然后奔向窗边,推开窗户,咬咬牙道:“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吧。”   男主武艺高超,肯定能护住他,可看着这四层的楼高,宁元书还是有些腿软。   “十安……”他没听到贺十安的回答,焦急的转过头去,却见贺十安不知道点了银霜哪里的穴位,银霜竟悠悠转醒过来,只是人还有些迷糊。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声音,“银霜姑娘,请开一下门。”   贺十安重新用匕首抵住她,银霜脸色一变,清醒过来,在贺十安的示意下,回道:“什么事这么急?”   门外的人听到她回话,松了口气,问道:“银霜姑娘你没事吧?”   银霜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的样子,回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那就好。银霜姑娘,许老板让我告诉你,时间快到了,让你早做打扮。”   “好,我知道了。”银霜捏紧衣角镇静回道。   等打发走了门外的龟公,贺十安才放下了手里的匕首,冷冷道:“我们现在要离开,你最好不要妄动。”   银霜连忙起身远离贺十安,谨慎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哪知贺十安并不在意,他只是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然后随意道:“你知道你老板在隔壁房间干什么吗?”   银霜这种身份,肯定知道宁清兮的真实身份,不然也不会让她住在这个房里。   银霜没有回答,贺十安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一个叛徒,被打得半死,啧啧,真是惨啊,你听现在还能听到惨叫声。”   他神情温和,语气轻柔,但说出的话却让银霜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告诉了我们监视窗口的存在,让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会怎么处置你?”   “是会放了你还是杀了你?”   随着杀字一出口,银霜浑身一颤,她想到了自己老板对待叛徒的阴毒手段,急忙道:“你们放心,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来过,我今天根本没有见过你们。”   贺十安收好匕首,嘴角微扬,也不再看银霜,只对着一旁傻掉的宁元书道:“世子,走吧。”   “啊,哦,好。”宁元书亦步亦趋的跟上贺十安,快步离开了房间。   宁元书二人快速从四楼下来,等完全看不见银霜的房间,宁元书才彻底松了口气。   身后没有动静,证明他们赌对了,银霜没有出卖他们。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应该早早和秦寻汇合,赶紧离开红楼。   …………   这边陈鹤已经带着这个月的账本离开了红楼,他的马车还在门口等着,见人出来,小厮立马迎了上来,“公子,回府上吗?”   “嗯。”陈鹤声音冷淡。   等上了马车,车夫立马驾车往陈国公府驶去。   陈鹤闭目坐在马车里,他的鼻尖有若有若无的胭脂水粉味儿,明明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沾染上了,真是让人恶心。   他皱紧眉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放到手里,然后整个脸埋入手心,深呼吸一口气,露出痴迷的表情,嘴里也喃喃道:“凤颜妹妹……”   半晌,他又在马车里吩咐道:“改道,去东宫。”   “是。”车夫没有说什么直接改了方向,倒是同坐在外面的小厮问道:“公子今天不先回府沐浴更衣吗?”   陈鹤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他总觉得今晚有些心神不宁,账本还是早日送到太子手上为好。 第54章 遇见熟人   贺十安将宁元书一路拉到大堂角落,看了看四周,说道:“世子先去找秦公子,我随后来找你们。”   “你不跟我一起吗?”宁元书有些气喘,然后咳了两声。   贺十安不由皱眉,抓过他的手为他渡了一点内力,减轻他的不适。   宁元书顾不得自己,只是再次追问道:“十安要去哪儿?如果被他们发现……”   “世子放心,我只是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贺十安抬手轻轻替他顺了顺额间的碎发,轻声安抚道。   宁元书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男主后腿,只得同意。   “好,那我先去找秦寻,你记得快点回来,你不回来我是不会自己离开红楼的。”   贺十安笑了笑,“嗯。”   …………   四楼宁清兮正眯着眼翘着腿在椅子上喝酒,屋子里的小弟凑了上来,谄媚道:“爷,人死了。”   宁清兮睁开眼睛,一脚踹过去,怒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们也不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啊……”小弟赔着笑脸,一点没有打死人的恐惧。   宁清兮啧了一声,吩咐道:“找人悄悄拉去乱葬岗,别被人看到。要是给我惹出事端,小心你的狗命!”   “是,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就赶紧退出房间。   “对了,楼下表演开始了吗?”   他今晚可还等着银霜帮他赚笔大的。   屋里伺候的小弟回道:“刚刚听见隔壁已经在叫银霜姑娘准备了,想是要开始了。”   “哦~”宁清兮拉长音调,从椅子上起身,活动了手脚,“那我也下去凑个热闹。”   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这红楼的老板,所以就算有熟人看到他,也以为他是红楼的客人,是来找乐子的。   宁清兮走出房门在穿过走廊时随意往下一瞟,脸色一变,站在原地没动,他似乎在一楼大堂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身影。   “爷?”见他停下,身后的小弟有些疑惑。   “还以为他真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一样爱风流快活。”宁清兮瞪着眼睛看宁元书随着一个龟公往楼上走去。   他招了招手,凑到小弟身边耳语一番,然后拍拍人肩膀,让他赶紧去。   既然人都到了他眼前,他自然要送份大礼给这位好弟弟。   …………   宁元书和贺十安分开后,就随意抓了个龟公,塞给对方一块碎银,说道:“麻烦带我去秦寻秦二爷的房间,我是他的朋友。”   像秦寻这样的老客户,身份又贵重,整个红楼无人不知,他一说龟公就清楚了。   龟公拿了银子,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一口应道:“秦二爷现在正在飘雪姑娘房里,我这就带公子过去。”   说罢就在前面引路,带着宁元书往楼上走去。   只是刚走上二楼转角,就从一旁扑过来一个男人,泪眼朦胧,抱住宁元书的手臂就不撒手,“你个死鬼,今儿可算让我逮着你了,这么久不来,白欢可想死你了。”   男人顺势埋头靠在宁元书胸前,宁元书先是呆愣,反应过来后费力把人推开,“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红楼,这人一看就是这里的郎君,肯定是把他误认成了其他恩客。   白欢不干了,跺着脚道:“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不就是宁王府的世子爷吗!”   啊,还真认识原身啊。   一旁的龟公连忙解释道:“白欢郎君以前是欢雨楼的,上个月刚到我们红楼,看样子公子以前是他的老顾客。”   宁元书点点头,懂了,跳槽过来的。   白欢见状又靠了过来,娇羞道:“世子既然来了,就让白欢好好伺候你。”   “这就不必了,我今晚还有事,改天吧,改天我……”宁元书一边举着手推拒,一边给龟公使眼色,让他把人拉走。   只不过他怎么老觉得鼻尖充斥着一股异香,这香味儿让他心跳加速,身子发软,人也开始迷迷瞪瞪,连面前的白欢都出现了重影。   “哎哟喂,世子?”宁元书终是软倒在白欢身上,“……世子又何必这么着急,白欢这就带你去房里。”   一旁的龟公只当是他们的情趣,也就由着白欢将人扶走,这在红楼实在是太常见了,这些公子哥来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   另一边,红楼后巷。   从后门走出一个年轻公子哥,他微微抬头看向上方的暗影处,说道:“出来吧。”   此人正是刚刚和宁元书分开的贺十安。   “主子。”李盛从高处跳下跪到他身前。   “我要你马上去办件事。”贺十安嘴角缓缓勾起,然后给李盛下了命令。   早在秦寻带着他们下山之时,贺十安就已经给李盛传了讯息,他本意只是想当面问问最近京里各方势力的动静,但现在却有了更重要的事让对方去做。   很快,李盛就消失在黑暗里。   局已布好,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贺十安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红楼。   …………   “秦二爷这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在想着银霜姑娘?”飘雪将手绢甩到秦寻脸上,“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哪儿能啊。”秦寻将人搂到怀里揉捏道:“谁能比得上你贴心。”   飘雪被他侍弄的娇喘吁吁,啐了一声,“那每次银霜上台你都大把的撒钱,还不是想一亲芳泽。你们男人啊就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嘿嘿,听说今晚银霜要表演跳舞,她可是好久没跳过了。”   “我哪知道啊,你自个儿亲自去问啊。”飘雪酸不溜啾的说道。   因为秦寻出手大方,每次银霜出场他都豪掷千金,虽然没有一次成功,但却从来不发脾气,不像有的人输不起大吼大叫,所以这红楼里都知道秦二爷心悦银霜姑娘,连银霜本人都对他印象颇深。   两人正在屋里缠绵,这里碰碰,那里亲亲,飘雪垂眸看着秦寻,眼波流转甚是勾人,秦寻身下一热,就将人往床上带。   只是刚刚躺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二爷,有位姓贺的公子找你。”   姓贺,贺十安?他不是应该和元书在一起吗? 第55章 不会还在床上吧   秦寻想要起身,飘雪哪肯放他走,她今晚可是花了大心思誓要把人留下。   “公子……别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将秦寻的脸掰过来,飘雪今日穿着浅紫色衣衫,如墨般的青丝披散着,一张小脸妩媚动人,嘴角挂着魅惑十足的笑容,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秦寻哪里招架的住,嘴里急吼吼道:“贺兄,你和元书再去找找乐子,我这边还要花些时间。”   屋内传来女子的娇喘声,龟公转头对贺十安陪笑道:“看来秦二爷正忙,这位公子……”   但是身边的贺十安却突然一动,黑着脸,上前大力拍打着房门。   “秦寻,开门!”   龟公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这位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贺十安冷笑一声,将人推开,正要抬脚踹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秦寻着急忙慌的赶来开门,一边穿衣一边怒骂,“贺十安,你是不是有病?”   “世子呢?”贺十安越过他向屋里走去,他视线很快扫视完整间屋子,除了一个衣衫凌乱,眼角含春的女子再不见其他人。   “元书不是跟你在一起吗?”秦寻探头往门外看了看,这才发现宁元书不在。   话音刚落就见一向沉稳的贺十安带着浑身煞气,如同失控的野兽般冲了过来,拽住秦寻胸前的衣服质问:“世子没有过来你?”   秦寻讷讷道:“没有啊。”   贺十安一把丢开他,脸色阴沉,“世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秦寻还是有些懵逼,贺十安压抑着心底的狂躁把之前分开行动的事简单告诉了秦寻。   秦寻听后满不在乎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没准儿元书只是碰到了让他心悦的郎君,两人现在正在哪间房里快活呢。”   可是贺十安听后反倒紧抿双唇,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额……那个……我瞎猜的……”   在越来越诡异的氛围中,秦寻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试图挽救。   就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人,此人正是一开始在红楼大门外迎接他们的龟公。   当时秦寻特意交代他,节目快开场时一定要来飘雪房里找他,他今晚可是有备而来。   龟公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但还是谄笑道:“二爷,银霜姑娘快出场了。”   只可惜秦寻现在已经没了心思。   他脸色难看,也渐渐觉出味儿来,宁元书最近整个人可以说是大变样,以前每月都会跟他一起出来花天酒地,虽说和舒珩定下婚事后有所收敛,但也不像现在不仅戒了男人还开始修身养性。按他现在的性子,他既然和贺十安做了约定就肯定会来找自己,可是人直到现在也没出现,那就只能是出了意外。   “我今晚就不去了,你帮我跟银霜姑娘说声抱歉。”秦寻随意挥了挥手,想把人打发走。   “二爷这是……”龟公惊讶,要知道银霜姑娘的表演秦二爷可是场场必到。   飘雪赶紧过来将人拉住,“二爷的一个朋友不见了,现在正着急呢,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表演。”   “可是今天和二爷一起来的那位公子?”龟公问道。   他看了眼房里,果然见今晚那位穿月白色衣衫的年轻公子不在其中。   听到龟公的声音,秦寻和贺十安都将视线转向他。   龟公被他们的眼神骇住,特别是那位冷冰冰的公子,眼神像要吃人般,吓人得紧。   “我……我刚刚瞧见他进了白欢郎君的房里。”龟公战战兢兢地开口。   白欢……   贺十安不知道,但秦寻却是清楚的,这白欢是宁元书以前最爱找的一个小倌,但他不是在欢雨楼吗?   心里想着,口中就这么问了出来。   龟公连忙解释道:“这白欢郎君前段时间刚从欢雨楼过来,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把他买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秦寻松了口气,转头对贺十安道:“那个兄弟……你要看开点,这男人左拥右抱是常有的,你也不能怪元书。他最近的确憋得有点久,呵呵……呵呵……”   贺十安皮笑肉不笑,“白欢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元书以前的老相好啊,而且元书非常喜欢他,以前每次去欢雨楼必点他作陪。”   元书非常喜欢他,每次必点他作陪。   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把他买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贺十安心下一凛,急忙拉住龟公,质问道:“白欢的房间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贺兄,没必要吧……”秦寻神情复杂,暗想这贺十安也太不知趣了。   刹那间,一只手快速伸了过去,一把掐住龟公的脖子,“带我过去!”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贺十安口中传出,狭长的眼底尽是阴狠。   “啊……”龟公的叫声被卡在喉咙里,脖子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连连点头。   “走!”贺十安甩开他,将人推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秦寻等人简直目瞪口呆。   “贺十安,你……”抱怨的话含在喉间,男人阴鸷的眼睛带着野兽般的疯狂,实在太过吓人。   …………   两人在龟公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三楼的一间偏房门外。   “这就是白欢郎君的房间了。”龟公见两人神色不对,把人带到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只是还未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秦寻嘀咕,“这动静有点猛啊。”   贺十安却直接冲过去,带着满身的煞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子里香气环绕,秦寻吸了吸鼻子叫道:“宁元书你玩这么大啊,你不会不举吧?”   这香气只要是经常混迹青楼的人都能闻出来,名叫合欢散,适量使用那就是调情,可这么大剂量使用,秦寻却是很少见。   很快从里屋跑出一个几乎浑身赤裸的郎君,脸色苍白。   秦寻一眼就认出这人是白欢,因而问道:“白欢,宁元书呢,不会还在床上吧?”   贺十安凝眉看着衣冠不整的郎君,不自觉得想他们刚刚在床上发生了什么?   哪知白欢看到秦寻就像看到救星般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颤抖道:“……二爷,世子他吐血了!” 第56章 昏迷   宁元书抬头望向帐顶,眼神涣散,身体内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明明是冷的,但却又忍不住撕扯着身上的衣衫,心底仿佛有无尽的燥意,让他不知如何缓解。   咳嗽声一下接着一下,喉头漫过一丝腥甜,心绪涌动,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贺十安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世子!”   “元书!”   宁元书转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唤他,只是他现在眼中尽是幻觉,早已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世子。”是贺十安的声音。   宁元书的视线开始本能的寻找贺十安,除了男主,他不信任任何人。   模模糊糊间有人将他抱了起来,在这一片混沌里,这个怀抱让他觉得异常的温暖,好似外面多大的风浪也不能伤他分毫。恍惚间,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后背缓缓流淌向四肢,宁元书意识一松,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此时的宁元书双唇微张,脸色惨白,除了嘴唇边的那一抹红色,脸上竟隐隐透出了几分青色,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凌乱不堪。   “元书怎么样?”秦寻站在床沿死死盯住贺十安,声音里全是惶恐不安。   “暂时没事。”贺十安将宁元书轻轻放下,起身一步步逼近白欢,白欢见状拔腿就跑。   “啊!”一把匕首直直射进了他的小腿,白欢扑倒在地,但他来不及哭喊就又拖着伤腿想要逃离。   “再动,下一次我射中的就是你的心脏。”男人冰渣一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欢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哆嗦着转过身,战战兢兢道:“你……你想干什么?”   “说,你对世子做了什么?”   秦寻此时也回过神来,上前踹了一脚,怒骂,"你个贱人,竟然敢谋害王府世子!找死!"   “我没有……我没有害世子……”   白欢刚刚说完,就见贺十安缓缓走了过来,弯腰拔掉他腿上的匕首,鲜血喷涌而出,但他已经顾不得喊疼了,因为那把匕首横在了他脖颈处。   “公子饶命,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白欢死死盯住眼前的匕首,生怕贺十安手一抖自己就会小命不保。   “说。”   白欢此人十二三岁就被家里人卖进青楼,在风月场所打滚多年,虽有几分姿色,但始终年龄大了,平日里根本没什么客人找他。但不知从何时起,宁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他了,当然刚开始也不是次次都点他,直到某次小世子不知在哪儿受了气,一来就发脾气,欢雨楼里没人敢上前,只有他被老鸨推了出去。   那一晚上他尽心尽力任打任骂,最后被弄得浑身是伤,差点死了。但自此以后小世子只要来欢雨楼就只点他一人,旁人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他每次听见都笑笑不说话。   后来听说小世子和舒家公子定了亲事,之后就不怎么来了。   再后来红楼生意越来越好,欢雨楼去的人就更少了,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上个月却有人找上了他。那人花了重金把他买到红楼,但却不让他接客,除此以外还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说以后会让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还能拿到大笔的银子,足够他快活一生。   随着白欢的讲述,贺十安他们也明白这是有人专门设了局要害宁元书。   白欢一开始还每日提心吊胆,担心对方要他杀人放火,结果过了整一个月也毫无动静,他便慢慢放松下来。直到今晚,一个管事找到他,给了他大量的合欢散和一颗春药,并叮嘱他把世子带回房里,合欢散和春药也要给世子用上,务必让世子快活。   他一口就应下了,这还不简单。虽然心里也奇怪为什么要用药,但之前宁元书曾找他拿过一颗极品春药,他暗想是小世子上次得了趣,还想再来一次。   “他上次找你拿了一颗极品春药?”   “对,就在年后。”   听到这里,贺十安明白估计上次宁元书给他吃的就是这颗药。   “你接着说,元书怎么会和你回房的,我不相信他是主动跟你过来的。还有,进房后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秦寻满脸不耐。   白欢赶紧道:“今晚的世子有些奇怪,他好像不认识我似的,也不愿意跟我走,为了完成任务,我给他闻了一点迷香,这东西也是青楼里的常见物品,大家身上都带着点。回到房里后,我就给世子吃了春药,然后点燃了合欢散。本来都好好的,世子也的确起了反应,可是……可是我一靠近他,他就挣扎,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弄上床。”   “然后呢?”贺十安压抑着怒气冷声问道。   “然后世子就突然发病,我看他浑身发颤,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了,一摸他额头全是冷汗。”白欢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刺痛,不敢乱动,只能发着抖继续说道:“我吓坏了,本想将他扶起,结果世子突然就咳嗽不止,然后口吐鲜血倒了下去。接着,你们就破门而入了。”   “不可能!”秦寻激动地跳起来,“我不相信元书只是吃了一颗春药就变成这样,我们以前……”   他想说他们以前更荒唐的事都做过,但是贺十安打断了他的话,“世子现在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这么强烈的刺激,所以一颗寻常春药足以要他的命。”   这一字一句犹如泰山压顶,屋子里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贺十安放下手中的匕首,站在原地没动,白欢见状打算趁机溜走,只是他刚爬出两步,贺十安就平静道:“我让你走了吗?”   白欢痛哭流涕,“公子,真的不关我的事,你放过我吧。我绝对没有谋害世子的心思,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秦寻也明白这白欢应该是被人利用了,可到底是谁要害元书?   “别TM哭了,老子问你,你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吗?”   贺十安双手紧紧握拳,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泛白,声音犹如千年寒冰,“这还不清楚吗?当然是这红楼的老板。” 第57章 贺十安,我看不见了   整件事听下来贺十安已经很清楚了,要害宁元书的就是红楼的老板,宁王府的大公子,宁清兮。   应该是之前宁元书差点马上风死在床上给了他启发,他知道宁元书每次去欢雨楼都要找白欢,就特意将白欢买到红楼,结果自从上次后,宁元书性情大变,再没踏足过这些烟花之地,这也让他的计划一直搁浅。但是今晚他应该是看到宁元书了,所以立马让人吩咐白欢动手。   正如他刚刚所说,宁元书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根本经受不起春药这么烈性的刺激。   秦寻心里来气,一脚踹飞凳子,“老子弄死他。”   “十安……”此时从床上传来宁元书虚弱的声音,贺十安慌忙跑了过去,应道:“世子。”   宁元书双眼迷茫,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干裂,他抬手在半空胡乱抓着,口中惊恐道:“贺十安,我看不见了。”   贺十安愣了一下,连忙握住他的手,快速说道:“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我马上带你走,别怕……”   他心绪大乱,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贺十安小心翼翼把人从床上抱起,将人仔细护在怀里。   “对,找大夫,赶紧走。”秦寻已经脸色惨白,声音都在颤抖。他都不敢想如果宁元书真出了事,他该怎么面对他。   两人顾不上门口的白欢,急忙开门走了出去,此时一楼大堂的表演已经开始。   优美的琴声响彻整个大堂,蒙着面纱的女子一袭粉色纱衣赤足在台上跳舞,脚腕的银铃随着舞姿叮当作响。忽然有人从楼上平台洒下漫天的花瓣,女子以足为轴张开双臂原地旋转,并随着鼓点越转越快,好似快要飞天的仙女。   男人们赤裸裸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这银霜姑娘果真是妖孽,你看那细腰,扭得多美。”   “美,太TM美了。”   “果然名不虚传,大爷我今晚要定她了。”   三人快速从大堂边沿绕过,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贺十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目光晦暗不明,好戏就要开场了,可惜,他不奉陪了。   秦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一心一意跟着人往外走,连台上的银霜都没分走他半分眼神。   舞台上的表演已经到了高潮,宾客们情绪高涨,纷纷出价要买下今晚的银霜姑娘。   砰!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擦着银霜砸到舞台上。   短暂的寂静后是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尖叫,“啊啊啊……”   银霜傻傻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灰败,一时间像块木头不能动弹,直到听见身边舞女的尖叫声,她才慢慢回过神。有相熟的姐妹跑了上来,拉着她就往台下跑,“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银霜一边奔跑,一边扫视全场,很可惜没有看到她想见到的那个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楼里的护卫开始出面制止,但大堂内还是一片混乱,尖叫的女人,互相推搡咒骂的男人,挤作一团。   “死人了!”   “有人死了,报官,快报官!”   “谁推的我?”   刚刚走出大门不久的秦寻被身后不断涌出的人群撞到,整个人东倒西歪,他脸色不郁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惊讶道:“里面发生什么了?怎么都在往外跑,这是见鬼了?”   “有人死了。”贺十安冷冷道。   “啊?”秦寻脸色一白。   贺十安看了眼街尽头,随口道:“官府的人快到了,先离开。”   说完不等秦寻反应就直接走向了他们的马车。秦寻出了大价钱,车夫一直在原地等着他们。   贺十安看了一眼怀里的宁元书,发现人又昏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清醒着更难受。   等上了马车,贺十安直接道:“秦公子,我们不能和你一起回太学了,我要带世子去找大夫。”   秦寻看了一眼昏迷的宁元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让马车先送你们回王府。至于祭酒那里我就说元书是半夜发了疾病,一早就下山了。”   贺十安掀开布帘望了眼,街道上不断有人让路,在京卫所的人已经来了,他转头对秦寻道:“我们不回王府。”说罢又朗声对着车夫吩咐,让他改道去了李盛的落脚地。   “为什么不回王府?”秦寻不懂,先不说王府是宁元书的家,就单是王府的府医就比外面的大夫强。   除非……秦寻想到了上次的药,震惊的看向贺十安。   贺十安脸色难看,道:“今晚的幕后主使是宁清兮。”   “竟然是他。”秦寻一掌拍向马车上的矮几,“我早该猜到,这世上如此痛恨元书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马车一路前行,越走越偏,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面说道:“公子,到了。”   贺十安重新调整了姿势,将宁元书稳稳抱住,从马车上下去。   秦寻在身后叫住他,“贺十安,元书就交给你了。”   贺十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   东宫。   “太子,陈国公府的陈鹤求见。”   楼晔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向进来禀告的守卫,有些惊讶,但还是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   在门外等候的陈鹤得到命令后,直接推门进来。   “参见太子。”陈鹤恭敬行礼。   楼晔随意挥了挥手,“不必多礼。秉文今日怎么提早来了?”   秉文是陈鹤的字。   每月的最后一日都是陈鹤去红楼拿账本的日子,但他人有洁癖,每次去了红楼,必然要先回国公府沐浴更衣才肯出来。楼晔和他相识已久,自然对他的习惯一清二楚。   “今日我是从红楼直接过来的。太子,这是本月的账本。”陈鹤没有多说,只是把手中的木盒向上托举,一旁伺候的丫鬟立马过来将木盒接过递给楼晔。   楼晔只是打开随意翻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旁。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对陈鹤突然改变习惯有些好奇。 第58章 禁术   陈鹤有些犹豫,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丫鬟,楼晔立刻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宁清兮此人用不得。”陈鹤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其实之前他就提醒过太子,宁清兮不堪大任,目光短浅且愚蠢。   但楼晔看重他身后的宁王府。宁坚虽然不再领兵,成了个闲散王爷,但在军中还有不少他的老部下,实力不容小觑。并且宁坚一直没有表态,楼晔想通过宁清兮把人拉拢过来。   楼晔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陈鹤点点头,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说道:“这是这个月他给我的红利。”   楼晔起身缓步来到他身边,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笑道:“早就跟你说了,他给你,你就收着。不用每次都跟我汇报。”   陈鹤也没坚持,只是低头道:“谢太子。”   两人正交谈着,有护卫突然进来急报,“太子,刚刚传来消息,红楼被封了。”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变了。   …………   张强看着这满地狼藉,一阵头疼。   今夜轮到他带着兄弟们值夜,本已经说好明儿一早带兄弟们去西城门吃馄饨,但看现在这模样,是去不成了。   “李仵作,怎么样?”   “回大人,此人是死后被人从楼上丢下来的。”   “哦,死因呢?”   “死者全身伤痕累累,死前应遭多人暴打,也就是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张强啧了一声,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又把脚架到一旁的桌子上,叫道:“把管事的带过来。”   不久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站了过来,小心翼翼道:“大人。”   张强看他一眼,问道:“你是?”   “回大人,我就是这红楼的老板,许良。”   “许老板不是京城人士吧?”张强喝了一口桌上不知是谁留下的酒,咂了咂嘴,心里暗骂一句真他娘的不错。   “我是从北边来的。”   “难怪,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死者你认识吗?”   许良擦了擦汗,回道:“认识,是我们的一个管事,平日里主要负责一些采买。”   “既然是你的手下,你肯定清楚他的情况,如此你就去衙门走一趟吧,另外在事情未查清之前,整个红楼都不能开门做生意。”张强一口灌下酒壶里的酒,起身直接下了定论。   “大人,这不关小的的事啊。”许良没想到此人如此武断,竟然一句话就想把他收监。   这时有人凑到张强身边小声说道:“大人,听说这红楼背后有大人物撑腰,我们要不要先禀告指挥使,由他定夺。”   “这等小事就不必惊动指挥使大人了。”张强这人直肠子,讲义气,在兄弟里人缘不错,但却不会讨权贵欢心,如果不是指挥使大人罩着他,他早就在京里混不下去了。平日里也最恨荒淫无道之人,所以他很不喜欢红楼这种地方,今儿晚上一听到有人来报说红楼有人闹事,他立马就带着兄弟伙来了,没想到却是命案。   他人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算蠢,不然坐不到现在的位置。这事一看就有蹊跷,可是人死了是事实,且目击者众多,他必须做出决断,把人丢到顺天府是最好的选择。   许良一看他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抓走,立马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哭诉。   “把人给我拉走!”张强冷哼一声。   许良被两个士兵拖着往外走,红楼里的人都瑟缩在一旁不敢出头。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喝止的声音。   “且慢。”   大堂里的人都抬头望去,张强也不例外。   见他一脸疑惑,下属立马上来替他解惑,“我认识此人,是宁王府的大公子,宁清兮。”   “他在这儿干什么?”   “属下猜测,他是今晚的客人,事情发生后没有及时离开。”   “但我抓人关他什么事?”   “这属下就不知了。”   说话间,宁清兮已经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和管事。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张强慢悠悠开口。   宁清兮微微侧身示意,他身后的管事就将张强引到一旁角落,从身上拿出厚厚一叠银票递给张强,笑道:“大人,今日这事您看……可否高抬贵手?我保证这事和我们许老板无关。”   张强将那叠银票拿到手上,看了眼,竟然还不少,嘴上却反问道:“既然你说和他无关,那就是和你有关?”   管事一听连连摆手,“大人莫要开玩笑,小的意思,这事和我们红楼无关,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我们怎么会打死自己人,就算打死了人也不会这么众目睽睽的把尸体从楼上扔下来吧。”   张强摸摸下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想知道那位宁公子和你们红楼有什么关系?没准儿我可以看在宁王府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这……”管事面露难色。   “不急,你可以去问问他。”   管事无法,只得回到宁清兮身旁,转告了张强的意思。   宁清兮嘴角上扬,问道:“银票他可收下了?”   管事想着银票现在的确在张强手上,就回道:“收下了。”   “不过又是个想攀附我们宁家的势力小人。”宁清兮挥了挥手,“回去告诉他,这红楼是我宁清兮罩着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我听说这张强秉性耿直,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打发。”   “那也要看他面对的是谁。”   管事得令后赶紧回到张强身边,躬身道:“回大人,不瞒您说这红楼其实是我们宁公子的产业。你看今天这事……”   “大人,有发现!”   正在楼上搜查线索的士兵急忙过来禀告。   张强没理管事的,只道:“什么发现?”   “我们在楼上一房间发现了关于岐黄之术的书籍。”说罢就把一本已经泛黄的书递到张强身前。   岐黄之术一出,满堂寂静,连宁清兮都忍不住露出惊愕之色。   岐黄之术可是大元王朝的禁术,私自练习此术或者私藏相关书籍都是重罪!   张强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接过书籍随意翻了几下,他没见过有关书籍,但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妈的,事情复杂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宁清兮,冷冷道:“宁公子,看样子你要陪我走一趟了。” 第59章 师兄   “带走!”张强一声令下,手下的一个士兵就向宁清兮走去。   宁清兮被吓得步步后退,嘴里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得罪了,宁公子。”来人略一拱手,就要抬手抓他。   宁清兮急忙躲到自己的护卫身后,大喊,“帮我拦住他!”   护卫们将他护在身后,做出抵抗的姿势,张强见状不紧不慢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护卫们互相对视一眼,左右为难,这一边是主子,可另一边也得罪不起啊,稍不注意就是死罪,就是这么一犹豫,宁清兮已经被人拿住了。   “放开我,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抓本少爷!”宁清兮大声嚷嚷,奋力抵抗。但他一个平日里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怎么可能抵得过卫所里的强兵猛将,见他挣扎的太凶,来人手上一使劲将他的胳膊拧到身后,疼得他哭天喊地。   等人老实下来,张强在慢悠悠训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我们宁王府的宁大公子吗?手上都注意着点,可别把人给我弄出个好歹。”   “是。”   “把房间主人以及红楼的所有管事一并带走。”   “回大人,房间就是宁公子的,那间房是红楼专门为他准备的。”   “哦~”张强转向还在挣扎的宁清兮,道:“我劝宁公子还是留着力气跟圣上解释吧。”   …………   贺十安抱着宁元书快步进了之前落脚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很静,也没有点灯,想来李盛还没回来。   他一脚踢开房门,借着外面的月光将人轻轻放上床,又急忙替他盖好被子。   随后才得空拿出火折子点燃屋里的蜡烛,在昏黄的烛光下,宁元书的脸色更加难看,贺十安颤抖着手靠近他的鼻尖,直到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才渐渐冷静下来。   师兄之前来信,说在云城办事,从京城坐马车过去需要大半日,但世子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所以他要等李盛回来。李盛身上还有师父的药,虽比不上当初他带出来的那三颗,但已经比普通大夫的药好太多。   但他也不知道这颗药能有多大功效,但至少可以保住世子的命去云城,去找师兄。   “什么人?”   就在这时贺十安察觉到了不对劲,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虽然没有杀气,但的确有第三者存在。   刚刚全副身心都在世子身上,他太大意了。   贺十安一挥手灭掉蜡烛,然后像一道闪电般从暗处里抓出一个男人,用力将人贯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疼疼疼……”黑暗里传来一连串的痛叫声。   “师兄?”贺十安迟疑道。   “是我啊,小师弟。快,快把你的脚挪开,痛死我了。”风华拼命推拒着贺十安的腿,他师弟也太狠了,再多用那么一分力,他的内脏都要碎了。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察觉到他身上没有杀气,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贺十安连忙移开自己的脚,将人拉了起来。   烛火重新燃起。   “小师弟,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十安推到了床边。   “帮我看看他,我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但似乎情况并不好,而且……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说到最后贺十安已经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风华无言:“小师弟,你要我帮你看病,也要有光亮吧,太暗了。”   贺十安这才手忙脚乱的把远处的烛台端过来,风华见他这样不禁摇摇头,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小师弟。   借着烛光风华也看清了床上之人,面色已无生气,看上去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将人手腕拿出,一番探脉后,他叹了口气,“没救了。”   贺十安本来就是憋着一口气硬撑,现在听他如此说,身体早已承受不住,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风华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你怎么回事?我骗你的,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贺十安静静看着他,不言不语。   风华被他看得心虚,只得赶紧道:“还不是你,刚刚那么用力踹我。你不知道我为了尽快赶到京城,云城的事一办完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你却那般待我,也太让人伤心了。”   他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偷偷打量贺十安的脸色。   吓人!   刚见他这么紧张一个人还以为他变得有人情味儿了,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真的是骗你的,多亏你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不然就真的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贺十安这才闭了闭眼,踉跄着撑住身后的桌子,把今晚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风华叹息一声,从随身带的药瓶里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宁元书嘴里,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仰,逼迫他把药咽了下去。   “你来帮他宽衣。”他一边起身去拿自己的药箱,一边吩咐旁边呆站着的贺十安。   “什么?”   “我要替他施针。”风华将针灸包放到床边摊开,看了一眼贺十安,急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救他了?”   贺十安这才上前掀开被子,替宁元书把上衣脱掉,苍白瘦弱的身体映入眼帘,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又突然惊醒过来,立马将手背到身后。   风华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只一心做着准备工作,然后叮嘱道:“我施针的时候不能有人打扰,小师弟去门外替我守着。”   半晌,贺十安才嗯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屋里还没有其他动静。   吱呀一声,身后的木门被人推开,有人进了院子。   “主子。”来人双膝下跪,是办完事回来的李盛。   贺十安低头看向他,沉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处理好了。”   “宁清兮呢?”   “如主子所料,被张强带走了。”   贺十安没有说话,他将视线重新转回了房间门上。   大概是他沉默的太久,李盛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提醒道:“主子?”   “嗯。”随口应了声,然后吩咐道:“李盛,你去宁王府守着,宁清兮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王府,一旦府里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来禀告。”   “是。”李盛朗声应道,随即起身准备离开。只是离开前有些疑惑,身后的房间是主子之前住的,他一直收拾着,可现在怎么瞧着像是有人在。   贺十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道:“是师兄来了。”   李盛不再多言,躬身行礼后消失在黑夜里。 第60章 风华绝代的风华   他之前在红楼和宁元书分开后,又重新回了四楼,因而得知他们要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处理掉。他吩咐李盛半路将尸体截下,在表演时将尸体抛下,引起混乱。   之后的张强出场还有那本书也是他的手笔。   先帝在世时好岐黄之术,一心想要追求长生,得道成仙。他极其宠信一名方士,还在宫里特意为他修建了宫殿,方便他寻仙问道,炼制丹药。这个方士占着先帝的庇护,打着制药的名义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一度惹得民怨沸腾。   而且也因为上位者的支持,民间出现了大量修炼岐黄之术的人,最后甚至演变为人数众多的巫教。   某日清晨,先帝在吞下那名方士为他炼制的丹药后,暴毙身亡。偏偏这方士还一口咬定,先帝并非暴毙,而是修成正果了。   此时的庆安帝还未登基,得知此事后立马以储君的身份派人将他拿下,赐毒酒一杯命他前去伺候先帝,一并得道升天。   不久后,庆安帝即位,第一道圣旨就是下令禁止私自练习岐黄之术,禁止私藏相关书籍,一经发现,按谋逆罪处理。   但贺十安的师父恰好藏有这本书,就放在谷里的藏书楼。他有次无意间看到,觉得有意思,就时不时拿出来翻看几页,在这次回京时随手放进了行囊里,没想到今晚居然派上了用场。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房间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风华擦拭着满头大汗抱怨道:“小师弟,这人到底是谁啊?让你不顾危险,联系谷里。”   在他刚刚替人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此人应该就是小师弟写信回来提到的那个需要医治的朋友,只是不确定人的身份。   但是看人穿着打扮都不似常人,特别是长相太精致了,即使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也让人忍不住沉迷。   “我说他……”哪知他话还没说完,贺十安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飞奔进了房里。   “……”他转身指着贺十安的背影气得失语。   宁元书静静躺在床上,眼睛上蒙着一条白色的带子,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死气,呼吸平稳,被子也好好盖在身上。   贺十安以近乎虔诚的心态伸出右手轻轻揭开被子,看见宁元书已经穿好了白色的里衣,许是因为刚刚做完针灸,露出的皮肤有淡淡的红晕。   “你别担心,他明天一早就会醒过来。”风华站在身后轻声道。   “他的眼睛还好吗?”贺十安声音艰涩。   “他的眼睛没有什么大问题,无非是今晚的药让他气血上涌,又没有及时疏解,所以让经脉有了阻滞,我已经用银针打通了他眼周的血脉,三五日内就能恢复。”   “谢谢师兄。”   “难得听到你道谢。不过人既然是我救得,我是不是也有权知道救得是何方神圣啊?”风华突然凑近贺十安,他是真的好奇。   贺十安推开他轻轻坐到床沿,伸手蹭了蹭宁元书的脸颊,温润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   “他是宁王府的世子,我现在是他的伴读。”   “伴读?”风华疑惑。   “对,我借由他的身份进了太学。”   风华自然知道贺十安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贺十安摇摇头,有些迷茫,“不知道,但他很聪明,我最近做了很多事,虽然不会暴露我的真实身份,但他肯定也已经起疑了。”   “那你还救他?”风华叫道。   这不是给自己留后患吗?他的小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贺十安却瞪他一眼,小声斥责,“你声音小点。”   “啊?”   “我信他不会害我。”   他喜欢我。后一句他并未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这句话要让师兄亲耳听到宁元书说才好。   风华哑口无言。   “不对,他既然是宁王府的世子,身份如此贵重,怎会中毒?他身上的毒可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必然是有人长期给他下毒,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给他下毒的人是他祖母,我有机会再告诉你具体情况。”   贺十安不欲多说,但就凭这句话,风华也唏嘘不已,看来这世子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   宁元书似乎听见了外面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这天也没亮,太学连鸟都要早起吗?他本想叫荣福替他关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有什么东西蒙住了,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果然系着一条带子。   他这是真的瞎了?   宁元书苦笑一声,昨晚发生的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他记得自己曾迷迷糊糊告诉贺十安,他看不见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床边突然传来问询声,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声音很陌生,应该不是熟人。   宁元书挣扎着起身,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还有贺十安呢?”   男主不会把他扔了吧?   “哎,你别起来,你现在可不能下床。”风华赶紧上前把他按回床上,嘀咕,“小师弟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你要出点问题,我可没法交代。”   宁元书毕竟是病人,力气也不够,三两下就被人重新塞回被子里。   “我是贺十安的师兄,他大老远把我从毒王谷抓出来就是为了救你的命。”   毒王谷?   宁元书想起来了,男主这十年就是在毒王谷长大的。   “多谢,刚刚是我莽撞了。”他哑着声音有些歉意道。   “没事,你现在看不见,自然比常人要谨慎些。”风华见他乖乖躺好,也在他身旁坐下,“你把手给我,我帮你诊脉。”   宁元书将手伸出,很快就有手指搭了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元书从来不知道原来眼睛看不见,对时间的流逝会更敏感,他有些焦躁不安。   “大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叫风华,风华绝代的风华。”风华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替宁元书把衣袖整理好。   “什么?”宁元书有些怔愣。   “你不用叫我大夫,你可以叫我风华,也可以跟着贺十安叫我师兄。”   “好……那请问风师兄,我还有几年可活?” 第61章 中立   “七八年不成问题。”风华随口答道。   七八年?   宁元书喃喃自语,“七八年啊……”说不上有没有失望,不过怎么着也比之前要好。只是以后要成为一个瞎子了,也不知道男主会不会嫌弃他,大腿也没抱稳当,苦啊。   宁元书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苦情戏。   风华察觉到他的失落,眨了眨眼连忙出声,“你也不必难过,我师父是医学奇才,他出马定然可以把你治好。”   “嗯,我知道,贺十安曾经告诉过我。”宁元书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对了,你身上九叶芝和鬼木枝的毒,我昨天已经帮你解了,只是这两日还需要为你施针打通经脉,不过你的肺腑损伤过重,就算毒解了,这咳疾怕是也好不了了。以后每年冬天,你都会咳得很厉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这当盲人我倒真的还不适应,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习惯?”宁元书苦笑道:“一不小心就成残疾人了。”   风华一拍大腿,笑道:“忘了告诉你了,你的眼睛没事,再过几日就可以看见东西了,替你绑上带子是为了让眼睛多休息。”   “什么?”宁元书惊得从床上坐起,“你说的可是真的?”   “哎哎哎,你怎么又起来了?我骗你做什么?我虽然医术赶不上师父,但你的眼睛我还是能治的。”说罢就要把人推回床上。   宁元书却觉得自己现在能下地跑十里远,激动地一把将人抱住,大声道:“风师兄,你真是个大好人!简直是华佗在世,医者仁心,我要给你送牌匾!”   “你们在做什么?”   宁元书浑身一僵,等等,他好像听到了男主冷得掉渣的声音。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风华毫无所觉,将宁元书推开,“来来来,你的小世子,我可是原封不动还你了。”   贺十安没有动,他还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宁元书。   宁元书可能和人相处久了,即使眼睛看不到,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道:“十安……贺十安,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   他的手一直停在半空,贺十安不过来,他就一直举着。   “他在门口呢。”风华见状握住他的手往门边伸。   贺十安脸色一黑,快步过来,一把将风华拎开。宁元书感受到他的气息,双手在半空乱挥,贺十安长叹一声,伸手握住。   宁元书高兴道:“十安,我的眼睛没事了,我还以为我要变成瞎子……”   “不会,有我在,你不会变成瞎子的。”   风华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明明是我的功劳。还有,世子,你可别忘了要送我牌匾。”   宁元书点头,笑道:“不会忘的。”   贺十安淡淡道:“师兄有地方挂吗?”   “这就不用你管了。”   三人就这么互相打趣着,让宁元书有一种已经回到现代和三五好友扎堆聊天的错觉。   …………   晚上,李盛回来回话,说一整天宁王府都大门紧闭,没有人外出,也谢绝见客。   他们谈话时没有刻意避着宁元书,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涉及到宁王府,他还是竖着耳朵听了全程。   只是他怎么听着有些糊涂。   等李盛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宁元书才开口问道:“宁王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贺十安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将桌子上晾着的汤药递到他手上。宁元书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脸苦得皱成一团,直到贺十安给他塞了一颗粽子糖才渐渐缓过来。   然后贺十安才把昨晚后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宁元书。   “你说宁清兮私藏禁书被抓了?”宁元书抓紧贺十安问道。   “对。”贺十安不解:“你不高兴吗?”   宁元书一口回道:“当然高兴,他昨晚差点害了我的命,我早晚也会收拾他。只是这事是你做的吗?”最后一句问的小心翼翼。   贺十安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开口说道:“是。”   宁元书不赞成的摇摇头,说道:“不管是在京卫所还是大理寺或者顺天府,他们都不是吃素的,只要稍一审问就能查出真相,虽然那个管事的确是被宁清兮的手下打死的,但始终不是他亲自杀的,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至于你说的禁书……”   “我说的禁书更容易洗清,他的房间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进去,而且他不是每天都回去,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太学上学,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是有人趁他不在放进去的。到时候随便找个人背锅,他就没事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太子?”宁元书不懂,这步棋完全没必要。而且红楼里的银霜见过他们,一旦她开口,他们就暴露了,宁清兮蠢可能不会多想,但他背后的太子一党却不一定。   贺十安却只是把他手里的碗接过,然后用手指替他擦过嘴角。宁元书的脸蓦然红成一片,“你,你……”   “世子嘴角沾上了药汁,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既是你的伴读也是你的随从。”贺十安面不改色,接着继续道:“另外,我陷害宁清兮一是为了打击太子,二则是为了宁王府。”   宁元书果然被他带偏,忘了男主刚刚的暧昧举动,问道:“打击太子我懂,可是关宁王府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吧,你父亲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二皇子党。”   宁元书点点头,“对,虽然因为皇贵妃的原因,很多人都觉得宁王府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但其实父亲谁也不站。”   “那你说宁清兮如此蠢笨,太子为什么还要重用他呢?”   “你是说太子是想借机拉拢我父亲,最后逼他站位。”   贺十安沉声道:“十有八九。而且就像你说的,朝廷的人都不简单,不管圣上把这件事交给谁查,他们都可以查到红楼和太子的关系,至于会不会查到更深的东西,或者他们会不会选择继续深查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查到红楼真正的主人,圣上和宁王爷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宁王爷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必然会直接断了宁清兮和太子的关系,而且从今以后,他将和各位皇子保持更远的距离。”   原来男主这么做是怕宁王府和太子结盟,但此事一出,宁王府将彻底站稳中立的位置。 第62章 世子回来了   虽然男主的心计他永远也比不上,但宁元书还是忍不住道:“始终是太冒险了。那个银霜是个变数。”   “她已经疯了。”贺十安平静的声音传来。   “什么?”宁元书震惊,“怎么会?她昨天还好好的。”   “昨晚那个人的尸体直接掉到她身前,她受不住刺激,今天一早起来就疯了。”   宁元书沉默,妈的,他还能说什么,这一听就是男主的杰作。   “怎么了?吓到了吗?脸色这么差。”   宁元书疯狂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十安好聪明。啊哈哈哈……就是觉得能和十安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朋友?”   “呃,男朋友,就是男性,朋友……”宁元书词穷。   贺十安见他语无伦次,温柔道:“我懂你的意思。”   宁元书:大哥,你懂什么啊,我都不懂!   贺十安:他如此慌乱,肯定是自知喜欢上我没有结果,才会骗自己说是朋友。   太尴尬了,宁元书手上捏着被角,磕磕巴巴转移话题,“风师兄呢,怎么没看到他?”   贺十安心情有些微妙,问道:“你很关心他?”   宁元书想这不是废话吗,什么年代好医生都是稀缺人才,更何况他现在还靠人救命呢。   嘴上自然而然道:“不是关心他,就是他今天还没给我施针呢,再不回来我就要睡了。”   贺十安笑出声,“他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要想睡可以先睡。”   “哦,那我可睡了。”   “好。”   …………   两日后。   宁元书已经可以下床走路,除了眼睛还看不见,其他都很好。   这日天气不错,宁元书申请到院子里晒太阳,在他又一次撞到贺十安后,终于忍不住了,“贺十安,你不用跟我这么紧的。”   “我怕你摔倒。”贺十安一本正经。   自己一直在原地转圈,怎么可能摔倒?宁元书很想翻个白眼,但是情况不允许。   “十安,荣福是否还在太学?”   “世子担心他?”   宁元书摇摇头,然后伸手探向前方,身子跟着慢慢往前移动,他记得前面有石桌石凳。   贺十安过来握住他的手臂,将他引了过去,直到人坐好,才松了手。   “我想让你把荣福接下山,我是时候回府了。”宁元书转头面向贺十安,嘴角带笑。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日,宁清兮被抓,宁王府肯定乱成一锅粥,也因为如此可能根本没有人发现他这个世子也出事了。   “可是你的眼睛……”   “风师兄告诉我,眼睛恢复的很好,最多再过两三日就可以拆掉布条了。而且我就是要现在这个样子回去才好。”   贺十安终于开口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宁元书沉声道:“宁清兮差点害死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几天牢狱之灾,又怎么够,既然他这么喜欢世子之位,我就让他这一辈子再也没机会坐上去,即使我死了,也不行。”   贺十安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宁元书这样,他自然十分认同。   “那我立马派人去接荣福下山,只是这次我不能陪你回府了。”   “啊?”宁元书连忙坐直身子,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多几日。”贺十安无奈,他觉得宁元书有些太粘着自己了。   贺十安也不是故意和他分开,只是再过几日他的外祖父会去菩提寺祈福,这是难得的机会,他要去见他。   果然到了晌午李盛就把荣福接回来了。   “世子受苦了,都怪小的没有照顾好世子。”荣福一进屋就跪下磕头认错。   宁元书听到头重重磕到地上的声音,急道:“你也太实诚了,赶紧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荣福这才起身,可一瞧见宁元书的眼睛,又呜咽道:“世子的眼睛……”   宁元书受不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解释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他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挑着能讲的给荣福讲了个大概。   荣福气愤道:“这大公子心肠也太狠,世子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弟,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本来他被抓了小的还有些担心,现在想来也是他活该!”   红楼发生这么大的事,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这两日荣福一直呆在太学,想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太学的学子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都等着看我们宁王府的笑话呢。也幸好世子这两日不在,不然准会生气。”   宁元书倒不怕别人说什么,他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宁王府。   …………   宁王府。   老夫人斜靠在床上,一旁的嬷嬷手里端着粥,低声劝慰道:“您多少再吃一点,吃这么少身子怎么受得住?”   “王爷呢?”老夫人将递到跟前的勺子推开。   “还未回府,听说一大早就去了宫里。”嬷嬷将手上的粥碗递给身后的小丫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他回来以后让他来见我。”   “是。”   “王妃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整日哭天喊地,昏死过去好几回了。”   老夫人听后眉头紧蹙,怒道:“她还好意思哭!兮儿就是被她惯得,平日里在我面前尽捡好的说,结果自己的儿子在外面闯出这么大祸事,她一个当娘的竟然丝毫不知情!”   说完就连连咳嗽,老嬷嬷赶紧替她抚背,劝道:“老夫人也别急,大公子肯定会没事的。王爷昨儿不是说了吗,大理寺已经查明我们公子就是被人陷害的,过两天肯定就放出来了。”   这边两人正谈论着,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进了门。   “还有没有规矩了?”老嬷嬷见状斥责道。   小丫头瞪着一双眼睛,慌乱道:“老夫人,世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你这么慌张做什么?不过世子不是应该在太学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嬷嬷转头看向老夫人。   这两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思管一个将死之人。   小丫头这时却又说道:“世子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死死握住嬷嬷的手,从床上坐起。   “千真万确,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世子眼睛上蒙着布条,一路都是由荣福扶着的。听说路上有人大着胆子问,荣福还一边哭一边说世子的眼睛是被人毒瞎的。”   老夫人看了嬷嬷一眼,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她总觉得宁元书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了,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第63章 被打   宁元书回府的动静闹得很大。   他特意提早下马车,让荣福一路扶着慢慢穿过一整条街道。街上人来人往,有很多人是认识他的,见他如此模样自然好奇,有胆大者直接上来询问,荣福都会按他指示哭着说是被人所害,当众人问道凶手是谁,荣福却又语焉不详,吊足人胃口。   宁王府最近本来就处于风口浪尖,现在宁元书作为王府世子,突然眼瞎了,更是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心。   回到府里,他也不急着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让荣福引着他去前厅。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去通知老夫人。   宁元书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这也不完全是演戏,一番折腾下来,他的确有些受不住了,现在就万分想念男主,如果他在,自己会轻松很多。   但是现在只能安慰自己惨就惨点吧,有好处。   “荣福,有人在看我们吗?”他扭头悄悄问道,他其实能听见有不少人在小声议论,但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荣福小声道:“有,丫鬟婆子都看着我们呢。世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宁元书低低咳嗽两声,掩住唇说道:“你别管,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做就行。”   两人顶着众人的注视,一步步来到王府前厅,刚站稳不久,就听见了老夫人拄着拐杖过来的声音。   “九儿,我的心肝儿肉,你这是怎么了?快,让祖母瞧瞧。”一阵檀香味儿袭来,有人一把抓住了宁元书的手。   是老夫人。   手指僵硬,像是枯枝,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宁元书的手背。以前宁元书会觉得这一幕真是感人,现在却只觉厌烦。   “祖母……”   “眼睛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抬手碰了碰宁元书眼睛上的布条,转身怒骂道:“都是些不管事的,还不快去找大夫,把许大夫找来,宫里的院判也派人去请。”   “求祖母为我做主。”宁元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夫人被他吓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九儿可是知道害你之人是谁,你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我们宁王府的世子谁人敢谋害!我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状告到御前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宁元书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他要的就是老夫人这句话。   前厅的门开着,门外有不少人看着,这些人并不是担心他,相反,他们之中肯定有大部分人都是来看宁元书笑话的。   谁让原身人缘这么差,不过现在他就是需要人,越多越好。   “祖母可知是谁毒害了九儿的眼睛?”宁元书倔强地跪在屋子中央,背挺直,声音哽咽。   “谁?”到了此时,老夫人其实已经觉察出了一丝不对,但为时已晚。   “是宁清兮,我的好哥哥。是他,找人设计我,他想要我的命啊,祖母!”   老夫人脚下踉跄,连连退了两步,一旁的嬷嬷急忙上前扶住。   门外嗡的爆发出各种吸气声。   “我没听错吧,大公子竟然找人毒害世子!”   “大公子不是已经被关进牢里了吗?他怎么会……”   “谋害世子可是死罪!”   议论声不绝于耳,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干笑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大哥怎么会毒害你呢?”说完很快给身旁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立马将门口围观的众人赶走。又命丫鬟把门关上,在外守着,谁也不让靠近。   宁元书大声道:“九儿绝无半句虚言,那晚在红楼就是大哥找人害我,如果不是贺十安,祖母今日看到的恐怕就是九儿的尸骨了。”   听宁元书说到红楼,老夫人就知事情绝不简单,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兮儿还在牢里,万不可再闹出谋害亲弟弟的事,而且宁元书还是圣上亲封的世子。   谋害世子,那可是死罪。   老夫人板着脸一步步走到座位上坐好,沉着脸问道:“九儿可要想好了再说,如果没有证据,这可是污蔑兄长的大罪。”   宁元书正要说话,前厅的大门却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王妃,您怎么来了?”是嬷嬷说话的声音。   何氏脚步不停,冲着宁元书而去,扬起手,一个巴掌甩在了宁元书脸上。“你个狼心狗肺的贱人,竟敢诬陷我儿子!”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扇得宁元书脸偏向一边,疼得几乎麻木,嘴角缓缓渗出血迹,耳朵也一阵阵轰鸣。   屋子里除了何氏急促的喘息声,竟然一时听不到其他声响。   须臾,周围的人才惊醒过来。   “世子!”   “王妃!”   荣福冲过来拦在宁元书身前,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何氏。这时丫头婆子们也反应过来,拉住何氏。   老夫人气得把拐杖重重一杵,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尖锐道:“还不把王妃拉下去!”   何氏却突然转身跪到地上,哭诉道:“老夫人,您可要替兮儿做主啊!兮儿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还未脱身,就有那黑心肝的人要趁机要他的命。”   她本来是听到宁元书眼瞎了想来奚落一番,哪知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那番话。   宁元书呵呵笑出声,真是可笑,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倒打一耙?他借着荣福的手起身,因为笑岔了气,又开始大声的咳嗽。   “世子,你怎么样?”荣福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宁元书安抚般拍拍他的手,然后推开他,朝着何氏发声的方向看过去,“母亲,你说我陷害大哥,那你可敢和我一起到御前对峙?”   何氏从地上爬起,犹如厉鬼一般怒视着宁元书,直接应道:“有何不敢?”   老夫人暗骂一声,蠢货!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还不清楚吗?今日之事如此蹊跷,不管宁元书说得是真是假,只要闹到外面丢的都是宁王府的脸面。   “够了!你们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老夫人怒道。   何氏顿时不敢再言语,但她心里难受,一口气憋在胸口,想到老夫人平日里一直偏袒宁元书,终是忍不住又道:“你自己跑到青楼鬼混,不知吃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竟想赖在我儿身上。可也算老天有眼,让你瞎了眼睛,只是不知如此一来,你还坐不坐得稳这世子之位。”   话音刚落,老夫人面色一凛,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可以胡乱说的吗?来人,还不把王妃给我拉下去!” 第64章 舆论   等人被带走后,老夫人软下语气,安抚道:“九儿也别怨恨你母亲,你大哥还在牢里,她这几日担惊受怕,一时情急才会出手打你。至于你说的,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等你父亲从宫里回来,他定会查清事实,还你一个公道。”   宁元书冷冷道:“一切愿听祖母吩咐。”   老夫人这才缓下脸色,“荣福,扶你家世子回去休息。”   荣福立刻扶住他家世子,慢慢出了前厅。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老夫人一下子泄了气,跌坐到椅子上。   嬷嬷被吓了一跳,慌忙叫道:“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   “无妨,我就是有些头晕。”老夫人按住嬷嬷的手,“你扶我回去。”   “可是……”嬷嬷看她脸色不好,心里焦急。   “死不了。”她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住嬷嬷,颤颤巍巍起身。   “这王府是要出大事了!”   “老夫人可是担心大公子?我看世子说的话根本就是胡编乱造,大公子定是被他冤枉的!就像王妃所说,世子一向爱往那些腌臜地儿跑,谁知道他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而且老奴还听说,那些地方有的东西吃了能让人流连忘返,快活起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可你别忘了,红楼是兮儿所开。”   老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心虚道:“那大公子至少是在置办产业。”   “哎,罢了,一切都等王爷回来再说。”   …………   这边宁元书刚一回到莲心小筑,丫头婆子就围了上来。   宁元书看不见,只觉得这屋里屋外乱作一团,他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端茶倒水的,给脸上涂伤药的,拉着他细细询问的,四周乱糟糟一片,偶尔还夹杂着女子的啜泣声,仔细一听,果然是梅枝那个小丫头。   “别担心,我没事。”宁元书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嘴角还带着宽慰的笑意。   “世子,你的眼睛……”张嬷嬷眼眶泛红,世子是她亲手带大的,前几日还好好的,现如今竟成了一个瞎子,这让她如何不心疼。   “张嬷嬷放心,这世间如此之大,能人异士也多,总可以找到人医治我的眼睛的。”   宁元书没有说实情,毕竟他还要靠着这双瞎了的眼睛找宁清兮算账。   张嬷嬷抹了抹眼角,“对,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给世子找到。”   等周围静了下来,宁元书才再次开口,“我们院儿里现在是谁负责采买?”   这莲心小筑平日里的大部分吃穿用度都跟其他院子一样,由府里统一置办,但也有一些物件儿和吃食,是他们自己出去采买的。   “回世子的话,是奴婢。”角落里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见宁元书有些迷茫,张嬷嬷赶紧介绍道:“是前段时间新进来的雀儿。雀儿,来,赶紧过来。”   “给世子问好,奴婢名叫雀儿,院儿里最近都是我在负责采买。”   “你多大了?”宁元书皱眉,听声音好像很小,他还以为负责采买的都是老婆子。   “奴婢十七了。”   果然很小。   宁元书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接下来说的,这个小丫头做不做得来。   张嬷嬷看他神色就知世子这是为难了,遂说道:“世子别看雀儿年龄小,但她买东西可是一把好手。人又聪明,嘴又甜,在外面可受人喜欢了。”   这时雀儿也说道:“世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雀儿定当全力去做。”   人是张嬷嬷亲自选的,宁元书自然信得过,只是年龄实在有些小,但他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其他人,只得郑重道:“雀儿,你听好,我要你今日出去替我买些东西,唔……什么都可以买,但最好是去你相熟的地儿。”   “那要买多少?”   “每一样不用多,但去的地方越多越好,特别是王府附近的。不过雀儿,我要你面露悲伤,越伤心越好,总之和平日里要不一样。”   “另外,他们要是主动问起,你就哭,你就说世子我眼也瞎了,主母还当众打我。”   “世子,这是?”张嬷嬷疑惑。   但宁元书没有回她,只是继续跟雀儿说道:“如果没人问你,你就想办法自己说出去,总之就是卖惨。你知道什么是卖惨吗?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雀儿大声应道:“奴婢懂的。就是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世子在王府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清脆,倒是比一般女子更大胆。   宁元书笑了,“对,雀儿果然聪明。”   雀儿得他夸赞,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悄悄抬头打量,就见世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虽有倦意,但整个人比她以前见过的牡丹花还要艳丽。   她一时呆住,直到听见世子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忙低下头。   “至于其他人,你们要做的跟雀儿差不多,我出了这么大事,来找你们打听的人肯定不少,你们只需要一口咬定是大公子害得我就行。懂了吗?”   屋子里的人相互望望,除了张嬷嬷他们几个老人,其他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宁元书自然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们要做的和雀儿要做的还是有区别,在王府里说嫡长子的坏话,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况且看王妃今天这架势,她连宁元书都敢打,要碾死这些下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宁元书冷下脸,他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淡淡扫视过四周,众人看不见他的眼睛,依然感受到了骇人的气息。   “我想你们都知道刚刚在前厅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们害怕得罪王妃,但自从你们进了这莲心小筑的门,就已经和我宁元书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换句话说,我要是没能替自己讨回公道,你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这次明白了吗?”   他明明声音清润,无波无澜,只最后一句尾音轻轻上挑,却让人不寒而栗。   “明白,以后但凭世子吩咐。”   “行了,荣福留下,其他人下去做事吧。”宁元书挥挥手。   下人们躬身退了出去。   宁元书这其实是借鉴了现代的很常见的一种打法,舆论战。   宁清兮身为王府嫡长子,外祖家又是侯府,身份贵重,如果不把事情闹大,宁坚很有可能会将此事压下。   舆论,有时候可以杀人。 第65章 出狱   大理寺。   宁坚刚从宫里出来,带着庆安帝的旨意前来接人。   大理寺对此不敢怠慢,大理寺卿谢忱本人亲自掌灯,拿了钥匙,领着宁坚一路朝天牢走去。   这天牢主要是关押皇亲国戚,身份尊贵之人,比起地牢不知道干净多少,但再干净空气里也带有血腥之气,再加上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腐臭发霉在所难免。   宁坚皱眉跟着他穿过一条幽暗的通道,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   谢忱恭敬道:“王爷,大公子就关押在此。”   “这几日麻烦谢大人了。”宁坚淡淡道。   谢忱忙道:“王爷见外了,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我这就替您开门。”   宁坚点头,退到一边等候。   等谢忱把门打开,宁坚又说道:“麻烦谢大人回避片刻,本王想单独和犬子说几句。”   “好说好说,王爷,请。”谢忱替他将牢门推开,等宁坚进去后,又虚掩过来,然后自己一人退了出去。   宁坚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牢房,只一眼就看见宁清兮正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呼呼大睡。   他还穿着当日在红楼那身衣服,只是已经有了褶皱,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还不快起来!”宁坚怒上心头,大声吼道,想他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逆子身上了。   “谁?”宁清兮被人惊醒,从床上翻身而起,正想开骂,一看人竟是自己父亲,立马跪到宁坚身前,抱住宁坚的腿痛哭流涕,“父亲,您终于来看我了,我真是冤枉的!”   宁坚将人一脚踢开,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哪件事冤枉你了?是没害人性命还是没有私藏禁书?”   “都冤枉我了。”宁清兮梗着脖子一口咬定。   “那你和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宁清兮有些心虚,松开手,摸摸鼻子,眼神闪烁,“太子看得起我,我自然要为他效力,再说二皇子一党根本不会信任我们,我们只能站队太子。”   宁坚怒其不争,骂道:“逆子!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前两年虽身体有亏,但近来龙体康健,我们现在站队任何一方,在他眼中都是结党营私。圣上虽不是昏君,但这么多年一直忌惮我们宁家,为父当年是为何被削了兵权,你难道还不懂吗?”   哪知宁清兮听后不仅无半分悔意,还站起来顶撞道:“父亲就是太过胆小,早已没了当年宁家军的血性,我们现在如果不行动,真等到太子即位,那整个大元更没有我们宁家的立足之地!”   啪!   宁坚重重甩了他一巴掌!宁清兮脸上立马出现一道红色的手印,整个人也都愕然呆住。   “我们宁家迟早毁在你手上!你知不知道,这次如果不是陷害你之人没做好万全准备,你早已被押赴刑场了!”   说完,也不再理他,转身离开了牢房。   宁清兮清醒过来后,就见谢忱出现在牢门口,掩饰一般咳嗽一声,道:“宁公子,圣上已经下旨,您可以走了。”   …………   王妃何氏躺在床上,她今日被宁元书气得胸口疼,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但她却也慢慢觉出味儿了,觉得宁元书所说可能是真的,这样一想,更是头疼。   在床上呻吟一声,越发心神不宁。这时,有丫鬟进来高声禀告,“王妃,王爷把大公子领回来了。”   “当真?”何氏从床上下来,急得差点被自己绊倒。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到的,已经进了大门了,看样子就是朝着王妃这边来的。”丫鬟笑容满面,大公子平安回来,王妃心情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点。   何氏有些手忙脚乱,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快,备上火盆,另外新鲜的柚子叶也别忘了,兮儿可要好好去去晦气。”   “东西早就备好了。”丫鬟也跟着紧张。   宁清兮精神恹恹地随着宁王爷来了自己母亲院儿里,只是刚走到半道就被出来接他的何氏一把搂住,“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来,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   “母亲,没瘦,那谢忱也不敢把我怎样,这几天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的。”   “你还很得意,对吧?”听他这么说,宁坚又气不打一处来。   何氏见状连忙打岔道:“回来就好,待会儿进门时记得先跨火盆,再用柚子叶泡过的水沐浴更衣,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今儿就先宿在娘这里。”   这边还在围着宁清兮打转,那边老夫人已经派人过来请宁坚过去。   何氏听后有些紧张,等宁坚走后,她急忙拉住正在桌上胡吃海塞的宁清兮,问道:“兮儿,你老实告诉母亲,你那晚有没有找人害宁元书?”   宁清兮一口吃食梗在喉间,费了老大力气才吞了进去,忙问道:“母亲是听谁说的?”   何氏一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垂着胸口,骂道:“你个冤孽!”然后把今天在前厅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宁清兮。   宁清兮懵了,这几天事情发生的又多又突然,他早就忘了设计宁元书这一茬。   不过,他给白欢的也不是毒药,只是普通春药,如果宁元书出了问题,也只能归于意外,跟他何干?   再者,他全程没有露面,宁元书也没有证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宁元书也不能奈何他。   “母亲,你说他眼睛瞎了?”宁清兮低声问道。   “嗯,我亲眼所见。”   宁清兮拍着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这几日总算有这么个好消息。”   何氏却愁眉苦脸道:“你还乐,待会儿你父亲少不了要责罚你。”   “我才不怕,有母亲和祖母护着我,父亲也就顶多罚我跪祠堂。”   他本已吃得酒足饭饱,现在一高兴又随手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   就在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进了屋子。   何氏慌忙起身,“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   嬷嬷福了福身,道:“王妃,大公子,老夫人让老奴来带你们去前厅。” 第66章 家法   前厅中,气氛沉重到如有实质。宁王爷宁坚黑沉着脸端坐在上位,右边则是满眼不悦的老夫人,而左下方却是神色怪异的宁远山夫妇。   宁坚突然转头问一旁候着的丫鬟,“世子那儿派人过去了吗?”   “去了,李管家亲自去的。”   宁坚点点头。   宁远山见他心里不痛快,说道:“大哥也别急,兴许只是误会。待会儿两个孩子来了,说开就好。”   老夫人接过嬷嬷手里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事情的发展似乎变得有些失控。   她本来打算和王爷私下处理此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是假的,两方敲打敲打也就过了,如果是真的,他们也是要保下宁清兮的。   可不过短短半日,外面就传开了,说宁王府大公子毒杀世子,还害得世子眼睛都瞎了。   如此这般,这事就难办了。   这边几人各自若有所思,何氏便带着宁清兮进来了。   两人一一给屋子里的人见礼。   宁清兮看向自己父亲,想到今日在牢房挨得那一巴掌,脸又有些隐隐犯疼。   宁坚沉声道:“跪下!”   “王爷,兮儿才刚从天牢出来,经不起……”何氏急忙道。   “闭嘴!你知不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宁坚看着自己这个结发妻子很是头疼,视线扫到宁清兮身上,怒道:“还不跪下!”   宁清兮被吓得一哆嗦,咚的一声,双膝下跪。   这时门口又传来动静,是荣福引着宁元书到了。   宁元书抬脚跨进大门,就听见荣福在他耳边一一介绍屋子里有哪些人。   宁元书来到屋子中央,挨个问好。   宁坚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荣福,扶世子坐下吧。”   “不用,父亲。”他推开荣福,自己掀起衣袍缓缓跪下,“相信父亲已经知道了,九儿只求父亲为我主持公道。”   “哼,装模作样!”宁清兮冷哼一声侧过脸去。   “父亲,那日在红楼,大哥找人迷晕我,然后强行灌我吃药,差点害我身死,是九儿命大才捡回一条命,但眼睛却……”宁元书却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着,到最后声音哽咽惹人动容。   宁清兮气得牙痒痒,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别诬赖我,那晚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你。再说了,口说无凭,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对啊,世子可不能空口白话。”一旁的何氏连忙跟着附和。   宁坚脸色冷峻,“九儿,此事重大,你可有证据?”   宁元书冷冷道:“我有证人。”   宁清兮一时间有些心虚,连着何氏脸色也变了几变。   “谁?”宁坚问道。   “我的伴读贺十安和东阁大学士家的秦寻都能为我作证,当日就是他们救了我。”   “我还当是谁呢,这两人可都是你的人,那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算个屁的证人。”宁清兮松了口气。   此时老夫人也开口了,“九儿,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人,有没有可能是你误会你大哥了?”   宁元书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吵闹声。   宁坚皱眉,大声质问道:“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李管家赶紧进来禀告,“回王爷,外面有一人闹着要找大公子,怎么轰也轰不走,老奴怕惹人闲话就将人带进来了。”   “打发出去,宁王府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撒泼的吗?”老夫人大声喝道,现在可不是让外人进来掺和的时候。   可管家还没来得及出去,门外就扑进来一个浑身脂粉味儿的男人,打扮艳俗,穿得花枝招展,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现在头发披散着,状若癫狂。   宁清兮心咯噔一声,一眼就认出是白欢。   白欢直接冲向他,哭喊道:“爷,你可要救救我……”   听到声音,宁元书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只是白欢怎么会来?   其实他之前也想过找白欢出来作证,但那晚之后人就失踪了,没想到现在竟自己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杵着拐杖,“还不把人给我拉开。”   “爷,你吩咐我的,我都做了……”白欢死死抓住宁清兮的衣摆,“钱我不要了,你给我解药,我求求你给我解药。”   宁王爷瞬间就变了脸,“你是什么人?”   白欢又一路膝行到宁王爷身前,“求王爷给小的做主。小的名叫白欢,是红楼的一个郎君。”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宁王爷深吸一口气,连忙屏退了屋里其他外人。   他瘫坐在座椅上,艰难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主?”   白欢浑身颤抖,一边哭一边说。   “我本不愿意,但是大公子给我吃了毒药,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七日之后就会毒发身亡。并承诺事后给我一大笔钱……”   他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在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之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老夫人站起身勃然大怒。   “且慢。”宁元书大声叫道:“祖母和父亲刚刚不是要证人吗?这白欢就是证人。”   他虽不知这白欢为什么要说谎,但看样子是来助他的。   “一个青楼里的小倌,算什么证人?”老夫人厉声道。   “如果祖母觉得白欢在说谎,我们还可以找其他人。我相信红楼里的很多人都可以佐证他说的是真是假,比如他是什么时候到红楼的,他到了红楼之后又在做些什么,一字一句皆可验证。”   “你……”   “够了!”宁坚一掌拍向桌子,“先将这个叫白欢的关进柴房。”   听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坚压抑着怒火,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个儿子,最后道:“九儿,此次是你大哥不对。来人,上家法。”   “王爷!”   “大哥!”   何氏和宁远山都叫了出来,何氏更是跑去一把抱住宁清兮,“王爷,你不能打兮儿。”   眼见着下人们已经抬出了家法,何氏急得眼泪直流,转头向着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避开眼去,当白欢说出那番话后,宁清兮这顿打就免不了了,不打,宁元书绝不会善罢甘休,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何氏被下人拉开,宁清兮不敢置信,直到下人把他压住,他才开始挣扎,嘴里大喊道:“父亲,我是冤枉的!”   “打!”一声令下, 棍棒声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整整四十棍,宁清兮被打得口吐鲜血,差点去了半条命。   只可惜区区四十棍怎么够! 第67章 剃度出家   家法一停,众人就把宁清兮围住,何氏尖利的声音传来,“快,找大夫!”   宁元书察觉到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很快,宁清兮被抬了下去,屋子里也安静下来,但他一直跪在地上没动。   “你,可满意了?”突然,宁坚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   宁元书歪着头看向宁坚,说道:“原来在父亲心里,我的一条命只值四十棍家法。那不知道在圣上那儿,宁王府世子这个身份值多少?”   他声音不疾不徐,足以让屋子里剩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宁坚更是直接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宁元书砸了过去。   杯子落在宁元书正前方,哐当一声碎掉,碎片飞溅,有一片轻轻划过宁元书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是真要你大哥死了才满意?还是要我们整个宁王府陪葬?”宁坚颤抖着手指着宁元书质问。   “呵呵,他宁清兮害我之时可有想过我是他弟弟?这么多年他是如何待我,父亲果真不知?你想保住宁王府那就舍了他,不然我定会状告到御前,为自己求一份公道。”宁元书字字句句毫不退让,他在告诉宁坚,这是一个选择题,至于怎么选,全凭宁坚自己。如果真的闹到御前,宁王府绝对不会全身而退。   宁坚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跪的笔直的宁元书,他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九儿,看在祖母疼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老夫人颤颤巍巍来到宁元书跟前,老泪纵横,“祖母给你跪下了,你就放过你大哥这次吧。”   “母亲!”宁坚见状急忙想要过来,却被老夫人抬手拒绝了。   “逆子啊逆子,你还不赶紧扶你祖母起来!”宁坚终于忍不住失声痛骂。   老夫人伸手触碰宁元书的眼睛,叹道:“好好一双眼睛就这么瞎了,祖母也心疼。九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宁家垮了,你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宁元书听到此处真是觉得可笑,老夫人竟然还妄想用她这么多年所谓的恩情和宁家的庇护来绑架他。他挡开老夫人的手,轻声问道:“祖母可听过九叶芝?”   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脸上血色都退了下去,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   “什么九叶芝?”宁坚疑惑道。   “父亲若想知道,可以去问许大夫,他可以告诉你。”宁元书不愿在陪着他们演戏,什么父子情深,祖孙情深,他都觉得恶心。   原身这糟糕的原生家庭让他倍感失望。   宁坚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明日我就把他送回乡下,永世不再回府,这样你可满意?”宁坚最终说道。   “我要他剃发出家,永世不得回京!”宁元书直勾勾“看着”宁王爷,一步也不退让。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嘶吼起来,扑到宁元书身上撕扯,“你这个疯子! 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扫把星!想要把兮儿赶走,你做梦!”   宁坚上前将她拉开,老夫人忍不住扑到自己儿子怀里痛哭,她这一辈子还从未如此失态。   宁元书慢慢起身,因为长时间的下跪,他的双腿其实已经开始发麻,但为了有气势,他生生忍住了,完美诠释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人有时候就得这样,这不是虚荣,这是面对敌人时的体面。   “这就是我的要求,还请父亲早做定夺。”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就大声喊道:“荣福,进来。”   荣福一直在门外候着,他一直谨记宁元书的话,不管里面怎么闹,只要世子没有吩咐他就哪儿也不去。   现在听到叫声,他立马进了屋子,一进来就看见老夫人被王爷搀扶着,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荣福,我们回去吧。”   “是。”   荣福扶着宁元书朝着大门走去,宁元书微微侧头说道:“对了,我要把白欢带回莲心小筑,父亲不会有意见吧?毕竟他现在可是至关重要的证人,不放在眼皮底下,我不放心。”   宁坚神色有些复杂,淡淡道:“随你。”   …………   宁元书他们回到院儿里时天已经黑了。   这事折腾了一天,但还不算完。   宁元书喝过一碗参汤,又吃了风师兄留给他的药,就吩咐荣福帮他把白欢领过来。   “世子,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荣福见他脸色不怎么好,时不时还咳嗽一声,实在担心。   宁元书摆摆手,简直是开玩笑,现在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吗?   荣福见他坚持,只得去偏房把白欢带了过来。   宁元书让其他人都退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白欢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眼前这个世子仿佛是个陌生人,看着对方蒙着白布的眼睛,他更加心虚害怕。   “白欢……”宁元书随意敲了敲桌子,叫道。   白欢立刻将头磕到地上,“我在。”   听出他的紧张,宁元书放缓声音,说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回什么,如果有半句谎言,我就把你送出莲心小筑,你知道的,这宁王府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少。”   “是是,世子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宁王府,是谁让你来的?或者,是谁逼你来的?”宁元书直接问道。   白欢偷偷抬头,低声道:“是一个姓风的公子,他喂我吃了一颗药,之后我就全身发痒,怎么挠都不管用,就好像有亿万只虫子在身上咬,让人痛不欲生。这药每天发作一次,每次半个时辰,他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就拿不到解药,七天之后就会全身溃烂而亡。”   说到最后白欢又开始哭泣,他爬到宁元书腿边,“世子,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原来是风师兄,可他怎么会认识白欢?看来只有下次亲自去问了。   “白欢,你怎么了?”宁元书看不见人,突然听见有东西咚咚咚撞击地面的声音,甚是恐怖,然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世,世子,救我。” 第68章 身世   宁元书被吓了一跳,奋力将人踢开,大叫,“来人。”   “世子?”听到屋里的动静,荣福几人慌忙进屋。   宁元书慢慢冷静下来,“看看他怎么样?”   众人发现白欢倒在地上,整个人像疯子一样拼命撕扯着身上的衣物,嘴里念叨着胡话,非常吓人。   “世子,他好像在说,痒……”是雀儿,她胆子大,凑近了听才听清。   宁元书想到白欢刚刚说的,吩咐人将他打晕,扔回偏房严加看管。   风师兄既然说七天,那这段时间白欢就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前厅的地板上。   老夫人坐在厅堂的主位上,面沉如水。   半晌,她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宁坚,颤声问道:“你果真要听那个畜生的话将兮儿送到寺里?”   宁坚闭了闭眼,“不这么做,他不会善罢甘休。母亲,兮儿他犯得是死罪,如果闹到圣上那里,我们连他的命也保不住。”   “真是作孽啊!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娶她,结果你呢,你一意孤行!老大啊老大,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才会在今天害得自己的亲儿子有家不能留,让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成了我们宁王府的世子!”老夫人哭喊着,举着拐杖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打在宁坚身上。   “母亲!”宁坚一把握住拐杖,“是我欠了青圆,如果那晚不是我失约,她也不会……”   “她也不会什么!她也不会被人污了清白吗?谁知道她是不是行为不检,自己和人无媒苟合,有了生孕。这么多年,每次看见那孩子,我都恨不得掐死他。一个男人却跟他娘一样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不学无术,整日只想着勾引男人。现如今竟要把我的兮儿赶走,我不同意!”老夫人情绪激动,将这么多年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所以你就给他下毒?”宁坚面色铁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该死!他不死,我的兮儿怎么有机会当上世子。”   而此时门外的何氏却觉得天旋地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本来早已回了自己院子,宁清兮现在离不了人,但府医说他伤势太重,最好能请宫里的院判过来,她才急急忙忙来找老夫人。   结果却让她听到了如此荒唐的对话。   原来宁元书竟然不是王爷的亲儿子!   老夫人知道,王爷也知道,唯独她这个王妃被蒙在鼓里。   心中的愤怒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她猛地推开房门,质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屋里两人面色一变,没想到刚刚的对话会被何氏听到。   老夫人叹了口气,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吧。”   何氏跌跌撞撞走向老夫人,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件事是我们宁家对不住你,但当年也是阴差阳错。”   庆安十一年朝中发生了太多大事,先是静北王叛乱,接着东宫失火,储君遇害,整个朝堂人心惶惶。后来北边孥族作乱,宁坚奉命出征,最后以少胜多,赢得了开国以来和孥族之间最大的一场胜利。   宁家的地位在民间空前高涨,宁坚在军中的威望也一时无两。可是功高盖主并不是好事,宁坚明白,凤青圆也明白。   庆安帝对宁坚起了疑心,在宁坚班师回朝的路上设了陷阱,要杀他。   当时的凤氏还不是皇贵妃,当她得知此事后立刻派人通知了她的姐姐凤青圆,也就是当时宁坚的如夫人,宁元书的亲生母亲。   凤青圆当机立断,以探望妹妹的名义带着刚满七岁的宁元书入宫,用自己和儿子为质告诉庆安帝宁坚不会反,庆安帝犹豫不决。   两天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凤青圆母子中了剧毒,凤青圆死了,宁元书虽被救回,但身体也毁了。   庆安帝震怒,觉得愧对宁家。宁坚得以平安入京,主动上交兵权,庆安帝封他为异姓王,次月封宁元书为世子。   一切尘埃落定。   “我们根本没想到圣上会突然封宁元书为世子,但凤青圆毕竟是为宁家死的,再加上宁元书本也活不久,我们也就同意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害了自己的亲孙子。”   何氏失魂落魄的看着老夫人,双眼含泪,仿佛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一切。   半晌,她才喃喃道:“老夫人刚才说要将兮儿送走是何意?”   老夫人和宁坚对视一眼,不忍开口。   最后还是宁坚叹了口气,说道:“元书要兮儿剃度出家,永世不得回京!”   “我不同意!”何氏尖锐的声音响起,“有我在,谁也不能赶我的兮儿走!除非我死!”   说罢,就冲了出去。   …………   何氏浑身脏污,身上还带着宁清兮的血,浑浑噩噩像个疯妇般冲进了莲心小筑。   “王妃,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还未歇下的梅枝看见后急忙迎了上来。   何氏却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边经过,一路朝着宁元书的房间而去。   梅枝面露疑惑,不敢耽搁,立马上前阻拦,“王妃,我们世子已经歇下了……”   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完,何氏就失了耐心,一把将人推开,完全没了平日里当家主母的高贵。   好在闹出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荣福带着人守在宁元书门口不许何氏靠近,只低着头道:“王妃恕罪,我们世子已经睡下了。”   何氏见状冷笑一声,对着宁元书的房门大喊,“宁元书,你这个野种,你赶紧出来。”   “你霸占我儿世子之位近十年,现在竟还想逼他离开京城,你何其歹毒!”   “宁元书,你……”   吱呀。   门突然打开了,宁元书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门里,冷冷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谁是野种?”   何氏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伸长手臂指着宁元书道:“我说你啊,我说你是野种!你是凤青圆被人奸污后生下的野种!”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下人们全都被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宁元书身子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撑住一旁的门框,半晌才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她要我死的原因。” 第69章 交易   宁坚接到消息赶到莲心小筑时,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小丫头守在宁元书房前。   “王爷。”梅枝忍着眼泪躬身行礼,“世子刚刚咳了血。”   宁坚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随即吩咐道:“你开门,我进去瞧瞧他。”   “是。”   屋子里掌着灯,宁元书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仰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的夜景。   “按照日子,今晚如果有月亮应该是一轮弯月吧。”宁元书突然转头看向宁坚,“真好,不是十五。”   宁坚的心在这一刻刺痛了一下,出声唤道:“九儿……”   “不要唤我九儿。”宁元书开口打断,“你的王妃因为大公子重伤,犯了疯病,胡言乱语,已经被我差人送回她的院子。希望宁王爷以后好生照看,我相信你也不想宁家落个欺君的罪名。”   宁元书停了片刻,继续说道:“对于刚刚王妃所说的,我相信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好,我都告诉你。”宁坚叹了口气,把当年之事细细说与宁元书听。   当年宁元书的外祖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但因为家中小女儿凤青蓝入宫当了贵人颇受恩宠,凤家也算在京中有了依傍,所以就把乡下的家人都接进了京城,其中就有宁元书的生母凤青圆。   凤青圆美丽聪慧,宁坚在街上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所以他隐瞒身份悄悄接近凤青圆,凤青圆果然被他的学识才华所吸引。   两人渐生情愫。   当时何氏已经怀有身孕,临盆在即,宁坚不忍再欺骗凤青圆,所以约她在酒楼见面,打算告诉她实情。   结果当天何氏肚子突然发作,宁坚失约,凤青圆在酒楼外等到深夜。   当她准备回去时却出了事,最后还有了身孕。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宁元书怒火中烧,半晌才又问道:“那我娘又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带我进宫?”   宁元书之前问过张嬷嬷,但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凤青圆突然带着他进宫看望当时的凤妃,结果却死在了宫里。   宁坚苦涩道:“青圆是为了我才死的,我欠她一条命。”   他将当年的凶险一一讲给宁元书听,宁元书听后咬牙道:“宁坚你可真是个渣男!你是不是最后娶了我娘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觉得自己没有嫌弃她,是个大情圣?我娘真是傻,竟然为了你这种人连命都不要。”   也不管宁坚听不听得懂,宁元书只管自己骂得高兴。妈的,这放到现代不就是妥妥的婚内出轨的渣男,不对,不仅是婚内出轨还是孕期出轨。而且,他还骗了凤青圆!   因为一时气急,宁元书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呼吸都艰难起来,心口一阵憋闷,他赶紧抬手捂住胸口,拼命喘气。   宁坚本来听到他骂自己已经面露不悦,待看清他的神色后,立马上前撑住他,一迭声叫道:“元书,元书,你怎么了?”   宁元书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气弱道:“药……”   “什么药?”宁坚慌了神,大叫,“来人!”   候在门外的梅枝急忙推门进来,看到宁元书这般模样,也是顿时慌了手脚。   “你们世子平日里吃的什么药?”宁坚连声喝道,梅枝被吓得缩了缩肩膀,眼里含泪,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还是宁元书自己强忍着不适,提醒道:“在枕边,黑色的瓶子。”   梅枝如释重负,急忙把瓶子拿了过来。   宁坚抖着手替他倒出一粒药丸,宁元书接过后皱着眉头扔进嘴里,一口咽下,苦涩顿时溢满整个口腔。   “水来了,世子。”   宁元书借着梅枝的手灌下一整杯温水,说道:“再来一杯。”   梅枝又慌忙替他倒来第二杯水,直到这杯水也下肚,宁元书才觉得苦味稍稍淡了一点。   他暗想下次见到风师兄一定要让他改良药方,为什么良药一定要苦口啊。他来这里这么久,吃过最好吃的药居然是贺十安给他吃的寒冰丸,简直离了大谱。   “元书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帮你叫府医?”宁坚关心道。   宁元书嗤笑一声,“宁王爷是打算帮我请许大夫过来吗?”   宁坚顿住,“我……”   “宁王爷不必在我这儿装什么父子情深,我不需要。”宁元书挣扎着起身,让梅枝扶他离开矮榻到桌边坐好。   “我本打算明日去找王爷的,但王爷既然现在过来了,有些话我就今日一并和你说清楚。”宁元书挥手让梅枝离开,很快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宁坚看这架势,知道宁元书必然是要和他或者和宁王府摊牌了。   宁元书摸索着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水,然后淡淡说道:“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想来不管是王妃还是老夫人以后都不会想在府里看到我,所以我打算搬出去住。”   “不行。”宁王爷听后直接厉声拒绝,“你是王府世子搬出去住,这让外人如何看我们宁王府?况且因为你今日的刻意为之,外面已经在流传你在府里受了欺负,如果这时候你搬出去,不就正好坐实这些流言。”   宁元书此时却万分失望,“没想到到了现在,你仍然顾忌你宁家的名声。你就不怕我继续住在府里,宁王妃再像今日一样发疯,到时候有些话传到圣上耳朵里,就不仅仅是名声有损这么简单了。”   宁坚冷哼一声,“我会警告她,不会让她乱说话。还有今日你院子里的所有人,我也会一并处理。”   “你敢!”宁元书腾地一下站起,攥紧拳头恨恨道:“我的人谁也不许动!”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元书,莫要妇人之仁,这就当为父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   宁元书听罢气急反笑,“若是如此,王妃和老夫人不也该死?甚至于我们都该死,只有这样秘密才是秘密。”   “你……”宁坚气结,指着宁元书说不出一句话。   宁元书虽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他此时气急的模样,因而反倒放松下来,施施然坐下,浅笑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70章 你这个疯子   “你要跟我做交易?”宁坚疑惑。   “对,你放我和莲心小筑的人一起出去,我答应你一开始的方案,让宁青兮回乡下老宅,一辈子不回王府。”宁元书静静望向宁坚的方向。   “不行,那些人必须死。”宁坚一口拒绝。   “你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来个鱼死网破!”宁元书重重摔下手边的茶杯。   见他如此,宁坚反而笑了,让右眼角的疤痕看起来更加可怖。他把宁元书当成无理取闹的小孩,声音轻柔道:“你准备怎么鱼死网破?”   宁元书平静道:“我会亲自去告诉圣上我的身世。”   宁坚听罢大笑不止,“元书啊元书,这可不是鱼死网破,这是自寻死路。”   “是吗?我可不觉得,我这人最怕死了,只怕到时候死的是你们。”   宁坚冷静下来,问道:“你是何意?”   宁元书右手手肘撑到桌面,手掌托住自己的脸,左手拨弄着茶杯盖,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九五之尊吗?当今圣上作为整个大元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他说的话做的事对天下人来说就是准则,就是权威,不容质疑。”   “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要故弄玄虚。”宁坚逐渐失去耐心。   “我的意思是圣上不会允许自己犯如此可笑的错误。将一个所谓的野种亲封为王府世子,要是让世人知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即使他知道了我的身世,也只会将错就错。”   他声音不高,但宁坚听得清清楚楚。宁坚简直不敢置信,“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圣上怪罪于你。”   “他怎么会怪罪我呢?他只会怪罪你,宁坚!”   就像宁元书所说,如果让庆安帝知道宁元书不是宁坚的亲生子,那他对宁元书的册封就是一场笑话。但九五之尊怎么会做错事,即使他做错了,他也只会让这个错误一错到底。   所以宁王府的世子只能是宁元书。   可欺骗就是欺骗,即使表面上庆安帝不追究,但难保他不会找借口处置宁家。   毕竟当年凤青圆把宁元书带进宫做人质时,就已经欺骗了庆安帝,宁家的人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庆安帝误以为宁元书是宁家的血脉根本不会放过宁坚。   宁坚面色铁青,愤恨道:“你就这么笃信圣上会保你?”   宁元书摇摇手指,微笑道:“不是保我,是保他的威信。”   “你这是在赌!”宁坚咬牙道。   宁元书抬高下巴,傲然道:“我就是在赌,那宁王爷你敢吗?”   “疯了,你疯了!宁元书,终有一天你会为了你今日的决定后悔!”宁坚终于咆哮道。   “到时候再说吧。”宁元书满不在乎,敲了敲桌子,“过两日我就会带着他们搬出王府,也希望宁王爷信守承诺,尽快把宁清兮送走。”   宁坚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等完全听不到动静,宁元书才颓然趴到桌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妈的,心理素质差点都撑不下全场。   宁坚说他在赌的确没说错,只不过他赌的不是庆安帝而是宁坚本人。他越疯宁坚越怕,宁坚这种人,说好听点是中庸之道,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   宁元书真的好奇,这样的人当初怎么有魄力带领士兵驰骋疆场?   至于院儿里的下人,宁元书自有打算。   毕竟作为一个在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不可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就害人性命。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过几日把这个难题丢给男主。   “梅枝,你进来。”宁元书朗声叫道。   “世子。”梅枝轻轻应道。   “梅枝,你帮我把大家都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梅枝声音颤抖,今晚发生的事太过骇人听闻,她很清楚,他们这些听到秘密的人可能活不久了。   事情发生后,世子就吩咐人把王妃打晕,然后派人将她送回自己的院子。   剩下的下人则统一留在一间房里,由张嬷嬷看管。   不一会儿,整个莲心小筑的下人都聚集到了宁元书的房里,瑟缩着跪在地上。   宁元书忍不住咳嗽几声,然后缓缓道:“张嬷嬷明日带着梅枝把我们院儿里的库房盘点一下,看看我名下都还有些什么。雀儿和荣福,你们二人出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如果价格合适就盘下来,我们过两日搬出去住。”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都怔住了,梅枝小心道:“世子不是要杀我们吗?”   宁元书顿了顿,说道:“我只杀背叛我的人,你们会背叛我吗?”   大家互看一眼,大声道:“不会。”   雀儿更是哭道:“奴婢就知道世子是好人……”   宁元书听到哭声就头疼,沉声打断道:“不过你们要清楚,今天晚上听到的事如果泄露出去半句,不止我不会放过你们,宁家甚至圣上都不会放过你们,懂吗?”   最后两个字压迫十足,众人连忙颤声道:“懂!”   …………   菩提寺乃是大元的国寺,在京郊东面,从京城策马而来只需一个时辰。   贺十安已经在寺里等了两日。他的外祖父玉通海每年的四月初都会到此小住几日,京城里很少有人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贺十安也是小时候听他提起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年却迟了两日。   今晚的夜空十分晴朗,山间挂着一弯明月,仿佛给整个寺院铺上了一层雪色。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贺十安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一路来到后院,这是菩提寺特意为玉相留下的休息之所,平日里都是锁着,除了打扫之人无人可以靠近。   贺十安径直来到院门前,抬手叩门。   很快里面传来声响,有人走了过来,开门问道:“你是何人?”   贺十安恭敬行礼,“在下乃是一个借住此处的乡下学子,今日得知玉相在此,特来拜会,还望小哥代为通传。”   门童连连摆手,“你还是走吧,我们相爷不会见你的。”说完就要关门离去。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想要求见相爷,门童早就见怪不怪,不过有人直接追到寺里,他倒是第一次见。   贺十安连忙出声,叫住他,“麻烦你告诉玉相,有人来赴他的十年之约。”   门童面露异色,让他稍等,自己转身跑了进去。 第71章 相认   玉通海此人酷爱下棋,此时正在房里研究一本刚拿到手的棋谱。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随意应了一声,管事便走了进来。   “相爷,下人来报门外有一个书生求见。”   玉通海一愣,他每年到菩提寺都是暗地里来的,知道的人不多,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管家问道:“是否需要把他赶走?另外相爷毕竟身份贵重,还是应该加强防卫。”   因为玉通海怕惊扰佛门清净,每次过来带的人都很少,这也是贺十安能够这么轻易就靠近小院的原因。   “打发他走吧。”玉通海略一思索,还是决定不见此人,想来也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学子,恰好知道了他的行程。   管家本要离开,又突然说道:“这人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说他是来赴和相爷的十年之约的。”   “什么?”棋谱从玉通海手中跌落,恰好砸翻了桌上的棋盒,棋子噼里啪啦洒落一地。   管家一惊问道:“相爷这是怎么了?”   “快,带他进来。”玉通海声音急促。   很快,贺十安就被带了进来。   “相爷。”贺十安躬身行礼。   玉通海严肃道:“抬起头来。”   贺十安慢慢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玉通海仔细观察来人,蹙眉问道:“你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十年之约的?”   十年之约其实是他年轻时和一友人的约定,他的这位友人志不在仕途,早早就离了京城,游历天下。两人分别时曾约好十年后到菩提寺一聚。   这件事他很少跟人提及,所以当他听到有年轻学子知道十年之约时还以为是故人之后,可现在一见,却又觉得不像。   “相爷还是没有等到吗?您的那位友人。”贺十安没有回他,只是平静反问。   玉通海一瞬间就想到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年仅八岁的太子稚声稚气的问他,“外祖父,您还是没有等到您的那位友人吗?”   那日太子突发高热,还呕吐不止,虽然太医说是吃坏了东西,但他的女儿,当时的皇后娘娘还是心急如焚,慌忙把他招进宫里。他找人询问,发现太子当日吃了一个嫔妃送过来的糕点,他怀疑糕点有问题,但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只私下找了相熟的太医过来查验。   查验结果却是无毒。好在太子也很快退了烧,不再呕吐,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太子毕竟年幼,身体虽然已经好转但还是喜欢粘着人不放,连圣上都留下陪了他小半日。最后实在无法,玉通海答应晚上留下来陪他用膳。   饭后,太子问他,“外祖父又去菩提寺了吗?”   玉通海笑道:“对,老臣月初刚去过。”   这已成为他的习惯。   太子牵住他的手,仰头问他,“外祖父,您还是没有等到您的那位友人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故人已逝。”   对,他说故人已逝。   等等,眼前这人怎么知道的?   玉通海呼吸一滞,似是不敢相信,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贺十安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悲痛,声音苦涩,“外祖父,我是楼炎,我没有死。”   短短三句话让玉通海瞬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你是……太子殿下?”   贺十安点点头,伸出手臂,在他的右手肘弯处有一个米粒大的红色胎记。   玉通海一把拉住仔细抚摸查看,眼神也终于变了,口中喃喃道:“没错,没错,是我的炎儿,是太子殿下。”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玉通海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头重重磕到地上,痛哭失声。   贺十安立马将他扶起,“外祖父,楼炎如今已不是太子,你不必行此大礼。”   “不,既然殿下还活着,属于你的储君之位,老臣一定会替你夺回来。”   “外祖父……”   “殿下既叫我一声外祖父,我定当护你周全。”玉通海老泪纵横,拉着贺十安的手,细细打量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容貌。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如今还容貌大改?”玉通海不愧是纵横官场数十载的人,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追问道。   贺十安沉思片刻,回道:“那晚外祖父离开后,我便喝药歇下了。后来起火我也不知道,因为有人在我的药里下了迷药,至于容貌……是因为那场大火烧毁了我的脸,所以师父直接帮我换了。”   “放火的人早在当年已经被抓,是静北王的人。当时整个东宫被烧得干干净净,虽没看见殿下的尸体,但所有人都觉得凶多吉少。只是没想到当年殿下竟然还被人下了迷药。”玉通海凝眉,“看来当年之事并不简单。还有,殿下提到的师父又是何人?”   “不知外祖父是否还记得,我幼年时曾和您一起逛街游玩。”   “记得,那年殿下刚满五岁,出宫到练武场挑选侍卫,回宫时却闹起了脾气,急坏了随行的宫人。那里正好离相府近,他们就求到了老臣那儿。”玉通海面色温柔,像是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吵着不肯回宫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叹道:“一晃眼殿下竟已长大成人。”   贺十安忆起当日的情形也嘴角微勾,“后来还是外祖父陪着我一起逛了小半个时辰。”   那日,贺十安曾把一个蹲坐在街边的老者当做乞丐,还好心施舍了一块儿碎银。哪知那老者并不领情,还很生气,说自己可不是要饭的。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师父刚刚游历到京城,风尘仆仆又不拘小节才会让他误会了。   贺十安自知有错,忙小大人般鞠躬道歉。   本来是件小事,玉相也没阻止,任由贺十安自己处理。哪知他们要走时,老者却追了上来,说贺十安八岁时会有命劫,如不化解,恐有性命之忧。   贺十安年龄小并不在意,旁人却变了脸色,要将他拿下。   老者却笑道,只要送他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他可以帮他解了这命劫。   原来是个江湖骗子,众人放下心来。   但贺十安却让人去旁边酒家买了酒给老者,当做刚刚的赔礼。   当然也没让他解什么命劫。   “殿下是说那人就是你的师父?”玉通海惊讶道。   “对,是他老人家救了我。他说当年既然喝了我的酒,自然会替我解了这命劫。”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番机缘,玉通海感叹连连。   “那殿下现在住在哪儿?”   “我现在化名贺十安,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的伴读。”   “宁王府世子宁元书……”玉通海喃喃低语,然后震惊道:“可是那个喜好南风,昨年亲自到大殿为自己求了舒家婚事的宁元书?”   贺十安镇定道:“正是。” 第72章 你还有我   “这宁元书的名声可不大好……”玉通海沉吟片刻,“我看殿下还是找机会离开,如有不便,老臣可以做下安排。”   京城有不少宁元书的传闻,一个断袖……殿下整日跟在他身边,难保他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况且终有一日殿下是要恢复身份的,到时候这些事情要是被人拿出来乱做文章,定会有损殿下名声。   “外祖父不用担心,外面传言多是以讹传讹,宁元书此人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不堪。”贺十安一脸平静,像是并不在意。   “我今日来见外祖父,除了和外祖父相认还希望外祖父能帮我一个忙。再过几日皇陵祭奠,我希望外祖父能帮我进去。”   玉通海闻言直言道:“你想见你母亲?”   贺十安眼眶泛红,点点头。   “但能够参与皇陵祭奠的学子,每年都是从太学……”玉通海想到什么,赞叹道:“原来殿下通过宁元书进了太学。”   “对,我当初回到京城,也想过直接来找外祖父。但当时我对京城各方情况并不了解,怕直接贸然前往会引起别人注意,才退而求其次打算先找机会进入太学,再谋其他。”   玉通海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外孙,虽然自小流落在外,但仍然有惊世之才。   “殿下放心,此事老臣自会处理,你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贺十安又将他接下来的打算都说与玉通海,算是交了底,之后就离开了。   …………   贺十安赶回宁王府时发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   荣福瞧见他后急忙迎了上来,“贺公子这几日都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我们世子这两日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大的委屈。”   贺十安一惊,连忙问道:“是因为大公子毒害他一事吗?”   他走之前就听过宁元书的安排,觉得他可以自己处理才放心离开的。况且他还找了师兄帮忙,有了白欢的证词,更不应该再出问题,除非宁王爷一意孤行,坚持要保宁清兮。   “不是,是……哎呀……”荣福一跺脚,差点说漏嘴了。   也怪他家世子平日里什么都和贺十安讲,不仅如此,还事事都听贺十安的,让他也不知不觉间把贺十安当成了半个主子。   他这样吞吞吐吐,贺十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可是他的身子又出了问题?”   “身子还好,就是前日气急咳了一口血,你不知道当时可是吓死……”他话还没说完,贺十安已经快步朝着世子的房间走去。   怎么会吐血?明明他离开时,那人身体还是好好的,连师兄都说他身体恢复的比预想中要好。   他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下的。   以后都不会了。   刚刚跨进屋里,就见宁元书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话本,躺椅摇摇晃晃,窗外的阳光也跟着摇晃。   贺十安悄悄抬步过去,还未走近,就见宁元书已经拿下书本侧脸转了过来。   “荣福?”宁元书出声询问。   贺十安猛然回神,才意识到宁元书看不见,轻轻唤道:“是我,世子。”   “十安?你终于回来了。”   贺十安见宁元书丢掉手上的书不管不顾扑了过来,怕他跌倒,急忙伸手将人搂住。两人相拥那一刻,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稳。   贺十安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过于快了。   “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宁元书将头埋在人怀里,悄悄深呼吸,天啊,这满满的安全感。   这一句话刚好被跟着进来的荣福听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世子还紧紧搂着别人不放,难道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舒公子了吗?   不过他还是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悄悄退了出去,替两人守住门口。   贺十安将手轻轻放到人后背,温柔道:“嗯,我回来了。”   得到回应,宁元书立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全都说与贺十安听。   “你不知道我多厉害,宁清兮那个蠢货差点就要当和尚了!对了,白欢是你托风师兄找来的吗?他出现的可真及时,要不是他我可能就要输了。”   贺十安本想回答他,但宁元书好像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已经继续说道:“宁坚也是个渣男!明明已经成亲了却还要欺骗我娘!”   “还有我也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一心想要我死了,原来……原来我并不是她的亲孙子,也并不是宁王爷的亲儿子……难怪……”   “贺十安,你知道吗?他们说我是野种……”   宁元书断断续续把上一辈的恩怨也讲了一遍。   “贺十安,我没有家人了……”   贺十安听到最后,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道:“你还有我……你不要难过……”   宁元书却突然从他怀里抬头,说道:“我不难过,你可要记住是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的,以后可别变卦。”   “嗯。”   “我说太多话了,十安,你扶我坐下,我要喝水。”宁元书放开贺十安,摸索着拉住他的手。   贺十安将他引到桌边坐好,问道:“院子里是怎么回事?”   宁元书将茶杯放下,“哦,我没说吗?我准备搬出去住。”   “搬出去?”贺十安皱眉,“是怕他们再害你吗?”   宁元书摇摇头,“只是单纯不想和这么恶心的人住在一起。”   贺十安不赞成,“虽然现在外面都在说宁家对你不好,但这毕竟只是传言,并未证实。而且这么多年老夫人的戏可是做得很足,谁人不夸一句,她对你宠爱有加,相反世子的名声却并不怎么好。如果你搬出去,大家只会觉得你不孝,为了一点小事就和家里的长辈较劲。”   “而且,一旦你搬出去,即使世子的身份还在,其他各大家族也会重新估量你在宁王府的地位。”   “还有……”   “还有!”宁元书叫了起来,“难道我搬出去就没有一点好处吗?明明你自己之前也说过想带我走。”   他郁闷了。   贺十安却笑了起来,说道:“还有最后一点,你的眼睛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总有一天会好,如果被外人知道,恐怕最后一点对世子的同情也会消失。”   宁元书听到贺十安提起眼睛,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没告诉对方,他将眼睛上蒙住的布条往上一挑,冲着贺十安眨了下右眼,得意道:“其实我的眼睛已经好了。”   贺十安愣住,心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第73章 和自己住一起   宁元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傻了吗?”   贺十安回神,涩然道:“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昨儿一早,一起床我就发现了。只是没有声张,就像你说的,暂时还不能让府里人知道。”   贺十安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做法。   随后宁元书就拿出了一张地契,让贺十安掌掌眼,看适不适合搬过去。   贺十安压住地契,问道:“世子想好了?”   宁元书把他的手拿开,“我定钱都付了,你说呢?”   “只是付了定钱,卖家就把地契给你了?”贺十安有些疑惑。   宁元书凑过去,笑道:“因为是秦寻的房子。”   秦寻始终还是不放心他,知道他回了王府后就请假下山来看他。得知他要搬出去后,说自己倒是有一处别院空着,只是地方有些陈旧,也不够大,但要住宁元书这一院儿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宁元书一听,那感情好啊,当日就让张嬷嬷带着人去看了。回来后告知他,那别院虽小,但位置不错,周围都是些达官贵人,守卫森严,也不喧闹,安静,是个好地方。   所以宁元书直接付了他定钱,秦寻更是直接把地契给他了。   “既然如此,怎么没有直接把钱全给了?”   宁元书叹气,“我也想啊,我哪知道原来我这么穷。”   原身就是个花钱的主儿,手上根本没有存款。平日里老夫人和王爷倒是赏赐过不少东西,但大多是些人参鹿茸。他也不是女儿家,珠宝首饰之类的肯定是没有的。宫里也赏赐过几样好东西,但他不敢拿去变卖。   另外就是凤青圆给他留了两间铺子和一个庄子。这个他是肯定不会动的。   最后东拼西凑才把定钱付了,然后还打了一张欠条给秦寻。   秦寻那小子倒是讲义气,说让他免费住,但他不愿意,可能是现代人的思想,他想有自己的房子。   之前他一直以为原身是可怜的,现在看来也不错,至少秦寻是真心待他的。   “秦二爷不好奇世子为什么要搬出去吗?”贺十安拿出别院的图纸仔细看着。   “他当然问了。我只告诉他宁王爷偏袒宁清兮,宁清兮都差点害死我了,还舍不得惩罚,只愿送回乡下,我气不过所以要搬出去。再加上之前九叶芝的事,他也赞成我搬出去。”   贺十安没再问了,只专心看手上的图纸。宁元书也凑过去,“我帮你留了房间,就在我隔壁。”他伸出手指划过去,神情颇有几分得意。   贺十安蓦然抬头,望向他,“你在隔壁给我留了房间?”   宁元书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收敛神色小心翼翼道:“你难道也嫌弃我身份,不愿意当我的伴读了吗?”   他静静看着贺十安,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似乎有些逃避他的视线,半晌,才听到他哑着声音缓缓道:“没有,怎么会,世子多虑了。”   宁元书放下心来,现在他已经没了宁王府这个护身符,可不能再把男主弄丢了。   贺十安静静看着手中的图纸,虽然一直说别院地方小,但其实它本身是有好几个院子的,宁元书独享一个院子才是正常的。   但他却偏偏要和自己住在一起。   接下来,宁元书又拉着人讨论了一番,直到门外传来荣福的声音。   “世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另外,张嬷嬷回来了,别院已经整理好。”   宁元书直接起身,就要过去开门,贺十安把他拉住,要替他重新绑上取掉的布条,“再忍忍,戏做全套。”   宁元书脸有些红,男主帮他系带子时站在他的正前方,手伸到头后面打结时像是把他整个人抱住。   眼前再次变黑,让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就贴向男主。   贺十安看着越靠越近的宁元书,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某一瞬,他像着了魔一样,想要凑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宁元书问道:“十安,好了吗?”   这动作也太慢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轻薄男主,把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感都败光了。   贺十安猛然回神,才发现结早就打好了。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了,我带世子出去。”   说罢,就引着宁元书出了房门。   门外站着莲心小筑所有的下人,一共也就八人。   宁元书顿了顿,直接吩咐道:“也不挑日子了,就今天吧,我们搬家。大家累着些,办得好,我自然有赏。”   众人自然眉开眼笑,一一应了下来。   院儿里的东西不多,全部装满也就几辆马车。他们本可以从莲心小筑的小门离开,但宁元书不愿意,既然外人迟早都会知道,他又何必偷偷摸摸。   既然要走,那就大大方方。   …………   等宁王爷他们得到消息时,马车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前。   老夫人气急,骂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当真不把我们宁家放在眼里。他宁元书这样一走,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宁家?还不快去将他拦下!”   宁王爷伸手扶住老夫人,神色复杂,“母亲放心,我会对外说,元书是搬出去养病了。”   老夫人冷冷道:“前几日风言风语闹得满城皆知,你以为外人会信?最后还不是会对我们宁家指指点点。”   宁王爷叹了口气,“就当我们还青圆的吧。”   事已至此,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道:“这对你可有影响?毕竟皇贵妃和太子对他……”   “无妨。儿子本来也不算太子一党的,再加上前段时间兮儿惹出的那些事端,现在我们和凤家疏远了,正好可以让圣上放心。”   “你跟母亲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兮儿虽办事糊涂,但他有一点没有说错,我们迟早是要站队的,圣上这两年瞧着身体不错,我看着却……”老夫人脸色凝重。   “母亲可还记得先太子?”宁王爷突然问道。   “怎么突然提到他了?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老夫人皱眉。   “可是一直没有看见他的尸体,当日东宫那场大火烧得干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老夫人惊讶道:“我儿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先太子没死?”   宁坚也不敢确定,说道:“只是觉得还有些蹊跷。圣上不是也一直不相信吗,也就这几年才慢慢接受了。之前皇陵里可是连楼炎的遗像都没有。”   “那你是打算……”   宁坚笑了笑,“玉相这老狐狸都还没动呢,我们不急。” 第74章 搬家   宁元书做事不爱拖泥带水,说搬就搬,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整装待发,他和贺十安也好好坐在马车里了。   “走吧。”他一声令下,荣福就要驾车离开。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动静属实有点大,王府门口已经围满不少看热闹的。   “世子,王爷和老夫人来了。”   马车没动,是后面的梅枝赶了过来,凑到窗前小声禀告。   宁元书皱眉,掀开布帘的一角往大门看了一眼,果真瞧见宁坚扶着老夫人一脸焦急地望向这边。   啧,真是麻烦。   他放下帘子,转头不好意思道:“要麻烦十安稍等片刻了。”   说罢他就自己拿过刚刚才取下的布带把眼睛重新蒙上,全程不敢求助男主,主打一个自力更生。   “荣福,扶我下车。”   荣福得令,立马扶住他的手,这时,贺十安却突然拉住他,叮嘱道:“来者不善,世子多加小心。”。   宁元书点点头,“放心,我自有办法。”   …………   荣福觉得有些奇怪,自家世子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下马车就三步一喘四步一咳了?   等到了老夫人和王爷跟前,已经气喘吁吁,连站都站不稳了。   “九儿……祖母舍不得你啊……”老夫人连忙迎了上来,抓住宁元书的手,声泪俱下。   宁王爷此时急忙扶住她,宽慰道:“母亲,九儿只是到别院养病,您别太伤心了,小心伤了身体。”转头又对着宁元书道:“九儿,你搬去别院,一定要好生静养。要是缺什么,尽管让人回来取……宁王府……宁王府永远是你的家。”   他神情落寞,喃喃道:“你娘要是还在……”   宁元书听后轻轻推开荣福,努力站直身子,然后双膝下跪,给宁坚和老夫人行了一个跪拜礼,“九儿之后不在府里,望祖母和父亲好生照顾自己……咳咳……九儿有空也会回来探望二老的。”   宁王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他们本以为依着宁元书的性格,怎么着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那这样就正中他们下怀,让外人看清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宁元书扶起,老夫人甚至又搂着他哭了起来,真真是祖孙情深。   三人在这门口演足了戏,后来还是宁元书提出时间不早了,才得以脱身回了马车。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宁坚神色一黯,似是有些不舍,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车队慢慢驶过长街,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宁坚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母亲。”   老夫人道:“这宁元书也不全然是个傻子,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外人眼里我们宁家还是和和美美的。”   宁坚没有说话,只扶着她慢慢回府。   “对了,何氏这两日如何了?”   宁坚皱皱眉,“自从把兮儿送走后,就整日哭闹不休。”   老夫人脚步微顿,“我明日去劝劝她,若是再不听,就先把她送去庄子里,侯府那边我自会去说。”   “一切听母亲的。”   “这一切还要怪那宁元书!不过等他死了,我的兮儿自然就可以回来了。”老夫人恶狠狠骂道。   而这边马车上,宁元书也在吐槽宁坚母子。   他一把扯掉眼上的布条,愤恨道:“这两人也太阴险了,我都要走了还给我挖坑。”   贺十安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可是世子也做得很好。”   宁元书忍不住一脸得意,“那当然。”   他刚刚那样做,虽然恶心了自己,表面上还保全了宁家的名声,但其实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他的眼睛并没有真瞎,那在外人看来,宁清兮毒害他一事可能只是误会,而他又不能把搬家的真实原因说出来,这种情况下他还执意要搬走,只会落下一个肆意妄为,不敬长辈的骂名。   现在陪着这两人演了这场戏,也算告诉大家他搬出去只为养病,并没有和家人不和。   “只是就像十安说的那样,那些朝中的老狐狸可没这么容易糊弄,我这个世子身份恐怕以后就不管用了。”宁元书大叫一声,“糟了,回到太学,我们不会天天被人欺负吧?”   贺十安眉眼微垂,轻声低喃道:“不会,没有宁家以后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只可惜宁元书没有听见,因为马车停了。   “世子,别院到了。”荣福激动地声音响起。   宁元书掀开布帘,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兴奋道:“十安,我们有新家了。”   昨日张嬷嬷就带着人过来整理了,什么东西都预备好了,只等着搬过来就可以直接入住。   秦寻这院子虽是空着的,但平日里也有人看管,不是什么荒院,东西虽然陈旧,但还可以使用,宁元书就没让人置办新的。   “来来来,听我的,柴米油盐先进去,搬家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宁元书一招手,梅枝他们就把世子事先让他们准备好的东西提了出来。   每个人都抱着各式吉祥物,连贺十安手里都被塞了一条鱼,宁元书告诉他,这代表年年有余。   “走吧,各位,看看我们的新家。”   宁元书本来还想着晚上吃顿好的,结果光是把搬来的各种东西收拾好,大家就累得够呛。   他虽然没亲自动手,但看着张嬷嬷带着众人忙上忙下,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做什么大餐,所以最后只简单吃了点。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他身子受不住早早吃了药上床,可真的躺到床上,他又兴奋得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老半天,最后鬼使神差的偷偷去了贺十安门前。   见屋里还亮着灯,他想也不想就敲门问道:“十安,你睡了吗?”   很快,他听到屋里传来走动的声音,贺十安打开房门,疑惑道:“世子这么晚还有事吗?”   “……”宁元书一时语塞,转头看向别处,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白欢该如何处置?”   虽然宁清兮毒害他一事已经了了,但白欢一直在莲心小筑,这次搬家也带过来了,人还在柴房关着呢。   所以他也不算无事上门。 第75章 舒家来人   贺十安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白欢,面色有些不悦,声音也冷冷的,“不知世子是如何打算的?”   “我?”宁元书其实真不知道怎么处置,说到底白欢也算是被宁清兮利用了,他总不能杀了他吧,所以试探道:“要不我们把他放了?”   “随你!”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想休息了,世子请便。”   说罢就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宁元书瞬间清醒,怎么回事,杀气这么重!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宁元书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连门都没进。   罢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   第二日天气不错,宁元书找了贺十安陪他逛新家。贺十安虽然表情很臭,但还是答应了他。   别院里有一株李树,现在正是挂果的时候,宁元书瞧着喜庆,随手摘了一个。   贺十安在一旁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已经咬了一口。   “呸!怎么这么酸?我看着也像可以吃了啊。”宁元书苦着脸抱怨。   “日子还没到,瞧着蛮大了,但始终不够熟,等我们下次从太学回来就可以吃了。”   他们已经说好明日一早就回太学。虽然宁元书对外说要养病,但他身体一向如此,半死不活的,他真要做什么也没人在意。   这边两人正说话,梅枝就来禀告,说是舒家的人过来了。   “舒家?”宁元书疑惑,“是舒珩家吗?”   “是舒公子家的。”梅枝应道。   “梅枝,你先把人领到前厅,我随后就来。”   宁元书想着怎么也算舒珩家的,自己不好怠慢,所以准备去换身衣服。   但自己刚刚搬出王府,舒家就有人登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贺十安看他神色凝重,遂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宁元书摇摇头,“不用,我能应付。”   …………   等宁元书来到前厅,就见一位穿着一身墨绿色缎子的老夫人正坐在座位上喝茶,身后还站着一位嬷嬷。   “不知您是?”宁元书还以为是来得哪位管事,但看样子像是家里能做主的人。   老夫人没有开腔,甚至连正眼也没瞧他,还是她身后的嬷嬷出来介绍道:“这是我们舒府的老夫人。”   宁元书点点头,也没行礼,直接到主位坐好。   “不知老夫人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世子爷平日在家里也是这般做派吗?”老夫人放下茶杯,语气不悦。   宁元书没有吭声,只是示意梅枝替自己斟茶。他觉得自己刚刚去换的这身衣服白换了。   他这一连串动作,愣是让舒家老太太大开眼界。   “难怪外面都在说世子性子顽劣,把自己的嫡母都气病了。现在更是住到了这么一个破宅子,以后我家珩儿嫁过来可如何是好?世子最好还是回去给宁王爷好好道歉,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亲父子,王爷也不会真丢下你不管。”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对宁元书的不满,刚刚扫过这满屋子的家具时更是满眼嫌弃。   “老夫人今日前来是做和事佬?”宁元书笑道:“想来老夫人不清楚,我住进别院是为了养病,况且,我觉得这院子不错,也没想过要搬回王府。”   老夫人气道:“冥顽不灵!要不是想着你和珩儿有亲事在身,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亲自上门。你现在离开王府倒是容易,只怕最后连世子之位都保不住。”   原来是担心攀高枝儿的希望落空。   不过既然如此,宁元书也不瞒她了,直接道:“有一件事我还未通知贵府,本来是打算过段日子亲自上门请罪的,既然老夫人今日来了,我就直说了。我打算和舒家退婚。”   “什么!”老夫人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颤抖着手指着宁元书,“世子是想悔婚?这婚事可是当日你自己求来的,我们珩儿堂堂一个男子竟要嫁与你做男妻,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现在竟要退婚!”   听老夫人这般说,宁元书也面露惭愧,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他对不住舒珩。   宁元书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元书的错,我……”   他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已经继续说道:“这婚事可是圣上钦定,你以为是你想退就能退的,我劝世子还是好好想想老身刚刚说的话,早日回府才是正事。”   宁元书也懒得和她废话,只说道:“这就不用舒家操心了,老夫人只管把我的想法带回去就好。”   “你……”老夫人还要叫嚣,就听见宁元书说道:“梅枝,送客。”   老夫人气得直跺脚,也不等梅枝动作,转身就走。跟着的嬷嬷走之前还啐了一口,梅枝气得脸都红了,说道:“世子,这舒府的老夫人也太不讲礼了。”   宁元书安慰她道:“我们也不和她们住在一起,不打紧。”   这舒珩的父亲是从地方上升上来的,这老夫人想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事自然就欠考虑。   不过她今天这么一闹,倒是让宁元书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一桩事没解决。   算算日子,也快到贺十安说的石国舅六十大寿了,希望到时候可以劝说太后帮他。   …………   下午贺十安不在,宁元书自己在书房里抄佛经,刚抄到一半,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   心里烦闷,起身推开窗户想要责骂,就见多日不见的风华正在院子里和梅枝她们谈笑。   宁元书惊喜道:“师兄,你几时来的?”   风华回眸,冲着他笑道:“刚到,你搬新家也不通知我。”   宁元书急忙出了屋子,解释道:“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通知你。那师兄是如何得知的?”   “是小师弟告诉我的,他去了李盛那儿。”风华见宁元书脸色虽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精神头还算不错,说道:“我先帮世子诊脉。”   “好。”宁元书笑了,心道果然是大夫,见面就是看病。   很快,风华收回手指,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旁边的梅枝急忙说道:“世子之前咳血了。”   风华蹙眉,“怎么回事?”   宁元书无奈,只得大概说了下当时的情形。   “你身子本就弱,切忌情绪太过激动。”   宁元书乖乖点头。然后又听风华问道:“那个白欢呢?七日之期快到了,我来带他走。”   “在柴房。”宁元书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替他接手了。 第76章 重回太学   宁元书陪着风华闲谈片刻,就把下人们都遣了下去。   “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对,师兄,我有事想麻烦你。”宁元书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风华。   “你就这么相信我?”风华有些惊讶,毕竟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的事,宁元书这么随意就告诉他了。   “你是贺十安的师兄,我当然相信,况且你还救了我的命。”   风华深深看了宁元书一眼,继而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问师兄,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让人忘掉某段记忆的。”   宁元书之前问过贺十安,听到秘密的下人怎么处置。贺十安只回了他一个字,杀!   宁元书心梗,一票否决了。   他也不是圣父,主要是这些人里还包括对他一直很好的荣福,张嬷嬷,梅枝,甚至聪明伶俐的雀儿。他怎么下得了手。   可人心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东西。   他不想赌。   所以他想试着找寻其他方法,然后他就想到了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可以让人忘掉某些事的药。   这不就巧了吗?风华师兄就上门了。   “你想干什么?”风华凑近他,一脸八卦的表情,“我最近可是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传言,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师弟了,然后又忘不了那位舒公子,结果左右为难,夜夜饱受感情的折磨,才会出此下策。”   “啊?”宁元书惊讶地张大嘴瞪着风华,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风华以前常年呆在毒王谷,甚少外出,这次来到京城最爱四处听乐子,结果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宁元书的。说他喜欢男人,是个断袖,说他看上了礼部侍郎的儿子,亲自到圣上面前求了婚事。   啧啧啧,风华一整个大震惊,想不到宁元书原来是这种人。   宁元书大叫一声,“我是想给荣福他们吃!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捂住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风华也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连忙跟他道歉。宁元书冷静下来,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风华。   “我没有这种药。”风华直言,“不过,我曾经跟师父学过一门巫术,可以控制人的思想,让人忘掉某段记忆。”   宁元书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两个字:催眠。   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那师兄可不可以?”宁元书瞬间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风华。   风华一脸骄傲,点点头,“小事一桩!”   “太好了!”宁元书握住他的手,激动道:“那这件事就拜托师兄了。我明日和十安要回太学,师兄就搬到别院来住,也方便你做事。”   风华咳了咳,道:“我想单独住一个院子。”   宁元书立马点头答应。自此,总算又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   第二天宁元书带着贺十安回到太学时,又引起一阵轰动。   八卦在哪个年代都能够快速传播,宁元书搬出王府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太学。   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四月十五皇陵每月小祀的日子。   在大元每年有两次大祀,分别是冬至和大年初一。剩下的就是小祀,分别是清明,中元节,孟冬以及每月的朔望日。(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孟冬:冬季的开端,农历十月;朔日:每月的初一;望日:每月的十五。)   虽然每个月的朔望日礼部都会组织皇陵祭祀,但这几年四月十五的小祀却格外受重视。因为十年前东宫出事就是在四月十五,也就是这个日子是先太子的忌日。   其实这么多年,不管世人如何说,庆安帝都不愿相信男主已经死了,所以皇陵里是没有供奉男主的。直到前两年,他才让人在皇陵里挂了男主的遗像,允世人祭拜。自此以后,每年四月十五的小祀太学都会举荐十名学子参与祭祀,帮忙处理杂事。   在原文里面,男主就是参加这次祭祀见到了他的母亲。   但书里男主可不是宁元书的伴读,而是其他人的伴读,别人有办法带他去,宁元书却不行。   苍天啊,救命!   宁元书一脸郁闷,笔下的字也越写越丑。秦寻从自己的座位换到他身边,打趣道:“不至于吧,贺兄只是去了藏书楼,就分别这么一会儿,你就坐立不安啦。”   下午上书法课,教学的博士让他们自己练习。而贺十安和李墨言都被胥博士叫去帮忙整理藏书楼了。   太学的藏书楼里珍藏了很多孤品,并不是每个学子都有机会进去,按道理是轮不到他们二人的。不过胥博士这人是个老学究,是太学里难得一个不看重学子出身,更看重学子学识的老师。贺十安和李墨言的学识在整个太学里又都是顶尖的,胥博士自然喜欢,有这种机会也愿意给他们。   宁元书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你知道过几日的皇陵祭祀吗?我想参加。”   “什么?”秦寻不小心叫了出来,引起周围众人的不满,宁元书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   秦寻拉下他的手,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的人选都是祭酒举荐的,而且抢着去的人很多,轮不到我们。”   参加皇陵祭祀,看似是去帮忙,但要是做得好了,得了上面的青睐,以后步入仕途自然是加分项。   宁元书很想说他不想去,他只是想让贺十安去。   秦寻看他表情,惊讶道:“你不会真想去吧?”   宁元书点点头,“不仅我要去,贺十安也要去。”   倒不是他非得去,而是贺十安作为他的伴读,是没有资格自己去参加祭祀的,所以要么宁元书被选上,自己一个人去,要么两个人都被选上,他们一起去。   秦寻愣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找舒珩或者你叔父?”随即又否定了后者,“你刚跟家里闹翻,你叔父未必会帮你,但是舒家你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他们看在你和舒珩的面子上,应该会帮你。”   这次轮到宁元书傻了,他知道秦寻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每年的小祀都是礼部负责的,而舒珩的父亲和他叔父恰好都在礼部任职,他要想去,是可以走后门的。   但是现在,这个后门被他自己亲手堵了!宁家二叔就不说了,就舒家他昨天也得罪了个底朝天,还放话要和舒珩退婚,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这简直是天要亡他! 第77章 偷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宁元书神情恹恹,秦寻拉住他,冲他使眼色,让他去找舒珩帮忙。   他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物品的舒珩,摇摇头,没好意思说自己昨天刚把别人祖母骂走了。   但可能是他们两人动作太大引起了舒珩的注意,舒珩竟然主动过来了。   “世子,你身体还好吗?”舒珩今日穿着杏色织金的衣服,仪表堂堂。   宁元书笑道:“已经大好。”   “那就好。”接着两人都没在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神经大条的秦寻完全没注意到,还自作聪明的想帮宁元书一把,“舒公子,元书想……”   宁元书今天第二次捂住他的嘴,假意咳了咳,对舒珩尴尬笑道:“舒公子稍等,我先把他送走。”然后不等舒珩反应,就把秦寻拉出课室,“大哥,我求你了,你先走吧。”   秦寻虚空踹了他一脚跑了。宁元书摇摇头,刚转过身就见舒珩已经出了课室。   舒珩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知道我祖母昨日去找过世子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世子原谅。”   宁元书蹭了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啦?其实也还好,老年人是比较看不惯我这种不思进取的人。况且我昨天还告诉她,我打算退婚,想来你家里人现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你?”   他记得舒珩的母亲只是外室,所以当初被他一个男人求亲,家里人也没有反对,反而乐见其成。现在亲事告吹,舒家想要借此攀附宁家的算盘落空,舒珩在舒家恐怕不会好过。   舒珩见他面露忧色,目光闪了闪,最后笑道:“世子放心,我父亲虽不止我一个儿子,但几个哥哥学问都不长进,将来恐难登仕途。我昨日在家已答应父亲,以后会参加科考,考取功名,为舒家光宗耀祖。”   “你之前难道不想参加科考?”宁元书问道,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舒珩,原书中也没提到过。   “我之前的确无意仕途,不过现在想来这也没什么不好。”舒珩平静道,然后想到他和秦寻刚刚不寻常的举止,又问道:“世子和秦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想找我?”   宁元书无奈笑道:“你看出来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想和十安一起参加几日后的皇陵祭祀。你以前不在太学可能不清楚,人员选定是由祭酒举荐的,但祭祀由礼部组织,所以……”   “所以你们想找舒家帮忙。”舒珩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此时也只能抱歉道:“昨日我被父亲急招回家,他对世子要退婚一事非常生气,恐怕不会同意。”   “我懂,你不用觉得抱歉。而且还有两日才是祭酒上报名单的日子,我会再想其他办法。”宁元书见舒珩这样,更加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舒珩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因而岔开话题问道:“世子是要回学宿吗?我们可以一起。”   宁元书摆手拒绝道:“不用了,现在天色还早,十安应该还在藏书楼,我过去找他。”   舒珩微微一愣,然后说道:“你们……关系真的很好。那我就不耽误世子了。”说罢就朝着宁元书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宁元书站在原地看着,总觉得对方背影有些落寞。   算了,还是先找男主吧。   他准备直接问问男主,没准儿会有办法,毕竟男主是想参加祭祀的。   只是他要想想该怎么告诉男主,他突然想去皇陵祭祀,男主可不是秦寻,没那么好糊弄。   …………   宁元书到藏书楼时,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他暗自嘀咕,“这两人整理书册怎么还把门关上了?”   从门缝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那两人不会已经走了吧?   不对,如果人走了,门锁应该是外面上锁,现在既然是里面锁住的,那就证明里面还有人。   藏书楼地处太学的最南面,地势也最高,平时很少有人来,能拿到钥匙的人也很少。   那这两人是在里面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难道男主就是现在收服李墨言的?那他还要进去吗?会不会破坏男主的计划?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只可惜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正在好奇,又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宁元书炸了,那两人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他记得上次贺十安可不怎么喜欢李墨言。   完了,完了……   他决定进去看一眼,本来准备敲门的,又怕闹乌龙,万一里面不是那两人而是胥博士,那他今天就惨了。   整个太学他最怕的就胥博士,唯一一个会罚他的人。   他围着藏书楼走了一圈,终于在角落发现一扇没上锁的窗户,悄悄推开,翻了进去。   感谢风师兄,如果不是他的药,宁元书连这扇窗都翻不过。   进来后才发现藏书楼很大,光线也很暗,一排一排的书架很有压迫感。他在书架里穿梭,周围静悄悄的,不知怎么就有些寒毛直竖,实在是有拍恐怖片的氛围。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声音,这次更清晰了,他循着声音一点点往里走,然后停住了脚步。   声音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这次他听得很清楚,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人的娇喘和男人的低吼交织在一起,咿咿呀呀卿卿我我。   宁元书倒吸一口凉气,妈的,这是有人在这里偷情。   他的脸轰的一声就红了,他虽然是个同性恋,可这么近距离的听一场活春宫,还是有些受不了。   救命,谁来救救他!   他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谨慎又小心。甚至分外注意周围的书架上的书,以免发生书本突然掉落的意外。   宁元书打算先退回窗户那里,然后原路返回,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而且他的确没看清是什么人,光凭那些声音,他还分辨不出来是谁。   但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多半都是太学的学子。   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嘘。” 第78章 你也喜欢女人   宁元书瞪大眼睛,盯着捂住他口鼻的贺十安,对方还在查看身后的动静,但宁元书快喘不过气了。   大哥,你捂我嘴就行,真的不用连鼻子也一起捂。   他伸手抓住对方的胸口,贺十安一惊,急忙松手,才发现宁元书惨白着脸扶住旁边的书架弯腰大口喘气。   胸间的异样感还在,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捂得太紧,差点闷到宁元书了。   等宁元书平静下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比手画脚,问贺十安怎么回事?   但贺十安只是皱着眉头看他,然后牵着他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一个角落,这里有一个废弃书架和墙角形成的狭小空间。   随着待的时间越久,眼睛也越来越适应这种昏暗的环境。   宁元书此时就看见李墨言正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很显然男主刚刚就是和李墨言躲在这里的,当然现在要加上宁元书了。   这种地方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就很拥挤了。   三人脸贴着脸,呼吸都交融到一起。贺十安悄悄侧身,有意无意的阻拦了宁元书和李墨言。   宁元书背后是墙壁,身前是贺十安,贺十安是靠着废弃书架的,宁元书想要透过书架看清外面的情况,整个人都快扑到贺十安身上,灼热的呼吸全都喷到了贺十安的脖颈上。贺十安想悄悄挪开,但空间实在太小,他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人越贴越近。   可周围实在太暗,再加上书架对视线的阻挡,宁元书根本看不见什么,可也不能这么干瞪眼啊。看样子那对激情男女还得有一段时间才结束,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宁元书直接拉起贺十安的手,在他手上一笔一画写字。   宁元书的指尖微凉,贺十安觉得他的每一画都像在自己心上划过,让人心痒又令人心慌。   “你们怎么躲在这儿?”   贺十安蹙眉,小心翼翼反握住宁元书的手,用同样的方式在他掌心写下,“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宁元书不假思索的写下。   贺十安将自己的手掌握紧,身体微微颤抖,一种异样的感觉很快蔓延到全身。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进来。”宁元书实在是……太粘他了,不好。   宁元书默默翻了个白眼,大哥,他进来之前又不知道是这种情况。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交流着,直到李墨言伸手拉住宁元书衣角,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宁元书立马猜到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赶紧伸出右手手掌放到他眼前,李墨言一愣,嘴角微微翘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宁元书的手,就听见贺十安小声道:“李兄想说什么?”   宁元书惊了,指指他的嘴然后又指指他们身后,意思是你在搞什么,被听见怎么办?   贺十安却只是将他的手指捏住,继续小声道:“距离够远,我们说话小声些,他们现在正忙着……总之,听不见的。”   宁元书听他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   李墨言见状神色黯然,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宁元书却转头问他,“墨言刚刚是想说什么?”   他踌躇片刻,还是说道:“只是听闻宁王府最近出了些事,想问世子还好吗?”   “我很好。”宁元书小声回答,然后反问道:“你们俩怎么会被堵在这里?他们明显后来吧,难道没发现楼里有人?”   “我和贺兄本来在二楼整理书籍,一楼的大门只是随手一关并没有锁,也没想到会有人进来。他们二人估计是以为监工忘了锁门,又一时……情难自抑就进来了。等我和贺兄下来时,他们已经把门锁上了,我们也不好出去,以免大家尴尬。”   “那你们俩怎么不退回二楼?”宁元书好奇道。   李墨言苦笑一声,“因为恰好有一只猫经过,引起了他们警觉,我们逼不得已藏到了此处,这还要多亏贺兄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已经被发现了。”   宁元书:……   不对啊,偷情的又不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躲?   这种时候脸皮厚才是王者!   他正要说话,贺十安又一次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安静。   “芸儿,芸儿,我的好芸儿,快,再让我亲亲……”   怎么回事,怎么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不会吧,那两人难道还想换个地方再来一次?   “文州……唔……我们回去吧……我怕……”   “别怕,监工早就被我买通了,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来,你摸摸看,我是真的想你想得难受,你忍心看我这么饱受折磨吗?”   这男人真的很会哄,不多时就听见女人半推半就的从了他,宁元书耳朵红得要滴血,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刚刚还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脸皮厚,可以出去直面人生,现在就怂了。只想着这两人快点完事,好放过他。   可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宁元书觉得自己快流鼻血了,忍不住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人冷着脸毫无反应,和他一对比,自己仿佛更像是异性恋。   然后他又用余光看了眼李墨言,就见这人也满脸镇定,宁元书郁闷了,这两人都是柳下惠?   外面那个叫文州的男人似乎越战越勇,宁元书满耳都是女人的呻吟,看着眼前贺十安的喉结,觉得自己定力不够了。他悄悄往后挪动,想要离贺十安远一点,他们贴的太紧了,可是贺十安似乎十分不满他乱动,一把将他拉过去。   完了……   同是男人,贺十安又怎么会不知道抵在他大腿处的是什么。他脸色阴沉,拽住宁元书的手越发用劲,浑身的气压突然之间低得吓人,宁元书忍住手腕的疼痛,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救命,男主不会以为他在这种时候还想觊觎他吧?这真的只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怎么,你也喜欢女人?”贺十安见他一脸心虚,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也对,谁规定喜欢了男人就不能喜欢女人了。   请听我解释啊。宁元书拼命摇头,终于,书架承受不住他俩的重量,发出吱呀一声。   死一般的寂静,外面温存的声音停了。   “谁?”男人狠戾的声音传来。 第79章 青青草原   “什么人在里面?出来吧。”男人一边安抚女人,一边往里走。   李芸儿慌忙整理身上的衣服,比起黄文州的镇定,她显然更慌乱害怕。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和男人在此偷情,若是真被人看见,她这辈子都完了。   黄文州往刚刚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嘴里也说道:“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宁元书默默吐槽,你看见个屁。不过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迟早也被瓮中捉鳖。   贺十安神色淡淡,视线扫向宁元书时,发现他身体紧绷,于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让他放松。   终于在黄文州要靠近废弃书架时,贺十安带着宁元书主动走了出去,身后是同样面无表情的李墨言。   见到他们三人,黄文州有些愕然,神色变了几变。   宁元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他本来穿过来的时间就不长,在太学待得时间也短,除了和他在一个课室上课的人以外,其他人他都不熟。   不过贺十安却是认识他的,他在进入太学后就查清了几乎所有学子的家庭背景。   “黄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只是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李墨言,而且听他口气,他也是认识此人的。   “你认识他吗?”宁元书悄悄凑近李墨言,小声询问。   李墨言低下头,回道:“认识,礼部尚书之子,黄文州,平日里和李家本家的人走得很近。”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黄文州身后的女子却突然上前来,尖叫道:“怎么是你?李墨言,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人,你是不是跟踪我来的?”   李墨言平静道:“芸儿小姐多虑了,我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是奉了胥博士之命前来整理藏书楼,至于会碰到你和黄公子,纯粹是意外。”   又是熟人?宁元书看看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又看看李墨言,觉得有些稀奇。   而且这女人的态度转变太大了,明明刚刚还一副害怕的表情,现在就变得趾高气昂了,好像笃定他们不会出去揭发他们,或者说是笃定李墨言不会出去乱说。   “她叫李芸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许是见宁元书实在好奇,李墨言淡淡解释道。   “啊?”宁元书叫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李墨言的头顶,仿佛看到了一片青青草原。好家伙,这人肯定一开始就听出女人的声音了,但他还能这么镇定,不愧是未来的权臣,果真心性坚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就连贺十安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露出兴味的表情,打算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门亲事我可没有同意。等从太学回去,我一定要让我爹去找家主,让他取消我们的婚事。”李芸儿听到李墨言的话,又激动起来,她怎么可能同意嫁给一个拖油瓶。   宁元书听不下去了,哼笑一声,“这位李小姐,我劝你还是好好说话,你可别忘了你刚刚在这里做了什么好事。我们要是现在大吼一声,你猜会发生什么?”   “你!”李芸儿涨红了一张脸,退回黄文洲身旁,跺着脚哭诉道:“文州,他们威胁我们。”   黄文州皱眉,将她推开,然后看向一旁的宁元书,说道:“听说宁世子搬出了宁王府,外面都在传你和宁王爷不和,失宠了。太学里你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你猜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如果你答应我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可以帮你。”   至于其他两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如果把他惹急了,也就不过是捏死两只蚂蚁。   李墨言在李家长大,早就练就了一身本事,听见黄文州这么说,就知道此人是缓兵之计,这种承诺根本就没有意义。   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要出了这藏书楼,他们出去说什么,这二人都可以不认,甚至可以反告他们污蔑之罪。   他转头看向宁元书,想要提醒他,哪知宁元书却皱着眉头道:“不知黄公子是何处听来的谣言,我和家父关系一向很好,搬出去住也只是为了养病。况且,你也不要忘了,我可是太子的表弟,要是我在太学受人欺负,自有他会为我出头,还轮不到黄公子。”   黄文州沉下脸,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宁元书之前还真不想怎么样,本来他们就是无意撞破的,彼此之间无冤无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不一样了,先不说这位李芸儿的态度,就她和李墨言的这种关系,宁元书也不好意思自作主张了。   毕竟这算牵涉到李家的私事了,还是让李墨言自己处理吧。   “我怎么样无所谓,只要墨言答应替你们保守秘密,我就答应。”宁元书的言外之意,就是让黄文州直接找李墨言谈。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又小声询问了贺十安,“十安,你有什么想法吗?”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看李墨言。   李墨言低头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我们想要什么黄公子都答应吗?”   听见他这么说,贺十安的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你想要什么?”黄文州虽然语气冷硬,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愿意提条件,他就不怕。这种时候最怕人没有贪欲。   “黄公子稍等,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黄文州狞笑一声,像是早就想到了什么,说道:“机会难得,你们是应该商量一下。”   李墨言就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只是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就把宁元书二人带去了角落里。   “不知世子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是想要的?”李墨言轻声问道。   宁元书想了片刻,摇头,他还真没有,这算是敲诈勒索吗?他没有经验啊。   “要不就算了?”宁元书试探着说道,其实关键是李墨言怎么想,他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行!”   “不可以!”   两道不赞成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80章 惨了,要死   宁元书疑惑的看向两人,反应这么大?李墨言他能够理解,但为什么贺十安也这样?按理说这时候他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给自己树敌。   贺十安看懂了他的疑问,却没有替他解释,反而似笑非笑地望向李墨言,说道:“李兄你说。”   李墨言也没推辞,只是认真对宁元书道:“如果是世子被人发现了秘密,那人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们也不是至交好友,现在却愿意无条件替世子保守秘密,世子会相信他吗?”   此话一出,贺十安一怔,他本以为这人反对的原因是不想放过李芸儿,没想到竟和自己是同样的看法,不由又对他多了一分在意。   而宁元书也听懂了,其实就是人在不熟悉的环境或者陌生人面前都是不信任的,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对你释放善意,你反而会怀疑他。   像黄文州这种在大家族长大的世家子弟,更不会随便相信别人的承诺,多疑才是他的本性。   如果就这么走了,黄文州不仅不会感激他们,反而会怀疑他们是否有后手,倒不如现在做一次交易,让他彻底放下心。   “等下,墨言你刚刚说那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是指我吗?”宁元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李墨言举得例子反过来不就是说自己风评差吗?   李墨言一顿,身体微僵,结结巴巴道:“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当然是好人,只是……”   只是原身性格太糟糕。宁元书暗自叹了口气,打断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墨言见他的确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敢继续说道:“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勒索钱财。”   三人沉默下来。   黄文州目光紧紧锁住他们,略显不耐。如果这件事被爆了出去,那他肯定会被太学除名,虽不至于真的影响他以后的仕途,但父亲肯定不会放过他。   “你刚刚说黄文州是礼部尚书之子?”宁元书抬头盯住李墨言。   “对,是黄尚书的嫡子,平日里很受宠爱,估计也是如此才会这么胆大妄为。”   很好,宁元书嘴角缓缓勾起,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元书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贺十安神情微微凝滞,他没想到宁元书竟然也想去皇陵祭祀。其实他早就已经拜托了玉相,祭酒举荐的名单上肯定有他们二人的名字,但他不能告诉宁元书,所以宁元书还不知道。   “好,一切听世子的。”李墨言笑着点头。   “想好了吗?”就在这时黄文州的声音响起。   宁元书冲李墨言点点头,李墨言再次站了出去,平静道:“过几日就是皇陵祭祀,听说祭酒的名单还未上报。”   “你们想参加祭祀?”黄文州愣了,随即伸出手指指向他们,讥笑道:“就凭你们也想参加祭祀?你们知道整个太学有多少人盯着那份名单吗?”   “每年的祭祀都是由礼部组织。”李墨言又道,言外之意,这事你爹可以帮忙。   黄文州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李芸儿,又看了看对面三人,啐了一声,骂道:“算老子倒霉!你们回去等着。”   说罢就要带着人离开。   宁元书却上前拦住他,“黄公子最好还是留下凭证。”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没有监控也没办法手机录像,要是真放两人走了,黄文州若是反悔,他们也没办法。   “那你还想怎么样?”黄文州恨恨道。   宁元书微笑着递上一张写满字的纸,“麻烦两位在上面签字画押,以作凭证。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把它原封不动还给两位。”   黄文州接过纸张,细细一看,气得两眼发昏,“你,你……”   这是贺十安刚刚在一旁写的,大意就是他们二人在藏书楼做了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宁元书将笔一并递上,“签吧,黄公子。”   黄文州瞪他一眼,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李芸儿见状,也只得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   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宁元书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随后三人也很快整理好现场,离开了藏书楼。   …………   回到清风阁后,宁元书忍不住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刚实在是太惊险了。   也怪黄文州自己慌了神,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成功。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李墨言,虽然知道这是未来的大佬,但李墨言上次给自己的印象太深刻了,像一只小白兔,胆小不敢惹事,可是今天却处变不惊,应变能力也超强。   而且宁元书自认不是个蠢人,但是和男主以及李墨言比起来还是差很多。他们对人心的揣摩已经炉火纯青了。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刚刚似乎看见男主对李墨言露出了欣赏的眼光。   此时的贺十安也在沉思,只不过他是在想要不要问宁元书,为什么他突然想去皇陵祭祀。   “十安。”宁元书突然凑近贺十安,贺十安回神,漆黑的瞳孔莫名一缩,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轻声问道:“世子有事?”   宁元书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反而兴致勃勃问道:“你觉得李墨言此人如何?”   贺十安抬头,冷着脸推开他,“看来世子很喜欢他。”   宁元书心头一跳,赶紧说道:“不是喜欢,是欣赏。你不觉得他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吗?而且以你们的才智,要是成为伙伴,那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   老大,请正确get我的意思啊。宁元书觉得自己脑细胞都要死完了,就差明说,你们强强联手吧。   但是经他这么一说,贺十安的确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脸色也缓和下来,回道:“是个聪明人。”   见状,宁元书知道自己快成功了,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说道:“刚刚在藏书楼出了一身汗,都臭了,等下我要好好泡个澡。”   “世子就只是出了一身汗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需要洗?你还未回答我,是否也喜欢女人?”   耳边突然响起贺十安冷冰冰的问话。   宁元书傻了,怎么这茬还没过?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是不是都是谎话?”见他呆住,贺十安厉声质问道。   “我……”宁元书简直百口莫辩。   “还是说因为我一直拒绝你,所以你喜欢上其他人了?”贺十安想到宁元书在藏书楼起的反应,想到他对李墨言的关心,想到白欢,脑海中的残暴快要压抑不住,眼底一片猩红,杀气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宁元书脑袋嗡的一声,惨了,要死! 第81章 没有   宁元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男主的压迫太强,他根本不敢喘气。   最后干脆直接抓住男主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过来,亲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贴上来,贺十安惊得瞪大眼睛看着他,忘了反抗。   其实宁元书只是轻轻碰了碰,然后就快速松开了。   他脸红心跳,紧张到不行,缓了缓才说道:“贺十安,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只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贺十安有些心慌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宁元书推开,慌乱道:“没有。”   “这样啊,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宁元书脸色苍白,热度很快退了下去,伸手撑住桌面缓缓起身背对身后之人,“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贺十安低垂着头,身体紧绷,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他没再说话,快步离开了房间,不敢看宁元书也不敢停留,他怕自己忍不住。   等他查清楚真相,拿回自己的身份就可以抱他了。   很快……   …………   晚上荣福过来伺候宁元书休息时,发现他情绪低落,遂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宁元书揉揉眉心,“只是有些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和男主之间越来越亲密的相处让他对事情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看来他要离男主远一点了。   有些关系不能越界。   男主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也就是一国之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和一个男人结婚,而且为了子嗣他也一定会娶女人,宁元书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贺十安的那句没有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   第二日,宁元书特意和隔壁的秦寻舒珩一起去食肆用膳。   “真是难得啊,你平日不都是十安十安叫个不停吗,怎么今天有空找我和舒珩了?”秦寻搂住他的肩膀打趣。   宁元书动了动身子,甩开他的手,说道:“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他后悔找秦寻了。   还好后来在路上碰到其他关系不错的学子,秦寻跟着人走了。   剩下宁元书跟舒珩一起往食肆走去。   舒珩沉默半晌还是问道:“世子可是和贺公子吵架了?”   宁元书苦笑一声,“这么明显吗?其实也不是吵架,只是有点意见不合。”   这次他可没办法跟舒珩诉苦,因为除了男主的拒绝,还有他和男主身份之间的差距,这些都没办法告诉外人。   “对了,世子昨天说的去皇陵祭祀有眉目了吗?我听说这次需要提前两日去皇陵。”舒珩见他不想多提,就转移了话题。   “已经解决了。”宁元书皱眉,“怎么突然要提前去了?”   一般小祀的繁琐程度远远赶不上大祀,再加上每个月都会举办两次,不管是礼部还是皇陵的祀祭署,都已经很有经验。   所以太学学子去帮忙都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事,根本无需提前太久上山。   当然舒珩也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人慢慢悠悠往前走着,根本没注意到贺十安和陈文就跟在他们身后。   “贺兄,那不是世子吗?我们走快点兴许能追上。”陈文一脸兴奋,他之前以为借着和贺十安的室友关系能搭上宁元书,没想到这一两个月宁元书根本很少到太学。   “陈兄要是想去可以自己去,不用拉上我。”贺十安握紧拳头,看着前面言笑晏晏的两人,冷冷拒绝。   陈文满脸不解,但见贺十安一脸不悦也不好多问,最后只好作罢,看着宁元书和舒珩两人进了食肆。   宁元书和舒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心里还在想着也不知道今日自己没去找贺十安,这人会不会生气。   哪知一抬头就看见贺十安和他那个室友坐到了他们对面,明明自己这桌还有空位的。   “世子?”舒珩本来在跟宁元书讲话,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结果一眼看到了贺十安,然后愣了一下,问道:“世子要不要过去?”   宁元书使劲咬了一口点心,恨恨道:“不要。”   切,不就是冷战,谁怕谁!   况且他也打定主意要和贺十安保持距离,现在这样更好。   反正他本来打算抱男主大腿的,既然差点走偏,那就及时纠正。   以后老老实实当男主小弟也不错。   舒珩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也不好过多说什么,只是又抬头看了眼贺十安,哪知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舒珩不好意思地冲贺十安笑笑,贺十安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舒珩无奈只好低下头,不再看对方。   陈文本来刚从前边端了粥过来,就见贺十安沉着脸,浑身像是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威压,恐怖异常。   “贺兄?”   贺十安猛然抬头,克制不住的杀气扑面而来,陈文被吓得手一抖,粥碗倾斜,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滴下。   好在很快,贺十安的神情就恢复平静,好像刚刚只是陈文自己的错觉。   “贺,贺兄可还好?”   陈文战战兢兢坐下,很久才听到贺十安缓缓开口,“没什么。”   只是不喜欢有人在他身边而已。   …………   “停!”宁元书一巴掌拍向秦寻的手背,“落子无悔,你别想悔棋。”   秦寻缩回自己的手,轻轻揉了揉,一脸委屈,“我这不是刚学吗?规则还不熟悉。”   宁元书无语,反驳道:“这规则还不简单吗?就一句话,谁先形成连续的五个棋子,谁就赢了。是你自己托大,才会惨败。”   宁元书的围棋一直没有进步,这日下午没课,无聊就拿了棋子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被秦寻看见后,非要学。宁元书刚把规则讲完,他就哈哈大笑,说道:“这也太简单了,看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宁元书想着有人陪自己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要好,就让荣福沏了茶,摆了点心,准备和秦寻好好玩几局。   哪知这人骄傲自大,连着输了三次,第四次就开始耍赖了。   宁元书喝了口茶,笑盈盈道:“还玩儿吗?秦二爷。”   秦寻站起身,棋子一丢,叫道:“不玩了,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我回去了,你这儿无聊死了。”   哼,输不起。   宁元书让荣福收了棋盘,准备看看话本。   只是刚把书打开,就听见房门又打开了,他头也没抬,只是问道:“不是刚走,怎么又回来了?” 第82章 出发   “世子是在说谁?”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如冰雪般没有一丝温度。   宁元书骤然抬头,就见贺十安逆着阳光站在门前。他有些慌乱,但一想到自己之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情形,就瞬间冷静下来,问道:“十安怎么过来了?”   贺十安静了一瞬,然后缓步进屋,淡淡道:“去皇陵祭祀的名单下来了,我们需要一起去祭酒那里拿文书。”   去皇陵祭祀的名单下来后,每个人还需去祭酒那里取一份太学出具的文书,到时候凭此文书进入皇陵,算是身份凭证。   其他人都是自己独自去的,只有宁元书和贺十安情况特殊,贺十安是伴读,他们算是主仆,共用一份文书,必须两个人一起去取。   “原来名单已经下来了,那我们赶紧去吧。”宁元书随手放下手中的话本,就从贺十安身边擦肩而过,脚步不停。   一出门,宁元书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变天了,风有些大,他顿了下脚,不知是不是该回去换件衣服,但一想到身后的贺十安,算了,忍忍,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平和面对男主,还是等皇陵祭祀后再做打算。   毕竟角色转变还是需要时间的。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到了祭酒那儿,祭酒把文书给宁元书时还多看了两人几眼,最后才叮嘱道:“此次祭祀,你们需提前上山,第一晚就好好休息,第二天听从安排,第三日祭祀时可千万不能出岔子。明白了吗?”   两人一一点头答应。祭酒平日里虽看不上贺十安,这时却觉得贺十安比宁元书可靠,能力也出众。   他只求宁元书别给他添乱子就行。   前两年虽然也有人找到他,想通过他的举荐去参加祭祀,但都没有今年人多。   其实早几日上面就有人打招呼,要他把贺十安和宁元书的名字加上,结果昨日礼部尚书黄大人也传来信,说是要举荐几人。他本来以为是黄文州想去,没想到又是贺十安和宁元书,还有一个李家的李墨言。   怪事。   但这也轮不到他一个祭酒操心。   其实这种祭祀,虽然想去的人很多,但真正的世家子反而是不去的,他们不需要做这种事去博取好名声,因为本来家族的力量就已经很强大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等到下午所有要去皇陵的学子都到太学大门集合,准备出发。   礼部派了官员过来交接,等手续办好,大家就纷纷上了马车。   十个人,五辆车,正好宁元书和贺十安坐在一起。   等两人上车坐好,随行的车夫说道:“请两位小公子坐好,这一路遥远,路途又颠簸,还请两位见谅。不过等晚上到了皇陵就可以休息了。”   “好的,麻烦大哥了。”宁元书笑着应道。   贺十安也把两人的行李放好,对车夫点了点头。   车夫这才帮他们把车厢门关好,然后一甩马鞭出发了。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宁元书冲着贺十安笑笑,然后不等人说话,就自己识趣地靠到车厢壁闭上眼睛休息。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冷冰冰,只是不知是不是那日吹了冷风,这破身子又有些受凉了,头晕得厉害。   贺十安见他如此,有些冷漠的看他一眼,随后自己拿了本书翻看。   后来果真如车夫所说,这一路路况不好,车子一直在摇摇晃晃前进。   等天色暗下来时,车队停下来休整,贺十安转头看向宁元书,见他眉头紧锁,睡得很沉,他恍惚着伸出手想要叫醒他,哪知宁元书却一头冷汗惊醒过来,满眼惊惧地看向他的手。   啪!   宁元书一巴掌重重拍掉他停在半空的手掌。   两人皆被这突发的状况惊住。   贺十安收回右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冷冷道:“世子不必紧张,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想叫醒你。”   宁元书此时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欲哭无泪,诺诺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做噩梦了。”   在梦里贺十安就是用这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他为什么要下药害他,那种窒息感太过真实,他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就看见停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所以才没忍住。   “原来我在世子心目中是恶鬼一般的人物。”贺十安薄唇轻启,嗓音刺骨寒冷,随后也不等宁元书再做解释,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宁元书有些委屈,藏在身后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也很疼好不好。   等收拾好心情,宁元书也跟着下了马车,礼部的官员有给他们准备吃食,宁元书领到后就找了块石头,随地而坐。   “世子可是吃不惯?”   头顶传来问询声,宁元书抬头,发现是李墨言。   宁元书赶紧往一旁让了让,拍拍身下的石块,“墨言,一起坐吧。”   李墨言有些拘谨的在他身边坐下,再次问道:“世子可是吃不惯这干粮?我这里还有些点心,世子要吃吗?”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轻轻打开递到宁元书身前。   宁元书发现油纸包里是两块太学食肆免费提供给学子食用的绿豆酥。   “世子放心,这是太学食肆里的,我还没吃过,很干净。”见宁元书迟迟没动,李墨言窘迫得脸色通红。   宁元书知道他误会了,想要解释,结果喉咙一阵痒意袭来,突然就咳嗽不停。李墨言慌了手脚,绿豆酥掉到地上他也顾不上,只不停帮宁元书抚背。   等这一番折腾下来,宁元书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连眼角都变红了。   “咳咳,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受了寒,胃口不好,不是吃不惯干粮,更不是嫌弃你的绿豆酥。”宁元书无奈笑笑,看向地上的绿豆酥,“难为你带它们出来,结果浪费了。”   李墨言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掉了就掉了。”自从上次被人捉弄错过饭点,他就养成了在身上带点心的习惯。   就在这时车夫过来通知他们,要重新动身了,怕再晚,到皇陵就更晚了。   李墨言将他扶到马车旁,就见贺十安站在马车前冷冷看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第83章 癔症   亥时初他们总算到了皇陵。   自从半路重新回到马车上后,贺十安就一直没有和宁元书说过话,宁元书也实在懒得理他,自顾自地闭眼休息,一番颠簸下来觉得自己半条腿都进了鬼门关。   可是现在睁眼一看,却见对面的贺十安似乎比他还严重,脸色红得不正常,眼睛里也像有一团火。   男主状态不大对啊。   “十安,你怎么了?”宁元书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伸手想要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哪知男主根本不领情,一把推开他,自己扶着马车慢慢走了下去。   宁元书望着落空的手,咬牙切齿,然后骂了自己一句,“让你手贱,该!”   很快礼部的官员就把他们集合起来交给了祀祭署的人。   由于来的学子身份都不低,所以每人都分到了一间房。房间不大,环境也一般,但大家赶了一天路都很累了,也没时间抱怨,再加上都知道皇陵条件有限,能每人一间房已经很不错了。   宁元书和贺十安是一起的,房间自然也是挨着的,在同一个小院里。   管事的告诉他们,让他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做事。   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宁元书先是吃了自己的药,然后就躺到床上发呆。不知是在马车上睡得太多,还是心里有事,现在他反而精神很好。   按照原书剧情,男主马上就要见到他娘了,之后就是查出真相,然后设计扳倒太子,最后认祖归宗,成为一代暴君。或者说也不是单纯的暴君,因为他还征战四方,统一了大元王朝周边的几大势力,扩大了大元的国土面积,经济文化也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他的残暴可能主要体现在对人命的轻贱,全凭自己的喜好杀人,完全贯彻了那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男主,毕竟原书里他不仅被原身折磨,最主要他还……   卧槽!   宁元书垂死病中惊坐起,他终于知道男主刚刚哪里怪了!   妈的,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忘了!   《暴君》这本书,宁元书前面听得不仔细,后面还疯狂跳章,也就仗着自己记忆好,再加上小说简介之类的在东拼西凑剧情。   他怎么忘了,男主有病啊,他有病。   男主可是患有很严重的癔症,原书后期经常发作,以至于他师父给他的寒冰丸都没有用,每次发作都让他生不如死,控制不住的杀人。   现在想来男主在马车的表现,有可能是癔症发作了。   宁元书急忙起身,胡乱穿上衣服就慌忙跑出了房间。   月亮高悬,他借着月色来到贺十安房前。试着推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锁住了,他敲了敲门,急切道:“贺十安,你开门。”   砰!   有东西砸到门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贺十安黯哑的嘶吼声,“滚!”   宁元书心头一跳,血色渐渐从脸上退下,这特么也太凶了……但这也让他更加担心。   也不知道男主有没有带寒冰丸。   罢了罢了,算他倒霉。宁元书捂嘴咳嗽几声,往旁边的窗户走去。还好,窗户是可以打开的,不然他只有找人帮忙了。   这才几天啊,他又要翻窗。   宁元书没脾气了,双手扒住窗沿爬了进去,窗户下有个小茶几,差点把他绊倒,最后人没摔,但是被吓了一跳。   默默骂了一句国骂,也顾不上狼狈,正要往屋里走,就听见床上传来很细微的呻吟。   他听得很清楚,是贺十安的声音。   果然是病了,只是不知道是普通的感冒,还是发了癔症。   宁元书急忙奔向床边,刚一走近就愣在原地,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如此虚弱的贺十安。   第一次是在乱葬岗,那时的贺十安刚刚经历杖刑浑身是血,可现在的他明明全身都好好的,却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脸色灰白,眼睛紧闭,额头全是冷汗,连鬓角的发丝都汗湿了。   “十安。”宁元书颤抖着伸手,想要碰碰他,但人还没靠近,就只见寒光一闪,有匕首劈空而来。   这人要杀了他!   宁元书拼着全身的力气往后闪躲,匕首一击不中,居然又破空划了过来。   “贺十安,你他妈看清楚我是谁!”   宁元书狼狈躲藏,但最终还是被匕首划破手臂,鲜血很快浸染衣服,血腥味散发出来,引得贺十安更加疯狂。   贺十安双眼赤红,咬着牙,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跟野兽无异。   他现在根本认不出人,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热,很热……   火势猛烈,周围全是烈焰,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都是灼热和烟尘。贺十安被困在火海之中,无路可逃,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肤,痛楚交织着恐惧。不管他怎么呼救都会被剧烈燃烧的声音淹没。   贺十安皱着眉,像是仍然在东宫的大火里没有逃出,他被困了整整十年,没有人可以救他。   癔症产生的强烈灼烧感,已经让他失去理智,只有杀戮可以拯救他,杀了那些放火之人,杀了那些害他之人。   这些人都该死!他要杀死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宁元书捂着受伤的手臂喘着气狼狈躲开又一次挥过来的匕首。   妈的,他应该庆幸此时的贺十安是虚弱的,全凭本能在刺杀,要是平时,第一下他就死了。   可是,再他妈虚弱也比他的破身子强。   宁元书瞳孔放大,身子无助的往后仰躲,但还是无力回天,看来他今天真的死这里了。   呵……   匕首已经到了他眼前,宁元书伸手握住刀刃,大叫一声,“贺十安!你真的要我死?”   世界安静了。   暗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往下掉,贺十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   贺十安是谁?   是谁在叫他?   宁元书见他停住,立马试探着继续说道:“十安,你看清楚,我是宁元书。”   宁元书……   贺十安抬眼看向他,是……宁元书……   宁元书轻轻松开手上的匕首,太疼了,他咧牙咧嘴趁着贺十安这片刻的怔愣小心夺下匕首,反手往床下扔去。   贺十安又恢复成一开始的状态,闭着眼倒在床上,嘴里呢喃着,热……   刚刚死里逃生的宁元书泄了劲儿躲得远远的。 第84章 天色微明   宁元书替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手臂上的伤很浅,已经快凝固了,但是手掌的伤口却有些深,刚刚要不是他及时握住刀刃,现在他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好在行李里有荣福备好的伤药。在荣福心里,到皇陵帮忙就是打杂,而且是体力活,所以各种药都替宁元书备好了。   之前还嫌荣福多事,现在真是万幸。   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好,身体不再发抖,精神也稳定下来,宁元书又再一次看向床上的贺十安。   “十安,贺十安?”床上之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根本无法回应他。   怎么办?也不知道男主有没有吃寒冰丸。在原书中,他因为癔症觉得烈焰焚身,然后身体就会出现高热的情况,如果不缓解,他可能真的会死,死于他的幻象。   宁元书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再次爬上床,小心翼翼道:“十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贺十安还是没动,宁元书胆子大了些,慢慢挪过去,伸手探向对方的额头,好烫。   果然发烧了。   宁元书叹了口气。不怕死地摇晃贺十安,“醒醒,贺十安,你的药呢?”   贺十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大脑有片刻空白,宁元书见他呆呆的,急忙问道:“你的寒冰丸呢?”   “寒冰丸?”贺十安轻声呢喃。   “对,你吃了吗?”   “我吃了吗?”贺十安像是小孩子一样,重复宁元书的问题,然后又自问自答道:“我吃了吗?我吃了。”   宁元书放下心来,将他搂进怀里,知道这人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也是他自己倒霉,偏偏在人最疯的时候闯了进来。   直到将人抱进怀里才发现,贺十安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他皱着眉将人松开,想要起身去打水替人擦拭一下,却被一股力道紧紧拉住。宁元书一颤,还以为男主又要发疯,却听见背后传来呓语,“别走……”   “我不走,十安乖,我很快就回来。”宁元书心里软软的,转头一遍又一遍轻声安慰着,直到贺十安慢慢松开他的手。   宁元书出去找了厨房,还好这几日皇陵人多,热水一直都有,不断供。   他拿了帕子,让人帮他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贺十安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宁元书喊了半天没反应,只能自己上手,把人扒了个干净。先用热毛巾替人洗脸,然后一点一点擦拭,男主乖得像个假人,任他摆布。   宁元书一边擦拭一边流口水,他有罪。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让男主长得这么好看,皮肤像丝绸般顺滑,在昏暗的烛光下,竟然有玉质般的光泽。   强忍住心里的邪恶念头,快速把人收拾好。又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被子直接铺到床上,让男主躺了上去。然后看着自己已经快要废掉的手掌,皱了皱眉。虽然已经尽力不用右手,但伤口还是再次崩开,再加上不小心打湿了水,看起来万分凄惨。   宁元书只好又重新给自己包扎。   贺十安则乖乖躺在床上,高热已经退了,寒冰丸的作用渐渐显现,除了周身有些疼,但跟之前比起来已经是天渊之别。   宁元书已经没有力气再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眼男主,决定为今晚的付出收点利息。他轻轻爬上床,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进男主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这算他做好事的回报,绝对不是趁人之危。   很快两人都陷入沉睡,只不过一开始是宁元书搂住贺十安,后面就变成贺十安调整姿势搂住他了。   这么多年,每一次癔症发作,他都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本能,有一次甚至砍伤了师兄,如果不是师父,师兄已经死了。   自此以后每次发作他都把自己关起来。   所以每次醒来,都是独自一人,浑身汗湿,面对满屋的孤寂。   可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其实在马车上时,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如果只是轻微的癔症,就像上次在太学一样,他可以靠疼痛很快恢复,但这一次发病来势汹汹,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还好房间是每人一间,还好他带了寒冰丸,还好宁元书在生他的气,那这样他就不会伤到他。   零星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里浮现,他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宁元书。   不对,他怎么会看到宁元书,他怎么能看到宁元书?   恐慌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思绪一片混乱,他记得他看到了鲜红的血。   他伤了宁元书!   贺十安挣扎着想起身,这时才发现不对劲。他有些不敢置信,低头看过去,果然是宁元书正乖巧的睡在他怀里。   “唔……早啊,十安。”宁元书被他惊扰迷糊着醒过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缠在人身上,瞬间一僵,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想要抽离出来。   贺十安的目光却被他缠着白布的手吸引,那是被他伤的,他记得宁元书当时用手抓住了匕首。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宁元书看见了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样的手掌,而且因为睡觉时的拉扯,白布上有很明显的血渍,看上去分外恐怖。   他瘪瘪嘴,哭丧着脸,“除了这里,还有胳膊,都是你伤的。”   宁元书抬高自己的手臂,衣袖往上一拉,一条长长的血痕就出现在眼前。   一瞬间,贺十安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娃娃,只会直勾勾地看着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作。   其实宁元书也还有些迷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主,眼神迷茫又纯粹,“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比如道个歉。”   半晌,贺十安才慢慢回神,伸手碰了碰那条伤口,柔声问道:“疼吗?”   宁元书立马顺杆爬,疯狂点头,“很疼。昨天晚上你差点杀了我,你还记得吗?”   这个杀字像是惊到了贺十安,他失魂一般问道:“宁元书,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啊,喜欢到想跟你长相厮守。”跟之前一样,宁元书毫不犹豫的表白道。   贺十安浑身一僵。   然后轻轻笑出声,伸手抚上宁元书的脸,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说罢,他的身子就压了下来,也不管宁元书惊吓的表情,滚烫的唇直接覆了上去。   窗外天色微明。 第85章 先太子陵   贺十安一只手将宁元书受伤的手固定,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肢,将他紧紧拉向自己。男人的吻霸道又毫无章法,宁元书忍不住大口喘息。   贺十安抬头,满眼爱怜,一点一点抚摸着他。宁元书呼吸急促,不自觉依偎上那轻抚自己的大手,眼角含春。贺十安呆住,深邃黑沉的眼里满是惊艳,呢喃道:“你好美。”   宁元书羞得脚趾蜷缩,咬着唇侧过脸去。   慢慢的,如玉一般的身子慢慢显露,原来白皙清透的皮肤早已变得如熟透的蜜桃。贺十安低头轻咬舔舐,连胸膛上的那两处也没放过,引得宁元书阵阵颤栗。   他只觉那手像是带着电流般,在自己身上游走,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那一晚。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莹白的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甜腻的呻吟。贺十安的呼吸也粗了起来,他低喘着,继续动作。   …………   事后贺十安去找厨房要了热水,回来发现宁元书闭着眼躺在床上,微皱着眉,四肢绵软,似乎已经无力动弹。   贺十安亲手替他一点点清理,换上清爽的衣服,想到刚刚看见的宁元书满身的青紫,不安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宁元书闻言轻轻睁眼,有些茫然,看他低垂着头,微微一愣才哑然失笑,“没有,我很喜欢。”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闪闪亮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要不是身体吃不消,宁元书真想再说一句,“我男人真棒。”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贺兄,你在吗?”   宁元书一惊,和贺十安对望一眼。   是李墨言。   贺十安冲着宁元书点点头,大叫一声,“世子在我房里。”   宁元书脑袋一懵,就见贺十安轻轻替他理好被角,把他的身子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起身去开门。   不多时,就看见贺十安领着李墨言进了屋子。   李墨言见宁元书这副模样,大惊,“世子怎么了?”   “我……”宁元书脑袋嗡嗡的,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一旁的贺十安淡定道: “世子昨日舟车劳顿,又偶感风寒,到了半夜有些发热,吃过药以后就在我房里睡下了。李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李墨言停顿片刻,没有追问为什么不是睡在世子的房间,而是说道:“我是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想来寻世子一起去祀祭署。”   宁元书这才记起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们来这儿虽说是为了见男主的母亲,但该做的事也是不能少的。   “劳墨言先行过去,如果管事的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稍后就到。”宁元书打断两人的话,直接插嘴道。   听他如此说,贺十安皱眉反对道:“你身体不舒服,最好还是多休息。”   “贺兄说得没错,世子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养病,想来管事也不会怪罪。”   宁元书笑了笑,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有事的。李兄快去吧,别连累你也迟了。”   最后无法,李墨言只得自己先走。   他一走,宁元书就要起身,贺十安拦住他,“你的手也受伤了,去了也做不了事,还是留在房里休息。”   宁元书解释道:“我虽不靠这事挣名声,但这里终归是皇陵,做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最主要是他想陪着男主,怕他待会儿如果看见自己的遗像受不了。   贺十安拧不过他,只得替他穿戴整齐,连着手上的伤也重新上了药。   等两人收拾妥当到集合点时,其他人已经在了。祀祭署的管事皱眉看向他们,对他们的迟到分外不满,可是碍于宁元书的身份他也不好出声责怪。   “哟,宁世子这是以为自己是来游玩的吗?这么重要的场合也敢姗姗来迟。”说话的是戚云飞身边的一个跟班,戚云飞的家族势力强大,自然不会来参加这种祭祀,不过他身边的人却是需要的。   本来现在这种情况,学子是不能随意插嘴说话的,但因为他针对的是宁元书,正好称了自己的意,管事竟未阻止,只是说道:“好了,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把今天的任务分派一下。”   学子们要做的事其实也很简单,一是检查每个陵殿里的东西是否完整,包括人物的生平介绍文书以及遗像等。二是检查祭祀所需的贡品,香烛,素服等是否有问题。   宁元书听明白了,其实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他们来就是做一次祭祀前的检查,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走形式,难怪他觉得祀祭署的人不怎么欢迎他们。他们这些学子根本不是来做事的,而是来抢功劳的。   十个学子,每个学子负责一个陵殿,只是提到先太子楼炎的陵殿时,管事扫视了一番众人,然后问道:“先太子的陵殿前几日刚刚翻修过,你们谁去?”   皇陵里供奉着大元王朝已逝的所有帝后以及宗亲的牌位和遗像,规矩繁多。但先太子陵应该是禁忌最多的地方。   学子们纷纷低头,没有人想应下。前两年都有人因为先太子陵被责罚,所以谁也不想去。   宁元书悄悄看了一眼贺十安,不知此人现在心中作何感想,那可是他自己的陵殿啊,自己祭祀自己可还好。   “干脆就让宁世子去吧。”   宁元书一愣,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那人继续说道:“既然先太子陵刚刚翻修,那必然没什么需要做的,我记得刚刚李墨言不还说世子身体不适吗,我们自然要多关照世子,这种轻松一点的就分派给世子吧。各位看怎么样?”   其他人都把视线聚到宁元书身上,有人说道:“周公子说得对,罗管事,不如先太子陵殿就分给世子吧。”   “对,罗管事,既然世子身体不好,我们作为同窗自然要多体谅。”   宁元书要不是知道实情,都要被他们感动了。   呸,都是些虚伪的家伙!   “世子你看?”罗管事转头看向宁元书,拉长音调询问道。   一旁的李墨言冲他摇摇头,贺十安也一脸复杂地看向他,但宁元书其实有些好奇,就点头应道:“我没意见。”   “好,既然如此,先太子陵就交给世子负责了。”像是怕他反悔,管事的立马拍板定下。 第86章 少了一颗痣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管事很快分好工作,大家也四散开来。   只剩下贺十安和李墨言还围在宁元书身边。   李墨言一脸担心,“不如我去找管事,跟世子换一下。”   宁元书摇摇头,“不管哪个陵殿其实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但是先太子陵……”   宁元书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李兄不用担心,我会认真检查的。”   说罢他就让李墨言赶紧去忙自己的。   李墨言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自己那边忙完就会过来帮他。   最后只剩他和贺十安还留在原地。   宁元书悄悄看了一眼,哪知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宁元书尴尬一笑,就听贺十安道:“走吧,世子先陪我去检查,之后我再陪世子一起去先太子陵殿。”   “嗯。”宁元书点头。   其实这份差事真的很简单,特别是两个人一起,更是事半功倍,很快就检查完了贺十安所负责的陵殿。   接下来就是先太子的陵殿,也就是男主的陵殿。   两人在守陵太监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先太子的陵殿前,“两位公子到了。”   宁元书点点头,太监便自行退下了。   看着紧闭的殿门,宁元书有些紧张,倒是贺十安直接伸手推开了大门。   宁元书跟着他一起跨进殿里,果然如管事所说,宫殿刚刚翻修过,甚至连墙上挂的遗像也是新画的。   这时宁元书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男主的真实面貌,虽然只是八岁时的画像。   他缓步来到遗像前,抬头,仔细观察。   古时候的丹青临摹自然比不上现代的照相技术,做不到百分百还原,但既然出自宫廷画师之手,其实也不差了。   画上的楼炎五官精致犹如雕塑,眼睛明亮神采飞扬。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出众,要是长大又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宁元书突然有些伤心,他再也看不到长大后的楼炎长什么样子了。当然现在的贺十安也很好,只是他还是遗憾。   “世子喜欢先太子吗?”   “什么?”思绪被人打断。   “我见世子一直看着先太子的画像。”贺十安淡淡道。   宁元书这才记起身边这人可是原主啊,赶紧说道:“喜欢,很喜欢。”   “我听说先太子宽容善良,天资聪颖,要是平安长大,一定是位明君。”   “世子可是说的真心话?”贺十安紧紧盯着宁元书,声音暗哑。   宁元书表情严肃,郑重道:“当然是真的。”   他是想拍男主马屁,但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贺十安眼神闪了闪,微微转头,说道:“我们开始检查吧。”   “好。”   差点忘了正事。   两人分头查验了各种物品,包括那本薄薄的生平介绍,还有各种贡品,全都没问题。   但宁元书还是不放心,因为前两年负责先太子殿的人都受到了责罚。不仅如此,连礼部,祀祭署都一并受了罚。   如果说第一年是因为没人在意所以出错,那第二年负责的人肯定不敢疏忽,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还是出了问题。   而且没有人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不满意的不是别人,而是疯掉的玉蓉娘娘。   也是因为这样,祀祭署才不得不花大力气把这里重新翻修一遍。也因此那些学子都不想来。   “十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宁元书一脸期待的看着男主,心里吼着这可是你的陵殿,不满意的是你的亲娘,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吧。   贺十安慢慢扫过整间宫殿,然后摇摇头。   宁元书萎了。   书里也没细写,那明天怎么办?要是玉蓉娘娘还是不满,他不就要受罚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来了人,“不知世子是否已经检查妥当?”   宁元书回答已经检查了大部分,只剩一些小东西还未检查。他有些奇怪,之前贺十安那边都没人过来询问,怎么现在却突然来问了?所以他也不敢把话说满。   “那行,那就拜托世子再仔细些。因为礼部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明日祭祀,圣上会亲临。”   “什么?”宁元书大惊,连身旁的贺十安都僵了片刻。   来人一脸郑重,“圣上亲自前来祭祀,事关重大,万不可出错,所以才特意前来提醒各位学子。”   此话一出,宁元书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贺十安,却见他神色平静。   等人走后,贺十安说道:“我们再检查一遍吧。”   宁元书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   妈的,剧情又不一样了。   原书中庆安帝根本没来,那现在男主还有机会接近玉蓉娘娘吗?   他魂不守舍的四处打量着,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贺十安却一直站在那幅画像前一动不动,直到宁元书靠过去,轻声问道:“十安是觉得画有问题?”   难道是画得不像?应该不至于吧。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宫廷画师不可能连先太子的画像都弄错,而且这画就挂在这里,这么多人看过,也没人说不像。   “少了一样东西。”贺十安平静道。   “少了什么东西?”宁元书疑惑,他抬头仔细看了看画,没发现少什么啊,鼻子耳朵一样不少。   “一颗痣。”贺十安伸手指向自己的右眼角,“先太子楼炎右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想来是画师疏忽了,没有画上去。”   “那现在怎么办?”这里也没有画师,来不及重画。   贺十安转头看着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这么细节的事,如果不是太子身边的亲人,应该无人会注意。   宁元书装作一副完全信任的样子,说道:“你既然没说,就是暂时不希望我知道。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   “你……”贺十安心下动容,手臂一伸将人抱入怀中。   宁元书心脏怦怦直跳。   贺十安在他耳边沙哑着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然后松开宁元书,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很简单的,只需我们帮他点上就行。”   “嗯,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点。”   宁元书突然开始期待,他这样也算亲自描绘了男主的画像吧,即使只有一笔。 第87章 瞎掰   楼炎的遗像被贺十安轻松取下,平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又将一旁准备的笔墨拿过来,宁元书激动地想要接过,刚一伸手,就愣了。   他这半残疾的手怎么画?   宁元书抬头望向贺十安,无奈道:“……看来只有十安画了,我的手……”   贺十安嘴角微勾,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人拢到怀里,慢慢下压靠近桌面,笔尖悬在画布之上,轻声低语,“别怕,很简单。”   笔尖落下的那一瞬间贺十安的心颤了一下,像是有东西落到了心上。   宁元书将笔放下,抬手碰了碰画中人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呵斥声,两人转头,就见管事带着人站在大门外。   “你们竟然把先太子的遗像取了下来,好大的胆子!”罗正厉声斥责,然后慌忙跑了进来,推开两人,细细打量桌上的画像,生怕有所损伤。   明日圣上亲临,他不放心,所以亲自来先太子这边看看,毕竟前两次出岔子都是这里。   哪知一来就看见这么一幕,要是先太子的遗像有所损伤,他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现在见画没事,也慢慢镇定下来,只是眉眼间仍然一片冰冷,“世子爷如果今日不说出原因,下官可不好交代。”   宁元书心咯噔一下,暗想怎么这么倒霉就被他看见了。   “罗管事不要担心,我并不想对先太子的画像做什么。”   “那世子为什么要将画像取下,要知道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就算你父亲是宁王爷,这次恐怕也护不了你。”   “其实是世子发现先太子的画像有点问题,才取下来的。”此时一旁的贺十安躬身解释道。   宁元书望向对方,却见贺十安冲他点点头,宁元书了然。   罗正皱眉,“那世子倒是说说这画哪里有问题?”   罗正刚刚看似凶狠,但其实未必会把宁元书擅动画像一事上报,毕竟画像没有出问题,那就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贺十安却自爆了此事,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宁元书自然会配合好他。   宁元书正色道:“其实是我刚才检查之时发现先太子的遗像不对,差了一点东西。”   “差了什么东西?”   “一颗痣。”宁元书站到桌前,抬手指向桌上的人像,“就是这里,先太子的右眼角少了一颗痣。”   罗正上前,凑近细瞧,疑惑道:“这不是有吗?”   宁元书轻咳两声,“那是我刚点上去的。”   “什么?”罗正大叫一声,浑身颤抖,指着宁元书,“你……你……”   宁元书小心推开身前的手指,“罗管事先不要生气,我自小出入皇宫,曾在圣上那里见过先太子的画像,我记得很清楚,那画像上的确有痣。”   这当然是宁元书瞎掰的,但他经常出入皇宫是真的,所以除了庆安帝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谎。   “宁世子所说当真?”罗正还是有些怀疑。   “自然是真的,况且我如果不说,罗管事能看出差别吗?”   这时罗正身旁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耳边低语,罗正脸色凝重,似是也记起了某些事。   前两年四月十五的小祀,玉蓉娘娘都会亲自前来祭奠先太子。娘娘在十年前太子出事后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但只要不刺激她,她就很安静,只是偶尔自言自语。   但偏偏两次娘娘都在先太子殿发了病,口里喃喃着不对,不对……但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对。为此他们没少被责罚。今年更是下了重金,把整个宫殿都翻修了一遍。如果真如宁世子所说,是画上少了一颗痣,那这可是他们失职。   看似只是画师之过,但他们祀祭署和礼部最终都逃不了。   想通此处,罗正变了脸色,命人将画作收好,笑呵呵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宁世子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还望世子能替下官美言几句。”   “罗管事记错了,元书什么也没做,这画本就是如此。元书只是按照罗管事的指示,认真检查陵殿而已,如果有什么做的好的地方,也是罗管事指导有方。”   罗正仔细打量宁元书,终于哈哈大笑,“没想到宁世子竟和外面的传闻完全不一样,下官竟看走了眼。世子如此聪颖谦逊,前途不可限量,宁王爷真是后继有人。”   宁元书躬身道谢,“多谢罗管事夸奖。”   罗正此人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祀祭署管事,但他身后的罗家却备受庆安帝器重。罗家曾在静北王叛乱时立过大功,深得庆安帝信任。听说这罗正不日也要升迁,所以即使是宁元书也是不愿得罪他的。   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宁元书不想引人注意,罗正他们也不想让庆安帝发现他们曾出了这么大纰漏。   而且就算宁元书骗了他,先太子的眼角根本没什么小痣,那他也可以装作不知今日之事,然后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宁元书身上。毕竟,宁元书是此次专门负责查验先太子陵殿的人。   至此,罗正也不再纠结画像之事,命人重新挂了上去。   “世子想来也累了,下午查验贡品等事宜就由其他学子去吧。”   “谢罗管事体恤。”宁元书也没推辞,带着贺十安回了住所。   午膳时宁元书没有看见李墨言,一打听才知他负责的陵殿出了问题,有文书需要重新抄录,直到现在也还在忙。宁元书担心他跟上次一样错过用膳时间,特意让人为他留了饭菜。   结果一转身就见贺十安面沉如水,宁元书觉得好笑,凑过去,直言道:“你吃醋啦?”   贺十安绕过他往前走,并未搭理宁元书。   “醋坛子。”宁元书在后面嘀咕一声,然后几步追上去,“李墨言此人有大才。”   “世子似乎格外看重他?”贺十安停下脚步,凝视着宁元书。   宁元书点点头。   贺十安叹了口气,“这人是很有本事,单凭他一个身份如此尴尬之人,可以让李家家主将他送进太学,就已经不简单了。”   等等,怎么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第88章 我儿还活着   宁元书叫了出来,“那不是因为他母亲受宠吗?”   原书里绝对是这样写的!   贺十安轻笑一声,“堂堂李家家主又怎么会真的如此糊涂,被一个女人左右。厉害的自然是这个李墨言。”   宁元书这次是真的惊了,“那你明明知道他……”   “这种人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势地位,不可能让他臣服于你。所以需要找机会。”   宁元书听罢哭丧着脸,那他之前对李墨言做的叫什么,小恩小惠吗?   贺十安一眼就看出他的沮丧,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世子用的是真心,没准儿可以另辟蹊径打动他。”   宁元书拉下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果然,他就算看过原文,也算计不过真正的聪明人。   下午两人留在房里休息,特别是宁元书,睡了整整两个时辰才醒过来。   他们今晚还要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才是正式的祭祀。   而明天也是男主见他母亲的关键日子。   也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宁元书要开始开盲盒了。他当初就是在这里直接跳了好几十章,快进到了男主登基为帝,而那个时候庆安帝已死,太子,二皇子都不在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所有的学子就全部起身,帮着礼部,祀祭署,陵卫等忙上忙下。   小祀虽没有大祀的礼仪繁复,但要做的也不少,更何况今日庆安帝还要亲临。   等一众人忙完后,又是各自回去沐浴净身,然后穿上素服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等候祭祀开始。   不多时,就看到了庆安帝的仪仗队,紧接着就开始进行祭祀大典。   先是祈福大典。   庆安帝站在前位,赞引官赞礼。庆安帝下跪,接过香盒,上香,众人跟着一起三跪九拜,然后起立。   宁元书第一次参加祭祀,全程不敢分心,要知道在这种场合打个喷嚏都会被责罚。   好在大典进行的很快,也没有出差错。   完了以后,各位学子就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等候庆安帝的召见。   宁元书手心有些发汗,他知道庆安帝现在应该是在先太子陵陪玉蓉娘娘,也就是男主的母亲,之前的皇后。   当年东宫出事后,皇后受到打击,得了失心疯,经常一个人痴痴呆呆不说话。   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再做一国之母,后来庆安帝迫于压力只得收回她的凤印,撤了她的皇后之位。但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另立她人,连宁元书的姨母也只是皇贵妃,携领后宫。   可是宁元书猜错了,因为外面很快传来了太监独特的尖锐声音,“皇上驾到……”   伴随着太监的话音,众学子立马下跪恭迎。   只有宁元书快速转头看了一眼贺十安,虽然之前男主已经见过太子等人,表现也很平静,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见到的可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宁元书怕他情绪太过激动。   只可惜男主低垂着头,他完全看不见。   此时庆安帝身着玄色的九龙攒珠袍慢慢走进院子,看向这一地的学子,温声道:“都起来吧。”   学子们叩谢隆恩,起身退到一旁站好。   庆安帝也没进屋,只是让人搬了椅子出来,他端坐其上,伸手接过一盏青玉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都是哪家的儿郎啊,上前来说说,也让朕认认人。”   学子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一上前介绍,其中有不少都是朝中大臣的子侄,听到熟悉的,庆安帝也会关怀几句。   等到宁元书说完时,庆安帝并没有马上让他退下,而是开口道:“是元书啊,朕可有些时日没看到你了。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宁元书稳住心神,慢慢抬头,终于看见了庆安帝的长相。难怪都说二皇子楼卫最像他,庆安帝面容硬朗,五官立体,虽称不上美男子,但整个人都有上位者的威严。   他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倒是庆安帝感叹道:“元书也长大了。你姨母上次还念叨着想让你进宫,她要是看到你,也会欣喜的。”   宁元书躬身道:“元书知错,等太学休假元书便抽空去宫里看望皇贵妃娘娘。”   庆安帝又随意问询了他几句,但在宁元书要谢恩退下时,又突然问道:“对了,不知此次元书是负责什么?要是做得好,朕可要好好嘉奖一番。”   宁元书一怔,之前所有人都没得到赏赐,独独到了他这里,庆安帝说有赏,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谁也不敢说什么。   宁元书道:“启禀陛下,元书负责的是先太子陵。”   先太子陵一出,庆安帝身上的气息就变了。   宁元书吓得屏住呼吸,半晌才听见上庆安帝喃喃道:“是炎儿啊。”   先太子陵建了两年多,庆安帝一次也没进去过。不过前两年玉蓉每次来先太子陵都会发病,这次他便跟着一起来了,可即使到了门口,他也不愿进去,所以才先过来看这些学子。   见庆安帝一直没有说话,随侍一旁的礼部尚书黄泽恩出声提醒道:“陛下,宁世子还等着呢。”   庆安帝回神,摆手示意宁元书退下。   宁元书松了口气,可看到走上前的贺十安,心又提了起来。   贺十安缓缓上前,下跪,“贺十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举一动皆无可挑剔。   庆安帝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回禀陛下,微臣乃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的伴读。”   贺十安抬头,望着庆安帝一字一句道。   对上贺十安的眼睛,庆安帝不由一愣,这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喜悦。   “原来是元书的伴读,难怪如此出众。来人,赏。”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最后还是礼部尚书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贺十安声音微微颤抖,叩谢道:“谢陛下恩典。”   庆安帝点点头,似乎非常满意,又问了几句,才让他退下了。   宁元书这才放下心来,回过神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接下来庆安帝又勉励了学子几句,便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了。   先太子陵。   玉蓉娘娘望着墙上的楼炎遗像,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自眼角滑落。   宫女芝兰红着眼睛,哑着声音道:“娘娘……”   “芝兰……芝兰……呜呜……我儿还活着……”玉蓉却突然转身一把抓住芝兰的肩膀,状若癫狂,“芝兰,我的炎儿还活着……” 第89章 他一定会来   “娘娘……”芝兰忍住疼痛,惊呼道:“娘娘,您在说什么?殿下已经死了……”   芝兰是玉蓉的贴身宫女,也是除了她父亲玉通海之外另一个知道自己并没有发疯的人。   “芝兰,芝兰,我的炎儿还活着。”她丢开芝兰,时而哭时而笑,紧紧盯着墙上的画像不放。   “娘娘……”芝兰有些害怕,小声问道:“您怎么了?”   “芝兰,你去帮我打听,今日有没有人动过这幅画,切记,不要让人起疑。”玉蓉娘娘抬手拭了拭泪,逐渐冷静下来。   芝兰连忙应下,虽疑惑但还是急急跑了出去。   殿外阳光正好,可谓春光明媚,就像她此时的心情。玉蓉轻轻抚着画像,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恍惚中看到八岁的楼炎快步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角,欢快道:“母后,你快看儿臣眼角,是不是也跟母后一样长了一颗小痣?”   她当时板着脸训斥他不够稳重,不过也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在右眼角长了跟她一样的泪痣。   但是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也因此楼炎的所有画像上都没有点上这颗痣,皇陵的遗像也一样。她每次看到都很伤心,但从未提醒过人更改,这像他们母子之间的小秘密。   但今日她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画像的不同,明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小痣出现了。   她的炎儿肯定还活着。   但他为什么不出来相认可是遇到了难事?   想到这里,玉蓉轻轻闭上眼睛,眼角一颗泪珠滚下。   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玉蓉蓦地睁开眼,就瞧见芝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颊泛红,气喘吁吁,“娘娘,打听到了。今日太子殿下的陵殿是由宁世子负责查验的,当时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伴读,听说二人曾取下太子殿下的遗像,还被管事责骂了。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了。奴婢也不敢细问,怕引人注意。”   芝兰这两年都会陪着玉蓉娘娘一起来皇陵,因为娘娘装疯之事需小心谨慎,她便收买了几个平日里打理先太子陵的陵卫。今日她也是去找其中一人打听的。   “宁世子可是宁王府的宁元书?”玉蓉轻皱眉头,她是见过这个人的,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   兰芝答道:“正是。这人风评一向不好,听说平日里连太学都很少去,但不知怎的,这次竟会举荐他来参加祭祀。”   “你说他还有一个伴读同行?”   “是的,名叫贺十安。”   “贺十安?”玉蓉正了正色,“芝兰,你待会儿再帮我做件事。”   随即便小声吩咐。   “娘娘?”芝兰叫了出来,“娘娘难道忘了,晌午一过,您和陛下就要启程回宫了。”   玉蓉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去做。”   “他若不来呢?”芝兰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家娘娘是怎么了,难道殿下真的没死?   玉蓉淡淡道:“他一定会来。”   不管这人是不是她的炎儿,她相信都和炎儿脱不了关系。他既然会在画上画下那一笔,就是在告诉她,他想见她。   不然他画完以后完全可以隐瞒,这样她也没有线索找到他。   …………   这边庆安帝离开后,就有陵卫过来询问各学子是打算马上起身离开,还是第二日再走。   大家忙了一天,大多选择住一晚再走。   只有三人打算连夜回去。   贺十安转头看向宁元书,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但宁元书知道男主还未见到玉蓉娘娘,是肯定不愿就此离开的,遂说道:“我们也不着急,还是休息一晚再走吧。”   陵卫点点头,并未多想,只告诉他们这些打算多住一晚的人,晚上不能到处跑,如果实在想逛,可以在皇陵周围逛逛,只要不靠近陵殿就行。   众人听后也都一一应下。   等陵卫走后,宁元书也拉着贺十安回了他们的小院。   马上要到晌午了,也不知道男主要怎么见玉蓉娘娘?而且按照祖制,过了晌午庆安帝就要启程回宫了,那玉蓉娘娘肯定也要跟着一起走,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宁元书有些焦急地看向贺十安,结果这人却十分平静的在翻看一本佛经。   这经书还是宁元书带出来的。   “世子有事?”贺十安突然抬头,抓了宁元书一个正着。   “啊?”宁元书结结巴巴,“没啊,就……就是觉得十安长得真好看。”   宁元书这情话是张嘴就来。   贺十安微微一愣,耳朵倏的红了,然后略带慌张的移开目光。   见他如此容易害羞,宁元书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把抽出他手里的书,轻声道:“十安,我手疼。”   贺十安果真立马转过头来,略显焦急,“是不是今日……”   宁元书趁机凑过去在人嘴角亲了一口,“骗你的,伤药很……”他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拉过去,嘴上一热,贺十安的吻总是热烈又霸道。后脑勺被手掌紧紧禁锢,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宁元书只能乖乖仰着头,任凭人攻城掠地,一点一点卷过他的唇齿,不放过任何一寸。   “唔……”   宁元书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想推也推不开。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不知过去多久,这个吻才停歇,他人已经被半抱进怀里,靠在贺十安身上微微喘气,激吻过后的疲软让他看起来更加柔弱,原本洁白如玉的脸庞绯红欲滴,竟如牡丹含露天姿国色。   贺十安揽住他的身体,将他横抱起来,起身往床边走去,宁元书慌了,“马上要用午膳了。”   大哥,青天白日的,你可想清楚了,你不是还有要紧事吗?   贺十安一笑,搂紧他,低声道:“你这几天太累了,先睡一觉,我出去走走。听说这附近有几个不错的景点,等你醒了,我们去逛逛。要是午膳时,我还未回,你就先去,不必等我。”   宁元书揪住他衣角乖乖点头。   男主应该是要出去做事了。 第90章 宁元书喜欢我   等宁元书醒过来时,午膳他已经错过,贺十安也还未归来。   好在肚子并不怎么饿,随意吃了两块点心就停下了。   现在这个时辰庆安帝他们可能已经准备回宫了,也不知男主有没有见到玉蓉娘娘?   宁元书越想越坐不住,起身开门,想要出去寻人。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找过来的李墨言。原来是午膳时没有看见宁元书二人,他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   “世子这是要出门吗?”   宁元书有些心不在焉,“嗯,想到处逛逛。”   李墨言提醒道:“别靠近后面别院,小心冲撞了圣上他们。”   宁元书停下脚步,问道:“圣上他们还没走吗?”   “听说是玉蓉娘娘身体不适,圣上决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宫。”   宁元书微眯了眼,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男主设计的?   不对,也有可能是玉蓉娘娘自己故意的,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根本没疯。   只怪原书中从来没有正面描写过她,现在宁元书也无法确定。   “世子,你怎么了?”   “啊,没事。既然圣上他们还在,那想来各处守卫都很严,我也就不出去了。正好可以练练字。”宁元书眨了眨眼,随意找了个借口回屋。   李墨言也未多想,说自己也要回屋休息,两人便就此作别。   回到屋里,宁元书拿出笔墨,开始抄写佛经。   而等到贺十安回来时,已是傍晚。   两人吃过晚膳,宁元书就装作一副很累,很想睡的模样,打发贺十安回自己房间。   贺十安扫了他一眼,并未揭穿,只叮嘱他好好休息,就推门离开了。   …………   戌时末,宁元书隐约听到隔壁有声响,猜测是男主出去了。   等人一走,他就马上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虽然知道男主有金手指,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庆安帝还在。   而另一边的玉蓉也很焦急。   用过晌午的饭后她吐了两次,结果果真如她所料,圣上担心她,推迟了回宫的时间。   后来她又吵着要来先太子陵,圣上也依了她,她在宫里的时候也爱抱着楼炎的画像,所以庆安帝只当她是想看楼炎的遗像,所以并未起疑。   她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紧张的等待着。   “娘娘,您说那位贺公子会来吗?”芝兰还是忍不住问道,虽然她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在去厨房煮粥时透露了娘娘晚上会到先太子陵的消息,还想办法支走了门外的守卫,可这必竟是私会后宫嫔妃,如被发现可是死罪。   那位贺公子敢冒这么大险吗?   “他会来的,肯定会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玉蓉霍然起身,一把抓住芝兰的手臂,微微颤抖,“芝兰,开门。”   “是,娘娘。”   芝兰应下后,急忙前去开门。   门外果然有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袍的少年,面如冠玉,飒爽而立。   贺十安微微一笑,“还望这位姐姐能在门外看顾一会儿。”   芝兰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身后,见自家娘娘微微点头,才赶紧让开身子,等人进来后,自己则退出宫殿,替二人关上了大门。   玉蓉一瞬不瞬的看着缓步进来的少年。少年长着和炎儿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只那一双眼睛有着莫名的熟悉。   “你……”   “母后,我想吃粽子糖。”   话音一落,玉蓉娘娘就悲痛欲绝,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恨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晚炎儿想吃粽子糖,可是因为他病还未全好,她拒绝了。她告诉他,等过几日病好了就可以吃了。   哪知她的炎儿再也没有吃到粽子糖。   “炎儿,是你吗?”玉蓉声音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母后。”贺十安声音哽咽,双膝下跪,给玉蓉行了一个叩首礼。   “炎儿,我的炎儿。”玉蓉哭着扑过去一把搂住贺十安,“我的炎儿还活着。”   “母后,我很想你。”贺十安抬手回抱住她,眼泪终于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玉蓉反复低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她伸手细细抚摸着贺十安的脸,“炎儿,你的脸……”   贺十安见她情绪渐渐稳定,将她扶起,慢慢告诉她自己发生了什么。   玉蓉喃喃道:“我儿受苦了。”然后又突然惊醒过来,拉住贺十安,急切道:“炎儿,走,我们去见你父皇,他看见你定会高兴。”   贺十安拉住她的手,替她轻轻擦掉眼泪,“母后,儿臣活着一事暂时不能让人知道。”   “为什么?你父皇他……”   贺十安打断道:“当年除了静北王,还有其他人要害我,我已有了线索,大概知道是谁了。”   “谁?是谁要害我儿?”   “皇贵妃凤氏。”   玉蓉沉下脸,“是她。”   “母后,我如果突然出现,只会打草惊蛇。再者,我回来以后恢复什么身份呢?太子吗?”   玉蓉顿住,对啊,她的炎儿如果现在回来,朝野上下会如何看他。难道让她的炎儿成为普通皇子?不行。   “所以此事不急,等我处理好再和父皇相认也不迟。”   玉蓉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做法。   “母后,我现在和宁王府世子住在一起,以后有事我会让外祖父进宫转告你。”   “炎儿,那宁元书可有……可有欺负你?”玉蓉想到自己听到的传言,有些担心,“你平日里最好和他保持距离,这人竟要娶一男子为妻,我怕他……”   她说不下去了,万一她的炎儿被欺辱了怎么办?要真是如此,那宁元书就该被千刀万剐。   贺十安静静凝视着她,直言道:“母后,宁元书喜欢我。”   玉蓉愣住,浑身发抖,怒道:“他竟然敢……他怎么敢……”   贺十安却握住她的手,一脸平静道:“我同意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玉蓉傻了。   “但是……他是男人……炎儿你怎么能……”   “男人又如何?”贺十安冷冷道:“我只要他。”   看着僵住的玉蓉,他又放缓语气,“母后,他救过我的命。”   玉蓉正要再说,外面却传来动静。   两人神色微动,片刻便听见芝兰清脆的声音响起,恭谨中带着一丝强硬,“安公公,你也知道娘娘的身子,若是贸然进去,惊吓了娘娘,到时候受罚的可是我们这些奴才。你回去禀报陛下,就说娘娘好好的,奴婢也会劝娘娘早点回去休息,让陛下放心。”   “这……”庆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安青海有些犹豫,庆安帝下了命令,让他来带娘娘回去,若是他连人都没见到,恐难交差。   就在僵持之时,身后的宫门却打开了。 第91章 石家寿宴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芝兰慌忙过来扶住玉蓉,又小心看了一眼身后的陵殿,只见里面空空的,没有人,不知那位贺公子去哪儿了。   “芝兰,我困了。”玉蓉揉着眼睛,神色困顿,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   安青海赶紧上前问安,玉蓉却对他不理不睬,眼里空空荡荡。   安青海也没在意,继续说道:“陛下正念着娘娘呢,奴才这就送娘娘过去。”   说罢便命人上前关了殿门,然后跟芝兰一起护送玉蓉回了别院。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贺十安才从梁上跳下,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等他回到休息的小院时,却推开了隔壁宁元书的房门。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到了亥时,宁元书此时早就已经睡了。   睡梦中的宁元书似是被什么困扰着,眉宇轻皱。贺十安掀开被子的动作很轻,但他还是醒了。   宁元书睁眼时,贺十安正弯腰上床,胸前散落的发丝划过他的眼角,有点痒,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随后两人四目相对。   贺十安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宁元书只是把他拉上床,然后调整姿势抱住他,就又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众人在祀祭署的安排下,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忙了几天,太学特意给了他们三日假期。   这几日宁元书也没休息,一直在看佛经,抄佛经。   石国舅的六十大寿就在几日后,他和舒珩的婚约不能再拖了。   …………   庆安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二,石国舅六十大寿。   这日也赶了巧,恰好是太学每月的旬假,也免了宁元书特意请假。   一早宁元书就吩咐荣福将他手写的佛经放进一个黑檀木制的盒子里。   荣福有些担心,问道:“世子,我们这寿礼是不是太轻了?”   宁元书挑眉,“谁告诉你这是送给石国舅的寿礼?这是我为太后准备的礼物。”   “那我们今日送什么寿礼?”荣福纳闷,也没看见世子准备其他的啊。   宁元书大致扫了一眼嬷嬷拿上来的清单,这上面基本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然后随手一指,“就它吧。”   张嬷嬷仔细一瞧,世子随手指出的是一幅字画。   并不是什么名师的作品,是当年王爷赏给世子的。   张嬷嬷和荣福对望一眼,提醒道:“世子,我们送字画是否有些不妥?这石国舅听闻并不爱墨宝,更何况这画也并非什么名贵之物。”   这京城里各家送礼都讲究一个等价,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   宁元书笑道:“嬷嬷放心,这只是我自己送的。宁王府自然会有人准备其他礼物,不会失礼的。再者,今日人这么多,礼自然也多,他们哪来那个时间查看,肯定都是直接收入库房。”   张嬷嬷和荣福一听,觉得世子说得有理,也都不再纠结礼品之事。   …………   这石府位于东街市口,离宁元书他们现在住的别院不远。   石府上下早就布置的花团锦簇,处处张灯结彩,一团喜气。   石国舅六十大寿,京城里的人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更何况这次不止太后听说太子和二皇子也要来。所以赶着过来巴结凑热闹的人也不少。   宁元书带着贺十安和荣福过来时,门口络绎不绝,宾客众多。   石家派出来迎客的人就站了一大排。   管家瞧见宁元书,立马迎了上来,“世子爷是自己来的吗?怎么不见王爷?”   宁元书心想,那我可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种场合,宁坚是肯定要来的,因而嘴上答道:“父亲稍后就到,我是想早点过来沾点喜气,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爱热闹。”   管家道:“那世子爷快请进吧,太学的不少学子也来了。”   宁元书笑笑没有说话,只吩咐荣福把寿礼交了,就带着人进去了。   一进去,才发现前院已经有了不少人,而他也的确看到不少熟人,比如戚云飞那伙人,还有上次藏书楼的主角黄文州。   妈呀,都是仇人,这可真是愁人了。   “元书,你可来了。”   秦寻从斜后方扑了过来,伸手想要搂住宁元书肩膀,却被贺十安拦下了。   “不是,我说贺十安你是有毛病吧,我搂我兄弟,你凭什么拦我?”秦寻龇牙咧嘴。   贺十安静静看着他,也没说话,但秦寻就是莫名觉得恐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人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气势,看着他如看蝼蚁。   几乎是本能的,他直接闭嘴不敢再靠近宁元书。   宁元书一脸莫名,转头看向贺十安,却见贺十安正一脸平和的看着自己,再看秦寻,秦寻却像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了?”宁元书主动靠了过去。   秦寻战战兢兢凑近他,小声嘀咕,“元书,你家贺十安太没容人之心了,我估计你这辈子都别想享齐人之福了。”   宁元书纳闷,“我为什么要享齐人之福?”   秦寻一脸震惊,“元书,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我们约好了要在温柔乡里夜夜快活的,你忘啦?”   宁元书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把秦寻拉过来小声问道:“太后娘娘到了吗?”   一般这种宴会,皇家的人不会提前来,但石家身份特殊,算是太后娘家,那她是有可能提前来的。   秦寻比他先到,消息也灵通,应该清楚。   “已经到了,在后院。”秦寻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提到太后,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问起太后?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她的。”   宁元书现在听到原身不喜欢谁都会咯噔一下,妈的,不会又是一个想要他命的人吧。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太后?”太后和原身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你说她身上一股檀香味儿难闻。”   “……”   还好,只要不是原身得罪过太后就行,不然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我想给她老人家请安。”   “你要见她?那正巧,太后今日高兴,好多找去的人,她都见了。往日里可不容易。”秦寻低声询问,“老实交代,你见她是为了什么?别扯什么请安,我可不信。”   宁元书也不瞒他,直接道:“我想过几日去找圣上帮我取消和舒珩的婚事,希望太后能帮忙说情。” 第92章 贺十安   “难!”秦寻咂咂嘴,说道:“这事儿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找太后帮忙还不如找皇贵妃娘娘,她好歹是你亲姨母。太后已经多少年不过问这些俗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别扯犊子了,赶紧找个人带我过去,一会儿人多起来更不方便。”   “得勒,您是大爷。走吧,我秦二爷亲自带你去。”   宁元书乐得笑出了声,跟着秦寻一起往内院走去。   内院是女眷的休息场所,所以宁元书他们一群男人进来就很突兀。但大元民风开化,女子们也更大胆,见状也只是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并没有人不好意思。   不仅如此,宁元书还看见不少人直勾勾地盯着贺十安看。   他有些郁闷,催促着秦寻走快点。   好在不多时就到了地方,看样子是专门为太后准备的厢房,很是安静,门口有太监宫女守着。   这些人应是认识他们的,见他们过来,有太监主动问道:“世子可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秦寻冲着宁元书小声解释道:“我之前已经被我爹抓着来过了。”   宁元书了然,难怪这人一路过来这么清楚。   “是,还望这位公公帮忙进去通禀一声。”   “世子稍等,老奴这就进去。”   石太后常年吃斋念佛,就算是出宫来为自己的亲弟弟贺寿,也不忘礼佛。手握一串黑檀木的佛珠,轻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听见太监进门的声音,温声问道:“可是又有哪家小辈要来请安?”   公公躬身道:“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   “哦,是他。”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睁开眼,轻皱眉头,“我听说他前段日子搬出了王府,把家里的祖母和嫡母都气病了。既如此,出去告诉他,我今儿乏了,让他回吧。”   “是。”   宁元书在外等的心焦,想着也不知道太后待会儿会不会喜欢他抄写的佛经,还有他最近恶补的不少佛教知识,希望能帮上忙。   正想着,门就打开了。   宁元书都要抬脚往里走了,却听见那公公说道:“世子爷,您还是请回吧,太后娘娘今日已经见了不少人,现下有些乏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特别是秦寻,他刚跟宁元书说太后今日心情好,肯定会见他。   最后还是宁元书先回神,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但元书特意为太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望公公帮我送进去,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这……”公公有些为难。   “公公放心,只是元书手抄的一本佛经。”宁元书笑笑,随即吩咐荣福将盒子递上。   公公抬手接过,回:“世子有心了,老奴这就替世子送进去。”   等石太后看到这份礼物也愣了一愣,不过也只是让人放到一边,并未查看。   …………   几人离开后,秦寻着急道:“元书,你是不是得罪太后了?不然,她怎么单单不见你。”   宁元书也有些纳闷,先不提自己穿来后根本没见过太后,就原身本身见太后的次数也不多,按理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难道真是巧合?的确是太后太累了?   太后不见他,他也不能强行冲进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宁元书无奈道。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庆安帝当初能同意他这么荒谬的要求,肯定有皇贵妃出力,可现在很明显皇贵妃不会同意他退婚。庆安帝也不会为了他朝令夕改,他总不至于真的把舒珩娶了吧。   宁元书悄悄看了眼男主,打了个抖,不敢想到时候男主会发什么疯。   回到前院,几人发现有些冷清。秦寻随手招来一个小厮,问道:“他们人去哪儿了?”   “回二爷,大家都到后面戏园子去了。”   秦寻一听来劲儿了,“怎么着,世子爷,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宁元书提不起劲儿,不想去。   贺十安伸手握住他,神情温柔,“别担心,有我在。”   宁元书点点头,反手握紧,笑道:“嗯。”   秦寻撞了荣福一下,“他们两一直这么不要脸吗?”   荣福板着脸,不高兴道:“秦二爷可别乱说,我家世子和贺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旁若无人的黏糊劲儿,啧啧,受不了。”   正说着,突然有丫头从内院跑出来,惨白着脸,慌里慌张。   “快!快去找大夫!”   “这是怎么了?”   丫头带着哭音,“云哥儿吃东西卡住了。”   “哎哟喂,我的天爷啊。”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丫鬟婆子叫人的叫人,哭喊的哭喊。   很快就一团乱。   “走,去看看。”秦寻爱看热闹,推了宁元书一把就往里走。   “这云儿哥是谁?”宁元书和贺十安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石家的小少爷,老来子,知道不?才六岁,平日里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金贵着呢。”秦寻嘴角带着八卦的笑,然后又说道:“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卡住了?有这么多人在,想来不会出事,但伺候的丫鬟婆子,可能要遭罪了。”   宁元书却没这么乐观,在现代因为网络发达,他看到太多吃东西卡住结果没救过来的,不仅有小孩,就连大人也有。   想到这里,宁元书脚上的步伐不自觉加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宁元书来不及解释,等他赶到现场时,有人正尝试着用手去抠孩子的嘴。   “别扣!”宁元书大叫一声,“别用手!”   一路跑过来,他有些气喘,连连咳了几声,但他根本顾不上,因为那个叫云哥儿的小孩儿已经脸色发青,没有声音了。   宁元书速度很快,旁人都没反应过来,竟让他直接将孩子抢了过去。   他将孩子抱到身前,双手绕过孩子的腰,用他在某软件上学到的方法挤压孩子的腹部。   一次,两次……   这时石太后,石国舅都赶了过来,一见这场景就两眼一花,石国舅大叫道:“还不快把云哥儿给我抢过来。”   下人们也都反应过来,想要过来抱孩子,宁元书大喊一声,“贺十安。”   贺十安冷着脸将宁元书护在身后,所有妄想上来的人都被他拦下。   秦寻和荣福都被这情景吓住,但还是上前护住宁元书。   宁元书心下焦急,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呢喃道:“快啊,快吐出来。”   “哎呀,云儿哥吐出来了。”   伴随着丫鬟的叫声,手上的孩子也断断续续哭出声来。   宁元书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第93章 石太后   “世子!”   宁元书还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结果被人接住了,鼻端是熟悉的味道,让他莫名安心。   “世子,你怎么样?”荣福满脸急切,围着他打转。   宁元书露出安抚的笑意,其实他就是有些脱力,不是累,是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松懈,一时没有站住。他将右手举起,说道:“没什么,就是伤口有些疼。”   前几日在皇陵被贺十安割伤的手隐隐作痛。   贺十安轻轻握住他的手,冷着脸,“去找大夫看看。”   宁元书摇摇头,“不用。”   被救的小孩儿还在哭,众人将他团团围住,安抚声不断,宁元书缓步走了过去,说道:“他应该没什么事了,只是有些被吓到。”   这时就听见石国舅吩咐人将云哥儿带下去, 又转头对宁元书和气道:“今日多谢宁世子出手相救,不然我家云哥儿怕是凶多吉少。”   宁元书淡淡一笑,拱手道:“石大人太客气了。”   “我看世子脸色不怎么好,不如到厢房休息片刻。来人,送世子过去。”   宁元书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反对,只对石国舅道了声谢,便跟着人走了。   秦寻等人自然也跟着一起。   等到了厢房,门一关,秦寻就一脸神秘的问道:“你们知道石国舅为什么急着赶我们走吗?”   荣福帮着贺十安将宁元书手上的布条一点点撕开,好在伤口并没有撕裂,只是有些红肿,贺十安皱眉从身上掏出药膏帮他上药。   宁元书疼得厉害,只得转移注意力,随口问道:“为什么?”   见终于有人理自己,秦寻得意道:“自然是要问责了,云哥儿出了这么大事,负责看管的丫鬟嬷嬷肯定逃不了。不过,好在你救了云哥儿,也算救了她们一命,但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   这种事秦寻自小见过太多,说出来也是寻常。只是宁元书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估计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主子出事,做下人的自然要受罚。   “好了。”贺十安突然出声,宁元书这才发现手已经重新包扎好。   宁元书见贺十安黑着脸,知道这人是怪自己今日太过鲁莽,万一云哥儿没有救回来,只怕自己也会被连累。   正想着好好解释一番,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几人俱是一愣,还是宁元书出声问道:“何人?”   “世子爷,太后娘娘有请。”声音很熟悉,是之前那个公公。   宁元书给荣福示意,荣福立刻上前将门打开。   林德元站在门外,满脸堆笑,恭敬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令过来接世子爷过去一见。”   宁元书微怔,然后急忙说道:“劳烦公公稍事片刻,我有几句话要吩咐。”   “世子爷客气,奴才就在外候着。”   等人退出去,宁元书对着另外三人道:“我这次自己过去就行,你们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太后突然召见他也不知是好是坏,多半和刚刚的事也有关,他不想到时候出事了连累他们。   “你自己去真没问题?”秦寻有些担心。   “太后只召见我一人,你们也进不去,还不如就在这儿等。”   “行吧,那你要小心,你那事如果太后不想帮你就算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你可别把人得罪了。”   宁元书笑着点点头,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他又转头看向贺十安,对方倒是比秦寻镇定,只是缓缓道:“太后此人重孝。”   宁元书大概能猜到男主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出了房门。   候在外面的林德元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世子请吧。”   宁元书谦卑道:“劳烦公公带路。”   …………   到了地方,宁元书在外等候传唤,等进入厢房,才发现上座的石太后正在看他手抄的佛经。   他规规矩矩行礼请安。   石太后微微抬手,让他起身。   刚刚外面一片混乱,宁元书只听见有人喊太后,也来不及仔细看,现在倒是看得清楚了。可能是因为常年吃斋念佛,石太后本人看起来慈祥比威严更多一分,这让他稍稍安心。   “听说这是你亲自抄写的?”石太后如同长辈一般,拿着手上的佛经随口问道。   “是。”   太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想到世子竟也相信这些。”   宁元书谨慎道:“家里有长辈礼佛,受她老人家影响,偶尔也会读读佛理。”   “难怪。听闻宁老夫人平日里就爱礼佛。对了,你祖母最近身子可好?”   宁元书嘴角抽搐,这恐怕是听到了外面的闲言碎语来试探他了。   “谢太后关心,祖母最近身体康健。”   “哦,是吗?我可听说世子已经搬出了王府,那你如何得知你祖母身体康健?”   宁元书面露哀色,“不瞒太后,元书素有弱症,恐命不久矣,不想惹得家人伤心,才特意搬出府去。”   石太后直直盯着他,半晌叹息一声,“罢了,你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今日哀家也要多谢你救了云哥儿。哀家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今日费了这般心思,可是有求于哀家?”   宁元书双膝下跪,匍匐在地,恭敬道:“元书想请太后娘娘帮忙做主,取消我和舒珩的婚事。”   太后蹙眉,“哀家记得这婚事可是你自己求的,圣上还下了旨意,你现在要退婚,圣上恐不会答应。”   宁元书抬头,“世人皆知圣上孝顺太后,太后说的话总是愿意听的。”   石太后听他如此说,脸上露出笑意,她不是庆安帝的生母,平日里最爱听得就是有人说她和庆安帝母子情深。   “既如此,你便回去等消息吧,不过,哀家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宁元书激动道:“谢太后,太后只要愿意帮忙,元书已经感激不尽。”   后来林德元送宁元书出去时,宁元书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公是否知道太后为何愿意帮我?”   这公公刚刚一直在房里,太后和他谈话也并未避忌他,可见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宁元书不相信一本手抄佛经就能打动太后,若说是救了云哥儿,那也应该是石国舅欠了他恩情,太后也犯不着应下宁元书的请求。 第94章 退婚   林德元脚步一顿,见四下无人才凑近宁元书,低声问道:“世子可知小公子是吃了何物被卡住?”   宁元书一愣,“听说是荔枝。”   林德元叹了口气,“那荔枝是太后娘娘从宫中带出来的,原是想着是个稀罕物,哪知差点害了小公子性命。也是多亏了世子爷,不然……”   原来如此。   现在这个时节,荔枝还未大量上市,宫里的荔枝肯定也是南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太后娘娘本是一番好意,哪知差点酿成大错。如果云哥儿真的是吃了荔枝出了事,就算没人敢责怪她,太后恐怕也心难安。   宁元书拱手道:“谢公公提点。”   林德元立马扶住他,“世子折煞奴才了。奴才就送世子到此处了,太后那边离不了人。”   宁元书赶紧让人留步,自己一人走了。   林德元也立马赶回去回话。   “宁元书此人你怎么看?”   “回太后,这宁世子老奴以前也见过几面,娇纵任性,不学无术,但今日一见倒是觉得办事妥帖,和以前大不一样。”   石太后也点点头,“不错,哀家也发现了,不然也不会答应他。况且,堂堂男儿娶一男子成何体统,他既然后悔了,哀家就帮帮他吧。哀家还听闻那舒家舒珩也是不愿的,哀家就当做件善事。”   “太后菩萨心肠,是万民之福。”林德元趁机讨好道。   石太后顿时心情大好。   …………   这边宁元书刚一进屋,就冲着屋里三人喊道:“太后答应了。”   秦寻冲过来锤了他肩一下,叫道:“可以啊,那你这事算是成了大半。”   宁元书一把推开他,过去拉住贺十安的手,“十安,我和舒珩的婚事要取消了。”   他是单纯的兴奋,觉得办成了一件大事,心里松快了不少。   可是看在贺十安眼里,就像宁元书在对他说,我和别人的婚事都要取消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再等等。”他不自觉说出了声。   “什么?”宁元书正跟荣福和秦寻显摆他刚刚和太后的惊险对话,就听见贺十安突然说什么再等等。   “没……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贺十安有些尴尬道。   因为完成了自己今日的目标任务,接下来的寿宴,宁元书玩得很开心。就算后来无意和太子楼晔目光对上,他也很淡定,根本没放在心上。   回到太学后,他将退婚的最新进度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舒珩知道后,自然也很高兴。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宫里的消息。   …………   云宜宫。   莲心进来时,皇贵妃凤氏正在做蔻丹,一个小太监跪在她身前,将艳红的颜色均匀涂抹到她的指甲上。凤氏的手保养得当,如玉一般,涂上红色和白皙的手指相互呼应,格外鲜活。   “莲心,起来说话吧。”   “谢皇贵妃娘娘。”莲心起身小心站到一旁。   “说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莲心是她放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平日里一般不会过来。除了避嫌,也是因为太后整日里除了吃斋念佛也没做其他事。   “回娘娘话,今儿太后去见了圣上。”莲心小心抬头,“为了宁王府世子和舒家公子的婚事。”   凤氏一愣,手不自觉动了一下,红色便被小太监涂到了她手上。   “娘娘恕罪。”小太监立马跪着往后退了两步,瑟瑟发抖。   “没用的奴才,还不滚下去领罚。”凤氏抬高音量,忽然站了起来,莲心也被吓得立刻跪下,将额头死死贴在地上。   小太监一边说着恕罪一边退了出去。   凤氏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冷冷道:“莲心,你先回去,别让人起了疑。”   “是,奴婢这就回去。”   见她有些焦躁,一旁随侍的梅姑姑忙道:“娘娘莫急,虽说有太后去说情,圣上也未必会同意。”   “哼,我当年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留下他的命,他早该跟他娘一样死了才好。”   “娘娘慎言。”梅姑姑使了眼色,屋里的其他人陆续退了出去。   “姑姑,你可知晔儿上次在太学做了什么荒唐事!那宁元书就是个狐狸精,我本以为他和舒珩有了婚事,可以断了晔儿的念想,没想到……”凤氏脸色一沉,将手边的茶盏砸了下去。   “娘娘,太子那是一时糊涂,被美色迷了眼。您可不能自乱阵脚,只要把这些绊脚石处理好了,太子这路自然也就走得顺了。”   “如果圣上真的被说动,同意宁元书和舒珩退婚,晔儿恐怕……”   “娘娘还没弄明白吗?只要这宁元书还在,不管他以后是娶男人还是娶女人,太子恐怕都不会死心。”   凤氏眼睛微眯,“姑姑的意思是?”   梅姑姑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凤氏一惊,慢慢坐回座位,微垂羽睫,思索着。   半晌,抬头拒绝道:“不行。”   梅姑姑叹了口气,“娘娘可是下不了手?您刚刚不也说不该留他一命吗?”   “宁元书是宁王府的世子,不能直接杀了,不然定会引起皇上和宁王爷的注意,到时候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那娘娘看,此事……”   “让我再想想,定然还有其他办法。”   凤氏死死捏住自己的衣角,她定要想出一个办法,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三日后,庆安帝下旨取消了宁元书和舒珩的婚约。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宁王府世子爷又成了京城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宁元书要退婚一事根本没有跟宁坚商量过,圣旨送到宁王府的时候,宁坚还被蒙在鼓里。他当初虽然也不赞成宁元书娶一个男人为妻,但宁元书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张更让他生气。所以立即派了人到太学,要将人带回去审问。只可惜宁元书现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句学业繁忙,就把下人打发回去了。   只是这边刚坐下喘口气,荣福就领着一个宫人进来了。   “世子,宫里来人了。”   宁元书眯着眼,心里暗骂,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95章 认主   那宫人应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年龄不大,见到宁元书后连忙躬身行礼,“给世子请安。”   宁元书应了一声,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世子话,奴婢是皇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   果然,退婚后,最有可能找到他的就是原身这个姨母了。   “不知娘娘可是有事?”   “娘娘说有些时日未见世子了,想念的紧,过几日圣上会在宫里举办端午晚宴,娘娘想着召世子进宫一聚。”   “端午晚宴?”宁元书口中呢喃,斜靠着椅子,伸手慢慢抚平衣服的褶皱,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宫女静静站在一旁,垂着手,也不敢催促。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但若是他拒绝,皇贵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前原身提到有人要害他,他和男主就都猜测是这位皇贵妃,可到了今天这步他也不能一直躲着,总要去会会。   想通此处,他便笑了起来,这个笑容骤然绽放在他脸上,犹如冰雪初融,明明该纯净动人,但又偏偏带着几分妩媚,让小宫女一时恍了神。   “既如此,就麻烦这位姑娘回去回禀娘娘一声,就说元书定准时赴约。”   小宫女自知失礼,连忙敛神垂首道:“奴婢这就回去禀告。”   “荣福,送她出去吧。”   荣福应下,将人送了出去。   宁元书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十安去了胥博士那儿还未回来,他一时有些心慌,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现在想来总觉得是个大坑。   他在这边着急上火,另一边贺十安和李墨言也是剑拔弩张。   …………   李墨言将一本古籍重新整理放回书架,这时贺十安也过来将手上的书籍一本本放回去。   “世子还好吗?也不知他和舒公子退婚后心情如何?听闻当初世子很是喜欢舒公子。”   贺十安盯着他,半晌后才道:“你离他远点。”   李墨言却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喜欢世子?”他悄悄凑近贺十安,嘴角微翘,“贺十安,我是对你感兴趣。”   贺十安脸上表情依旧平静,瞳孔却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伸长手臂,五指抓过人后颈狠厉砸到书架上。   额头撞到书架,李墨言用力挣扎,后颈的手指逐渐向前扼住他的喉咙,浑浑噩噩间,听到贺十安阴冷的声音,“想清楚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咳咳……红楼里,是你设计陷害的宁清兮,为的是破坏太子和宁家的结盟,也顺便断了他一条财路,对吧?”李墨言含糊不清道。   贺十安放手将他丢开,闻言睨了人一眼,冷冷道:“你当日也在红楼。”   很肯定的语气。李墨言撑住书架站直身子,伸手摸了摸额角,“嘶,你是不是只会对世子手软?”   贺十安面露不耐,李墨言见好就收,说道:“我当日的确在红楼。我想逃离李家,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为自己找新的靠山。”   “所以,你找了太子?”   李墨言轻笑一声,笑道:“他不配。我找的人是你。”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我第一次注意到的人的确是世子,当时他赢了戚云飞,让我很好奇。后来在皇陵中无意发现某些事,因而产生了怀疑。”   贺十安冷哼一声,“怀疑什么?”   “你的身份。”李墨言直言道:“虽然有些荒谬。”   “在皇陵那日,你到过先太子陵。”贺十安沉着脸,“让我猜猜,应该是我告诉世子遗像有问题的时候。”   “对。”李墨言眼里满是赞叹,“我负责的陵殿文书的确出了问题,但那是我故意的。”   “所以,你想做什么?”贺十安渐渐没有耐心。   李墨言抬手整了整衣服,然后站直身体,直接下跪,头重重磕在地上,恭恭敬敬道:“我想认你为主。”   贺十安双目黑沉,看不出一点情绪。   李墨言静静跪在地上,贺十安问道:“为什么?你如果想离开李家,凭你的本事简直易如反掌。”   李墨言抬头,“这天下迟早是你的,我只是相信在你的手下,我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很庸俗,但这就是我的想法。”   贺十安沉默不语,片刻后淡淡道:“你很聪明。起来吧。”   “是,主子。”   …………   贺十安回到清风阁时,荣福正等在门外,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贺公子,你可回来了。”   他脚步不停,问道:“怎么了?可是世子身子不舒服?”   “不是,刚刚宫里来人了,皇贵妃要世子过几日进宫赴宴。”   贺十安神色一顿,问道:“世子答应了?”   “对,”荣福焦急道:“不过我看世子像是后悔了,一直心神不宁。”   贺十安几步上前推开房门,就见宁元书趴在桌子上,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听见开门声,宁元书立马抬头,伸长手臂,叫道:“十安,快,救我……不对,你先告诉我,我朝男子可以晚上入宫吗?”   贺十安拉住他的手,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解释道:“如果有皇上特批是可以的。”   这时荣福也说道:“世子,您忘了,您以前不止参加宫里的晚宴,还会在宫里留宿。”   宁元书坐直身子,“什么时候?”   “基本每年都有一两次,但自从去年后您就没有了。”   又是去年,看来还是因为楼晔和皇贵妃。   “荣福,我有些饿了,你去食肆帮我看看还有没有点心。”   “是。”荣福一听他喊饿,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世子想问什么?”贺十安见他支走荣福,就猜到他肯定想问点什么。   “十安,你能陪我进宫吗?”宁元书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贺十安。   贺十安摇摇头,“皇宫出入很严格,没有圣上的手谕外臣很难在晚上进宫。”   “哎,我就知道不可能。”   贺十安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小牌子,递到宁元书手上,说道:“如果在宫里遇到事,就拿着这块牌子去找一个叫安成文的太监,他是庆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安青海的义子,他见到这块牌子会帮你的。”   宁元书接过牌子,有些好奇,仔细看了看,发现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是男主给的,肯定是好东西,遂点点头,小心收进怀里,道:“嗯,我记住了。”   贺十安一怔,他以为宁元书多少会问问他,也许他就可以趁此机会把真相告诉他,可这人似乎对他过于信任了。 第96章 进宫赴宴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宁元书应邀参加宫里的端午晚宴。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的常服,坐上马车从太学出发,等到了宫门又换上一顶软轿。   宁元书想悄悄挑了轿帘打量,但又怕引人注意。毕竟原身可不是第一次进宫,所以他也得稳重点,免得太过离谱,招人怀疑。   好不容易下了软轿,又有太监过来引路。   今晚的月色不错,清幽的月光将宫道上的青石板砖照得像是镀上了一层荧光。   原来这就是皇城。   庆安帝设的宴席在承香阁,旁边紧邻的是荷花池,现在正值初夏,翠绿的荷叶间偶有一朵荷花绽放,在夜风中摇曳。   宁元书随着太监的引领一路走了过去,这才发现承香阁里灯火通明,丝竹声声,人声鼎沸。   庆安帝百无聊赖地坐在上座,手上擎着一杯酒,慵懒地看着下方一群美女轻歌曼舞。左下边坐着一个雍容华贵,明艳动人的女子,看样貌和宁元书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母亲的胞妹,当今的皇贵妃。而另一个鹅蛋脸,柳叶秀眉的则是二皇子的母亲,柔妃娘娘。   底下左右一排排案桌上坐的则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   太监引着他来到庆安帝的案几旁,又凑上前去细细说了一句,庆安帝转过头来,宁元书见状赶紧要跪拜行礼,庆安帝却阻止了,笑道:“今儿这礼就免了,元书也是难得进宫一趟。”   宁元书恭敬道:“谢陛下恩典。”   “好了,去给你姨母请个安吧,她可是念叨你好久了。”   “是。”   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朝着一旁的皇贵妃凤氏走去。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宁元书在离人稍远的地方停下问安。   凤氏满脸笑意,说道:“九儿来了,快,到姨母这儿来,让姨母好生看看。”   宁元书不敢拒绝,缓步上前,凤氏拉住他的手慢慢抚摸,语气慈祥,“九儿瘦了。要是让姐姐知道,定要伤心了。最近身体可好?”   “回娘娘话,还是老样子,只最近天气好,咳嗽稍减。”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也不知当年是谁要害你们母子,要是让我抓到,定要那人不得好死。”   其实这也是宁元书觉得奇怪的地方。当年凤青圆带着原身住到宫里,虽是为质,但什么人会想毒杀他们?难道是宁坚的仇家?   凤氏拉着他亲昵一番,就命人带他到角落落座。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那眼神犹如毒蛇般黏腻恶心,眼光一扫,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子楼晔。   那人见他看过去,目光竟更加大胆,手上擎着一个青瓷酒杯,冲他暧昧一笑。   宁元书眉头紧皱,暗骂这人胆子也太大了,他赶紧往皇贵妃看去,果真见他这位姨母脸色暗沉,满脸不悦。   这时场上的歌舞结束,二皇子楼卫站了起来,对着庆安帝说道:“父皇,儿臣最近在太学听闻不少博士夸赞宁世子,说他不仅学业大有长进,连琴技也精进不少,儿臣斗胆想请世子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此言一出,不仅宁元书愣了,在座之人都有些惊讶。众人都知宁元书夜夜笙歌,沉迷于男色,胸无点墨,又怎么可能擅长音律,即使如二皇子所说,最近有所进步,但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更何况这种场合,被要求上台表演有明显的贬低之意,说不得就是要宁元书出丑。   大家把目光看向角落里的宁元书,都等着看好戏。   只可惜今日宁王爷不在,不然更是一出大戏,毕竟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宁元书和宁坚已经关系破裂。   宁元书现在恨不得上前掐死楼卫,不就是上次赢了戚云飞,打了他的脸吗,至于记恨成这样。他悄悄看向庆安帝,说到底只要庆安帝不松口,那他就能躲过一劫。毕竟上一世他就是个孤儿,哪会弹什么琴。   只可惜庆安帝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底下人声沸沸,这时只听皇贵妃缓缓道:“二皇子若是想听曲儿,下面有的是人可以弹奏,又何必为难九儿。”   宁元书是她的亲外甥,也是她请进宫的,二皇子此番也是在打她的脸,她自然不喜。   话音刚落,四下议论纷纷。   砰!   庆安帝将酒杯重重放下,皱眉说道:“我记得司乐司新排了一曲,皇儿既然想听曲,就让她们上来吧。”   这算是替宁元书解了围,宁元书缓缓起身,坦然道:“元书琴技拙劣,虽有进步,但也实在不堪入耳。谢陛下保全了元书的脸面,不然传回太学保不准被各位学子笑掉大牙。”   他话说的直白,又带了几分俏皮,竟引得庆安帝哈哈大笑,底下的各位达官贵人也跟着笑起来,一时之间场上又恢复歌舞升平的热闹模样。   宁元书擦了冷汗慢慢坐下,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突然想到什么又轻轻放下。这时一旁有个小太监上前来,说道:“世子,您身子不好,圣上说允你以茶代酒。”说罢就要替他斟茶。   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宫斗小说看得多,他可不敢随意喝这些东西。   晚宴进行到一半,宁元书就又饿又困,他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捡着吃了几粒坚果。   突然背后有人悄悄靠近他,轻声道:“世子,娘娘见你精神不佳,想问你需不需要先回房休息?”   宁元书仔细看了眼,发现是那日到太学来的那位小宫女,遂笑道:“麻烦了。”   小宫女立马回去回话,一旁的小太监也去告知了安青海,安青海看了眼远处的宁元书,又转头告知庆安帝。庆安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宁元书起身对着周围的人躬身行礼,然后由太监引着从一旁悄悄离场。   出了承香阁,夜风吹来,宁元书反而觉得心底一片燥热。他催促太监快些,太监将他带到一旁停着的软轿旁,伺候他上了轿,又吩咐侍卫将他送回雅文苑,那是以前原身和凤青圆住的地方,也是宁元书每次留宿宫中住的地方。 第97章 谁要害我   这边太子楼晔见宁元书提前离席,便也想跟着去,只是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仔细一瞧似是他母妃身边的小丫鬟。他面露不悦,问道:“何事?”   小宫女怯怯道:“娘娘有事找太子殿下。”   他转身看向凤氏,果真见自己母妃在对自己微笑。   楼晔又看了一眼宁元书离去的方向,然后招来自己的侍卫,小声交代几句,便随着小宫女去了凤氏身旁。   狭小的轿子里密不透风,宁元书坐在其中越发觉得燥热难安。   他实在忍不住伸手掀开轿帘,也顾不上失礼,只盼着能有夜风替他散散热气。   五月初就已经如此热了吗?   他脑子有点迷糊了。   侍卫们抬着软轿穿过一道道宫门,周围森然的宫殿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看起来竟有些恐怖。   宁元书不知道雅文苑在何方,但他直觉不对,因而赶紧叫道:“停轿!”   随行的太监凑到轿帘前,笑道:“世子爷是糊涂了,这还没到地方呢,您好生坐好,等到了,奴才自会叫您。”   “停轿!我头晕,想下来自己走走,透透气。”宁元书心慌了,声音也拔高不少。   “世子,您最好别乱动,省得小的们动作粗鲁,伤着您。”这次说话的是前面抬轿的一个侍卫,他转头对着宁元书呵呵一笑。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让宁元书毛骨悚然不敢在动,乖乖坐回轿里。   这些人根本不是要送他去雅文苑,而是其他地方。   他正胡思乱想着,刚刚退下的燥热又席卷全身,最后都汇聚到一处。   宁元书忍不住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扒,热,真的好热,一股强烈的欲望促使着他撕扯自己的衣服。   他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原身体弱,一年四季都体温偏低,可现在他的身体竟出了薄薄一层热汗,皮肤滚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下面有一个地方急需疏解,像是男人的本能般,他将手伸了下去。   理智在欲望面前不堪一击,他喘着粗气,流着汗,嘴里不小心溢出呻吟,这时轿外传来一声轻笑,这让他有了瞬间的清醒。宁元书奋力靠在轿壁上,收回自己的右手,狠狠咬进嘴里,腥甜的血腥气进入口腔,借着这点疼痛,让自己保持清明。   “怎么,世子这就受不了了?”轿外传来侍卫的戏谑声,“那待会儿世子可要好好享受,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宁元书低低喘息着,咬紧舌根不再发出一点声响,脑海里仔细回想着晚上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道?他今天晚上一直很谨慎,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非常小心。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外面那人又道:“核桃好吃吗?世子今日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可都加过料,是宫里的好东西。本来还怕世子吃的少,白费了功夫,没想到世子身子这么敏感,宁王府世子果然名不虚传,经常出入青楼就是不一样。”   宁元书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妈的,今晚的核桃是剥好的,做的很像现代的琥珀核桃,就放在他手边,他就贪吃了几个。   “啊,到了,世子请下轿吧。”   轿子停了下来,宁元书已经软在轿中无力动弹。他微微抬头,就见那刚刚说话的侍卫一把掀开轿帘把他拉了出来。   因为脱力他根本站不稳,跌跌撞撞倒在地上,男人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扭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艳,“啧啧,果真是天下无双的人间绝色,难怪太子殿下对你念念不忘。不过可惜,过了今晚,你就要死了,所以待会儿抓紧时机好好享受。”   “咳咳,”宁元书拼命控制自己不向男人靠拢,颤抖道:“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是什么人要害他?   太子?皇贵妃?还是其他人?   男人手劲很大,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动作粗鲁地让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院落,在他耳边低语,“看见了吗?这是圣上今晚会来宠幸的吴美人的宫殿,你说要是让他看见你和他的女人睡在一起,会怎么样?”   “你是什么人?”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竟让他浑身颤抖,忍不住想要摩擦自己的欲望,他狠命咬了自己的下唇,“或者你替谁办事?是……皇贵妃?”   “景侍卫,我们还是快些吧,承香阁那边快结束了。”随行的太监见两人在外耽误太久,忍不住催促起来,“一个将死之人你跟他废话什么?”   “也对。我只是看不惯这些个世家子弟,听说这宁世子最爱给人用药,今日也让他自个儿好好尝尝。”男人下流的眼光看向宁元书身下,“听说宁世子只爱男人,也不知对着女人还能不能行?”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那人竟直接反剪着宁元书的双臂,将人推进了宫殿。这疼痛让他微微睁眼,稍作打量,一个美人的住处竟如此安静,没有一个下人,定然是事先就安排好了。   他虽然一直追问到底是谁要害他,但心里清楚除了皇贵妃不会有第二个人。他只是没想到他退个婚就把他这位姨母吓到如此地步,竟想到要借庆安帝的手除了他。   这种伎俩太小儿科,宫里尔虞我诈的事太多,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他是被人害了。但那又如何,到时候他还是必死,庆安帝不会留他,一个让皇帝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活下来。   这是耻辱,最后很有可能庆安帝都不会追查此事,只把一干涉事人员杀了了事。   深宫内院,这种事太平常了,清白不重要,人命也不重要。   走在前面的太监推开房门,侍卫将他整个人扔进屋里,宁元书“砰”的一声撞到地上。手掌擦过地砖,火辣辣地发疼,他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往外跑,却被人一脚踢到胸口,那侍卫嗤笑一声,“世子爷跑什么,马上你就可以美人在怀了,应该高兴才对。”说罢就将脚往下移,轻碾上去,宁元书忍不住喘息一声。   声音一出口,他便被自己吓住了,羞赧惊慌之余,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几人见宁元书如此,登时哈哈大笑,转身出了房间。   咔嚓。   宁元书听到了房间落锁的声音。   他悄悄回头,身后有一张挂着床幔的大床,隐约可见上面睡着一位娇媚入骨的美人。 第98章 世子爷,太子有请   宁元书爬起来拼命敲打房门,“开门,放我出去……唔……”   门外传来声音,“世子就别费劲了,时间到了自然有人把门打开。”   这时一双光滑细腻的手臂从身后缠了过来,女人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走……”   宁元书心头震惊,体内的热潮更加汹涌,让他忍不住想要回身抱住这个女人,想要……   女人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他现在才发现女人只穿着一层薄纱,宁元书用尽全身力气把女人推开。   妈的,还不如像上次在红楼一样让他晕死过去,可他也知道那次是情况特殊,白欢当时给他用的药量重,身体也比现在虚弱才会受不住。   不待他躲开,那女人又一次缠了过来,身子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一双手更是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赤裸的肌肤传递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很显然这位吴美人跟他一样早就被人下了药。   他是个男人,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还在支撑着他,他早就沉沦了。   伸手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子,往自己大腿扎去,疼痛瞬间让他清醒过来,可他不确定那些人还在不在门外,不敢大声叫,咽在喉咙里的呜咽反而更显暧昧。   他奋力将女人扑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女人难耐地在床上摩擦翻滚,他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来到桌边,将茶壶里的一壶冷茶咕噜咕噜灌下半壶。   女人娇吟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他用手使劲抠挖着伤口,借着疼痛来到门边,屋外很安静,伸手推门,果然是锁住的。不过他动作也要快,按刚刚那个侍卫的说法,庆安帝就快来了。   他又回身来到床边,床上的女子早已神志不清,宁元书狠狠心将手中的簪子刺向女子手臂,疼痛让那女子叫了一声,只是听着分外暧昧,不过眼神倒是清醒了不少。   宁元书又将茶壶里剩下的茶水浇了那女子一头一脸,女子瞬间睁大眼睛,惊恐万分,质问道:“你是谁?”   宁元书竭力忍住身体里的欲望,低声道:“没时间解释了,但是你听我说,圣上马上要到了,如果被他撞见我们都要死。”   身体里的异样很快让这个女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外面还有人吗?”   宁元书摇摇头,“不知道,但你宫里肯定有人被收买了,房门是锁住的,他们说时间到了才会打开。”   女人点点头,把被子掀开,但嘴里却发出暧昧的娇吟声,断断续续,软糯甜腻。宁元书红着眼不去看那女子,他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迷惑屋外的人,但这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   宁元书浑身颤抖,咬牙道:“我,我必须离开。”   女子微微点头,领着他来到里间,原来这房间里还有一间内室,里面有一桶已经冷掉的洗澡水,上面铺满了花瓣,看样子是这位吴美人之前为自己准备的。   女子呻吟的声音越发激烈,她轻轻推开窗户,无声道:“走。”   那些侍卫估计没有仔细检查过房间所以才漏下这么一个地方,宁元书心底还有几分庆幸。   结果他趴到窗边正想跳出去,刚一探头,就被吓得一激灵,他妈的,为什么这里是二楼?   原来因为房屋的结构问题,下面还有一层很高的地基,窗外也并不是平地,而是一条河。   女子看他愣住,也有些犯难,显然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让他犹豫,心底那股燥热又有卷土再来的趋势,这吴美人似乎也忍得辛苦,最关键的是承香阁的宴会快结束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一眼吴美人,然后双手撑住窗沿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但好在此处偏僻,没有人注意。   那些人估计也是守在前面,没想到他会跳水离开。   他虽然并不擅长游泳,但人工河他还是可以扑腾上岸的。   宁元书刚一上岸就立马打起精神跌跌撞撞往身后的小路跑去。他脚步虚浮,浑身颤抖,慌不择路,只知道要逃。   怎么办?   十安,我该怎么办?   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不知是春药的原因,还是刚刚落了水,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周围一片漆黑,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簪子掉到了河里,他只能再次按压大腿上的伤口,只可惜这次似乎连疼痛也解救不了他了。   呼……呼……   粗重的喘气声在暗夜里特别明显。   他好想放弃,就此躺倒在原地,放纵自己的欲望,他本来就已经死了,这段日子没准儿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   宁元书,放弃吧……   脚下一软,他跌倒在地,冰凉的青石板砖竟让他觉得无比的舒服,宁元书忍不住让自己紧紧贴了上去。   “世子爷?”   头上传来一声询问,宁元书艰难抬头,是什么人?什么人在叫他?   视线一点点往上挪,是一个侍卫装扮的人,但跟刚刚绑他的人不一样,这人品级应该更高。   来人将他提起,皱眉,“世子爷,太子有请。”   他心中大骇,想要挣脱,那人却死死箍住他的手腕,“世子爷最好不要挣扎,这里可不是其他地方,你若不想死就乖乖跟我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宁元书剧烈颤抖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你告诉楼晔,我死也不去。”   这人眼中满是不屑,“太子殿下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世子不要不知好歹。”   宁元书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乱窜,情况并不比现在好。所以也不再挣扎,随着侍卫的脚步跌跌撞撞往前走。   这人明显很熟悉周围的环境,带他走的也是小路,一路上竟没遇到其他人。   夜风吹过,宁元书觉得一阵舒爽,如果是平日,他这个身子全身湿透了,只会觉得冷,现在竟然觉得刚刚好。   他伸手摸向怀里,那里有一小块令牌,是贺十安给他的,他当初怕弄丢了,特意贴身放的,这一通折腾下来也没掉。   就在这时突然迎面过来两个小宫女,提着宫灯,手上还提着食盒,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世子最好不要乱动。你现在这般模样被人看到,可不好。”男人说着便把他推到暗处。 第99章 擅闯者死   两个小宫女慢慢走近,其中一人似是刚好认识这侍卫,便停了下来,问道:“尹侍卫这是要回太子殿吗?”   说罢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暗处的宁元书,尹忠见状稍稍移步挡在两人中间。   “对,寻儿姑娘这是去哪儿?”   看来是熟人。   “今日节庆,娘娘赏了不少点心,想给小安子送去。”寻儿说这话时有些腼腆。   宁元书虽不敢动弹,却竖着耳朵专心听两人的对话,当听到小安子时,心里一跳,想到贺十安跟他说的安成文。   “那我就不耽误寻儿姑娘了。”尹忠退到一边让开路来。   两个小宫女果真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宁元书见状急忙叫道:“寻儿姑娘,请慢。”   尹忠转身怒目而视,狠狠捏住宁元书的手,低声冷冷警告道:“世子别忘了自己的处境。”   可那叫寻儿的小宫女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停了脚步,疑惑道:“你认识我?”   宁元书挣开尹忠,跨步走出来,急道:“刚刚听你提到小安子,可是安成文,安公公?”   寻儿借着宫灯仔细打量着宁元书,灯光有些昏暗,她看不清楚长相,但绝不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这人穿着一身上好的衣袍,却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不是冷,一直在发抖,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   尹忠见他没自报身份,稍稍松了口气,他虽然一直恐吓宁元书,但宁元书要是想来个鱼死网破,那少不了会连累太子。   “你认识小安子?”   听寻儿如此问,宁元书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稳住心神,笑了笑,“不算认识,只是有一点渊源,很久以前捡到过公公遗落的一个小物件,一块黑色的小牌子,当时公公很着急,记得还给他时,他还哭了,所以印象深刻。”   寻儿听后笑了起来,“像小安子会做的事,他这人就是马虎。”   “今日实在是抽不开身,”宁元书看了一眼尹忠,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急着召见,不然肯定是要和姑娘一起去见见安公公的。”   这话寻儿听着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想到尹忠是太子的心腹,这人又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宫里,寻儿敛了神色,说道:“那我们就不耽误公子了。”   说罢就拉着另一个宫女匆匆离开了。   那个一直未说话的小宫女也小声道:“姐姐,那人看起来有些古怪,我看见他的腿上有伤。你说他是不是……”   寻儿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宁元书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暗暗祈祷这位寻儿姑娘待会儿见到安成文能提一嘴他。   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   “走吧,世子爷。”尹忠拽了他一把,“太子殿下还等着你呢。”   宁元书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冷哼一声继续跟着人往前挪动步子。   …………   云宜宫   “什么?”皇贵妃凤氏瞪着来人,不可思议道:“你说吴美人怀孕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哆嗦道:“是的,太医已经去过了,算日子已一月有余。圣上刚下旨封吴美人为吴贵人。”   梅姑姑见皇贵妃神色不对,立马遣散了屋里的下人。   “娘娘莫急,等景侍卫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姑姑,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怕是……”   两人正说着,就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景侍卫回来了。   “让他进来!”凤氏冷着脸吩咐。   景良一进屋就跪下请罪,“请娘娘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凤氏目光泛起阴狠的神色,“说,怎么回事?”   景良沉声道:“世子逃跑了。”   今晚按照事先定好的,在庆安帝快到吴美人院子时,吴美人身边被他们收买的宫女会悄悄打开房门,把这份大礼送给庆安帝。   这也算是一箭双雕,既除了宁元书,也可以除去最近风头正盛的吴美人。   但是宁元书却失踪了,屋里只有吴美人一人,并且这吴美人还怀了身孕,庆安帝大喜,封了她为贵人。   “一群废物!”凤氏厉声叫道。   景良低着头,不敢辩驳,整个屋子只有凤氏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凤氏才冷静下来,问道:“知道宁元书现在人在哪儿吗?”   景良回道:“被尹忠带走了。”   “什么?”凤氏脸色煞白,忽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知道事情失败后,属下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宁世子了,但还是晚了一步,我找到他时,他刚被尹忠带走。”   景良抬头看了一眼凤氏,继续说道:“属下不便出面,只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看方向,尹忠是要将人带去东宫。”   “娘娘?”梅姑姑此时也急了,出声叫道。   凤氏反倒冷静下来,“快,立刻派人去东宫,将人给我截住。”   她自己的儿子她可太清楚了,将人带去还能为了什么事,况且那宁元书还吃了春药。   …………   这边宁元书却越走越慢,除了想拖延时间外,他自己的身体也快坚持不住了。也不知他们给他吃的是什么药,药性感觉不强,持久力却非比寻常,身体一阵一阵的发热。   他甚至苦中作乐,想着这药要是放到现代应该会比伟哥好卖。   “世子最好快一点,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正在前方带路的尹忠突然停了下来,望向右边的一条宫道,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   宁元书看过去,却只看到一条普通的青石板路,旁边的大树长得郁郁葱葱,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座宫殿,只是在这种环境下看着有几分鬼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宁元书有些好奇。   尹忠奇怪地看他一眼,“宁世子不知道?”   宁元书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我当然知道,只是久未进宫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已。这里是先太子曾经住过的东宫。”   原书中,庆安帝在东宫失火后找人修复了整个宫殿,但之后楼晔被封为太子庆安帝却没有让他住进去,只让人在原东宫的后方,重新建了一座新的宫殿,作为储君的住所。   “一个满是亡灵的地方。”尹忠缓缓道:“世子既然知道是什么地方,就应该知道这地方是禁地,擅闯者死。”   擅闯者死啊,真是一个好规定。 第100章 贺十安,我要死了   监栏院是宫里太监集中住宿的地方,安成文因为是安青海收的义子,因而拥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卧室,不用和其他小太监挤在一起。   现在安成文整个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太子殿下,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三等侍卫,此人长着一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身后站着另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也是平平无奇。   看着痛哭不止的安成文,贺十安百感交集。宫里很少有人知道,安成文一开始是东宫里的小太监,因做错了事被太子责罚赶了出去。   不过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实则是楼炎放出去的一只眼睛。   后来东宫出事,更是无人在意这个曾得罪了先太子的小太监。   贺十安一回京,就想办法联系了安成文,让他帮忙查询当年那个替他诊治的太医的下落。   只不过后来李盛根据线索追到平山镇时就断了。   “起来吧。”贺十安敲了敲椅子扶手,“我今日进宫是想见见当年的云娘娘。”   安成文起身垂首站在屋子内,回道:“云娘娘当年被圣上贬入冷宫,现如今早已痴呆识不得人了。”   贺十安皱眉。   云娘娘就是当年给他送吃食的妃子。   安成文又说道:“殿下其实不该冒险进宫,特别是今日,圣上在承香阁举办晚宴,宫中比平时守卫更森严。”   虽然他知道殿下已经和玉相相认,在玉相的帮助下,进宫不是难事,可还是应该更加小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屏息不再说话。   不多时脚步停在安成文门外,伴随着敲门声,一道娇娇嫩嫩的声音响起,“小安子,小安子快开门。”   “是玉蓉娘娘身边的寻儿姑娘。”安成文小声道。   贺十安点点头。   安成文几步上前打开房门,然后快速闪身出去,将房门关上。   寻儿见状,装作生气道:“怎么,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啊?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太监,我还要想着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安成文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房里有点乱,怕你们笑话。”   “你们怎么来了?”他赶紧岔开话题。   另一个小宫女立马说道:“寻姐姐给你送点心呢,你可倒好,连过节也不知道慰问一声。”   安成文一拍脑袋,叫道:“看我这脑子,今儿一忙就忘了。”   寻儿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可别拍了,小心越拍越傻。”   见两人拉着手不放,小宫女掩住嘴笑出了声。   大家都知道二人以后会结对食,所以时不时打趣他们,其实心里也是羡慕的,在这深宫里能找到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哎呀,差点忘了,我刚刚遇到一个怪人。”寻儿这时才想到遇见宁元书的事,觉得有些蹊跷,便一五一十告诉安成文了。   安成文一听,便知那人说的是殿下的墨玉小令牌。   “寻儿,你们先回去,我今日还有些事,不能陪你了,过几日有空了再去找你。”   寻儿见他神色紧张,知道肯定是有大事,便一口应了下来,带上小姐妹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安成文一推门,就见殿下和李盛站在门口。   准确的说是李盛堵在门口,不让殿下离开。   “主子,你不能去。”   “让开!”贺十安红着眼睛呵斥。   “主子,你刚刚也听到了,世子是被带往东宫了,你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我要杀了楼晔。”   贺十安的声音高了几分,屋子里的气压瞬间强大到让人站不住,李盛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主子,你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不然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安成文被这满室的杀气逼得不自觉后退一步,背抵住门板,颤声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尽快赶过去,没准儿可以截下世子。”   “安成文!”李盛大叫,“你疯了,如果没截住怎么办?主子不能去。”   贺十安终于忍不住,一脚踹飞李盛,“滚开!”   李盛咳出一口血,“主子……”   安成文将李盛扶起,“你拦不住的……”   说罢丢下人追着门外的贺十安走了。   李盛无法只得跟着一起。   …………   “世子是何意思?”   听到尹忠的问话,宁元书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也不在意,粲然一笑,“我说擅闯者死,真是个好规定。你说呢?尹侍卫。”   说完也不等尹忠反应,不管不顾就冲向不远处的宫殿。   先太子的东宫。   嗯,也是贺十安的宫殿。   尹忠没想到他竟然会冲向禁地 ,一犹豫,人已经跑过去了。   “尹侍卫。”有人叫他。   尹忠转头,见是皇贵妃身边的景良。   他皱眉,问道:“景侍卫怎会在此?”   皇贵妃和太子虽是母子,一条船上的人,但尹忠和景良的关系却不怎么好。   “娘娘让我来带走世子。”   尹忠笑了,“那你来晚一步,世子进了先太子的东宫。”   “什么?”景良一惊,转身看向那座冷宫一样的宫殿。   “如此看来,我们都要回去好好解释了。”尹忠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要尽快回去告诉太子,真是麻烦。   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将人带出,但景良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先太子是庆安帝的逆鳞,这座废弃的宫殿守卫森严,宁元书抱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竟然躲了进去,可能那些护卫也不曾想到会有人如此大胆,只可惜要让他再如此好运的溜出去却是不能了。   而且他现在也实在支撑不住了。   浑浑噩噩摸进一间房里,全身放松,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虽然知道那些巡逻的士兵不会进来,他还是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体内的热潮因着他的放松愈发叫嚣地厉害,心中羞愧难当,颤抖着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呢喃道:“十安,贺十安……”   他眼神迷离,微微张着嘴,恍惚间仿佛见到了人影,苦笑一声,原来终是逃不过一死,还死的如此丑态百出。   来人将他抱起,宁元书欲伸手去推,那人却伸手揭掉自己脸上的面具,轻声叫道:“元书,是我。”   宁元书看见熟悉的脸,心里像被重重打了一下,哭道:“贺十安,我要死了。” 第101章 情绪崩溃   贺十安半跪在地上紧紧将人搂住,想到这人这一晚受了多少苦,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十安……”   耳边响起宁元书的喃喃声,轻柔妩媚,低低的,似喟叹又似欲望。   贺十安顾不上其他,只想好好安慰怀里之人,轻吻落在人鬓角,一声声回应道:“我在,元书,我在……”   宁元书挣扎着,微弱道:“我难受……”   此时的宁元书神智已经模糊,但好在他已经知道身边之人是谁,因而完全放纵自己,将对方的手拉到嘴边细细啃咬。   贺十安呼吸急促,安抚他道:“元书,你中了春药,但现下,我不能……与你欢好。”   “贺,贺十安,你混蛋……你……”宁元书委屈地哭了出来,哆哆嗦嗦道:“你上次睡我之时可没有这般啰嗦!”   “乖,”贺十安满是心疼,慢慢埋头在他颈部,细细亲吻,“我帮你,但我不能……现下时机地点都不对,我会忍不住。”   他当然想要他,但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先不说元书撑不撑得住,就这地方事后想要清洗都没办法。   贺十安的亲吻一点点从上而下,一寸寸不放过任何一处,直到最火热的地方。   听着怀中之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见他闭着眼睛仰着头露出优美的脖颈,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贺十安嘴角带笑,低头,将人含住。   “别……”   “唔……”   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宁元书忍不住呻吟出声,眼角沁出泪花,微微睁开的眼睛像含着雾水般清润。   …………   事后,宁元书整个人软绵绵全身无力,只能靠在贺十安身上微微喘气。   突然他笑了出来。   “怎么了?”   贺十安的手还放在他腰上,一点点揉捏。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别人说的被狐狸精掏空了精气,应该就是我现在这副模样。”   贺十安听后也轻轻笑了起来,然后低哑着声音道:“你先休息,我们一会儿一起出去。”   宁元书点点头,没有问他该怎么出去,他相信男主自有办法。他只是闭上眼睛,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把这个他一生中经历过得最最漫长的一晚从头到尾思索了一遍。   今晚的事很明显只是深宫里一场很小很小的阴谋,就像他一开始想的,这计谋都算不上高超,太儿戏,太容易被人揭穿,放到影视剧里都会被观众吐槽太小儿科了,但事实上就是这么一场稀疏平常的设计,却逼得他走投无路,差点死了。   这一刻,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宁元书无声叹了口气,缓缓陷入沉睡。   贺十安坐在一旁静静守着他,他进来已经小半个时辰,但宁元书状态太差,他想让他稍稍平息一下再出去。   突然沙哑痛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宁元书陷入了梦魇。   贺十安双手紧紧抱住他,嘴里急道:“元书,元书,你醒醒。”   宁元书颤抖着身子,仿佛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救命稻草,口中叫道:“十安,疼,我好疼啊……”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他的精神和肉体似乎都在崩塌。   一晚上的情绪积累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难受的咬住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贺十安,我难受……”   “贺十安,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贺十安,你为什么不在?”   “贺十安,你为什么不在啊?我好怕……呜呜……我好怕……”   “窗台好高,河水也很冰,簪子扎进肉里很疼很疼,你为什么都不在?”   “贺十安……”   眼泪混合着鼻涕全都流进了贺十安的胸前,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肤,包裹住他的心脏。   宁元书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每一句质问都像在他心上扎针,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   慌乱之中,他伸手打晕了宁元书。   宁元书身体软下,慢慢滑落,那些让他喘不过气的话也跟着消失。   贺十安伸手将他横抱起来,静静打量着怀里的人,宁元书脸色苍白,如果不是那轻微的呼吸,就跟死人无异。   …………   东宫。   楼晔冷着脸听尹忠带回来的信息。   “你说九儿进了楼炎以前的宫殿?”   “是。”尹忠低着头应道。   楼晔冷哼一声,听了尹忠刚刚所说的,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的母妃这是想要宁元书的命。   “你刚刚说景良也知道此事?”楼晔突然问道。   “对,他来之时,世子刚刚闯进去。”   楼晔立马抬头,急道:“糟了!你速速回去想办法把人带出来,母妃那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云宜宫。   皇贵妃凤氏轻轻放下手里的玉镯,缓缓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呵呵,那他这可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我了。”说罢,脸色一变,吩咐道:“景侍卫,你去禁地守着,万不可让太子的人进去把人带出来。”   “是。”   “另外,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景良沉声道:“请娘娘放心。”   早前庆安帝就定下了规矩,擅闯禁地者,一经发现可直接射杀,不必禀报。   凤氏缓缓起身,搭上梅姑姑伸过来的手,微微笑道:“走吧,去见见陛下,本宫的外甥不见了,可不得让他派人好好找找。”   庆安帝今晚心情不错,他虽然已有不少子女,但突然得知自己的女人又有了身孕还是很高兴的。   吴贵人今日精神有些不佳,又刚怀上身子,庆安帝陪着安抚一番就离开了。   现下刚要歇息,就听见安青海进来禀告,说是皇贵妃过来了。   庆安帝皱眉,“这么晚了,她过来干什么?告诉她,朕歇下了,有什么事让她明日再来。”   “陛下,娘娘说是世子不见了。”   庆安帝沉默,半晌后说道:“让她进来。”   皇贵妃凤氏一进屋子,就哭哭啼啼跪到庆安帝跟前,“陛下,九儿不见了。”   “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庆安帝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冷道。   凤氏吓了一跳,擦了擦眼泪,稳住声音,说道:“臣妾担心九儿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便让梅姑姑准备了点吃食让人送去雅文苑,哪知奴才们回来回复说九儿根本不在屋里。”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庆安帝,见他冷着脸,只得又忐忑道:“臣妾一时心急,就立刻派人四处寻找,结果,找到现在也没见到人。”   “既然没找到,那就继续找。”庆安帝揉揉眉心,“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突然失踪?”   “安青海,你去,帮着一起找。”   “是。” 第102章 我要见我父皇   凤氏低头,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对着安青海道:“那就麻烦安公公了。”   “娘娘客气,世子不见了,老奴也着急。”   等出了庆安帝的寝殿,几人站在宫道上,安青海才问道:“不知娘娘都找过哪些地方了?”   “从承香阁到雅文苑,这一路上我都派人找过了。”凤氏缓缓道。   “那老奴就带人去东面找找。”安青海弯腰恭敬道,然后退到一边,“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找人的事就交给老奴,一有世子的消息,老奴即刻派人去告知娘娘。”   凤氏点点头,淡淡道:“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望着凤氏离去的背影,安青海皱了眉头,若有所思,他总觉得今晚这事透着古怪。   “娘娘为何要惊动圣上?要是安公公把人救下了该怎么办?”梅姑姑有些不解,此事难道不是让羽林军直接杀掉最好吗?   “因为羽林军不敢。”凤氏冷哼一声,“圣上的旨意是擅闯者死,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闯进去过,所以这条旨意就一直没执行过。今晚突然进了人,羽林军不敢轻易下手,我们不把安青海引过去,他们也会来找。”   “安青海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的旨意他一定会执行,他太清楚楼炎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就算今日进去的是他那个宝贝义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射杀。更何况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宁元书。”   “安青海不会救下宁元书,反而会给羽林军吃下一颗定心丸。”   而另一边景良已经按照凤氏的吩咐重新回到了先太子的宫殿外。   “什么人?”   一直很安静的宫殿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负责巡逻的士兵厉声叫道。   景良嗤笑一声,起身离开。   一群蠢货。   不过,他们要是不蠢,又如何能完成娘娘的计划呢。   他又来到一旁的树林里,解开尹忠的穴位,说道:“尹侍卫可别怪我,大家都是奉命行事。”   尹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   他们二人静静站在阴影里,看向不远处的宫殿。   羽林军已经包围了整个先太子的东宫,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他们知道宁世子今日凶多吉少。   …………   贺十安抱着宁元书站着没动,怀里的人时不时抽搐一下,似是连昏睡中也不安宁。   “主子,我们要马上离开了。”李盛推开房门进来急道。   贺十安没有说话,李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但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李盛有些着急,“外面全是羽林军,再不走,我们会被发现。”   这宫殿是贺十安的住所,小时候庆安帝曾亲自带他走过一条密道,通过那条密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   当初修复宫殿的时候,庆安帝也保留了这条密道。   刚刚二人就是通过密道进来的,现在安成文就在密道外替他们守着。   “主子!”   贺十安闭了闭眼,“李盛,我要出去,但是,是从这大门光明正大的出去。”   李盛心头一震,喃喃道:“主子……”   这边安青海也带着人一路寻了过来,只是刚没找两个地方,就有侍卫过来急报。   “怎么了?大晚上慌里慌张。”安青海凝眉。   来人急道:“有人闯进了先太子的宫殿,统领让我过来找公公。”   虽然圣上曾说过擅闯者一律射杀,但天威难测,羽林军一时也不敢乱动,所以派人来找安青海,毕竟安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对圣上的了解也比其他人要深。   安青海心里一咯噔,再一联想到宁世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过去看看。”   一行人直奔而去。   “安公公,您可来了。”今日的值夜首领迎了上来,“您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安青海望着前方的宫殿大门,心下黯然,“确定有人进去了吗?”   首领点点头,“您仔细看,那里有烛火的光亮。”   安青海眯着眼仔细打量,果然见到高处的一间屋子里点了灯。   “那人也太大胆了,不仅闯了进去,还点上了烛火。”   “这不是对我们的挑衅吗?”   安青海冷下脸,“那还等什么?把人拿下。如有抵抗,杀!”   圣上对先太子的感情有多深,这么多年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今日里面就算真的是宁世子,那也无人能救。   不过突然之间,他倒是想通了某些事。   他今晚可能变成了皇贵妃娘娘的一把刀。   首领听到他的话,立马就要带人破门而入。就在此时,那亮着灯的房间竟然暗了下来,众人一时之间都没再动。   有人凑到首领跟前,摸着手臂,小声道:“首领,听说这宫里烧死了一百多人,你说是不是……有怨气啊……”   首领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看向安青海,“公公莫怪,我这手下新来的,胆子小,胡乱说的。”   安青海冷哼一声,脸色变得很难看。   首领一脚踹向那人,“先太子的宫殿,怎么会有冤魂怨气?来人,把他拉下去杖打三十。”   两年前新立储君后,庆安帝特意找了菩提寺的主持来为先太子超度,在这宫殿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吱呀一声,就在这时宫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羽林军严阵以待,首领立马上前,将安青海护在身后,“安公公小心。”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见原来出来的不止一人,而是三个人。   贺十安调整了姿势紧紧抱住宁元书,他刚刚在里面替宁元书简单收拾了一番,他不愿有人看到宁元书衣衫不整的模样。   李盛拦在他身前,冷冷注视着四周,不许人靠近。   安青海推开羽林军首领,往前踏了一步,他看得明白,那昏迷之人,正是他今晚在找的宁世子。   只是这另外二人又是谁?   不对,其中一人他也瞧着有些眼熟。   安青海眯着眼睛,半晌终于记起,抱着宁世子之人是他的伴读,叫什么他已经忘了,当初只在皇陵有一面之缘,圣上还对他赞誉有加。   “安青海,我要见我父皇。” 第103章 先太子   贺十安提高音量再次说道: “安青海,我要见我父皇!”   羽林军纷纷回头看向安青海,却见他神色不明,所以全都不敢妄动。   只有安青海身边的小太监出声叫道:“安公公,你怎么了?”   安青海却仿若未闻,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那人。   什么人会叫他的名字?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庆安帝谁不尊称他一句安公公。   还有那句父皇,又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对方又要往前走,羽林军首领也低声叫道:“安公公?安公公?”   安青海还是没有说话,首领无奈只得拔出手中的剑直指贺十安,喝道:“大胆逆贼,擅闯禁地,还不束手就擒!”   李盛冷哼一声,冲着人直面而去,一个擒拿将他压到地上。   首领脸贴着地砖,怒吼道:“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他心中其实也忐忑不安,刚刚那人说的话,让人细思极恐。不过安青海这老狐狸可以不动,他却不行,身为羽林军首领,在来人身份未明前,一律当做逆贼处置。   李盛动作实在太快,剩下的羽林军全都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数十把弓箭齐齐对准三人。   “放肆!”李盛大叫一声,将首领死死踩在脚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举到半空,“谁敢对殿下无礼!”   安青海所有的疑问在见到那块令牌时,迎刃而解。   炎,令牌上那个烫金的炎字,他一辈子也不敢忘。   这是先太子的名字。   大元王朝的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令牌,而先太子的那块令牌早就随着东宫的大火消失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重新出现。   安青海颤颤巍巍地推开身前的羽林军,快步朝着李盛而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令牌。   他伸手要将令牌拿下,李盛回头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主子并未阻止,便顺势给了他。安青海将令牌举到眼前细细查看,当看到右上角那一小点缺失时,双眼瞬间瞪大,一把推开李盛,指着贺十安道:“你……你是……”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   “安青海,你果真是老糊涂了!”贺十安皱眉冷冷说道。   就这一句话,让安青海瞬间静了下来,死死盯住眼前人,半晌后又闭目深呼吸,终于,站直身子,直挺挺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相较于他的激动和不知所措,贺十安颇为冷静,只淡淡说道:“你还是唤我殿下吧,毕竟太子殿下另有其人。”   可这一跪,却让身后的羽林军都僵住了。   李盛将脚下之人踢开,双膝下跪,沉声道:“恭迎殿下回宫。”   安青海老泪纵横,头重重磕下,大叫:“老奴恭迎殿下回宫。”   羽林军首领也反应过来,翻身下跪,颤抖着声音喊:“恭迎殿下回宫。”   片刻后,不管是安青海带着的人还是羽林军全都反应过来,伴随着武器掉落的声音,众人陆陆续续跪下。   “恭迎殿下回宫。”   人越跪越多,呼声越来越高,隐藏在一旁的尹忠和景良全都呆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难道真是已经去世的先太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必须尽快通知主子。   …………   这一刻,当这几百人跪下来高声齐呼时,贺十安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份为他带来的力量,臣服才是最好的忠诚。   他看了看怀中仍然紧皱眉头,没有苏醒的宁元书,心中一痛。   既然人人都用权势逼他害他,那他就用这全天下最大的权势护他爱他。   贺十安扫过眼前这些黑压压的人头,冷冷道:“都起来吧。”   听到命令,众人慢慢起身,安青海很是激动,浑身都在颤栗,“殿下……”   “安青海,我父皇在何处?”   …………   龙榻之上,庆安帝突然自梦中惊醒,猝然坐起,揉揉眉心,唤道:“安青海。”   “陛下。”   很快有小太监进来。   寝殿内有些昏暗,庆安帝问道:“安青海还未回?”   “是。陛下有何吩咐?”   庆安帝沉默,半晌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是。”   小太监应下后就要退出去,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庆安帝心生烦躁,“掌灯,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时,却见安青海不顾礼数推门而入,扑跪到庆安帝床前,颤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庆安帝凝眉,骂道:“说什么胡话!楼晔本就在宫中,谈何回来?”   “陛下,是三皇子,是三皇子楼炎啊,先太子他没有死,他还活着……陛下……”   安青海前言不搭后语的声音响起,庆安帝一把拉过他的衣裳,狠戾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安青海,欺君可是死罪!”   安青海抬头,哭喊道:“老奴不敢欺君。”   说罢就将手中的令牌双手递上。   庆安帝一怔,松开安青海,接过那枚令牌,手指慢慢摩挲,自言自语道:“是炎儿的,这就是炎儿的令牌。”   “安青海……”   “奴才在。”   “我的炎儿现在何处?”   安青海擦掉眼泪,笑道:“殿下就在殿外。”   “快……快让人进来……不,不,朕要亲自出去。”   说罢就从床上起身,安青海打个激灵,立马将人扶住,道:“陛下,天凉,还是……”   庆安帝一把将人推开,脚步慌乱往外走。   刚一出寝殿就见阴影下站着一人,庆安帝脚步一顿,不再前进。   漫长的寂静后,贺十安从暗处走出,眼眶湿润,“父皇。”   他双膝下跪,直直看着前方的庆安帝。   “儿臣不孝,望父皇恕罪。”   庆安帝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抚摸着他的脸,低哑的声音响起,“那日在皇陵,可是皇儿?”   贺十安心里难过,点点头,“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庆安帝弯下腰将贺十安抱住,用力拍打着他的背,“朕的皇儿。”   “整整十年,朕等了你整整十年。炎儿啊,你终究是没辜负朕的期盼。”   旁人也许不知,但身后的安青海却是知道的。   他们的陛下一直都觉得殿下没死,所以整整八年不立储君,不许世人祭拜。   但现如今……   安青海往东宫的方向望去,暗自叹息一声。 第104章 风云起   云宜宫。   皇贵妃凤氏本该早就歇下,但她心中记挂着宁元书一事,不愿上床,便一直在房里等着。   不多时,就有宫女来报,说是太子过来了。   她怒上心头,重重扔下手里的茶杯,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现在还想着为那狐狸精求情。”   梅姑姑连忙劝道:“娘娘莫要急,且听待会儿太子殿下怎么说,不定是为了那宁元书而来。就算是,恐怕也来不及了。”   凤氏听梅姑姑这般说,也慢慢冷静下来,也对,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按羽林军做派,宁元书此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他就算想救也救不了了。   哐当一声,门被人重重推开。   凤氏冷下脸,呵斥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这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气度吗?”   太子楼晔周身寒气逼人,身后跟着尹忠和景良二人。   凤氏还在奇怪怎么景良会跟他们一起时,就听见自己儿子大声呵斥,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你又在发什么疯?不过一个男人,你就这般沉不住气,以后如何掌管这天下。”   “母妃!”楼晔上前一把握住凤氏的双肩,低低吼道:“楼炎没死!”   “楼炎回来了!”   凤氏呆愣住,半晌才大声叫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十年前就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   “我明明……”   说到此处,她突然顿住,是啊,当年她买通了太医,让他在楼炎喝的药里放了迷药,所以起火之时,楼炎绝对没有可能逃出。   况且,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让放火之人趁乱放了迷烟,所以当晚,整个东宫无一人逃脱。   她冷静下来,问道:“你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楼晔放开她,丧气道:“尹忠和景良亲眼所见。”他挥了挥手,让二人上前细说。   见两人上前,凤氏抬眼:“景侍卫,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皇贵妃质问,景良便将今晚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果真听到安青海叫他太子殿下?”凤氏追问。   “是,属下听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那人手上还有先太子的令牌。”   “哐当”一声巨响,桌上的杯子被一扫而下,楼晔双眼猩红,怒吼道:“那人恐怕已经去见了父皇,以父皇对他的宠爱,明日一早这太子之位恐怕就要换人了。”   凤氏慌忙上前将他抱住,安抚道:“晔儿放心,有母妃在,绝不会让他抢走你的位置。这几年我们在朝堂上也有了不少助力,那些大臣早已和我们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不会任由陛下胡来。”   “而且,他楼炎再得宠又如何,他离开整整十年,现在是不是长成了一个废物也未可知。陛下不会把大元王朝随意交托到他手上。”   良久,楼晔终于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孤才是天命所归,我倒要看看,他楼炎能奈我何?”   飞羽殿。   二皇子楼卫一脚踹翻眼前的凳子,对柔妃道:“母妃听见了吗?楼炎居然没死,他居然没死!”   今晚先太子东宫所发生的事,动静太大,又未刻意封锁,所以后宫中得到消息的不在少数。   楼卫喘着粗气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个楼晔不够,现在还回来一个楼炎。谁不知道,父皇最是宠爱他,以后谁敢和他争?”   “他可真是命大,那么大一场火,居然没烧死他!”   柔妃按住躁动的儿子,“先别慌,现在比我们更着急的是太子和皇贵妃。其实楼炎回来也不见得是坏事,让他们鹬蚌相争,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也可渔人得利。”   “母妃的意思是?”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楼炎此次回来最先要对付的绝对是太子一党,我们只要稳住,反而对我们有利。”   “要是父皇直接撤掉大哥的太子之位,那我们……”   柔妃笑了笑,说道:“陛下绝不是如此荒唐之人。他就算想立楼炎为太子,也不会是现在。毕竟你大哥这太子之位做的好好的,虽无大功,但也无大过。废立储君可是大事,陛下不会儿戏。”   …………   在如此混乱的后宫中,还有一处偏殿分外安静,和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元书静静躺在床上。   脑袋里却像是狂风暴雨般不停翻滚,旋转,他痛得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陌生的房间,没有什么华丽的物件,陈设却很考究。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青铜四足提链熏炉,正往外冒着股股白烟。   他手臂撑住床板想要起身,才发现身下的被子质地柔软,比他之前在宁王府的用度还要好。身子也清爽干净,衣服也被人换过了,甚至连腿上的伤也一并包扎过。   “来人。”   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干哑。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门外进来一个小宫女,和他对上目光,急急忙忙过来,“世子,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你是谁?”宁元书疑惑,“还有,这是哪里?”   “回世子话,奴婢晚香,这里是雅文苑。”   “雅文苑?”宁元书喃喃道,随即细细看了屋子一眼,原来这就是雅文苑。   不对,他不是在先太子的宫殿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贺十安呢?   他记得贺十安说要带他离开宫殿的,难道就是他送自己回的雅文苑?   他抬头看向晚香,问道:“不知姑娘可知是谁送我回来的?”   刚说完想到什么,又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迷路了……呸……我的意思是……”   晚香见状捂住嘴悄悄笑了起来,“世子不要紧张,昨晚是殿下将你送过来的。”   “昨晚?”宁元书望向窗外,果然已经大亮,然后又问道:“是哪位殿下?”   天杀的,不会是楼晔吧?他吓得赶紧坐直身体,感受了一下菊花,还好……   “是三殿下,楼炎啊。”   庆幸的笑还没从脸上下去,宁元书表情扭曲,抓住晚香的手,“对不起,我没听清,你刚刚说楼什么?” 第105章 剧情稀碎   宁元书手劲重,晚香有些受不住,忍不住小声惊呼,“世子。”   这一声也惊醒了宁元书,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可语气仍然急切,“你刚刚说送我回来之人是谁?”   他怎么好像听到了男主的名字?   晚香哪知他的心情,只是再次激动道:“送世子回来的是三殿下,楼炎啊。”   “楼炎……”宁元书一阵眩晕,只觉得两眼一黑,怎么不过一夜这天都变了?   “世子?世子,你怎么了?”晚香见他脸色不好,整个人恹恹的,急忙扶他躺下,“世子,太医说你身子虚弱,需要卧床休养。”   宁元书不死心,拉住晚香的衣摆,追问,“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三殿下?”   晚香答道:“起先奴婢也是不知的。三殿下昨晚送世子过来时,是安公公陪着的。他穿着一身侍卫服,奴婢还以为他是哪个宫的侍卫,被安公公安排护送世子。当时世子状态不好,雅文苑上下忙做一团,奴婢们想上前替世子更衣整理,但都被他拦下了。”   “最后还是他亲自替世子更衣,连世子腿上的伤也是他亲自包扎的。”   “那你又怎么……”   晚香笑道:“因为圣上一早便下了大赦天下的圣旨。现在不止宫里,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先太子还活着,他平安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就在世子醒过来之前,安公公曾陪着殿下过来看望世子,奴婢也是那时才知道昨晚的侍卫原来就是我们的三殿下。”   宁元书听后沉默不语,半晌才挥了挥手,让晚香退下。   晚香只当他累了,便替他放下床帐,轻轻退了出去。   “三殿下,三殿下……”宁元书喃喃自语,这是说庆安帝认下了男主,但只能恢复他皇子的身份。   在原书中,男主明明是把太子彻底解决后才和庆安帝相认的,而且当时庆安帝已经快死了,男主没过多久就直接登基为帝。   可现在剧情怎么变得稀碎?   男主现在回宫,完全就是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太子党和二皇子党都不会放过他。   其实不仅危险还略显尴尬,毕竟他之前的身份是太子,可现在已经有新的储君,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储君,所以他现在只能是三殿下,三皇子。   庆安帝不是昏君,即使他在偏爱楼炎,也不会因为他一活着回来就立马撤下楼晔的太子位。   大臣们不会允许,祖制也不会允许。   所以男主疯了吧!他只要再坚持一年,就可以一点点除掉楼晔,瓦解掉二皇子的势力,将他们踩死,顺利登基。   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   宁元书痛恨自己当初跳了几十章,不然现在还可以分析一下男主这么做的原因!   还有,等下男主来见他,他又该如何?   皇贵妃因为楼晔想睡他,所以要他死。那如果庆安帝和玉蓉娘娘知道他和男主已经这样那样,会不会也想杀了他?   苍天啊,这日子越过越没盼头了。   …………   宁元书本想闭眼想想之后的路,结果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毕业后的兄弟们聚会,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只有他孤零零的。看见别人都成双成对,他慌了,他记得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但人呢?   他跑出门,拉住一个又一个人追问,“你好,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但所有人都摇摇头。   这时,突然发现街角有一个人,他连忙上前,问道:“你好,你看到我男朋友……”   那人回头,宁元书懵了,不知怎的,那人和楼晔长得一模一样,他吓得连连后退。   楼晔步步紧逼,笑道:“我就是你的男朋友啊。你还要找谁?”   宁元书疯狂摇头,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却发现身后一大堆人在追杀自己,绝望之际,他又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阳光,面容模糊不清,他伸出手臂,将人拽住,贺十安的脸渐渐清晰,他心跳如鼓,大叫一声,“救我……”   “元书,元书……”   宁元书惊醒过来,一睁眼就发现梦里的贺十安就坐在他的床头,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十安……”他低低叫了一声。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宁元书哭着抱了上去,“有人要杀我……”   贺十安将他搂住,安抚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害你。”   宁元书很想问一句如果是庆安帝和玉蓉娘娘呢?如果是他们要杀我,你也会护我吗?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宁元书尴尬道:“你先说吧。”   贺十安有些紧张,他知道宁元书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怪自己一直没告诉他。但他又觉得宁元书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只是不知他……   察觉到贺十安身体僵硬,也迟迟没有开口,宁元书微微叹气,得,还是自己来吧。   他略微挣了挣,从贺十安怀里起身,直言道:“我都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晚香说你是先太子,也就是大元的三皇子。”   “你生气了吗?”贺十安语气不稳,眼神闪烁。   宁元书伸手将他的头固定,额头抵了上去,“傻瓜,你在我面前除了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其他都未瞒我,我又不是傻子,又怎会猜不出一二?”   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贺十安,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也许某一天他会全都告诉他,但不是现在。   “你不怪我?”   宁元书摇摇头,双手揉捏着贺十安的脸,笑道:“我喜欢你啊,你忘啦?你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宁元书喜欢贺十安。”   “我也喜欢你……”   宁元书猛然扑了上去,扣住对方的后脑勺,狠狠地将双唇覆盖上去,灵活的舌尖轻巧地舔过贺十安的唇瓣,嗓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三殿下,想要吗?”   贺十安意乱情迷地看着这张艳如桃花的脸,反客为主将人压了下去。宁元书粲然一笑,屈膝抵住男人的身下,微微用力,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低喘着吻住他。   在身体快要被欲望淹没之前,宁元书低低叫了一声,“十安,我头晕……” 第106章 拒不见客   贺十安听到他的叫声,果真停下了动作,焦急道:“元书,你怎么样?”   宁元书虚弱道:“我有些头晕,可能是昨晚受了凉。”   贺十安连忙从他身上起身,急着要去找太医,宁元书叫住他,“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   最后,在宁元书再三保证下,贺十安才放弃去叫太医,只替他穿好散乱的衣服,让他裹进被子里躺好。   “十安上来陪我一起吧。”宁元书往床内侧移了移,拍拍身边的空位。   贺十安眼神一黯,拒绝了。   “我在床边守着你就好。”   见他如此委屈的模样,宁元书又有些心疼,其实刚刚他就是故意的,气这人昨晚不肯与自己欢好,虽然他也知道贺十安考虑更周全,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小情绪,也许他潜意识里也是气男主现在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相信这么聪明的男主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气男主不爱惜自己的命,完全就是胡来!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了,“十安,你……不对,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殿下了?”   贺十安捏着他的手指,轻声道:“随你,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炎儿。”   宁元书默默看了一眼帐顶,太肉麻了,他喊不出,况且让庆安帝听见,他会死得更快吧。   “殿下,我想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和圣上相认?”   贺十安听到他的称呼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回道:“当时情况危急,我们被羽林军包围了,如果不自报身份,恐难脱身。”   男主这么避重就轻的解释说明绝对另有隐情,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好一味追问。   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那以后你是不是要住在宫里了?”   贺十安一愣,随即说道:“是,不过我会尽快让父皇同意我搬出去的。”   大元所有的皇子成年后,皇帝都会御赐府邸,让他们搬出皇宫。   按年龄来算,男主已经成年了,只是他刚刚回宫,不说庆安帝,估计玉蓉娘娘也舍不得放他出宫。   所以男主的话,他只是听听,并未当真。   …………   宁元书始终是外人,又是个男人,不宜一直住在宫里,所以当日休息之后,他就出宫了。   只不过他这次没有回太学,而是直接回了别院。   男主既然恢复了身份,自然不再是他的伴读,也不用靠他去太学,所以宁元书干脆也不回去了。   回了别院后,宁元书让嬷嬷派人上山将荣福接了回来,又亲自写信给祭酒说明情况,反正依着原身一直以来的尿性,估计祭酒都已习以为常。反倒是他这段时间的勤奋好学更反常。   院儿里的人都知道了贺十安的真实身份,但大家也都闭口不谈,至少在宁元书面前是从来没有说过的。   只有梅枝支支吾吾问道:“世子,我以前还让三皇子做事,他会不会怪罪于我?”   说罢又紧张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世子,我……”   宁元书放下手中的话本,笑道:“放心吧,他不会的。”   如果是原书中的男主可能会记仇,但现在的男主应该不会了。   傍晚风华师兄从外面回来,直接到了宁元书房里。   宁元书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师兄不会也怕殿下怪罪吧?”   这人明明一直都知道男主的身份。   风华见状松了口气,随意坐到凳子上,笑道:“我是怕你生气。”   宁元书无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烦心事倒是有一些。”   风华满不在乎,说道:“你有什么烦心事直接告诉小师弟,他都能帮你解决。”   “他帮不了。”宁元书叹了口气。   “还有小师弟办不成的事?”风华奇道。   “你明日就知道了。”   …………   第二日,天刚亮别院的门便被敲响了。   宁元书还在睡梦中就被梅枝唤醒。   “怎么了?”宁元书有些犯懒,不怎么想起身。   梅枝在一旁小声道:“是王府来人了,说是王爷让您今日回一趟王府。”   宁元书愣了愣,冷哼一声,半起的身子又倒了回去,“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病得起不了床,没办法回去。”   “这……”梅枝有些犹豫,来得是王府的管家,就这么打发回去,似乎不妥。   “你只管去说就是。”   “是,奴婢这就去。”   哼,肯定是宁坚知道了贺十安的身份,想来找他打探,他可不奉陪。   再说,早在宁家将男主扔进乱葬岗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选择权了,现在想来讨好,难了。   不过被这一打搅,宁元书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锻炼身体。   只是刚绕着园子跑了一圈,便有些气喘,正撑住膝盖休息,风华师兄便鬼鬼祟祟过来,问道:“你昨晚说的小师弟帮不上的事,是不是指有人来拜访?我见这一大早已经来了好几批人了。”   宁元书点点头。   他给府里下人下了命令,他最近拒不见客,谁来都不见。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最是会见风使舵,谁人不知受宠的三皇子曾是宁世子的伴读,两人私交甚笃,既然一时见不了三皇子,自然会想着来见宁元书。   他但凡见了谁,开了口子,这段时间必将无宁日。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快一个月,京里有关三皇子回宫的事也渐渐淡了下去,来找宁元书的人也少了。   自从那日拒绝宁坚后,他也再没派人来过,宁元书乐得清闲。   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宁元书贪凉总想吃冰的,但风华师兄交代过,他这身子受不住,因此家里上上下下也都看管着他。   这日,梅枝做了酸梅汁,又往里面放了颗糖渍过的大枇杷,说道:“世子,这酸梅汁最是解渴,里面的枇杷化痰止咳,清热润肺也最好不过。风医师说过,夏日好好调理,冬日的时候咳疾也会好些。你快喝了吧。”   宁元书皱着眉头,谁家的酸梅汁是温热的啊,不应该加冰吗?还有枇杷,沁了蜜以后齁甜,谁吃得下?反正他不行。   正想找借口推了,张嬷嬷就进来了,笑容满面,“世子,表小姐来了。”   宁元书将酸梅汁放回桌上,惊喜道:“是凤颜吗?快让她进来。”   妈呀,救星来了。 第107章 议亲   凤颜今日穿着藕荷色的轻纱襦裙,清新脱俗,又很清凉。一进屋子就先给宁元书见礼,宁元书见状打趣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有礼?”   凤颜撅着嘴,不满道:“还不是家里嬷嬷天天教导,恨不得我立马就变成个端庄的名门贵女。”   张嬷嬷笑道:“表小姐已经及笄,可是大姑娘了,和陈家的婚事也已经定了日子,可不得多多学习,以后嫁进陈家才不会被府里的亲眷笑话。”   这车轱辘一样的话凤颜每天在府里都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没想到到表哥这里还逃不了,心下烦闷,又不敢反驳,只得把手上的一把小扇扭来扭去。   宁元书见一把好好的扇子都快被她造没了,就遣了嬷嬷他们下去,只留了荣福在一旁伺候。   “送给表妹的笄礼你还喜欢吗?”   本来凤颜及笄,他这个当表哥的是该亲自去一趟的,但那段时间正好忙着男主的事,根本抽不出身,只得准备了礼物让嬷嬷亲自替他送过去。   凤颜听他提到笄礼很是高兴,笑道:“喜欢。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珠钗。”   “喜欢就好。听说你和陈鹤的婚期定在了年末?”宁元书口渴,端过桌上已经冷掉的酸梅汁浅浅喝了一口。   啧,味道难以形容。   “嗯。”凤颜脸色羞答答,红着脸道:“祖父本想把日子定在年后的,但陈鹤哥哥坚持定在今年底。”   “看来你们这感情真是不错啊。”宁元书本想再调侃几句,又想到陈鹤和太子走得很近,从另一方面来讲就是和男主是敌对关系,便改了口,看似随意的提了一句,“你现在连太学也不去了,每日在家学规矩,那你们二人不是更见不了面了。”   凤颜立马摇头,“陈鹤哥哥最近在帮太子殿下做事,经常在外行走,我们现在倒比在太学见面更容易。只不过因着我女儿家的身份,我们甚少见面而已。”   宁元书神色一凛,他怎么忘了他外祖家因着皇贵妃的原因,肯定是太子一党的,那陈家和凤家结亲,没准儿也是对太子投诚。那他想要劝陈鹤远离太子就太不现实了。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他应该去见见自己这位外祖父了。   凤颜还沉浸在自己的甜蜜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宁元书的神色,宁元书也不好跟她明说。   只得岔开话题,问道:“表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看我了?”   “哎呀,看我,差点忘了。”凤颜一扶额,赶紧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表哥过几日进不进宫参加娘娘们举办的赏花会?”   “什么赏花会?”宁元书纳闷,“这大热天的赏什么花?”   宫里其实是经常举行赏花会的,不止宫里,很多侯爵王府也会举办,图个热闹,同时也是交际的一种手段。   但这些赏花会多在春季和秋季,从来没有人在夏季举行。   凤颜知道的也不多,就将自己听来的一一告诉宁元书,“听说是皇贵妃和几位妃嫔一起提议的,想邀请各家的小辈们一起赏荷,圣上也同意了。我听祖父的意思,像是要为太子殿下选太子妃。”   “选太子妃?”宁元书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突然?”   凤颜回道:“也不突然啊,太子殿下一直都只有侧妃,他现在年龄也大了,是时候立太子妃了。”   她说完又凑近宁元书,耳语道:“听说三殿下也要议亲了。”   “什么?”宁元书脑海一道惊雷闪过,手一动,就将旁边的半碗酸梅汁打翻了。   “哎呀,”凤颜叫了出来,一把拉开宁元书的手臂,“怎么搞得?还好表哥衣服没沾上。”   荣福没听见凤颜刚刚的话,只见到自家世子像是失了魂,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道:“表小姐,你说什么了?看把我家世子吓得。”   凤颜也是奇怪,不解道:“我就是告诉表哥三殿下可能要议亲了。他之前不是当过表哥伴读吗?我就想着表哥可能会关心这些。”   “对了,听说京城里不少贵女都春心萌动,想要趁此机会和三殿下结下情缘。我昨日去锦绣坊,那里的师傅告诉我,这几日找她们的贵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锦绣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坊,不少达官贵人的衣裳都是出自他们家的绣娘之手,要定制衣裳还得先交定钱,等上一段时日,要是要得急,也可以买成衣。   凤颜不知道宁元书和贺十安之间的事,只当他们是普通的主子和伴读,现在贺十安突然成了皇子,还要议亲,她就想着当八卦告诉宁元书。   可她不知情,荣福却是知道的,眼见着自家世子脸色越来越差,表小姐还说个不停,荣福连忙在一旁给凤颜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凤颜哪看得懂,还奇怪道:“荣福,你眼睛不舒服吗?怎么一直眨眼睛?”   荣福:“……没有,就是奇怪表小姐怎么确定这些贵女们是冲着三殿下去的,不是说太子殿下要选太子妃吗?这太子妃可是未来的皇后,难道她们都不想?”   他悄悄看了眼宁元书,想告诉自家世子,这些名门闺秀不可能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反而去选一个刚回宫的皇子。   哪知马上就被凤颜啪啪打脸。   凤颜摇了摇手里的小扇,眨眨眼,“这你就不懂了,就因为太子妃尊贵,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得着的。祖父和父亲谈起时,我曾听了几句,太子妃的人选,皇贵妃早就物色好了两家,此次赏花会,也不过是从这两家里正式选定一个而已。”   “但三殿下可不一样了,他虽刚回宫,可谁都知道圣上最是喜爱他,将来封王也肯定会留在京里,嫁给他不是更好。 况且三殿下现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要真是被指婚嫁过去,也少了很多腌臜事。”   “要不是我和陈鹤哥哥有了婚约,连我都要心动了。”说罢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宁元书当然知道凤颜最后一句是玩笑话,但前面的分析却是对的,三殿下的确比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更招人喜欢。   而且原书中,男主后宫充盈……   想到这,宁元书气得牙痒痒,他妈的,贺十安要是敢娶其他女人,他就废了他! 第108章 赏花会   宁元书一脸凶光,一副要找人拼命的表情,吓得一直悄悄打量他的荣福往后退了两步,后来实在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凤颜,苦着脸无声告诉她,“别说了。”   凤颜傻愣愣顺着他的手势看向宁元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表,表哥……你怎么了?”凤颜有些害怕,担心是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得罪了宁元书。都怪最近几次她和宁元书相处和睦,就忘了自己这位表哥以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宁元书此时也回过神,见自己吓到凤颜,赶紧笑了笑,说道:“表妹别怕,只是突然想到些烦心事,跟你无关。对了,表妹可知皇贵妃定下的是哪两家的小姐?”   凤颜见他果真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松了口气,继而说道:“一个是镇北大将军之女林醉澜,还有一个是姜太傅的孙女儿姜书雪,两人都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长得更是出众。”   一文一武,皇贵妃果然是好算计。   不管太子殿下娶了她们中的哪个,都是如虎添翼。   “那表妹要去吗?赏花会。”宁元书示意荣福给自己斟了杯凉茶,随口问道。   宁元书算明白了,这赏花会算是庆安帝给还未婚配的男男女女办得大型相亲会,那凤颜这种已经有了婚约的,完全可以不用去参加。天这么热,留在家里不好吗?   哪知凤颜却一脸激动,道:“我肯定要去啊,我和蜜姐姐已经约好了。”   “蜜姐姐?”宁元书记得凤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小姐。   “对,林醉澜的妹妹,镇北大将军家的四小姐,林香蜜。她和我是闺中密友,比我还大几个月,但她眼光高,至今都还未说亲。听说这次有不少青年才俊,她便邀我一起去看看。”   这不就是现代的陪闺蜜去相亲吗?   宁元书无奈笑笑,不过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林香蜜,林香蜜!   难怪他觉得有些耳熟,这是原书中男主的宠妃啊!   “那表哥要去吗?”凤颜小声问道,她还记得自己表哥喜欢男人,之前还与舒家公子订了婚,但好在前段时间已经退了,祖父虽然没说,但她知道他老人家还是希望表哥将来能娶妻生子的。   所以这次赏花会她是希望宁元书去参加的,没准儿表哥和哪家姑娘突然就看对眼了,要真这样那可是件大喜事。   “我当然要去。”宁元书咬牙切齿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凤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   过了两日,宫里果然传出信儿来要举办赏花会。   到了日子,荣福他们早早便将宁元书送上去宫里的马车。   等人走了,荣福才暗自嘀咕,“世子今儿是怎么了?光是头上的簪子就换了四五次,往日里也不见他如此在意。”   张嬷嬷倒是很欣慰,“我们世子长得好,就是要好好打扮,听说今日还去了不少官家小姐,要是有人因此看上我们世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荣福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嬷嬷是说世子准备牺牲色相?”   张嬷嬷这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不妥,又赶紧说道:“我们世子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不需要靠外表吸引人,等将来世子入了仕途,那还不是配哪家小姐都绰绰有余。”   荣福点点头,很是认同。   而这边宁元书进了宫,在太监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御花园。   虽说今日主要是赏荷,但宫里还是准备了不少其他鲜花,姹紫嫣红的不比春天差多少。   他一眼望去,只见各家小姐公子都三三两两站着,彼此谈笑,倒不似他想象中的男女各一边。   只是大家目光似乎都在往园门边飘,毕竟今日的主角们还没到。   宁元书慢慢扫视完全场,看见不少熟人,看样子都精心打扮了。   “元书。”   宁元书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不用转头都知道是秦寻,顿时笑了起来,“秦二爷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要来相亲了?”   秦寻啐了一口,“刚见面就损我,我秦寻魅力可大着呢,红颜知己遍天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小子小心哪天阴沟里翻船,我可等着看好戏。”   秦寻呸呸两声,“你可别咒我。”   然后又神秘兮兮将宁元书带到一旁的小亭子里,低声道:“你跟三殿下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兄弟的伴读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三皇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兄弟还喜欢人家。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如果还没开始,你趁早放弃。你也知道吧,今天这赏花会可不是白开的。”秦寻将人推到石凳上坐好,语重心长道:“世上好男人多得是,又不是非他不可,兄弟以后再帮你找更好的。”   宁元书这才明白这人是担心自己,“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我自己清楚。”   秦寻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正想跟他一起八卦一下京里最近的趣事,就听见园子里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是庆安帝到了。   二人赶紧出了亭子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就听见庆安帝说道:“今日就不必多礼了,都起来吧。”   大家陆陆续续起身。   庆安帝可能也知道有他在场,大家会比较拘谨,因而直接带着身后的嫔妃去了凉亭,留下皇子和公主与各家的小姐公子们一起游玩。   “元书。”   “九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宁元书抬头,很好,左边是贺十安,右边是太子楼晔。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殿下。”   宁元书规规矩矩行礼。   哪知楼晔和贺十安都同时前来扶他,他本人还未有所表示,另两人已经火药味十足。   “我许久未见九儿了,想跟九儿谈谈心,想来三弟不会介意。”   “介意。”   “你!”   “我不介意我们三个一起谈的,前提是你们可不可以先松手?”宁元书苦着脸看向自己的手臂,妈的,要断了。   二人这才赶紧松开他。   “太子殿下,娘娘叫你过去呢。”这时,有小宫女过来请楼晔,三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就见皇贵妃身边有两个长相出挑,气质出众的女子,想来就是林家和姜家的小姐。   “太子殿下还是赶紧过去吧,正事要紧。”宁元书赶紧劝道。   楼晔也知今日事关重大,因而只能瞪了贺十安一眼便走了。   最后只剩宁元书和贺十安面面相对。 第109章 游船   宁元书算了下日子,发现他和贺十安竟然有一个多月未见面了。   现在突然见到,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想他。   “元书。”   “嗯。”   宁元书咳了咳,道:“三殿下有事?”   贺十安听见三殿下几个字,无奈笑了,“你是故意的?”   宁元书哼了哼,贺十安伸手想要牵他,吓得他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小声道:“有人。”   大哥,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贺十安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冷下脸,收回手握紧拳头,克制心底的不满。   宁元书哪知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快,自己转头看向四周才发现有不少女子都在偷偷打量他身旁的贺十安。   三殿下贺十安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如果一开始奔着贺十安而来的贵女们是为了他尊贵的身份,那么现在看见这张面如冠玉的脸,就变得更加激动。   虽然原书中,男主没有立后,但他可是直男,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不少,想到这,宁元书心里有些酸酸的。   “十安,若是今日有女子向你示好,你会怎么办?”最终还是没忍住,宁元书小心翼翼问道。   贺十安看他一眼,冷冷道:“我以为你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   他这番直白的言论属实震惊到宁元书了。   他和贺十安在一起后,他对他们的将来是迷茫的,没有信心的。   他胆小又懦弱。   他还怕死。   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社会,不是说他们两人一起坚持,然后冲破世俗的枷锁就可以在一起。   这里是封建社会,即使大元王朝已经比他认知里的很多朝代都要开放,但也没开放到能容忍他们的君主只娶一个男妻。这不仅仅是说娶男人违背祖制,违背传统,而是男人根本没有办法生孩子,放在普通人家这叫不能传宗接代,但放在帝王家这就是要断了皇室血脉。   前几日知道男主会议亲后,他是气愤地,但冷静下来后,他问过自己,如果男主必须要和其他女人结婚,他会怎么办?   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毫无办法,估计最后只能告诉自己,分手失恋而已,下一个更乖。   可是现在贺十安那么坚定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或者说自己还不够爱?   呸呸,很爱,这点自己还是能够肯定的。   见他一直没有出声,贺十安又扫了他一眼,宁元书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的衣衫,大片大片的荷花在白衣上若隐若现,然后皱眉道:“你今日打扮的如此好看,该不会是想跟哪家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元书打断了,“我可没那功夫,我是纯零。”   “什么?”贺十安不懂。   宁元书无声叹了口气,凑到男主耳边道:“我说我天生就只喜欢被你压,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贺十安先是怔住,接着唇边慢慢溢出一抹笑意。   “走,带你去看样东西。”说罢就引着宁元书往御花园的东面走。   转过几道弯总算停了下来。   宁元书眼前一亮,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湖,湖上开满了荷花,有的甚至结了莲蓬,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走吧。”   耳边传来贺十安的声音,宁元书道:“再走就掉下去了。”   哪知贺十安笑着将他转了个身,他才发现湖边停着一艘小船,船上已经有一个船夫候着。   宁元书眼睛亮晶晶的,兴奋道:“要去湖上吗?”   “嗯。”   宁元书第一次坐这种船,有些激动,探出身子伸手去够远处的荷花。   贺十安坐在他对面,微微伸手拦住他,“你担心别掉下去了。”   “不会。”   两人就这么一路谈笑,船渐渐来到湖深处。   “我们要去哪儿?”宁元书有些奇怪,他们这是越走越偏了。   “去看一朵并蒂莲。”   原来前两日负责巡湖的守卫发现湖中有一朵并蒂莲快要开放,便报了上去,庆安帝知道后大喜,认为这是吉兆。便在赏花会上加了游湖的环节,让大家都可以去一睹并蒂莲的绝美风采。   “表哥!”   几乎在贺十安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就传来了女子欢快的叫喊声。   宁元书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在他们左边也有一只小船,船上除了船夫外,还有两个妙龄女子,而出声唤他的除了凤颜那丫头还能是谁。   “快,小德子,我们赶紧划过去。”凤颜一边兴奋地挥舞手臂,一边吩咐船夫赶紧划船。   “阿颜,你别动,小心摔下去。”林香蜜一边紧张地抓住船沿,一边劝道。   可凤颜哪里听得进去,她今天都要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抓了蜜姐姐出来游湖,竟然这么好运碰到了表哥。   眼珠一转,她凑近自己的闺中好友,“蜜姐姐今日是不是谁也没看上?不如看看我的表哥啊,他长得可好看了,人品也好,除了身子差点,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   林香蜜愕然,瞪着她道:“我如果没记错,你的这位表哥可是风流公子宁元书?”   其实她这句风流公子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而且,我听说他可是喜欢男子的。”   凤颜一挑眉,不满道:“人都是会变的,你待会儿见到就知道了。”   林香蜜无奈摇摇头,她深知这丫头的性子,心思单纯,若是换了旁人对她这么说,她定是要生气的。   说话间,两只小船终于靠到了一起。   这时凤颜和林香蜜才发现,船上除了宁元书,另一人竟是三殿下。   “给三殿下问安。”两个人慌忙给贺十安见礼。   贺十安只淡淡应了一声。   “表妹。”宁元书开口,“你们也是去看并蒂莲吗?不如一起?”   凤颜因为贺十安的关系有些拘谨,小声道:“是,我和蜜姐姐听说湖中有难得一见的并蒂莲,便打算前去看看。”   蜜姐姐?   宁元书这才将视线看向一旁的林香蜜,只见这姑娘穿着粉色的襦裙,手臂挽着嫩绿的披帛,脸蛋粉嫩,睫毛纤长,眸子清亮幽深,好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难怪会成为男主的宠妃。   贺十安侧目,死死盯住宁元书,却见这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呵,他突然记起宁元书当初在藏书楼可是因为男女欢爱起了反应的,难保他不是男女都爱! 第110章 落水   “咔嚓”一声,贺十安一时不察,掐断了旁边的一株荷花,荷花顺势倒下,掉到了宁元书肩上。   其他三人都是一惊。   “怎么了?”宁元书疑惑,好端端的干嘛把花折了。   “它长得丑,自然该折了。”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却是对着林香蜜说的。   这是什么歪理?   宁元书正想跟他好好说说,就听见林香蜜急急道:“三殿下,宁世子,我和阿颜还想去另一边看看,就不和二位同行了。”   凤颜还想说些什么,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林香蜜在衣摆底下紧紧握住,然后还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们随意。”   宁元书还来不及和凤颜她们道别,就听见贺十安冷硬的回答,然后吩咐船夫划船。   不止他们,连凤颜她们的船也没停留,快速划远了。   这是见鬼了?   接下来贺十安都对他不冷不热,宁元书受不了,直接凑过去,可怜兮兮道:“我的祖宗,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   “我?”宁元书伸手指着自己,“我干什么了?”   贺十安似笑非笑,“听说林姑娘还未议亲。”   “我知道啊,她……”宁元书总算回过味儿来,看了一眼船夫,见他一直在划船并未注意他们,便悄悄贴近贺十安唇边笑道:“你吃醋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贺十安心跳加速,对方的呼吸全都喷洒在自己的唇上,让人心痒难耐,他悄悄往后退开,嘴硬道:“我没有。”   “一点都不可爱。”宁元书瘪嘴,然后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贺十安浑身一麻,语气冷冷道:“再说一遍,我没有吃醋。”   宁元书探过身子,又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他眼神闪烁,握住宁元书的手,“我不喜欢你一直盯着她看。”   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   宁元书认怂了,这就是个醋坛子,赶紧表态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盯着别人看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看了。我保证。”   贺十安低头,认真审视他的表情,半晌,终于别扭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道歉。   …………   “殿下,到了。”   在船夫的提醒下,他们注意到船已经停了,在船身不远处就是那朵已经盛开的并蒂莲,竟然还是白色的。   宁元书激动地转头想拉贺十安一起欣赏大自然的杰作,就见贺十安蹙紧眉头看着远处。   “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边有一艘画舫。仔细看能看见船上都是各家的小姐,不过宁元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是起争执了吗?   正要出声提醒,就见靠近船边的几人全都在混乱中跌进湖里。   好在画舫上的船夫反应很快,已经跟着跳下去救人。   “救……救命……”   “快救人啊……”   水里的,船上的都在呼救,各种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宁元书皱眉,他怎么觉得趴在船沿上那人像凤颜。   “我们过去看看。”他扭头看向贺十安。   贺十安点头,船夫便快速往那边划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落水的有四人,可是画舫上的船夫只有两人,这些闺阁中的小姐都不会水,因为惊吓 ,在水中挣扎地很厉害,船夫一人救一个已经很吃力,一时之间根本顾不上另两人。   而此时其中一个已经快被水淹没了。   “你们救救蜜姐姐啊,她不会水,呜呜……你们快救救她……”凤颜的哭喊声传到宁元书耳中,他才发现那个快沉下去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衣,不是林香蜜是谁?   “凤颜。”宁元书大叫一声,凤颜抬头,满脸都是泪水,看到宁元书立马哭喊道:“表哥,蜜姐姐掉下去了。”   宁元书转头看向他们的船夫,“下去救人!”   他知道这些船夫水性都很好。   哪知船夫结结巴巴道:“世子,我不会水。”   宁元书怀疑自己听错了,怒道:“你不会水你当什么船夫?”   “好了,李盛的确不会水。”贺十安冷冷打断。   李,李什么?   船夫冲他尴尬一笑,宁元书这才发现原来这船夫是李盛假扮的,难怪贺十安敢带着他一起乘坐。   他又转头看了眼水面,林香蜜挣扎的越来越微弱,妈的,再不救人都要死了。   他只得起身,准备自己跳下去救人。   “你干什么?”贺十安拉住他,沉声道。   “救人啊。”宁元书急道,他水性一般,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贺十安将他按下,咬牙道:“我去。”   说罢,也不等人反应就直接跳了下去。   “殿下!”   “贺十安!”   贺十安游过去的时候,林香蜜已经沉下去了,他跟着往下潜,将人抓住后往画舫游去。   宁元书见他露出水面,松了口气,吩咐李盛将他们的小船划向画舫。   等他们登上画舫,四个人都已经被救起。   好在现在是夏季,如果是冬日掉下去,简直不敢想。   宁元书着急忙慌地拉着贺十安检查,贺十安轻声道:“我没事。”   就在这时却传来凤颜的哭喊声,“蜜姐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宁元书顿感不妙,也顾不得其他,推开围着林香蜜的凤颜,简单检查了一遍,发现是在水中太久溺水了。   宁元书将凤颜拉过来,“她溺水了,凤颜,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懂吗?”   他本来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林香蜜是未出阁的小姐,这么做会损坏她的名节。   “好……好……”凤颜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宁元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先检查她的口鼻有没有东西,有就帮她抠出来。”   “没,没有。”   “好。”宁元书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按压她的肚子,用点劲,让她把水吐出来。”   凤颜听后将手放了上去,但是她是女子本来力气就小,再加上受了惊吓,浑身发软,连着按了几次都不行。   “呜呜……表哥……我……”   宁元书一咬牙,推开她 ,“我来。”   结果他手还没放上去,贺十安已经先他一步将双手按了下去,力道十足。   林香蜜立马呕出一大滩水。   宁元书:“呃……”   众人露出诧异的神色,纷纷猜测这新回来的三殿下是否和林家小姐相识。 第111章 乘风殿   “……呕……”   众人还在震惊,就发现林香蜜已经挣扎着半趴下干呕。   凤颜回过神,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不停帮她拍背,“蜜姐姐,你怎么样?”   可林香蜜虽醒了过来,人也是迷糊的,哪有力气回她话。   “醒了就没事了,你别急。”宁元书蹲下身轻轻拍着凤颜的背,小声安慰。   等人平静下来,凤颜才断断续续告诉他,本来她们和宁元书他们分开后,就直接让船夫回去了。哪知刚到岸边就碰到相熟的姐妹要坐画舫去看并蒂莲,邀请她们一起。想着刚刚没看到,二人便没拒绝,又一起上了画舫。   至于为什么会起争执,凤颜没有说,想来是女孩子之间的事,宁元书也不好多问。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画舫上全是各家小姐,可能也没遇到过这种事,现在都慌了神,脸色苍白。另外落水的三个女子没有林香蜜这么严重,只是略微呛了两口水,现在也都是清醒的。   画舫在贺十安的命令下,已经在往回开了。只是人脸色冷冷的,想来心情实在不美好。   好在画舫很快就回到岸边。   众人相互搀扶着下了画舫,身形狼狈不堪,哪还有刚刚的精致得体。在岸边等候的宫人见状,立刻慌了神,忙上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没开口,还是走在后面的宁元书解释道:“不小心落水了。赶紧去找太医来,画舫上还有林家四小姐,顺便替她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   林香蜜现在还走不了路,为了避嫌,宁元书他们也不好抱着她,只能让凤颜先陪着她,在画舫上稍作休息。   有眼尖的太监发现后面的贺十安也全身湿透了,尖叫道:“殿下,您这是?”   三殿下落水可是大事,稍有不慎,他们这些奴才都得受罚。   “无事,你们先把其他人送回去,宁世子陪我一起回去就行。”   听他如此说,大家不由都松了口气。不只是宫人,就是这些世家女也是害怕的,三殿下落水,虽然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但要是真追究起来,她们今天谁也逃不了,最后肯定会连累自己家族。   有了贺十安的命令,众人也都逐一散去,各自忙了起来。   …………   常宁宫。   芝兰在宫门外焦急等候,时不时望向远处的宫道。   正想着要不要先进去,就看见远远的有人过来了。心下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果真是寻儿。   “怎么样?殿下可好?”芝兰也等不及,慌忙问道。   自从御花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殿下落了水,娘娘就心神不宁,如果不是她拦着,娘娘人已经过去了。   可是外面的人都以为娘娘因为殿下平安归来,神思渐渐有所好转,但始终还未完全康复,要是贸贸然跑出去,被人看见会多生事端。   她这才找了寻儿出去打探。   寻儿点点头,因为赶路,呼吸有些急促,“殿下很好,已经回了乘风殿。殿下也不是落水,听说是为了救不小心掉下去的林家四小姐。”   芝兰放下心来,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去休息,娘娘那儿我去回话。”   “是。”   寝殿里的玉蓉坐立难安,炎儿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就落水了?   是意外还是有人要害他?   正胡思乱想,就见芝兰推门进来。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怎么样?”   芝兰过来将她扶住,“寻儿已经打听清楚了,殿下没事,已经回了乘风殿。”   玉蓉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说是为了救人,好像是有贵女不小心掉下画舫,殿下正好看见,便跳水将人救了起来。”   玉蓉听罢,心思一动,问道:“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吗?”   “听寻儿说像是林家的四小姐。”   “林家?可是林大将军家的?”玉蓉转头看向芝兰,反手握住她的手背,急道:“你再派人去打听打听,将三殿下今日所有的行踪都打听清楚。”   芝兰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望着芝兰出去的背影,玉蓉缓缓坐下,她想到了当日在皇陵,炎儿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喜欢宁王府的世子,还口口声说只要他。   玉蓉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儿子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况且,炎儿也说他要这太子之位,那就肯定不会办下糊涂事。   可上个月炎儿却突然打乱了他自己的计划,直接和圣上相认。   玉蓉又是高兴又是震惊,因为当初在皇陵时,炎儿告诉她,回来的时机还不成熟,可现在不过短短时日,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   后来她才知道当晚还有一个宁元书在场。   竟然是为了宁元书!   为了一个男人,炎儿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和多年的谋划。   这时她才意识到皇陵里的那句,他喜欢宁元书不是儿戏。   玉蓉想到此,一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裙摆,心里越发不痛快。   …………   而这边宁元书还在四处打量贺十安的住处。   乘风殿虽比不上东宫,但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是顶好的,宁元书瞧着光是那案几上的玉石雕刻笔架上就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毛笔,更不用说其他的。   见贺十安换衣服还未出来,他又独自去了院子里,发现宫墙边都种着整齐高大的树木,为这炎热的夏季平添了几分凉气。   “怎么出来了?”   背后传来贺十安的声音。   宁元书没有回头,感叹一声,“有些想家了。”   贺十安心下诧异,问道:“你想宁王府了?”   “呵呵……”宁元书干笑几声,转身回道:“不是,我随便说说而已。”   他哪是想宁王府,他是想现代的空调冰箱了。   因为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得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才能搬到宫外?”   想到今日一别,肯定又要很长时间见不了,他就有些郁闷。   他身子一轻,被贺十安揽入怀中,脸颊和脖颈一阵酥麻,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很快。”   宁元书默默翻了个白眼,贺十安这回答,让他觉得像渣男在敷衍外面的情人。   “哦,对了,我准备做点生意。”宁元书扭了扭身子,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贺十安。 第112章 你疯了   贺十安将人松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为什么突然想做生意了?”   “我以后也不会入仕途,总不能日日都看话本度日吧,反正也是闲着。而且母亲给我留了两间铺子,还有一个庄子,我就想着好好打理,一是打发时间,二嘛,要是能赚钱那就更好了。我还欠着秦寻不少银子呢。”宁元书没有多说,他给的理由虽然简单,但却是实话,也是别人最能接受的。   果然贺十安没有深究,“你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宁元书知道在古代,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但他接受的教育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有钱,寸步难行。   按照原书发展,男主以后肯定会平定各方战乱,可不管是北方的孥族,还是南方的陈国都不容小觑,如果没有财政支持,很难完成。   在书里,男主是借着李墨言之手和李家合作的,晚州城的李家本就富甲一方,后来在男主的扶持下更是迅速扩张,掌握了大元王朝的经济命脉,最后差点成为男主的心腹大患。   幸好李墨言此人一直是站在男主一边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男主后期已经很疯了,他当时可能根本不在意李家所做的那些事。   或者说他默认了李家的某些事。   “殿下。”李盛进来传话,看见贺十安和宁元书抱在一起,连忙低下头,莫名有些窘迫。   贺十安不悦,“什么事?”   李盛咳了咳,“玉蓉娘娘身边的芝兰过来传信,让您现在去一趟常宁宫。”   宁元书将他推开,“应该是娘娘听到你落了水,担心你,你赶紧去吧,我也准备出宫了。”   贺十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让李盛送你出去。”   “好。”   …………   贺十安随着芝兰一路赶往常宁宫。   一进屋子,玉蓉娘娘就迎了上来,心疼道:“下次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救人之事自有别人去做,我儿金尊玉贵,岂能去冒此风险。”   贺十安任由她拉着上下打量,表情淡定,道:“母妃可知我救的是何人?”   玉蓉娘娘停下手,说道:“说是林将军家的四小姐林香蜜。”   “正是。”贺十安沉声道:“她姐姐就是此次太子妃的人选之一,而且十有八九,皇贵妃最属意的就是她姐姐,而不是姜太傅的孙女儿。”   “为什么?”   姜太傅可是两朝元老,满朝文官中有不少都是他的门生故吏,也是朝堂上唯一可以和玉相抗衡的文官。   贺十安冷哼一声,“因为比起文官的力量,楼晔现在更想掌握兵权。”   早在他没回宫时,此人就已经在养私兵,打算谋反,现在他回来了,只会更加让他寝食难安。   “那皇儿是打算娶林家四小姐?”玉蓉娘娘不禁心下一喜,若真是如此,那她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贺十安突然有些烦躁,冷冷看着玉蓉娘娘,直言道:“我以为上次在皇陵母妃已经知道我的心意。这辈子,我只会娶宁元书,我以后若是登上皇位,他就是我的皇后。”   玉蓉娘娘再也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襟大声叫道:“你疯了!”   “楼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娶一个男人为妻,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玉蓉手指捏的发白,声音颤抖,可他这个儿子面对她的质问,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动容。   她终于受不住,踉跄着退开,手撑到一旁的桌子上,虚弱道:“你走吧。”   “母妃……”   贺十安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母妃放心,我答应母妃的一定会做到,即使我娶了元书,仍然可以成为大元的皇帝。”   “天下人又能奈我何?”   玉蓉娘娘张张嘴,沉默不语。   “来人,好生照料娘娘。”   角落里的芝兰赶紧上前,低垂着头,“是,殿下。”   贺十安转身离去。   玉蓉瘫坐在椅子上,苦笑道:“芝兰,你听见了吗?他说他要娶一个男人为妻,还要立他为后。”   芝兰心中惴惴不安,口中喃喃道:“娘娘……”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玉蓉娘娘才缓过神,拉住芝兰的手,颤声道:“快,帮我找玉相进宫。”   …………   宁元书回到自己的别院后,让荣福准备洗澡水,打算好好泡个澡。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无声叹了口气,慢慢滑入水中,想着下次进宫最好能看看黄历。   只是他还没潜入水中多久,荣福便进来了,一见这情景,立马大声叫道:“快来人啊,世子溺水了!”   宁元书被人猛地从水中捞起,茫然地睁开眼睛,就对上荣福担心的双眸。   他正疑惑,就见门外已经涌进来一堆人,以雀儿跑得最快,还未进门,已在大叫,“世子怎么样了?”   紧跟着的是梅枝,“世子怎么会溺水呢?”   雀儿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他的脸,迟疑道:“世子?”   宁元书羞愤难当,抓过一旁的帕子盖住自己,“我,我没事,你,你们快出去。”   见他如此,雀儿和梅枝她们都笑了起来,纷纷退了出去,替他把门掩上。   若在其他人家里,她们这种丫鬟大都会成为少爷公子的通房,因而现在反倒比宁元书镇定。   见姑娘们都退了出去,宁元书瞪向荣福,冷冷道:“你也出去。”   荣福闻言一僵,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溜了出去。   这事到了晚上被风华师兄知道后,又是一顿取笑。   过了几日,宁元书让人将铺子和庄子的账本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都在亏钱,偶有一两月在盈利也很少。   他便动了下午抽空去看看的心思,既然要做生意,自然要先去实地看看。   只是刚过晌午,宁坚就找来了,还给他带来一个惊天大消息,差点让他原地去世。   宁元书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人才慢慢镇定下来,一字一句问道:“王爷刚刚是何意?”   宁坚幽深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半晌,才沉声道:“三殿下楼炎今日在大殿上向陛下上书,要娶你为妃。” 第113章 为了你   “不可能,”宁元书觉得难以置信,思绪一转,抬头看向宁王爷,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坚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立了姜太傅的孙女姜书雪为太子妃,并打算把林家四小姐林香蜜指给三殿下。”   沉默半晌,宁元书渐渐明白,应是贺十安不愿娶林香蜜,一时情急,才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那陛下怎么说?”宁元书追问道。   庆安帝绝对不会同意,堂堂皇子不爱女子,偏偏要喜欢男子,一旦答应这可是皇室的丑闻!   宁坚道:“圣上同意了。”   “什么?”宁元书身子一晃,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结果。   庆安帝一开始想把林香蜜指给贺十安,他知道是为什么。   无非就是他之前所想的,姜家和林家代表了大元王朝一文一武两大势力,庆安帝是想帮男主在朝堂站稳脚跟,他身后已经有了玉相,要是再加上林家,那必定如虎添翼。   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同意如此荒唐的事?   “那我去找陛下,告诉他殿下只是一时糊涂。”   宁坚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三殿下说你们早有夫妻之实,他言之凿凿,说当日在废弃的东宫里,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宁元书脚步顿住,半晌才喃喃道:“不行,我要去见陛下,告诉他三殿下说的是假话。反正我是男子,又有谁能验明正身?”   娶一个男子,立他为妃,男主还想不想继承皇位了。   “那你的意思是三殿下在说谎?不管你如何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今日朝堂上,太子党和二皇子党可是在一力促成此事。”   宁元书听后站着没动。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三殿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如他所言,你们已经……”   宁元书脸色一变,问道:“王爷是何意思?”   “若三殿下真对你情根深种对我们宁家来说,不见得是件坏事。”   呵呵,宁元书冷笑一声,他没想到宁坚此时竟然还在打这种主意。   “……宁王爷是否忘记了,我可不是你们宁家人。”宁元书冷静下来。   宁坚见宁元书神色变了几变,但是很快就沉静下来,目光清明,不由暗自惊讶。   “九儿,我和你母亲之事已经过去了,你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宁坚面露痛苦之色,“就是你祖母,这段时间也是悔恨不已,日日在家念着你。”   “宁王爷还是别说了。”宁元书气得两眼发黑,“我怕我会吐出来。”   他早知宁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今日才知这人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竟如此厚颜无耻。   如果他还有什么优点,那就是眼光还不错,宁王府之前一直是中立的,如今看来,他是打算把宝押到男主身上了。   还是在男主要娶一个男人的情况下。   听到宁元书的话,宁坚也没生气,他今日前来只是想要确认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和三殿下的真实关系,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没想到此子还有如此本事,也算对他宁家还有点用。   “既如此,为父就先走了。大婚的日子钦天监已经在选了,晚点我会叫人过来帮你搬家,出嫁那日肯定是要从王府出去的。”   宁元书终于忍不住,骂道:“滚!”   宁坚看他一眼,施施然离开。   “咳咳……”宁元书喉咙一阵痒意窜起,他一手抵住桌面,一手掩唇咳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停住,眼角已经湿润,厉声叫道:“荣福,备马。”   荣福听到声音,慌忙进屋,“世子,这是……”   宁元书咬牙道:“我要进宫。”   他要去当面问问贺十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真是后悔,当日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现在和庆安帝相认。   …………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宫门口,宁元书跳下马车就冲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   “让开!我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   拦住他的侍卫面面相觑,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宁世子,但他的名字,今日可是如雷贯耳。   “世子没有皇命不能进宫。”   这些侍卫平日里训练有素,要拿下一个宁元书轻而易举,可现在谁也不敢妄动,只能口头劝告。   宁元书此时也停了下来,不再强行往里冲,只是冷冷道:“我要见三殿下楼炎,还望你们前去通报。”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从里面奔过来,急道:“不得对未来的三皇子妃无礼!”   众人一惊,连忙退让开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贺十安的手下李盛。他奉了主子之命到宫门等候宁元书。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世子真的来了。”   李盛一脸喜意,他虽然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主子非得娶一个男人为妻,女子不是更好,娇娇软软,但只要主子喜欢,他就高兴。   “我要见贺十安!”   李盛愣了一瞬,只见往日里温文儒雅的世子爷竟冷着一张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殿下在乘风殿,属下这就……”   不等他说完,宁元书已经凭着记忆直奔贺十安的宫殿。   他虽只去过一次,但那次他心里喜悦,看什么都高兴,竟把路线记了个七七八八,很快就甩下身后的李盛找到了乘风殿。   宁元书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的贺十安,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常服,站在池塘边,伸手撒下一把鱼食,嘴角挂着浅笑。   宁元书不知为何鼻尖一酸,有些想哭。   “十安。”   贺十安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笑道:“元书,你来了。”   “为什么?”宁元书一步步走过去,穿书以后,他问过无数次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死?   为什么没有人容得下他?   每一句都是替自己问的,只有今天这句,他是替贺十安问的。   你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贺十安的笑渐渐凝固,“你不高兴?你不想嫁给我?”   “我不高兴。”宁元书疯狂摇头,因为赶得急,面容有些潮红,一双清亮的眼里满是伤痛,“我可以嫁给你,但不是现在。你之前突然和陛下相认,我已经弄不懂你,现在更是不懂。”   现在这样,那之前的韬光养晦算什么?   宁元书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贺十安的喜悦和兴奋,语气冰冷,“你不懂,好,那我告诉你。”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宁元书你!” 第114章 赐婚   听到那句为了你,宁元书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他其实早有预感,但原书里男主的绝情绝爱,冷漠残忍,给了他错觉,让他误以为男主即使爱他,也不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人可能都是矛盾的,就像宁元书刚刚所说,他明明很想嫁给贺十安,可是他又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本应是男主的皇位落入他人之手,甚至害了男主的命。   他爱贺十安,所以想让他成功,想让他幸福,想让他得偿所愿。   怕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刚开始穿过来时,他把贺十安从乱葬岗带回来,李大夫告诉他救不活了,但他笃定贺十安不会死,因为他是主角啊,他有作者这个金手指,怎么可能会死?   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男主承诺他的,他都无条件相信,甚至连风华师兄说他最多还能活七八年,他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男主说他师父可以救他,即使直到现在他都没见到人,也毫不担心。   可现在他却怕了。   故事走向已经完全偏离原书,他怕自己的出现,会害了男主。   如果真是这样,他情愿让自己死在疗养院那场大火里。   “呜呜……”宁元书哭得像个傻子,他蹲下身子,抱住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叹息声,有人将他搂进怀里,低声道:“你哭什么?”   他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是傻子吗?”   明明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娶了你,你就是我的了,谁也不能伤害你。”贺十安替他擦掉眼泪,“我不是傻子,你才是。这天下和你,我都要,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而已。”   大哭过后,宁元书才有了几分尴尬,埋头轻声问道:“是不是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对,父皇过两日就会下旨。”   宁元书眯眼,安静下来,到现在,他已经没了退路,之前那么难他都过来了,现在又何必自己吓自己,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贺十安见他神色沉静下来,便知他已想通。将人一把抱起,放到院儿里的躺椅上,握住他的手,“现在高兴了吗?”   “……”   “嫁给我,你高兴吗?”   “……高兴。”怎么这么羞耻,救命。   “对了,陛下怎么会同意的?”宁元书不相信只是朝堂上那几句话,就能改变庆安帝的想法。   “其实早在和父皇见面的第一晚,我就已经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你……”   “不止父皇,包括母妃也是,在皇陵时,我就已经告诉她,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贺十安不再说话,只是蹲在椅子旁,微微抬头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告诉宁元书,他要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深呼吸,再深呼吸。   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   可是,你妈的,这人也太疯狂了!   “那陛下怎么说,还有玉蓉娘娘,她难道也任由你胡来?”   随后,贺十安不紧不慢道:“父皇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如果我坐上帝位,这天下都是我的,娶一个男人还是娶一群女人没有差别。”   皇权之下无人权!   庆安帝是觉得,作为一个帝王,想做什么都可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果只是娶了一个男人就被世人所裹挟,那他这个帝王也是失败的。   宁元书终于悲哀的发现,是自己狭隘了,难怪原书男主如此疯狂,原来他爹就不是常人思维。   “至于母妃……”贺十安皱眉,“其实此次父皇会想把林香蜜指给我,是玉相告诉他,我对林家四小姐有意。”   “难道是那日……”宁元书隐隐觉得和前几日的落水有关。   “玉相的确借了当日我救林香蜜一事瞒骗父皇,再加上林家背后的势力,父皇才会有此打算。”   宁元书心下一凉,呐呐道:“这么说玉蓉娘娘并不赞成你这么做?”   也对,这才是正常父母的反应。   “你放心,母妃不会为难你的。”贺十安淡淡一笑,“你就乖乖回去等着圣旨就行了。”   …………   从皇宫出来已是傍晚,宁元书还有些茫然。   他要嫁人了!   嫁?   他忍不住捂住脸,在马车里叫了一声,吓得马夫在车外问道:“世子,你怎么了?”   “无事。”   回到别院,荣福欲言欲止。   宁元书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说。”   “世子,刚刚王府派人过来,说是要帮我们搬家。”   “哼,告诉他们,用不着他们帮忙,等圣旨下了,我自会回去。”宁元书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冷冷道。   这宁坚动作真是快。   不过他再是不喜欢宁王府也是要回去的。   如果成亲当日,贺十安是到别院接亲,想也知道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另外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不然对贺十安的影响更不好。   三日后,庆安帝下旨正式将宁元书指给贺十安为正妃,一切尘埃落定。   宁元书也搬回了宁王府,重新回到了莲心小筑。   搬家那日风华将一瓶药丸递给宁元书,“这是我新研制的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每日一丸。”   “我便不随你去了。圣上给小师弟赐了新的府邸,我就在那里等你嫁过来。”   之后,大婚的相关事宜开始紧张的筹备,故事的发展朝着宁元书从未想过的方向不断前进。   …………   婚事被定在了一个月后。   这段时间,王府上下喜气洋洋,连老夫人都来看了几次宁元书。   至于荣福等人更是春风满面,他们不懂政事,只把这当成天大的喜事,天天围着宁元书忙上忙下。   也有婆子上门教他各种礼仪规矩,告诉他结婚当日作为一个新娘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重要,更不能出错。   宁元书像个布偶娃娃任他们摆布。   刚开始还好,到了后来,他已经盼望着婚期早点到,这日子他是再也过不了一天了。   也不知贺十安是不是也要和他一样,想来是不用的。 第115章 大婚   一个月眨眼即过。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宁元书穿着大红的喜服,端坐在宽大的婚床前,头上盖着红盖头,腰酸背疼。   原来结婚如此辛苦!   直到听见喜娘陆续出了房间,宁元书才软下直挺挺的腰,伸手将碍事的喜帕扯了下来。   荣福在一旁惊呼,“世子,万万不可。”   然后不顾宁元书反对,又将帕子替他盖了回去,口里嘟囔道:“这喜帕只能由三殿下揭。”   宁元书嘴角抽搐,他从凌晨就一直被折腾到现在,除了中午被塞了两个果子,其他时候都像个木偶任人摆布。   “荣福,我饿了。”   “这……”   “我说我饿了!”宁元书怒了,一把扯下喜帕,跑到桌前左一个果子右一块点心只管往嘴里塞。   桌子上摆着不少干果点心,荣福见状急道:“世子,您慢点,别噎着。”   说罢就为宁元书沏了杯茶,这时他也顾不上提醒自家主子要注重礼仪了。   “世子……”荣福红了眼眶,“你以后就是三皇子妃了,要是殿下以后对你不好……你该如何是好?”   他的世子本也是金尊玉贵之人,可以跟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就算喜欢男人,也该是他娶别人,哪里轮到他嫁人。   在荣福心里,嫁了人,自是要伺候别人的,他家世子哪会做这些。   前几日光顾着高兴,今日见世子受了这么些折腾,又难受起来。   宁元书见他眼眶含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你家世子聪明着呢,不会被人欺负的。”   他替荣福擦掉眼泪,“别哭,大喜的日子要笑。”   荣福赶紧点点头,用手使劲擦掉眼泪,说道:“我帮世子盖上喜帕吧,待会儿殿下该进来了。”   “好。”宁元书点头应道。   等一切收拾好,他又乖乖坐到床边。   …………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宁元书的手紧紧揪住身下的喜被,他听见荣福给贺十安行礼,然后又听见开门声响起,猜测是荣福出去了。   透过喜帕下的缝隙,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人一点点慢慢靠近,宁元书心一颤。   “元书。”   “嗯。”   “我要替你揭喜帕了。”   “……好。”   话音刚落,喜帕就被人揭下,两人彼此望着对方,谁也没动,最后还是宁元书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喝合卺酒?”   贺十安笑了,应道:“是。”   他回到桌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回到床前坐下,一杯递给宁元书,一杯自己端着。   宁元书接过酒杯轻轻绕过贺十安的手臂,道:“贺十安,喝过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以后,请多……指教。”   这句就是夫妻了,让贺十安勾起了唇角。   两人一仰头,同时喝了这杯合卺酒。   喝完酒,两人又没了动作。   贺十安转着手中的酒杯,发现宁元书也还捏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凑过去,把宁元书手上的杯子拿掉,将人吓了一跳。   他将杯子随手放到床边的小几上,然后开始宽衣解带,一抬头就见宁元书微张着嘴看着他,似是有些呆愣。   贺十安轻笑道:“怎么,新婚之夜元书就想冷落我吗?”   “不……不是。”   贺十安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拽到身前,“放心,我会小心的。”   “小……小心什么?”宁元书结结巴巴,其实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不知怎么现在反而有些紧张,可能是贺十安的眼神太过赤裸裸,像是要一口吞了他。   贺十安顺势将人压下,耳语道:“小心不让你晕过去。”   “……”   宁元书大吃一惊,想要起身,贺十安已经覆了上来,轻轻一笑,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亲,道:“洞房花烛夜,自是要让元书满意的。”   宁元书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贺十安一点点褪去他的喜服,一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摸,所过之处皆像被电流划过,然后留下一大片暧昧的红晕,宁元书忍不住发出一声像是压抑许久的呻吟。   贺十安眼神一变,看着宁元书渐渐情动的模样,心神激动。   他嘴角带笑,耳边听到宁元书唤了声,“十安……”   他从没听过宁元书如此喊他,那声音像是含在嘴里,软糯甜腻,贺十安此时只觉心花怒放。   手下的皮肤如丝绸般顺滑,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贺十安像是被勾住魂一样,痴迷地吻了上去。   宁元书忍不住推拒。   贺十安却毫不在意,继续亲吻。   这副身子早已经过人事,在贺十安的努力下,很快放松。   宁元书大口喘息着,平日里清亮的眼睛也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嘴唇微张。   这样一幅美景,任谁见了,也无法抵挡。   “十安……唔……”   男人抬头看他一眼,宁元书整个人像被电流穿过,终于明白什么叫蚀骨销魂。   宁元书忍住羞耻,抬手将人揽住,在人耳边低语。   贺十安看着身下美艳动人的身体,早已血脉膨胀,现在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   宁元书一声闷哼,贺十安顿住,宁元书无助地抓着他的手臂,“没事。”   贺十安眼神一黯,再不迟疑,身下人咬住嘴唇,却还是泄露出一声声甜美的呻吟,柔弱又迷人,令人欲罢不能。   喜帐落下,帐外红烛缓缓燃烧,帐内春光四起,床头轻轻晃动。 第116章 子嗣   第二日一早,荣福便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品守在大门外,只是等了好些时候也不见三皇子和世子出来。   他心里有些担心,想起了之前世子给三皇子下药,结果自己差点死了一事。   荣福虽是喜欢女子的,但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年在世子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个十成十。更何况,以前的世子还会收集一些画册,里面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荣福每次不小心看到都会面红耳赤。   也不知世子昨晚习不习惯,能不能受得住?   许是他神色太过紧张,跟在一旁的丫鬟笑道:“新婚燕尔,殿下和世子晚起是正常的。”   荣福敷衍着点点头,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房门不放。   忽然之间,房门被人打开,只见三殿下披着外衣站在屋内,小声道:“把东西放进去,动作轻点,另外把浴室准备好。”   “是。”   众人轻手轻脚将一应物品放置好,便陆续退出房间。只有荣福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床帐放着,看不真切,本想问两句,可又怕惹殿下不高兴,只得罢了。   见人都出去后,贺十安重新回到床前,拉开床帐又爬上大床,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他伸手将眯着眼瞧他的宁元书搂进怀里,轻声道:“想起身了吗?”   “累……”宁元书声音嘶哑,一开口自己都被吓住了。   贺十安伸手替他按摩,“不能一直躺着,我让他们备好了浴室,先去沐浴,然后吃点东西再睡。不然你身子受不住。”   昨晚两人荒唐了一整夜,基本上天快亮了才歇下,宁元书说累绝不是骗人。   不过不清洗,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见他不再拒绝,贺十安一把将他抱住往后屋走去。   后屋有一个很大的浴池,足够两人一起沐浴。   宁元书身体发软,贺十安揽住他纤细的腰肢,轻轻托住他,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宁元书脸涨得通红。   贺十安轻轻一笑,凑上去吻住他,在他唇边呢喃,“乖,别紧张。”   一通折腾,两人从浴池起来,贺十安替他穿好衣物,在此之前,他甚至帮他上了药。   想到昨晚这人准备周全,现在也事事都会,这也太怪了。   上次在皇陵这人还什么都不懂呢。   宁元书眨眨眼,盯着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十安微微一愣,“什么?”   宁元书凑到他耳边,又细细问了一遍。   贺十安搂住他,笑道:“宫里有专人负责教导侍寝,我本是不用学的,但对象是元书,我自然要花心思。”   难怪。   等他们收拾好回到内室,床上昨夜颠鸾倒凤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桌上也摆好了早餐,宁元书一眼望去全是些清淡爽口的各色小菜还有熬得粘稠的小米粥,想来是一早就叮嘱过的。   喝粥时,宁元书突然问道:“我们今天不需要进宫吗?”   “不用。”贺十安替他夹了一筷子笋到碗里,继续说道:“皇族大婚后,第一日新婚夫妻可以不用进宫,在家休息,等到第二日也就是明日一早,我们才需要进宫觐见。”   宁元书放下心来。   那他待会儿要躺到床上睡个一天一夜。   结果不止他,连贺十安都在床上陪了他一整天,等到傍晚出门时,宁元书才发现下人们都在窃笑。   他皱着眉问荣福,荣福不好意思道:“世子和殿下在房里待了一整天,大家都说你们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宁元书脸一红,摆摆手把人赶走了。   当晚,宁元书怎么也不让贺十安碰他,一是他的身体真的受不住,况且明日一早还要进宫,二是他也不想让下人觉得他纵欲。   …………   第二天天刚亮,宁元书和贺十安就换上正式的礼服一起进宫。   他们今日主要是去见皇太后和庆安帝以及玉蓉娘娘。这三人,宁元书唯有玉蓉娘娘没有说过话,只在皇陵远远见过一面,所以可以算是初次见面。   再加上之前贺十安告诉他的,他心里也清楚,这个婆婆恐怕看不上他这个“儿媳妇”。   宁元书有些紧张,但还是跟在贺十安身后,恭恭敬敬给几位长辈磕头,然后上前奉茶。   石太后之前在石国舅家对宁元书印象就不错,再加上贺十安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对于他娶了一个男人,也不慎在意。   庆安帝倒是脸上带笑,“想不到元书竟嫁给了朕的皇儿。”   只有玉蓉娘娘坐在一旁,一副清冷模样,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这样大家也都不奇怪,只当她病还未好全。   唯有宁元书心里打鼓,敬茶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娘娘泼他一脸水。   好在玉蓉娘娘顿了一瞬还是接下了。   庆安帝心情好,赏了宁元书不少东西,太后和玉蓉娘娘也送了些好物件,这一趟,他算是赚了。   …………   午膳也是在宫里吃的,席间庆安帝兴致很高,还喝了不少酒。   饭后,石太后以身子乏了为由,早早就回去休息了。之后,庆安帝也把贺十安带去了书房谈事,只留下宁元书和玉蓉娘娘。   宁元书望着贺十安离去的背影,真想伸出尔康手,大喊一句,别丢下我,我不想独自处理“婆媳”关系啊。   玉蓉娘娘像是没看出他的不情愿,遣散了下人,手上端过一杯香茶,浅浅喝了一口,说道:“你与炎儿大婚,我是不同意的,但既木已成舟,多说也无用。但有些事我希望你明白,炎儿乃是大元的皇子,注定要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他的责任,推卸不了。”   宁元书脸色苍白,半晌才僵硬道:“是。”   他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有些喘不过气,不过还是镇定道:“再过两年,我会劝他纳妾,请娘娘放心。”   玉蓉娘娘放下茶杯,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冰雪聪明,其实你母亲我也是见过的,你很像她。你以后就和炎儿一样,改口叫我母妃吧。”   “是,母妃。”   随后玉蓉娘娘又随意叮嘱了他几句,他也听得心不在焉。   等好不容易放他离开后,宁元书一出门就狠狠踢了一下墙角。   贺十安好像还在书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他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宁元书不是不知道皇嗣的重要,但要亲手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推向其他女人,他不想也做不到。   不过如果刚刚不给玉蓉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灵光一闪,提出了两年后为贺十安纳妾这个缓兵之计。   毕竟如果他说马上就办,玉蓉娘娘也不会相信,但两年后的事谁知道。   空头支票先开了再说! 第117章 怀疑   宁元书一直在宫里等到快申时,贺十安才从庆安帝的书房出来,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也不知谈了些什么。   “怎么了?”   “南边今年大旱,老百姓颗粒无收,朝廷早已命各州府赈灾放粮,但情况并不好,现在已经出现了流民,如果不加以解决,恐会生乱。”   宁元书听着心惊,南方大旱他也有所耳闻,但毕竟离京城远,也没有什么实感,现在听说有了流民就知事态严重了。   只是闹到如今有几分天灾几分人祸也未可知。   在哪个朝代都避免不了贪官污吏以及发乱世财的奸商。   宁元书思绪跑得有些远,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拉住贺十安的手臂,问道:“陛下可是有何打算?”   贺十安看他一眼,说道:“父皇准备派我南行。”   “南行?”宁元书喃喃重复,然后望向贺十安,见这人神色不安,遂勉强笑道:“什么时候?我也好让府里早做准备。”   贺十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三日后。”   “这么快?”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放到现在他和贺十安还算蜜月期吧,庆安帝也太不通人情了。   但他想到这应该算贺十安回宫后办得第一门差事,可不能搞砸了,只好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府吧。”   贺十安细细瞧他脸色,见他还算平静,也放下心来。   在回去的马车上两人都很安静,因着这事,连和玉蓉娘娘之前的谈话宁元书也瞒了下来。   次日一早,南行的圣旨便到了府上。   旨意大概就是封贺十安为督察院御史,代天巡狩,并全权负责督察南边各州县的赈灾事宜,三日内离京。   旨意一到,整个三皇子府全都忙了起来。   “荣福,帮我把这个装上,对……哎,这本话本也带上,我还没看完。”   “世子,您真要跟去啊?”荣福一边按照宁元书的指示收拾物品,一边小心询问,“要不我们问问殿下,他同意了,奴才再帮您收拾也不迟。”   宁元书手上不停,挑选着他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然后一拍大腿,“出门在外,最该带的是钱啊。”   “荣福,前两日,陛下是不是赏了我好些东西,我记得除了有现银还有东海的珍珠,你待会儿去库房里都拿点。”   荣福不满道:“世子,您是不是都没听奴才刚说的话?”   这南行路途遥远,世子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宁元书叹了口气,“我自是听到的,十安肯定不许,不过我自有办法,你先听我的吩咐准备着吧。”   “世子!”荣福急了,“你明知……”   “荣福!”宁元书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荣福脸色一白,诺诺道:“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荣福退下去的背影,宁元书皱眉,他当然知道荣福的担心,只是南方此次受灾的几大州县和朝中势力牵扯颇多,他实在是不放心贺十安一个人去。   …………   南行的旨意一下,宁王府这边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宁坚想到今日朝堂上三皇子看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回到王府,他直接去了老夫人院里。   “母亲可还记得当日宁元书是怎么说的吗?他和三殿下的相识过程。”宁坚接过嬷嬷递给他的茶杯,揭开茶盖放到嘴边,想到当初之事实在蹊跷,又将杯子重重放下。   老夫人细细思索一番回道:“我记得他说是三殿下救了他。”   当时因为两人都不在意,虽然宁元书当时那套说辞漏洞百出,明显就是瞎编,他们也没拆穿,想着反正是个白衣书生,宁元书要留在院儿里也就随他去了。   可现在想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王爷可是有所怀疑?”   “母亲不觉得奇怪吗?这三殿下身份如此尊贵,即使要在京城隐姓埋名做点什么,怎么就偏偏挑了宁元书这么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老夫人心下一凛,“王爷的意思是?”   宁坚沉吟道:“只怕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对了,我记得母亲以前曾在莲心小筑安插过一个丫头。”   当初何氏和老夫人都往宁元书身边送过人,后来又被宁元书全都退了回来,这事宁坚也是知道的。   “你是说芳月,她是在莲心小筑当差过。”老夫人此时也记起来了,连忙派人去把人找了过来。   不多时,芳月便进了屋子。   “奴婢芳月给老夫人和王爷请安。”芳月低垂着头跪在屋子中央。   她自从被世子爷退回来后就一直在厨房帮忙,平日里小心谨慎,生怕有了错处挨罚。今日突然被叫进来,心里实在是有些打鼓。   宁坚瞧出她的拘谨,温言道:“你先起来吧,也别紧张,只是今日想到些事,想问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了。”   “是。”芳月小心起身。   宁坚端过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世子之前的伴读,也就是当今三殿下,你知道他们二人是如何认识的吗?”   芳月闻言身子微僵,嗫喏着没有开口。   宁坚和老夫人对视一眼,知道其中必定有事,遂冷冷道:“芳月,还不快说!”   他语气太过狠厉,芳月打了个寒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王爷恕罪,奴婢这就说。”   宁坚心下满意,“说吧,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当日宁元书给贺十安下药,结果自己差点死在了床上,莲心小筑的下人全都被吓得不敢多言。哪知第二日,那被扔到乱葬岗的人又出现在世子屋里,王爷和老夫人也没责怪,还任由世子把人留下,他们这些下人便更不敢乱说了,只当不知,以免惹祸上身。   芳月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听到后面,宁坚霍然起身,厉声道:“什么?你说三殿下就是当日那人?”   “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宁坚颓然坐下,身体发软。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三殿下对他颇为冷眼是因为宁元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   看来,要投靠三殿下一事已无可能。   只看二皇子和太子一派该如何选择了。 第118章 南行   “不行。”宁元书的话还未说完,贺十安已经出言拒绝,他将人按到凳子上坐好,温声道:“此次南行路途遥远,再加上南边现在灾情严重,吃的穿的和京里都比不了,你就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就好。”   宁元书却慢慢笑了起来,飞快在他脸上一吻,“我们刚刚成亲,你当真舍得和我分开?”   贺十安心下一跳,差点一口应下,不敢再看他,只得转开视线,断然拒绝道:“此事绝无可能,你不用再说。”   宁元书想将人扭过来,可他那点力气哪抵得过贺十安,无法,他就整个人缠了上去,他就不信了,美人计会没用!   一刻钟后,贺十安顶着一个小帐篷落荒而逃,宁元书看着自己半裸的肩,黑了脸。   有本事,这人今晚也别回房!   当晚,李盛过来传话,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说他今晚宿在书房。”   宁元书听完恨恨捏住手里的茶杯,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   许久未听到回话的李盛悄悄抬头,却见宁元书笑得一脸温柔,和颜悦色道:“听闻你此次也要留在京中?”   李盛心下一紧,谨慎道:“殿下不放心皇妃一人留在京里,除了属下,另挑了二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皇妃。”   宁元书听完哼了一声,“你去给他回话,就说明日他出发时不用特意过来跟我告别了。”   “是。”李盛抹了一把冷汗默默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贺十安听到他的汇报后,凝眉问道:“他真这么说?”   李盛浑身发紧,“皇妃的确是如此说的。”   沉默半晌,贺十安挥挥手,让李盛退下了。   …………   次日东方将白,此次南行的众人已经聚到一起。   站在大门前,李墨言看着贺十安身后,问道:“殿下真不去?”   “不去了。”贺十安面无表情拒绝,他怕自己多去见一面就忍不住要妥协。   此次南行,为了赶时间,他们选择骑马,贺十安说罢便翻身上马,随行人员见状也齐齐上马。   贺十安看了一眼身后,直接朗声道:“出发。”   “是。”   伴随着日出,马蹄声渐渐远去。   …………   快到中午时,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伴着一路黄沙来到了京城外的官道上。   风华瘫坐在马车里,生无可恋,“如果小师弟要杀我,你可一定要替我拦住。”   宁元书悠悠然翻过一页话本,随口应道:“会的。”   “世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现在离京城也不远,回去还来得及。”荣福这时也苦着脸劝道。   今日一早三殿下他们出发后,荣福还很是松了一口气,想着世子总算是留在了京里,哪知不过两个时辰后,他们也在路上了。   宁元书又翻过一页话本,“要回去你自己回去,都说了你可以不用跟着。”   荣福不敢再说,只得拿着小扇帮宁元书扇风,现在虽已入秋,但白日里气温还是很高,世子身子弱用不得冰,只能人为降温。   宁元书见车内两人都安静下来,暗自得意,他早就想好了,如果贺十安不带他,他便自己出来。   所以某人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命人备车。当然劝阻的人不少,马车外跟着的李盛就是最大阻力,可宁元书只早上绝食一顿,那人便被吓住了。宁元书又趁机说了不少软话,最关键的是他说要把风华带去帮忙。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此次贺十安出行也是带着御医一起的,但御医和风华比起来,谁更厉害,不言而喻。   最后李盛见他态度坚决,只能一咬牙同意了。   其实他本身也是放心不下主子。   …………   马车一路向南,连着赶路好几天。   李盛骑着大马并着另六个侍卫随侍在马车周围,一路严阵以待,不敢有半分松懈。   马车正行进着,突然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大声道:“李侍卫,我家公子说赶了这么久的路,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李盛赶马往前走了一段,又策马回到马车前,低声说道:“回公子,前面有个茶棚可以休息。”   宁元书听后回道:“那就在那儿歇会儿。”   这茶棚开在官道上,以前生意很是不错,但自从南边闹灾以后,一天也见不了几个客。从这儿路过的大多是逃荒的,往常南来北往的生意人也少了,谁也舍不得花一文钱在这儿喝茶。   李老头和他老伴儿也就是苦苦支撑着,也不知这生意还能做几天。   他望着空荡荡的茶桌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也不会有客了,只可怜他老婆子一大早就起来煮的茶。   “老头子,你听是不是有人来了?”突然耳边传来老伴儿的声音,他老伴儿这两年眼睛不怎么好使了,但耳朵却不错。   听她如此说道,李老头也是心里一跳,往北边望去,果然有一辆马车伴着滚滚黄沙而来,周围还有好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等到了近前,那马车果真停住了,只见那马上的一黑衣人手一挥,其他几名护卫便齐刷刷训练有素地统一跳下马。   这些人下马后迅速将马拴住,然后停在马车前。   李老头被这阵仗吓住,迟迟不敢上前,老太婆更是吓得躲在他身后。   这时马车里先是跳出一个穿着布衣的普通男子,接着又是一个年轻男子,样貌端正,一派风流。他本来想着这后下来之人就是这行人的主子了,没想到这时又听见那个布衣男子对着车里说道:“公子,我扶你下车,你慢着点。”   “荣福,我又不是纸糊的,你不用这般仔细。”李老头只听到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见车里伸出一只玉一般的手,他小心望过去,却见一个少年公子扶着那布衣男子的手从马车里出来。   这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李老头这一辈子没读过书,没出过远门,在他心里自己老婆子年轻时就是顶好的,可若是和眼前这位小公子比起来,那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119章 江州去不得   “几,几位公子,可是要吃茶?”眼见着人都已经走进茶棚,李老头只得鼓足勇气上前招呼。   只听那神仙般的小公子笑道:“自然是要的,还请老伯多上几壶凉茶,好为我这些兄弟们解暑。”   李老头一听,乐呵呵道:“好嘞,几位大爷请稍坐,凉茶马上就来。”   宁元书转身看向几个侍卫,道:“各位大哥也歇歇吧,从这儿到江州估计还要好几日,不用急在这一时。”   江州是此次大旱的重灾区,贺十安首要去的地方也是那儿。   按他们的马力,应该早就到了,也不知过几日那人见到自己会不会生气?   想来是会的。   哎……难啊难,现在虽然不怕男主把自己砍了,但一想到那人黑脸的样子,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侍卫们见宁元书已经在桌前坐好,才各自找了桌子坐下。   李老头带着他家老婆子给每张桌子都上了一大壶凉茶,宁元书让荣福替他倒了一碗,一口喝下去,真是痛快。   “老伯这茶是泡了薄荷吗?”宁元书吃着有股薄荷味儿,便随口问道。   李老头提着茶壶陪笑道:“老汉不知小公子说得薄荷是什么,但这凉茶里泡的都是我和我家老婆子在山上采的草药,都是些清凉解暑的东西。”   说着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今年干旱,好多草药都枯死了,就我们现在用的也是之前的。不过,公子放心,东西储存的很好,没有问题。”   听老人家这么讲,众人都有些沉默。   这时李老头又小心问道:“老汉刚刚听你们提到似是要去那江州?”   宁元书应道:“对,老伯知道江州的情况?”   李老头露出惊恐的神色,“小公子,江州去不得啊。”   几人互看一眼,宁元书追问道:“老伯何出此言?”   “哎,这江州城恐怕要变成座死城了。”   “怎么说?”众人大惊,宁元书更是直接起身,颤声道:“江州怎么了?”   李盛上前一把将人抓住,冷声问道:“好好说清楚,江州怎么会变成死城?”   “李盛,不得无礼。”宁元书稳住心神,扫了一眼李盛的手,李盛这才将人推开。   那李老头被人这样一吓,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战战兢兢道:“江州城前段时间发了瘟疫,想来……想来……”   发了瘟疫……   宁元书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得旁边的荣福和风华师兄手快,将他扶住了。   “这里离江州还有一段距离,老伯是如何得知的?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往上报?”   他们才从京里出来几天,至少在出发时朝廷是一点信儿都没得到。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老伴儿有个远亲就在江州,刚从那儿逃出来,消息就是他带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没人上报,这老汉就是真不知了。”   “你也别担心,我那小师弟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况且这瘟疫肯定也不是这几日发的,兴许他知道后根本没进城。”风华见宁元书脸色苍白,知他是担心贺十安,连忙说话宽慰他。   宁元书勉力笑了笑,“是的,十安肯定没进城,况且有师兄在,什么瘟疫也不在话下。”   他给荣福使了个眼色,荣福立马上前将老汉扶起,“大爷受惊了,我们这次去江州是寻亲的,听你这么一说有些心急,刚刚多有得罪。”   宁元书此时也说道:“多谢老伯提醒,但在不确定家人安全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去一趟。”   说完又看向荣福,吩咐道:“把茶钱留下,我们现在就走。”   荣福应了声,放了锭碎银在桌子上。老汉见状惊慌道:“这太多了,我不能拿。”   “拿着吧,就当感谢您老告诉了我们这么重要的事。”宁元书将银子往前推,示意他收下。之后也不再多说,领着一行人重新上路。   等到了马车上,宁元书直接吩咐车夫加快速度,荣福有些担心,“公子,这路颠簸,我怕您受不住。”   宁元书靠着马车壁,闭目不言。   荣福示意风华劝劝,风华偷偷看了宁元书一眼,见他眉宇间尽是愁容,摇摇头,根本不敢开口。   而此时的宁元书在脑海里拼命回忆他所知道的瘟疫。   霍乱、疟疾、鼠疫、天花……太多了,很多瘟疫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在古代每一次瘟疫都伴随着大面积的死亡。   …………   在经过一个小镇时,日头正落下,李盛吩咐马车停下,然后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外,询问道:“公子,我们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再往前走,恐怕会露宿在外。”   宁元书推开车窗看了一眼,回道:“那就先找家店。”   “是。”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很小的旅店前,应该说是整个镇里唯一的一家旅店。   有侍卫先进去询问,片刻后出来回话,“有空房,但掌柜说久未住人,还需要打扫。”   “下车吧,除了这儿也没其他地方了。想来再往南走,条件只会更差。”宁元书直接拍板,另外他没说的是,他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昏昏沉沉的不是好兆头。   因为没客,房间充足。   但李盛为了安全,只要了三间,侍卫们轮流休息,宁元书自己一间,荣福和风华师兄一起住在他隔壁。   在简单吃过东西以后,风华直接进了宁元书的房,皱着眉头道:“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宁元书苦笑一声,知道这是没瞒住,只得乖乖伸手,让人探脉。   半晌,风华收回手,说道:“你脉象很弱,而且,你发烧了。”   “低烧而已。”宁元书赔着笑脸。   “低烧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你来说却是大事。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怎么就同意让你离京了呢?”风华悔恨不已,他直起身,冷声道:“我要告诉李盛,然后往回走,你这身子去江州就是找死。”   宁元书一把拉住他,急道:“师兄你先别慌,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也怪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给了他错觉,最近几个月因为师兄的调理,他自认为好了个七七八八,哪知稍不注意就现了原形。   可现在他真的进退两难。   “师兄,我们明日兵分两路,分开走。” 第120章 江州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风华没听懂。   宁元书笑了笑,又将他重新拉回凳子上坐好。   “江州如果发了疫情,师兄去才是最有用的。”宁元书望着风华的眼睛,一句一句细细说来,“所以我希望师兄继续往南走,去找贺十安汇合。至于我……”宁元书叹了口气,“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免得拖累你们。”   “你要回京?”风华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他能接受,哪知宁元书却摇了摇头,直接道:“我不回京,我留在此处等你们。”   “我不答应!”风华跳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我肯定不会和你分开,我还不想被小师弟碎尸万段。”   “师兄别急,你听我说。”宁元书又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如果我要回京,路上奔波不说,李盛他们必然要陪着我回去,那贺十安怎么办?所以我们最好兵分两路,我和荣福,再加上两个侍卫一起留在这里,然后你们继续前进。这个小镇偏僻,最近基本没有外来人员,很安全。”   风华听后只是冷冷拒绝,“我不同意。”   宁元书又道:“那师兄还有更好的意见吗?”   风华看着宁元书略显苍白的脸,也明白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原地休息,就算要返京也必须休息两日再动身。   他最终只得闭了闭眼,咬牙道:“我陪你在这儿等,让李盛给我们留两个侍卫。然后他们快马加鞭,最多两日就能到江州,等他们把情况告诉小师弟后,小师弟肯定会有办法。况且他这次本就带了御医,不一定用得上我。”   宁元书还想再争取一下,就听风华继续说道:“你不用再说,你的意见李盛也不会同意的。小师弟出门之前交代过他,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他不会同意我离开你的。”   “好……”宁元书想了想,知道再纠缠也没用,只得应下来。   然后两人把李盛叫进屋里,把刚刚商量好的告诉他。   李盛听后凝眉问道:“风公子是说皇妃现在不宜赶路吗?”   “对,他现在已经在发热了,所以我们最好分开。明日一早你就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江州,把这儿的情况告诉小师弟。”   李盛迟迟不语,宁元书还以为又要再费些口舌,正打算开口时,就听见对方冷冷道:“行,属下这就去做安排。请皇妃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   宁元书叹了口气,道:“此次是我莽撞了。”   风华怕他过于自责,赶紧笑嘻嘻道:“要是我们不同意,你也出不了京,所以哪能怪你一人。”   他这话也不算假话,不管是他还是李盛,当初会答应元书的要求,都是因为自己本就担心小师弟。   …………   第二日,李盛带着其他四人快马离开。   而宁元书他们五人则继续留在小旅店,自此,一行十人被分成两组。   就在宁元书他们兵分两路之时,贺十安也在皱眉看着冷清的街道。   江州昨夜下了一场暴雨,对于已经连续干旱整整四个月的江州老百姓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大喜事,但现在似乎有些诡异。   他带着随行的人员站在街道口,一时停住没动,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儿。   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偌大一个江州城,竟像座空城。   他们本该早几日到的,但因为在路上遇到点事所以耽搁了时间。   李墨言仔细打量着周围,发现街道两边的门窗大都紧闭着,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人,当然也有打开的,但很明显被人翻过,东西乱七八糟的散落一地。   他看见贺十安还想往里走,直接将人拦住,“殿下,小心。”   贺十安没有理他,继续往里走了一段,众人只得抬步跟上。   李墨言一时没注意,差点被东西绊倒,还是一旁的侍卫伸手将他扶住。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块掉落的店招牌。   就在这时,前面转角突然出现两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蓝衣,脸上用白布条捂着口鼻。   两人不知怎么的,见到他们转身就跑。   贺十安厉声道:“抓住他们。”   身后的侍卫随即追了上去,很快就将两人扭送回来。   “跪下!”押送的侍卫一脚踹向两人,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两个男人大叫一声跪趴在贺十安身前。   “说吧,江州城发生了什么?”贺十安的脸很平静,除了眼角眉梢略带着些冷意,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两个男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出话。   “啧。”贺十安终于有些不耐。   这时其中一人忍不住抬头,咽了口唾沫,说道:“想来各位刚到江州城,还,还不知道,我们这儿发生了瘟疫。”   瘟疫两个字一出口,在场众人全都一惊,有个户部的官员甚至叫了出来。   贺十安冷眼看过去,那人赶忙低头退到最后。   “你们的太守呢?”   大元朝的地级市划分是很传统的州、郡、县以及村镇。   州作为最大的地级单位,所管辖的范围以及人口都比郡县要多,但江州是大元的例外。   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只相当于一个县的小地方最终被立为了州府,而且迄今没有改变。   江州城的父母官就是当地的太守。   “太守大人一直在太守府闭门不出。”   “其他人呢?”   那人红着眼眶哀叹一声,“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也都关在家里……”   “呵,那患病之人呢,总不会都死了吧?”李墨言突然插嘴问道。   “那,那些人都被太守关在城南那片街区。”   “关起来了?那可有人替他们看病?”   男人苦笑一声,“我们城里的大夫死的死跑的跑,哪还有会看病的人,再说太守怎舍得派人给他们看病。”   这时一路随行的御医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死了的人你们是怎么处理的?这瘟疫可是会传染的。”   这时所跪两人互看一眼,“扔到城外乱葬岗了,我们平日里就是负责这个。太守召集了一批人马,一部分的人每日负责处理尸体,一部分人负责全城巡逻,如果发现新的感染者就要送到城南去。”   “这,这简直就是胡来!”御医大叫一声,转身对着贺十安道:“殿下,如果这样,这瘟疫是控制不住的。”   “走吧,去会会这位太守大人。”贺十安说。 第121章 太守府   让这两个男人在前面带路,贺十安一行跟着继续往里走。   “到,到了……”   两人瑟缩着停在一座宅子前,贺十安微微抬头,太守府的牌匾正挂在大门上方。   “你们两个去敲门!”贺十安脾气不怎么好,语气很重。   “是,是。”   两人一边应下一边赶紧上前敲门。   随着敲门声持续响起,宅子里终于传出不耐烦的问询声,“谁啊?”   “徐哥,是我和吴二。”其中一个男人赶紧赔笑回道。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边打呵欠,边骂道:“谁他妈又找事了?”   也就是这时贺十安一个眼色,侍卫直接上前踹开大门,将里面那人踢倒,一脚踩住,“你们太守呢?”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略带惊恐的声音响起,而后又转向躲在角落里的那两人,“冯四,吴二,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人闯太守府!”   吓得那两人连连摆手,“不,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走吧。”   贺十安不再看他们,抬步往里走,他脚步很快,基本不做思考,直接就往内院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只要反抗一律被侍卫放倒。   “殿下,已经问清楚了,现在人还在房里。”李墨言悄悄跟上,在他身侧低声汇报。   贺十安发现自己越发喜欢李墨言了,这人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办好他还未吩咐的事,而且不多事,不争功,安静。   “带路。”   “是。”   绕过一道长廊,他们停在了一间房前。   看来就是这里了。   透过房门有女人暧昧的呻吟传出,贺十安微眯着眼睛冷笑道:“看来我们这位太守大人真是好兴致。”   屋外的人有的羞得面红耳赤,有的气得吹胡子瞪眼,随行的太医更是骂道:“外面水深火热,我们这位太守竟然白日宣淫,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贺十安退到一边,淡淡道:“开门。”   身后的侍卫上前一脚将门踹开,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了屋里正在欢爱的男女。   “谁?”还在女人身上奋力活动的男人一边质问一边转头,当看见一屋子人时才慌忙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女人赤裸着身体,尖叫一声,裹着被单跑了出去。   “打扰了,潘太守。”贺十安拉过一旁的椅子施施然坐下,“可能需要耽误你点时间。”   李墨言将随身携带的三皇子令牌举到半空,潘世忠一见哪还有不懂的,哭天抢地的跪下,“下官,下官……有眼无珠,还望三皇子恕罪。”   早在多日前他已经收到传信,说是圣上派了三皇子楼炎南行处理赈灾事宜。但他见人多日未到,就以为三皇子是去了其他州府,毕竟江州虽然受灾严重,但又确实是个小地方。   “潘太守。”贺十安的手指在大腿轻轻敲了两下,“我今日进城时得知江州城出了瘟疫,如此重要的事,你为何瞒报?”   潘世忠一脸战战兢兢,抹了一把冷汗,“不是下官有意瞒报,实在是这疫情发展太过迅速,不过几日这病就在城中传染开来。不过殿下放心,我早就已经处理好了,生病的人全都隔离在了城南,他们跑不出去的。”   “荒唐!”随行的太医听他如此说连忙跳了出来,“你这样就是在草菅人命!而且瘟疫的传染性极强,你连传染原因都没找出,就让人草草将尸体扔到乱葬岗,简直就是胡来!没准儿现在这病已经传出去了。 ”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潘世忠忙结结巴巴道:“下官糊涂啊,下官糊涂,还请殿下恕罪。”   贺十安暗笑一声,这人倒是有意思,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句请殿下恕罪。   可这世上若真有罪是可以被饶恕的吗?不过是早算还是晚算罢了。   “潘太守先起来吧,让你的人准备好,接下来我们可要好好忙了,要是处理不好,不仅你的命保不住,连本殿下也会受到牵连。”   “是是,下官一定全力配合。”潘世忠这才颤颤巍巍起身,然后小心道:“我看殿下也累了,不如下官先安排殿下住下,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就是。”   贺十安嘴角带笑,也没说话。   倒是身边的太医说道:“江州既然是疫症区,老夫建议还是先安顿下来,先进行消毒,毕竟我们这一路进来都没有防备,殿下又是千金之躯……”   其他人听到后也都纷纷点头。   李墨言小声问道:“殿下认为呢?”   贺十安起身,“那就这样吧。”   潘世忠笑了起来,“好,下官这就去安排。”   …………   等安定下来后,太医便让众人换掉身上的衣物,并用烧好的热水洗手,然后每人又喝了一大碗中药。有随行的官员问道:“钟太医,这有用吗?”   钟太医皱着眉头:“我还未看到病人,并不清楚此次江州突发的瘟疫是什么。这药只是预防普通疾病的,喝了总比不喝好。另外就是各位大人外出时最好不要乱碰外面的任何一样物品,更不要靠近城南区,万事小心谨慎一点。”   听他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有点戚戚然,暗自后悔接下这么一门差事。   想到如今的处境都是那个潘世忠闹出来的,有人不满道:“殿下今日为何不先将这潘太守处置了?”   “因为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贺十安难得解释了一句,“他对江州的了解远超我们,江州情况复杂,很多事还需要他出面。”   “李墨言,你负责统计江州城里现有的人口,包括城南区。”   “钟太医,你负责带着你的人进入城南区,先弄清楚瘟疫的病症,最关键的是我要知道还能不能救。”   “另外,户部的人去找潘世忠,看看城里还有多少粮食,全部集中起来,包括这太守府里的。”   随着一道道指令下达,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贺十安懒洋洋放下手中的茶杯,嘴里似乎还有刚刚喝的中药味儿,想到以前每次喝药就一脸痛苦的宁元书,他脸上又露出笑意。 第122章 流寇   距离李盛他们离开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宁元书趁着精神好,推开窗户透气。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一推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大街。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今日街上多了一些人,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饿得皮包骨头,衣衫破烂,眼神呆滞。   眼见着有个小孩要被人撞倒,他一句小心正要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可能是看他神色不对,身后的风华也靠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宁元书目不转睛盯着下面,喃喃道:“是难民。”   风华也看见了,急忙将窗户关上,劝道:“别看了,你帮不上忙。”   宁元书心情瞬间沉重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逃难的人群。   “公子,参汤熬好了。”   荣福这时从楼下厨房上来,因为宁元书这两天气弱,风华要他每日喝一碗参汤,人参也是一开始从京里带出来的。   宁元书望着热气腾腾地参汤,想到刚刚楼下的难民,有些难过,那些人不要说喝参汤,估计连碗热水都喝不上。   “你应该很清楚,以你的能力可以救一人十人,但是一百人,两百人呢?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会做些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风华师兄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点点头,应道:“我懂。”   所以刚刚他才连一句小心都不敢叫,就是怕引起下面人的注意。   “对了,公子,刚刚掌柜的告诉我,说是从今天开始他要闭店了,让我们不要外出。听说镇里来了不少难民,其中可能混杂着流寇,这些人可不好惹。”   荣福听见他们的谈话,就赶紧转达了刚刚掌柜的叮嘱。   这些流寇其实多半也是从难民来的,说来也是可怜人。   “今晚,李盛他们应该就会到江州了吧?”   “对,不出意外小师弟今晚就能见到他们。”   “希望江州一切顺利。”   “肯定的,而且你放心,小师弟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来见你的。”风华拍了拍宁元书的肩膀,安慰他。   宁元书闻言,也不多说,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   宁元书一整天都待在房里,两个侍卫一直轮换守在门外,楼下就是掌柜一家。   风华师兄和荣福一直陪他谈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间。   荣福点了灯,打来热水,要伺候他洗脸。   宁元书摆摆手,自己接过毛巾盖到脸上,闭着眼睛,感受暖呼呼的热气,竟然觉得很舒服。所以习惯真的很可怕,要是在现代,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用热水洗脸,可现在他竟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等收拾好,他便让人退下了,自己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想着贺十安现在没准儿已经知道他偷跑出京城了,肯定很生气。又想,他不会打自己吧,比如打手心,打屁股之类的,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元书突然闻到一股浓烟的味道,连忙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竟浓烟滚滚,门外喊杀声一片。   “咳咳……”不过短短一瞬,他就有些喘不过气,这时也听到了荣福他们的声音。   “公子,公子。”   “我在这儿。”宁元书凭着记忆往门口走去,刚把门打开,便被侍卫一把拉住,“公子,我们赶紧下楼,是流寇在抢劫。”   “流寇?好。”宁元书来不及说其他便被侍卫推着往楼下走,风华和荣福跟在身边。   到了楼下才发现掌柜一家已经逃了,火是从外面燃起来的,这些流寇在旅店外堆了柴火,引燃了整个旅店。   可出了旅店宁元书又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流寇不是点燃了旅店,他们是烧了整个小镇。   街道上哭喊声震天,木质的房子在大火中轰然倒塌,宁元书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被压死在房梁之下。   “他们,就是他们,我这两天亲眼看见他们天天熬参汤,那可是参汤啊!”   男人兴奋到变调的喊声在不远处响起,宁元书他们转头望过去,发现是旅店的掌柜。   白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被人砍断一条手臂,整个人浑身是血,现在正用那条独臂指着他们,一脸讨好的看向旁边那群人。   “我,他……”风华师兄气得语无伦次。   宁元书心里也是一万匹草泥马跑过,这人很明显就是把他们卖了。   两个侍卫拔剑挡在他们身前,小声叮嘱道:“公子小心。”   一群举着各种工具的流寇,或者说难民,一步步将他们包围起来,眼神麻木,仿佛接连的苦难已经将他们的人性一点点磨灭,现在只余下对生存的执念。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这里聚拢,他们中甚至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妇人。   “怎么办?”荣福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们几人背靠背,除了两个侍卫有武力值,另外三个都手无缚鸡之力。   宁元书悄悄问道:“师兄,我们还有多少银钱?”   风华摇摇头,“全在旅店里。元书,你真觉得他们是想要银子吗?”   宁元书哀叹道:“我当然知道他们现在根本不是想要钱。”   “那他们想要什么?”荣福一边悄悄挪着步子观察四周,一边问道。   “他们想要我们的命!”宁元书沉痛道:“如果是你妻离子散,背井离乡,每日不要说饭,连热汤都喝不上,但你却突然发现有一群人每天吃着烤肉,喝着美酒,甚至还有人参汤喝,你会怎么想?”   荣福立马叫道:“当然是愤怒啊,凭什么我在受苦,他们却在享福!”   “他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们想杀了我们以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发泄这么久以来遇到的不公。”   包围圈越来越小,宁元书甚至能闻到这些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们刚刚杀了人,杀了这个小镇里和他们一样苦难的人。   “公子,这些人怎么办?”   宁元书又叹了口气,冷冷道:“杀。”   两个侍卫武力高强,虽然对方人多,应该也可以杀出重围。   “不要犹豫,也不要顾忌我们三人,我们会自己保护好自己。只有你们发挥最大的力量,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是。”   宁元书又对荣福和风华师兄道:“待会儿我们各自见机行事,不要回头,只管往前冲。”   “好。”   “知,知道了,公子。” 第123章 逃命   宁元书嘴上说得镇定,可当看到侍卫和流寇厮杀起来时,腿却是软的。   他心跳得很快,大喊一声,“跑。”便带着荣福和风华师兄往镇外跑去。   “快,追上他们!”   “杀了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耳边全是喊杀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重物跌落的声音。   呼……呼……   随着奔跑,宁元书喉咙开始干涩发痛,胸口也剧烈起伏着,他的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需要他耗尽所有的心力。   风华很快察觉到他的异状,眼神慌乱地四处乱扫,突然发现旁边有一条暗巷,便急忙拉住他的手,“快,去那边。”   宁元书呆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荣福传来一声痛呼,两人转头,就见荣福摔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荣福!”   宁元书下意识挣脱风华的手,转身往回跑,哪知迎面就撞到一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男人。   “公子!”   “元书!”   宁元书还来不及反应,头已经被人重重敲下,然后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晕过去之前只模糊看见荣福在一脸焦急的大喊。   …………   太守府客房。   贺十安端坐在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听下面人汇报。   “殿下,按照各方信息来看,江州城现有的粮食最多只能再支撑五六日。另外,我们今天到城里收集粮食的时候,有好几家都不愿上交。”   李墨言在一旁淡淡道:“不愿意是正常的,谁都想把粮食握在自己手里。”   哪知负责收集粮食的官员满脸愤怒,说道:“李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到了现在,家里还有余粮的老百姓基本没有了,而这几家之所以还有粮食,是因为……是因为这粮食是他们用自己的家人跟潘世忠换的。所以他们今日怎么也不愿意上交,口里还喊着要找潘太守要个说法。”   “怎么回事?”贺十安这时才抬起头来询问。   “下官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潘世忠不仅贪财还好色,平日里就荒淫无度,而且男女不忌。江州山高路远,他就是这里的土霸王,还曾当街强抢民女,江州老百姓那是敢怒不敢言。这次灾情发生后,他不仅不开仓放粮,还暗地里和城里的商户勾结,抬高粮食价格,悄悄贩卖官粮,赚了不少钱。”   “最后,人饿得不行了,就有人将自家的闺女给他送去,如果他看得上眼,就留下,然后换粮食回家。一开始大家还唾弃那些人,骂潘世忠不得好死,可到了后来,去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把自己儿子送过去的。只不过,最后能换回粮食的人很少,只有那么几家。”   贺十安沉吟不语。   “殿下,这潘世忠实在是该杀,不能再留他了!”   李墨言目不斜视,安静站在一旁,贺十安抬眼,问他:“李墨言,你怎么说?”   “留着。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为什么?”主张杀掉潘世忠的官员叫了起来。   “刚刚大人提到他贩卖官粮,那银子呢?还有,如果他从未开仓放粮赈灾,那今日粮仓里的那点粮食可不对,他不可能都卖了。”   “李公子是怀疑,这人把粮食和银子转移了。”   “对,所以我们得先留着他的命,从他口里把银子和粮食都问出来。”   “既如此,审他一事就交由你负责。”贺十安淡淡道。   “是,殿下。”   室内又恢复平静,大家都不再说话。   贺十安低垂着视线,沉吟片刻,问道:“钟太医那边呢?”   随行的另一个小医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上前回道:“所有发病的人全都是皮肤溃烂而亡,并伴随着高热。暂时还没找到医治的方法。但钟太医说只要不接触患者溃烂的皮肤脓液就不会被传染,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我再给他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后还没办法,那我们就直接放弃。”   “殿下?”小医官不敢置信,呐呐道:“殿下可知,那里有近两千个感染者,如果放弃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医者仁心,多年的行医,让他实在是不忍心。   光是想到那种惨状,他就有些呼吸急促。   贺十安冷笑一声,反问道:“如果找不到剩余的粮食,不要说城南的病人,就是江州城剩下的这些人还有没有五天可活都未可知。”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舍弃已经患病的人,他给了五天的时间,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   等部署好一切,已经到了亥时,贺十安把人都遣散后,准备熄灯休息。   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何事?”他有些不悦。   “殿下,是李盛到了。”   贺十安瞬间站起,叫道:“让他进来!”   李盛推门而入,这两日他不敢停歇,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江州,直到此时见到贺十安才真正松懈下来。   “主子。”   李盛挺直身子,重重跪了下去。   贺十安抬眼看向他身后,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贺十安皱眉,随即又问道:“家里还好吗?”   李盛双目赤红,说道:“主子,皇妃被困在半路了。”   贺十安沉着脸,问道:“说清楚,元书怎么了?”   越是这种时候,他反而越冷静。   李盛快速将这一路发生的事告诉贺十安,“所以皇妃决定兵分两路,让属下先行来找您,他和风公子则留在小镇。”   “砰!”   贺十安听后一脚将人踢飞,李盛不敢反抗,又马上爬起来跪好。   “我说过什么?”贺十安脸色铁青,质问道。   “决不能让皇妃离京!”   “那你怎么敢的?”贺十安喘着粗气,心砰砰直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见到元书,“通知下去,备马,调集人员,我要亲自去接他。”   “是。”李盛大声应下,起身出去。   当夜,贺十安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离开江州,并叮嘱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江州事宜由李墨言全权负责。 第124章 脸惹的祸   宁元书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像是在翻山越岭,身下不停在颠簸。   额头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嘶了一声,可这细小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了车轱辘声里。   感官渐渐恢复,他尝试着动弹,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小地方。视线也从模糊到清晰,只是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人握住了手腕,心里一惊,正要挣扎,那人却说道:“元书,是我。”   他僵硬着侧过头,才发现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不是风华又是谁。   “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敲了一棍子,还以为会被砍死,看样子是活下来了。   风华小声回道:“在一辆马车上。”   宁元书惊讶,“马车?”   他这才转向四周,发现果然是在一辆马车上,只是这狭小的车厢里竟挤满了人,而且全是女子。   车里的人并不惶恐,她们像是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偶尔还会谈笑两句。   宁元书一把抓住风华的手,颤抖着问道:“师兄,荣福呢?”   风华摇摇头,“不清楚,但我被人打晕时,荣福还活着。”他反手握住宁元书,安慰道:“别担心,那两个侍卫会找到他的。倒是我们不知道会被卖去哪儿?”   “卖?”   “对,那个打晕我们的男人把我们卖了。看样子,他是混到流寇里的人贩子。”   突然,有人靠了过来,扯了一下宁元书的衣摆,小声问道:“你也是被家里人卖了吗?”   “啊?”宁元书愣了。   他循着声音望去,透过车缝里的光线勉强能看清问他的人的长相,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我……”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停住了,想了想才说道:“是,家里人多,快要吃不起饭了。”   宁元书身体本就差,又被人敲了一棍,现在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比那些难民好多少。   “那你们家兄弟肯定很多,才会舍得一下子卖了两个儿子。不像我们家,我爹娘才舍不得卖我弟弟呢。”小姑娘有些感慨。   难怪这车子里都是些女孩儿。   “那你知道我们要被卖去哪儿吗?”宁元书觉得这姑娘语气里没有伤心,反而非常的平静。   “江州。”小姑娘一口说道,“何大哥说我们要被带去江州。”   “江州?”宁元书叫了出来,他身边的风华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冷静。   “对啊,我们都是要去江州太守府的。听说太守大人府上的下人这次逃走不少,急着找新人,而且何大哥还说如果运气好被太守看上,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这么荒诞的话语被这个小姑娘用如此轻快的语气说出,莫名有些诡异。   宁元书靠在身后的车壁上,掩唇咳嗽,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还这么小,你甚至都不认识那位太守……”   “可女人本来就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如果不去江州,我又能去哪儿呢?去了江州我还能有机会活,不然只能被活活饿死。”   “可是江州有瘟疫啊,你们不怕吗?”   风华也忍不住问道。   他声音有些大,整个车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本还担心吓到她们,哪知这些人却笑了起来,那小姑娘更是直言道:“就算整个江州城的人都染上了瘟疫,太守府也不会的。这些大老爷们早就闭门不出了,府里有吃有喝,还有最好的大夫和药,哪里可能会染病。”   “就是我们这些人,到了江州也不是马上就进府的,听何大哥说要先在外住几日,确定没病后才能进府。”   “原来如此。”宁元书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刚刚真是犯傻了,竟然想要劝她们。   宁元书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也有问别人何不食肉糜的一天。   现在唯一让他觉得庆幸的是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江州,如果这样,也算歪打正着。   等到了江州,见到贺十安就好了。   只是他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空气污浊不流通,天气又闷热,宁元书浑身难受,他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不舒服吗?”风华立刻紧张道。   宁元书忍着恶心摇摇头,“还能坚持。师兄知道我们走了多久了吗?”   看外面的天色,现在是白天,只是不知是什么时辰。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赶路,现在天应该又快黑了。”   “师兄,”宁元书被马车颠的难受,轻声问道:“你昨晚根本没被打晕吧?你是自己主动跟着走的。”   “元书……”风华讪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打晕你那人就是冲着你去的,他本来想直接把你扛走,是我跟他说如果不带上我,你可能活不了,他才让我跟上的。”   “为什么?”宁元书问道:“他为什么绑我?”   “还记得刚刚那个江州太守吗?你是被抓去孝敬他的。”这也是后来他听到的。   “原来是这张脸惹的祸。”宁元书抚上自己的脸喃喃道。   …………   “大哥,让我来赶车吧。你休息会儿。”一个瘦猴儿一样的小孩儿咧着嘴笑着道。   旁边的男人转头看他一眼,一挥鞭,回道:“你会个啥,别把马车赶山崖下了。”   “嘿嘿。”瘦猴儿摸着脑袋傻笑,然后又转头看了眼马车厢,“还是大哥胆子大,要不是你冒着风险进了镇子,我们也不会白捡这么漂亮一个男人。我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那潘太守见了肯定高兴,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了。也可以带着大娘和嫂子他们离开江州城,再也不做这亏心买卖了。”   男人听罢也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板起脸,“别大意,看好他们,他们可不像其他人。”   其他人都是他们低价买来的,听说要去太守府都很高兴,这年头,有机会吃饱饭,谁还想跑。但那两人可不一样,一看就是北方来的,可没那么容易忽悠。   马车一路朝着江州而去,除了中途放人下车上厕所,其他时候都没停过。   直到夜幕降临,从江州方向传来了马蹄声。 第125章 想活吗   “大哥,你听到了吗?”瘦猴儿紧张地抬头望向前方,轰隆隆的马蹄声正向他们靠近。   “嗯。”正在赶马车的男人渐渐停下,皱眉,最后将马车转了方向,“我们到山坳里避一下。”   瘦猴儿不解,但还是下车帮忙牵马,等马车在土坡后停好,他才问道:“道路这么宽,我们为什么要躲开?”   男人也跳下马车,安抚性地摸摸马头,“他们过来的方向是江州,但我们上次出来时,江州城里除了太守其他大户早就搬走了,剩下的人家不要说马,连猫狗都被煮来吃了。”   “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江州本地的?”   “嗯。”男人脸色有些不好,“这种时候能避就避,毕竟我们车上还有这么多人。”   瘦猴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听大哥的总没错。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了声响,有人在用力敲打车壁。   瘦猴儿锤了一下木板,怒道:“吵什么吵?”   听到回应,风华赶紧说道:“我弟弟晕过去了。”   这马车是经过改造的,除了前面有个小门,其他地方全是封死的,以免里面的人逃跑。   普通人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待久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宁元书这个病秧子。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喘不上气,可是马车一直在走,风华求了几次,男人也不愿意停车,这次是他察觉到马车停了,才再次开口。   看着躺在他怀里已经半陷入昏迷的宁元书,风华再次用力砸向车门,叫道:“我知道你们想把我弟弟送给太守,可如果他死了,你们不就白费力气了。”   瘦猴儿看向男人,男人有些犹豫,主要是有些人狡猾的很,可能一开门就跑了,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   “何大哥,我是翠儿,这位大哥没有说谎,他弟弟真的病了。”这时刚刚那个小姑娘凑到门缝边轻声说道,接着陆陆续续响起其他人的声音,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这人看起来像要死了。   男人这才给瘦猴儿使了眼色,瘦猴儿上前将门从外面打开。   风华见状立刻抱着宁元书跳下马车,并找了块平地,将人小心放下。   宁元书的状态很不好,风华直接拉过他的手替他探脉,当摸到那微弱的脉搏时,差点落泪。   “他怎么样?”男人走过来,蹙眉问道。   这时远处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风华头也没回,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宁元书口中,然后急切道:“可否帮我点一盏灯,我要帮我弟弟施针。”   “不行。”哪知男人一口拒绝,“现在点灯,会引起马队的注意。”   风华这才知道原来男人特意将马车赶到山坳里是为了避免和人相撞。他们现在待的这个位置其实离大路边不远,只是刚好旁边有土坡又是拐角,是个视线盲区,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   马蹄声渐渐逼近,风华看着马队来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什么,刚想起身,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咽喉。男人凑近他耳边,“不想死就别动!”   风华僵住,他小心翼翼推开眼前的刀刃,假笑道:“大哥,放轻松,我,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走没有。”   他没想到男人如此小心谨慎,竟能察觉到他的心思。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马蹄声逐渐远去,马队和他们擦肩而过。   …………   贺十安一行人骑着快马一路向着安家镇而去。   当傍晚路过一个弯道时,他心里莫名跳了一下,转头看去又什么也没看见。   “主子,有什么不对吗?”李盛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减速,略带不安地问道。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一甩鞭子,又加快了速度。   次日天刚蒙蒙亮,安家镇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李盛打马上前,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是不敢相信,明明前几日,他们离开时,小镇还是好好的。可现在全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地上时不时就会看到斑驳的血迹。   “李盛!这是怎么回事?”贺十安话一出口,就是满满的杀意,李盛浑身一颤,正要说话,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呼喊。   “殿下!”   只见浑身狼狈不堪的荣福从旁边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殿下,世子不见了!”   贺十安脑子轰然一声巨响,身子摇摇欲坠,“元书,元书怎么了?”   荣福被吓坏了。   那晚,宁元书和风华被人抓走后,侍卫第一时间就去追了,但却没追到。   之后这两日,他们也不敢离开,留荣福在小镇等人,他们继续出去寻找。   贺十安从马背上跳下,一步步向荣福走去,“有活口吗?当晚的流寇。”   既然元书是被人敲晕带走,那就证明对方不想要他的命,而且还有师兄跟着,师兄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贺十安反反复复在脑海里重复这些话,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眼前这些人。   荣福努力忍住眼泪,点点头,“有,被侍卫大哥关在那边的房子里。可是我们问了那些人,他们什么也不说。”   “把他们带出来。”这句话是贺十安对着李盛说的。   李盛大叫一声,“是。”   很快,李盛就从旁边屋子里赶出来一群人。   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浑身脏污,满眼不屑,甚至有人叫嚣道:“就算我们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哈哈哈。”   已经被审了两天,他们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在找人。   贺十安转身走向刚刚说话那个男人,脚步不快,边走边道:“不想说也不用活着了。”   手从腰间一抽,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插入男人的脖子。   他冷着脸将匕首拔出,有鲜血飞溅而来,他眼也不眨,任由血渍落到衣服上。在周围的人大叫出声前,踏过尸体,将匕首扎入第二个人的胸口,然后侧身,几乎是贴着旁边另一个男人道:“想活吗?”   “想,想。”男人脸色苍白,下身有液体滴落,贺十安皱眉,稍稍退开,“说罢。是谁将人带走了?”   男人在他退开后,跌坐在地,颤声道:“那人我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说是江州的何天。这人是个人贩子,在道上也有名声,想来那天晚上是他看见我们后,趁乱进来把人掳走了。” 第126章 不留活口   “江州?”   “是,是。”男人连连点头,“这何天平日里买来的姑娘,只要有几分姿色他都会先送去江州太守府。”   贺十安听后冷笑一声,回身上马,嘴里冰冷下令,“不留活口。”   “是。”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侍卫一起出手,空地上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贯穿身体。   闷哼声伴随着尸体砰砰倒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在周围响起。   贺十安跨坐在马上,低垂着目光,内心毫无波动。   直到再无一个活口,他才打马跨过一具具尸体,冷声道:“走。”   …………   宁元书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在接下来的路上,何天没再关上马车的木门,宁元书就躺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只是整日昏昏沉沉,偶尔醒过来,也说不了两句话,又昏睡过去。   瘦猴儿悄悄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凑到何天耳边,“大哥,这人长得是好看,但我怎么老觉得他快死了。这不是晦气吗?”   何天瞪他一眼,骂道:“别他妈乱说。”   骂过后,自己也转身看了眼,见宁元书双眼紧闭,神色痛苦,不由对风华道:“你这弟弟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如果不是想着这人长得实在漂亮,早他妈把人扔下了。   风华轻轻抚平宁元书紧皱的眉头,回道:“他从小身子弱,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死的。”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会把你一起杀了,浪费老子粮食,知道现在粮食多贵吗?”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不停,最后抄了近道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江州城。   “大哥,我们是先去太守府交人,还是先回家看大娘她们?”   何天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回道:“先回家。”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江州城比他离开前更安静了。   “行,听你的。”瘦猴儿进城后就接过赶车的鞭子,现在手一挥赶着马车往东城走去。   …………   “大娘,嫂子,我和大哥回来了。”   一到地方,瘦猴儿就着急忙慌跳下马车,一路吼着往院儿里跑,连何天脸上都带着笑意,转身对车子里的人道:“都先下来。”   风华抱着宁元书从马车上跳下,其他姑娘们也陆陆续续下车。   “何大哥,这就是你家啊?”   “这就是江州城了吗?可比我们村子漂亮多了。”   风华四处打量,眼神警觉,姑娘们倒是叽叽喳喳,完全不害怕。   “哥!哥!”瘦猴儿从屋里冲出来,叫道:“出事了,大哥!大娘她们被抓走了。”   何天脸色一变,几步冲进屋里。   “这是怎么了?”风华蹙眉问道。   瘦猴儿抹了把眼睛,哽咽道:“隔壁屋里的张婆婆说何大娘前段日子染了瘟疫,被官府的人抓到城南去了,连大嫂也跟着一起去了。”   “隔壁屋?”   “对,这小院儿一共住了两家人。”   风华点点头,这种多是为了省钱,大家便住到了一起,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很快何天便出来了,想来是问清了情况,脸色灰败。   姑娘们现在也知道情况有变,不再说话,瑟缩着躲在一旁。   何天却看也不看她们,只是冲到风华跟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他的衣摆,“你是大夫,对不对?”   风华点头。   何天脸上迸发出喜色,叫道:“那你和我去城南,你连你弟弟都能救活,我娘她们你也肯定能救!”   风华还未说话,瘦猴儿已经过来,拉住何天的手,高声叫道:“大哥,城南不能去啊……”   “天儿啊,天儿……”   就在这时院子里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神浑浊,摸着门框,颤声道:“听老婆子一句劝,别去城南,让你娘和媳妇儿走得安生些。”   可是何天像是听不见一样,死死盯住风华,“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城南。”   “唔……”风华正要说话,手上的宁元书却醒了过来,一双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元书,你醒了。”风华红了眼眶,轻轻将人抱到一旁的干净地上坐好,让他靠着身后的大树,随手替他诊脉。   好在脉象平稳,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这是哪儿?”宁元书声音虚弱。   “江州。”风华扶着他,小声答道。   “原来已经到江州了。我们……”   何天哪能让他们如此耽搁,抽出匕首抵在宁元书脖颈处,冷冷道:“跟我去城南,救我娘她们。不然,我杀了你弟弟。”   “你这人!”风华气急,正要骂人,却被宁元书打断了。   宁元书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不用一来就上刀子。真的,太血腥了,我们是文明人,对吧?”   说着就要推开匕首,哪知何天却又往前送了一分,匕首锋利,宁元书的脖颈处很快就留下一道血痕,吓得风华大叫,“我去,我跟你去。”   何天这才冷哼着放下匕首。   “但是,我要和我弟弟单独说两句。”   何天瞪了两人一眼,黑着脸退开,但也并未走远,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两人。   风华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宁元书。   “所以,他要你陪他去被隔离出来的疫区救人?”   “正是,不过我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让他先送你去找贺十安,这样我也好放心。”   宁元书急忙阻止,“不可。”他看了一眼何天,继续转头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吗?他可不是救了我们,而是绑了我们的绑匪,我们的身份对他来说不是震慑,而是索命符。就算我们答应不追究他的责任,他可能也不会相信,弄不好,他会直接杀了我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简单点说,就是撕票。   “那怎么办?难道让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风华一脸焦急,宁元书若是被感染,十之八九就没命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何天已经等不及走了过来,风华拦在宁元书身前,“我要把我弟弟留在外面。”   “不行!”何天一口拒绝,“必须带上他。”   “你!”   “我跟你们去。”宁元书叹了口气,他这该死的命啊,真是苦!   而另一边的太守府,李墨言刚刚下令,每日将不再为城南区提供米粥,如果两日后钟太医还没找到办法治疗瘟疫,就把整个城南区烧掉。 第127章 城南区   城南区。   宁元书和风华跟在何天身后穿过一条满是污水的暗巷,狭窄的道路只允许一人经过,越往里走越压抑,甚至连头顶的天空都快看不见了。   强烈的未知甚至让宁元书忽略掉了周遭难闻的气味,走了快有十几分钟,这长长的暗道才终于到了尽头。   几人加快了脚步,出来后才发现面前是一条普通的后街。   “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宁元书有些好奇,这其实都不能称之为路。   何天嗤笑一声,“我小时候是在城南长大的,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条路我都一清二楚。”   宁元书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他们一开始是打算直接进来的,结果却发现整个城南区都被路障拦着,有士兵把守,没有感染瘟疫的人是不能进入的。他们便趁着天将亮,士兵换岗时,由何天带着偷溜着进来了。   “元书,记住我说的话,不要乱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如果不舒服,立刻告诉我。”风华紧紧抓住宁元书的手,一字一句叮嘱道。   宁元书点点头,“我知道。”   风华叹了口气,知道已无退路,只得帮他把捂住口鼻的绢布系得更紧实些。   接着他们三人也没继续耽误,顺着街道往里走,他们还要去找何天的亲人。   只是刚走出后巷,来到外面的正街,三人就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场瘟疫的惨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那是混合着溃烂腐肉和死亡的气味儿。街道两侧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已经被感染的人,他们的身体上无一例外全都布满了脓疮,有的肿胀发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儿。有的甚至已经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液,吸引了成群的苍蝇和蛆虫。   宁元书傻傻看着眼前的一切,大气也不敢出,地上全是不知名的液体,他每踏下一步,都能感觉到一种无言的黏腻。   周围呻吟声此起彼伏,如同鬼魅,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这些人在发热。”风华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病人。   “什么?”宁元书脑子一片空白,像是不能理解师兄说的话。   “他们每个人面上都有不自然的潮红,双眼凹陷,嘴唇干裂。”风华声音冷静,“走吧,别碰到他们。”   他们慢慢绕开这些人继续往前走。   只是越走何天就越焦躁,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找到他娘和媳妇儿的身影。   城南区本就是江州城的贫民区,瘟疫的源头就是这里。   潘世忠简单粗暴的把所有感染者聚到这里,现在整个城南区聚集了大约几千人。这些人是没有专人管理和统计的,他们要在这几千人中找到两个人谈何容易。   “停一下。”风华喘着粗气,一把将何天拉住,“你有没有想过你娘和你媳妇儿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何天一把拽住风华胸前的衣服,愤怒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都几天了,她们死了的可能性很大。”   一旁的宁元书用一副“师兄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风华,然后上前掰何天的手,小心道:“大哥,要不你仔细想想你娘她们有可能去哪儿?我们这么漫无目的的找,的确像是大海捞针。”   看着对方有了松动,宁元书再接再厉,“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以前是住在城南区的吗,那她们有没有可能回了你们之前的家?”   何天这才将人丢开,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宁元书连忙扶住风华,两人对视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一炷香后,三人终于来到一处低矮的房屋前。   望着紧闭的门扉,何天有些胆怯,宁元书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推开房门。   吱呀,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同时也传来了一道惊恐的人声,“谁?”   何天双眼含泪,颤声道:“默娘,是我。”   屋里传来各种碰撞声,半晌,终于有一个穿着兰花布衣的女子从屋里出来。   她先是傻傻看着何天,然后才不敢置信般跑过来,一把将人抱住,泣不成声。   “她没有感染。”风华凑到宁元书耳边,轻声道。   宁元书也发现了,这女子虽然脸颊凹陷,脸色苍白,但的确好好的。   “默娘,你还好吗?娘呢?”   “天哥,我一切都好,可是,可是娘,娘她快不行了……”   何天脚下踉跄,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幸得默娘将他扶住。   这时何天也缓过神来,转身抓住风华,“你一定可以,你是大夫,你一定可以!”   风华只是皱眉道:“先进去看人。”   等进了屋子,见到人,宁元书就发现这何大娘和外面的人一样,身体已经溃烂,发出阵阵恶臭。   何天忍不住要过去,被默娘一把拉住,阻止道:“不能碰,天哥,会感染的。”   风华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床前,他从怀里摸出一双特制的手套戴上,仔细看了看床上人的脸色,捏住她的嘴,塞进去一颗药丸。   “这颗药能暂时保住你娘的命,但要彻底根治,我还要花点时间。”风华说完又看向默娘,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能碰病人的?还有,你可是一直在照顾她?那把她一开始的病症也告诉我。”   默娘看了一眼何天,见他对自己点点头,这才缓缓说起。   原来这病一开始就是发热,然后全身起疹子,后来疹子慢慢变成脓疮。脓疮溃烂流脓,高热不退,不过几日人就死了。   “我小时候村里也发过病,当时就有大夫告诉我们瘟疫传染,要做好隔离,所以我照顾婆婆时一直很小心,每次都用帕子裹住手,之后帕子也会放到锅里煮沸再晾晒。”   “我听说圣上派了贵人前来赈灾,随行人员里有太医院的大夫,怎么没看到他们?”宁元书忍不住问道。   按道理贺十安他们已经到了此处,那随行的太医就应该着手救人才对。   可他们一路进来,根本没有看到官府的人。 第128章 白日做梦   默娘苦笑一声,说道:“前几日的确来了几个大夫,只不过他们也对病症束手无策。听说今日已经撤出去了,本来还设立了粥棚,也一并撤了。”   “那你们岂不是没有吃的了?”风华叫了一声。   “公子是在说笑吗?江州城谁还有吃的这城南区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是饿了。前几日能有一碗粥喝,已是贵人仁慈。”   就在这时宁元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佝偻着身体,手撑住膝盖,摇摇欲坠。   “元书!”风华将他抱住,急道:“你怎么样?”   宁元书脸色发白,抖着声道:“我还好……师兄还是先想办法救他们吧。”   “可是你……”   宁元书摇摇头,转而看向默娘,“不知这位娘子可有地方让我休息片刻,也好让我师兄放心替大娘诊治。”   默娘嗫喏道:“有,如不嫌弃,可以到隔壁我住的房间……”   只是话未说完又停住了,怕自己唐突了这么神仙一般的人物。   宁元书微微一笑,答道:“自是不嫌弃的,也不用到大娘子床上休息,只寻把椅子给我就行。”   “好,好,我这就带公子过去。”   宁元书冲风华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便随着人去了。   默娘的房里只有一张架子床外加一张小木桌和两张凳子,另外就是墙角落有一张雕花木椅。   她有些腼腆,说道:“这椅子是天哥亲手做的,当初搬家时,他非要扔了,被我留了下来。公子就坐着它休息吧。”   宁元书没有推辞,坐到椅子上,夸道:“结实,也漂亮。”然后又说道:“默娘你去帮他们吧,我自己一人就可以。”   默娘这才退了出去。   见门合拢,宁元书终于忍不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一把扯下面上的绢布,用手捂住嘴角,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茫茫然将手移开,看到掌心一片鲜红,才发现自己呕血了。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呕血是在宁王府得知原身的身世。   他慌忙用手上的绢布擦掉血迹,心下有些害怕,想马上起身告诉师兄,又停了下来。   因为刚刚他又记起原书中的一个情节。   在原书中,男主登基后,也有一个地方爆发过瘟疫,男主解决的方式是将所有感染者聚到一起,然后一把火烧了一座城。   宁元书当时还为了这个剧情写了两百字的小作文骂作者。   他之前一直没有记起这段内容,是因为故事走向变了,他完全没往这边想。另外就是,他已经把现在的贺十安和原书男主当做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原书中,男主后期的那些疯批行为全被他屏蔽了。   可刚刚默娘说粥棚撤了,医务人员也撤了,这放到现代就是要放弃的意思啊。   不会是因为太医说治不好了,贺十安就打算把这些人都烧死吧。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去多久,隐约之间似乎一直有人在远处叫自己的名字,他拼命想要看清是谁,却总被一层迷雾挡住。   “元书。”   是贺十安的声音,宁元书热泪盈眶,张开双臂向前扑去,“十安!”   可将将要抱住,却见贺十安敛了神色,手上握着火把,转过身冷声道:“烧了!”   宁元书大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元书,你醒了!”   宁元书有些茫然,环顾四周才发现他躺在默娘的架子床上,床边挤着三人,正是何天夫妇和他师兄风华。   “我怎么了?”宁元书撑住床板,想要起身。   风华连忙将他扶住,颤声道:“你晕倒了。”   “哦。”宁元书目光有些空洞,他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现在突然醒来,竟感觉恍如隔世。   不过一瞬又被风华塞了药丸进嘴里,宁元书苦得皱眉,人也清醒过来,“师兄,良药不一定要苦口。”   风华见他神色有了变化,稍稍放心,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路吃了我多少灵丹妙药?现在还敢嫌弃。”   默娘悄悄替他端来一碗水,这还是之前省下来的,风华见状,赶紧伸手接过,凑到宁元书嘴边,柔声道:“喝吧,去去苦味儿。”   宁元书低头小口小口咽下,等喝了小半碗,他便摇头,风华又将水碗递给默娘。   “对了,师兄,你找到方法了吗?”   风华摇摇头,“还没有。我现有的方子可以让他们暂时把热退了,可要完全根治,还不行。”   宁元书神色黯然,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像书里一样?”   风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见他难过,又说道:“不过能先退热也是好的。退热以后,他们还能多活些时日,我再想办法总能救得了他们。”   宁元书听后强颜欢笑道:“也是,我相信师兄一定可以。”   …………   从安家镇回来的贺十安第一时间去见了牢里的潘世忠。他一脚踩在人胸口,冷声道:“何天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潘世忠咳了几声,气弱道。   贺十安冷笑,手臂向下一挥,潘世忠已然被切下两根手指。   “啊——”   霎时,整个地牢里全是潘世忠的惨叫声。   跟在贺十安身后的李盛和李墨言噤若寒蝉,小心翼翼。   “我再问你一遍,何天在哪儿?”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人胆寒。   潘世忠额头上尽是疼出的冷汗,哆哆嗦嗦道:“我,我只知道他住在东城。”   贺十安转身吩咐道:“查!”   “是。”   …………   太阳又要落山了。   宁元书看着远处的夕阳,往前走了几步。   “公子,不能再往外走了。”默娘在他身后劝道:“外面全是病人,公子可要小心些。”   宁元书停下脚步,回身笑道:“我会当心的。”   他只是很久没看到这么美的夕阳了,也不知贺十安现在在哪儿,他如果抬头,就可以和自己看到同样的美景。   可惜了。   “元书。”   嗯,他好像听到了贺十安的声音。   “元书。”   宁元书微微侧身,贺十安站在离他不过十米远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喃喃道:“这是白日做梦了吗?” 第129章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   贺十安的心仿佛揪到一起,明明分开不过半月,这人竟又清减了许多。   “你……”   “是我。”   宁元书微微眯眼,有些疑惑,有些茫然,却又在转瞬之间笑了起来,“原来是真的……”   这一次不是梦境,不是幻象,贺十安是真真实实的找到他了。   叹息一声,贺十安缓步向前,等到人身前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臂将人用力抱进怀里。   只是刚刚接触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人身上不同寻常的高温,慌道:“你在发热。”   宁元书却舒服的像只小猫,埋头在男人脖颈处呢喃,“不知道……”   他发烧了吗?难怪有些头疼。   “师兄在哪里?”   耳边响起焦急的询问声,可是宁元书脑子一片空白,他的思绪在见到贺十安的那一刻突然停摆。   原来有些人真的只要一出现就能带来无尽的安全感,让人变得像个傻子。   “小师弟!”   风华在听到默娘慌慌张张的话后,就猜到应是他的小师弟找来了。   激动地跑出来就看见两人亲热地搂在一起,他忙虚掩着眼睛,打趣道:“知道你们情难自禁,但……”   “元书发烧了。”贺十安抿着唇,冷冷道。   “什么?”   风华跳了起来,冲过来伸手探向宁元书的额头,然后诊脉,半晌,神色冷凝,“他情况不好。”   贺十安将人拦腰抱起,看着风华,厉声道:“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罢又低头亲吻宁元书的头发,柔声道:“不要怕。”   风华看着这人变脸一样的态度,伸出手指,气得你你我我吭哧半天说不出话。   …………   宁元书这一次发病来势汹汹。   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有风华在身边调养,一应灵丹妙药不要钱般的往嘴里塞,加之心情愉悦,他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虽比不上常人,但好好将养着,活个七八年断不会出问题。   可这次南行,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又遇到流寇追杀和江州瘟疫,精神紧张,终于拖垮了他本就脆弱的身体,病症一发不可收拾。   他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在黑暗中,他总觉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在哭,让他颇为烦躁,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果真看见荣福红着眼眶守在床前。   宁元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哑,只得微微抬手,还未碰到人,就看见荣福跳了起来,惊喜道:“世子醒了,殿下,世子醒了。”   一时之间,房间内忽然闹了起来。   宁元书这才发现屋里其实有不少人。   不过一瞬,就有人冲到他的床前,一把将他搂住,颤声道:“你醒了……”   宁元书虚弱得无法开口,半天才喃喃道:“水……”   贺十安猛然惊醒,忙将人松开,让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接过荣福递来的茶盏,小心凑到人嘴边。宁元书觉得干渴异常,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停了下来,然后摇头示意不要了。   荣福揉了揉眼睛,想要上前,这时一旁的风华却对他摇摇头,然后将人拉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贺十安和宁元书两人。   贺十安俯下身,慢慢靠近宁元书,他们呼吸交融,彼此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对不起……”最终还是宁元书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   “为什么说对不起?”   宁元书很认真的思考着,然后回道:“我不该自己偷偷跑出京城,不该和……”   “宁元书。”贺十安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把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全都压了下去,小心翼翼抚摸着他微微汗湿的头发,平静道:“真想用一条长长的细链拴住你的脚踝,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   宁元书愣了愣,然后笑得咳了起来,“……那我可不可以要金链子?还有,还有,房间里要有很多很多的话本,不然我会无聊。”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伸手将人抱住。宁元书用力回抱住他,有些哽咽,“对不起,贺十安……”   “元书。”   “嗯。”   贺十安亲吻着他耳侧的皮肤,一字一句,“别死。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   宁元书有些慌乱,急道:“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乱来了,真的。”   “嗯。我记住了。”   …………   等宁元书能够下床,又已经过去两日。   “师兄,城南区的病人怎么样了?”   风华一边收拾针灸包,一边讨饶道:“元书,你就放过我吧,小师弟不让我告诉你有关江州的事。”   “为什么?”宁元书不解。   “当然是怕你思虑过重,影响你的身体。”   宁元书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看,身体棒棒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有没有想到办法医治他们就行了。”   他始终有些担心,怕贺十安真的如原书中一样,采用极端的方式控制瘟疫。   “师兄,怎么说我们也算共患难一场,你就告诉我吧。”   风华经不住他追问,一跺脚,说道:“其实医治的方法我找到了,但是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宁元书听不懂。   一旦开了口,风华便干脆将这两日的事都告诉了宁元书。   在贺十安找到他们后,风华便将退热的方子给了贺十安,让他安排人煎药分发下去。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城南区患病的人热也退了,只需要等我想到医治的方法,他们便可痊愈。可是那个李墨言却说,却说这些人死了更好,因为江州城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什么?”宁元书叫了起来,“这李墨言,怎么会,怎么会……”   “对啊,简直气死我了。”风华也忿忿不平,不过很快又颓丧道:“其实他说得也没错。那潘世忠实在狡诈,竟将转移出去的粮食藏在了不同地方,小师弟他们只找到了其中一处,还有一处怎么也找不到,所以剩下的粮食根本坚持不到朝廷的救援到来……”   宁元书懂了,如果把粮食分给所有人,那么大家都得饿死,可如果舍弃掉已经患病的人,那其他人就还能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元书,我们没有足够的药材。”   宁元书颓然坐到凳子上,问道:“师兄这又是何意?”   “我有治疗的方法,但是所需的药材江州根本不够。和退热的方子不一样,这副药患者必须连喝三天,整个江州有几千人患病,要多少药材可想而知。”   “那十安他们打算怎么办?”宁元书皱紧眉头,问道。   “小师弟他们决定放火烧了整个城南。” 第130章 火烧城南   “放火烧了整个城南?”   宁元书手一颤,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些人都还活着啊……”   风华叹了口气,“没有药,他们迟早也会死。元书,你别难过。”   可是这怎么一样?   活活被烧死,有多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上一世,因为身体无法动弹,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火焰逼近,然后身体慢慢被吞噬。他甚至怀疑在最后一刻闻到的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儿是自己散发出的。   “元书,元书你怎么了?”   他突然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吓得风华慌了手脚。   宁元书喘了口气,声音微弱,却拼尽全力握住风华的手,“师兄,他们什么时候放火?”   “……今晚。”   他大骇,转头看向窗外,见外面天光尚在,犹自喃喃道:“还好,还来得及……”   说罢也不等风华反应,便急冲冲跑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啊?”   风华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   此次南行和贺十安预想中一样,除了天灾更多的是人祸。   他坐在椅子上,随手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查到了吗?”   李盛上前回道:“已经查到了,这潘世忠背后之人就是太子。银子也早已经被他运回京里,交到了太子手上。”   “粮食呢?”   “还在审。”   “啧,”贺十安慢慢转了转手腕,“他若还是不想开口,也不必留着了。”   “是。”   “主子,今晚的事,交由属下去办就行了。”李盛抬头,有些小心道。   对于火烧城南一事,李盛没有意见,只是主子少时在东宫差点命丧火海,自此后就有了心魔,他实在是怕主子会因此犯病。   贺十安还未说话,门口已经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十安,可不可以不要放火?”   贺十安抬头,就见宁元书站在门外,也不知待了多久。   李墨言挑眉,瞥了一眼门外之人,又看了看已经起身的主子,嘴角露出玩味的笑。   “你怎么来了?”   贺十安几步过去将他扶住,凝眉道:“是不是师兄又告诉你什么了?”   “你不要怪师兄,是我逼他的。”宁元书反身抓住贺十安的手,道:“再给城南三天时间,三天就好,如果三天后还没找到剩下的粮食,你再杀他们也不迟。”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其实关于城南之事,他们已经讨论过多次,最后还是决定放火。其一自是为了杀人,其二也是因为放火可以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以免瘟疫再次传播。   而且前几日城南已经发生了一次暴动。   见贺十安没有说话,宁元书再次说道:“十安……他们是你的子民。上位者除了接受他们的臣服也应在危难时保护他们。”   十安,答应我啊,十安……   我不希望你变成书里的暴君。   而且,你忘了吗?你也曾被大火围困,我不想你一辈子都出不来。   宁元书眼眶泛红,死死盯住贺十安。   “皇妃,其实此次……”   “你闭嘴!李墨言!”宁元书恨得咬牙切齿,书里怎么没写这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呢。亏得他当初还死命为他和男主牵线。   其实他只要细想就会明白,走到顶端的权臣,又有几个会是心软之人。   “好,我答应你。”贺十安却轻轻笑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吃瘪的李墨言,心情愉悦。   宁元书正要说话,贺十安却抬手阻止了,他伸手替他整理乱掉的头发,郑重道:“元书,我可以再给他们三天时间,但你应该也听师兄说了,找不到药材,这些人还是会死。”   “十安还记得百草园吗?”宁元书俏皮地眨了眨眼。   “啊,可是大元王朝最大的药商?”   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众人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门里探进来一个脑袋,不是风华又是谁?   他本就是追着宁元书来的,只是怕被贺十安责骂,所以一直躲在门外。又因他身份特殊,门口的侍卫竟也没有阻止,便让他听到了现在。   现在听到宁元书提到百草园,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元书可说的是在大元王朝所有州县都有的百草园?”   “对。”宁元书点点头。   风华偷偷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他神色正常,便直接推门进来,说道:“如果能找他们帮忙,那药材一事便可解决了。”   一旁的贺十安挑眉道:“你想找秦寻?”   “嗯。只是需要十安飞鸽传书回京城,我会写信告诉秦寻,想来他不会拒绝的。只是这钱……”   秦寻的母亲是商贾之女,身份低微,所以她生的儿子自然也不受重视,再加上秦家家族庞大,子嗣众多,秦寻又吊儿郎当,更不受人待见。   但他在他外祖家却可以横着走。   他平日里吃喝玩乐的钱都是外祖家给的,不然光凭秦家给他的那点银两哪够他花销。   但宁元书此次求他帮忙,却是涉及到大量的药材,总不好白白占人便宜,毕竟百草园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所以宁元书才会担心钱财一事,他看着贺十安有些为难,哎,这才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看来,他的生意是要提上日程了。   想到生意,他便想到了晚州李家,然后眯着眼看向一旁的李墨言。   李墨言对上他的视线,有些惊讶,然后苦笑一声,道:“皇妃放心,这钱财一事,我们李家愿意资助。”   宁元书没想到这人这么上道,赶紧说道:“我可以打欠条给你。”   “不必。”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贺十安看了一眼李墨言,转身对着宁元书道:“不必用李家的钱,届时我会告知父皇,这也算赈灾事宜,自有国库支出。”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粮食,不然,他们还是要死。”   一句话提醒了宁元书,他沉下心思,说道:“总还是有希望的。”   贺十安不忍他难过,轻轻将他抱住,“放心,你既然想让他们活着,那他们便活着好了。”   他嘴角露出一股冷笑,粮食怎么会找不到呢? 第131章 秦二爷快到了   “啊啊啊——楼炎,你杀了我吧!”   尖利的惨叫声在地牢里响起。   潘世忠披散着头发,满脸的血迹,随着男人脚步的慢慢接近,止不住地颤抖。他现在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大腿处更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一寸寸搅烂。   贺十安低头看他一眼,啧了一声,“你现在像一滩烂泥,我本是打算直接杀了你的,但是……你还没告诉我剩下的粮食在哪儿呢?”   “没有了,我,我早就说过已经没有了……”潘世忠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贺十安冷哼一声,问道:“潘大人可知我这几年在何处长大?”   潘世忠疼得已经不知世事,哪还知道这些,只不停摇头。   其实世人都只知道当今三殿下刚从民间回来,又哪有人得知具体情况,贺十安这么问他,也没想过他真的回答,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毒王谷。”   他放缓语气,近乎温柔道:“毒王谷中有一味毒药,人吃过之后和正常人无异,但它发作之时,你的所有器官都会化为血水,先是鼻子耳朵,接着是手,脚,皮肤,内脏,最后才是眼睛,整整四十九天,慢慢融化……”   潘世忠脸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伸手抓住贺十安的脚踝,“别……殿下,殿下,我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贺十安弯腰将他的头发用力揪住,“告诉我,粮食在何处?”   “在,在……”   “看来,你是想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融化了。”   “我说,我说……殿下,我说……”   …………   “想不到剩下的粮食竟然在城南区,这潘世忠真是狡诈。”李盛陪着贺十安从地牢里出来,“这人一直不肯开口的,主子怎么知道他怕毒?”   贺十安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然后收回视线往前走,嘴里则回道:“他不是怕毒,他是想死了。对于一个想死的人来说,再被折磨四十九天那就是极刑。”   “对了,那个何天呢?”   李盛恶狠狠道:“还在地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杀了!不用留全尸。”   “是。”李盛应下后,又问道:“如果皇妃问起,属下该……”   贺十安冷冷看他一眼,李盛心里一咯噔,连忙垂首道:“是属下犯蠢了。”   这些事自然是不能让皇妃知道的。   …………   在大旱之后,江州迎来了第二场雨。   比起之前那一夜的暴雨,此时更像是绵绵秋雨,如丝如缕,细细洒落。   宁元书站在屋檐下,看雨水在青石板上汇集成小溪,缓缓流淌。   “咳咳……”   他捂着嘴闷咳几声,有些许无奈。前两日师兄就告诉他,秋雨一落,气温变低,他的咳疾恐会复发,没想到果真就来了。这让他想起孤儿院的院长妈妈,一变天就会风湿疼,比天气预报还准,没准儿以后他也可以了 。   “在想什么?”   贺十安刚回到内院,就见人穿着一身单衣站在檐下,墨色的长发只是松松挽着,嘴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听到他的声音,宁元书微微转头,笑道:“想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其实不过一年,但他真的觉得以前的生活已经过去很久了。   贺十安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搂住他,宁元书便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嘀咕道:“也不知道李墨言接没接到秦寻?”   “刚刚收到传信,已经快到江州了。”贺十安握住他的手,皱眉道:“你穿的太少了,进屋去吧。”   宁元书侧头,他们两人现下靠得很近,贺十安的呼吸一下一下洒在他的耳侧。   突然想到他们刚刚成婚不久就分开了,而这几日在江州又忙着赈灾事宜,再加之他的身体……也就是这一刹那,宁元书忍不住贴了过去,轻轻吻住贺十安的嘴唇。   对方像是被他吓到,眼睛瞪得大大的,宁元书退开一瞬,很快又被人拉了回去,死死按压住,浅吻逐渐变成深吻。   两人唇齿相依,互相纠缠,直到彼此的呼吸渐渐加重。   宁元书的手已经不知不觉伸进贺十安的衣襟里,有些冰凉的掌心贴在男人温热的肌肤上,他仰着头,眼角带着春意,轻轻呢喃,“很快就热了。”   贺十安眼神一黯,弯腰伸手将人横抱进屋。   屋外的树木在雨中若隐若现,偶有几滴雨水从树梢滑落,溅入一旁的池塘,泛起阵阵涟漪。屋内的宁元书像池塘中的鱼儿在水中酣畅淋漓,食髓知味。   …………   宁元书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微眯着眼睛,半晌才想起昨日的疯狂,试着起身,发现自己下半身好似已经没有知觉。   皱皱眉,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刚开始只是一时兴起,哪知贺十安这么……这么……   而且昨晚他们连晚饭都是在房里吃的,也不知今日还怎么出门见人。   对了,他最后好像还晕过去了。   宁元书闭上眼睛瘫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丢脸啊丢脸!   “世子,你醒了吗?”   宁元书揭开被角,望向房门,清了清嗓子,回道:“醒了。”   “那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荣福便笑着推门而入。   也就是他始终改不了口,仍然叫宁元书世子。   “世子,秦二爷快到了,说是已经进了江州城。”   “真的?”宁元书从床上坐起,忍住不适,吩咐道:“快,我要起床去接他。”   “世子别慌,还得有一会儿呢。”荣福一边伺候宁元书起身,一边笑呵呵地说道:“世子和秦二爷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宁元书在心里仔细想了想,他和秦寻的确很久没见了。   也就婚前秦寻来宁王府见过他,当时那人还说要送自己一份大礼,结果直到现在,他也没看见。   此次找秦寻帮忙,他知道这人不会拒绝,但也没想到他会亲自前来。   前两日收到来信,得知他们因为下雨被困在路上,贺十安还特意派了李墨言前去接他。   想到李墨言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一路被秦寻吵着备受折磨的样子,宁元书就满心高兴。 第132章 李墨言有病   太守府门外,荣福伸手指向街道口,叫道:“哎,世子,快看,秦二爷他们到了。”   宁元书一眼望去,果真看见一队车马远远过来。   他忍不住走下台阶,满脸笑意。   等到了近前,车队停下,从打头的马车上跳下一个身着青衣的端方君子,正是前去接人的李墨言。宁元书本以为他会走开,哪知他却伸手探向马车门边,温声道:“我扶你下车。”   “不用,我自己会走。”马车里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不仅如此那人还狠狠打掉李墨言伸出的手。   啪的一声,宁元书都听得心惊。   李墨言望着微微泛红的手掌,无奈退到一边,“那你注意别……”   “哼,本大爷才不要你管!”   这时那人终于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站在一旁的宁元书,立马憋着嘴道:“元书……”   宁元书还没弄清状况,就见秦寻咧牙咧嘴的从马车上蹦了下来,一旁的李墨言本想伸手护住他,哪知被他躲过,然后不管不顾扑到宁元书身上,死死抱住人,“元书……呜呜……”   “这,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对方是真的在哭,宁元书顿时慌了手脚,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寻。   “呜呜……我送你的大礼没有了……”   宁元书闻言翻了个白眼,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慎走心地说道:“没有就没有了,你哭这么伤心,我还以为你清白没了。”   “呜哇……宁元书,你还是不是人?”   哪知他刚刚说完,秦寻哭得更起劲,宁元书快要招架不住,冲着李墨言使眼色,无声问道:“怎么了?”   李墨言摇摇头,最终只是道:“秦公子一路辛苦,皇妃还是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哦,哦,好。”   宁元书有些反应不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两人都有些怪。   …………   等把秦寻一路带回房里,宁元书才发现这人竟然把鼻涕擦到了自己衣襟上。   他满脸嫌弃,“秦二爷,说说吧,你这是怎么了?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宁元书!”秦寻红肿着眼睛,伸手指着他,怒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宁元书转身坐到凳子上,顺手给两人都倒了杯茶,把秦寻那杯推给他,说道:“好好好,我的错。行了,说说吧,秦二爷受什么委屈了?我可问你好几次了。”   秦寻黑着脸,一屁股坐到宁元书旁边。   哪知屁股刚刚碰到凳子,就跳了起来,“哎哟,疼……”   宁元书皱着眉拉住他,“你怎么了,长痔疮了?”   “什么?”秦寻苦着脸看着他。   “没,就是问你屁股是不是长东西了?”   秦寻闻言支支吾吾,看他一脸纠结的模样,宁元书也没多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个,我,其实,他妈的,李墨言把老子睡了!”   噗!   “咳咳……咳咳……”宁元书被茶水呛住,疯狂咳嗽。   屋子里一时之间,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说完以后,秦寻气鼓鼓地找了个软垫扔到凳子上,这才小心坐了上去。   宁元书缓过来后,连忙抓住身旁人的手急道:“你怎么招惹上他了?”   这李墨言可不是普通人,秦寻这单细胞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秦寻吞吞吐吐好半天,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宁元书。   原来他之所以会跑来送药,是因为他爹看上了某家的姑娘想要给他说亲。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用现代话说,就是怎么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所以秦寻这次出门算是逃婚。   然后在李墨言去接他们时,这人喝多了拉着李墨言诉苦,非要让李墨言也尝尝女人的滋味,别人不从,他还趁机给人下药,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   秦寻说完还义愤填膺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老子好心给他找了个美娇娘,他竟然不要!”   宁元书张着嘴瞪着眼前人,半晌只吐出一句,“该!秦寻,你说你……你怎么想着给他用药的?”   秦寻听后垂着脑袋,神情恹恹,“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那药还是我准备送你的新婚大礼,花了我不少银子。”   宁元书:“……我真是谢谢你。”   之后两人相顾无言。   直到秦寻不小心又扯到自己菊花,嗷呜一声叫了出来,骂道:“都他妈快两天了,还这么疼,这可……”   宁元书见他突然凑近自己,连忙伸手拦住,“有话好好说。”   秦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强行凑到宁元书耳边低语,“元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每次都生不如死,全靠感情撑着?”   之前元书喜欢男人,那肯定是他睡别人,可现在他嫁给了三殿下,那元书肯定就是下面那个了。   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后,看宁元书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   宁元书一把将人推开,端过茶杯,红着脸道:“其实还好。”   “啊?”   宁元书不好意思告诉这人,昨晚自己还爽的晕过去了。   …………   这边两人在房里嘀嘀咕咕,那边李墨言已经带着药材去了城南。   “主子,李墨言回来了。”   李盛的声音打断了风华和贺十安的谈话,本来两人还在说宁元书的身体问题,现在也都停了下来。   贺十安转身看向风华,说道:“要麻烦师兄了。”   风华沉默片刻,感叹道:“小师弟,不为其他,单单为了这天下人,我也会让元书好好活着的。”   贺十安一愣,半晌才柔声道:“他想要的,我总是要给他的。”   这时李墨言也来到近前,小声汇报一路的情况。   风华见他们说事,便自行离开,去安排人手熬药。   哪知这一忙就是大半日。   等他停下手,一转身就看见李墨言站在不远处。   “李公子可是有事?”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和这位聪慧过人的李公子并无交集。   李墨言笑了笑,说道:“只是想找风大夫拿点药。”   他脸色太过平静,以至于风华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都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我,你,那个,李公子晚点可以到我房里来拿。”   “多谢。”   “不,不谢。”   呵呵,他现在好想去找元书啊,这可是天大的八卦。 第133章 京城急召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宁元书蹙眉。   秦寻趴在桌上咬牙切齿,最后却只说出一句,“还能怎么办?我就当被狗咬了吧……”   宁元书默默对比了两人的智商,最后点点道:“也好,你就当被狗咬了。等晚些时候,我找师兄替你找点药,过几日就好了。”   “呜呜,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秦寻忽然坐直身体,一掌拍向桌面,砰的一声,震的桌面的茶杯抖了抖。   “你……”宁元书捂着胸口,还想再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兴奋的喊声。   “元书,我今日才知原来那……咦,秦二爷也在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憋了半天的风华。   他好不容易从城南脱身,便急匆匆来了宁元书这儿。   宁元书也有好几日未见师兄了,见他如此着急,以为他有急事,遂问道:“师兄今日才知什么?”   风华看了一眼秦寻,想着也不算外人,便嘿嘿笑了两声,弯腰凑到两人身前,“你们知道李墨言今日来找我干什么了吗?”   宁元书听到这个名字,心叫不好,正要阻止,但已经迟了。   “这人原来也喜欢男人,不知把谁给睡了,来找我拿伤药,哈哈。”   宁元书机械地转头看向秦寻,见人黑着脸,浑身颤抖,忙一把握住他的手。   风华独自笑了半天发现另外两人脸色都不对,便渐渐停下,疑惑道:“怎么了?”   秦寻拨开宁元书的手,笑容僵硬,“元书,我累了。”   宁元书立马说道:“我叫荣福送你,你的房间就在隔壁院子。”   哪知秦寻摇摇头,垂头丧气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说罢也不等宁元书反应,便神情恹恹离开了。   “他怎么了?”风华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是大夫,一看秦寻走路的姿势便懂了。   他张大嘴看向宁元书,宁元书一脸无奈。   …………   秦寻这人整日游走在秦楼楚馆,发誓睡遍天下美人儿,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他虽在元书面前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很是难过。   现在一瘸一拐回了住的院子,刚跨进月洞门,就发现自己的房门口似乎站着个人。   “谁?”   来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儒衫,闻声微微抬头,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笑意,“秦公子。”   秦寻吓得退后两步,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不过一瞬,又抬头挺胸,故作镇定的往房门走去,“我不想看见你,赶紧滚!”   李墨言侧身退到门边,“我来给你送点药。”   “不需要!”   秦寻气鼓鼓推开房门,转身就要关门,结果试了几次都不行,一低头,好家伙,一只脚正好卡在门缝间。   “你!”   “这药是风大夫给的,你不是疼得厉害吗?”李墨言面不改色,如玉的手指穿过门缝递了进来,掌心里正好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   秦寻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略一思索,然后快速拿过瓷瓶,高声道:“好了,你走吧。”   李墨言趁机推开房门,露出一个沉静又谦和的微笑,低声道:“我帮你上药好不好?你自己不方便。”   秦寻一张脸红了又白,大骂,“滚你娘的!李墨言,你别得寸进尺!”   “下次我让你在上面。”   “什,什么?”秦寻有些傻眼。   李墨言弯腰,凑到他眼前,低声道:“我说我下次让你上我。”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炸开,丝丝缕缕飘散开来。秦寻像是受到蛊惑,鬼迷心窍般点点头,“好。”   李墨言伸手替他拨了拨肩后的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勾唇角,“我帮你上药好不好?下次你也要帮我啊。”   秦寻觉得有些不对,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男人退掉了他的裤子,手指沾着药膏温柔的帮他上药。   不过好在对方没有多余的动作,虽然在某个瞬间,他似乎察觉到腿间有什么东西,但只是一瞬对方便离开了。   之后这人还好心帮他按摩,直到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御书房。   “哐当”一声巨响,庆安帝顺手砸下手中的瓷器,暴怒道:“这十万大军办不了一个孥族,朕养着他们又有何用!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林安南双膝下跪,“老臣愿领兵北征,为我大元夺回风盐城。”   这时二皇子楼卫也上前请命,“父皇,儿臣愿领兵上阵杀敌。”   庆安帝沉默良久,和缓道:“容朕再想想。你们先退下吧,朕也乏了。”   几位肱骨大臣对视一眼,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因为北边的战事,朝堂上剑拔弩张,太子党和二皇子党都想趁机推举自己人领兵出征,但庆安帝似乎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而此时的江州赈灾事宜正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城南的瘟疫也得到控制。   这天傍晚,宁元书找了贺十安陪他下棋。   一盘指导棋下了大半个时辰,就在快要下完时,他们收到了京里的急报。   庆安帝下旨招贺十安回京领兵北征。   这一道旨意简直出人意料,临阵换帅本已是兵家大忌,况且贺十安还从未有过领兵的经验。不要说领兵打仗的经验,他连军营都没去过。   宁元书当然知道这是庆安帝对他的偏爱,想要借此机会让他掌握军权,获得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势力。   但,这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他这边急得上火,贺十安却像没事人一样。   第二日,除了留下部分人员善后,其他人等都随着一起日夜不停赶往京城。   “元书,你身子怎么样?”贺十安扶住他的腰有些担心。   宁元书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   只是浑身的骨头随着马车颠簸,似要散架般,贺十安握住他的手,“快到了,等到了京城,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他本可以让宁元书在后面慢慢回京,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意外,便直接否定了。   人只能在他眼前。   “你说父皇为何会派你去?”宁元书随口问道。   贺十安搂住他,轻声道:“不知道。”   “你不害怕吗?”宁元书挣扎着抬头,“毕竟你……”   贺十安将他的头按在胸前,笑道:“你担心我会输?”   宁元书闭上眼睛,呢喃道:“你会吗?”   “不会。”贺十安亲亲他的头顶,“你乖乖在家等我就好。”   可不知为何,宁元书心里总有些不安。 第134章 腹背受敌   他们一路疾行,回到京城的时间比去时少花了好几日。   下马车时,宁元书已经没办法自己走路,还是贺十安将他抱下去的。   等回到府里,贺十安也没有休息,又直接去了皇宫面圣。   第二日,北征的圣旨送到府里。   三日后,贺十安领兵出征。   临走的前一晚,二人荒唐一整夜,宁元书醒来时,人已经走了。他为此暗自懊悔,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好好说说话,不胡来了。   …………   城楼上。   望着楼炎远去的背影,二皇子楼卫嗤笑一声,说道:“我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没有反对父皇的提议。你难道不怕三弟大获全胜?”   太子楼晔转头看向他,说道:“二弟说笑了,若是三弟打了胜仗,孤作为大元的太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   楼卫脸色一僵,说道:“是,臣弟糊涂了。”   楼晔轻笑一声,带着亲卫转身离去。   半晌,楼卫才抬头,恨恨道:“总有你后悔的一日。”   宁王府。   “王爷,三殿下已经出发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在宁坚耳边低低说道。   宁坚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窗外,“是时候该动动了。通知王信,他知道怎么做。”   “是。”   宁坚在人退下后,又将手中练习的字帖扔到一边,重新拿出信纸书写。   很快,一封密信写好。   “来人。”   “在。”   “将这封信秘密送往东宫,注意,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是。”   …………   贺十安离开后,宁元书整日提心吊胆,连最不爱去的宫中也去的勤了。   他时不时就去宫里请安,希望能第一时间得到边关的消息。许是他太过担心,连玉蓉娘娘都对他和颜悦色不少。   倒是风华时不时到他院里安慰他,说贺十安虽然从未领兵打仗,但他从小在毒王谷学的东西可不少,绝不会在战场上吃亏。   每次宁元书都很想问他,是否学过一个成语叫纸上谈兵。   这是领兵打仗啊,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   可是后来,他觉得自己多虑了。   妈的,男主的金手指再次闪瞎他的狗眼。   贺十安打了胜仗的消息不断传回宫里,庆安帝龙颜大悦,一口气赏了三皇子府不少名贵物品。   至此宁元书也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日子越发冷了起来,宁元书整日团在狐裘里,像个雪球。   这日,正闲得无聊,梅枝便引了一人进来。   “世子,李公子来了。”   李墨言?   宁元书笑道:“墨言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我正想……”   “皇妃,殿下被困了。”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宁元书半晌无法回神。   李墨言一字一句再次说道:“殿下兵败,被困在凤凰谷。”   宁元书猛然起身,“怎么回事?”   不可能,明明前几日京中才得到消息,说是贺十安即将攻打风盐城,只要成功拿下,他便可以班师回朝了。   李墨言沉声道:“粮草出了问题。”   “粮草?”宁元书喃喃道。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粮草出了问题,那这仗还怎么打?   李墨言将手中的木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地图,平铺到桌面上。   “皇妃请看,殿下就是被困在此。”   宁元书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处地点离风盐城已经不远了。   风盐城是大元朝在北边的一个重要边防城,但因守将失误,不幸落入孥族手中。不止如此,孥族还一鼓作气强占了周边几座城市,屠杀当地百姓,掠夺粮食和牲口。   李墨言的手指划过一条战线,说道:“按照殿下的计划,他现在应该已经突袭拿下风盐城,但因为粮草短缺,被怕退兵,最后被孥族包围,困在凤凰谷。”   宁元书凝眉,“怎么会被包围,他即使退兵,后方难道没有接应?”   他不相信贺十安做事如此鲁莽。   李墨言盯着宁元书看了半晌,笑道:“皇妃果真聪明。”然后叹了口气,“皇妃可知王信?”   宁元书摇摇头,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此人。   “这人正是之前镇守风盐城的总兵。在殿下去了之后,负责后方守卫,我猜此人定是有了私心,才会迟迟不去救援。”   宁元书静下心来,问道:“他是谁的人?”   “他曾是你父亲,宁王爷的下属。”   “原来如此。”宁元书冷哼一声,看来果真不能对敌人仁慈。   原书中,宁家只是背景板,从未掀起任何风浪,他才会如此轻敌,给贺十安埋下这样一个祸端。   “不过皇妃不用担心,王信不敢不去援救,他最多也就是拖延时间,最多两日,他必动。”   贺十安身份特殊,想来这王信也不敢做得太过,如果贺十安真是因此出了事,他也跑不了。   “只是为何还要等两日?”   “因为殿下最多还能撑两日。”李墨言敲敲桌面,继续说道:“殿下当前最大的危机不是王信,而是粮草。”   宁元书静静望着他,说道:“你今日来不只是告知我此事吧,你希望我做什么?”   李墨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双膝下跪,“皇妃,墨言想请皇妃入宫向陛下请奏,撤掉负责粮草运送的官员,由你亲自押送粮草赶赴前线救援。”   宁元书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就要往外走,“那我现在立刻进宫。”   “皇妃!”李墨言见状加重语气,慢慢抬头,“皇妃可知,这去边关不比南行,现在正是寒冬,加之那里又在打仗,你很有可能会死在边关。”   宁元书听后微微低头,然后粲然一笑,这一笑犹如春风拂冬雪,漂亮得惊心动魄。   “墨言,我的命早就和他绑在一起了。”   “他生我便生,他死我亦活不了。”   这是从一开始相遇就注定好的。   “既如此,那皇妃进宫以后,可以去找玉蓉娘娘帮忙。陛下不一定会同意你的提议,因为皇妃的身份实在不适合。”   “我知道。”   宁元书转身出了房门,吩咐门外的荣福准备马车,另外派人去了玉相府,让人通知玉相即刻进宫。 第135章 庆安帝晕倒   宁元书进宫以后先去见了玉蓉娘娘。   娘娘一见他,便拉过他的手,急道:“可是为了炎儿一事而来?”   “对。”   宁元书俯身下跪,恳切道:“母妃,元书想您帮我求陛下,让我亲自运送粮草前往前线,助殿下一臂之力。”   玉蓉娘娘微微一震,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宁元书抬头,直视着玉蓉娘娘,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但我和楼炎既已成婚,自然就是家人。而且,我喜欢他,他有难,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玉蓉娘娘望着他坦荡真挚的眼神,忽然红了眼眶,说道:“难为你对炎儿一往情深,只是这边关极寒,又是战乱之地,母妃担心你……”   “母妃放心,元书自会照顾好自己。”他眨眼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我还这么年轻,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玉蓉娘娘幽幽叹了口气,“也罢,我陪你走一趟吧。”   宁元书听后欣喜道:“谢母妃成全。”   “起来吧,傻孩子。”玉蓉伸手扶住宁元书,勾起嘴角,露出浅笑。   宁元书一手撑地,一手虚扶住玉蓉娘娘的手,慢慢起身。   两人也没多做闲聊,即刻就要去庆安帝的寝殿。   只是刚刚走到门外,就见芝兰神色慌张从外面回来。   “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玉蓉皱眉,芝兰一向稳重,做事妥帖,少有如此模样。   芝兰来不及给主子们行礼,便急道:“娘娘,陛下晕过去了。”   她今日跟往常一样,把娘娘亲手炖的参汤送往御书房。   只是刚走到半路,就碰到太医院的院判,一打听才知道陛下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就晕倒了。   玉蓉娘娘抬手按住额角,眼前一阵发黑,人也晃晃悠悠站不稳。   “母妃。”   “娘娘。”   宁元书和芝兰急忙上前将人扶住。   “快,我们快过去。”玉蓉脸色苍白,手掌用力握住宁元书的手臂,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   “母妃别慌,没准儿父皇已经醒了。”宁元书忍住疼痛,轻声安慰道。   “对,对……”   几人不再耽搁,直接去了庆安帝的寝殿,哪知却被拦在了门外。   “娘娘,陛下刚刚苏醒,已经下令,今日谁也不见。”大太监安青海说道。   玉蓉脸色不佳,“安公公,麻烦你再进去通禀一声。”   “娘娘也别为难老奴了。”安青海垂首,“老奴知道娘娘是关心陛下身体,请娘娘放心,太医院的人已经看过了,陛下只是最近太过操劳,并无大事。”   玉蓉还想再说,却被宁元书拦住,宁元书冲她摇摇头,然后转身对安青海道:“那我们今日就不进去了。还望安公公替我们转达一句,望父皇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安青海连忙应道:“老奴一定。”   既如此,他们二人也不便久留,只能就此离去。   在回去途中遇到了刚刚进宫的玉相,宁元书便将今日之事一一告知。   玉相脸色凝重,沉吟片刻道:“殿下那边事况紧急,已经不能在拖延。但今日的确不宜再面圣,等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来。”   宁元书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也知道现在急不得,只能应下,然后出宫回府。   庆安帝的身体两三年前已经不好,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匆匆立下太子。   但是按照原书发展,他再次发病应该是在明年秋天,也就是大半年后。当时太子党和二皇子党已经被男主除去,庆安帝在病逝前直接将皇位传给了男主。   宁元书不知道他今日晕倒,是如太医所说的太过操劳,还是原书中的情节提前了。   他全身紧绷,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有重物在他心上狠狠敲了一记,呼吸都有些艰难。   十安,十安……   你一定要等我。   …………   大元边关凤凰谷。   “殿下,外面风雪太重,您还是回帐子里吧。”李盛眉头紧皱,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贺十安身旁。   贺十安站在山谷峰上,望向远处的风盐城,神色冰冷。   “殿下,王信竟敢违背您的军令,实在该死。可他若迟迟不来救援,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了。孥族今日又派了小队前来突袭,只怕也是在试探我们。”   贺十安淡淡回道:“别慌,最多明日,王信就来了。”   “殿下怎知?”李盛惊道。   “因为明日我们的粮草就尽了。”贺十安冷笑一声,“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害我殒命,最多也就是找机会为难我。”   翌日,王信果真出兵援救,贺十安带着前锋队伍回到聚源城。   进城以后,贺十安直接带人拿下王信。   “三殿下这是何意?”王信高声怒吼,“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抓我?”   贺十安冷哼,“我不是抓你,我是要砍你!拉出去,砍!”   王信目瞪口呆,其他将领也全都呆立原地。   贺十安平静道:“王信不听军令,擅作主张,延误军情,当斩。”   他缓缓扫视过全场,冷声问道:“可有人不服?”   各将领战战兢兢,无人敢反对,眼睁睁看着王信被拖下去砍头。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小看他们这位第一次上战场的三殿下。   而远在京城的宁元书也终于征得庆安帝同意,接任新的粮草押运官,前往边关。   据说这是玉蓉娘娘在庆安帝寝殿前跪了两个时辰,才求来的。   …………   三皇子府再次忙碌起来。   荣福一边流泪一边帮宁元书收拾行李,把冬日里能用到的所有物品,全都装上了马车。   “荣福,话本不用带了。”宁元书微微一笑,“这次路上赶得急,我可能没法翻看。”   按照行军速度,他即使不骑马,那马车的速度也绝不会慢,这种情况下看书,别说他一个病秧子,正常人都会晕车。   “世子……”荣福眼泪又滴了下来。   宁元书有些头疼,“我还没死呢,你不必哭得如此伤心。”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有我跟着你,你死不了。”   宁元书一转头,就见风华正穿过长廊,皱着眉头过来。   他有些惊喜道:“师兄要陪我同去吗?”   “那是自然。”风华一口应道,然后反问,“我若不去,你猜小师弟会不会把我杀了?”   宁元书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次日,宁元书踏上了前往边关的行程。 第136章 重逢   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宁元书终生难忘。   不分昼夜的赶路,不止他,其他人也都受不住。好在他们一行有风华师兄跟着,也算没有出大事。   “咳咳……”宁元书抱着暖炉窝在马车里,他脸色苍白,萎靡不振,荣福将一杯参茶递给他,“世子,喝口热茶吧,您一直在咳嗽……”   宁元书摆摆手,他实在不想喝,喝进去也会吐出来,太难受了。   “可您今日什么也没吃,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荣福揉揉眼睛,又将茶盅往前递了递。   “我吃不下……”说完便靠在软枕上,闭上了双眼。   荣福无法只得暗自掉泪。   宁元书一日比一日消瘦,风华这一路给他灌了不少灵丹妙药,可人就是日渐萎靡,裹在雪白的白狐皮袄里,像一尊快要消失的精致娃娃。   这一日,宁元书难得有了精神,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风华小心翼翼替他诊完脉搏,说道:“快了,再过两日,我们就到聚源城了。”   聚源城就是此次贺十安临时驻扎的边关城市。   宁元书笑了起来,“咳咳……总算要到了……师兄,你老实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他的话令风华心里一惊,急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别慌。”宁元书平静道:“我只是想起师兄曾说我还能活七八年,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活这么久?”   风华垂首,低声道:“你别多想,等回到京城就好了。”   “所以我连七八年也活不了了啊……”宁元书叹了口气。   妈的,男主师父到底跑哪儿去了,再不出来,他可能真的要挂了!   …………   聚源城。   贺十安将行军布阵图再次拿出来研究。   “殿下,新上任的粮草押运官到了,您要出城迎接吗?”李盛站在一旁问道。   贺十安闻言,头也没抬,回道:“不去。”   随后又吩咐道:“你去就行了。”   “是。”   之后李盛便带着一队人马纵马前往城外迎接新上任的押运官,因为之前粮草不足之事,他对这些押运官已经没了好印象。   所以等得也很不耐烦。   远远看见有马车过来,还在心里嗤笑,果真是受不得一点苦。   等马车到了近前,李盛仍皱着眉头,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厢,暗自不悦。   车夫先行跳下马车,小心打开车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李盛心里一跳,这穿着厚厚棉袄的人怎么如此像皇妃身边的荣福?   他心里还在嘀咕,就见车里又出来一人,看见那人,他终于叫了出来,赶紧从马上跳下,因为动作太快,还险些跌倒。   身后的士兵见状都很惊讶,他们殿下身边这位副将何时出过这样的岔子。   “风公子,你怎么来了?”李盛惊疑不定地看向马车,“难道?”   风华点点头,“他现在正睡着,马车可以直接进城吗?”   他的话好似一道惊雷,李盛结结巴巴道:“当,当然可以。我这就派人回去通知主子。”   李盛慌了神,转身奔向身后的士兵,拉住一人道:“回去禀告殿下 ,就说皇妃到了。”   “好,好,属下这就去。”   那人看了一眼马车,连忙飞身上马,快速往城里赶去。   …………   这边贺十安还在研究行军路线,既然粮草已到,那他的计划便可以实施了。   只是上次已经打草惊蛇,此次恐怕没这容易。   刚刚在地图上做上标记,就有士兵掀开布帘冲了进来。   他脸色冷凝,“何事如此慌张?”   “殿下,皇妃到了。”   来人气喘吁吁,一句话说完后就不再言语。   “你说什么?”   叭哒一声,手中的笔从掌心滑落。   “李副将让我告知殿下,皇妃来了。”   话音刚落,他们那位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三殿下已经冲了出去。   贺十安心怦怦直跳,来到院子里,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便朝着城外奔去。   只是刚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已经回程的李盛他们。   他从马上跳下,一步一步缓缓向着马车而去。只是他的手刚碰上车门,便被一旁的风华阻止了,“小师弟,等回到总兵府再让他下车,他现在正在睡觉,外面风大……”   贺十安转头看向风华,“他怎么会来?”   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元书怎么会来?   风华语塞,半晌才说道:“这是他自己去求来的。”   他的话让贺十安心下一凛,想到元书在京里为他奔走,心猛然抽痛。   待一行人来到总兵府,看到马车上的人,贺十安真真切切有了心如刀割的感觉。裹在厚厚软被里的人,眼睛紧闭,两颊凸起,脸色苍白如雪,好像已经病入膏肓,如风中残烛。   他小心翼翼将人抱起,触手之处,即使隔着上好的狐裘,也觉得骨头硌手。   “唔……十安。”宁元书睁眼,长捷微颤,“我到了吗?”   “到了。”贺十安语调温柔,将人轻轻拢进怀里,低头,吻上人冰凉的额头,鼻尖是淡淡的药香。   他长舒一口气,把人小心抱下马车,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烧着碳炉,温度适宜,贺十安将人放到床上,替他脱掉鞋子和外袍,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   有人连忙应下,退了出去,很快从外面端来热水。   贺十安亲自绞了帕子一点一点替人擦拭。风华这时也上前来,把宁元书这一路的情况说了一遍,主要还是太冷,加之赶得太急,伤了脏腑。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替人清理,半晌才喃喃道:“在京里养出的那点肉,这一病又没了。”   宁元书昏昏沉沉,躺在柔软的被子里,陷入了昏迷。   不过风华说,这样对他更好,可以好好的休息。   只是他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日。   “十安?”宁元书沙哑的声音响起。   贺十安蓦然惊醒,立刻握住他的手,“你醒了。”   “嗯,我想喝水。”   贺十安连忙起身,一路踉跄着奔向桌边,替他端来一杯温水。   宁元书就这么借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然后便急急说道:“父皇病了。京里形势恐会生变。” 第137章 不要立flag   宁元书没有办法把事情跟贺十安说得太透彻,不然定会引起怀疑。   但他这句父皇病了,贺十安便能明白过来,京中形势恐怕不好。   “我让李墨言留在京中了,他本打算陪我一起来边关,但现在这情况,他留在京里比跟着我走要好。”宁元书慢慢从床上坐起,贺十安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你觉得父皇生病……”宁元书话没说完,但贺十安听懂了。   他轻声问道:“你怀疑父皇不是生病?”   宁元书摇摇头,“说不准,我也只是怀疑。父皇身子虽不是很好,但也不会突然就晕倒。而且直到我离京也没见到他,听说那几日一直是皇贵妃娘娘侍候在他身旁,连母妃要见一面都很难。”   贺十安脸色难看,问道:“你有见到安青海吗?他怎样?”   安青海是庆安帝身边的老人,可以说是只听令庆安帝一人,如果真的有人要害庆安帝,他不会毫无反应。   宁元书仔细想了想,他那日也只是匆匆见了安青海一面,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安公公倒是表现如常,但是现在想来,那日他阻止我和母妃看望父皇,也有些突兀。”宁元书皱眉,“我之前见过他对母妃的态度,一直很好,但那日似乎有些太冷硬了。”   因着庆安帝这么多年对玉蓉娘娘的宠爱,即使她之前疯疯癫癫,宫里也没人敢怠慢她,更何况现在三殿下还平安回来了,娘娘的病也渐渐好转,作为三殿下的生母,她的荣宠只会越来越多。   那日即使庆安帝下令不见人,以安青海圆滑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如此冷硬的拒绝,现在看来反倒是怕他们进去之后发现什么。   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见他神色凝重,贺十安忙道:“你身子不好,这些事就别多想了。京中有李墨言和外祖父在,不会出事的。”   宁元书轻轻咳了几声,笑道:“我还没有这般脆弱,只是在路上太累没休息好而已,你别担心。”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揉捏着他的手腕,那手腕已经瘦骨嶙峋,摸不到半分肉。   “我真的……”宁元书自然也察觉到了,连忙想要找补,哪知却被贺十安打断。   “元书,你忘了,我也略通医术。”   宁元书一愣,这才想到,当初在太学,男主还为他把过脉,因而叹了口气,“你师父他老人家再不回来,可能就看不到我这个人见人爱的徒弟媳妇了。”   “放心,我会找到师父的。”贺十安抱紧他,郑重道。   …………   宁元书在床上躺了四五日,身子终于渐渐恢复,虽还是每日咳嗽,像是回到刚刚穿书的时候,但已经比他预计的情况好很多。   这日,外面停了雪,日头也不错,他便披了一件白狐披风抱着手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到后院,就见贺十安正和几个人站在院中谈话。   温暖的阳光洒在冷硬的盔甲上竟然意外的和谐。   “皇妃。”李盛一转眼看见他,连忙行礼。其他几个他不熟悉的副将也跟着见礼,然后好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冷。”贺十安皱眉,过来替他将披风上的帽子戴上。   “属下这就下去准备。”此时李盛带着其他几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宁元书淡淡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铠甲,问道:“你们在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吗?”   “对,我今日要回大营。”贺十安顺手替他整理帽檐外的发丝,然后迟疑道:“不过大营条件太差,你不能去。在大战未结束之前,你都乖乖待在聚源城。”   宁元书大吃一惊,但还是点点头。   大军驻扎在聚源城外,离城里大概三里的距离。一路向北,就是他们此次的目标风盐城。   “你是不是打算开始行动了?”宁元书犹豫半晌还是轻声问道。   贺十安顿了顿,目光如炬,直直看着宁元书,道:“对,拖延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孥族冬日不善战斗,现在这个时节就是最好的。”   “可你之前突袭的计谋已经暴露,现在想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恐怕……”   贺十安笑了出来,“听过声东击西吗?”   宁元书微微一惊,脱口道:“你打算偷袭他们的老巢?”   “呵呵,元书果真聪明。”贺十安宠溺地看着他。   宁元书哪里是聪明,他只是在来之前把边关的地图反复看了无数遍,贺十安一说他就头脑里构建出了风盐城周围的城市布局。   风盐城是大元和孥族的第一道防线,在风盐城的另一边就是孥族的城市苍溪。   听说孥族的大本营此次就是设立在苍溪。   “但是要攻打苍溪必须经过风盐城。”宁元书不解,“我们的大军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   如果被孥族知道,肯定会半路拦截,又如何声东击西?   “有一条小路,虽凶险,但可以一试。”见宁元书满脸担心,贺十安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事。”   宁元书笑了笑,“我相信你。”   他对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现在也不过是对男主的盲目信任在支撑着他。   “对了。”贺十安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宁元书,说道:“这把匕首送给你。”   宁元书接过匕首,犹豫着将其拔出,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然后好奇道:“怎么想着要把它给我了?我记得你一直带着它,从不离身的。”   “边关混乱,我接下来又不在你身边……”   宁元书一听就知他的意思,赶紧捂住他的嘴,呸呸两声,叫道:“大哥,你别立flag啊!”   贺十安将他的手拿下,疑惑道:“什么意思?”   “总之就是不吉利的意思。”宁元书无语问苍天,“这聚源城在大后方,我又在总兵府,哪里用得到利刃防身,你现在给我,不是咒我吗?”   贺十安听后哭笑不得,“你留着切水果也行,总之我把它送你了。”   宁元书翻了个白眼,一把匕首握在手中犹如烫手山芋,谁他妈会用杀过人的匕首切水果!!!   他不要,他拒绝! 第138章 重伤   当日贺十安带着一众将领回到大营。   次日凌晨,由李盛带领主力军正面攻打风盐城,而他本人则带领了一万精兵翻过秦山,从后方偷袭苍溪。   其实此次攻打风盐城,孥族早已做好准备,前两日大元粮草送到,以及王信之死,都让他们提高了警觉。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贺十安会冒着风雪翻过秦山,直接偷袭了他们的大后方。   一旦苍溪被占领,那孥族的大本营就会彻底暴露在大元的铁骑之下。所以他们只能放弃风盐城,回守苍溪。   这场战争最终还是朝着贺十安的预想发展。   三日后,前线传来捷报,贺十安大获全胜,风盐城夺回来了。   宁元书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连着晚上师兄端给他的药,他也痛快喝下。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我早就说过,我这小师弟不是凡人。”风华一边看宁元书喝药,一边得意道。   宁元书点点头表示认同,男主当然不是凡人,他可是龙傲天。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要想着再过两日就能见到贺十安,心里就莫名激动。   结果第二日被荣福叫起来时,宁元书整个人还迷迷糊糊,荣福念叨道:“今日天气好,世子还是应该早些起来,锻炼锻炼身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吗?”   宁元书打了哈欠,嘟囔道:“但也不用这么早吧。”   荣福惊道:“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我的爷!”   宁元书一惊,睁大眼睛望向窗外,果真日头已高,看来是昨晚睡得太晚,今天睡过头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兵急匆匆过来禀告,说是前方有人回来了,在前厅等着见他。   不安倏地窜上心头,宁元书赶紧带着荣福去了前厅。   厅中有一身穿铠甲之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宁元书这才惊觉这人乃是和贺十安一起突袭苍溪的某个副将。只是这人现在眼中布满血丝,头上戴的胄也不知掉到何处,头发凌乱,显然一路疾行并未休息。   现在见到宁元书,面上一片悲愤之色,声音沙哑,“皇妃……殿下身受重伤,恐怕……”   宁元书闻言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身子抵住后面的桌子才堪堪停住,没有跌倒。此时荣福也反应过来,上前将他扶住,满脸担心。   “怎么会?”宁元书似是不敢相信,“昨日我才收到战报,说你们即将凯旋而归……”   副将心中满是怨恨,怒道:“我们中有奸细!那人趁殿下不备,砍伤了殿下,刀上还抹有剧毒!”   宁元书手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镇定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副将语带哭音,“殿下已经陷入昏迷,不宜移动,所以属下先行回来禀告。另外,随行的军医说……说殿下所中之毒,无解。”   屋外难得好天气,阳光明媚,没有风雪,但宁元书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像是连心也冻住了。   “无解……去他妈的无解……他可是毒王谷长大的,他可是龙傲天……怎么会死?”宁元书勉力站直身体,高声怒骂,然后转身抓住荣福的手,问道:“师兄呢?师兄一定可以救十安。”   荣福红着眼道:“风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采药,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宁元书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棍,神色恍惚。   他突然记起师兄之前的确提过此事,说是有一味药只有这苦寒之地才有,非常难得,此时又正是采摘的季节,等风盐城事了,他就要去采药。   想来是昨日得到捷报,师兄以为没事了,今日才会出门。   荣福见他不言不语,吓得六神无主,慌道:“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听到荣福的喊声,宁元书回过神,几步上前,站到那副将跟前,问道:“贺,不,是殿下他现在何处?我如果要你现在带我前去,可有问题?”   “回皇妃,殿下现在在百里之外,如果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可到。可皇妃你……”副将望着宁元书,有些犹豫,他们都知他们这位皇妃身子弱,来时连马车都下不了,更遑论现在要他骑马赶去这么远的地方……   宁元书立刻明白过来,坚定道:“不用担心我。”   他朗声对外吩咐道:“即刻召集五十名士兵,随我一起出发。”   “是。”贺十安为他留下的亲卫龙三大声应道。   这时他又转头看向身前之人,“要麻烦你带路了。”   “属下万死不辞。”男人铿锵有力地答道。   宁元书露出感激的笑意,然后让荣福陪他回房准备。   他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到了房里就急忙翻出风华之前给他的盒子。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木质小盒子,一个手掌即可握住,宁元书颤颤巍巍打开,里面放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   “这药能在关键时刻保你的命,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世上只此一颗,吃过可就没了。”   脑海里浮现出风华对他的叮嘱,记得当时他还调侃道:“难道这药有起死回生之效?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起死回生当不起,但的确是我们毒王谷的镇谷之宝。”   这话吓得宁元书双手捧着盒子,啧啧称道:“那可真是个宝贝。”   后来他还问过师兄这药可不可以完全治好自己的病,师兄当时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药药效极重,你受不住。所以我才提醒你慎用,只能用于最危急的时刻。”   宁元书似懂非懂,后来想着可能和现代的激素药差不多,能救命,但损伤也大。   他将药盒郑重地放到怀中,又把贺十安给他的匕首插到腰间。   “世子,你不会骑马,这可如何是好?”   荣福急得围着人打转,宁元书披好斗篷,头也不回得往外走,“找个人带我就行。”   龙三果真办事利索,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已经集结好队伍。   士兵们面容肃穆,背负箭囊,站在战马前等候宁元书的到来。   “龙三,你骑马带我。”宁元书冷声吩咐。   “是。”龙三虽有些惊讶,但还是立马应道。   宁元书被龙三拉上马背,他眺望远方,深深吸了口气。   贺十安,你可不能死! 第139章 药不可能有问题   一行人很快出了聚源城,马队奔驰于雪地之上,宁元书却没有第一次纵马驰骋的快意。   五十人的队伍全是轻装上阵,一路前行,很快就将聚源城甩在身后。   越过一片雪原,很快就看到一片小山群,山峰不高,山势平缓,那带路的副将一路引着他们蜿蜒前行。   走了大半日,宁元书吩咐原地休息片刻。   不仅仅是人,马儿也需要补充体力。   “皇妃,你还好吗?”   龙三见他脸色不好,有些紧张。   宁元书往嘴里塞了口饼,然后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罗副将说再走三四个时辰就到了。”龙三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继续说道:“只是我看这天色可能会下雪,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速度也会慢下来,等到的时候估计也是半夜了。我怕皇妃这一路无法坚持。”   宁元书脸色沉静,“无妨,只管前进就行。”   等众人休息好开始再次出发时,果真如龙三所说,天空开始飞雪。   宁元书坐在马背上,手微微颤抖,他虽然一直说自己无事,但心里却抑制不住的害怕,怕自己半途倒下,也怕贺十安没有等到他。   …………   夜幕低垂,万物俱籁,宁元书他们终于赶在亥时末到达了军队驻扎的地方。   贺十安带了一万精兵攻打苍溪,可真正回来的不过一半军力,此战赢得有多艰难,可见一斑。   他此次是打算先回聚源城,然后再去风盐城和李盛汇合,哪知路上却出了这等变故。   宁元书在罗副将的带领下很快来到贺十安的营帐外,他这一路看到无数受伤的战士围着火堆取暖,这些人在听到动静时,霍然起身,浑身都是杀气,直到看清来人,才渐渐放松。   连空气中似乎都是血腥之气。   直到站在贺十安的帐篷外,宁元书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见他停下脚步,龙三疑惑道:“皇妃?”   宁元书闭了闭眼,一把掀开厚重的布帘,闯入帐内。   只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之人。   他缓步来到床边,一直在一旁照看的军医连忙起身让开。   贺十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眉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像在承受无尽的痛苦。他呼吸微弱,不时有低沉的呻吟传出。   宁元书伸手想要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却最终放弃了,既然疼,那就由着他吧,没准儿这样他更舒服。   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左肩上的伤口,伤口没有包扎,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最恐怖的是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殿下的伤口因为中毒无法愈合,绷带一绑上去就会被血液浸湿,需要人不停地撒上伤药。”一旁的军医看见他的目光后,急忙解释道。   这还是他的十安吗?   宁元书似乎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忍不住捂住嘴侧身用力咳嗽,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像冬夜里的寒风,每一次都撕扯着他的喉咙,徒留下一阵阵刺痛。   龙三抬头看向他,担忧道:“皇妃可还好?”   宁元书渐渐缓了下来,也顾不上答话,就从怀中掏出小木盒子,冷声吩咐道:“龙三,帮我掰开殿下的嘴。”   龙三吓了一跳,这可是大不敬,他不敢。   “我恕你无罪!快点!”宁元书加重语气。   龙三一咬牙上前用力掐住贺十安的腮帮子,宁元书趁机将红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军医在一旁目瞪口呆,他震惊地看着宁元书,然后战战兢兢道:“这,不知皇妃给殿下服用了什么?”   他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殿下身中剧毒,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昏迷不醒的三殿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宁元书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去将人抱住,口中胡乱叫道:“十安,贺十安……”   贺十安胸口剧烈起伏着,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奋力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心心念念的身影,心绪涌动,直接呕出一口黑血。   “贺十安……你别吓我……”   “殿下!”   “快,来人。”   一时之间,整个帐内又混乱起来。   刚刚那口血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贺十安接二连三的呕出好几口血,宁元书徒劳的想要伸手替他接住。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药有问题?不,师兄的药绝不会有问题!   可贺十安的眼眸已经悄然阖上,软软躺倒在宁元书身上,这时军医目光幽深,低着头对他道:“皇妃请先让殿下躺下,老夫也好为殿下诊治。”   宁元书恍恍然起身,让开身子。   有士兵举着烛火到床前,只见那军医一番查看,然后皱着眉头道:“殿下的毒似乎入了心脉。不知皇妃刚刚到底给殿下吃了什么药?殿下之前一直很平稳。”   这是说他的药害了贺十安吗?   “不可能!”宁元书摇头,“这药是……”   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宁元书狠狠咬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慢慢镇静下来。   药肯定没有问题,师兄不会害他。可这个军医……宁元书霍然抬头,看向老军医,却见这人正在查看贺十安的伤口。   伤口?   对了,他说贺十安的伤口无法愈合,需要不停使用伤药。   宁元书心里一凉,顿觉不妙。这时龙三也在身旁问道:“皇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元书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刷刷往下掉,扑到贺十安身上,“呜呜……十安,你不能死。我不相信这天下会有师兄解不了的毒,你放心,师兄明日就到了,你撑住,千万撑住。”   军医疑惑道:“不知皇妃说的这位师兄是……”   宁元书低头捂住脸,浑身颤抖,“我师兄是毒王谷谷主的嫡传弟子,医术高明。”   “毒王谷……”老军医低声重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宁元书偷偷看了一眼,哭得更加伤心,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帐内气氛越发沉闷。   “今晚,我要自己守着十安,你们都下去吧。”掐准时机,宁元书哽咽道。   “可殿下需要上药,还是老夫亲自守着吧。”军医连忙出声说道。   “不用,我想多陪陪他。”宁元书声音低落,“今夜屋外也不用特意留人了,我不想有人打扰我们。”   “这……哎,一切就听皇妃的。”   直到所有人退了出去,宁元书才擦掉眼泪,往贺十安和自己嘴里各塞了一颗药丸。 第140章 杀人   龙三退出后,深深望了一眼身后落下的布帘。   他总觉得今晚的皇妃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大哥……”和他一起同行的兄弟,奇怪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下了。   龙三看了一眼在四周巡逻的士兵,慢慢放下心来,挥手道:“走吧,让兄弟们先休息。”   夜已深,宁元书听着帐外的寒风呼呼吹着,竟觉得身子有种刺骨的寒冷。   他没有上床,只是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贺十安,拿手摸了摸人下巴青色的胡渣,轻轻笑道:“原来你长胡子是这般模样。”   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丑死了,你再不醒,我就不要你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很轻,有人在靠近他们的帐篷。   宁元书冷笑一声,看来这是上钩了。   他悄悄挪了挪身子,果真看见有一阵青烟飘了进来。   还真被他猜中了。   而帐外的陈金忠则收起手中的迷烟筒,透过缝隙往里看,他见宁元书轻轻晃了晃脑袋,然后身子就重重扑倒在床沿,嘴角终于露出几分得意的笑。   随后又小心看了看四周,见巡逻的士兵并未注意到此处,便急忙掀开布帘进了大帐。   陈金忠小心翼翼来到床边,趁着烛火细细打量宁元书,然后自言自语道:“果真是人间绝色,难怪太子殿下一直念念不忘。”   太子?   这军医竟然是太子的人?   宁元书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直到这人弯腰越过他,伸手探向床上的贺十安。   “三殿下,老夫这就送你一程。”   他手中捏着一根细软的银针,只要刺入人体内,便会跟着血脉游走,到时候在外人看来,三殿下还是死于孥族奸细之手。   眼见着就要成功,陈金忠无声大笑。   可那笑却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把匕首直直插入其中。   “军医真是……让人吃惊呢。”宁元书缓缓起身,轻轻抽走他手中的银针,啧啧道:“这可真是好伎俩。”   宁元书虽不懂这针有何用,但想来这人绝不是要为贺十安做针灸。   “你……你没有晕?”陈金忠铜铃似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宁元书。   宁元书握住匕首微微用力,刺啦一声将其拔出,又快又狠,鲜血瞬间朝他喷射而来。   “毒是你下的吧?因为只有你一个军医,奸细刀上有没有毒全凭你一人说了算。”   陈金忠捂住伤口,往后退去。宁元书步步紧逼,然后一脚将其踹翻,“我猜猜,你是趁着给贺十安包扎的时候下的毒吧?之后每次用的也不是什么伤药而是毒药。我今日到来,突然给贺十安用的药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再猜猜,贺十安呕血不是毒入肺腑,而是将毒吐了出来,对吗?”   “你今晚听到我说师兄明日会到,担心露出破绽,才会铤而走险。”   宁元书猛地上前,脸色难看,蹲下身一把掐住陈金忠的下颚,“竟是为太子卖命,呵呵,很好,我会把你的人头带回去送给楼晔的。”   陈金忠脸色苍白,双手抓住地毯,老泪纵横,“请皇妃饶我一命,老夫,老夫愿意到陛下面前指认太子殿下。”   宁元书咧嘴一笑,“你可真是天真,你觉得楼晔会让你活着回京吗?”   当然,他和贺十安可以一路保他,但现在京城形势不明,带着这样一个人变数太多,不如直接杀了。   “来人!”宁元书大声喊道。   很快外面巡逻的士兵便跑了进来,看见帐内的情形都呆愣在原地。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皇妃,这是……”   宁元书厉声道:“此人下毒谋害殿下,拉下去,斩。”   “这……”   士兵们犹豫着不敢上前。   “怎么?你们和他一伙的?”宁元书挑眉,冷声问道。   士兵们互望一眼,最后上前将已经昏迷的陈金忠拉了下去。   宁元书望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心神震动。   他杀人了!   上一次江州一行,遇到流寇,他也曾下令杀人,可今日却是他自己实实在在捅了人一刀。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脸上时,他拼尽全力才忍住呕吐的冲动。   等平静下来,便吩咐人将帐内收拾干净,然后又找人运了热水过来,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裹进贺十安的被窝里。   “贺十安,你要快点醒过来啊。”宁元书将头轻轻靠在贺十安的肩头,缓缓睡了过去。   …………   次日一早,贺十安醒过来时,发现宁元书正蜷缩着睡在自己怀里。   这人睡着之后模样乖顺,只是不知是否有烦心之事,眉头微微皱着。贺十安心生怜惜之情,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上去,从额头慢慢到脸颊,再到柔嫩可爱的嘴唇之上。元书嘟囔着嘴,扭了扭身子。   贺十安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又往下移含住耳垂,轻轻呵气,温热的气体带来酥软的痒意,宁元书嘤咛一声,不满地挥了挥手。   “唔,十安……痒……有蚊子。”宁元书最终往贺十安怀里一拱,迷迷糊糊抱怨道。   贺十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忍着疼痛,用手为他重新盖好被子。   恰好此时有一个高瘦的士兵进来,看见清醒过来的贺十安,激动道:“殿下,您醒了。”   贺十安急忙看向怀里的宁元书,就见人已经懵懂着睁开眼睛。   眼神慢慢清明,宁元书看清眼前人,鼻尖一酸,叫道:“十安,你终于醒了。”   “嗯,我醒了,没事了,傻瓜。”贺十安替他擦掉眼泪。   士兵红着脸左右移动着视线。   贺十安皱眉道:“还不下去?”   “殿下,风大夫到了。”士兵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有大事没说。   “什么?师兄到了!他在哪儿?”宁元书忽地从床上坐起,焦急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风华的声音从布帘外传来,“小师弟,元书,我找到师父了!”   贺十安和宁元书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这时风华已经掀开帘子进来,眉眼带笑,道:“我有师父消息了。” 第141章 风雨欲来   风华的到来直接让宁元书放下心头大石。   他甚至来不及关心他们师父的事,便急着让人先帮贺十安诊治。   风华一边快速帮贺十安包扎伤口,一边皱眉道:“小师弟,你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若不是元书给你吃了那颗保命丹药,你恐怕已经死了。”   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主要是从小师父就告诉他,小师弟的命格极其尊贵,注定一辈子平安顺遂。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小师弟回京后,人生就变得波折起来,好像事事都很曲折,虽然最后都能化险为夷,但和师父说的也相差太多了。   只可惜贺十安和他不在同一频道,“师兄刚刚说有了师父的消息是何意思?”   听到这话,宁元书也竖着耳朵凑了过来。   这可关系着他的命,当然要听仔细了。   等手上的动作忙完,风华才继续说道:“我昨日本来是要去采药的,但却在半路碰到一个妇人,那妇人手上有师父的药方,一问之下,才得知师父最近都在那个小镇。但他此时正好外出,不过听那妇人说,师父半月之后便会回来,所以我留了信给师父,相信他看到后很快就会来找我们。到时候元书就有救了。”   最后一句让宁元书眼睛一亮,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天啊,不容易,终于要见到男主的师父了,他的狗命有救了。   难怪师兄来得这么快,明明荣福说他要出去三五日的,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提前回到聚源城。   …………   接下来他们又在原地驻扎了三日,直到贺十安能够移动为止。   只是他们刚回到聚源城,就发现等着他们的除了新上任的总兵还有京城来的圣旨。   圣旨上说庆安帝于十天前陷入昏迷,至今未醒,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束手无策,恐有性命之忧。   贺十安闻讯带着一干人等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一路上贺十安几乎都没有说话,他本就伤势未愈,现在一番折腾,竟比宁元书还要憔悴。   宁元书悄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你也知道消息传递有时会有延误,没准儿父皇现在已经醒了,你别自己吓自己。”   贺十安靠在车壁上,轻声道:“我知道。”   他沉默半晌又说道:“你上次说他病了,我就有了心理准备。父皇说他……身子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好。”   宁元书想到原书中庆安帝的结局,有些不忍。他虽然一直在劝男主安心,但他知道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次不管是太子党还是二皇子党都还在,处于弱势的甚至是男主。   为了赶时间,他们一路基本没怎么停过,只中途在驿站换过马匹,补充了物资。衣食住行大部分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   “咳咳……”   在耳边又一次响起宁元书的咳嗽声后,贺十安终于下令找个旅店休息一晚。   荣福听后,放下心来。   他不懂京中局势的惊险,他只知他家世子快撑不住了。   一行人在旅店住下,只是大家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房休息。   宁元书甚至觉得他可以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他已经快要忘了睡在床上是什么感觉。   “元书,来,把药喝了再睡。”   宁元书迷迷糊糊间被人唤醒,见是贺十安端了药过来,他眨眨眼,道:“这种事让荣福做就行,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利索。”   贺十安笑道:“我正好喝完药,就一并替你端来了。乖,喝完再睡。”   宁元书就着他的手把药喝完,又被人顺势塞了块糖进嘴里。   他发现自己正被贺十安像小孩子一样养着,有些无奈。   等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队伍又再次出发。   最终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这速度比他当初押运粮草去边关快了近十天。   …………   看到熟悉的街道,宁元书有些感叹,但他们甚至来不及回府,便直接去了宫里。   只是这次居然和上次一样,他们又被拒之门外。   “安青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贺十安戾气很重。   “老奴不敢。”安青海低垂着头站在前方,语气放得极低,可身子却一动不动。   “你不敢?”贺十安冷笑一声,“这宫里还有你安公公不敢做的事吗?”   “殿下,老奴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看着拦在身前的安青海,贺十安一脚踹了下去。   砰的一声,安青海的头撞上一旁的阶梯,可他居然一声不吭,只是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好,恭敬道:“殿下,陛下现在昏迷不醒,一切事宜由太子主理。”   “太子?”贺十安握紧拳头,渐渐冷静下来,问道:“我母妃呢?”   安青海平静道:“娘娘因陛下之事,忧思过重,伤了身体,现在常宁宫休养。”   “那父皇身边是谁在照顾?”宁元书赶紧上前问道,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   “回皇妃,最近一直是皇贵妃娘娘随侍在旁。太后娘娘偶尔也会过来看看。”   果真如此,这朝堂恐怕早已落到太子手上。   那现在男主该怎么办?   这皇宫,不,这京城对他来说都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   贺十安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这时一旁的羽林军立马围了上来。   宁元书紧紧拉住他的手,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先出宫再说。   他现在才开始后怕,他们太鲁莽了,竟然毫无准备就进了宫。   这要是放到他以前看的小说里,没准儿周围已经做好埋伏,随时准备射杀他们。   出宫以后,贺十安吩咐马车将宁元书送回府,自己则骑马去了玉相府。   宁元书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身影,又转身看向背后古老的宫殿,暗想这大元王朝不知又要经历一番怎样的腥风血雨。   而此刻街上的人还在来来往往,完全不知风雨欲来。 第142章 宫变   回到府里,宁元书急得团团转,慌忙找人把李墨言寻来。   两人也没有客套,宁元书直接询问了这段时间京里发生的各种事情。   原来庆安帝已经昏迷多时,中间虽有清醒,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朝堂基本已经被太子一党把持,现在也就玉相还能压上几分。但太子毕竟是未来储君,只要他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玉相也不能做得太过火。   “宫中太医到底怎么说?”   “邪气入体,说是中风。”   “中风?”宁元书叫了出来,这放到现代就是脑梗,的确是会出现昏迷的症状。   可为什么要阻止人前去探望呢?   等到贺十安回府时,他才知情况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凶险。   林家已经正式投靠太子一派,自此,大元的两大势力,林家和姜家都站到了男主对面。   …………   庆安帝的病情一直没有得到缓解,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仍然是每况愈下。   贺十安每次听后都会沉默很久,但宁元书知道他心里很难过。   都说天家无父子,可庆安帝和贺十安之间却是真的父子情深。   庆安帝一直未醒,朝堂上关于让太子继位的言论越发多了起来。   而此时李盛率领的五万精兵已经抵达京城,驻扎在城北。这些兵都是此次北征和贺十安同生共死的士兵,对他可谓忠心不二。   同时太子也掌握着京城一万羽林军,外加镇北大将军林家的十万林家军。   奇怪的是二皇子一派此次完全没有任何行动,似乎已经放弃了。   情况怎么看都对男主不利。   宁元书不知道贺十安会怎么做,如果庆安帝再也醒不过来,那么太子顺利继位,贺十安一定会被除掉。   可若是他带兵谋反,现在的形势也不一定会胜,很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天下大乱。   “你今晚又要熬夜吗?”宁元书端了一碗厨房现做的鱼粥到书房,“已经快亥时了。”   贺十安接过粥碗放到书案上,揉了揉眉心,“你先睡,我很快就过来。”   看了桌上的地图,宁元书眉头深锁,“你在调兵?”   “只是以防万一。”贺十安突然握住宁元书的手,说道:“明日我派人送你和师兄离开,你们回毒王谷。”   “不要。”宁元书将手挣开,“我不走。”   “元书……”   “总之我不走,若你真要我走,那这辈子你也别来见我了。”宁元书突然火上心头,放下狠话转身走了。   只是刚走到院子中间,就再也忍不住,整个人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腿上,哭得稀里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就被人打横抱起,将他整个人护进怀里,柔声道:“元书,你别哭……”   “贺十安,我不走……”他哭得太急,打了一个哭嗝。   他心里又急又怕,甚至怀疑自己穿进了一本从未看过的书里。   历史上的宫变,向来都是残忍又血腥的,他怕贺十安会输,怕他会死,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就是个胆小鬼。   …………   庆安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八,庆安帝突然清醒,传位于太子楼晔。   已经成年的两位皇子,二皇子楼卫封为昌辉王,赐岭南四州府,三皇子楼炎封为永亲王,赐西北四州,命二人在先皇下葬后即刻离开京城,不得皇命不能回京。   关于宫中所有妃嫔的处置,庆安帝也直接下了旨意。   宫中所有妃嫔除了皇贵妃,柔妃,以及玉蓉娘娘外,全部遣散出宫。柔妃以及玉蓉娘娘可随两位亲王前往封地。   那一日,三位皇子以及几位大元老臣在庆安帝的寝殿待了一整日。   出来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庆安帝薨,丧钟起,大元改朝换代。   宁元书不知道这场风波是怎么平息的,也不知当日在寝殿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像在梦中。   他的思维开始出现混乱,贺十安没有反,甚至上交了军权,现在整个王府都在有条不紊地收拾整理。   宁元书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只觉心中一阵悲凉。   后来他想,庆安帝这么做可能也是知道男主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和太子抗衡,封他为亲王,赶他去西北苦寒之地,实际上也是在保男主的命。   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宁元书此时觉得男主做错的第一步就是自曝身份,而这一切的根源全是因为他。   “世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荣福手上拿着宁元书用惯的笔墨,准备替他收起来。   “荣福,西北偏远,又是苦寒之地,你若不想去,我可以把卖身契给你,还你自由。”   “世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荣福手上动作不停,转身问道:“世子,这本书你要带走吗?”   他记得他家世子有段时间总是在这本书上写写画画,神神秘秘不知在干什么。   宁元书抬眼望去,一怔,说道:“把它带着吧,帮我找个盒子装起来。”   “是。”   “荣福你真的……”宁元书本想再劝劝他,这时梅枝却进了屋子,道:“皇妃,陈夫人来了。”   “陈夫人?”宁元书纳闷哪来一个陈夫人,好在荣福在一旁提醒道:“是表小姐来了。”   “凤颜?”   对了,他怎么忘了,年前凤颜已经和陈鹤成婚。   当时他还在边关所以错过了。   “快,快让她进来。”   正说着,凤颜已经跨了进来。   国丧期间,她穿着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发髻上也只有一只浅色的发钗。   “表哥……不,皇妃……”凤颜说着就要给宁元书行礼。   宁元书一把将她扶住,笑道:“果真是嫁了人,连规矩也越发好了。”   “表哥……”凤颜颤抖着再次开口,眼角却已有泪流出。   “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宁元书伸手替她拭泪,叹了口气,“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凤颜轻声应道。   “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此次去西北,路途遥远,张嬷嬷年龄大了,肯定不宜跟着我走,我想让她留在你身边。”   凤颜点点头,“嗯,凤颜一切听表哥的。”   宁元书见她神色恹恹,猜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便岔开话题打趣道:“婚后和你家陈哥哥过得可好?什么时候添个大胖小子?”   凤颜微微一愣,手不自然地移动了一下,轻轻笑了笑,“他对我很好,表哥放心。”   宁元书瞧她笑容有些勉强,正想着再问问,就见她已经起身,道:“表哥,家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第143章 路上   凤颜说完也顾不上礼数,便带着贴身丫鬟匆匆离去。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风太大,她一出房门便糊了眼睛,仓促间低下头,眼泪一瞬间就被卷进风里。   “夫人。”丫鬟珠儿看着她的脸,鼻子一酸,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王妃,你过得不好。”   凤颜抬手用手绢擦拭眼泪,苦笑道:“表哥已经自顾不暇,我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继续说道:“再者陈鹤哥哥已经跟我道过歉了,上次只是一场误会……”   “可姑爷他,他都不许你出门,也不让你和其他人见面。夫人从小就喜爱热闹,这今后可该怎么办?”珠儿是凤颜的陪嫁丫鬟,凤颜在闺阁中是什么性子,她比所有人都清楚。   她本来以为小姐和姑爷婚前已经郎情妾意,婚后必然相亲相爱,和和美美,哪知姑爷性子如此这般怪异又多疑。   不仅将小姐关在院中,上次甚至伤了小姐。   眼见着就要到自家马车前,凤颜急忙低声道:“珠儿,别说了。我既已嫁给他,自会做好为人妻的本分。”   珠儿只得忍住心中的酸涩,搀扶着凤颜上了马车。   而这边对于凤颜的突然离开,宁元书也若有所思。   但他现在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管,只得交代张嬷嬷以后多注意着她,别让她在陈家受了委屈。   接下来他又将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做了妥善安排,最后除了荣福,雀儿也打算跟着他一起去,反而是一直跟着他的梅枝决定留下。   荣福不解道:“梅枝你……”   梅枝低着头,轻声道:“奴婢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尚在,想求王妃开恩放奴婢离开。”   宁元书点点头,“好,我让嬷嬷把卖身契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梅枝双膝下跪,叩拜谢恩,“主子以后保重身体,奴婢梅枝愿为主子日日祈福。”   “我们主仆一场,我也高兴你能回到自己家。”宁元书有些感叹,他还记得当初自己问荣福,莲心小筑可有值得信任之人,荣福便是向他举荐了梅枝和张嬷嬷。   他在院中安排各种杂事,贺十安也没闲着。   先皇驾崩,贺十安作为皇子,诸多事宜都需要他参与,包括守孝以及下葬等一应事情。   等所有事情落幕,就必须按照先皇遗命前往封地。   而宁元书因这两日太过操劳,加之天气原因,到了晚上便有些不舒服,贺十安本打算暂缓两日再离京,却被宁元书拒绝了。   “早走早好,如今的形势岂容我们多做停留。你现在已经不是三殿下了,而是永亲王。”   “可是这一路……我怕你受不住。”   宁元书捏了捏他的手指,笑道:“你忘了,有师兄跟着我们。况且发生这么大的事,想来你师父他老人家也很快就会找上我们,到时候我还怕什么?”   贺十安被他说动,同意按照原计划离京。   而昌辉王已经比他们早了两日离开京城。   此次陪着他们离京的除了贺十安的亲卫还有李墨言。但是玉蓉娘娘却选择留下,她自请去了皇陵东郊的延华宫。贺十安知道她是舍不得庆安帝,也就没有勉强她。   …………   离京那日,宁元书回身望向身后的城门,问道:“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贺十安替他整理好头发,随口应道:“自然。”   宁元书愣了愣,随即笑道:“是我傻了。”   庆安帝给贺十安的封地是西北四州,和之前他们收服的风盐城相隔不远。   风盐城虽已有了新的总兵,贺十安的兵权也已上交,但他和那些士兵出生入死的情谊却是一直存在的。   宁元书不知道这是不是庆安帝有意为之。   “王爷,在往前走半日就要进入广平州的地界了。”李盛打马来到马车前恭敬道。   此时距离他们离京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此次路程遥远,他们一路都未停留,就是要赶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封地。   而进入广平州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西北四州的领地了。   “那就继续往前,进城后找个旅店休息。”马车里传来贺十安的声音,“不用惊动当地官员。”   “是。”李盛领命下去。   “是要到了吗?”宁元书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醒过来。   他这一路大半的时间都是睡过去的,偶有清醒的时候也被贺十安抱在怀里,随意说些小话。   “嗯,今晚应该可以到清水城了,它是广平州的属地,我们要到封地了。”   “是吗?”宁元书挣扎着起身,靠在贺十安怀里,伸手挑开马车的窗户,望了望天空,皱眉道:“现在刚过中午吧,我怎么觉得天色有些太暗了,是要下雨吗?”   越往北走,温度越低,如果下雨,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好消息。   贺十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他慢慢沉下视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出去一下,元书,你在睡会儿。”   宁元书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贺十安吩咐马车停下,走在前面的李盛赶紧骑马过来,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贺十安看了眼身后,轻声道:“有人在跟着我们,安排好人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天要变了,可能要另找地方休息。”   “是。”李盛目光如炬,冷声应下。   后来,阴霾的天空果真飘起蒙蒙细雨,连空气都阴冷起来。   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贺十安抱住宁元书,轻声道:“我们今晚到不了清水城了,可能要宿在野外。”   “是因为下雨了吗?”   “嗯。你别担心,明日我们就可以进城了。进城以后就可以放慢速度,你也可以出来走走,老这么关在马车里,你也心烦。”   宁元书脸上总算带出笑意,“我早就想下车了。我还想骑马。”   上次龙三带着他骑过一次,当时心急如焚,现在想来,却是很新奇的体验,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策马狂奔的侠义精神。   “好,我教你。”   这时马车外再次传来李盛的声音,“王爷,前面有一个荒庙,我们今晚要在那里落脚吗?”   “就在那儿吧。”   “那属下这就去做好安排。” 第144章 围剿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   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宁元书措手不及被颠到马车壁上,撞了个震天响。   “嘶……”好疼。   好了,完全清醒过来。   贺十安连忙将他搂住,问道:“有没有受伤?”   “唔,还好。”他伸手揉了揉额角,“马车好像停下了。”   贺十安皱眉,朗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的声音响起,“回王爷,车轮陷住了。”   “什么时候能好?”   “这……”   贺十安啧了一声,分外不满。   宁元书按住他的手,“荒庙应该不远了,我们自己过去吧。”   贺十安推门问了情况,知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又看了看前方,的确已经可以看到寺庙,便转身对宁元书道:“我抱你过去。”   宁元书自然没有意见,贺十安便亲自替他穿好雪狐皮大裘,又替他戴好帽子,才将他抱出马车。   此时另一辆车上的荣福和雀儿已经等在马车下,撑着油纸伞为宁元书遮挡风雨。   “荣福,师兄和墨言呢?”   这几人这一路是坐得同一辆马车。   “李公子和风公子已经先去庙里了。”   宁元书点点头,想来这二人是放心不下,要先行去做好安排。   他们这一路走来并不平静,遇到的刺客也不少。只是贺十安的亲卫全是个顶个的高手,里面还有一些是庆安帝留给他的死士,所以每次都平安度过。   过了今晚他们就要进入西北四州了,应该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至于刺杀他们的人除了新皇没有第二人选。   …………   荒庙比宁元书想象中还要破,亲卫简单收拾后,勉强可以遮风避雨。   他们在庙里生了一堆火,又在一旁铺了简单的被褥,方便贺十安和宁元书休息。   “王妃,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李盛他们用自己带的铁锅烧了一锅热水,现在正在煮一些简单的吃食。   宁元书接过水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道:“王爷呢?”   这人把他安顿好就一直不见人。   李盛眼神有些闪烁,“王爷在外面。”   宁元书冷不丁抬头,直直问道:“出什么事了?别想着瞒我,李盛。”   “这……王妃,实在是王爷下了死命,不能告诉您。”李盛难得露出纠结的神色。   “那我猜猜,是不是又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李盛没有说话,但宁元书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本以为可以放松一段时间,看来是想多了。   “你下去忙吧。”宁元书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之后他便一直待在火堆旁,贺十安进来看过他两次,见他身体还好,就又出去了。   宁元书默默看着众人行动,除了他身旁这点火源,其他人都隐在一片暗色里。   这时荣福从外面进来,“世子,你怎么还没休息?”   宁元书眨眨眼,刚刚的肃杀之气慢慢散去,他笑了笑,“这就睡下了。荣福,今晚你别走远了。”   “我就在隔壁,和李公子他们待在一起的。”   “嗯。那就好。”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不安定。   贺十安一直没有回来,宁元书自己躺在褥子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元书,我们要走了。”   宁元书从梦中惊醒,问道:“怎么了?”   贺十安冷声道:“有刺客。”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外面天光大亮,有火球从天而降。   “王爷——”李盛发出一声大叫,“我们被包围了!”   贺十安一怔,转头拉过宁元书就冲了出去。   他今日下午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派了李盛前去处理,结果不过是普通杀手,人也不多。他本来没放在心里,但到了荒庙,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便加强了防守,结果刚刚还是发现有人潜了进来。   “元书,我们要骑马离开,你可以吗?”   宁元书怔然,看着眼前的混战,点点头,“我没事。”   前方袭来一阵箭雨,李盛挡在他们身前举刀劈开,“王爷,你们快走!”   贺十安不再说话,翻身上马,再将宁元书拉上马背,护到他身前,大声喝道:“坐好!”   “驾!”随着马鞭落下,马儿嘶叫一声带着两人冲出庙宇。   凌冽的寒风中,贺十安带着他策马狂奔,身后的敌人步步紧逼。即使是黑夜中,宁元书也能看清这些人不是普通杀手,更像是经历过生死搏战的士兵,人数众多,渐渐将他们围了起来。   呻吟声,厮杀声响彻整个山野。   贺十安的亲卫冲入包围圈,见人就杀,毫不手软。   一时之间哀嚎遍野,人仰马翻。   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血腥气蔓延开来,血液飞溅,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十安小心!”宁元书大叫一声,一把长刀已经砍了过来。   腰间传来剧痛,贺十安一转头,就见那人拔出长刀对着自己狞笑,他刀锋一转,劈向那人,又快又狠,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倒在血泊里。   “十安,你有没有事?”耳边传来宁元书颤抖的声音,贺十安安抚道:“小伤。抓紧缰绳。”   说罢,夹紧马腹,向前冲去。   厮杀还在继续,宁元书的心已经渐渐麻木,耳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他只知道他们快冲出包围圈了,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有利箭破空而来,贺十安抱住宁元书敏捷地躲开,箭矢擦过宁元书的手臂,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贺十安一阵后怕,将人死死抱住,浑身颤抖。   “我没事,贺十安,我没事……”宁元书一遍遍重复,直到身后的人渐渐放松。   “王爷——”李盛的声音传来,贺十安侧身一看,亲卫们已经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走!”贺十安大喝一声,带着大家继续往前冲。   宁元书强忍住胃里的翻涌,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掌心早已被缰绳划破,疼痛难忍,可他不敢松懈,不敢回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放箭!”   箭雨射向他们的队伍,亲卫们举刀劈开,不断阻挡,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见耀眼的刀光剑影。   天光未亮,晨曦尚浅,他们终于逃脱出去。   宁元书看不清贺十安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他只知道这人一直紧紧护着自己。   突然间身后之人身子一晃向下倒去,宁元书大叫一声,“十安!”   “王爷!”   李盛抢先一步跳下马背将人接住,看到贺十安面无人色,气若游丝,心下大骇,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第145章 师父来了   宁元书察觉情况不对,心猛地抽紧,挣扎着从马背上爬下来,摔倒在贺十安身前,颤抖着轻声唤道:“十安……”   贺十安的神智已经开始游离,他能听到宁元书声音,他想伸手碰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可他却诧异地发现自己连手都无法抬起。   “贺,贺十安,你撑住,你不能有事……”宁元书哆嗦着伸手将人抱住,触手即是一片黏腻,木然地看向掌心,红得惊心动魄。这才发现怀中之人浑身是伤,肩上,手臂,腰背,大腿,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口,全都隐在黑色的劲装里。   死里逃生的亲卫不过半数,此时都纷纷下马围了过来。   “王爷!”   “王爷怎么样?”   各种不安的声音响起。   宁元书眼睁睁看着贺十安缓缓闭上眼睛,倒在自己身上,像疯了一般叫道:“贺十安,贺十安,你醒醒!师兄,师兄呢?快点叫师兄过来!”   “李盛,我师兄呢?”   “王妃,风公子和李公子他们还在庙里。”李盛怔怔答道。   “什,什么?”宁元书不敢置信,问道:“怎么会?”   “这是李公子的主意,他说他们几人都不会武,强行冲出只会拖累我们。而刺客的主要目标又是王爷和王妃,只要你们离开了,他们留在庙里反而更安全。”   “那现在该怎么办?十安该怎么办?他会死的……”宁元书从来没有这么无助,他茫然地看向四周,满脸尽是恐慌。   “哎呀呀,我风自在的徒儿怎么会死?”   “什么人?”   李盛大喝一声,转身看向远处。   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白发老头儿从一棵大树上跳下,“啧啧,李盛,这才几年不见,你这小兔崽子就不认得老夫了?”   “谷主?”李盛放下兵器,向前几步跪倒在老人面前,哭道:“求谷主救救主子。”   宁元书呆呆看着这一幕,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李盛口中的谷主应该就是毒王谷的谷主,贺十安和风华的师父。   老人皱着眉头从李盛身边走过,直接朝着贺十安而来。但是亲卫们不认识此人,仍然围在他和贺十安身前,谨慎地看着来人。   “你们都让开……”宁元书沙哑着声音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亲卫们互相看了一眼,才缓缓让开。   风自在人如其名,一生都追求自由自在。   他虽是毒王谷的谷主,却甚少呆在谷中,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自小养在身边的风华,另一个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救回去的贺十安。   但贺十安和风华又不一样。   风华自小就爱看医书,最终完美继承他的衣钵。但十安这孩子却一心只想回到皇城,拿回自己的权势地位。   风自在这人从不勉强别人,更遑论对自己的弟子,他就是全天下最护短之人。   此时他蹲在贺十安身前,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未分给宁元书,只是镇定地捏住贺十安的下巴,往他嘴里塞药,一连塞了三颗。   宁元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动作,直到见人停下,才颤声问道:“他怎么样?”   “死不了。”风自在抬头看向搂着自家好徒儿的男人,道:“你就是宁元书?”   对于自己徒弟娶了个男人一事,他这一路也听到不少,自然也打听了对方的身世来历,只是今日一见,却总有几分怪异。   那句死不了让宁元书泄了力道,一时没撑住跌坐到地上,手上还死死捏着贺十安的衣摆。此时听到老人家询问也只是乖巧应道:“是,晚辈正是宁元书。”   他本以为对方会继续问些什么,却只听到一句难怪,就见对方将贺十安平放到地上,转身对着已经到了跟前的李盛道:“去寻辆马车,前面就是清水城了,赶紧进城,你家王爷需要静养。”   “是。”李盛大声应下就要离去。   “等等。”宁元书见状急忙将人叫住,“李盛,你再派人去找找师兄他们。”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   他刚刚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止师兄和李墨言不在,连荣福和雀儿也不见身影,想来他们是一起的。   “王妃不必担心,李公子当时就说过,如果我们逃脱不用回去寻他们,他们自会前去清水城和我们汇合。”   宁元书听后放下心来。   李墨言做事向来妥帖,更何况事关他自己的性命。   …………   从他们出发到清水城,所费不过两个时辰。   此时贺十安的情况已经很不好,虽有上好的药物吊着性命,但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王妃,到了。”李盛在马车外禀告。   宁元书让李盛找了一家偏僻的小店住下,毕竟他们一行人都是伤兵,如果去往闹市太过显眼。也不好惊动当地的官府,遇刺一事爆出来,不见得是好事。   …………   贺十安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他的伤口已经完全处理完毕,只是尚未苏醒。   “咳咳……”宁元书坐在床边捂住嘴闷咳几声,掌心缠好的绷带上有了点点红色。   随即暗自苦笑一声,冲着贺十安喃喃道:“我们也算苦命鸳鸯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雾气沉沉,也不知师兄他们几人现在怎么样?   这时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宁元书正想出门询问,就见房门被人推开,已经有人挤了进来。   “元书,小师弟怎么样?”风华焦急地奔向床边。   “世子你还好吗?”荣福和雀儿却是直接来到宁元书身边,“世子,你的手……”   宁元书温声道:“我没事。”   两人又看向床上的贺十安,不安道:“那王爷怎么样?”   宁元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风前辈说他没事,可一直这么昏睡着也让他心生恐惧。   “师兄,十安他为什么还没醒?”他不敢多问风前辈,总觉得老人家似乎对他有些不满,现在风华回来了,宁元书自然忍不住想要多问几句。   风华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贺十安的伤口,又替他诊过脉,最后松了口气,说道:“无妨,失血过多。师父已经喂了他不少药,明日应该就醒了。”   “这次多亏了师父,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小师弟这条命估计就捡不回了。”   说完又喃喃道:“等小师弟醒了,定要劝他去庙里拜拜,这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吗?怎么最近总是受伤。”   宁元书听后心下骇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146章 能救   “王妃,你怎么了?”   李墨言本来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风华替王爷诊治,听到王爷没事,他也放下心来。哪知刚一转头却见宁元书满头冷汗,一副见鬼的模样,不禁叫了出来。   众人听见他的喊声,都将目光转向宁元书,果真见他神色不佳,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   风华神色凝重,以为他是身子不适,连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问道:“你有找师父给你看看吗?”   宁元书茫然道:“啊,没,还没有……”   “那我去找师父替你看看,你这身子也不能再拖了。”风华说完就要往外走。   宁元书连忙阻止,“不急,等明日十安醒了再说,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说完他又抓住一旁荣福的手,“扶我去隔壁,我有些累了。”   “哦,好。”荣福傻呆呆将人扶起,就见自家主子又把视线转向身后的大床,对着风华道:“今晚就麻烦师兄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他,他却毫无所觉,犹如行尸走肉缓缓朝隔壁走去。   等到了屋子,他也没有留下荣福,只让人自己下去休息。   荣福一步三回头,直到看见宁元书自己爬上了大床,才放心离开。   让小师弟去庙里拜拜。   是不是被什么缠上了?   这两句话像重锤一样敲打着宁元书的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会这样?   妈的,不会他穿越过来真的改变了故事结局吧?   那男主怎么办?以后只能是个亲王?还要因为新皇的忌惮,时不时遭受一次刺杀,从今以后永无宁日?   救命,需要去拜佛的不是男主是他啊!   去问问菩萨他到底是什么鬼。   …………   这一晚上宁元书都睡得不踏实,一会儿梦见自己死了,一会儿梦见贺十安被拉去刑场,总之他们两人都不得好死,而且死得花样百出。   “世子,世子。”   “唔……”宁元书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人叫他。   “世子,王爷醒了。”荣福见他睁开眼睛,连忙道。   宁元书终于听清他的话,激动地从床上坐起,“你说十安醒了?”   “对。”荣福连连点头,“王爷正找您呢。”   “我这就过去。”宁元书催促道:“快替我更衣。”   “是,小的这就服侍世子起床。”   等他收拾妥当来到隔壁,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荣福想要叫人,被宁元书拦下了。   他慢慢抬步进去,就见贺十安躺在床上,看起来还是很虚弱,正在小声和他师父说着什么,旁边站着风华师兄,时不时点头,然后很激动地比划手脚。   看着这一幕,宁元书突然停住脚步,有些欣慰。庆幸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这两人全心全意对男主好。   “咦?元书,你过来了?我们正说到你呢。”风华眼睛一转看到停在门边的宁元书,连忙出声叫他。   这时贺十安也将视线转了过来,宁元书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眼仿佛要把自己吸进去,宁元书忍不住侧目避开。   “哎,你别动……元书,你快过来……”   风华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宁元书回头一看,好家伙,贺十安竟然想要起身。   他气呼呼跑过去,二话不说,伸出手指一推,便将人送回床上。   四下皆静。   风华捂住嘴:元书今日吃炸药了。   荣福张大嘴:世子,世子有些粗鲁了。   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风自在都侧目望了过去,露出几分探究的神色。   “你就好好躺着吧。再折腾下去,我怕你比我短命。”宁元书没好气道。   昨晚那一夜的噩梦给他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所以现在见不得人这么不爱惜自己。   过了半晌,宁元书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太过。   “……你怎么样?还疼吗?”他不敢看周围人的脸色,只能凑近贺十安轻声问道。   贺十安看他表情就知此这人现在是在找补,也没拆穿他,只是顺着他道:“不疼,死不了。”   听他说死不了,又勾起宁元书的心结,脸色也跟着黯淡下来。   “你别担心……”   贺十安心里一急,又想起身,此时一旁的风自在终于开口,“他就是你们要我救的人?”   在宁元书没进门之前,贺十安和风华都在跟风自在描述宁元书的病情,希望他能出手相救。   现在听到他问起,二人皆道:“对,师父,就是他。”   看着自己两个徒弟都是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风自在暗暗叹了口气,重新把视线转向宁元书。   昨日他就已经见过宁元书,知道他容颜出众,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   不然也不会迷得他小徒儿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他。   现在仔细看去,果真不是长寿之相。   “你到桌边来,我替你看看。”风自在起身往屋子中间的圆桌走去。   宁元书看了一眼贺十安,见他冲着自己点头,也便跟着一起过去。   只是他心里七上八下,心都仿佛要跳出胸膛,有一种等着人判刑的感觉。   这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老前辈也说他没救了,那他就真的只能等死。   从男主告诉他,他师父可以救他后,这个人就一直是他的希望,是他每次要死不活还能笑出来的原因。   风自在在凳子上坐好,眼神示意宁元书坐在他旁边。   宁元书忐忑不安,缓缓坐下,然后伸出手腕放到垫子上,风老前辈也将手搭了上来。   从他穿书以后,有无数人为他看过诊,但没有哪一次有如此漫长,颇有几分度日如年的感觉。   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的贺十安,另外两人都站在宁元书身侧,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老人。   不知过了多久,风老前辈终于开口,“换一只手。”   “哦,好。”宁元书像个机器娃娃,认真听话。   再次重复刚刚的步骤,时间都像静止了。   在宁元书快要忍不住时,风老前辈睁开眼睛,收回自己的手。   “师父,元书怎么样?”风华比他还急。   风自在看了宁元书一眼,道:“能救。”   话音一落,屋子里便响起欢呼声,荣福和风华一左一右围着他转,宁元书忍不住转头看向贺十安,两人相视一笑。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不过,我要和你单独谈谈。”风自在轻咳一声,打断众人,“你出来吧。” 第147章 你不是宁元书   “师父?”风华有些疑惑,转头看向自己小师弟,见他也一脸茫然,便又对着风自在道:“师父如果想知道元书的病情,问我更方便。”   风自在挥挥手,佯装生气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说罢又看向宁元书,沉声道:“怎么,不愿意?”   宁元书赶紧摆摆手,从凳子上起身,“没有不愿意。只是不知前辈要带我去哪里?”   要跟他单独谈,怎么感觉有些不妙。   “就去院子里吧。免得有些人以为我会把你怎么着。”风自在边说边斜着眼看床上的贺十安,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旅店的后院。   宁元书这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院子后面竟然有一个很大的池塘,看样子是天然形成的,不完全属于旅店,准确来说旅店是建在池塘旁边的。   风前辈带着他往池塘边走去,现在温度低,水面还有一层薄冰,像镜子一般。   “行了,就在这儿吧。”风自在突然停下脚步。   宁元书扫视一周发现这真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四周开阔,没有遮挡物,安静,除了有些冷,简直找不到一点缺点。   察觉到对面打量的目光,宁元书小心问道:“不知前辈想和晚辈谈些什么?”   可风自在像是没听到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直直看着他,肯定道:“你不是他。”   “嗯?”宁元书没懂,不是他,什么意思?   风自在冷冷道:“你不是真的宁王府世子宁元书。”   “你是谁?”   宁元书呼吸一滞,像是被吓到般,半张着嘴,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晚辈听不懂……什么我是谁,他是谁的。”宁元书眼神游移,“我就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啊。”   风自在冷哼一声,“你不必骗我,老夫除了医术高超,也略通阴阳之术,你的魂魄很显然不属于这具身体。”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替你把脉后便已确定。说吧,你是用什么方法强占了这具身体,又是如何骗了我那徒儿。”   说到最后两句时风自在已经带上杀气。   宁元书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我,什么魂魄强占别人身体,前辈简直是在说笑。”   不能认,宁元书你可千万别认!   一旦认了,就会被人当做怪物,虽不会被人拉去做实验,但想来下场也不会好。   “前辈若是没有其他事,元书就要回去了。”宁元书对着风自在微微拱手行礼,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风自在再次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我要你离开安儿。”   宁元书停下脚步,愤然转身,厉声问道:“前辈这是何意?我和贺十安已经成亲,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就凭您一句话吗?”   风自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元书胸口剧烈起伏,“前辈,元书自认并未得罪过您,不知您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   妈的,难道他的“恶婆婆”不是玉蓉娘娘而是眼前这位?   天又阴沉下来,池塘对面有风吹过来,冻得宁元书一激灵,人也清醒过来。   他刚刚言辞太过激烈,要是这人一生气不给自己治病怎么办?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宁元书暗自平息情绪,尽量微笑道:“刚刚是晚辈失礼,还望前辈见谅。”   然后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如果前辈真的不想我和贺十安在一起,你也可以劝他离开我。”   最后潇洒转身离开,把这个难题丢给贺十安。   “你若是执意留在他身边,我不会答应救你。”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宁元书脚步微顿,果真变成这样……   接着脚步不停,继续往回走,这里真是太冷了,他出来的匆忙,忘了带上手炉,现在手僵得厉害。   “他会死……”风自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道:“你留在他身边,他会死。”   脚步停住,宁元书转身怒目而视,“我敬您是长辈,不想和您发生争执。可您刚刚那话实在太过恶毒。”   风自在往前跨了两步,终是叹了口气,“老夫这一生就这两个徒弟,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好。安儿这孩子本是帝王命格,可这两日见他,发现他的命格已变,甚至有了早衰之相。”   “老夫虽不知你是什么人,但的确因为你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格。”   “如果不将一切拨回原位,那他必死无疑。”   宁元书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冰冷,张着嘴无法发声。   直到天空开始飘雨,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道:“晚辈……晚辈明日再找前辈详谈。”   风自在深深看他一眼,“罢了,你先回去吧。”   “明日,明日元书定会将一切都告知前辈。”   说完也不再等对面回话,跌跌撞撞就往回走。   他走了三次都半路折回,希望这次能顺利回去。天真的好冷,好似连他的心都冻住了。   …………   从池塘边回来,宁元书也没有去看望贺十安,他知道对方肯定很担心。哦,不对,贺十安现在应该很高兴,因为他师父刚刚告诉他自己有救。   贺十安就是这种人。   宁元书笑了起来,他早该明白,贺十安这人放到现代就是顶级恋爱脑。   “咦,世子,你回来了?”荣福见他进门,急忙迎了上来。   “我去告诉王爷,他刚刚还在问你。”   “……不用。”宁元书颓然坐到凳子上。   “……哦。”荣福嘴里应道,眼睛却一直看着宁元书。世子实在有些奇怪,表情茫然,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罢了,你还是过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已经回来了。只是在池塘边吹了风,现在想休息,晚些时候再去看他,让他好好养伤。”宁元书抬起头,苦笑一声,那人性子偏执,稍不注意就会胡思乱想。   “是。”荣福听令后就要退出去。   宁元书却再次出声,“荣福,我让你放在盒子里的日记本呢?”   “什么?”荣福停下脚步,“日记本是什么?”   “就是那本书,我以前经常写字的书。”   荣福恍然大悟,“在行李里,世子是要记东西吗?”   “你稍后帮我找出来,我有用。”   “是。” 第148章 我答应   宁元书在荣福出去后,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吞吞一口一口喝着。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风自在的话像是录音一样,一遍遍在他脑袋里循环,吵得他头疼。   想吐。   他像神经病一般轻轻咬着下唇,然后死死盯住房门,荣福怎么还没回来?   荣福从隔壁房间出来后就匆匆去了马车上,他们这次去往王爷的封地,带的东西不是很多,很快便找到世子要的那本书,被他放在一个木盒里。   等他回到房里时,世子像是疯了一般从他手上抢过盒子,嘴里念叨着:“为什么会这样?”   “世子?”荣福被他的模样吓到,“你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但宁元书置若罔闻,只是快速翻看着手里的笔记。   这是他刚穿过来时一笔一画自己写下的。   当时原身身上谜题太多,他习惯性的做了大量分析,并把原书里他记得的一些关键内容记录下来,中间偶尔夹杂几句对男主的吐槽。   后来慢慢知道真相,又搬出宁王府,他便不再记录了。   再后来故事的走向已经和原书完全不一样,这本笔记便成了废纸。   现在他打算结合笔记重新梳理整个故事。   “荣福,你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会儿。”   荣福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点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替他关上房门。   听到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宁元书慢慢坐回桌边,一点点翻看记录。   他发现从他碰到男主后,故事就已经有了变化,但他当时只顾着抱男主大腿根本没有在意,直到男主为了他提前暴露身份,回到宫里。   在现代时他看过不少穿越历史的小说,每一个穿越者都无法阻挡或者改变历史,所以他一直坚信男主最后会称帝。   可是现在他开始动摇了。   他真的怕贺十安因为他的介入失去皇位,甚至失去性命,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咳咳……”宁元书忍不住咳嗽几声,窗户没有关严实,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将笔记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起身上前将窗户关紧,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了决定。   …………   宁元书被人吵醒时,已是下午。雨已经停了,他也错过了午膳。   “元书,你在房里吗?”   伴随着急切的敲门声,风华师兄在门外叫他。   “我……”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发紧,宁元书清了清嗓子,回道:“我在,师兄进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风华怒气冲冲推开房门,嘴里叫道:“你快去看看小师弟吧,他就是个疯子。”   “十安怎么了?”宁元书一边问一边从床上起身,风华见状过来帮着他把衣服穿好。   口中也没停下,抱怨道:“还不是师父突然把你叫出去,然后你又一直没去看他,他便想起床来看你,结果伤口全都裂开了。”   宁元书皱眉,“我只是吹了风有些不舒服,再者我不是已经让荣福……罢了,是我的错。”   上午刚从池塘边回来时,他心绪紊乱,如何敢去见贺十安。   “怎么会是你的错?还不是他自己发神经。师父都已经告诉他只是找你了解病情,他还要疑神疑鬼。不过,他自小就性子偏激,认识你以后已经像变了一个人。”风华一边吐槽一边扶着宁元书出门。   “是吗?”   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是我只是不想让他当暴君,不是想让他连皇帝也做不成啊。   宁元书抬头望天,呃,抬头望了望屋顶,真他妈操蛋!   贺十安的房间就在隔壁,因为他重伤在身,宁元书便和他分开睡了。   现在一进屋子,就见地上有撒掉的汤药,李盛和李墨言都围在床前,不知在劝些什么。   “好了,你的元书来了。”风华翻了一个白眼把宁元书推进屋子。   李盛和李墨言连忙让开,最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宁元书和贺十安。   “你怎么了?”   宁元书缓步来到床前,贺十安冷冷看着他,“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真是一针见血,贺十安永远这么敏锐。   宁元书一句没什么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   最后只能借用刚刚风华师兄跟他说的,敷衍道:“风前辈只是问问我小时候中毒的经过,以及现在的一些症状。”   贺十安将信将疑,“是吗?”   “当然,不然他能跟我说什么?”宁元书加大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和他不过刚认识,除了谈论病情,还能说什么?”   “那为什么要出去说?”贺十安明显不好骗,步步紧逼。   “因为,因为他说我这病可以治,但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有成效。而且会很痛苦,怕我不能承受,也怕你们听了心里难受。”   他开始胡编乱造,然后耍赖。   “怎么,永亲王这是要审我?”   贺十安果然开始慌乱,拉过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我只是……怕你不见了。”   宁元书如遭雷击,半晌才苦涩道:“傻瓜,我是你的王妃,怎么会……”   等慢慢安抚好贺十安,让李盛重新端来汤药,亲眼看着他喝下去,宁元书才放下心来。   之后他也没走,就守在床边和人随意聊天,聊得都是一些他们刚认识时的事,好几次宁元书都乐得合不拢嘴,贺十安一脸宠溺的看着他。   直到贺十安慢慢睡了过去,宁元书才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一滴泪轻轻掉落。   “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贺十安,这辈子算我欠你的,要是有来生,我还你。   次日,宁元书按照约定找到了风自在。   “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风自在退到一边,让他进屋。   宁元书握了握拳,鼓足勇气踏进房里,然后关好房门,在转身对着风自在郑重道:“我答应你。”   “什么?”   “晚辈答应你,离开贺十安。”宁元书闭了闭眼,一鼓作气道:“前辈没有说错,我不是宁王府世子宁元书,但我又是他,我的名字也的确叫宁元书。”   “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   “希望你能帮我让故事回到正轨。” 第149章 书   宁元书这几句话说得坚决。   风自在先是震惊,但很快回神,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宁元书把自己穿越之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风自在,只不过他把穿书改成了普通穿越,模糊了界限。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是否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虚构的小说人物。   “你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死后突然附身在了宁王府世子的身上。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风自在望着宁元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虽看出宁元书的灵魂有所变化,但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借尸还魂,没想到竟是这样。   “对,晚辈不属于这里。”宁元书苦笑一声,“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改变贺十安的命格。”   跟所有穿书者一样,他也曾无数次问老天爷,为什么自己会穿书?   刚开始他觉得是上天在补偿他,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后来慢慢的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和有些穿书者一样是穿来纠正男主歪掉的三观,让他从暴君变成明君,从遗臭万年到流芳百世。所以当他发现贺十安真的跟原书中越来越不一样时,其实是很高兴的,甚至有几分得意。   他肯定就是天选的男主的救赎者。   可是现在……   他情愿自己没有穿越。   “我昨晚从华儿那儿知道了一些你和安儿的事。”风自在叹息一声,“安儿自小偏执,不管是认定的事还是认定的人,他都不会放手。若只是将实情告知他,他不会放你走的。”   风自在的话打断宁元书的思绪,他僵直了片刻,缓缓道:“晚辈知道。”   贺十安就是个傻瓜。   “所以,晚辈想请前辈帮一个忙。”宁元书强笑道:“到时候不管元书用什么方法,前辈都不要拆穿,只管照顾好他就行。”   “你……哎……”风自在有些不忍,迟疑了一下,终是道:“你的病我会帮你治疗,不知你还有什么要求?”   还有什么要求?   宁元书神情微怔,然后试探着问道:“不知前辈可不可以帮我换脸?”   “换脸?”风自在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江湖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有这项绝学,所以一直不乏有人出千金让他帮忙改头换面。   只是这些人要么是为了漂亮的容颜,要么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   “你是想避开安儿?”   宁元书顿了顿,说道:“有这个打算。但还有一个原因是,晚辈曾告诉前辈的,我虽然原名的确叫宁元书,但我本人并不长这样,我想借此机会做回我自己,不知前辈可否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没有过多的犹豫,风自在点点头,应了下来。   “请前辈放心,三日后,晚辈定会离开他。”   宁元书说完便开门离去。   他没有回屋子,而是朝着旅店的后院走去,也没走远,就在庭院里站着。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空很亮,看不到前两日的乌云,甚至有了太阳的影子。   真好,雨过天晴了。   但他心里酸酸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了心痛。   …………   接下来的两日,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每日陪着贺十安。   “哎,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有用力?我为什么觉得越来越沉了?”   躺了好几日,这日贺十安终于被允许下床走动。宁元书扶着他在院子里闲逛,察觉到身上逐渐加重的力道,不满的哇哇大叫。   刻意将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到宁元书身上,贺十安嘴角上挑,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总觉得这几日的宁元书有些心神不宁,便故意逗他,现在见人恢复活力,心情自然也跟着变好。   “太重了,快,去那边坐好。”宁元书实在撑不住了,口中求饶,“大哥,别折腾了,我也算病人好吗?”   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那好,你扶我过去。我教你下棋吧,上次你学得不错。”   宁元书对学好围棋已经不抱希望,他摇摇头,“不要,我要看书。荣福在清水城帮我买到好几本新的话本,我还没看。”   贺十安听他这么说也没起疑,他知道这人平日里最爱看这些杂书。   找人帮他们沏好茶,放好点心吃食,贺十安便找了一本棋谱随意翻看。   宁元书却让荣福进屋帮他把书桌上的书全都搬了出来,他要挑着看。   很快,荣福便按他的吩咐把所有的书都抱了出来。   宁元书随手一指,“放那儿吧,我自己拿。”   “是。”荣福小心的将书册全都放到石桌上,贺十安扫了一眼,发现有十几册。   “这么多,你看得完吗?”他随口问道。   “唔……我挑着看,而且也不一定非得今日看完。”宁元书嘴里塞了块点心,说话含含糊糊。   贺十安听后便不再说什么,只陪他在院子里看书。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宁元书才将话本放下,然后凑到贺十安耳边,“我今晚要去你房里睡。”   贺十安愣了一下,低声道:“好。”   宁元书便咬唇笑了起来,像是不好意思般丢下一句,“你帮我把书搬回你房里,我晚点还要看的。”   然后一溜烟跑了。   贺十安无奈笑笑,暗叹这人竟然就这么把自己丢下跑了,看来是全然忘了他还是个伤患。   “李盛。”   “属下在。”   “扶我回房。”贺十安淡淡道:“再把王妃的书也一并搬回房里。”   “是。”   …………   宁元书慌忙跑出院子后,就直接去了池塘边。   他无声地低下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滴,很快就沾湿了衣襟,最后伸出双手捂住脸,呜咽着颤抖。   好痛,心好痛……   宁元书,不许后悔!   活着才有希望,只有他活着,你们以后才有机会在一起。   做好心理准备回到房间时,他在房门外站了很久。   直到双脚泛酸,他才轻轻推开房门。   啪的一声,一本书重重砸到他脚边。   宁元书低头看去,悲怆地闭上眼睛,哀叹一声,果然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第150章 我不喜欢你   宁元书弯腰将脚边的书捡起,随手拍了拍书面的灰尘,轻声问道:“你看到了?”   他本来是打算晚上找机会让贺十安看的,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自己看到了。   贺十安瞪大眼睛直直看着宁元书,脸色发青,一字一句质问道:“这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宁元书眼神微微闪烁,最后还是点点头,“是,每一句都是我亲自写下的,每一句也都是真实的。”   “是不是有人……”   “没有,”宁元书打断他的话,“没有人逼我,没有人胁迫我。”   贺十安眼神愤恨,哐当一声,砸掉手边的瓷器,然后一步步来到宁元书身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拽过来,“说,书上写的是假的!”   什么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不信!   什么不爱他,他也不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人,不放过宁元书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是宁元书只是镇定道:“是真的。贺十安,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   “我当时是怕你杀我才会花言巧语哄骗你,没有一句是我的真话。”   “就像你从这本书上看到的一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在我自己的世界早就已经结婚了,我有我爱的人,但他不是你。”   “你只是历史上一个有名的暴君,是我贪生怕死,是我爱慕虚荣才会骗你。我说喜欢你,是为了活,我嫁给你,是为了当皇后。”   “可是现在,你什么也给不了我。”   贺十安突然有些茫然,宁元书说的每句话他都听见了,可是他却无法理解。   “你到乱葬岗找我……”   “是因为你是未来的大元皇帝。”   “你说对我一见钟情,我死了你也会死……”   “是因为原身对你用了药,我怕你杀我。”   “你说我是你最最喜欢的人……”   “贺十安,那不过是我在骗你。”   原来竟然都是谎言。   宁元书的话刀刀见血,扎的他浑身是伤,疼痛难忍。   贺十安只觉一股黏腻的液体从喉咙深处溢出,然后顺着嘴角滴落,他抬手狠狠擦拭,却连看也不看。   铺天盖地的恨意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恨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杀一个人。一双青筋暴露的手突然掐住宁元书的脖子,“你该死!”   宁元书大张着嘴无法呼吸,双手拼命抠挖着贺十安的手指,越来越重的窒息令他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小师弟你快松手!”   “安儿!”   门口先后响起风华和风自在的声音。   他们二人本是来帮贺十安换药,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幕。   “小师弟,你快松手,元书会死的!”风华死命掰扯着贺十安的手指,但那人却像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双眼猩红。   宁元书突然放弃了挣扎,带着绝望之色,嘴巴嗫喏着,却无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往日里精致的容颜,此时此刻满是泪痕,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轻轻落到贺十安手上。   贺十安看向那滴泪,缓缓回神,然后将人松开。   宁元书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咚的一声瘫软倒地。   风华急忙将人扶住,连声问道:“元书,你怎么样?”   但宁元书却根本说不出话,只觉浑身发冷,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李盛。”贺十安冷冷看他一眼,朗声叫道。   李盛从屋外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呆愣了一瞬。   “主子。”   “把这个人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李盛猛然抬头,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主子,王妃他……”   贺十安双眼直勾勾看向他,冷声问道:“怎么,想抗命?”   “属下不敢。”   李盛不再犹豫,上前对宁元书道:“王妃,请。”   宁元书轻轻推开风华师兄,狼狈地从地上起身,眼神空洞,不再说话。   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没再看向任何人。   都结束了。   让他恨自己比不辞而别更好。   他太了解贺十安了,如果不让他死心,他会把自己困在原地一辈子。   “站住!”   身后突然又传来贺十安的声音,宁元书一颤,顿住脚步。   “你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不继续哄着我,让师父替你把病治好?”   宁元书心怦怦直跳,妈的,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了。   怎么办,该怎么回答?   “安儿,他的病为师也没把握完全治好,那日找他出去,就是为了此事。”   好在这时风前辈开口了,宁元书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嘲讽道:“若不是如此,我的确可以再骗你一段时日,毕竟你还是永亲王。”   “贺十安,你不必自欺欺人,放过我也放过你。”   “你做梦!”   宁元书不再说话,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十安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安儿!”   “小师弟!”   宁元书呆呆转身,就见贺十安已经晕了过去。   “十……安……”   …………   夜已深,外面漆黑一片,满室寂静。   宁元书刚刚推开房门,便被门口的亲卫拦住,“王妃,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他被软禁了。   或者说被关了起来。   砰的一声,宁元书重重关上房门,心里烦躁不安。   风前辈为什么还没来?   他们明明说好,等自己处理好,他就来带自己走。   宁元书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结果不小心趴在桌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传来拍打的动静,宁元书惊醒过来,抬头望去,就见风自在对他无声道:“走。”   宁元书点点头,起身跟着人出门。   到了门外才发现亲卫已经睡了过去,想来是前辈给他们用了药。   两人快速来到旅店后门,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老陈会送你去个地方,你在那里安心养病,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风自在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宁元书,“这里面的药你每日一丸,不出三月,你的病便会好个七八成。”   宁元书小心接过药瓶,轻声道:“谢前辈。”   “放心,等安顿好安儿,我便会来找你。”   说完,风自在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宁元书突然叫住他,“前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跟着我从京里出来的两个下人,一个名叫荣福,一个名叫雀儿,麻烦前辈帮我照看好他们。我怕……我怕十安迁怒于他们。”   “好。”   自此,大元永亲王王妃突然失踪,世人皆以为他已经暴毙而亡。 第151章 林锦书   启元三年,当今天子楼炎御驾亲征,横扫边关,大获全胜,为祸多年的孥族俯首称臣,百姓兴高采烈,普天同庆。   现在正值盛夏, 一大早便已烈日当头,但永州城东市仍然热闹非凡。卖早点的,杂耍的,摆摊算命的,各种小摊小贩挤满了整条青石板街。   而吟清阁就在永州城东市的转角处,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书斋,因藏书丰富,种类齐全,价格公道,而备受读书人欢迎。   这日新来的伙计在大堂迎客,远远就瞧见街对面有一个穿着素色白衣的青年,那人用碧青色的发簪束发,眉目清俊,气质温和,此时正和一个摊贩老板说些什么,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正想着这位公子虽没有绝世容颜,但脸上的笑意真是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就见人已经朝着书斋走来。   “哎呀,林公子,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时刚从里屋出来的老板急忙迎了上去,“这几日店里到了好几本新书,正巧有您爱看的。”   “那我今日倒是赶巧了。”林锦书声音清亮悦耳。   他前段时间跟着村里人上山采野菜结果不小心跌下山,摔伤了脚,休养了快一个月才好。   看着老板把人直接引上二楼,小伙计啧啧称奇。   二楼全是珍品,孤品,等闲人是没有机会上去的。可他瞧着这位公子也不像有钱人,怎么老板竟如此殷勤,怪哉。   “小宝儿,你看什么呢?”   正巧有其他伙计过来,见他有些犯傻,便推了他一把。   小宝儿冲着来人嘀咕,“高哥,老板刚刚带了个公子去二楼,我来了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看见老板亲自把人带上去。”   被称为高哥的伙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两人的背影,“原来你说的是林公子啊,他可是我们老板的救命恩人,老板自然待他不同。”   “救命恩人?”   “对,去年也是这个季节,老板路过城外的桃花村,遇到暴雨,山路垮塌,险些丧命,就是林公子救的他。”   小宝儿点点头,“难怪老板对他如此热情。”   “你刚来这里不久,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   两人正讲着话,就有管事的过来,“你们两谁得空?把最近新到的话本送到二楼,让林公子挑挑。”   高哥见小宝儿跃跃欲试,便笑道:“让小宝儿去吧。”   管事看了一眼,点点头,“行,那就赶紧去吧。”   “哎,我这就去。”小宝儿两眼放光,手脚利落去了后面书库找书。   能够在吟清阁打杂的都是略识得几个字的,所以小宝儿很快就找到新书,抱了高高一摞书去了二楼。   林锦书端过桌面的花茶,放到鼻下轻嗅,很香。   浅浅喝了一口,感叹道:“纪老板的花茶还是这么好喝,只可惜不知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   “您要是想喝,随时都可以来。”纪山没有听懂他的话外音,只是看到了抱着书过来的小宝儿,因而笑着对林锦书道:“林公子,书来了。”   林锦书闻言往门边望去,果真看见有个伙计抱着一摞新书进来。   纪山吩咐道:“把书放下就行了。”   小宝儿机灵,把书放到林锦书旁边的小几上。   林锦书随手拿了一本翻阅,也没细看,又换了一本,就这么一连看了好几本,然后道:“纪老板,这些书我都要了,你找人替我包起来吧。”   “全都要吗?”   “对,全都要。”   纪山有些不解,“林公子这是?”   以前林锦书每次来买书,都是挑几本自己喜欢的,从来没有一次性买这么多。   林锦书起身,淡淡笑道:“林某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我要出一趟远门。”   纪山也随着他站起,有些惊讶,“那公子以后还回来吗?”   他知道林锦书本就不是本地人。   林锦书抬眼望向窗外,从二楼望出去,可以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他转过视线,笑道:“肯定会的。”   纪山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子要是回来了,可要记得来光顾吟清阁。”   “那是自然。”   之后林锦书也没有多做停留,付了钱便抱着一大捆书离开了。   …………   三日后,林锦书乘船离开永州城。   在船上呆了大半月,虽比马车平稳,但整日困在船舱,他也属实无聊,便又中途下船,改走陆路。   这日路过庆阳城,听说庆阳的桂花酿是一绝,林锦书便起了心思想去尝尝。   只是他进城的时间不巧,正是傍晚吃饭的时候,每家酒楼都挤满了人,不要说找一家酒楼喝正宗的桂花酿,连找个空位置吃饭都成了难事。   但他现在真的已经饥肠辘辘,实在受不住,瞥见街边有一家“华丰楼”,也顾不上还有没有位置,菜品正不正宗,抬脚就往里走。   他刚刚跨进酒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您里面请。”   林锦书视线扫过大堂就没发现一个空位,他眨眨眼,示意小二他要往那边请。   小二看懂了他的表情,满脸堆笑,“公子放心,我保准帮您找个好位置,您稍等。”   话一说完,林锦书就看见店小二像泥鳅一样穿梭在整个大堂,不多时便回到他身边,笑道:“公子久等,位置我已经帮您找好了。这边请。”   林锦书跟着人往里走去,果真在靠窗处找到一个空位。   桌子边已经坐了一个青年,林锦书一愣,终于明白过来这是要拼桌。那青年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见林锦书过来,只抬头看他一眼便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林锦书也不在意,在店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店里的招牌菜,并特意要了一壶桂花酿。   “联姻?哼,他陈国也配。”   身侧突然传来男人嘲讽的声音,“他们可真是好算计,恐怕是被我们大元铁骑吓破了胆子,现在竟打起了陛下的主意。”   和男人同桌的另一个中年人将酒碗重重放到桌面,“听说此次陈国带了十个美人过来。”   “来再多也没用,陛下现在独宠余家小公子,听说要立他为男后。”   林锦书手一抖,杯中的桂花酿顺着手指滴落,苦笑一声,“可惜了。” 第152章 余家小公子   “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陈国使团前来求亲一事?”   “不是,是余家小公子,听说这次差点把宫里闹翻天。”   “你可小心着点,别被人传到他耳朵里,上次有人……”   最后几句已经隐了下去,秦寻竖着耳朵也没听清。   这几日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市井间,只要有人,大家凑在一起所说的都是即将进京的陈国使团和余家小公子。   大元王朝从庆安帝薨到现在不过五年,当今圣上也才登基三年,但他已经成为整个天下的传奇。   两年的时间从西北四州打入京城,弑兄谋反,改国号为启元。   亲自斩杀昌辉王于剑下,流放林家,姜家,一把火烧了整个宁王府,宁家上下百余口人一个不留,全部死于乱刀之下。   而之前的永亲王王妃,宁王府世子宁元书,却无人知其下落。坊间传言,王妃身子弱,在去往封地的路上已经病逝了。   “哎,我倒希望这次我们陛下能留下这些美人,也比让那余家小公子祸乱后宫要强。”   “应该会留下一两人吧。”   “陛下至今没有纳妃,也未有子嗣,也不知我们大元以后该如何是好?”   虽然秦寻坐在角落,和其他桌子之间也有屏风相隔,但架不住周围都在谈论,而且这些人说话,只有怕生事的时候会放低音量,其他时候都是敞开了说,所以除了少数几句,其他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众人谈论余白和陈国使团,他气得咬牙切齿,一双手死死捏住筷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告诉这些人,除了他兄弟,谁也不能嫁给圣上。   对面坐着的李墨言却面色如常,夹了一块清蒸鱼到他碗里,“不是吵着要来吃这家的清蒸鱼吗?怎么现在又不吃了?”   “吃不下!”筷子往桌面一扔,秦寻瞪着对面的男人,“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元书怎么就失踪了?”   李墨言见状放下筷子,无奈道:“不是早告诉你了吗?当年之事除了陛下,估计只有风老前辈知道实情。”   “可是我的元书……”秦寻目光黯淡,“你说元书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李墨言握住他的手,“最近余家风头正盛,你别和余白起冲突。”   “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和他起冲突。但他若是非要和我找事,你也不能让我吃哑巴亏啊。”秦寻听他说到余白,翻了个白眼,挣脱手掌。   “况且,他也就是靠着他哥哥耀武扬威,他哥这几年替大元打了几场胜仗,封了个将军,他便跟着鸡犬升天了。”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还妄想当皇后,简直做梦。”   这余白就是众人口中的余家小公子,也是近几年京中的新贵。   余家本是西北四州之一的梧州本地的一个小世族,余家长子余信林在贺十安起兵之时得了重用,这人擅长带兵打仗,这几年随着贺十安东征西伐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余家也就渐渐在京城立足。   而他的弟弟余白最近也得了圣上青睐,不知怎的民间竟然渐渐有了圣上要立他为后的传言。   …………   大内寝宫外。   “李盛,多久了?”风华焦急问道。   “快一个时辰了。”李盛心中着急,“陛下根本不让人进去。”   风华望着紧闭的房门,蹙眉,“他吃药了吗?”   一旁的太监总管安成文连忙应道:“吃了,奴才亲眼看着陛下吃的,就是风公子留下的寒冰丸。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陛下吃了不止一丸,奴才眼见着应是吃了好几丸。”安成文满头冷汗,心中实在害怕。   “他糊涂!”风华厉声骂道。   这时屋里传来瓷器碎掉的声音。   “我要进去!”风华急了,几步冲向房门。   李盛拦在门前,“风公子,陛下吩咐……”   “李盛,你想让他死吗?”风华大声截断对方的话,双目赤红,“让开!”   李盛握紧拳头青筋暴露,最终还是慢慢退到一边。   风华连看也没看他,直接将门踹开,闯了进去。   一进寝殿,他就惊了。   屋子里点着熏香,他一闻便知是安神的。   可这满地的衣物是怎么回事?还有各种各样的话本。   他越往里走越是心痛,这些东西他又怎么会不认识,全是那人当年留下的。   他的小师弟终究还是被困在了原地。   “陛下?”   没有人回他,屋子里很安静,也很昏暗。   风华一步步往床帐走去。   这时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声怒吼,“滚出去!”   循声望去,就见贺十安坐在矮榻上,手中死死抓着一本书。   风华见状心下悲凉,忍不住大声吼道:“他已经死了!”   贺十安顿了顿,然后缓缓抬头,双眼红肿充血,状若癫狂,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宁元书已经死了!”风华闭了闭眼,“他选择离开,那就无人可救他,而且师父也说过,他的病他没有把握完全治好,更何况他还失踪了。”   宁元书这三个字已经成为大元王朝的禁忌,若是有人私下谈论,被人揭发,一律按重罪处置。   周围的空气逐渐被杀气笼罩,贺十安慢慢起身,眼底涌动着病态般的偏执。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我会找到他的,他就算死也要死在我面前。”   “你找了他五年,这五年来,你的人已经把整个大元掘地三尺,可是你找到他了吗?”风华平静道:“没有,你没找到他。”   “我会找到他的,我会找到他的……”贺十安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想杀人,杀了每一个人,念头一旦起来,就再也控制不住。   刷的一声抽出一旁的佩剑,直直向着身前人刺去。   杀了他!   “陛下!”   “风公子!”   一直站在门外的李盛和安成文见状立马冲了进来。   利剑破空而来,风华拼命往后一闪,堪堪躲过胸前的剑尖。   而这时李盛也赶了过来,一把将人拉过,然后迅速闪身出了房门,安成文趁机将门关上。   “他最近几次都这样吗?”风华喃喃道。   李盛和安成文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正愁眉苦脸,就听小太监来报,“余公子到了。” 第153章 被人赖上了   几人闻言同时朝宫道上望去,果真看见一个穿着烟影纱缂丝衫的少年款款而来。   风华皱眉,这余白他是认识的,当初在梧州的时候就见过。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颇为惊艳。   当时余白不过十四五岁,已经因为貌美名震梧州。如果不是先认识元书,他也一定会夸一句,真真是人间绝色,不过和元书比起来总觉得差了几分。   只是听说这人现在总喜欢围着小师弟转悠,让他很是讨厌。   “给李侍卫,安公公问好。”   走到近前的余白先给两人行礼。   李盛和安成文也都一一回礼。这余小公子虽是白身,但他哥哥余将军却官拜三品,最重要的是,最近几月他在圣上面前颇受恩宠。   余白这时又转头看向风华,惊讶道:“咦?这是风公子吗?我们有好几年未见了。”   风华微微点头,淡淡回道:“的确是几年未见了,听闻再过几月小公子就要行及冠礼了。记得我们当初在余家见面时,你年龄还尚小。”   余白也记起此事,摸着自己的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当初我还因为这张脸,被父亲和哥哥禁足,不然我早就认识陛下了,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风华默默转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当年在西北四州时,贺十安并未去过梧州余家,自然也没见过余白。就连余信林也是在贺十安起事以后,自己投奔到了他的帐下,才会有今日的成就。   而风华会去余家,是因为当时余家老夫人重病,余信林知道他医术了得,亲自求到了他门下,而他也是看在小师弟的面上才会去的。   “对了,我来京城已有半年,怎么今日才见到风公子?”余白突然出声问道。   他之前一直住在梧州,也是年初才随着家里人搬到京里来投奔哥哥。   风华道:“我这一年一直在外四处游历,也是这两日才回来。”   “原来是这样。”余白点点头,然后又转向一旁的安成文,说道:“劳烦安公公帮我通传一声,就说余白按约定来给陛下送东西了。”   安成文垂首回道:“公子来的不巧,陛下身子有恙,今日谁也不见。”   “陛下生病了吗?我前几日见他还好好的。”余白急着往前走了几步,风华叹了口气,拦到他身前,“小公子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可是……可是陛下曾要求我每隔五日就来见他一次,今日刚好是入宫的日子。况且我东西也没给他呢,上次写的不好,还惹他生气了。”   几人这才发现余白手上还拿着一本小册子,不厚。   “安公公,你就在门口帮我问一声,至少要让陛下知道我来过。这样事后,就算陛下追究起来,我们也好说话不是?”   安成文听后有些犹豫,陛下要余小公子每隔五日进宫一趟的事他是知道的,若真的误了陛下的事,那……   “安公公……”   “那小公子就在此稍等,奴才这就帮您通报一声。”   余白笑了起来,“谢谢安公公。”   安成文朝着余白微微示意后,便回身走了两步,停在房门外,大着胆子高声道:“陛下,余小公子正在殿外候着。”   等了片刻,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应声。   安成文回头冲着余白摇摇头。   余白一急,自己冲了过去,大声喊道:“陛下,我这次是按照你的要求写的,你不看看吗?”   风华啧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小师弟发病连他都要杀,更何况你。   他正想上前将人拉开,就见房门突然打开了。   贺十安面无表情站在屋里,声音低沉嘶哑,“进来。”   余白被他骇住,他总觉得今日的陛下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见他没动,贺十安不耐,冷声道:“怎么?东西没有准备好?”   “没有,已经写好了。”余白快速摇头,然后将手上的册子举高。   贺十安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去。   余白又高兴起来,几步跟了上去。   安成文替两人关上房门。   而李盛却看向风华,有些担心道:“陛下他……”   风华死死盯着关上的房门,恨恨道:“没事了。”   他现在对这位余小公子有一种异常矛盾的心理。   他既希望自己的小师弟能忘掉过去,重新找一个人相亲相爱,可真当出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又替元书不值。   元书要是还在,他该有多难过。   …………   林锦书再次停下脚步,身后那人躲避不及直接撞了上来。   他揉揉眉心,转过身,无奈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   这人从丰华楼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怎么撵都不行。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家在哪儿,我以后怎么还你钱?”   “我说了,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人就是在酒楼和他拼桌的娃娃脸,本来两人相安无事,各吃各的,结果等到付钱的时候,这人却突然变成热锅里的蚂蚁,坐立不安,一会儿摸衣襟,一会儿站起来蹦跶。   店小二脸色一变,平日里吃白食的可不少,这人显然是没钱付账了,立马破口大骂。   娃娃脸可能是没碰到过这种事,急得连话也说不清,只会一句,钱袋被人偷了。   林锦书一时心软,看他也不像骗子,便随手替人把账结了。   其实付完钱他就后悔了,但好在对方吃的不多。   店小二满意离去,娃娃脸闷闷说了句,“谢谢。”   林锦书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哪知这人却赖上他了,跟着他从傍晚走到天黑。   突然之间,他灵犀一动,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对方点点头。   “你没钱回家了?”   对方不好意思地再次点了点头。   林锦书扭头苦笑,然后从身上掏出钱袋子,犹豫半晌还是取了一锭碎银递给他,“给,多的我也没有了。”   望着手中的银子,他心在滴血。   妈呀,这是他攒了快一年的银子,呜呜,平日里除了买话本,其他都省着。   穷家富路这四个字深深刻在骨子里。 第154章 打架   不过等了很久娃娃脸也没有接过银子,只是小声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吗?我之前听你打听去京城的路,其实我也是要进京的,正好同路。”   “不能。”林锦书断然拒绝,给钱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娃娃脸急了,紧张道:“我不是骗子,我叫时子昂,是到京里投奔亲戚的。”   他见林锦书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我舅舅是食鼎楼的老板。食鼎楼你听过吗?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很多达官贵人都去的。”   林锦书不想理会他,见他不要钱便收了回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要找一家旅店住下,明早在动身。   “我真的不是骗子。”   “到了京城我会还你的。”   “我还会拳脚功夫,你要是遇到危险,我可以保护你。”   “我每天只吃一个馒头就可以了。”   “我……”   这个名叫时子昂的少年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林锦书恨不得捂住耳朵。   可是再往前走了一会儿,身后却突然没了动静,林锦书心里起疑,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想到对方也不过十几岁,又没有钱,出门在外……   算了,送佛送到西。   林锦书转身有些心累道:“记住你说的话。”   停在远处的少年听见他的话,眼睛一亮,冲了过来,点头道:“我记住的。”   “一会儿我也没多的钱订两间房,到时候我睡床上,你睡地上,懂吗?”   “懂!”   四天后,林锦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让你当圣父,现在好了,活成乞丐了。   但好在,京城已经近在咫尺。   …………   望着眼前的城门,林锦书百感交集。   他上一次站在这里,还是陪贺十安去封地。   一晃竟过去五年了。   “锦书,我们快些进城吧。我都快饿死了。”   耳边传来时子昂的催促声。   林锦书转头瞪他一眼,“这怪谁?要不是你,钱袋怎么会丢!”   “可是,钱袋明明是你弄丢的。”时子昂小声嘀咕。   “要不是你非要去看热闹,钱袋也不会被人偷!”   “可是明明你自己也很想看……”   林锦书眼神闪了闪,凶巴巴道:“还不赶紧走,你不是说你舅舅开了大酒楼吗?”   “对,我舅舅信上说过,在长青街。”   “长青街?”   “对。”   长青街啊,秦寻外祖家的百草园就开在那里。   …………   等二人急匆匆赶到食鼎楼时,好巧不巧,又是最忙的时候。   因为是来寻人的,两人也没多想,直接就进了酒楼。   林锦书有些惊讶酒楼内的豪华,当初他在京城时,因为种种原因,很少到这种地方。   现在看来,真是错失不少好东西啊。   如果这话让秦寻听到,又会说他虚伪了。这京城里的好地方,他宁王府世子还去的少吗?   正想着,就有店小二过来骂道:“哪儿来的乞丐,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锦书冷下脸,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刚要还嘴,余光就看到了一旁的时子昂。   对方灰头土脸,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再加上好几天没有洗澡,浑身酸臭,的确和乞丐差不多。   而他,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发现已经有人看了过来,林锦书脸一红,把时子昂拉上前,“你,赶紧说!”   时子昂抬头挺胸,说道:“我找我舅舅,王进宝。”   “谁?”   “我找你们掌柜的,王进宝。”   周围静了一瞬,此时的林锦书已经觉得不对,果然,店小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冷冷斜了他们一眼,“什么王进宝,张进宝的,没听过。我们掌柜的姓冯。”   “赶紧走,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舅舅写的信里,明明就说他是你们食鼎楼的老板,他不会骗我的!”时子昂脸色涨红,不由分说就要往里挤。   “你让开,我自己进去找。”   店小二哪会同意,两人很快就推搡起来。   林锦书见状立刻就要上前将人拉开,但是动静实在太大,已经引起大堂里食客的不满。   “怎么回事啊?食鼎楼什么时候也招待乞丐了?”   “赶紧打出去,不要影响老子喝酒!”   “冯掌柜呢?让他赶紧出来,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了。”   各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取笑起来,有些人可能喝了酒,连话都说不清了。   “怎么回事?”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匆匆从二楼下来。   林锦书眯着眼看了看,猜测这人应该是个管事的。   “掌柜的,有两个要饭的在这儿捣乱。”   店小二赶紧赔着笑脸解释道。   “那就赶紧打发出去!”冯掌柜黑着脸训斥,“要是惊扰了楼上的贵客,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是是,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林锦书听到现在也知道肯定出了乌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带着时子昂先离开,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没意义。   所以他立刻露出笑脸,说道:“一场误会,我们马上就走。”   “锦书,我……”时子昂还想说话,被林锦书瞪了一眼,也委屈的闭上了嘴。   只是还没等两人退出去,二楼就响起喝止声。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楼上下来。   其他人不认识此人,但冯掌柜却是知道的,看见人下来,心里一咯噔,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可是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来人先是扫了林锦书二人一眼,然后才对冯掌柜道:“我家公子说这二人扫了今日的雅兴,要他们留下来给大堂所有的宾客都道声歉才能走。”   林锦书揉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堂所有的客人也都安静下来,他们不知二楼的这位公子是何身份,但看冯掌柜这毕恭毕敬的态度,也知道来头肯定不小。   因此很快,就有人开始起哄。   “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老子还缺个倒酒的,就让他们先给我倒酒。”   “许老三,你这是看上了吧。”   “去你妈的,老子是这种人吗?”   “你们别说,我瞧着这两人长得都还不错。”   “哈哈哈!”   林锦书冷着脸看向闹得最凶那桌,很好,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调戏。   “时子昂,你是不是说过,你能打?”   “啊?”   林锦书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直接上前抓过一个酒壶,照着笑得最大声那人就砸了下去。   去他妈的! 第155章 贺十安的新欢?   林锦书震惊的看着地上的酒壶碎片,然后又机械地抬头看向稳稳坐在凳子上的男人。   上一秒,大哥,你厉害啊,竟然躲开了!   下一秒,要完!   果然,男人霍然起身,“我许老三你也敢打,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林锦书这才发现男人身材魁梧,浑身都是肌肉,一拳下来,他就得去见阎王。   “时子昂!”他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救命啊!”   时子昂不用林锦书唤他,已经抄起一张凳子砸了过来。   “找死!”男人大喝一声,侧身躲开凳子,一脚将人踹飞。   砰!   身体撞击墙面的声音传来。   时子昂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林锦书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冲过去将人扶起,颤声问道:“你怎么样?”   “咳咳……对不起,锦书,我骗了你。”时子昂一边咳嗽一边道歉,“我根本不会什么拳脚功夫。”   林锦书:“……”   “怎么样?还打吗?”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们!”   林锦书顿了一下,将时子昂慢慢扶起,让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休息,再缓缓起身微笑着一点点靠近身后的男人,声音轻柔,“这整个大元王朝想要我死的人,你不是第一个。”   “不过,”语气一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你是唯一一个。只可惜,今天要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他嘴角含笑,趁着男人愣神之际,手一挥,一颗药丸已经塞进人口中。   “你……”男人捂住嘴惊慌失色,“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对方动作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药丸已经在口中融化。   林锦书冷哼一声,“当然是毒药。”   男人一听,立马伸手扣进自己的喉咙,蹲到地上干呕。   “没用的,这毒入口即化,你是吐不出来的。”   男人的同伴听到此话都围了过来,“许老三,你怎么样?”   许老三已经口吐白沫说不出话,众人大惊。   “解药呢?”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冲着林锦书大喊。   林锦书摊开手,无辜道:“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你们休想走出食鼎楼!”   “那好啊,大家就一起死。”林锦书冷声道,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一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模样。   这几人刚刚并没有参与打斗,只把林锦书二人当做乐子看,现在却彼此对望一眼,默契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大堂已经安静下来,连冯掌柜一开始哭爹喊娘的声音都没了,其他人更是躲得干干净净,只剩酒楼的人在一旁战战兢兢。   林锦书扫了一眼,发现那个传话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回楼上。   真是可惜,他还想吓吓他。   …………   “公子,楼下出人命了。”   元宝抖着腿从大堂跑上二楼包房,一推门便气喘吁吁喊道。   余白不耐,“谁死了?”   元宝见到自己主子才渐渐冷静下来,把楼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余白听后,眉头紧皱,他今天心情本就不怎么好。   本来好不容易从哥哥那里打听到陛下今日会出宫,想着趁机邀人一起逛逛长青街,哪知陛下一整天都待在丞相府,根本没出来。   李相此人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做事却狠绝毒辣。   余白不知自己哪里得罪过他,感觉两人每次见面,李相看他都透着几分冷意。   他追问过哥哥,哥哥也不知缘由,只是告诉他离人远些。所以今日即使知道陛下是在丞相府,他也不敢找上前去。   最后只能自己带着元宝把长青街逛了一遍。   而这食鼎楼他已经来过几次,东西做得不错,关键是掌柜的有眼力见,只要他来,二楼总是空着的。   哪知今日刚坐下不久,就听见楼下传来嘈杂之声,找来店小二问话,才知是两个乞丐在楼下闹事。   如是往常,他可能也就当个乐子听了,但今日实在心烦,便打发了元宝下去传话,想要散散心里的闷气。   没想打却闹成这样。   “走,下去看看。”余白起身,不等元宝说话,便自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哎,公子……”元宝跺了跺脚,随即跟了上去。   …………   楼下陷入了僵持。   时子昂此时也缓了过来,有些慌乱的拉住林锦书的衣摆,带着哭音道:“怎么办?锦书,我们杀人了。”   林锦书抽空侧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骗他们的,不是毒药。”   “?”时子昂的眼泪挂在脸上,表情有些呆滞。   这时余白从楼上下来,看见满地狼藉,问道:“冯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冯掌柜从惊恐中回神,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跪在余白身下,扒住他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小公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要是真有人死在他的酒楼,那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你松手!”余白黑着脸,一脚将人踢开。   元宝赶紧上前替他抚了抚衣摆。   冯掌柜也不敢出声,只是爬起来再次跪好,这次却是万万不敢靠近人分毫,“小公子,是那臭要饭的下的毒,可跟我们食鼎楼没关系!”   说罢,就转身看向林锦书。   余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气势汹汹的站在远处。   浑身脏兮兮的,但又跟他想象中的乞丐不一样。他总觉得那人即使被众人包围着也理直气壮,毫不畏惧。   余白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元宝赶紧拦住他,“公子,你小心,这人会用毒。”   在他打量林锦书的时候,林锦书也在看他。   这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不说全部,至少有九成他都认识,可眼前这人他真的毫无印象。   如果是一般人他没印象也就罢了,可是这人,这人容貌过于出众了,可以说完全不输当年的宁元书。   这样的人,他不可能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冯掌柜,报官吧。”余白收回视线冷冷道。   他朝门外望了望,天快黑了,再不回家,家里人该生气了。   “可,可我担心……”掌柜的吞吞吐吐。   余白撇撇嘴,他明白这人是担心官府的人找他麻烦,因此很不耐烦道:“你就告诉他们有什么事就到余府找余小公子。”   余小公子?   这人是余小公子!贺十安的新欢?   呵呵。 第156章 遇险   林锦书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这他妈是他情敌?   没有人注意到他变幻莫测的脸,整个大堂只有冯掌柜尖利的声音,“谢谢小公子,谢谢小公子。”   余白没再说话,蹙着眉头,带着元宝出了酒楼。   等人一走,冯掌柜便踉跄着起身,神色也不再慌乱,只是冲着一旁的店小二吼道:“还不去报官!”   时子昂死死抓住林锦书的手臂,浑身颤抖。   “锦书……我怕……”   林锦书拍拍他的手,然后大声说道:“掌柜的,这官就不必报了吧。”   冯掌柜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怕了?”   林锦书叹了口气,看向躺在角落的许老三,此时另外几人都围在人身边,凶神恶煞的盯着林锦书不放。   “这人没有中毒。”   “什么?”   “我说他没中毒,你们要是不信,用水泼他,他立马就会醒过来。”   那几人将信将疑,却无人动作。   林锦书咬牙切齿,“如果他没醒,你们再报官也不迟。反正我又跑不了。”   这时,几人互看一眼,终于刚刚那个中年男人起身端过一旁的茶水泼向许老三。   “唔……怎么下雨了?”   许老三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嘀咕道。   “哈哈,许老三,你没死!”   “兄弟,你没死,哈哈。”   林锦书不再看他们,只是来到冯掌柜身前,平静道:“既然没有出人命,你也不用报官了。至于你店里的损失,我会赔你。”   然后一把将身旁的时子昂推上前,“但是我现在没钱,不过我可以把我兄弟押在你这儿,三日后我拿钱来赎他。”   掌柜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倒是时子昂大叫一声,“锦书,我,我……”   林锦书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闭嘴。”   “掌柜的,酒楼的损失我们赔了。”   这时许老三那一伙人走了过来,这些人冯掌柜是认识的,是隔壁赌场的常客,平时都是混不吝,不知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那几人还是有些怕林锦书,这人刚刚的做派绝不像普通人。   他们怕留下祸根,所以商量一番,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把这事了了。   冯掌柜是做生意的,自然不想闹到官府,现在既然人没事,那不管哪方赔钱,他都没有意见。   见有人替自己承担,林锦书当然乐意,话不多说拉着时子昂就走了。   今日这事本就是他没沉住气,可能是五年后重回故地心理落差太大,也有可能是因为离贺十安近了,莫名觉得会有人替自己兜底,结果脑子一热就闯了祸。   还好,他身上还有风前辈留给他的药。不然今日这亏他就吃定了。   林锦书,或者说宁元书,五年前被风自在送去了一座山里。   他在那里住了大半年,风自在才姗姗来迟,给他治病换脸,连声音也一并改了。   这破烂身体他养了快三年才彻底痊愈,这期间,风前辈只来看过他几次。   等病治好,他便自行离开了。   当时贺十安已经登基,他便给自己改了名字,定居在永州城的桃花村。   直到今年,贺十安御驾亲征,孥族战败的消息传到永州城,他才决定回京找人。   哪知走到半路却听到这人要立别人为皇后。   心里虽然难受,但他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刚刚看到那人。   林锦书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那位余小公子真的长得国色天香,万一,万一贺十安顶不住美色……   越想越慌,他拉着时子昂站在街口四处张望。   “锦书,你在找什么?”   “找刚刚那位公子。”   天色已暗,再加上这位余公子已经出门一段时间,林锦书一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他转身对着时子昂道:“你去那边帮我找找。”   然后自己毫不犹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留下时子昂在身后大喊,“那我们待会儿还是在这儿见。”   林锦书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   长青街的夜市自然比不上东街口,要是在那儿,现在必然人潮涌动,灯火辉煌。   可现在林锦书刚往前追了几条街就渐渐发现周围已经静了下来。   他弯下腰大声喘气,这身子虽然已经和常人无异,但想高强度的运动还是差了点。   等慢慢平息下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傻,这余小公子身份如此特殊,他明日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他的住处,又何必现在眼巴巴的追上去。   更何况他现在追上了能做什么?   告诉对方,他是宁元书吗?   罢了,还是回去找时子昂吧,顺便帮他理理他舅舅的事。   正想着,就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他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往巷子里看了眼,很是昏暗,便打算离开。   只可惜刚刚走两步,再次传来响动,这次是很微弱的求救声。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最后只能一咬牙自己走了过去。   巷子里除了隐隐约约的月光,再无其他光亮,林锦书心里有些打鼓,打算退出去找人。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吓得他一哆嗦,“卧槽!”   “救……救……”   听到声音,林锦书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小心蹲下身子,凑近一看,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宝。   元宝和余白从酒楼出来后,便打算坐马车回府,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的马车并没有在外面等候。   两人四处看了看,都没看到马车的影子,余白也没在意,想着反正离将军府不远,便打算自行回家,哪知走到这条巷子口,便遇到了歹人。   林锦书看人目光已经开始渐渐涣散,知道肯定受了重伤,因而急道:“你可要撑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这里离百草园不远,他们应该还没关门。   林锦书从地上起身,想要出去找人,可是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经横在他的脖颈处。   “别动!”   林锦书闭上眼睛,妈的,他就说京城克他吧,他这五年遇到的糟心事都比不上今天一天! 第157章 孥族奸细   周围很静,林锦书战战兢兢站好,一低头看见闪着寒光的刀锋,心里一颤,就听到身后男人说道:“你最好不要乱动。”   说罢便狠狠捏住林锦书的手腕,不顾他的惨叫,从他手上夺下一把利刃。   惨了,被发现了。   那是贺十安送给他的匕首,他一直贴身带着。   林锦书本想趁男人不注意时偷袭的,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   男人将匕首拿到眼前仔细查看,然后露出惊讶的目光,再看向林锦书时便带了几分探究。   林锦书此时却有些心惊,若是一般的歹徒听到他刚刚的叫声,早就害怕了,可这男人竟然毫无反应。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想死就往前走。”   林锦书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乖乖朝前走去。   不过此时他也注意到男人的声音有些僵硬,像刚刚学会说话,十分奇怪。   思绪一起,脚下动作便慢了下来。   “不要停,不然杀了你。”   男人的匕首本就离他很近,现在再往下一压,他白皙的脖子上便出现一条血线。   林锦书虽然吃痛,但也知道不能急,毕竟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只能靠自己。   他发现这人现在似乎并不想杀了自己,不然一刀捅了他就好,完全没有必要带着他一起走。   “这位大哥,麻烦你把匕首移开一点点,靠得太近真的很容易切断我的颈动脉,唔,就是很容易割断我的脖子,如果真这样你抓我就没有意义了。”林锦书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不仅如此,他还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做出完全不想反抗的姿态。   他虽然看不见背后的情况,但身后的男人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稍稍犹豫后竟真的将匕首移到了他的腰部。   林锦书悄悄松了口气,又继续小心说道:“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要做什么?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稍稍等了等,没有应答。   “大哥,你是想要钱吗?”然后想到可能已经被抓的余小公子,他又默默加了一句,“还是劫色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林锦书有些慌了。   “不是,你不提你的诉求,我怎么帮你?”他转动身子想要往后看。   “别乱动!”男人将匕首往前一送,林锦书隔着一层衣物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道,浑身一僵,乖乖摆正姿势,继续往前走,也不再说话。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一直推着他往里走,两人很快便穿过巷子来到另一条偏僻的街道。   林锦书没来过这些地方,他现在就指望有人能发现倒在巷子里的那个小厮,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怎么这么慢?”   他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竟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黑衣男人,刚刚那话就是他问的。   和挟持他的男人一样,说着一口僵硬的大元话。   等到了近前,借着月光看清黑衣男人的脸,林锦书的心怦怦直跳。   异域的五官,别扭的大元话,再加上林锦书曾经在边关待过,所以马上就意识到劫持他的这两人是孥族人。   是奸细吗?   有可能。   贺十安刚刚打败孥族,差点攻下他们的都城,最后还是他们的王亲笔写下投降书,同意臣服大元,才结束了战事。   那这些人潜入京城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抓余小公子是冲着余家去的还是冲着贺十安去的?   那他被抓又是为了什么?   不对,他不是被抓,他是自己闯进来的。   可如果他是这两人,杀了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一起带走?   林锦书心下哀叹,这么麻烦的事竟然让他遇上了。   “遇到点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身后的男人一边回答,一边将他推上马车。   林锦书眼睛一转便看到了一旁昏迷的余小公子,他连忙扑过去,大声叫道:“喂,你醒醒……”   男人听到他的喊声,皱紧眉头,一掌劈向他的后颈,林锦书便顺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这个人是谁?”黑衣男人问道。   “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怎么不杀了?”   男人将他从林锦书手上抢过来的匕首扔给对方,“因为这把匕首。这东西可不是寻常物品,而且我听他的口气,似乎认识余家的人,那他的身份估计也不寻常。反正抓一个是抓,抓两个也是抓,没准儿会有用。”   黑衣男人将信将疑,将匕首拔出,看了一眼,又还给男人,冷声道:“走吧,国师还在城外等着我们。”   “嗯。”   马车很快便穿过街市,在城门落下之前出了京城。   …………   余家小公子失踪了。   他昨晚彻夜未归,余家乱作一团。   将军府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终于在长青街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元宝的尸体。   “听说余老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李盛说完悄悄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见人似乎没什么表情,便不再说话。   贺十安拿过一旁的册子翻看,这是余白前两日交上来的,上面很详细的写了他前五日的行踪,包括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无一处遗漏。   “你带人去查,务必将人找回来。”贺十安扔下手上的册子,厉声吩咐道。   “是。”李盛微微一愣,应下后躬身退下。   …………   林锦书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废弃的屋子里。   月光从破烂不堪的窗户里透进来,让他看清了屋里的摆设。   一张就快散架的木床和一把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以及一些木头架子。   周围全是蛛丝,他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尘土,然后就听见身旁传来另一人的呻吟声。   唔,很好,他的难兄难弟也醒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挪过去,问道:“你怎么样?”   余白坐起身,睁大眼睛,突然惊恐着张大嘴,林锦书眼疾手快将他捂住,凑到人耳边,“嘘,别叫。” 第158章 你叫什么   “唔唔唔……”余白拼命扭动上身,双腿在地上胡乱挣扎。   他一眼便认出捂住他这人是之前在酒楼下毒那个小乞丐,所以是他要报复自己吗?   呜呜,也不知道元宝跑掉没有?   哥哥他们知道他不见了肯定会来救他的。   陛下,陛下也肯定会来救他的。   “嘶……你别乱动,你踢到我了。”   哪知余白听后踹得更凶,无奈,林锦书只能发狠道:“你最好安静点,不然我就下毒了。”   果然,余白听后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再动。   林锦书满意地点点头,“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仔细听。”   “我们被孥族人绑了。”   听到孥族人,小公子又开始挣扎,林锦书使劲压住对方,低吼道:“跟你说了别动!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想死就继续闹!”   余白眼泪流得更凶。   林锦书啧了一声,低声道:“那我把你松开,你别叫。”   余白听后拼命眨眼。   林锦书试探着将手放下。   他刚一松开,余白便立马站了起来,离他远远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孥族人的?”余白躲到角落里,“还有,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林锦书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道:“我知道他们是孥族人,是因为,是因为我……算了,这是我猜的。但肯定不会有错。”   “另外,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就更简单了。我一个平民,他们抓我干什么?当然是要抓你这个余家小公子啊。”   “我纯粹就是倒霉……”   最后这句说得含含糊糊。   “那你和他们……”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爱信不信。”   “可是你杀人了……”   “我要是杀人了,酒楼老板早就报官抓我了,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余白沉默,不再说话。   林锦书也懒得理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逃出去。   但,很显然,绑匪不是傻子,不会留下这种漏洞。   最后,他也累了,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抱住膝盖望着窗外发呆。   “喂,你叫什么名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白悄悄挪动屁股,坐到了林锦书身旁。   林锦书转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林锦书。”   他看着余小公子,心里暗想,贺十安啊贺十安,你的新欢旧爱都在这里,你可要加把劲,早点把我们救出去。   余白见他又不说话了,有些别扭。他以前虽是小地方的人,但家里人宠他,再加上他的容貌,外人也都吹捧他,所以根本没受过冷遇。   后来进了京城,哥哥是大将军,陛下又对他青眼相待,更是无人敢招惹。   现在要他放下身段主动找一个乞丐聊天,实在有些为难。   可是他真的好怕。   “我,我叫余白,是余家的小公子。你别怕,我哥哥和陛下会来救我们的。”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   林锦书本不想理他,他心里烦躁,怕孥族对贺十安不利。   这时却缓缓转头,盯着余白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你叫什么?余什么?”   “余白,我叫余白,白璧无瑕的白。”   林锦书双眼瞪得溜圆,半晌才喃喃道:“余白……原来你叫余白……”   当日他对贺十安说得话再次回荡在耳边,他曾告诉贺十安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在他自己的世界早就已经结婚了,他有爱的人,那个人不是贺十安。   那个人叫余白。   在打算把那本笔记拿给贺十安看之前,他曾做过修改,余白这个名字无数次出现在里面。   这是他给自己虚构的恋人,但名字却不是假的,是他大学室友的名字,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不知道贺十安现在对这个余小公子如此特殊,有没有这个原因。   “我,我从外地来京的时候,曾在路上听说,当今圣上有意立你为皇后,是真的吗?”   林锦书小心翼翼问道。   刚刚还脸色苍白的余白在听清对方的话后,惊得一颤,耳根迅速红透,声音软糯,“不知道,但陛下的确对我很好,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他赏了我很多东西,比给哥哥的还多。而且,他每隔五日就要召我入宫,还让我把自己的行踪记录好,不能有一点疏漏。”   “每次见面都会反复问我,最近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人缠着我。”   说到此处,余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母亲说,父亲就爱这么问她。所以陛下肯定是喜欢我的。”   林锦书:“……”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有没有可能是你自作多情了?但想想又算了,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还是等着当面问贺十安吧。   不过那人肯定还在生气,不知道要怎么哄才行。   突然想到在太学的日子,林锦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   就在他们二人在屋里谈话时,他们口中的孥族绑匪也在外面商谈。   挟持林锦书的男人问道:“国师,您说大元皇帝真的会来吗?”   一旁的老者沉吟片刻,“既然外面都在传大元皇帝要立他为后,那就值得我们赌一把。”   这时另一个黑衣男人不耐烦道:“依我说现在就应该将那小公子杀了,他哥哥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们就不该留下他。”   “哼,这人自然该杀,但不是现在。不止他,我们还要杀了大元皇帝和余信林,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是。”   …………   “陛下,查清楚了。”   “什么人做的?”   “孥族余孽。”   “既然已经查清,那就动手吧。”贺十安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仁慈果然是麻烦。”   “是。”李盛应下,但却没有动。   贺十安揉了揉眉心,随口问道:“还有事?”   “他们给余家去了信,信上要您和余将军一同前去,不然,便会杀了余小公子。”   贺十安愣住,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起身,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既如此,那就走一趟吧。”   李盛霍然抬头,陛下竟要冒险亲自去接余家小公子? 第159章 他就是个疯子   京城西北面有一片山林,里面有一处废弃的别院,林锦书和余白二人便被关在此处。   现在天已大亮,从窗外的阳光判断,已过午时。   林锦书揉着饿得发疼的肚子靠坐在墙边,也顾不上满墙的蛛丝是不是会沾满衣襟。   他昨天晌午过后就没吃过东西了,本以为进城找到时子昂的舅舅便可饱餐一顿,哪知最后竟被人绑了。   “我肚子好饿。”被关了这么久,余白早就撑不住了,他跑到窗口大叫,“有没有人啊?你们想饿死我们吗?”   没有人理会他。   如果不是时不时能听见外面的动静,林锦书会怀疑绑他们的人已经走了。   不对,他们其实已经有一两个时辰没听见响动了。   这时耳边又响起余白的声音。   “好想吃荣丰阁的点心。”   “我还想吃酱牛肉,呜呜,我们梧州最好吃的就是酱牛肉了。”   “要是有一坛桂花酿就更好了。”   余白徒劳的收回伸到半空的手,转身冲着林锦书道:“你喜欢吃什么?”   林锦书抬头看他一眼,冷冷道:“人肉。”   “你……”   “嘘,安静!”   林锦书用手撑住墙面慢慢起身,然后朝着大门走去,他整个人贴在门上侧耳倾听,然后转头对余白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果真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朝着他们来的。   林锦书不知怎么心里发慌,快速往后退去。   很快脚步声便停在了门口,接着就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余白死死贴在林锦书身后,有些发抖。   浑身是血的男人扶着一个老者闯了进来。林锦书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昨晚挟持他的那个孥族人,而他怀里的老者已经胸口中箭,不知是死是活。   男人目光迅速从他身上略过,然后死死盯住躲在他身后的余白。   房间里很快布满了血腥气,男人将老者放到地上,上前一把抓过余白,手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唔唔……”余白拼命挣扎。   男人嘶吼一声,“再动我杀了你!”   趁此机会,林锦书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冲着男人重重砸下。   砰!   呼吸粗重,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捏住余白的脖子一步步靠近林锦书,林锦书惊呼一声想要躲开,却被男人拽过手腕,一把拉到身前。   控制住两人,男人便开始带着他们往外走去。   走时还对着躺在地上的老者说了一句什么,林锦书猜测应是孥族话,只是不知是何意。   余白还有些茫然,但林锦书看这情形,立刻便知这些孥族人肯定是出了事,没准儿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很快二人便被男人带出废弃的别院,出来后才发现外面早已变天。   一路上时不时可见穿着黑衣的孥族人倒在地上,林锦书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这些尸体大多被刀剑砍伤,残肢断臂,想来死前定是参与了一场血战。   他不愿再多看一眼,可不管他怎么转移视线总能看见一二。耳边是余白的哭声,林锦书很想让他闭嘴,可是一转头便瞥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胃中一阵翻涌,恶心的连连干呕。   压住他们的男人怒道:“这些都是你们大元人犯下的罪孽!”   “我要让大元皇帝亲眼看到他爱的人死在他眼前。”   林锦书皱眉,“这是何意?”   难道贺十安真的亲自来了?   余白则有些激动道:“陛下来救我了吗?”   男人此时却像受了刺激般叫道:“大元皇帝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他竟然不顾京城安危,出动了三千禁军,包围了整座山。不仅如此,他还下令放火烧山,誓要屠尽山中每一个人。”   林锦书顿觉手脚冰凉,喃喃道:“一国之君竟如此行事,看来他是真的疯了。李墨言他……”   呵,差点忘了,原书中,李墨言就是男主疯批的后备力量。   说罢便怔怔望向一旁已经傻掉的余白,苦笑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   林锦书和余白被男人一路压着往前走,很快便穿过空地来到一片密林。   “叫你们大元皇帝过来。”男人将余白往前推了推,声嘶力竭道:“不然我就杀了他。”   林锦书还在震惊,但很快就发现不对。   他们被包围了。   周围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群禁军,这些人身穿盔甲,手拿弓箭,神情肃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三人。   “听见没有?让那狗皇帝过来!还有余信林,我要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你们大元未来的皇后,哈哈,也不过是这种货色!”   男人癫狂着大叫,一脚踹翻余白,死死踩住他的胸膛。   余白惨叫一声,哭喊道:“陛下救命!呜呜……哥哥,哥哥救我……”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一箭射入男人的胸口,他嘴边的狞笑凝固,似是不敢相信,低头看向箭矢,然后丢开林锦书伸手狠狠将其拔出。   鲜血喷溅而出。   直到倒地,男人的双眼都瞪得大大的。   温热的液体溅了林锦书一身,他伸手在脸上缓缓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红色,顿时瘫软在地。   而此时余白正手忙脚乱的想从地上爬起,男人就倒在他身旁,吓得他哇哇大哭。   面无表情的禁军首领上前来,冷冷看着二人,最后命人将余白扶起,恭敬道:“陛下在山下等小公子。”   “陛下?”余白喃喃道。   “是,余将军也在。”   …………   “陛下,已经解决了。”   李盛的铠甲之上沾满了血,冷着脸单膝下跪,森然可怖。   “人呢?”   一旁的余信林急道。   “小公子平安无事,已经救下了。”   余信林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看向一旁的帝王,却见他一身黑色劲装靠在大树边,神情淡漠,又带着几分倦怠,此时缓缓说道:“那就等等吧。”   余信林心下一喜,这是要等余白下山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山上终于传来动静。   那容颜绝美的少年苍白着脸和人搀扶着从禁军中走出。   “弟弟。”余信林一声惊呼,余白浑身脏污血迹让他恐慌。   “哥哥……”余白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便转眼看向一旁的君王。   余信林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已经跨出去的脚。   这时林锦书也颤抖着松开身旁的余白,着魔般死死盯着前方的贺十安。   真好……   人就站在不远处,他只要往前走,很快就能抓住他。 第160章 被锁住了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林锦书仿佛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脚步缓慢的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离出一个只有他和贺十安的空间。   短短一瞬,他已经忘掉了这五年来所有的伤心难过,只剩下男人曾经的温言暖语。   贺十安静静站在远处,面无表情,视线从余白身上扫过,又缓缓看向另一人。   那人头发已经完全散开,素色的白衣上全是血污,脚步向前,竟是朝着自己而来。   蹙眉,漫不经心地目光将人从头扫到脚。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林锦书脚步僵硬。   余白此时也红了眼眶,痴傻着看向远处的帝王,动了动唇,无声唤道:“陛下……”   泪水滑落,人终于惊醒过来,用尽全力奔向前方。   “陛下……”   伴随着巨大的哭声从林锦书身边擦肩而过,直直跑向前方的贺十安。   林锦书微怔,傻傻停在原地。   “呜呜……陛下,我差点就死了。”   贺十安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余白扑向他的身体。余白微微一愣,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既然小公子已经平安回来,那便回去吧。”贺十安很平静。   余信林此时急忙上前,扶住余白,“祖母和母亲可是担心坏了。可有受伤?”   “没有。”余白摇摇头,声音嘶哑。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向后看去,道:“哥哥,那人名叫林锦书,这次多亏了他陪我,他是个乞丐,我们把他留下吧。”   余信林顺着视线看过去,目露怀疑,余白轻轻摇晃他的手,“哥哥,可以吗?”   “好。”余信林无奈应道。   人有没有问题,他之后自会查清楚。   这时林锦书已经整理好心情,慢慢走了过来。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周围的禁军全都神色紧绷,手握兵器,一副他只要敢妄动,马上就会被大卸八块的姿势。   等到了离人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他便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他。   突然,他目光微闪,悠悠叹了口气,道:“贺十安……我饿了。”   刹那间,贺十安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脏剧烈跳动,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傻了?”林锦书轻笑一声,伸出手臂,“十安……抱。”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他们那喜怒无常的帝王犹如中邪一般上前将人搂住,嘴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   林锦书抽了抽鼻子,带着哭音道:“我差点就死了……”   这话刚刚余白也说过,他承认自己小心眼了。   贺十安死死抱住他,林锦书满身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现在听到这句,杀气浓重,冷声道:“李盛,一个不留!”   “是!”   李盛心下一凛,看向林锦书的表情分外震惊。   这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   …………   林锦书醒过来时,正睡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他怎么会睡过去?他明明记得,他和贺十安……   对,贺十安呢?   他慌忙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脚步一软差点跌倒,不过这也让他发现了异常之处。   他被锁住了。   右脚踝上有一根细细的铁链子拴着,另一端固定在床脚下。   林锦书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弯腰用手捞起铁链细细摩挲,暗暗嘀咕,“这人竟真的用链子将我锁住了,唔,只可惜不是金链子。”   最终,林锦书苦笑一声,直起身来,看来这人是真的恨极了自己。   刚刚在树林,他还以为……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试着在屋子里行走,发现链子的长度完全够他在屋里自由活动,而且,他还在书案上发现了各种各样的话本。   其中有一摞明显很旧,像是被人经常翻阅。林锦书拿过其中一本,随意翻开,当看清里面的内容后,鼻子一酸,眼泪便滚了下来。   “……贺十安,你真是全世界最最傻的人。”   这话本是那日他在清水城让荣福替他准备的。   整整一摞,贺十安都保留着。   …………   吟秋宫是历代大元皇后居住的宫殿,但因当今圣上还未立后,所以一直空着。   不过这日,这里却悄悄热闹起来,皇后寝殿里重新换上了精美的雕花家具。   除此以外还准备了数不清的话本和各种名家书画,一件件奇珍异宝也摆放整齐。精美的鎏金异兽纹铜炉里更是日夜不停地点着沉香。   李长恩便是吟秋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他按照安公公吩咐,一步不离的守在皇后寝殿前。   现在已经过了六月,日头毒辣,蝉鸣声隐在树丛分外惹人嫌。   李长恩站在檐下有些犯困,这时却听见屋内传来声响,心下一动,立刻敲响房门,问道:“公子可是起身了?”   等了半晌,屋内传来应答,“我有些饿了,替我准备些吃的。”   李长恩连连应下,“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林锦书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摆放的各种吃食有些吃惊。   “公子可是不喜欢?”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忐忑。   林锦书笑了一下,拿起筷子,说道:“没有,就是觉得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李长恩松了口气,回道:“安公公吩咐尽量多为公子准备一些。”   “下次不用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是。公子若是有想吃的,就吩咐奴才。”   林锦书不再说话,安静吃东西,只是刚刚放下筷子便听见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   “风公子,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   风华用手指着眼前的羽林军,气道:“我再说一遍,让开!我要进去。”   羽林军听后只是垂首站在他身前,不让出分毫。   “风师兄?”屋里突然传来不确定的问话。   风华瞪大双眼,然后跳了起来,“是我,元……是你吗?你还好吗?”   林锦书有些激动,回道:“是我。”   他想打开房门,但走了几步却被小太监拦住了,“公子,万万不可。”   李长恩双膝下跪,头重重磕到地上,“公子恕罪,陛下有令,您不能见其他人。”   其实链子的长度是够他走到门前的,但他看向跪在身前的小太监,最终叹了口气,冲外面的风华说道:“师兄,我很好。”   “你好个屁!”风华骂道,他可太知道自己的小师弟了。   李盛已经将链子的事告诉他,他今日一定要进去。   正打算强行闯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师兄是打算抗旨?” 第161章 不见   林锦书自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突然之间就有些害怕,毕竟当初口口声声说不爱的是他,被伤害的,被瞒在鼓里的是贺十安。   这时门外传来风华师兄的质问,“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你明明知道他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贺十安的声音很平静,“他叫林锦书,从永州城来的。”   “什么?”风华大叫,“你说他叫什么?屁的林锦书,他是宁元书,他是你找了五年的宁元书啊!”   “是吗?”贺十安冷哼一声,“朕记得师兄前几日才说他已经死了,怎么今日却改了口?”   风华语塞,“那是因为,是因为……”   贺十安一脸讽刺的看着他,“因为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屋里这人就是元书。”风华冷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   “他刚刚承认了。”   “呵,师兄说他刚刚承认了?”贺十安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缓闭上眼睛,掩住眼底的愤怒,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冰冷,“来人,将风华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风华张着嘴不敢置信,“哎哎,你们要干什么?”   “得罪了,风公子。”   羽林军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强行将他往外带。   风华力气小,重量轻,被吊在空中,冲着贺十安哇哇大叫,“你别太过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师兄!”   “贺十安!别以为你当了皇帝就了不起!”   周围的人一头冷汗,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陛下的脸色。   负责押送风华的羽林军更是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带着人原地消失。   “师……”屋内的林锦书忍不住冲到门边,手放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等师兄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屋外变得很安静,除了蝉鸣声,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林锦书突然没了力气,将头抵在门板上,喃喃道:“贺十安……”   声音很低,像是含在嘴里,除了他再也没人听见。   就在他以为屋外已经没有人时,却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   林锦书眼睛一亮,趴到门上,一副原来你还没走的激动模样。   “李盛,是你告诉他的吗?”贺十安捏了捏手腕,淡淡问道。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风华。   李盛双膝下跪,只觉一阵寒气顺着背脊往上爬,“属下知错。”   “既如此,那就下去领罚吧。”   “是。”李盛不敢质疑,应下后便退下去受罚了。   望着李盛远去的背影,安成文上前小心问道:“陛下,您要进去看看吗?”   听到此,林锦书的心提到嗓子眼,连忙从门上下来,手忙脚乱地拉了拉衣摆,又摸摸自己的脸,心道,也不知贺十安喜不喜欢这张脸。   可现在的模样才是真实的他啊。   还没等他整理好思绪,便又听见贺十安沉声道:“不见!”   安成文垂首,不再多话。   贺十安等了片刻,见身后仍然没有动静,再次看了房门一眼,一甩手,带着众人快步离开。   这次外面是真的静了。   林锦书颓然叹了口气,完蛋,这人连见都不想见自己了。   他心下烦闷,只管拖着步子往回走,结果一不小心差点被脚上的铁链绊倒。   “公子小心!”   李长恩急忙膝行过去将他护住。   林锦书这才发现刚刚那个小太监仍然跪在地上。   他有些内疚,柔声道:“小公公先起来吧。”   李长恩这才缓缓起身,站到一旁,即使他现在腰酸腿疼,也没有任何表现。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只要主子高兴,便是最大的福气。   就在这时林锦书已经回到桌边坐好,桌子上的吃食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便随手捡了块桃花糕扔进嘴里,然后问道:“不知公公叫什么名字?”   李长恩赶紧垂首回道:“奴才名叫李长恩。”   桃花糕有些太甜了,林锦书轻轻皱眉,端过一旁的茶饮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那我以后便唤你李公公吧。”   李长恩头低的更下,回道:“公子唤奴才小李子便是。”   林锦书也不纠结,继续问道:“小李子,我想知道这是大元皇宫吗?”   他有些拿不准,不知贺十安是不是真的把他带进宫了。   “是,公子现在是在吟秋宫。”说罢,他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这位林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容貌俊美,虽然脸上有些疲倦,但仍难掩其风华。本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在听见吟秋宫三个字后,一时有些呆住。   吟秋宫,原来这里是吟秋宫。   大元历代皇后的宫殿。   林锦书粲然一笑,一双眼睛犹如流光溢彩般闪亮。   望着这双眼睛 ,李长恩有些呆住。   “小李子。”林锦书招招手,让人回神。   自知闯了祸,李长恩噗通一声跪下,哆嗦着一遍遍重复,“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林锦书被他吓了一跳,急道:“你快起来,我不怪你。”   李长恩根本不敢停下,这位贵人虽被关着,可关他的地方却是吟秋宫,他如何能得罪。   “罢了,小李子,你先把东西收拾下去,我要休息了。”   林锦书无奈只能起身离开,他也要好好做做打算了。   …………   林锦书躺在床上,双手掩住脸面,默默流泪,庆幸自己回来了。   当初他在山中住了半年,每天都吃风前辈留给他的药丸,身子也果真好了个七七八八。就在他以为治病如此简单时,风前辈来了。他当时身子虚弱,为了修复受伤的肺腑,需每日配合药浴施针,一到晚上便会腹痛难忍,口吐黑血。   每每支撑不住时,他便想着不能留贺十安一人在这世间。   之后就是改头换面,喝药变声,每一步都让人痛不欲生。   他当初也曾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有病,非要如此折磨自己,可是在前几个月收到风前辈的来信时,他却像个疯子一样笑着跑了几里路。   原来老天还记得他。   原来老天真的待他,待他和贺十安不薄。   风前辈在信上说,贺十安的命格近两年再次出现了很大的改变。   从宁元书改名换姓,改变容颜开始。   他可以回京见贺十安了。 第162章 我本来就长这样   林锦书猜测应是在原书中宁元书本是个死人,可是因为他的到来,明明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还和男主纠缠不清,才会乱了天道。   可现在宁元书在世人眼中已经是死了,林锦书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他有新的身份。   所以,他可以再次回到贺十安身边。   从永州城出发时,他兴高采烈,等在半路听说出现了一个余小公子时,又忐忑不安。   当时他便打定主意,如果到了京城发现贺十安真的移情别恋,他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可是现在从种种迹象看来,贺十安并不喜欢那个小公子。   至于自己……   嘿嘿,林锦书翻身将头埋在枕头里,再次想到了那句至理名言,真诚才是必杀技!   …………   夏季的夜,燥热难安。   烛火在一旁闪烁,贺十安揉揉眉心,放下手中的笔。   安成文适时劝道:“陛下,夜已深,奴才伺候您歇下吧。”   刚过月中,月亮仍然又圆又亮,透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莹莹的月光洒满整个院落,像笼着一层细细的白纱。   贺十安默默瞧着窗外看了许久,突然出声,“他怎么样?”   安成文一愣,半晌才回道:“小李子不久前来回话,说是已经睡下了。”   “有说其他吗?”贺十安皱眉,“算了,去一趟吟秋宫吧。”   “是。”像是已经预料到,安成文立刻让人掌灯引路。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吟秋宫。   没有惊动其他人,贺十安随意找了一间空屋坐下,吩咐道:“把人找来,我有话要问。”   安成文看向一旁,很快便有人退出去将人带了过来。   李长恩晚上去给安公公回过话后,回来就一直在屋里等着。   有同屋的小太监问他怎么还不歇下,他摇摇头,示意还不想睡。   主殿里的贵人早就睡下了,吩咐过晚上不用人伺候,他们不敢不听令,但也不能完全离人。现在是其他人候在屋外,轮不到李长恩。   但不知怎的,他就觉得会有事发生。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人来传话,说是陛下要见他。   “陛下。”   李长恩进入房间后,恭敬下跪。   贺十安没有说话,只是喝了口茶。   屋子里很安静,李长恩额角的汗液慢慢流了下来,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终于听到圣上敲了敲桌面,问道:“他今日在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李长恩不敢有所隐瞒,答道:“公子今日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其余时候也就看看话本。”   “吃的呢?”   “吃的不多,但是似乎很喜欢桃花糕。”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公子似乎觉得它太甜了,每次吃完都会喝上满满一杯水。”   贺十安点点头,“那他,那他心情如何?”   李长恩垂首,谨慎回道:“公子似乎哭过。”   “哭过?”贺十安坐直身子。   安成文见状,立马厉声道:“还不把话说清楚。”   “有次奴才进去给公子添茶,见他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哭过。”李长恩将头抵在地上,颤声道。   听到这儿,贺十安低头看向地上所跪之人,语气漫不经心,“你很聪明。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李长恩不知圣上刚刚那句夸奖是何意,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等人退出去,安成文才说道:“这李长恩自幼在宫中长大,平日里没这么不懂事,若陛下不喜,可以将他打发了。”   贺十安没有动,只是淡淡道:“不必,他这几分小聪明算是用到正处的。”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见众人要跟着一起,扭头道:“不用跟着我。”   …………   林锦书自从有了决定后便放松下来。   也不再纠结贺十安对他是爱是恨,反正他是爱的就行了。   既然已经没了生死这种大事的阻碍,那么其他就都是小事。   用现代话说就是不服就干!   要是有网络,上网查询,他都能想到两个经典提问,一是怎么挽回前男友?   或者和老公离婚了,但是还是忘不了他,想复婚,该怎么办?   答案那可太简单了。   真心认错,真诚道歉,死缠烂打,勇往直前。   坐在床上,林锦书曲起右脚摸了摸脚踝上的链子,上面有一层软软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包裹着,所以完全没有磨伤他的皮肤。   他用手掂了掂链子,发现链子的重量其实也很轻,所以一整天下来,也没有对自己的脚产生任何负担,当然好几次差点绊倒自己除外。   林锦书眨眨眼,然后伸直腿往后一躺,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道,看来贺十安只是单纯的想要困住他,并不想折磨他。   那么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让那人亲手替他解下这牢笼。   …………   贺十安站在院中,莹白的月光落在蓝色的锦服上,暗纹图腾犹如活物般随着光影活动。这一幕衬得他更加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高不可攀。   不远处的寝殿漆黑一片,没有点灯,应是如李长恩所言,人早就睡下了。   他朝门前候着的太监示意,让人退下。   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心却像是被什么紧紧捏着,有些喘不过气。   呵,第一次有了胆怯。   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同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了……   手轻轻放在门上,贺十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迷茫。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贺十安从不知道原来开门声可以如此恐怖,也如此动听。   他抬步进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大床。   可能是嫌太过闷热,屋子里的窗户并未关上,借着月光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林锦书。   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许是贪凉,并没有盖被子。不仅如此,衣服下摆也往上卷着,露出雪白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贺十安轻轻坐在床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只是看着。   突然,他轻轻抬高林锦书的右手手臂,衣袖往下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上面是一个浅色的月牙形伤痕。   “所以,你是真的回来了。”   喃喃细语,然后弯腰凑近林锦书的脸,低声问道:“为什么要改变容貌呢?是为了躲开我吗?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找到?”   林锦书霍然睁眼,两人四目相对,不等贺十安起身,他便一把将人拉住,说道:“因为我本来就长这样。” 第163章 渣男语录   林锦书的手劲不大,可贺十安却觉得自己挣不开分毫。   耳边只有那句,我本来就长这样。   林锦书看他发呆,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对方胸膛上,头发自然垂落在胸前。   “贺十安,你该不会是贪图宁元书的美色吧?”   他弯腰慢慢靠近,吐气如兰,“难道我这张脸还不够好吗?”   他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系草一枚啊,若不是穷了点,若不是他只喜欢男生,又怎么会闹到到死都是处男。   察觉到身下人呼吸加快,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林锦书一双眼睛盈盈生波,眼尾微翘,低头偷偷笑了笑。   然后又快速切换表情,抿着唇,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几分可怜。   “贺十安,我错了。”   “贺十安,我喜欢你。不对,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们和好吧。”   说到最后他静静望着躺在床上的贺十安,觉得窗外的月光有些醉人了。   月色迷人,映得身下的贺十安如玉般让人移不开眼,长长的睫毛低垂,细看会有轻轻的颤动,每一次都像在他心上撩拨。   “十安……”被蛊惑般,林锦书压了下去,喃喃低语。手隔着衣服顺着男人的腰线一寸寸揉捏,不够,想要脱光他,想要触摸他紧致的皮肤。   贺十安的喘息声越来越粗,林锦书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不仅如此,他的嘴唇也开始在贺十安的脸上亲吻,慢慢轻咬着移动,眼见着就要吻住,却被一记手刀劈中。   林锦书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你……”   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贺十安伸手搂住软倒在怀里的人,缓缓道:“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同样的方法竟然还想再试一次。”   “可惜,没用了。”   “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再信了。”   “骗子。”   …………   翌日,窗外的蝉鸣声一如既往地热闹。   林锦书缓缓睁眼,望着帐顶默默发呆。   昨晚的事,现在想来竟像是梦一场。抬手揉了揉颈侧,只是被劈的地方还有些酸疼。   “居然不行……”   林锦书喃喃自语,然后又把昨晚的事细细想了一遍,他很确信自己当时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没有问题,主打一个感情真挚,情绪饱满,没有一丝敷衍。   可为什么贺十安不信?   而且,他明明也想要,为什么要拒绝?   想不明白。   “啊——好烦!”实在没忍住,林锦书躺在床上大叫。   许是他闹得动静太大,门外响起问询的声音,“公子怎么了,可是要起身?”   林锦书一顿,侧过身子冲着门外大声回道:“没,我还有些乏,准备再躺躺。”   “是。”   就这一打岔,他却突然明白哪里出问题了。   林锦书翻身从床上坐起,手掌下意识抓住一旁的凉被,苦笑一声,叹道:“难怪啊……”   自己当初就是用这些甜言蜜语哄骗贺十安的,他现在自然不会再相信。   即使昨晚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话,贺十安也会觉得他是个骗子。   什么深情表白,根本就是渣男语录!   林锦书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终于明白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罢了,五年都过来了,现在不过两日,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另外一件事,他却必须尽快处理,那就是被他丢下的时子昂。   那小孩儿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林锦书从床上起身,踢了踢脚上的链子,苦着脸,然后去后面如厕。   等他打开房门时,才发现屋外已经等了好几人,宫女太监端着一应物品,等着进来伺候他洗漱。   李长恩帮他换了一身青色的夏衫,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穿在身上冰凉舒适。   林锦书抬手,让人帮他整理衣摆,随口吩咐道:“小李子,你帮我把李盛找来,我有事要他去做。”   他这话说得随意,也并未觉得有何问题,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一惊。   李盛乃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寻常人等谁敢直呼其名,更遑论要吩咐李侍卫办事。   林锦书一时没听到回答,有些疑惑,“李盛不在宫里吗?”   他还以为李盛一定是跟着贺十安的。   李长恩急忙应道:“李侍卫是陛下身边的人,奴才是怕……”   林锦书明白了,他们这是怕请不动人,也怕得罪李盛。   “那便罢了,是我考虑不周。”林锦书摇摇头,想着这些人谨慎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明不白,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他被关在吟秋宫,恐怕在他们眼里也就跟个阶下囚差不多。   等晚一点见到贺十安,和他提也是一样的,那人总不至于连这点事也不帮。   哪知李长恩又说道:“奴才待会儿正好要去见李侍卫,可以帮公子传话。”   林锦书看他一眼,然后笑道:“既如此便麻烦小李子了。”   …………   果然,这厢林锦书刚吃过早饭,李盛便已匆匆而来。   “公子。”李盛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心情复杂。   可这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知道林锦书找他后,他便马上向主子汇报,然后才急忙赶来。   林锦书见到李盛也没废话,直接就让人替他去长青街找时子昂。按他的猜测,那个傻小孩肯定还等在那里。   李盛抬头,“只是不知找到他后,属下该如何处置?”   “他是进京找舅舅的,你尽量帮他找人,实在找不到,就给他一点钱,打发他回老家吧。”林锦书思索片刻,又吩咐道:“若他问起我,就说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让他不必挂心。”   “是。”李盛朗声应下,然后躬身退下。   “李盛。”林锦书急忙起身,把人叫住。   李盛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公子还有事?”   “他……我是说,贺十安这几年好吗?”林锦书轻声问道。   李盛沉着脸,愤而转身,“公子为何不亲自去问?”   林锦书眼神黯淡,“我知道了。”   李盛恨恨道:“公子根本不知道!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生来高贵,何曾,何曾……”   声音渐渐低落,“公子以后还是好好的吧。你好了,我家主子才会好。”   林锦书双手紧握,忍着喉间的酸涩,点点头,“我会的。”   “是属下失礼。”李盛不再多言,快步离开房间。 第164章 贺十安,我脚疼   这日李盛前来回话,说是事情已经办妥。   他果真在长青街找到了时子昂,也替他寻到了舅舅。   这时林锦书才知道,原来他舅舅根本没开什么大酒楼,只在另一条街摆了一个小摊,勉强可以度日。因为怕自己唯一的姐姐担心,便写信骗了她,哪知最后闹出这么一个乌龙。   “找到就好,我还以为他在无中生舅。”   林锦书放下心来,又伸手拿过桌上的点心,听说是用荷花池的荷花做的,味道还行。   刚吃两口,又抬头问道:“那他现在是住在他舅舅家吗?”   李盛道:“属下替他们盘下了食鼎楼。”   “咦?”林锦书疑惑着睁大眼睛,迟疑道:“他们二人行吗?”   食鼎楼那规模,放到这样两个人手上不一定是好事。   “属下听说那位时公子找了之前的老板回来,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林锦书微微一笑,“没想到这时子昂还有几分脑子。”   有李盛这层关系,想来那老板也不敢乱来。   “李盛,你先下去吧。”林锦书挥挥手,打发人出去。   “是。”李盛躬身行礼,目光却看向书案旁的贺十安,见主子神色如常便退了出去。   “贺十安,你看了这么久的书不累吗?”   书案摆在窗边,现在正值盛夏,阳光充足,贺十安这几日都在这里办公,偶尔也会看书,比如现在。   贺十安抬头瞥了林锦书一眼,并未说话,又低头继续看书。   林锦书也不吃点心了,从桌边起来,快步来到书案前,一把抽走他手上的书册,不满道:“我太无聊了,我想出门。”   贺十安视线下垂,扫过他脚上的铁链,“不行。”   林锦书弯腰凑近他,笑着说道:“那你陪我说话。”   这两日他都已经把之前所有的事反反复复跟贺十安说了不下十遍,但这人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哎,难啊。   贺十安突然伸出右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漆黑的眼睛,缓缓道:“若我不答应,林公子是否又打算绝食?”   “我……”虽然贺十安的语气很平静,但他的目光实在太过冰冷,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冻得林锦书一哆嗦。   他只得扭开脑袋避开对方的眼睛,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因为自从那晚之后贺十安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连着三天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一次也没有。林锦书甚至怀疑是自己睡死过去,错过了,结果有一晚睁眼到天亮也没等到人,他就明白贺十安是铁了心不来见他。   所以,他绝食了。   饿了整整一天。   终于在晚上见到了黑着脸的贺十安,然后被人押着吃了个肚子滚圆。   自那以后,贺十安白天没事的时候就会呆在他房里。   贺十安掰正他的脑袋,警告道:“不要耍小心思。”   林锦书有些委屈,“我没有……”   这时,安成文从屋外进来,“陛下,奴才有事禀告。”   目光低垂不敢抬头。   贺十安放开林锦书,看了一眼被他捏红的下巴,微微抬手,又若无其事的放到身下,“说。”   “余家小公子来了,在外候着呢。”   安成文说完后,视线若有似无的从林锦书身上扫过。   林锦书冷哼一声,“你的小情人来了,还不赶紧召进来。”   他面上生气,实际心里却乐开了花。   余白,你来得正是时候!   让这个男人也体会一下被误会是什么滋味。   来呀,互相伤害啊。   贺十安听到他的话,冷着脸,一言不发。   安成文更是恨不得离开此地,这两人他谁也惹不起。   可余家小公子还在外等着,现在天又热,要是有个好歹,余将军那里也不好交代,所以他只得小心提醒道:“陛下,您看……”   贺十安蹙眉,“让他回去。”   “是。”安成文松了口气,快步往外走去。   一推门,就发现余小公子正站在檐下。   “安公公,陛下他……”余白绞着手指有些不安。   他听闻陛下带回来一个男子养在吟秋宫,最近更是日日留在这里。而且,陛下还让人给他传话,让他以后都不必进宫了。他心里发慌,所以才想亲自来问问,顺便见见那个人。   安成文低垂着头,“小公子请回吧。”   “我……”余白急了,哪知一抬头就看到有人正凑到陛下身前,一脸气恼的模样。   陛下冷着脸,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那人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余白觉得那人有些眼熟,直到很久他才意识到这是收拾整洁的小乞丐林锦书。   安成文这种人精又怎会忘了关门,只不过是想让余小公子自己看清而已。   余白神情落寞,“安公公,麻烦你帮我转告陛下,就说余白谢谢他之前的照顾。”   安成文笑道:“奴才定会帮小公子转达。”   余白不再说话,一跺脚转身走了。   …………   林锦书最近爱吃冰镇葡萄,所以桌子上总少不了。   将葡萄籽吐到一旁的白瓷小碗里,随意问道:“陛下这两日在忙些什么?”   贺十安这两天在他这儿待得时间都很短,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他现在随口一问,也没想问出什么,只是纯属无聊。反正不能说的,李长恩也不会告诉他。   李长恩先将一方手帕递给他擦手,然后才回道:“陛下这两日忙着接见陈国使团。”   “听说陈国带来不少美人。”林锦书皱眉,想到他之前听说的。   “对,”李长恩谨慎道:“但陛下都拒绝了。后来陈国又打算送两个美人给李相,可李相也没要。最后陛下只得将这两个美人赐给了余将军。”   李相?   是李墨言。   他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是为了秦寻?   想到秦寻,林锦书便有些难过。   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找秦寻和荣福的原因就是这两人和贺十安完全不一样。   贺十安爱的是他,真正的他。   但这两人对他好,却是因为原身。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们,真正的宁元书早就死了。   御书房内,贺十安坐在漆黑的书案后,听丞相李墨言汇报近段时间朝中关于赋税之事。   他手指轻点桌面,没来由有些心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安成文来报,“陛下,林公子摔了一跤。”   贺十安霍然起身,打翻了书案上的茶水,急急忙忙便离开了。   李墨言露出一丝兴味的笑,跟了上去。   等贺十安来到吟秋宫,就见林锦书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到他后就带着哭音道:“贺十安,我脚疼。” 第165章 我相信你   林锦书这一摔,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贺十安沉着脸站在一旁,看院判们轮流上前替林锦书诊治。   众人胆战心惊,这位小公子近日可是宫里的红人,虽不知陛下有何打算,但看人能住进吟秋宫,就知道这是个金贵的主儿,出不得一丝差错。   “怎么样?”贺十安看向林锦书红肿的右脚脚踝,上面还锁着一条细细的铁链。   陈院判起身,谨慎回道:“公子这是扭伤,但好在并未伤到筋骨,每日配合伤药再辅以按摩休息半月就可痊愈。”   “只是……”这年过半百,伺候了三朝天子的老太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继续说道:“只是小公子脚上的铁链却不能再戴了。”   话音一落,屋内鸦雀无声。   一旁的李墨言抬头看了一眼斜靠在床上的林锦书,又迅速把头低下。   贺十安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老人,半晌没有说话,陈院判有些惶恐不安,偷偷抬眼,又连忙垂下,说道:“公子的脚踝已经开始肿大,铁链会加重脚的负担,不利于恢复。另外,也不方便每日上药。”   “知道了。”贺十安神色淡淡,“出去配药吧。”   “是。”陈院判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其他一众太医也跟着鱼贯而出。   林锦书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贺十安,小声道:“我疼……”   这时李墨言使了眼色遣散了屋里的宫人,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大家一走,屋子便彻底安静下来。   “十安……”   见贺十安一直站在床前没说话,林锦书便悄悄伸出食指勾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指,等了片刻,发现贺十安没有挣脱,心下一喜,就将对方整个手都握住了。   “怎么弄的?”贺十安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蹙眉看着他受伤的脚踝。   林锦书哭丧着脸抱怨,“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我就想把博古架上面那个青瓷瓶拿下来。本打算让他们替我摘几朵荷花做插瓶的。”   摔下来的确是意外,但扭伤脚却是他故意为之。   贺十安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抽回手坐到床边,“我会让师兄过来替你看伤,他的药比宫里的好。”   说罢,便伸手捞起那根铁链,再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手一挥,只听噌的一声,铁链应声而断。   “咦?这把匕首你找回来了?”林锦书惊讶道。   当日这把匕首被孥族人拿去,他还以为弄丢了。   “李盛从抓你的孥族人身上搜到的。”贺十安语气平静,“林锦书,虽然我替你取下了锁链,但你这一辈子也别想逃。”   “也别妄想让师兄帮你。”   林锦书叹息一声,伸出手臂,贺十安微微侧身避开,林锦书一顿,接着不管不顾强行将人拉过来,一把抱住。   “你别动,贺十安。”他加重语气,直到怀里人不再挣扎,才继续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   贺十安微微颤抖,林锦书心中一阵难过。   “贺十安,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就会知道,我一直都在,不会再走了。”   结果他说了半天,这人的双手还是纹丝不动,林锦书急了,直接拉过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大哥,你连拥抱都不会了吗?”   贺十安:“……”   林锦书突然发现对某些已经钻了牛角尖的人,就不能打迂回战,你陪他伤春悲秋,只会让他越来越像林黛玉。   爱要大声说出来。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林锦书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贺十安抱住,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轻磨蹭,“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活下来有多努力?”   “每一天都是噩梦。”   “贺十安,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这么……这么喜欢你……”话音未落,眼泪便流了下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贺十安替他擦掉眼泪,哑着声道:“我相信你。”   “什……什么?”林锦书匆忙揉了揉脸,又抬起头,问道:“贺十安,你说什么?”   “我说我再信你一次。”贺十安看着他平静道。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林锦书心下一喜,却哽咽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贺十安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应道。   …………   “啊——”林锦书痛叫一声,然后死死捏住被角,最后实在受不住了,讨饶道:“师兄,轻点吧。”   风华冷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要是不用劲儿,你这脚明天就会肿的像猪蹄。”   “可是,十安今天替我揉过一次,已经快好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了?”风华死死盯住他。   “没,师兄你继续。”林锦书不敢再说话,知道他这是心里有气。   林锦书也是刚刚才知,原来那日贺十安竟真的把师兄关了起来。当然不是关入天牢,只是软禁在曾经的永亲王府,直到今日,他脚受伤,才被贺十安放出来。   所以林锦书也不好和他争辩,只能默默忍受。   一炷香后,酷刑终于结束。   林锦书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吩咐李长恩进来帮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等收拾好,又让人沏了凉茶,备好吃食和风华闲聊。   “所以当年真是师父放你走的?”风华随手捡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林锦书点点头,“嗯,如果我不走,十安可能会死,我赌不起。”   风华还是觉得太过神奇,“你竟然不是真正的宁元书,也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人?”   “对。”林锦书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反正他醒来时就是这样了。   “可你当初真是做得太绝,我一度以为小师弟撑不下来。”风华叹了口气,“好在你回来了。”   “对了,你想见见荣福吗?他一直都在永亲王府,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过你。即使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他还是坚信你还活着。”   “因为他说他的世子亲口跟他说过,自己一定会长命百岁,世子绝不会食言。”   “锦书,见见他吧。”   林锦书红着眼眶点点头,“好,我见他。” 第166章 出宫   林锦书微张着嘴被男人捏着下巴死死吻住,唾液沿着嘴角溢出,男人又一点点帮他舔舐干净。   “宝宝,我想要你。”贺十安咬着他的耳朵低语。   林锦书眼角已经有了生理泪水,两条嫩白的小腿轻轻抬起,勾住男人的腰,乖巧说道:“我也想。”   贺十安眼睛一黯,压了下去,低头吻住对方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   “宝宝,宝宝……”男人满含情欲的声音不断传来,自从林锦书告诉他,在现代,情侣之间有时会称呼对方为宝宝,这人便像得了趣,只要没人便叫个不停。   月光照进屋内,床帐轻摇,流苏垂落。   屋外候着的安成文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动静,暗暗抹了抹泪,主子也算苦尽甘来。   “都别在这儿候着了,一会儿可机灵些,主子们还要好生照顾呢。”他转身冲着身旁的宫人低声吩咐,随后将人都遣散了。   …………   “呼……”   林锦书舒服的喘了口气。   贺十安找人送了热水进来,然后用帕子一点点帮他擦拭,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最后自己收拾妥当才重新上床。   林锦书翻身滚进他怀里,小声道:“十安,我想出宫。”   贺十安浑身一僵,泄露出内心的不安,林锦书心中一痛,连忙抱紧他,柔声解释道:“我只是想去永亲王府见见荣福。”   他叹了口气,“荣福……荣福一直对我很好,我不想骗他。”   “我陪你去。”硬邦邦的声音响起,林锦书微微点头,温言道:“好。”   翌日,林锦书二人便坐了马车,悄悄出宫前往永亲王府。   李盛一路护送,终于赶在晌午前到了王府门前。   林锦书本是打算一早就起身的,哪知昨晚荒唐过度,一睁眼,天已大亮。   又想着要不改个日子,可昨日已经和师兄说好,要是毁约,少不得被念叨。   所以还是紧赶慢赶出了宫门,想着大不了就在王府吃过午饭再回,也未尝不可。   贺十安扶着林锦书从马车上慢慢下来,担心道:“脚还好吗?”   林锦书安抚道:“师兄的药自然不是寻常药可比,昨日用过之后,早就消肿了。”然后又凑到贺十安耳边,低声道:“不然昨晚,我哪能摆出那般姿势陪你胡闹。”   贺十安脸色微红,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此时李盛已经上前敲开大门。   开门的小厮自然识得李盛是何人,一转眼又看见贺十安,心下一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的拜见陛下……”   这厢风华也得了消息,丢下众人急匆匆过来迎接。   等见了人,忙不迭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这都快晌午了。”   林锦书笑道:“怎么,师兄这是怕我们留下来吃午膳?”   “你就贫嘴吧。”风华还在气贺十安之前软禁他一事,现在见了人也不行礼,只把林锦书拉到一边,“你真打算告诉他实情啊?其实只需说你改了姓名和容貌就可,毕竟那般玄幻之事,若是以后他传了出去,怕是对你不好。”   风华本意只是想让林锦书见见荣福,应下宁元书的身份。   哪知林锦书竟打算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师兄不必担心,荣福不会的。”   “算了,随你吧。”   两人刚说完,就见荣福领着几个下人匆匆过来。   这王府平日里就只有这几人看顾,现在得知陛下亲临,全都神色紧张。   快步来到贺十安跟前,下跪行礼,“草民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十安只是随意摆摆手,让众人起身。   林锦书一直看着荣福,他记得自己刚刚穿来时还以为他是地府里的小鬼。   不自觉往前跨了两步,轻声喊道:“荣福。”   荣福抬头,有些疑惑。   风华适时说道:“荣福,你带这位公子去正厅,好生招待着。”   荣福觉得奇怪,现在不是应该招待陛下吗?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近日的传闻。   说是陛下在吟秋宫养了一个俊美的公子爷。   刚知道时,他哭了整整一夜,为他家世子不值,现在见到人,自然不想给好脸色。   因而只是冷着脸在前面为林锦书带路。   贺十安本想跟过去,却被风华一把拉住,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去。   …………   到了正厅,林锦书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发现布置和五年前一样,连花瓶都没变。   正看得入神,就听见荣福在一旁说道:“公子请喝茶……”   “这花瓶要是白色就好了,只可惜是粉色,太过娇嫩,会抢了花朵的风采。”林锦书转身,打断他的话音,笑道:“荣福,下次找机会换了吧。”   这话五年前刚搬到这里时,宁元书就曾跟荣福说过,本来打算换掉的,结果后来发生太多事就忘记了。   见人傻愣愣的,林锦书又说道:“怎么,世子我换了副容貌,你就不认识了吗?”   “世……世子……”   荣福这才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公子,发现这人和世子年龄相仿,身形也一样,如果不看那张脸,简直和自家世子一模一样。   难怪陛下会让他住在吟秋宫,荣福此时终于明白了。   “世子……”荣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他双膝下跪,一路膝行到林锦书跟前,重重磕头,“是小的没有照顾好世子,让世子受了这么多苦。”   林锦书连忙将他扶起来,“既然我还活着,就是喜事,你可别哭了。”   “对对,是喜事,小的不哭了。”荣福擦了擦脸,激动道:“世子这几年都去哪儿了?怎么会换了一副模样?”   林锦书面色一僵,半晌才道:“荣福,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是真的。如果你听后,不想再服侍我,我也可以还你自由身,另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   当时莲心小筑伺候他的人如今也只剩下荣福一人。   雀儿早两年就嫁人了。   荣福听见要还他自由身,所以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世子的。”   林锦书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荣福听得一知半解,只愣愣道:“你是说真正的世子早就死了?”   “对。”   “所以你是借尸还魂?”   “你可以这么理解。”   荣福往后退了一步,“难怪自那次之后,世子性情大变。”   就在这时,风华却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颤声道:“锦书,你家表妹出事了。” 第167章 凤颜   林锦书一惊,急道:“可是凤颜出了事?”   荣福也用力擦了擦眼睛,追问道:“表小姐怎么了?”   风华脸色不好,“早产。”   “早产?”林锦书眼前一黑,女子生产从古至今都是很危险的事,说一句是到鬼门关走一回也毫不夸张。   “风神医,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啊。”   门外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林锦书快步走到门边,一眼就看见张嬷嬷头发散乱,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求。   “求风神医看在我家世子的面上,救救娘子吧。”   “求风神医救救我家娘子吧。”   咚咚咚,每磕一下都像在林锦书身上割一刀。   “嬷嬷,你快起来。”林锦书受不住,上前想将她扶起,可张嬷嬷竟像疯妇一般,根本不愿起身,嘴里只是重复着那几句话。   林锦书只能蹲在她身旁,转头看向风华,恳求道:“师兄……”   风华神色凝重,“不是我不想救她,属实是我并没有替女子接生的经验。锦书,若她是中了毒,或是受了伤,我都可以,唯独这个……”   林锦书愣住。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转而死死抓住张嬷嬷的肩膀,大声问道:“嬷嬷,凤颜既是早产,那你应该去找产婆才对啊。”   陈家是国公府,虽说之前站队楼晔,但贺十安登基后并没有对陈家赶尽杀绝。   既如此,凤颜生产总不至于请不起产婆。   张嬷嬷此时也顾不上一个陌生公子为什么会直呼她家小姐的闺名了,只是擦了擦眼泪,说道:“已经请了产婆,可娘子生了一天一夜也没生下来。所以我这个老婆子才会求到风神医门下……”   林锦书听后心凉了半截,轻声道:“她恐怕是难产了。”   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幸好贺十安及时将他扶住,他便借着对方的力道,慢慢起身。   “师兄,求你陪我去一趟国公府。”林锦书抬头望向风华,“师兄,就算你不会接生,可若中途出了其他事,也好过其他人。”   “罢了,罢了,你既要去,我便陪你吧。”说完,风华便转身吩咐下人将他的药箱带上。   而这边贺十安也让人备上快马,一行人舍弃马车,直接纵马前往陈国公府。   …………   凤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乌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   产婆还在一旁高声叫道:“娘子再使使劲儿,就快出来了。”   可她早就没了力气。   珠儿端来一碗参汤,轻声道:“小姐,你再喝点吧,不喝怎么有力气?”   “我……”凤颜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意,“珠儿,我吃不下了。呃……”   凤颜突然死死咬住下唇,身子紧绷,新的一轮阵痛又开始了。   “啊……”   好痛,真的好痛……   “用力,娘子,再用点力!”   整个房间里都是凤颜的呻吟声和产婆的叫喊声。   珠儿看着自家小姐如此痛苦,早就忍不住转过脸去流泪。   …………   林锦书他们赶到时,只看到陈鹤失魂落魄地等在门外。   他上前一把抓住人衣襟,狠狠揍了一拳,并放下狠话,“凤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整个陈家陪葬。”   在来的路上,他才从嬷嬷口中得知,原来凤颜之所以会早产,完全是因为陈鹤。   这个男人竟然动手打了凤颜,仅仅因为凤颜和别的男人一起外出了。   陈鹤抬头,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眼神凶狠地瞪着林锦书,质问道:“你是谁?”   林锦书懒得理他,连忙拉过风华师兄就要进屋。   陈鹤堵在门前,大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李盛!”林锦书头也没回,“把他给我拉开。”   陈鹤听到李盛的名字,身形一顿,缓缓转身,这才发现来人中竟有贺十安。   急忙下跪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嘎吱一声,房门被林锦书推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风华几步上前,推开产婆,掀开丝被,在凤颜臃肿的肚子上按了按,然后摸了下孩子胎位。   被推开的产婆在一旁尖叫道:“你们是谁?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可以进来?”   林锦书满头冷汗,忍不住喝道:“闭嘴。”   然后转向风华,小心问道:“师兄,凤颜她……”   风华摇摇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凤颜,小声道:“胎位不正,难产。而且,我猜测孩子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林锦书身子一软,“怎么会?”   “时间拖得太久了。”风华叹了口气,“表姑娘已经脱力,我先施针,稳住她的心脉。另外,我开张方子,找个人下去煎药,要快。”   “我去。”这时珠儿红着眼眶,上前应道:“风神医,我去给小姐熬药,求你救救她。”   风华冷静道:“我尽力。”   之后发生的事,林锦书都觉得像一场梦。   他只记得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被人端进来,很快又变成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   “啊……”   伴随着凤颜的一声惨叫,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而此时,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   …………   凤颜醒过来时,有些迷茫。   她抬手抚上肚子,张了张口,想问问孩子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心下不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凤颜,你还好吗?”   凤颜缓缓抬头,这才看见一个陌生的公子坐在床沿,对她微微笑着,只是这笑太过勉强。   “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凤颜呆呆看着林锦书,“总觉得公子有些眼熟。”   林锦书鼻子一酸,握住她的手,“凤颜,我是元书表哥啊。”   凤颜瞪大眼睛,“元书表哥……你是我的元书表哥……”   “嗯。”林锦书拼命点头,“对,我回来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我的傻丫头,你怎么什么也不说?”   眼泪无声流下,凤颜轻声说道:“表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嗯,我还活着。”林锦书哽咽道。   凤颜顿了片刻,缓缓问道:“表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锦书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语,凤颜已经接着说道:“你不必骗我。凤颜能在死前见到表哥,已经很幸福了。”   “孩子,还有孩子,是不是也……”   林锦书心一颤,转过头去,迟迟没有说话。 第168章 完结章   “表哥……”   林锦书应了一声,然后回过身来颤声道:“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早产了两个月,先天不足,刚刚生下不久就……”   凤颜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似乎连哭也不会了。   半晌才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去陪她了。”   “表哥,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在偷偷吃避子药,就是不想有他的孩子。”凤颜努力打起精神,“可是后来他发现了,所以才会……”   “你说,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想要她,所以才这么匆匆的走了?”   凤颜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表哥,我不想葬在陈家,我想回家……”   林锦书声音哽咽,“好,表哥答应你。”   凤颜微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林锦书轻轻放下她的手,替她擦掉脸上的眼泪,然后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他没有半丝犹豫,一把推开房门。   贺十安他们都等在门外,除此以外还有陈家的上上下下。   陈鹤疯了般冲过来,想要进去。林锦书一脚将他踹飞,冷声道:“你别去脏了她的眼睛。”   陈老夫人惊呼一声,上前将陈鹤扶住,对着林锦书敢怒不敢言。   林锦书不再看他们,转而对一旁的珠儿和张嬷嬷道:“去帮凤颜换身干净衣服,梳洗一番,我要带她回凤家。”   张嬷嬷和珠儿一听,痛哭失声,跌跌撞撞往屋里走去。   陈鹤此时却像疯子一样吼道:“你不能带走凤颜妹妹,她是我的。”   “她不是你的!”林锦书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陈鹤眼睛血红,“我爱她,我爱她啊。如果,如果不是她背着我和其他男人私会,我也不会失手推倒她,她就不会死了……”   “你真恶心。”林锦书啐了一口,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把匕首捅进陈鹤肚子里,在快速拔出。   陈鹤低头看向伤口,满脸的不敢置信,然后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啊……”陈家人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   贺十安快速来到林锦书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匕首,轻轻搂住他,林锦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发抖。   “我没事。”他靠在贺十安胸前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一旁正在看热闹的风华,说道:“师兄,我要你留住他的命。”   “什么?”风华没听懂。   林锦书平静道:“我要师兄救活他,只是别让他好得太快。”   他转头看向被陈家人围住的陈鹤,“我听说这人有洁癖。李盛,等他好了以后就丢到云城巷去,他这辈子就烂在那里吧。记住,找人看着他。”   “是。”李盛应道。   云城巷是京城里的贫民街,里面污水横流,脏乱无比,就算正常人住在那里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有洁癖的人。   陈鹤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   一个月后,安宁寺。   “是我害死了凤颜姑娘。”秦寻站在林锦书身后,自责道。   “我没想到那陈鹤竟是个表里不一的禽兽!”他一脚踹向身旁的大树,“我还以为他们二人琴瑟和鸣,是对恩爱夫妻。”   “你知道吗?李墨言告诉我,当初陛下会放过陈家不过是看在凤颜的面子上,是凤颜救了他们一家,结果最后反倒害了她自己。”   林锦书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回京后第一时间就打听过凤颜和凤家,得知贺十安并未为难他们,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本打算等一切安定下来再去见他们,哪知一步错步步错。   林锦书转身看着身边这位好友,问道:“你难道没有其他话想问我吗?”   他在来安宁寺的路上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秦寻,他本以为这人会和荣福一样,一时不能接受。结果这人当时只是张大嘴巴把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等到了寺里又跟没事人一样,跟着林锦书一起为凤颜母女点了长明灯。   就在林锦书以为他又不会再说什么时,秦寻开口了。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你很奇怪了。”   “我不怪你。宁元书那人……他,他……”秦寻苦笑一声,“就算没有你,就凭他对陛下做的那些事,他也活不了。”   “而且,我们也是兄弟啊。”秦寻抬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林锦书呆呆站在原地,然后大笑一声,扑向秦寻,将他抱住,“秦二爷,谢谢你!”   秦寻抬手拍了拍林锦书的背,“我们去看看元书的长明灯吧。”   “好。”   这盏长明灯是上次凤颜和秦寻一起来为宁元书点的。   现在看来也不算白点。   当时两人得知贺十安在吟秋宫养了新人,便以为宁元书已经死了,不然以贺十安的性子不会找其他人。   就因为两人见面被陈鹤知道,才会害得凤颜一尸两命。   “你什么时候和凤颜关系这么好了?”林锦书有些好奇,他记忆中这两人是没有交集的。   秦寻回道:“是前两年陪母亲来寺里祭拜的时候,正好碰到她。后来发现她在为你祈福,我便同她聊了两句,之后就慢慢熟了。”   林锦书心下黯然,慢慢沉默下来。   “你还记得舒珩吗?”这时秦寻又突然问道。   林锦书:“当然记得。舒珩怎么了?”   “舒珩当官了,现在已经是太守大人,而且他还将他的母亲接到了身边,也算完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听秦寻这么说,林锦书突然记起,自己当初还夸下海口要帮他把母亲接出来,没想到最终还是靠得舒珩自己。   “对了,我听说陛下已经准备下旨立你为后了。”秦寻突然嘿嘿一笑,凑到林锦书耳边说道。   林锦书翻了个白眼。   “啊,难道你不愿意?”秦寻惊了。   “也不是。”林锦书抿抿嘴,“就是感觉怪怪的。虽然我早就和他成亲了,但,一个男皇后,你觉不觉得很怪?”   秦寻眨眨眼,“不觉得。”   “……”   …………   启元三年,秋,启元帝楼炎下旨立林锦书为后。   朝堂上虽有反对之声,但因为贺十安之前就娶过一个男妻,再加上这么多年后宫都空无一人,便知道反对无效,所以最后只得同意。   不过,他们还是请出了早就回乡养老的玉相,要陛下从兄弟子侄中挑出一人作为储君培养。   贺十安欣然同意。   晚上,贺十安搂住林锦书,“宝宝。”   “嗯。”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两人突然相视一笑,很快就滚作一团。   人生,还长着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