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   本书作者:酒入豪肠   本书简介: 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不周仙宗的苏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年少成名时拜入怜风仙尊门下,深得仙尊厚望;又与天下第一君的公子泽禾成为挚友,无话不谈;后又收下一个资质无比出众的弟子,后继有人。   可最后他的挚友背叛他,他的师尊说他只是一个替身躯壳,而他的弟子,将他设计毒害,然后挖出他的心脏入药去救他的小青梅。   失去玲珑心后苏棋深知自己命不久矣,生又何欢,死亦何惧,于是毫不犹豫的跳了无望崖,   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苏棋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重生到了死后第三年,摸着不再跳动的胸口,苏棋毅然决然的修了这世间从未有过的无心道。   从那以后他对所有人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兴趣,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得变强!   然而,上一世为了家族利益背叛他的挚友祈求他的原谅,上一世将他视为替身傀儡的师尊将自己的命定法器相赠。   而上一世对他满心算计的弟子,如今却跪在他面前求着自己多看他一眼。   苏棋摸着自己的胸口,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脏。”   现如今他多看对方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眼睛。   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兴趣。   直到他的无心道将要大成之时,有人捏着他的衣角撕心裂肺的质问道,“你的眼里就看不到我吗?”   是的,谢谢,我对你不感兴趣。   那人咬牙切齿接着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心吗?”   苏棋如临大敌的握紧了自己的剑,坏了,冲着他无心道来的!   ————   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贱,我不是看不起你们,我是看不起在场的所有人。   #追妻火葬场#   #全员火葬场#   #无心道人间富贵苏棋受x一心一意痴心不悔宗主攻#   ————   预收文:《死遁后所有人开始爱我》   文案:  苏安白是修真界中最让人不耻的叛徒,他拜入凌霄仙宗,却背叛师门,他跟蛟龙世子结为道侣,却不惜杀夫证道,他盗走族内秘宝,却扭头就送给了魔界至尊,还自甘下贱成为了魔界至尊的玩物。   终于,这位让修真界所有人不耻的叛徒终于死了,就死在所有正道联手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说,那苏安白死得可惨了,被绑在诛仙柱钉了一百零八根碎骨钉,几乎是流尽了身上的血,全身上下没了块好地,甚至是面目全非。   直到苏安白死后,真相这才被揭露。   原来苏安白没有背叛师门,他的师尊早就是魔界内奸,苏安白只是想铲除奸细。   原来苏安白也没有杀夫证道,是因为蛟龙世子被心魔缠绕,深知自己快要堕入深渊因此请求苏安白给自己一个痛快。   原来苏安白也没有盗走族内秘宝,而是手持秘宝直接单枪直入的杀入了魔宫之中想要跟他魔尊一决生死,谁知反被魔尊囚于掌中。   而那日正道联手剿灭苏安白之日,正是苏安白终于九死一生逃出生天之时。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错怪了苏安白,仙宗为他默哀,家族为他挂满招魂幡,就连偶尔以往跟他有过争吵的对手,也忍不住为他的衣冠冢献上一朵世间最美的月魄花。   他死后,成为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   而这时,死遁后的苏安白,听着那群人对自己痛哭流涕的哀思,还有青梅竹马对自己爱而不得的痴恋,不得不捂紧了自己小马甲生怕被发生。   怎么办,我死后好像所有人都开始爱我了。   ——————————   胆小可爱小坚强受x一见钟情痴心攻   #他们爱我,却杀了我#   #追妻火葬场,全员火葬场#   #只想努力活着躺平的小可怜却被迫成为整个修真界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轻松 白月光   主角视角苏棋互动预收文《欢迎进入发疯文学》   其它:预收文《小娘撩发少年狂》   一句话简介:广告位招租   立意:即便身处逆境也要迎难而上 第001章 重生回来   无望崖底,乱葬岗中   这里是修真界有名的抛尸地,有被寻仇杀死的,有从断崖上跳下来的,数千年堆积起来的,是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尽头的白骨山堆。   大部分的白骨经过风沙洗刷,已经深埋于地下,如今裸/露在外的,只有这几年刚‘死’的。   一阵寒风吹过,不知何时吹起了一件破碎的布料。   那布料随风而飘,然后在地上打了个几个圈,最终被一只干涸的手掌给捏在掌心。   只见那白骨堆里,缓缓爬起来了一具类似于骷髅的身体,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是个修士,然而却瘦的皮包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就跟被吸干了血肉的干尸一般。   这人影有些踉跄的站起来,然后转动着自己的脑袋,那些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要被折断了一般。   而就在他动的时候,四周的灵气纷纷朝着他的丹田涌去,那些灵气进入他的丹田,被指引着在全身运行,然后化作真气再沉淀在丹田之中。   不过片刻,他的脸色就恢复了一些血色,甚至可以看出那张脸生得无比俊俏,就是身体没什么肉,看上去紧梆梆的。   苏棋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后,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向四周,他的眼底满是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一些神智。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然后将手中的布料丢掉。   看着满眼的白骨,苏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抬脚想要从这堆白骨之中出来,然而双腿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直接整个人从白骨堆里摔了下来。   摔下来后苏棋就躺在原地没有动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转了转眼珠,他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发出干枯却又疑惑的声音来,   “我不是,死了吗?”   苏棋,不周仙宗怜风仙尊的唯一弟子,公认的修真界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   然而却在三年前,自裁于断崖之上,原因不得而知。   苏棋就这么躺在地上,他看向那片阴沉的天,不断的回想起之前的事。   他记得他的挚友背叛了他,他的师尊将他当成替身傀儡,而他最疼爱的徒弟,设计挖走了他的玲珑心,可玲珑心就是他的精魄所在,失去了玲珑心后,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这才生无可恋的跳了断崖。   如今,这算什么?   他重生了吗?   苏棋在乱葬岗躺了整整一天,回顾了一遍自己的前尘过往,然后这才缓缓爬起来,他看了看身后的那堆白骨,然后朝着白骨之外爬去。   他爬得很慢,但又很坚定,等好不容易从乱葬岗爬出来后,他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倒在路边歇息,四周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可这不够,远远不够。   他在路边躺了三天,整整三天,终于感觉到丹田之中那尘封的金丹发出金色光亮,再次在丹田之中运行。   还好,他还是金丹修为,之前修为从元婴大圆满倒退下来,一直停在金丹初期,还以为境界会不稳,没想到如今还能维持住在金丹修为。   苏棋感受了一下全身的力气,然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一道惊雷落下。   那张俊俏的脸在白光之中闪烁了一下,犹如什么恶鬼一般。   苏棋深深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骨堆,然后伸出手放在了胸口处,没有任何东西在跳动着,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修士。   也好,苏棋这般想到,也好。   苏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然后看向了远方,他重生了,对很多人来说应该很意外吧。   呵,想起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苏棋就觉得好笑。   那些他所敬重偏爱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既然活了,就决不要再像之前那般活得那么窝囊。   苏棋想着,脚步却是不受控制的朝着不周仙宗回去,等他回到仙宗,那些人看到他,估计会很失望吧。   不知为何,苏棋一想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竟会生出几分说不出来的快感。   等到他终于赶到不周仙宗时,已是三个月后的事。   这三个月,他先是杵着拐杖走,再到缓慢走路,最后才用真气飞行,这才终于回了不周仙宗。   他从宗门的山口进去的时候,守门的弟子例行的查看身份,在看到苏棋那张脸时,很明显那两个弟子愣住了。   其中有个弟子结结巴巴的问到,“你、你是?”   苏棋瞥了他一眼,最近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至少已经能利落的说话了,他抬脚就朝着宗门里面进去,只在空气中留下短短几个字。   “雾雪峰,苏棋。”   听到这个名字后,有弟子已经被吓得跌落在了地上。   “苏、苏棋?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苏棋没有跟守门的弟子多加纠缠,而是直接朝着自己的小灵峰而去。   他虽是雾雪峰门下的,然而是一直都单独居住在小灵峰上的,这是宗内单独分给他的小山峰,于是苏棋取名为小灵峰。   小灵峰紧挨着雾雪峰,雾雪峰又是他师尊的居住之地,这也足以说明宗门对苏棋的期望。   苏棋原本是打算回到小灵峰后好好休息一阵,随后再告诉众人他回来了,可谁知他刚进小灵峰,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嬉笑的声音。   奇怪,他的私人小山峰,怎会有其他人存在?   即便他身死陨落,可小灵峰一直隶属于雾雪峰,没雾雪峰的那位同意,谁敢独占小灵峰?   苏棋皱着眉上前,却是发现他早些年设下的阵法早就被人破坏了,他的府邸里面更是站着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子。   苏棋不动神色的朝着那群弟子过去,有一位小弟子瞧见苏棋过来了,看了看苏棋那破烂的衣服,皱着眉问到,“你是哪个山峰的弟子?也是来此处寻那师兄留下的遗宝的吗?”   苏棋看向他,没说话,但也没反对。   那个小弟子长得好看,只是约莫才十六七岁,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于是过来对着苏棋说道,“可惜你来得太晚了,那苏师兄死后,这里早就被那些师兄师姐给搜刮得干干净净,咱们现在来也只能拿点不值钱的东西了。”   说着,那小弟子把旁边的长明灯给拔了出来,对着苏棋笑着,“诺,你要这个灯吗?我给你拔一个?”   苏棋摇了摇头,他继续朝着里面走去,发现后院他的珍贵药田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些珍木被挖了,池塘被填了,灵鱼早就不知道被人偷走了。   看完这一切后,苏棋深吸一口气。   好好好,果然是他以前太好说话了,导致他一死,立刻就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来他小灵峰偷东西了。   苏棋刚想发作,却又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的吵闹声,似是有人因为争夺什么宝贝给吵起来了。   “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凭什么,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我凭什么交给你!”   “就你们这群新来的小弟子,凭什么拿这么多上品灵石,实话告诉你,这苏师兄以前欠我不少晶石,现如今他留下的灵石就该拿来抵债!”   “你无非就是仗着那苏师兄死了,所以才满嘴胡言乱语,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弟子,怎么之前那些师兄师姐来拿好宝贝的时候你不说话!”   “少废话,给不给,不给就别怪我动手了!”   正吵着,那边传来了一阵的真气波动,一块屋檐直接飞到到了苏棋面前。   苏棋蹲下摸了摸那七彩的屋檐,这可是他做了许久才弄出来的七彩琉璃瓦。   可惜了,这群不长眼的玩意。   好好好,真当他小灵峰无人就敢放肆到这等地步了。   苏棋快步朝着这边过来,却见之前给他拔长明灯的弟子被打伤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他似是气急了,恶狠狠的对着那为首的人说道,“你打我,你等着,我让沈天师兄过来替我作主!”   说着,那小弟子就放出了一道传音符,而他对面的那个弟子则是脸色微微有些惶恐起来。   沈天?   苏棋听到这个名字后却是皱起了眉。   沈天是好几年前拜入不周仙宗的,天资很一般,但却很受大家的喜爱,尤其是喜欢跟在苏棋身后当个小尾巴。   那时苏棋对沈天很是照顾,认为他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虽有些骄纵,可只要细细教导,必定也能明辨是非的。   结果,苏棋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天修行的天赋不怎么样,争风吃醋的手段那是八百个后宫娘娘都斗不过的那种,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烦,更是让好一些师兄们因他大打出手,每次都是让苏棋给他出来擦屁股。   以往苏棋只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却觉得厌恶。   心底更是升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他不喜欢沈天,至少目前来说,他非常反感沈天,以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眼瞎那么纵容对方。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远处过来,那人抬起脸,长得很是秀气,尤其一双桃花眼流转着,无比灵动。   然而表情却十分的傲慢,   “谁敢打伤我剑峰的弟子?” 第002章 被质疑身份   那群弟子瞧见沈天了,一个两个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们都是这两年才收进来的新弟子,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沈天,因为这位的名气太大了。   不仅跟雾雪峰的关系很好,而且还拜入了剑峰门下,成为了剑峰峰主的最宠爱的弟子。   而且剑峰还是出了名的护短,那群剑峰的师兄师姐们,最喜欢的这位沈师弟了,也因此无比纵容沈天。   之前也发生过多次沈天打伤新弟子的事,可他们这群新弟子根本就没什么地位,被打了也就被打了,连剑峰都进不去,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因此带头的那个新弟子立刻就对着沈天弯腰说道,“这是误会误会,我们也只是过来拿点灵石而已,不是故意跟剑峰的弟子起冲突的。”   “哦,来拿灵石的?”沈天话锋一转,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那些弟子对视一眼,只能认栽,于是把手上的空间袋递出来,“沈师兄来了,咱们自然是献给师兄用。”   沈天冷哼了一声,并看不上这些灵石。   而苏棋却是看出来了这些灵石是他藏在房梁上面的,没想到这都能被翻出来,于是他伸出手一吸,那袋灵石直直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沈天觉察到旁边有人出手,直接拔剑而出,“谁敢在我面前动手!”   谁知沈天看到来人后,却是明显一愣,眼中流出几分不可思议出来,“苏、苏师兄?”   苏棋缓缓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手里把玩着那袋灵石,他掂量了一下,嗯,还是这个重量。   可谁知沈天瞧见苏棋后却是后退了好几步,仿佛见鬼了一样。   突然,沈天把剑抵在了苏棋的身前,“什么东西,竟敢假扮那个叛徒!”   苏棋双指夹住那剑,然后一弹,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全部倾斜而下,沈天立刻被这股威压震慑得后退了好几步。   熟悉的威压,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气息。   沈天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你还活着?你怎么还能活着呢?”   “沈天,看到我没死,你似乎很失望啊。”苏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若是换了以前的他,苏棋必定是不会这样对沈天的,甚至还会第一时间出来安抚沈天的情绪,毕竟那时的他,可是真心实意把沈天当初弟弟对待的。   至于现在?苏棋只想对以前的那个自己骂一句,去你妈的吧!   沈天眼中的杀意都快蹦他脸上了,他以前是有多傻才会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   现在没有一板砖直接拍上去,就已经算是他素质太高了。   沈天则是愣在了原地,还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没,我看见师兄回来,没失望,不、不是。”   沈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结结巴巴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苏棋却看出了沈天眼中的心虚。   估计他这小灵峰的东西为什么会被这群人给偷拿走,这位肯定是起了个头的。   于是苏棋冷笑了一声,“好好好,趁我不在,你们便是这样欺辱我是吧。”   沈天有些慌乱,“没有没有,师兄你能死而复生,我很高兴,真的,我只是过来替你教训那些偷拿你东西的人。”   苏棋摇头,“我不信,除非你对天道发誓。”   沈天:“?”   苏棋继续冷笑,“怎么,不敢?”   沈天这会看向苏棋的目光一下就变了,他很想把眼前这个人跟以往那个蠢货大师兄联合起来,可怎么都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苏棋。   以往的苏棋总是温尔儒雅,对他更是无微不至,最多也就是他惹事了出言呵斥两句,完事后还得送礼物给他赔礼道歉。   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一脸冰冷看着自己,好似什么都知道了的人。   沈天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脆弱的表情,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以往只要他露出这个表情,苏棋就什么就原谅他了。   所以只要这次他也这样,苏棋就会原谅之前他设计想要杀害对方的事吧。   想着,沈天眨巴眼睛,豆大的眼珠就这么落了下来,“师兄,我没有。”   沈天泪眼婆娑的去看苏棋,却发现苏棋一脸的不耐烦,跟看了什么恶心玩意一样。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好好的一个仙宗都要被你哭垮了!”   苏棋指着沈天怒骂道,“不敢发誓无非就是之前做了愧疚的事,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一样,有你这样的师弟真是我的耻辱!”   沈天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四周的那些新弟子反而不停的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以前的那位苏师兄?”   “我听说这位苏师兄心狠手辣,总是对宗门的师弟辣手摧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怎么敢这样对沈师兄啊,沈师兄又没做错什么。”   “嘘,我还听说这位苏师兄还有病,最爱将人弄哭满足自己的私欲。”   苏棋听到这话后,嘴角抽了抽,然后看向那个正说他八卦的新弟子,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来来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个新弟子也是个没底气的,立刻就跪下来求饶,“对不起苏师兄,刚才那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苏棋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你们这群新弟子,只知道人云亦云,我若不把那些流言蜚语做实了,还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沈天身形晃了晃,这真的是以前的苏棋吗?   什么叫把流言蜚语做实了,难道不该去解释吗!   还没等沈天反应过来,便听到苏棋对着那群新弟子说道,“哭啊,不是说我有看别人哭的癖好么,今儿不把我这小灵峰哭满了眼泪,谁也别想从我小灵峰离开!”   那群新弟子估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礼的要求,一个两个立刻跪下来开始求饶。   有几个不争气的,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苏棋看到眼泪就烦,指着沈天说道,“学学你们沈师兄,哭得梨花带雨的,瞧瞧你们哭成什么鬼样。”   说完,苏棋又看向沈天,“这么多年来师弟你不行啊,没把你哭天喊地的本领教会你的这些师弟们啊。”   沈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卡在喉咙什么都吐不出来,但看得出来,沈天生气了。   苏棋瞧见沈天那小表情,干脆摊手无奈道,“不是吧不是吧,师弟你生气了吗?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呀。”   那小表情别提多欠揍了。   沈天牙齿都磨得咔咔作响,他看着眼前的苏棋,真的很难相信这就是以前的那个苏师兄。   虽然依旧是以前那张脸,威压跟气息都跟以前一模一样,可沈天就是觉得这人不一样。   过了好半天,沈天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苏师兄,想来你死而复生这事宗门还不知道呢,不如我带你去宗主那里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吧。”   沈天觉得可能是自己修为低,所以看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假冒的。   但只要到了宗主面前,那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肯定都无所遁形!   这般想着,沈天也压下了自己的性子,“苏师兄,按理来说你回来了,理应去拜见宗主。”   苏棋点点头,“没错,我是得去拜见宗主,然后跟宗主好好说说我小灵峰遭偷窃一事。”   沈天表情又差点保持不住,“偷盗?有吗?我记得小灵峰以前就是这样的呀。”   苏棋看都没看沈天,“师弟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没事做的时候,就爱记账,我小灵峰一草一木都记录在案的,而那账本都在我师尊的府邸里,我这就去雾雪峰把账本取来,顺带把我师尊叫出来,让他看看他唯一的弟子都在宗门里面被逼成什么样了!”   说着,苏棋扭头就往雾雪峰那边去。   沈天一下就急了,赶紧上前拦着苏棋,“等等!你不准去找怜风仙尊!”   苏棋装作疑惑的回头,“为何?那是我三拜九叩的师尊,我为何不能去找他给我作主?”   沈天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怜风仙尊闭关了,苏师兄你身为仙尊唯一弟子,岂能打扰仙尊修行。”   苏棋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事,我知道怎么让我师尊出关。”   这是实话,如果天底下还有人谁能最了解怜风仙尊,那就只能是苏棋。   沈天还是着急,“可是、可是你让仙尊出关处理这些琐事,这是大不敬,仙尊那么谪仙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小事耽误修行呢。”   “沈师弟,你再拦着我,我就要怀疑我这小灵峰失窃一案跟你有关了。”   沈天猛的收回了手。   “我不过在外历练三年,回来后我小灵峰便被人偷窃得连块好瓦都没了,沈师弟,换做你,你能忍下这口气?”   “我能!”沈天一跺脚,急急忙忙的说道。   苏棋瞥了他一眼,“当真?”   “自然!”   苏棋拍拍手,赞同的点点头,“沈师弟果然如同我所想那般,心思纯真啊,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你府邸里面洗劫一空了,毕竟你忍得下来,我可忍不了一点。”   毕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说完苏棋扭头就往剑峰过去,沈天气得直接提剑就追了上前。   “你敢!你敢拿我一样东西试试!”   沈天也不管了,直接架着剑就横在了苏棋的脖子前,仿佛苏棋敢上前一步,他就一剑刺入苏棋的脖子里。   苏棋也不恼,只是悠悠的看向沈天,一字一句无比平静。   “怎么,师弟你要杀了我?”   沈天眼神里面有一丝慌乱,但更多的却是狠辣,“你根本就不是苏师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003章 争吵   沈天不相信苏棋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他明明亲眼、亲眼看着苏棋被人活生生的挖走了七窍玲珑心。   即便是修炼有为的大乘修士,没了心也能活吗?   不,沈天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更别提眼前的苏棋跟以前的苏棋简直是判若两人,以前的苏棋表面待人温和,可谁私底下不骂一句是个滥好人啊。   又蠢又笨,一心只会为了别人着想,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怜风仙尊弟子的身份,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所以沈天不喜欢苏棋,见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他举着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冒充苏棋的人给杀了,可脑海里面又还有一丝理智,倘若,倘若这人真是苏棋呢?   沈天有些摇摆不定了,谁知就看到苏棋摇了摇头说道,“师弟,我如果是你,在举剑的那一刻就毫不客气的刺下去了,而不是给我机会反击。”   说完,苏棋直接一掌就朝着沈天打去,他这一掌用尽了全力,沈天手中的剑掉落,被苏棋一脚提起然后拿在手上。   “白霜剑,没想到你剑峰的师父,竟把这把剑都给你了。”苏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仔细的打量了一圈。   白霜剑是剑峰的峰主剑无极年少时的佩剑,陪伴了他数年,能把这把剑送给沈天,足可见沈天在剑峰的地位。   只是——   苏棋摇摇头,可惜了,这样的剑给了沈天,当真是糟蹋了。   “你竟敢觊觎我的剑!”沈天更气了。   苏棋将剑抛过去,一边抛一边说道,“你剑你剑,自然是你的剑。”   只是他说这话的表情,让人以为说的是:你贱你贱,自然是你贱。   沈天那脸色又黑了。   他发现了,现在回来的这个苏棋,肯定是个冒牌货,以前的那个苏棋怎么可能会对他说这些话。   只是眼下他打不过这人,于是沈天偷偷的捏了个求救符过去,他师父那么喜爱他,肯定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他就不信了,一个冒牌货还敢在不周仙宗里面这么得寸进尺!   苏棋也发现了沈天的小动作,抱着胳膊又开始讥讽了,“怎么,打不过又跟以前一样摇人过来帮你打?”   沈天头一扭,不想理这个苏棋,他心里想着等他师父过来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但苏棋也不怕,他也拿起一颗灵石,然后画出一个传音符,也开始摇人了。   只是他摇的人却是怜风仙尊。   苏棋对着灵石就喊道,“师尊救命啊,你唯一的弟子在自己的小灵峰要被人打死了,马上就要缺胳膊少腿了,快出来救你唯一的弟子啊。”   沈天一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你怎么敢对仙尊说这样的话。”   “你能摇人来,我为什么不能摇人来?沈师弟,什么事都只能你做,别人做便是不行的?”   其实苏棋也没想着他那个恋爱脑师尊真能出关为他撑腰。   说白了,苏棋跟他师尊的关系就两字可以概括:不熟。   不熟到什么程度呢,他那位师尊估计至今都不清楚他叫什么。   除了拜师见过一次,闯入雾雪峰被教训的时候见过一次,再来后来被当成傀儡躯壳带进雾雪峰又见过一次,两人基本就没见过面了。   所以两人,很不熟。   但不熟归不熟,摇人的动作还是要有的。   毕竟苏棋是真的打不过剑峰的剑无极,如果能打得过,苏棋现在已经大巴掌抽上沈天的脸了。   沈天抱着剑,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同时沈天心里也很忐忑,万一怜风仙尊真的出来了怎么办?   没一会儿,剑峰的峰主剑无极就御剑而来,他扫视了一眼小灵峰上的一群人,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苏棋身上,似有些疑惑。   “你没死?”   沈天抱着剑赶紧跑过去告状,“师父,苏师兄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还莫名其妙打我,师父师父,他真的是苏师兄吗,以往苏师兄对我可好了,怎么可能会出手打我。”   沈天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还是不信眼前的人就是苏棋。   而剑无极安抚的看了一眼沈天,然后仔细的打量了一圈苏棋,那眉头却是皱了一下,“你果真没死。”   沈天睁大了眼睛,什么,连他师尊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苏棋是假的吗?   苏棋理了理袖子,然后上前对着剑无极抱拳行礼道,“雾雪峰弟子苏棋,见过剑峰主。”   本来苏棋可以直接喊峰主,非要在前面加个剑字,也不知道是故意是还是故意的。   沈天又跺脚了,“师父,他骂你!”   苏棋无辜,“我骂什么了?”   沈天转念又想,又觉得好像那句话没什么毛病,但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于是干脆眼泪汪汪的看着剑无极。   不过短短片刻,剑峰又赶过来了不少弟子,所有人在瞧见苏棋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还有人忍不住的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死?”   若是以前,苏棋听着这样的话定是要伤心的,可现在他没心了,他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伤人,反而反问,“怎么,我没死你们很失望?”   那群人的脸色又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了。   其实之前苏棋跟剑峰的关系挺好的,后来沈天来了,苏棋跟所有峰的关系都变差了。   差到什么地步呢,至今他们都觉得苏棋觊觎他们的一切,殊不知他们许多东西都是苏棋暗地里给他们的。   剑无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雾雪峰,终究是顾忌到怜风仙尊的面子,于是沉下脸说道,“苏棋,我不管是你是生是死,即便你回了不周仙宗,也不准欺我剑峰弟子。”   沈天有伤,很明显是苏棋出手弄的,所以剑无极下意识觉得肯定是苏棋欺了沈天。   苏棋侧头,似是不懂,“剑峰主,难道我苏棋天生便低人一等,你剑峰弟子带着人来我小灵峰偷窃,我都要装作看不到并将所有宝物双手奉上不成?”   剑无极又皱眉,他不信剑峰的弟子会行偷窃之事。   “我剑峰弟子,个个行事光明磊落。”   “我不信,除非你让他们对着天道发誓,你们剑峰的弟子没有来我小灵峰偷窃过东西,若是有,便天打雷劈修行之路尽毁,再无法行人道之事!”苏棋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随后挑衅的看向那群剑峰弟子。   “怎么,你们不敢发誓?好好好,我敢,我苏棋对着天道发誓,若自从我离开小灵峰后,有任何贼人来我小灵峰偷盗,那贼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身躯被千军万马踏碎,死后也不得安宁,永不堕轮回,即便轮回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住口,你瞎说什么!你敢!”沈天急了,谁敢对着天道发誓,那就是真的拿自己命势在玩,在场的弟子哪敢拿自己的修为开玩笑?   更别提苏棋的誓言太毒了,这还是沈天第一次见人发这么毒的誓。   剑无极在听到苏棋发誓的时候心里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世上的修士,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敢拿天道开玩笑,于是他对着沈天冷声道,“天儿,把你从小灵峰拿的东西都还回去,我们剑峰不做见不得台面的事。”   沈天都快急哭了,他怎么还?   丹药吃了,东西用了,就连那些好看的衣服也都穿了,于是沈天干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大颗大颗往下面掉。   “师父,我不知道那些是小灵峰的东西,都是师弟们送来给我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小灵峰偷的。”沈天那张脸哭得别提多可怜了。   剑无极见此,也难免有些心软了起来。   沈天抽了抽鼻子,“而且又不是只有剑峰的人来过,还有其他山峰的弟子也来过的,凭什么只要我们剑峰还。”   众人瞧见沈天那样,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没错,当初知道苏棋死后,他们几个实力强大的同门就把苏棋小灵峰的阵法给破了,但来小灵峰拿东西的可不止他们剑峰的人。   还有好多其他山峰的弟子,药峰的弟子还挖了好几棵大树回来呢,搬走的时候整个宗门的人都看到了。   所以这账凭什么要算在他们剑峰头上。   苏棋见此,于是摇了摇头叹息道,“世风日下啊,也就欺我小灵峰无人罢了,既是如此,我这就去雾雪峰一头撞死,我这般被人欺辱也算欺辱了我师尊的名声,只望我血溅雾雪峰时,我师尊出关后能为我主持公道!”   说完,苏棋一脸愤愤的朝着雾雪峰而去,剑无极立刻捏了个法决把人给拦下来。   他有些不悦,以往这苏棋最是豁达大度,怎么今日行事作风这般的决绝。   如果让外面的人知晓他们把苏棋逼得去撞死在雾雪峰上,先不说怜风仙尊那边不好交代,传出去他们剑峰的脸面也别想要了。   于是剑无极只能说道,“来你小灵峰的弟子不止是剑峰,但剑峰愿意对你做出补偿。”   苏棋伸出三根手指,剑无极脸色变了变,“三千晶石?也行,但此事也就此作罢以后不得再提。”   苏棋冷笑一声,“剑峰主,我说的是,三万上品晶石。”   三千晶石,打发乞丐呢,他后院种的那些灵植都不值这个数了,还有其他峰的,他都得一个一个要过来呢。   每个峰三万晶石,这才差不多补上他小灵峰所有的损失。   剑无极那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才从牙齿里面挤出几个字来,“苏棋,你休要得寸进尺!”   苏棋觉得好笑,“剑峰主,是我让人来我小灵峰偷窃的吗?我得寸进尺?天道何在?天理何在?哪怕传遍整个修真界,我苏棋都是受害者,实在不行咱们去宗主哪儿理论,再者咱们去雾雪峰理论,我苏棋就不信这么大一个修真界,就没有一个可以为我做主的地方了!” 第004章 要钱   小灵峰上,剑无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是三千晶石,他咬咬牙就给了,三万上品晶石,那可是剑峰半个月的支出了。   “苏棋,本峰主奉劝你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怕你口开得太大,还没这个本事能够吃下去。”   苏棋对着剑无极行了一礼,脸色认真道,“剑峰主,倘若弟子当真把自己撑死了,那便是弟子咎由自取,但如今弟子也只是想拿回属于弟子的东西而已,何错之有?”   剑无极瞧着眼前苏棋,又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但三万上品晶石,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最终剑无极又让了一步,“你没错,但终归此事不是剑峰所有的过错,你我各退一步,两万上品晶石三日内便送来你小灵峰中。”   苏棋嘴角的笑意深了两分,又对着剑无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剑峰主,剑峰主能分辨是非真是我等楷模。”   剑无极一挥袖子带着剑峰的弟子准备走了,结果刚走两步又被苏棋喊住了。   剑无极眉头突突的跳着,语气也冷了下来,“还有何事?”   “能否劳烦剑峰主借我几个剑峰弟子?毕竟还有其他峰的弟子来小灵峰偷盗,弟子一人无法全部识别,不如请剑峰弟子随我一同,大家也好做个见证。”   剑无极原本不想理这些糟心事,但转念一想不能让其他山峰的人就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当下就同意了。   他出了血,其他山峰也别想好过。   于是不周仙宗的所有弟子都知道,苏棋带着剑峰的弟子把不周仙宗的十二主峰走个遍,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两个大字:还钱!   而剑峰的那群弟子也很给力,他们想着剑峰都出钱了,凭什么其他山峰不出钱?   于是把所有来小灵峰的弟子一个挨着一个的全给说了出来,让苏棋挨个找过去,什么药峰啊丹峰啊阵峰啊,一个都没落下过。   有些峰主挂不住面子,只能给了,也有些峰主坚信他们弟子清白无辜,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结果苏棋就开始撒泼打滚,说要一头撞死在这里证明自己清白,那群剑峰的弟子也开始起哄。   没办法,你跟苏棋讲道理的时候,苏棋跟你撒泼打滚。   你跟苏棋撒泼打滚的时候,苏棋则跟你讲道理。   活脱脱一个无赖行为,但好在十二峰的峰主都给了晶石,唯独只剩下戒峰的时候,苏棋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慷慨的表情出来。   “我坚信戒峰是我们不周仙宗最后的清白之地,若戒峰都行这等小人之径,那宗内哪还有公道二字,我也信其他峰主的新弟子也不过是不懂事罢了,今日既还了我公道,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去污了戒峰名声。”   说完,苏棋又转过身对着那些陪着自己走了十二个主峰的弟子深深的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诸位师弟,只是我毕竟是怜风仙尊的弟子,我是我师尊的脸面,不告而取是为偷,告而强拿是为盗,这等偷盗行为我不为我师尊找回面子,那我便是不孝不义之徒,今日之事已过,以后诸位师弟也休要再提,我小灵峰依旧干干净净,诸位师弟也依旧清清白白。”   说着,苏棋还将今日要来的晶石都分了一些给这群师弟。   毕竟人家陪着自个大老远一个山峰一个山峰的过来,不给点东西多不好意思。   反而是那些跟着苏棋的弟子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原本去偷盗小灵峰的东西也只是因为知道苏棋死了,别人都拿,所以他们也跟着拿而已,也没想过这样对不对,也没想过是不是在欺辱雾雪峰的脸面。   如今被苏棋这般说开,他们倒觉得是自个不懂事了。   他们在看向苏棋的目光时,莫名就觉得苏棋整个人都高大了不少,还有弟子红着脸,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拿着晶石就跑了。   剩下的弟子见此,也纷纷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纷纷拿着晶石走了。   只是那一刻,他们突然觉得苏棋仿佛站在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他们只能仰头才能看到这样的苏棋。   如果他们见识多了,就肯定知道这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叫做道德至高点。   苏棋耸耸肩,并不在意这些弟子的情绪变化。   他最后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这些弟子把他的话都带回去给那些峰主而已,这件事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私事,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后谁也不要提起。   苏棋说这些,就是给那些人安心的,该赔的赔了,他便再不会多说一句不是。   至于其他的,苏棋真的没想过。   于是回宗第一天,苏棋高高兴兴的领着几十万晶石回了小灵峰,算算成本,其实他不亏。   只是可惜了那些心血,小灵峰是他当初一手建造出来的,一砖一瓦都是心血。   如今,苏棋直接大手一挥买了最豪华的宫殿,然后种下了最珍贵的那些草木,还在阵峰那边买了不少阵法全给丢在小灵峰上面。   重造?   苏棋可没那个心思,他都这么有钱他还一点一点去重造?   难不成他天生就是劳苦命不会享乐吗?   以至于沈天带着两万上品晶石来小灵峰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哪儿?   沈天一路走,一路恨得牙痒痒,败家啊败家啊。   那可是一百晶石才能有的紫枫树啊!   还有那灯,那可是两百灵石才能买到的伴月灯啊!   还有琉璃瓦,七彩花,孤月琴,这都是钱啊!钱啊!   沈天觉得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钱上,以至于他看到那个半躺在宫殿里面的苏棋时,他可耻的,嫉妒羡慕恨了。   苏棋瞧见沈天来了也没什么表示,指了指旁边无比珍贵的金丝楠木托盘道:“还钱的对吧,喏,放那儿就行了。”   沈天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动手,但他还是不相信苏棋是苏棋。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假扮的,但是你等着,我总有戳穿你身份的那一天。”沈天这会连演都不想演了。   以往他在苏棋面前的时候总是乖巧温顺的样子,因为他很清楚苏棋能够帮他。   就是因为他可怜,所以苏棋才会把他带到雾雪峰,虽然怜风仙尊没有收下他,可苏棋却依旧还是悉心照顾他。   也是因为他乖巧温顺,所以宗内所有的师兄师姐都百般疼爱他,愿意把一切好东西都给他。   但如今,沈天却觉得自己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苏棋也是第一次见到沈天这副模样,他歪了歪头,却并不吃惊,“沈师弟,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不知你可为我解惑?”   沈天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想理苏棋。   “你十六岁拜入不周仙宗,我将你带在身边照拂了一年,虽你我不能同门,可我对你自认是问心无愧。”   沈天不屑,“那又如何?”   苏棋定定的看了沈天好一会儿,这才轻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蠢了,怎么会想着问你这等没心没肺的玩意这种问题,有些人的恶就是天生的,你沈天便是天生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胡说什么!”沈天握紧了拳头,那表情恨不得把苏棋给撕了一样,“你怎么会知道,你高高在上,自诩清高,哼,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被人拉下来给踩在泥潭里面,然后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说完,沈天狠狠的把晶石往金丝楠木的托盘上一放,然后气呼呼的跑出去了。   但沈天心里却恨不得此刻扭头把苏棋给弄死,然后把他的每一寸骨头都给捏碎!   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啊。   从沈天第一次看到苏棋的时候,他就讨厌苏棋。   苏棋就像一束光,哪儿哪儿都要照一下,对他是好,可苏棋对所有人都好。   所有人私底下都骂苏棋是个滥好人,是个大傻子。   他弟子犯了那样的错他都要去帮着承受责罚,活该这样的人活不长。   沈天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他讨厌苏棋这种人,他不信苏棋能够死而复生一次,还能死而复生第二次!   苏棋倒是不在乎沈天这边,其实他也一直都不能理解沈天。   以前不理解,现在也没兴趣去了解。   苏棋摸着胸口那处无比安静的地方,目光却放到了不远处的雾雪峰。   他得找个时间去一趟雾雪峰,之前沈天说过,他师尊在闭关,之前传音符也没把对方给惊动出来,他如果偷偷摸摸的去,应当也不至于被发现吧。   没错,苏棋回不周仙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在雾雪峰。   他跟他师尊的确不怎么熟,上次见面还是他师尊捏着他脖子,强行把他放在逆天阵法之中。   那时他师尊对他说,“尔不过是个替身躯壳罢了,能被夺舍,是尔之幸!”   可笑,他要被夺舍了,还说是他的福气,他当时怎么就没把这福气给送到沈天身上呢。   所以之前传音他也是故意带上了一句缺胳膊少腿,如果他师尊能收到消息,肯定会出关。   上次他师尊没出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恋爱脑晚期的主儿又把自个给作死了。   很久之前苏棋就发现他师尊一直在逆天行事,一心想要复活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位心肝宝贝,因此干了不少缺德事。   也因此受到天道惩戒,但凡出一下雾雪峰,天雷就跟不要钱一样哐哐打,打得多了,他师尊也识趣不出门了,干脆闭关修炼准备复活之事了。   之前他的确是个滥好人,得知这件事后还努力帮他师尊逆天改命,还折损了不少自己的寿命,如今看来,着实可笑。   那样对自己的人,从未尽过一天师尊之责,从未将他当做弟子对待。   他不配当自己师尊。 第005章 夜闯小灵峰   深夜,小灵峰下,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把护峰阵法给破了一个小洞。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缓缓从这个口子进入小灵峰中。   其中有人忍不住问到,“师兄,咱们半夜闯进苏师兄的私人山峰不太好吧。”   “怕什么,那就是一个冒牌货,我亲眼看到苏棋死了,现在回来的,谁知道是人是鬼。”   “可是,万一是真的,这件事被宗门知道了,我们可就完了。”   “别怕,出了事我帮你担着!”   说着,那三道人影静悄悄的上了山,还给自身施展了一个隐秘踪迹的发决。   而等他们来到山顶之时,也忍不住的冷吸了一口气,“卧槽,这冒牌货这么有钱的吗?”   有人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那洁白如玉的墙砖,“麻的,用这么好好的白玉铁做墙砖,太过分了!”   “啊,琉璃瓦!我师父房间里面才一块而已,他竟然铺了整整一排!”   “麻的,他竟然用上品晶石铺了一面墙,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晶石啊!”   越说,那三个人越觉得痛心。   这都是从他们十二主峰里面要去的晶石,没想到全用在这上面了。   三个人影沉默了片刻,对视了一眼,心里却越发觉得如今回来的这个人,肯定是冒牌货了。   以前苏棋虽算不上节俭,但也绝对不可能这么浪费。   于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有人从空间纳袋里面取出了满满一碗黑狗血,里面还有着朱砂。   “这可不是普通的黑狗血,是我特意去御兽峰娶的黑天狼狗血,里面的朱砂也是从我师父那里取来的最好的现行朱砂,别说是一般的鬼魅了,就算是鬼王来了也得现出原形!”   “嗯,咱们快点,让那个冒牌货知道冒充不周仙宗弟子的代价!”   说着,三人弯着腰潜入了白玉宫殿之中,然而宫殿之中却只有一层层垂下的白纱,他们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冒牌货。   “会不会是在寝殿里面?”有人问道。   “应该是,咱们去寝殿看看。”   他们又朝着寝殿过去,却发现寝殿里面也根本没有人。   “奇怪,那个冒牌货到底去哪儿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怎么可能不在自己府邸好好待着,肯定来我们不周仙宗是有什么阴谋的!”   “没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阴谋!”   “等等,你们听,有声音。”   众人屏气听着,发现后山处传来了点点琴音,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往后山过去。   等他们来到后山时,圆月之下,后山的空处被人画出了一个阵法,而阵法四周放满了上品晶石。   阵法中心,有一人身着素衣,长发垂下,低头正在抚琴。   夜风而过,吹起那人的青丝,青丝之下正是一张无比俊美的脸,以往这张脸总是温尔儒雅,今夜之中却显得有几分妖冶。   此人正是苏棋。   只是没一会儿,他的琴音就出现了紊乱,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而四周的真气正在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身体之中,但琴音却越发的乱。   那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拿出那碗黑狗血,“这个冒牌货正在修炼,咱们刚好趁这个时机过去给他致命一击!”   三人点点头,于是齐心协力的走上前,还没等苏棋反应过来,一大碗黑狗血直接从他头上浇了下来,他的琴音一断,四周强大的真气突然朝着他反噬而去。   那三人却一连后退数步,“这个冒牌货要现出原形了。”   苏棋受到强烈的真气反噬,他吐出一口鲜血,赶紧将身下的阵法打乱,阵法被破,爆发出一道强劲的真气,将那三人都打伤在地。   等到苏棋捂着胸口站起来的时候,那三人终于神色出现了几分慌乱,“你怎么、你怎么还没现出原形?”   “现出原形?”苏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月色之下,他那张苍白的脸倒显得他如同鬼魅一般。   “我看是该你们现出原形吧。”说着,苏棋抬手就是一道强劲的真气,然后将那三人的蒙在脸上的黑布给震碎。   在看到他们三人时,苏棋立刻就想起了这三人是谁,“是你们?”   说着,苏棋开始给戒峰发了传音筒过去。   苏棋记得这三个人,是跟他同一批的那些师弟们,当时苏棋年龄最大,所以是大师兄,这些都是他们是师弟,老二叫莫寻,老三叫薛凯,老四叫李晓。   当年这三个拜入不周仙宗的时候年龄还小,也算苏棋一手照顾长大的。   一开始这三个师弟都还算听话,可后来沈天来了,这三个师弟就开始围着沈天身边转。   后来莫寻拜入了宗主门下,薛凯跟李晓则是拜入了药峰门下。   苏棋没想到,今晚会打扰他修炼的,竟会是这三人。   那三人也没想到会被发现,也没想到苏棋还没显出原型,一时间竟也有些慌乱起来。   “你、你是假的,你才不是苏师兄呢!”最小的李晓忍不住开口了,那一张脸无比愤愤,仿佛眼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苏棋感觉到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从嘴角流出,他取出帕子轻轻擦过,脸上却是一丝表情都没,“当年你们三个几乎同时进宗,在弟子峰的时候我对你们也算是诸多照拂,如今你们认不出我也就罢了,竟还敢夜闯我小灵峰伤人,当真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一想到这事,苏棋就恨不得回到以前把那个温尔儒雅的自己给掐死。   以前的自己太过好说话,也过于温和,导致让这些师弟这般目无尊长,对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莫寻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试探的看向苏棋,“你当真是苏师兄?”   苏棋缓和了一下躁动的丹田,“是不是,等会去了戒峰就知分晓了。”   他的话音刚落,戒峰就来人了。   来人是戒峰的大师兄,以前只是跟苏棋有个几次照面,前两天苏棋没去戒峰要钱,还说出那样的话,说实话,戒峰的人对苏棋都有一些改观。   因此戒峰大师兄过来也很客气抱拳问道,“何事?”   苏棋看向那旁边的三人,“三位师弟夜闯我小灵峰,更将我打伤在后,不得已才只能惊动戒峰出面。”   那三人立刻辩解道,“不是,我们没有,我们只是过来验证他是不是苏师兄的!”   “没错,我们不信他是苏师兄!”   戒峰大弟子扫视了那三人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夜闯他人山峰在前,更目无尊长打伤师兄在后,三位师弟们,随我们去戒峰一趟吧。”   那三人脸色一白,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把戒峰的人惊动来,他们只是想戳穿苏棋的身份而已。   而苏棋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那戒峰大弟子见此眉头动一下,“苏师弟,你既身体不适,便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来戒峰,戒峰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苏棋颔首,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方便跟着一块去戒峰。   于是对着戒峰大弟子深深行了一礼,等着戒峰的人把那三个师弟带走后,苏棋这才有些坚持不住的身形晃了一下,然后半跪在地上,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他原本打算这几日好好修炼,把实力提升到巅峰时期,然后再去雾雪峰拿东西的。   却是没想到今晚会发生这些事,果真是以前的他太好欺负了,才会一回来就被人欺负到脸上。   那些人,还当他是以前那个让人随意欺负的苏棋么。   想到此,苏棋忍不住朝着不远处的雾雪峰投去了目光。   看来又得耽误几日了。   等到第二天苏棋来到戒峰后,药峰的峰主也来了。   药峰主看向苏棋的目光是有些复杂的,以往苏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苏棋对于种植灵药上面颇有天赋,若非是拜入了怜风仙尊门下,必定是要被他拉入药峰的。   想到此,药峰主叹息了一句,“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苏棋却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药峰主行了一礼,礼貌而疏远,“雾雪峰弟子苏棋,拜见药峰主。”   药峰主那话立刻就卡在喉咙处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了。   总感觉苏棋回来后,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也对,经过那件事后,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   不多时,戒峰的峰主戒十来了。   戒十瞧见是苏棋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当年苏棋从戒峰走出的时候,满身是血。   那一幕至今都让戒十记忆犹新,所以戒十不喜苏棋。   只是还没等戒十开口,就有主峰那边传来了消息,戒十面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样,随即冷着一张脸说道,“此事已不在戒峰管辖之内,来人,将所有人请去主峰。”   这话很明显,主峰的人出手管了,那么戒峰就无权再管。   苏棋看向莫寻,细想也觉得对,如今莫寻是宗主的弟子,宗主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弟子闹出这样事,估计去了主峰,这件事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即便如此,苏棋还是去了主峰,他也想看看,堂堂不周仙宗的宗主,到底能护短到哪种程度,也想看看这群人能不要脸到哪种程度。 第006章 问心镜   他们一大群人来到主峰时,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主峰的大殿很大,但甚少有过这么多人。   苏棋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发现十二主峰的峰主来了五个,还有一些以前打过交道的师弟师妹们。   尤其是站在剑无极身旁的沈天,更是一脸的傲娇,在看向苏棋时一脸的幸灾乐祸。   苏棋收回眼神,只是跟着众人对着那高位之上的宗主行礼。   “雾雪峰弟子苏棋,拜见宗主。”   话音落下,一股威压落下,却似是在打量。   许久,这道威压才逐渐散去,高位之上的人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嗯。”   不周仙宗宗主,周不仁,据说这个名字是他师尊为他取的,意思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其实苏棋觉得,叫啥不仁啊,叫刍狗啊,多简单明了。   于是苏棋上前一步,“弟子苏棋,状告三位师弟夜闯我小灵峰,更是目无尊长打伤弟子,还请宗主为弟子做主。”   他话一说完,旁边的莫寻三人就忍不住出声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证实苏师兄的身份而已。”   “对,当年分明有人亲眼看到苏师兄死了,所以我们不相信眼前这人是苏师兄。”   “没错,这人肯定是假冒的!”   苏棋安静的听着,过了半响才听到周不仁开口道,“苏棋,当年有人亲眼见你身死,不知你是如何死而复生?”   没有管苏棋状告之事,却反而质问他为何还能活着回来。   苏棋想起几年前似乎也是这般,所有人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哪怕对的是自己,他们却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于是苏棋只能上前一步,拱手道,“弟子当年并非身死,只是假死,又修养了三年才敢回宗罢了。”   “放屁!”李晓最忍耐不住性子,当即就跳出来说道,“明明有人说过,他亲眼看到你被你那个孽徒挖了心,被挖了心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棋反挑眉毛,“哦?不知你说的是谁亲眼看到我被挖心了?既是如此那不如请他出来跟你我对峙。”   李晓下意识的看向了沈天,又想了想,“你别管是谁,反正就是有人看到了。”   苏棋冷笑,“你也说了,只是有人说过,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会知那人是在骗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若不是苏棋,我又如何敢大张旗鼓回到不周仙宗。”   沈天见此,于是缓缓开口道,“因为苏师兄毕竟是怜风仙尊唯一的弟子,若你能假扮苏师兄成功,他日得到怜风仙宗真传,岂不受益良大?”   苏棋摇摇头,觉得可笑,“沈师弟,你觉得这世间有谁,能在我师尊的眼皮底下假扮他人成功的?你是在侮辱我雾雪峰,还是侮辱我师尊会识人不清?”   沈天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总之他就不相信这人是苏棋,以前的苏棋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反而是上方的周不仁又开口了,“苏棋,你可还有能自证身份之事?”   这心歪的,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了。   苏棋知晓周不仁不喜自己,可却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   “我苏棋便是苏棋,无需自证丝毫。”   “可本尊说你不是苏棋,你又该如何?”   苏棋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头。   有时候就连苏棋也不明白,以前他在不周仙宗也算是天之骄子,谁人不知不周仙宗怜风仙尊的嫡亲弟子是位温尔儒雅之人?   可就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变了,挚友背叛,爱徒欺师,哪怕如今他活着站在这里,他们却宁愿相信他不是苏棋,是假冒的。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周不仁,声音没有一丝退让,“宗主,你说我不是苏棋,我自是无法自证,可我相信天道在看,我无需自证我任何清白,我今日是苏棋,明日亦是苏棋,以后也只能是苏棋。”   “我不知为何今日是我状告他人之事,却变成了我需自证身份,难道不周仙宗的规矩便是如此?不过是欺我弱子无力,竟能假眼识真面!”   “放肆!”   下一刻,无上的威压落下,压得所有人都不得不低了低头。   不周仙宗宗主周不仁,乃是一位大乘大圆满修士,距离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他的威压落下,元婴以下根本无力承担。   可苏棋却依旧抬起头,哪怕那威压已经压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变形。   而苏棋不惧,他举起手,食指指向天,一脸皆是坚毅,“天道在看!天理在看!今日是我苏棋状告三位师弟夜闯我小灵峰之事,我苏棋何错之有!”   周不仁在上方微微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将这股威压散去。   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好笑,“苏棋,如今就连是本尊,都不信你是苏棋了。”   以前的苏棋,玉树兰芝,温尔儒雅,待人更是彬彬有礼,对待长辈更是尊重,是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张口闭口就把天道挂在嘴边的。   所以周不仁不信,但他又能看出来眼前之人的确是苏棋。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眼前这人,被夺舍了。   不仅是周不仁,周围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他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苏棋,自然是疑惑的。   还是沈天又站了出来,“以前苏师兄待我最好,我怎会不知你是假冒的,可怜我苏师兄那般好的人,死后竟还被夺舍!”   “夺舍?”苏棋觉得好笑,他看向沈天,一字一顿道,“你也知我以前待你最好,可如今你却是如何对我,教唆他人夜闯我小灵峰,更是污蔑我的身份,对,你仗着你是剑峰的弟子,你的师父自会对你百般维护,可沈天,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你!”沈天气极,那表情恨不得上前咬死苏棋,但又顾虑众人在此不敢动手。   苏棋缓缓看向沈天身旁的剑无极,然后又缓缓移去所有人,他似乎要把在场每一个人的嘴脸都记在心里。   环视一周后,苏棋声音冷了几分,“为何你们今日敢在这大殿之中质疑我苏棋身份?不外乎是觉得我苏棋天生软弱好欺,因为你们知道我好说话,哪怕是把我逼急了,我都不会说上你们一句不是。”   说着,苏棋把目光看向那夜闯他小灵峰的三人,“为何你们身为师弟却敢夜闯师兄的小灵峰,因为你们从心底里就没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是,在你们眼中,我苏棋就该步步退让,什么都隐忍下去,所以你们三个有恃无恐,才敢只闯我小灵峰而不是其他山峰作威作福。”   说道这里,苏棋狠狠的呸了一声,“但我告诉你们,我早不是以前那个苏棋,我九死一生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苏棋生而高贵,不会再受一点委屈!”   “说得好!”剑无极忍不住出声喝彩道。   剑无极以往看不起苏棋,就是因为他觉得苏棋是个老好人,性格也太过软弱,但却不知今日苏棋还有这血性的一面。   苏棋却只是淡淡瞥了剑无极一眼,于是上前两步,对着宗主周不仁深深的行了一礼,“宗主,我苏棋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至少目前我还是怜风仙尊的弟子,谁欺辱我,便是欺辱我师尊,哪怕今日我被冤死在此,我亦不愿丢了我师尊脸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是啊,小小一个苏棋能如何,可他身后毕竟是怜风仙尊。   要知道,早在数十年前怜风仙尊就步入了飞升境界,荣登仙界也不过近在咫尺罢了。   虽也有传言说怜风仙尊不喜这位弟子,可到底苏棋是怜风仙尊唯一的弟子,他们若是把苏棋逼死了,怜风仙尊出关后到底是不好交代。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像周不仁这般境界的人,自然是知晓眼前是苏棋是真的,别说是周不仁,连剑无极都能感受出来眼前这人是真的。   今日来质疑苏棋的身份,的确不该。   周不仁则是转动着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待如何?”   你待如何?是质问,并非是询问。   周不仁的意思也很明显,都认下你是苏棋,你还要如何?   还不如就此退一步,此事就作罢。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要在场所有人知晓,我苏棋不是好欺负的,也不会再忍受一丝委屈,我要求开启问心镜,若能证实我的确是苏棋,那么我要求跟夜闯我小灵峰的三位师弟签下生死契,一切恩怨,拿生死来搏!”   一旁的三个师弟听到生死契后,那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生死契是以天道起誓立下的契约,需要双方同时进入生死阵,在生死阵里面殊死搏斗,只有一方死了,这生死阵才会解开。   换言而之,一旦进入生死阵便是不死不休。   他们三个弟子的修为目前也才金丹而已,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愿意签下这样的契约。   下意识的,莫寻就朝着周不仁喊道,“师尊,师尊救我,弟子不愿跟苏师兄签下生死契,我信他是苏师兄,我信了,真信了!” 第007章 自证   莫寻开口了,薛凯跟李晓也跟着开口喊道,“我们也信了,信了他是真的苏师兄了。”   他们只是想证实苏棋身份的真假而已,还真没想到会被苏棋逼到签下生死契这一步。   早知道他们就不夜闯小灵峰了。   苏棋见此,只是冷笑,“如今知道怕了,就承认我是你们的苏师兄了,昨晚夜闯我小灵峰时,不还一口咬定我是假的,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么。”   那三人顿时哑口无言,他们心里是有些一丝侥幸,如果真的是苏棋,即便知道他们夜闯估计也不会怪罪,所以他们才敢那般行事。   毕竟以前谁不知道,苏棋最好说话了。   可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莫寻眼泪巴巴的看向上方的周不仁,“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愿给苏师兄赔礼道歉,也愿意受罚。”   周不仁依旧只是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在想着什么,然而目光放到一脸决绝的苏棋时,周不仁只是说道。   “不是要开启问心镜么,即便你要赔礼道歉,也需他人自证身份后再说。”   依旧是护短。   苏棋觉得好笑,这宗主护短的劲跟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好,那便开启问心镜。”苏棋也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他知道,今天不把这件事做实了,日后这群人依旧会踩着这件事来质疑他。   今日这三个师弟敢夜闯他的小灵峰,明日就会有其他师弟敢对他背后下手。   面对这种欺辱,要做的就是在对方第一次欺辱你的时候,狠狠的打回去,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今后才不敢再你头上作威作福。   以前的苏棋就是太善良了,也太好说话了,才会让这群人眼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苏棋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不肯示弱半分。   他那么辛苦的从乱葬岗爬出来,不是为了回到不周仙宗继续当那个老好人苏棋的。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主峰的广场上,广场中心有着一座石仪,最前方则是一面石镜,这便是问心镜。   问心镜必须由分神以上的修士才能开启,一旦开启,就能将这人过往一切都回顾一遍,哪怕是夺舍之人,回顾的都是夺舍那人的过往。   但开启问心镜的消耗也特别大,启动后一炷香便要耗损一万上品晶石,并且对身处阵法之人也会有些反噬。   若是心智不坚定,亦或是做过一些伤天害理之事,问心镜还会将这些反噬回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堕入心魔之中,从而走火入魔。   一般情况下,这问心镜都是拿来审判罪大恶极之人。   苏棋看向那问心镜,想起几年前他差点就要被开启问心镜,那时候还是为了他那个欺师灭祖的孽徒。   周不仁居高临下的看向苏棋,“苏棋,若证出你非本人,就别怪本尊让你有命来,无命回了。”   苏棋丝毫不怕,直接上前走到问心镜前,然后将手放在了问心镜上。   “宗主,一切后果我苏棋都不惧。”   都到这一步了,他在回头,岂不是就是在告诉大家他心虚了?   反而是一旁的沈天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渊无极,然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霜光剑。   只希望这问天镜不要照出什么不该照出来的过往。   下一刻,漫天的真气迅速涌起,周不仁抬起手,然后用力一挥,无数的真气注入那问心镜中。   一道七彩的镜面缓缓升起,然后上面逐渐缓缓浮现出了画面。   一开始只是一些模糊的画面,隐约能看到上面有个孩童,这是因为苏棋都孩童时的记忆很模糊,所以看不清是正常的。   随后便变得清晰了起来,入眼便是苏棋拜入怜风仙尊门下的画面。   那时苏棋才十二岁,他抱着剑,小小的身躯走在雾雪峰中,即便被风雪从山下扔下来数次,却依旧没有放弃,反而坚定的朝着雾雪峰上面而去。   终于,怜风仙尊动容,收下了苏棋。   雾雪峰上,众人只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一抹银色身影,那道人影背对着苏棋,仅仅是背影,却足够让无数人心生向往。   他头戴白玉冠,两侧垂下两道银色流苏在腰间,仅此一眼,便如孤月高不可攀,不敢多看。   “果真是怜风仙尊!”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位镜中的仙尊。   而那时的苏肆,只是懵懂着看着眼前这人。   “你既愿入吾门,今后需持道正心。”   那时苏棋太小,只是抬头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仙尊,眼中皆是惊艳之色。   过了一会儿,风雪忽停,怜风仙尊缓缓转身,苏棋睁大了眼睛,天地间仿佛便只有那道身影。   “汝唤何名。”那仙尊只是轻声说道,声音就如同雪花一般,轻飘飘的,却很冷,入骨一般的冷。   小苏棋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缓缓说道,“苏、苏棋,弟子叫苏棋。”   回应他的,便只剩下漫天的风雪。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有些遗憾,刚才差点就能看到怜风仙尊长什么样了,可惜啊可惜。   但同时众人看向苏棋的目光也变了,看来此人便是苏棋,只是性格变了而已。   周不仁紧紧盯着那镜中的画面,仿佛要将里面看出个什么名堂一样。   随即,那镜中的画面又变了,那时的苏棋已逐渐成为少年,虽身形有些纤细,但却足以看出以后的芝兰玉树之姿。   并且在宗门里面也帮了不少人,甚至顾虑到他人脸面,都是默默付出。   再到后面,便是那群师弟师妹们入宗了,那时的莫寻三人还是苏棋的跟屁虫,一直跟在苏棋的身后喊着师兄师兄。   而每次苏棋都会很有耐心的回应。   再随后便是沈天入了宗门,沈天一直跟在苏棋身边,然后是苏棋带着几个师弟出去历练。   那时的历练是个小秘境,本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谁知沈天非要喊着其他几个师兄去秘境深处,几个小师弟被吓晕了过去,还差点就要被那秘境深处的妖兽吞食。   最后还是苏棋及时赶到,差点废了一条手臂才将几个师弟救出。   但苏棋却不得不闭关修炼,等他出关的时候,却听到沈天对着那几个师弟说道,“苏师兄根本不是真心对我们,我们遇到危险了他根本不管,拿了秘境宝物回来后就一直闭关。”   而莫寻那三人也点点头,“没错,要不是小师弟你拼死把我们从秘境里面救出来,我们早就死了,而苏师兄呢,只顾着自己修为突破。”   他们说这一切的时候,苏棋正站在屋外,手里还拿着给他们疗伤的药。   最终,苏棋只是将手中的伤药放下转身而去,似是不愿去解释这些事。   看到这一幕后,莫寻那三人的表情一下变了,表情无比复杂的看向苏棋,“苏师兄,当年在秘境之中,是你救的我们?”   沈天则是躲在剑无极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怎么会知道当时苏棋就在门外,并且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啊!   他还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下一刻,画面又是一转,是沈天缠着苏棋练剑,“苏师兄,我想拜入剑峰门下,你教我练剑吧。”   苏棋自是温和一笑,“你天赋不在剑道,若是拜入剑峰门下,怕日后也发展不大。”   “我不,苏师兄你帮我好不好。”   苏棋低头想了想,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性子,“好,你看好了。”   说完,苏棋提剑上前,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而出,甚至偶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冷霜寒气。   演示完,苏棋对着沈天又说道,“剑峰峰主年少时一把霜光剑名动天下,这套剑法是我从剑峰峰主的剑意中所悟,与他的霜光剑搭配更是一绝,你便以此剑法拜去剑峰门下吧。”   看到这一幕后,剑无极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当年他就看出了沈天在剑道之上并没有什么造诣,是他那套霜光剑法太过绝妙,所以他才破例收下的。   他心想着,这人能够领悟他的霜光剑意,将来也一定会在剑道上发扬光大。   因此这几年沈天的修为进展得很慢他也没有多说过一句不是,没想到竟然这套让他刮目相看的剑法,竟也是偷来的?   随后,那问心镜的画面又是一转,正是薛凯跟李晓,那两人在参加药峰比试的时候把自己的珍贵草药给弄坏了,于是苏棋连夜将自己的珍贵草木更换在了两人的灵田内。   怕被药峰的人知晓,因此他还刻意隐身去的。   谁知道第二天苏棋再去之时,发现沈天也在那边,而薛凯跟李晓正在感激沈天帮他们更换草药。   沈天一脸大度的表示都是同门,他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也因此薛凯跟李晓成功拜入了药峰门下。   薛凯跟李晓看到这一幕后,那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了,李晓年龄到底小一些,于是扭头就去质问沈天,“沈师弟,当年的草药不是你给我们换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沈天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钻进去钻了,他是真不知道他承认这些事的时候,苏棋就在身后看着。   明明苏棋知道他在冒领自己的功劳,可为什么不出声?   沈天一直以为苏棋不知道的,唯一担心的也就是霜光剑的事被发现而已,可现如今沈天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中被处以极刑的人。   沈天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剑无极瞥了一眼沈天,却是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是冷下去不少。   而问心镜里面,画面还在继续,但下一刻画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苏棋突然一口血喷在了问心镜上,苏棋支撑不住直接单膝跪了下去,堪堪扶住旁边的石柱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这时周不仁也已经收回了真气,如今真相已出,苏棋的确是苏棋   至于后面的事,也没必要再看下去,万一再看下去又多出几个人发现苏棋的好呢?   周不仁看着眼前那个颤颤巍巍爬起来的苏棋,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而苏棋只是将嘴角的血擦干,转身看向众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无畏,“诸位看过了,可认清我到底是谁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周不仁垂下眼帘,那张脸上恢复了以往表情,高高在上,不把一切都放在眼里。   “你是苏棋,今后不周仙宗内不准任何人再妄议此事。”   说完,周不仁转身朝着大殿之中走去,却冷不丁被苏棋给叫住了。   周不仁微微侧头,眼底依旧一片的嘲弄,“你待如何?”   永远只是质问,仿佛在说,都承认你是苏棋了,你还要怎样?   苏棋咽下喉咙的那抹甜味,而是抱拳对着周不仁行礼,一字一句无比郑重的说道,“弟子苏棋,状告三位师弟夜闯我小灵峰,随后又将弟子打伤,恳请宗主为弟子做主。”   苏棋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怎么就忘了,事情闹成这样,都只不过是因为苏棋想要状告那三位目无尊长的师弟罢了。 第008章 夜闯鳏夫村   主殿外   周不仁听着苏棋的话,然后轻轻将手中的玉扳指转动一下,只留下一个字。   “允。”   高高在上,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对他而言,这一场闹剧不过只是蝼蚁之间的游戏罢了。   而苏棋也终于吐出了一口气,他低下头说道,“多谢宗主深明大义。”   而旁边莫寻三人,脸色已经是白得不能再白。   他们怎么会知晓以往他们最讨厌的苏棋,竟是当年救了他们的人,不仅如此,还在私底下对他们做了那么多事。   而这一切,他们都归结到了沈天身上,觉得沈天才是世上最好的师弟,并且也听从沈天的挑破,半夜跑到小灵峰上去破坏苏棋的阵法。   一想到此,莫寻的嘴角的就忍不住浮现出一抹苦笑,“竟是如此,怎是如此?”   李晓那脸色也不好看,他看了看自家药峰的师父,又看看戒峰的人,于是当即就站出来指着沈天说道,“我、我要告发!我们是听从了沈天师弟的话才去夜袭小灵峰的,是沈天师弟说苏师兄是假的,让我们去揭发他的身份我们才会去的!”   这会沈天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戒峰峰主戒十看了一眼沈天,沉声道,“都带回戒峰。”   苏棋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异样,但看向他的目光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   而苏棋也没了继续折腾下去的精力,于是对着戒十行了一礼,希望他能秉公处理。   戒十只是看了苏棋一眼,“戒峰永远是公正无私之地,是非对错,戒峰只按戒律而行。”   有戒十这句话,苏棋便知晓这件事肯定会公平处理,于是又对戒十行了一礼,这才转而回了自己的小灵峰。   回到小灵峰后苏棋第一件事就是把从阵峰那儿买的阵法全部都给套上去。   他就不信了,一个阵法能被破,他套几十个阵法,还能被破。   等做完这一切后,苏棋这才回了自己的密室里面,这密室也是前不久苏棋特意买的,是在宫殿里面单独开辟出来的小空间,不大,却足够了。   密室正中心还有一张千年寒冰,苏棋坐上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寒冰床是适合疗伤,但冷气却也彻骨,他吃了好几个丹药这才感觉身体好受一些。   原本他的实力就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用琴音疗伤的时候又被那三个师弟打扰,刚才开启问心镜后又一直处于周不仁的威压之下。   好不容易这几个月辛辛苦苦修炼回来的真气,又被耗得干干净净。   想到此,苏棋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不少上品晶石摆放在四周,打算调养一下。   但苏棋却根本无法安心下来,他知晓不周仙宗的人不喜他,不仅是因为沈天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他之前收的那个孽徒。   想到此,苏棋忍不住轻轻抚上了胸口,那里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心跳声。   也对,他都没了心了,怎会有心跳声。   当年他收下那孽徒,一开始众人都称赞他那弟子天赋惊人,拜入他门下时才筑基修为,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是金丹境界。   要知道,普通修士,十年金丹都已算是进步神速了,当年苏棋从筑基到金丹,也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也因此,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弟子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那时,苏棋的修为也正是巅峰,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进入分神大能的境界。   可偏偏就是在这最后一步,他的弟子背叛师门,残害他人,堕入魔修,那时的苏棋,是个智障,坚信他弟子定是有难言之隐,为此还帮他挡了宗门的碎骨鞭,只求得一个让他弟子辩白的机会。   可是他的弟子是如何说的呢?   他的弟子说,“每喊你一次师父,我都嫌恶心。”   他的弟子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当成了笑话,从那以后不周仙宗便有些容不下苏棋了。   也是因此苏棋才会出去历练,却未曾想这一去却差点回不来,还被那个孽徒活生生挖走了心。   真是,该死啊。   苏棋感受不到什么其他情绪,他只是觉得,除却师徒之情,那个孽徒这般对自己,死不足惜。   只是他现在修为太低,这才人人都能上来踩一脚。   三天后,苏棋终于出关了,而戒峰那边则早就送来了传音筒,并且还有一堆晶石跟丹药。   莫寻三人被罚鞭二十,禁闭水牢半月,沈天则被罚在崖山面壁思过半月,而那些晶石跟丹药则是那几人给出的补偿。   实话实说,这个处罚不算轻,但也不算太重。   但苏棋还算能接受,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雾雪峰上,他得找个时间去雾雪峰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终纠结一晚后,苏棋觉得富贵险中求,他赌的就是他师尊现在出不了关。   于是准备好所有东西后,苏棋又在小灵峰设下了一道阵法,终于决定夜闯鳏夫村,不对,雾雪峰了。   雾雪峰四周也设下有结界,并且这结界还是怜风仙尊亲手所设,因此整个宗门内,恐怕除了宗主周不仁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硬闯进去。   但苏棋不用闯,当年他拜入怜风仙尊门下之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阵法结下了契约,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安然无恙的进入雾雪峰。   只是雾雪峰常年冰雪,即便是真气护体却依旧也不能抵御。   苏棋才进来没一会儿,就感觉到风雪就往脸上打,脚步也越来越迟钝,甚至等他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那白雪已快到膝盖处。   雾雪峰,除却山顶他师尊的那一片府邸外,入目可见之处,皆为皑皑白雪,不知深浅。   苏棋呼出一口气,温暖了一下指尖,然后抬起手掐了一个法决,然后又从空间纳戒里面取出一盏照明小灯,这才敢缓缓举着灯前行。   风雪大,易迷失了道路,苏棋只来过雾雪峰三次,因此这次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过了好一会儿,风雪缓缓停了下来,雪已快到腰间,但却莫名让苏棋觉得安心了一些。   只要风雪停了,就说明他快爬上去了。   一步又一步,苏棋走得很是小心翼翼,等他把身前的这一片雪给推到后,终于缓缓从漫天的雪地中爬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浓浓的白雾,雾气中夹杂着雪气,很是冰冷,隐约里面能看到一些光亮,只有旁边一条小路蜿蜒入内。   苏棋摸了摸冻得有些冰冷的鼻子,然后走到那条小路前,深深的抱拳行了一礼,“弟子苏棋,特来求见师尊。”   那白雾散去了一些,那条小路似乎也变得有些清晰。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举着灯缓缓朝着那条小路进去,偶尔周围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但苏棋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走了好一会儿,四周的浓雾终于散去大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雾气,天地间虽然依旧一片雪白,但隐约里面投出一些晶体光点,而正上方,正是一座白色宫殿。   若不是仔细看清楚,那座宫殿甚至都要与四周的雪色融为一体。   苏棋举着灯,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他就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有些奇怪,不应该会这样轻易就上来了才对。   苏棋站在原地有些踟躇,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月空,此刻山顶没有落雪,云轻,他能看到那高悬于空中的一轮圆月。   月色下,满地的雪斑斓着光芒,苏棋想起一句话,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莫名的,苏棋觉得自己的眉头突突的跳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很奇异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苏棋摸着自己的胸口,明明没有心,那里却堵堵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压得苏棋有些踹不过气来。   他咬着嘴唇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闯入了雾雪峰的殿宇之中。   这宫殿里面到处都是结晶的冰块,很冷,哪儿哪儿都有着寒气,入眼看去一片死气,就连地面都结满了冰霜。   苏棋低下头摸了摸那冰霜,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同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钻进了苏棋的脑海里,难不成是他师尊再次逆天改命,终于被天道看不过去,被天道所灭了吗?   但随即这个苏棋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他师尊乃是飞升大能修士,离踏上那仙界也仅有一步之遥,若是陨落,天地必出异象。   而不周仙宗作为他师尊陨落之地,宗门内也不可能不知情。   之前他还能借着他师尊的名声去威胁那些弟子,说明他们是并不知道有什么异象的,也就是说他师尊不可能陨落。   那就还只剩下两个可能,要么他师尊出了雾雪峰被天道所拦,所以雾雪峰没了他师尊的真气镇压,因此变得一片死气。   要么就是他师尊的确在闭关修炼,甚至很有可能此刻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苏棋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后者可能性最大。   毕竟就他师尊老干那些逆天违背天理的事,没被天道给劈死就不错了,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想通这点后,苏棋也稍感放松了一些。   他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大殿的中心,然后又在油灯四周留下了一道结界,护着这盏灯不被吹灭。   雾雪峰的风雪太大,进出都必须要有明灯引路,不然就会失去方向然后迷失在漫天风雪中。   阵法刚落下,苏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风声。   下意识的,苏棋拿起佩剑就刺了过去,   “谁!” 第009章 对话   苏棋猛的回过头,却是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错觉?   不,他不可能听错,虽然现在他的修为只有金丹,可他毕竟曾经也是元婴大圆满的修士,最基本的感知是不可能出错的。   想到了什么,苏棋猛的回过头看去,发现身后他刚放下的小灯灭了。   苏棋快步上前,然后将地上的小灯拿起,掐了个火决,那小灯微弱的光芒闪烁了两下,还是灭了。   苏棋眉头皱了一下,这小灯是跟这阵法一同设下的引路灯,进出都必须要由这一盏小灯亮路才行,没想到竟会灭。   是谁?   应当不可能是他师尊才对。   若是他师尊出面,就不止是灭他一盏小灯了。   想到此,苏棋脸色有些难看,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这佩剑是他高价从剑峰那里买过来的,虽比不上那些有名气的,但也足够锋利,目前苏棋的修为不高,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于是苏棋将小灯收入纳戒之中,然后朝着大殿深处而去。   他不信雾雪峰会有什么鬼魅,先不说此处的结界寻常人根本进不来,即便能进来也多半会迷失在那山腰的风雪之中。   所以就算有什么东西,那也肯定是一直都是在雾雪峰中活着的。   苏棋一路走,一边忍不住皱起眉头,跟之前几次来的时候很不一样,到处都是寒霜,甚至屋檐下还结出了一大片的冰柱。   按理来说,雾雪峰有他师尊坐镇,不可能会出现这些东西才对。   所以苏棋更是小心翼翼起来,他一路缓缓朝着大殿最深处,然后看到大殿最深处那里挂着一幅画。   只是那画中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四周都是寒冰,唯有那幅画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棋将纳戒之中的小灯取出,那小灯直接亮了起来,小小的火焰跳跃着,仿佛很是兴奋。   苏棋看了看那画,有些迟疑。   他来雾雪峰并非是想要来取他师尊珍藏的这些宝物,但,毕竟看都看到了。   苏棋举着灯,然后缓缓朝着那幅画过去。   画卷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很黑,画纸却很白,纸张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而画卷上方缠着两块玉石,那玉石瞧着却不似凡物。   看了这幅画好一会儿,苏棋捏了捏额头。   不知为何,他似乎以前看到过这幅画,也总该觉得这画中是有东西的,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再看一会儿,就要被吸入画中了。”   那声音很轻,也很脆,就像含着初雪吐出的,让人又想起了在雪中开出的兰花,有股说不出的清幽之色。   但苏棋却吓得跟什么一样,下意识的反手就甩过去好几道剑气。   谁知那剑气直直打在了身后的冰柱上,只有一些寒霜被斩落,身后依旧没有人。   苏棋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谁?”   这是他师尊的殿宇,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在?   难不成是他师尊那个恋爱脑终于把自己的心肝小宝贝复活回来了?   也不可能啊,那种逆天之事,不可能会成功的。   可这声音也的确不是他师尊的。   想到此,苏棋胆子大了几分,“我乃雾雪峰怜风仙尊弟子,何人敢在我雾雪峰前装神弄鬼!”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声音才又响起,“你来见他吗?”   “谁?”   刚说完苏棋就闭上嘴了,雾雪峰还能有谁,只有他师尊。   于是苏棋想了想又说道,“师尊正在闭关,我不便打扰。”   “原来你不是来见他的。”那道声音却听不出什么喜怒,沉默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又响起,“你既不是来见他,那便是来见我的。”   苏棋:“?”   难不成是他认识的人?   苏棋看了看四周,还是没看到对方在哪儿,“你在何处?”   这次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才响起,“你当真要见我?”   “有何不可?”   苏棋也很纳闷,对方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他那个师尊背着所有人金屋藏娇?   但听对方说的话,仿佛跟苏棋又似乎是认识的,所以一时间苏棋未免都有些迟疑起来。   于是那道声音说道,“你来后殿。”   苏棋点点头,刚扭头走了两步,然后又回过头看了看那幅画。   总感觉这幅画是件很厉害的法器,于是苏棋礼貌的问了一句,“这幅画我能带上吗?”   “你想要?”   “来都来了。”   苏棋摸了一下鼻子,来都来了,雾雪峰他百八十年都不一定来一次,好不容易爬上来,不带点东西总归是亏的。   “你修为太低,强拿只会被吸入画中,最好不拿。”   苏棋悻悻的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然后跟着声音去了后殿。   但越往后走,苏棋发现后殿寒气越重,就连墙面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寒霜,苏棋伸出手用神识感知了一下,有些奇怪。   为何这寒气越发之重,似乎整个后殿都被冰封了起来。   按理来说不应当啊。   等进入后殿后,苏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胳膊,好冷。   后殿几乎全部都被寒冰包裹了起来,地面都有厚厚一层冰,而且整个后殿显得更为凄冷,甚至都快看不到一点原样了。   “你在哪儿?”苏棋感觉自己的牙齿都有些颤抖。   “我就在你身前。”   苏棋抬头看去,他的眼前只有厚厚的一层寒冰,甚至都看不清这层寒冰有多深,“你是一块冰?”   “我不是冰。”   “那你是个什么玩意。”   “我不是玩意。”   苏棋抿紧了双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聊天。   甚至苏棋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进入幻境之中,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跟他印象之中不一样,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   难不成是那幅画?   想到此,苏棋举着剑,狠了狠心朝着自己的大腿割了一下。   鲜血哐哐的冒出来,但落在地面的冰上时又很快的凝结了起来,可周围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奇怪,若是幻境,此刻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变化才对。   难不成他割伤自己也是幻象吗?   苏棋用力一按,那血又开始哐哐往外面流,苏棋疼的脸都快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好久他的声音才愤愤响起,“草,不是幻境。”   而就在下一秒,他落在地面的鲜血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不断的朝着那寒冰深处蔓延而去。   苏棋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下意识的退后了数步。   但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一切却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有偶尔吹过的夜风有些微凉。   苏棋却感觉头皮发麻,那风从耳边吹过的时候,就像有什么东西抚摸着他耳朵一样,很不舒服。   “你若再装神弄鬼,我便走了。”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好。”   苏棋:“……”   过了一会儿,苏棋抓了抓头发,“其实也可能再留一会儿。”   不知是否苏棋错觉,他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笑声。   又是好一会儿,那道声音才悠悠响起,“你见过我了。”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   苏棋觉得跟这人对话有些复杂,因为你似乎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不过苏棋此刻也多半看出来了,这人对他并没有任何恶意。   不然他现在就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我的确是想要一些东西才来的。”苏棋吐出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装一下可怜,结果立刻就听到那人说道。   “好,我给你。”   “……”   苏棋在原地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该怎么接下一句。   于是苏棋试探的问到,“你是我爹吗?”   除了他爹,苏棋是真的不太相信会有人这么真诚的对自己,或者,“我是你爹?”   这次,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   “你要什么?”   “你真是我爹?”   “不是。”   “……”   好,那就是我是你爹了。   苏棋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脚下干干净净的冰面,“之前我来过这里,无意间瞧见过有一卷功法。”   “若要修行他道,需全废自身修为,从头开始。”   苏棋眉头动了一下,全废自身修为么。   下一瞬,苏棋就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若没有决心,我今日就不会来雾雪峰,从头开始罢了,我怕什么。”   苏棋的话很轻,仿佛当真不在乎这些。   他从来都不怕从头再来,从一开始苏棋所担忧的,就是连从头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他修为倒退,堪堪维持金丹都已勉强,而宗内厌恶他的人又众多,不破不立,他现在还能用着他师尊的名声让众人忌惮一二,可他师尊万一有一天被天道给弄死了呢?   他需要变强,他需要保护自己,也需要底气。   而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修为才是一个人可以有恃无恐的底气。   所以苏棋从来都不怕什么从头再来。   那道声音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响起,“好。”   苏棋想了想,然后站定了身体,对着那寒冰处深深行了一礼,“多谢。”   而回应他的,却是上方突然落下了一道七彩功法。   苏棋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伸出手缓缓接过,然后嘴角疯狂的抽搐了一下,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逆天续命大法。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了,“我要的不是这个!” 第010章 无心道   雾雪峰   苏棋看着上方又落下了一道七彩功法,脸色又黑了一下。   “我要的也不是傀儡法。”   那道声音顿了顿,然后又落下一道七彩功法,苏棋看了一眼。   “我要合/欢十八招干什么!”   那道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默默把这些功法收回去,然后在寒冰前面浮现出一个小空间入口。   “你自己找吧。”   苏棋侧了一下头,然后稳了一下心神缓缓进入那小空间之中。   一进去,一道道金光就差点闪瞎了苏棋的眼,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下来才发现四周全是书架,每一层书架上面都漂浮着散发着金色的功法。   任何一卷功法拿出去,都足够引起一堆人争抢,没想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面,竟有数千卷。   这、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苏棋冷吸了一口气,差点被这富贵迷了眼,不过他也不贪心,而是一卷又一卷的开始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直到他把所有的功法都翻了个遍,这才神色有些难看的从小空间里面退了出来。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没有你想要的么。”   苏棋摇头,“没有。”   可他明明之前看到过的啊。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功法。”   苏棋回忆了一下,当初他被他师尊捏着脖子往祭祀大阵上放的时候,旁边就滚落着一卷黑色的功法,当时苏棋太过慌乱,只看到上面一些字:无心者修,亦天地大道可往。   于是苏棋说道,“我想要一卷,没有心也可以修炼的功法。”   那道声音却彻底沉默了下去。   苏棋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久到他都快以为那道声音的主人走了时,才又听到对方的声音。   “无心道么。”   苏棋不清楚是否叫这个名字,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没有心,他目前的功法修炼时真气无法走遍全身,总是会在胸口泄出大半,就像是一个有着破洞的桶,不管在里面装满多少水,可依旧会慢慢全部漏掉。   所以苏棋才要回来,他知道这世间已没有比那更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与其一辈子耗在金丹期,他还不如去拼一下。   “无心道很难。”   “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我只是告诉你,很难,以后也不能再修炼其他功法,要么大成飞升,要么身死魂灭。”   “我不怕。”   那道声音又停顿了一下,“好。”   苏棋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随后,那道声音又悠悠响起,“你要见他吗。”   苏棋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怜风仙尊,苏棋小手指轻轻动了动,“师尊闭关,弟子不敢叨扰。”   那道声音再没有响起,而苏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功法下来,在寒冰四周看了好一会儿,刚想出声提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转身,就看到他身后早早就飘着一卷黑色的功法。   跟之前飘下来的金色功法不一样,这卷黑色的功法上面只写着三个白色的字:无心道   仅仅三个字,便似看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苏棋赶紧将这功法收入纳戒之中,于是拿起小灯,快步想要从这里离开。   而等他刚出后殿,那道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响起。   “等等。”   苏棋回过身,看着那一片的寒冰,面露疑惑,“不知阁下还有何事。”   “你该谢我。”   苏棋正了正脸色,然后理了理衣袖,对着那寒冰深深的一鞠,“多谢。”   “风雪已停,回去吧。”   苏棋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寒冰一眼,不知被掩盖在寒冰后面的是什么,但他却没有任何停留的朝着山下而去。   而出来后果真如那人所说一般,风雪停了。   雾雪峰就是因为常年风雪交加,所以才叫这个名字,为何,风雪停了?   既停风雪,苏棋也就没有举着小灯,他一边下山,一边忍不住的想跟他对话的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他的师尊,但也不可能是他师尊复活的心肝宝贝儿,这等逆天之事不可能成功的,那会是什么?   他师尊的私生子?新收的弟子?还是一个灵物?   而且很奇怪的是,雾雪峰里面怎么会变得这般凄冷了?   苏棋摇了摇脑袋,把这些说不清的东西全部都抛之脑后,他现在首要任务是改修无心道,于是回到小灵峰后苏棋又布下了好几道阵法,这才在密室里面打开了无心道。   封面只有一句话:无心者修,亦天地大道可往。   果然,跟他当年看到的一样,也只有无心道才只适合他。   苏棋放出神识,细细的探查其中,然而刚刚触碰到,书卷中就爆发出强大吸力,将他整个人都吸入其中。   等到苏棋抬头之中,发现他深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眼前黑雾逐渐散去,然后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有呱呱坠地时的啼哭,无忧无虑,孩童时天真烂漫却又满眼好奇,青年时的意气风发,成年时的洞房花烛。   一开始似是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但随着成婚后便开始变了。   妻子红杏出墙,最终难产而死。   儿子叛逆不孝,对自己拳打脚踢。   父母双双枉死,最终不肯瞑目。   兄弟反目,亲戚羞辱。   最终草草结束了这一生。   苏棋皱了皱眉,像是看懂了,又像是没看到。   而眼前的画面又开始变换了起来,最开始依旧是呱呱坠地,然后父母和睦,年少轻狂,洞房花烛,然而家道中落,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那画面中的人抱头痛哭。   “为何?为何?”   为何穷极一生,依旧人生痛苦。   于是画面再次变化,父母权贵,孩童无忧,奸人陷害,家破人亡。   又是画面变化,父母普通,孩童艰辛,权贵当道,郁郁而亡。   又循环数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好结果。   那画面中的人再也崩溃不住,抱着头仰望天空,指着老天爷骂道,“若是一生悲痛,为何重来数次依旧不得解脱!”   苍天却道:“众生皆苦”   “凭什么?!”   “有情有义,有心有爱,俗世所累,凡尘所堪,本就痛苦。”   于是下一瞬,那画中的人便手持利刃,将自己的心活生生的剥了出来,嘴里还疯癫的喊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入轮回,再不受这六道之苦!”   随后画面彻底寂静了下去,四周再次变得无比安静起来。   苏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后面的画面出来,然后看了看四周,然后抬起头,很是轻蔑的问到,“就这?”   不是,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特别困难的考验,就这?   那团黑雾动了动,似是有些愤愤,于是苏棋眼前又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里面则是苏棋是一生,幼时无忧,拜入不周仙宗,又入怜风仙尊门下,结识天下第一君子公子泽禾,收下天资聪颖弟子,最后挚友背叛,师尊夺他躯壳,弟子将他心挖走。   最后的画面是苏棋来到无望崖上,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处,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窟窿,鲜血直流。   苏棋抬头望去,嘴角只流出几分苦笑。   “师不认我为子,徒不尊我为师,友不待我为真。”   说着,苏棋朝着崖前终生一跃。   “无家无门,无处而去,无以可往,唯有一死。”   画面结束后,一直停留在无望崖那里。   苏棋看着那画面,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他当年跳下去的画面,就连那些话也是他说过的。   不过,苏棋还是有些好笑,“就这?”   他经历过一遍的事情,现在还指望他能有什么情绪波动?   那团黑雾似乎真的生气了,放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苏棋曾经遭受过的那些委屈。   被弟子误会,被师弟误会,被师尊遗弃,被宗门厌恶,被挚友背叛,更被天下苍生所不耻。   苏棋一点一点的看着,还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等看完了,苏棋这才说道,“你人还怪好嘞,还帮我把之前的仇人都给记录一遍。”   那团黑雾彻底怒了,然后所有的画面彻底粉碎,最终凝结成一小团黑色的火焰来到苏棋面前,似是质问苏棋。   为何不气?为何不怒?为何不惧?   苏棋抬了抬眼神,伸手就抓住了那团黑雾,那团黑雾剧烈挣扎起来,哪怕苏棋掌心被那黑雾刺得满是鲜血,可苏棋却依旧仿佛没感觉到一般。   苏棋只是看着那黑雾,等到那团黑雾终于安静下来后,苏棋才用力得捏紧,仿佛要将这团黑雾捏碎一般。   “我告诉你,我苏棋爬回来活着,不是为了沉沦下去,我修无心道,只是因为无心道适合我,我要变强,所以我才选择它,我也绝不会将无心道当成最后的救赎,怎么?好被你所控制,以后成为你的行尸走肉?”   从第一幅画面出现的时候苏棋就觉得不对劲了,什么有心有爱就该遭受苦难。   难不成每个人活着就该挖走自己的心,变成没有心的怪物,没有任何情感的傀儡么。   苏棋下了狠心,捏着那黑雾死死的一紧,甚至连指尖都掐进了掌心里面,终于听到小小的一声“轰——”   那黑雾在他掌心之中被捏碎,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只有点点黑气逐渐消散。   而就在那黑雾散去之时,苏棋眼前也终于恢复了光明。   他依旧在他的密室之中,掌心处被自己掐出了血,而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那无心道的功法。   苏棋抬眼,这才发现那黑色的功法已到了第一页。   苏棋吐出了一口气,一般的功法其实开启时都会有一些心魔在里面,有些人为何会越练越歪,就是因为没过去心魔那一关,所以才会歪了自己的功法。   不过目前看来,他的功法没有歪。   苏棋又探出神识仔细的看去,想要修无心道要求很严格,天阳童子身不可破,若有练其他功法需自废修为从头来,而且得没有心。   寻常修士没了心估计不死也得废半条命,谁还能想着去找这等功法修炼。   所以细数整个修真界,修过无心道之人,前所未有。   但苏棋觉得,存在既合理,他宁愿做这修真界第一人,也绝不苟延残喘。   目前他每一项都符合,只差自废修为了。   想到此,苏棋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目前是金丹期,想要自废修为就得将丹田内的金丹毁了才可。   苏棋咬了咬牙,废吧,不破不立。   于是苏棋花了三天的时间这才废了自己的金丹,又将全身的修为全部散去,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后,苏棋脸色已经苍白得不能看。   若非是胸口起/伏的动作,他都快跟死了一样。   苏棋看向那无心道,脸色虽难看,嘴角却扯出了一抹笑,如今,所有的条件他都达到了,也该是他重新入道之时了。   苏棋强撑着身子,在四周放置了无数的晶石,然后盘腿坐在寒冰床上,神识进入无心道功法之中,开始正式修炼无心道。   然而就在他刚刚入道之时,小灵峰上空却逐渐堆积起了不少的黑色雷云。   那些黑色的雷云里面不断翻滚着巨大的雷电,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给劈碎得干干净净一般,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生畏惧之心。   就连不周仙宗的许多弟子都忍不住的朝着小灵峰这个方向看来。   “这般多的雷云,好像是雾雪峰的方向,可是那位怜风仙尊终于要羽化登仙?”   “不,羽化登仙来的是祥云跟七彩劫云,这明明就是雷云,是谁在雾雪峰那个方向渡劫?”   “不、不太对,虽是雾雪峰风向,但却不是朝着雾雪峰去的,是、是小灵峰!”   “小灵峰?那位苏师兄的府邸?这般多的雷云,那位苏师兄是要渡什么劫?”   “快快,你我一同前去观看,那那位苏师兄到底有没有命从这么多的雷云里面活下来!”   “等等,快看,剑峰的人已经跑过去看热闹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走到最前的,赫然就是剑峰的沈天。   沈天在发现小灵峰上面飘着雷云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上次问心镜过后,莫寻三位师弟再也不肯见他,就连他的师尊对他也有些嫌隙,还将送他霜光剑收了回去。   虽然他依旧是剑峰的弟子,也依旧是剑无极的嫡传弟子,可沈天很清楚,很多人都开始疏远他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棋。   所以沈天来到小灵峰后,又抬头望了望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雷云,眼底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多来点雷云吧,劈死小灵峰里面那个贱人!   在被他弟子挖走玲珑心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第011章 抗天雷   小灵峰中   苏棋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四周晶石里面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可却依旧不够。   他就像一个漏勺,在满是真气的海洋里面,却根本无法取走一勺真气。   这让苏棋有些着急,为何还不入道?   为何不能入道?   下一刻,苏棋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的无心道功法,眼底却满是倔强。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哪怕自废修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修无心道。   如今,他绝对不会输的。   苏棋狠了狠心,将所有真气全部都聚集在丹田之中,目前他自废了修为,只是练气一层。   他要以无心道筑基,可真气却仿佛很难冲击到筑基的瓶口。   苏棋取出纳戒里面的丹药,一连吃了好几十颗丹药,然后静下心来开始吸取真气不断冲击筑基。   每一下都痛苦万分,那些真气就像一根根银针般,不断在他的体内乱钻,体内早就千疮百孔,可苏棋却不敢停。   一旦停下,先不说反噬,中间必须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不想等,也没有时间去等。   于是苏棋咬紧了牙关,然后聚集了所有的真气,打算最后一次冲击。   而就在这时,小灵峰上面的雷云翻滚得越发汹涌,那些粗/大的雷电就像巨蟒一般,不断的交织着,然后潜伏着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冲下去,将所有人都吞噬入肚。   终于,一道雷电响起。   “轰隆隆——!!”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雷云轰然一声全部倾斜而下,白/花/花的雷电像是倾盆大雨一样,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苏棋猛的睁开眼睛,眼底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满眼开来,就感觉上方传来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不好,是雷云。   苏棋赶紧丢了好几个阵法出去,那些雷云纷纷落下,巨蟒一般的白色雷电不断张开嘴撕咬。   “轰——”   密室塌了,苏棋被灰尘呛了一嘴,抬头望去,便看到了那汹涌澎拜着的雷云。   这才第一波,还没有完。   苏棋看了看那最豪华的宫殿如今只剩下几个角,又看了看上方的雷云,心里忍不住一片的冷意。   怎么,看他改修了无心道,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了吗?   苏棋握紧了手,他站在原地看着上方的雷云,很是不服,“要么你今日就劈死我,不然我告诉你,这无心道我修定了!”   雷云像是听懂了苏棋的话,于是剧烈翻滚着,开始准备下一波了。   苏棋吞了吞口水,好吧,他莽撞了。   想到了什么,苏棋朝着主峰跟雾雪峰看去,雾雪峰的阵法能不能抗住这雷云他不知道,但主峰应该能。   毕竟主峰里面坐镇的可是周不仁。   之前周不仁那般对他,也该给对方送点回礼了。   想到此,苏棋运起真气,然后丢出一个飞行法器,嗖的一声就朝着主峰飞过去。   雷云瞧见苏棋跑了,紧随其后的跟上,甚至后面还跟着一大片的小雷云,仿佛那群小雷云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大雷云时而还回过头对看看,仿佛在看,“喏,多学着点,以后就朝着这架势劈。”   苏棋几乎是用了他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主峰,也不等殿外的弟子禀告,直接就冲入了主殿后面的后殿之内。   他知道周不仁的习惯,不是在主殿处理公务,就是在后殿算计他人,偶尔还从后殿安排一些人出去干点见不得人的勾搭。   所以他冲进后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后殿侧边小凉亭下,周不仁拿着棋子正在下棋,他面前没人,可他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自己在跟自己对弈。   周不仁在瞧见是苏棋闯了他主峰后,那脸色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放肆,敢闯——”   他话还没来得及落下,苏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周不仁的身前。   而就在此刻,那雷云终于忍不了,直接一大片一大片的雷电落下。   “哐哐哐——”雷电落下的声音无比刺耳。   而四周只听到“啪”的一声,无数的雷电纷纷落下,那些白色的粗/大巨蟒朝着主殿张开嘴撕咬下来。   整个不周仙宗都震荡了好几下,有一些弟子甚至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所有人下意识的朝着主峰看去,只看到主峰冒着无数的黑烟,周围的建筑倒了一大片,浓烟未散去,让人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主峰的后殿之中,那后殿早就七零八落看不出原样。   苏棋躲在周不仁的身下,握紧了周不仁的衣袖,似恨不得跟周不仁缠在一块得了。   而周不仁则是半跪着,一只手朝着天空举着,偶尔能看到那手掌处已是黑了一片。   刚才苏棋来得太过突然,周不仁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受到了一大片的雷云袭击,于是他只能下意识的伸出手抵抗。   好在他修为颇深,这些雷云还奈何不了他。   嗯,只是手麻了。   周不仁转了转脸庞,那张脸别提多难看,目光里面的杀气仿佛恨不得把世间万物都肃杀得干干净净。   他低下头,看着躲在自己身下的苏棋,周不仁从牙齿里面挤出三个字,“好好好。”   好好好,你可真是找死。   周不仁转过身,抬起手刚准备下手,谁知苏棋似是看到了什么,猛的抓紧了他的手腕然后往身后一仰,他整个人压在苏棋身上,看着像是他把苏棋给保护了下来一样。   也就在此时,一道黑色,更为粗/大的雷电直挺挺的从上方落下,刚好尽数落在了周不仁的后背之上。   周不仁一个不稳,整个身形都颤抖了一下,然后往下压了一下,刚好压在苏棋的身上。   苏棋此刻还管不了这些,他拨开周不仁的脑袋朝着天空看去,终于,那雷电落完,大雷云拍了拍屁股,然后带着一大片的小雷云飘走了。   似乎很满意这一次雷电,回去的时候在一众小雷云里面,那胸膛挺得高高的,别提多骄傲了。   瞧见天空终于放晴,四周也恢复了白昼,苏棋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他躲过去了这第一遭的雷云。   只是一个筑基都能引来这么多雷云,后面金丹、元婴,分神、合/体、大乘,又得是怎样惊天动魄的雷劫?   苏棋面色有些难看,随后他脸色更难看了。   他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周不仁,对方已经看不出什么脸色,明明是长得无比英俊的一张脸,硬生生的变得无比扭曲起来。   苏棋刚想开口,发现周不仁的嘴角缓缓流出一抹血来。   那血直搭搭的落在了苏棋的额头上,苏棋无比惊恐。   “宗主,你内出血了。”   周不仁没动。   于是苏棋动了动,更惊恐了,“宗主,你硬了。”   全身僵硬也是硬。 第012章 出宗历练   主峰偏殿   四周一片废墟,还有着无数的烧焦的气味。   周不仁过了半响才微微移动了一下眼珠,他看着身下的苏棋,脸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了,唯独双眼里面全是杀意。   他想直接弄死苏棋,奈何全身都被劈麻了,现在根本不能动弹。   若是他能动一下,现在的苏棋已经死在他的手下。   于是周不仁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一个字,“滚!”   苏棋吞了吞口水,脸上虽然满是惊恐,然而眼底却带着几分侥幸。   幸好这天雷把周不仁给劈僵硬了,不然今天他肯定会被周不仁给打死。   这般想着,苏棋伸出手推了推周不仁,发现推不动,周不仁全身僵硬根本不能动弹,导致苏棋也没办法把周不仁给推开。   于是苏棋只能吐出一口气,然后双手搭在了周不仁的肩膀上,“宗主,得罪了。”   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周不仁把这句话问出来,就感觉到肩膀上一个用力,然后天旋地转,周不仁的后背狠狠的砸在地面上,令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闷哼来。   周不仁就感觉脑子里面迷糊了一片,等到清醒时才发现是苏棋捏着自己的肩膀来了个天地大旋转。   刚才是他压在苏棋身上,现在变成了苏棋压在他身上。   苏棋把周不仁翻身过来后,这才连忙从周不仁身上起来,发现周不仁跟只乌龟一样四脚朝天根本不能动弹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但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苏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对着周不仁真心实意的鞠一躬,“弟子多谢宗主挺身而出为弟子挡下雷劫,宗主之恩,弟子必定日日记在心中。”   周不仁依旧维持着这个动作,没办法,刚才那道雷太狠,他现在全身都僵硬着根本动不了,不然他已经掐死苏棋了。   周不仁冷冷的扫过苏棋一眼,依旧只有那一个字,“滚!”   苏棋行了一礼,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从主峰跑了。   以周不仁的修为,一时不察才被那雷电给劈僵硬了,最多也就半炷香就能恢复正常,他可不敢在主峰久留。   万一等会周不仁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他呢。   周不仁的人品跟下限,从来不能以正常人来衡量的。   也是怕被周不仁报复,因此后面几天苏棋根本不敢出小灵峰,反而是重新布置了一下小灵峰后就闭关了起来。   他才刚刚筑基,修为还很是不稳,所以好好再稳固一下。   不过他毕竟修炼过一次,因此很快就把修为稳固在了筑基后期,但短时间内想要突破到金丹怕是不可能了。   他是重修,比之前肯定会少走很多歪路,能入道就突破到筑基已是天赋惊人了,但也不可贪多,拔苗助长这种事苏棋是不会做的。   只是让苏棋有些欣喜的是,他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但实力也并不输于之前金丹期,他有把握,哪怕是对上金丹中期的修士,他都不一定会落于下风。   而目前他要做的,则是稳定修为,然后稳定进步,等待下一次的突破。   按照苏棋的推断,最多两年内他就可以再一次突破,就是不知道下一次的突破会引来多少雷云,也不知道下一次他还能不能找个肉盾帮他挡一下。   于是在确定自己修为没有异样后,苏棋满意的出关了。   出关后的苏棋还以为自己会收到很多消息,毕竟当时他慌不择路闯入了主峰还连带着让周不仁给他扛了雷劫,周不仁真要把他关到戒峰里面,苏棋也不奇怪。   但偏偏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戒峰的,也没有主峰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苏棋皱了皱眉,奇怪,按照周不仁那小心眼的性子,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才对。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第二天苏棋就收到了弟子峰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让他跟所有弟子一块外出历练。   宗门的确经常安排新弟子出去历练,但苏棋身为雾雪峰的大师兄,已经很久没有安排照顾新弟子了,怎么会突然安排他出去。   苏棋有些不解的去往弟子峰,弟子峰的长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对新弟子也还算尽心尽责。   但得知苏棋的来意后,那个长老的表情别提多怪异了,然后语重心长的对着苏棋说道,“谁说是让你保护新弟子出去历练的?”   苏棋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   而那个长老继续说道,“是让你跟那群新弟子一块出去历练的,苏棋啊苏棋,你也算是天之骄子,怎么如今修为倒退成筑基,简直给你师尊丢脸!”   苏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打算让他在一群新弟子里面丢脸。   果然,周不仁还是这么小心眼,他一个雾雪峰的大师兄,跟一群新弟子去历练,传出去别提多丢人了。   还没等苏棋拒绝,就听到那个长老继续说道,“好在,这次你们去的地方是天合秘境,这个秘境还算安全,你跟这群新弟子一块,应当也不会出事。”   天合秘境?   苏棋想起了一些事,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最终化作一句,“弟子知晓了。”   不就跟一群新弟子去秘境么,苏棋不觉得这算什么事。   而等到苏棋真正跟一群新弟子站到一块的时候,苏棋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周围都是一群才十六十七的小师弟,大多都是这几年才拜入不周仙宗的,实力都在筑基左右,偶尔有一两个比较好的已是筑基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踏入金丹期。   这次新弟子共二十名,加上苏棋则是二十一。   是剑峰峰主剑无极带队,沈天莫寻则是作为保护新弟子的师兄,宗门不放心,又调遣了两位长老的弟子同行。   算下来,这样的阵容已是不弱了。   苏棋摸了摸脖子,然后站到了新弟子里面,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旁边的沈天。   沈天今天换了一身比较素雅的衣服,一直在暗处盯着苏棋看。   他就不信了,苏棋被迫跟一群新弟子出去历练,能不自觉羞愧。   拜入了怜风仙尊门下又如何,实力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还沦落到跟一群新弟子出去历练,若是有朝一日毁了修仙的灵根,被逐出师门是迟早的事。   免得霸占着雾雪峰弟子的名声到处惹是生非。   但沈天盯了苏棋好一会儿,发现苏棋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尴尬之色后,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于是缓缓走到苏棋身边,“苏师兄,几日未见,苏师兄的修为怎退步了这么多?”   还没等苏棋开口,旁边的莫寻反而上前来对着沈天愤愤说道,“沈师弟,之前小灵峰的雷劫你不是没看到,即便苏师兄一时不察修为退了又如何,若是换成了沈师弟,怕是都难以从那雷劫中活下来。”   沈天没想到莫寻会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自从上次问心镜之后,莫寻他们三人便再没有理过他,这让沈天有些恼怒。   “莫师兄,我不过是关心苏师兄而已。”   “你若真关心,便不会故意寻了对方的短处来说,非要把别人的伤疤揭开,倒让别人觉得沈师弟你安的不是什么好心了。”   苏棋看向莫寻,然后摸了摸下巴,这人竟然长脑子了?   果然,靠近沈天,变得不幸,莫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之前跟个二傻子一样,现在不跟沈天在一块了,脑子这种稀罕玩意都长出来了。   莫寻似察觉到苏棋的目光,又觉得刚才自己那句话对苏棋来说也是伤害,于是转过身耳尖发红的低声说道,“苏师兄,我没有其他意思,苏师兄天资卓越,想来他日也必定会恢复修为,重回巅峰。”   他们都知晓苏棋以前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进入分神,可谁能想到如今的苏棋,修为竟倒退到了筑基。   就连莫寻心中都觉得有些愧疚。   若是当年他看清了沈天的真面目,又努力挡在苏棋面前,说不定对方的修为也不会倒退成这样。   想到此,莫寻心中越发的愧疚起来,是他识人不明。   明明当年苏棋对他们几个师弟都很好,付出也从不求什么回报,偏偏沈天就是利用苏师兄的好心,于是便把这些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呸,真是不要脸。   这般想着,莫寻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还是当着沈天的面说的。   沈天那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他愤愤的看了苏棋一眼,觉得这一切都是苏棋的错。   苏棋却一脸懵逼,他看了看沈天,又看了看莫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俩有事?”   莫寻瞧见苏棋事不关己的态度,心中越发苦涩。   是当年他们伤了苏师兄的心,如今苏师兄竟都不愿听他说的话了。   沈天则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好在这时剑无极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什么都没说,却是示意大家准备出发。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小型飞行船,虽是小型,但足够上百人乘坐,等到一行人上去后剑无极又看了一圈,确定人数都齐后这才准备启程。   剑无极如今是合/体中期的修为,这样的修为保护一群新弟子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见剑无极运起真气,然后一道剑气随风而起。   飞行法器缓缓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飞到半空中,四周落下一道保护屏障,然后突然冲入了云端之中。   饶是苏棋,也差点站不稳。   不得不说,像剑无极这种习惯御剑而行的人,真不适合开飞行法器,超速不说,技术还烂。   等到众人好不容易稳定身体坐下来后,苏棋发现身后有个新弟子正在看着他,苏棋看过去,发现是那天回小灵峰时,遇到的那个给他撬长明灯的小师弟。   苏棋记得对方好像是剑峰的弟子,那弟子发现苏棋在看他,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然后又忍不住看了过来,艾艾的喊了一声,“苏师兄。”   苏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那个弟子又想了想,然后凑过来小声对着苏棋问到,“苏师兄,你的修为是那天被雷劈散的吗?”   苏棋想了想,“也算。”   “苏师兄你别跟沈师兄生气,其实沈师兄很关心你的,那天看到雷云过来,沈师兄第一时间就跑去小灵峰了。”   “看我怎么死的?”   “……”   那小弟子努力的想了想,又说道,“你都不知道,沈师兄做梦都在叫你名字。”   “的确还没人在床上叫过我名字。”   “……”   那小师弟瞧见苏棋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想着缓和剑峰跟小灵峰的关系就在自己身上了,于是继续说道,“真的,沈师兄很关心苏师兄你的,我们亲眼看到沈师弟特意买了一个跟苏师兄很像的小木偶,然后给那个小木偶穿特别好看的衣服,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说完,这个小师弟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然他们声音很小,可剑无极沈天他们修为毕竟高出不少,因此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沈天那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刚想一个眼神甩过去让小师弟不要乱说,结果就听到苏棋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小师弟捧着脸,一脸亮晶晶的说道,“我们都觉得沈师兄是爱慕苏师兄你的。” 第013章 旧人不识   话音刚落,旁边的沈天终于忍不住的怒吼道,“放屁!”   一扭头,苏棋就看到沈天一脸怒气冲冲的看向他们,脸色又红又黑,说不出来是难堪还是厌恶。   那小师弟似乎也被这样的沈天被吓到了,当即后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开口。   沈天则是狠狠的盯着苏棋。   他爱慕苏棋?   呸!这世上巴不得苏棋死的人就是他的了,他恨不得当年苏棋死了就别回来了!   苏棋也目光平静的望了过去,两者对视,最终是沈天愤愤的移开了目光。   毕竟那小师弟是用着很小的声音说的,这群新弟子修为都差不多,自然是没听到,而听到刚才那些话的,只有剑无极和四个保护新弟子的师兄。   剑无极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冷眼扫过吐出了一句:“全都静心修炼。”   所有新弟子一脸莫名其妙的乖巧盘腿坐下修炼了,而那个小师弟脸色都白了。   苏棋垂下眼帘,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沈天买了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玩偶?该不会是什么巫蛊之术打算咒他的吧,但巫蛊之术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邪术,一般而言正经修士都不会去学这些。   苏棋摸了摸下巴,然后想起了纳戒里面的那卷傀儡法,那是之前他去雾雪峰的时候,顺手就收下的。   虽然当时苏棋想着这傀儡法并不是他想要修行的,毕竟傀儡术在修真界之中不怎么常见,会的修士也少,也没几个正儿八经主修的,但偷偷学点也是可以的。   毕竟他现在修为有些低,做一些傀儡自保自然是好的。   不然他就不会过来跟这群新弟子一块去天合秘境了,因为他记得,天合秘境里面有一具,很能打的傀儡,若是能收为己用,至少短时间内没人敢招惹他了。   至于其他的,苏棋不想去理会,于是这一路上他都在闭目养神,等到飞行法器终于停下之时,已是五天后了。   天合秘境目前还没开启,因此剑无极打算带着这群新弟子先在附近的城镇里面歇息几日,等到开启之时再带着新弟子进去。   此处城镇命为天合城,也是因为天合秘境的缘故,来来往往的修士不少,因此才变得繁华起来,以前听说只是一处小镇罢了。   剑无极将所有弟子都安排在客栈后,这才松口让他们可以出门去逛逛,每日只在辰时点一道名,随后又给了新弟子一些晶石,这才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很快,就有新弟子成群结伴的打算出去看个热闹,苏棋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来过天合秘境两次了,这附近除了有个集市偶尔有散修卖点珍贵的东西外,其他就没什么值得逛的地方了。   反而是莫寻瞧着苏棋兴致缺缺的样子,忍不住的上前询问道,“苏师兄,要不我陪你一块出去逛逛吧。”   苏棋只是瞥了莫寻一眼,之前莫寻跟他其他的两个师弟夜闯小灵峰的事虽然过去了,对方也受到了惩罚,但在苏寻这里却始终对莫寻没什么好感。   当年他对这群师弟也算是掏心掏肺,这群人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但总归不该那般对他,因此苏棋只是抬了一下眼皮,“不了,我喜好清静。”   说完,苏棋就自个回了房间,然后在房间门口挂上了免扰牌。   莫寻眼神则是暗淡了下来,果然,苏师兄还是不愿意原谅他,而这一幕恰巧被沈天看到了,沈天在旁边冷哼一声。   “莫师兄,苏师兄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何必去自讨没趣。”   大抵是之前问心镜的缘故,沈天在发现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后,也就没怎么遮掩住自己的本性。   莫寻只是看了沈天一眼,“沈师弟,我若是你便静下心好好修炼,你入剑峰门下多年,修为却毫无长进,我若是你,早就不顶着剑峰弟子的名声出来惹是生非了。”   之前受罚的时候莫寻就想了许多,又仔细的回想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于是莫寻终于想明白了,沈天才是那个踩着他们上位的人,这些年沈天除了跟他们哭诉之外,就是闹着缠着让他们为他出头。   每次都是坏事他们做了,好处全让沈天自个一个人得了。   之前是因为一直受到沈天蒙蔽才会觉得沈师弟是个好人,如今什么都看明白后,莫寻才真觉得沈天心机太深。   也因此莫寻越发的看沈天不顺眼起来。   之前莫寻原本对沈天是有一些爱慕的,甚至他也一度认为沈师弟过于天真烂漫,当初有多喜爱,如今就有多厌恶。   沈天却是没想到莫寻对他的态度如此恶劣,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最终沈天幽幽的看了一眼莫寻,然后也回了房间,然而他的心情其却很是不好。   甚至越发觉得苏棋不该回来,当年就该死在外面。   这些年来,这几位师兄明明对他格外疼爱,他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张张口就会给他送来,可如今呢?   不搭理他也就罢了,甚至偶尔还对他冷嘲热讽的,沈天只能把这一切都怪在苏棋身上。   没错,都是苏棋的错,如果当年苏棋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些事发生。   于是沈天又忍不住想到,为什么苏棋当年就不能死在外面呢?   苏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死,但是没死是件好事。   在房间里面修炼一会儿后,苏棋便从纳戒之中取出了那卷傀儡法,他放出神识在里面翻阅了一下,苏棋不打算修行傀儡道,只是想在上面学一些驾驭傀儡之术。   但越看到后面,苏棋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上面记载如何驾驭傀儡之术的篇幅不多,也不算太难,但更多的,却是记载着如何才能将其他修士炼化成傀儡的法子。   被炼制的修士越强,炼制出来的傀儡就越强大,但如果无法驾驭,也自然会受到傀儡反噬。   不仅如此,上面还记载着傀儡的等级,一般的傀儡根本都不入流上不了排名,最低是人傀,至少也得是元婴老祖的修士炼化才能称得上是人傀。   其次是地傀,需得分神修士炼化才成,然后是天傀,要合/体修士炼化。   然而天傀之上,还有道傀,需要一具大乘修士的躯壳才能炼化成功。   道傀再之上,则是傀尊圣者,需飞升修士自愿献祭身躯才能炼制成功。   而所有的傀儡,活人炼制的效果最好。   苏棋目光动了动,不得不说,这傀儡道是有些伤天害理,尤其是以活人炼制,过于凶险。   想到此,苏棋目光落在这卷傀儡法上,若是有人得到这卷功法修行傀儡道,怕是整个修真界都得掀起一场风波。   幸好,这功法只在他手上,而他并不打算修傀儡道。   活人炼制的法子苏棋不打算学,即便学了他也不会拿活人来炼制,但死去的傀儡,倒是可以拿来炼制。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简单学了一些控制傀儡的方法,却是没想到已是辰时,外面剑无极传来了点名的声音。   苏棋看了看手中的傀儡术,有些意犹未尽的将功法收下,然后出门来到了剑无极的房门前。   剑无极只是简单过了个目,确定所有弟子都这里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苏棋吐出一口气,又有些无可奈何,以往他护送那群新弟子的时候也会每天点名,当时他只想着所有新弟子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如今他换成了新弟子的身份,却觉得过于负责也有些束缚在其中。   不过苏棋也没说什么,而是进了房间又开始学习傀儡术。   他一连学习了三日,除了点名时出来一趟时其余时间皆不出门。   终于,苏棋在第四日时悟出了一些傀儡之术的法子,所谓傀儡,便是控,控制傀儡行自己心意,需与傀儡心意相通,傀儡行为便是自己的行为。   苏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毕竟如果他要炼制天合秘境里面的那具躯壳作为自己的傀儡,也得先实验一下才行。   于是第二天一早点完名后,苏棋急匆匆的就出了客栈。   剑无极瞧见苏棋出门的背影,眉头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以往都是乖巧回房,今日又想做什么?   这般想着,等所有弟子都点完名后,剑无极这才慢悠悠的跟随着苏棋的方向过去。   苏棋先去集市买了一些施展傀儡术的东西,然后又跑到了奇遇集市里面转悠。   奇遇集市是天合城里面唯一有趣的地方,这里平日里很多散修喜欢在这里卖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曾经有个修士买了一件不起眼的东西,结果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奇遇,此事宣扬开后,因此这个集市才得了这个名字。   但随着来来往往修士变多了,里面的东西也变得鱼龙混杂起来。   可能你买的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无非就是搏一搏,小钱变大坨,赌一赌,假货带点毒。   苏棋在里面穿梭了好一阵,最终停在了角落的一处小摊上。   这摊贩主穿着一身黑袍,随意的在地上铺了一张灰色的布,上面稀稀疏疏的放了十几件东西,很是低调。   甚至大多数修士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苏棋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摊上的一抹带着血红色的石头。   那石头比他手掌还要大一些,但只有其中一角漏出了几抹血红色,苏棋伸出手指在那血红色上擦拭着,并不能将颜色擦掉。   所以,这是真的。   这般想着,苏棋抬了抬头,“这个多少钱?”   那黑袍修士原本并不在意,却在苏棋抬起头看清他的脸时,身体不留痕迹的颤抖了一下。   苏棋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目光之中流露了几分警惕,“道友可是不愿卖?” 第014章 秘境探宝   苏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黑袍修士来,对方大大的黑袍笼罩着全身,也看不出相貌。   但身形瞧着却是一个高大的,不知为何此刻却佝偻着身体。   在苏棋审视的目光之下,那黑袍修士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不值钱,送你了。”   苏棋的目光却越发的探究起来。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这红色石头,轻声说道,“这样一块朱鹤石至少五十块上品晶石,道友就这般送我了,不太好吧。”   那黑袍修士侧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对我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你要便拿走,不要便留下,随意。”   苏棋将朱鹤石拿起,然后从纳戒之中取出五十块上品晶石,“无功不受禄,这五十晶石当我买的。”   说着,苏棋将晶石放在那摊子上,这才将石头收入纳戒之中。   那黑袍修士顿了顿,伸出手将黑袍聚拢,然后又低了低头,似是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真实面容。   苏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拿着东西离开。   等到苏棋走了,那黑袍修士这才抬眼朝着苏棋的背影看去,他似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然后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收进了纳戒之中,缓缓跟了上前。   苏棋没有注意到他身后有人,而是又在集市里面买了好一些自己想要的,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奇遇集市。   结果刚一出来就跟剑无极撞上了,剑无极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在看到苏棋的时候快步将苏棋手腕扣下,直接拉起人就朝客栈里面回去。   苏棋被对方扣得手腕发疼,等回了客栈这才很是不悦的说道,“剑峰主,我的手不是剑,不必握得这么死。”   剑无极皱着眉将苏棋的手腕松开,却发现苏棋的手腕处留下了好些红痕,他不自觉的移开目光,“你被跟踪了。”   苏棋挑眉,“是吗?”   可他并没有发觉,也对,他如今的修为察觉不出来是正常的。   但,谁在跟踪他?   剑无极瞧见苏棋这幅表情就不舒服,以前的苏棋每日温尔儒雅让人觉得戴了面具,如今的苏棋对谁都冷言冷语,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哪一种,剑无极都不喜欢。   于是剑无极只是沉声说道,“近日别外出了,出了事我绝不会管你。”   苏棋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剑无极就回了自己房间。   如今所有的东西他都准备好了,也的确没必要外出。   两天后,天合秘境开了,剑无极这才带着所有新弟子朝着天合秘境过去,一路上则是莫寻在给新弟子讲解有关天合秘境的事情。   天合秘境一年开启一次,里面大多都是一些少见的天材地宝,也有一些残留的墓穴珍宝,能不能得到都要看自身的实力跟运气。   其他的都不重要,主要是天合秘境每年只开启十天,所以进去的新弟子必须将时间石带上,一旦时间石从蓝色变成黄色,便代表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所有的弟子都必须立即从天合秘境里面出来。   不然错过这次,就要等下次天合秘境开启时才能出来了,甚至也有可能永远出不来,因此所有新弟子都必须谨记这一条。   那群新弟子都是第一次出来历练,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忐忑,听到这话后更是有些紧张起来,不少新弟子捏紧了手中蓝色时间石,生怕自个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出来的时间。   苏棋则是随手将蓝色的空间石扔到了纳戒里面,并不在意。   不过片刻,天合秘境入口处就聚集了不少修士,有宗门出来历练的,也有散修过来找寻机缘的。   等到苏棋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旁边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   “不周仙宗的弟子今年又来天合秘境呢?”   众人朝着旁边看去,发现是一群穿着黑红色服饰的弟子,大多新弟子还不认识这是什么宗门,因此不少目光放到剑无极身上。   剑无极散发出威压,那群弟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变,剑无极一个合/体大能的威压,元婴以下无人能轻松承担。   而下一刻,那群弟子里面又爆出一道威压,刚好将剑无极的威压挡住,那群弟子非常有默契的让开了道,最里面的那道身影缓缓出来。   只见那人穿着暗红色的衣服,唯有在腰间系着黑色的腰绳,松松垮垮的垂下,那张脸虽平平无奇,然而那双眼睛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人上前抱拳,虽看不出喜怒,眼底却是一片的冷,“在下血门长老血无归,多日未见不周仙宗的弟子了,别来无恙啊。”   血门?   听到这个名字后新弟子的脸色变了变。   他们都知道血门,血门跟不周仙宗有一些恩怨,以往两个门派的人见了面或多或少都要冷嘲热讽一番的。   而且血门大多修炼的都是一些伤天害理的功法,因此一直都不怎么受到外界的欢迎,有一次血门屠杀了整整一个村镇,被各大门派围剿后这些年才安分守己了几分。   但那次围剿行为是以不周仙宗为首的,因此血门的人对不周仙宗恨入骨髓,这两年私底下也经常对不周仙宗的弟子出手。   只是他们的手段越发的隐秘起来,每次出手都不留下什么痕迹,让人想要找上门讨个公道却苦于没证据。   剑无极没打算跟对方多费口舌,只是示意不周仙宗的弟子准备进入天合秘境。   血无归见这群人不理他,眼神变得阴狠起来,目光下意识的在那群新弟子里面扫视着,却在看到苏棋时却是微微一愣。   “雾雪峰的苏棋?”   苏棋听到有人喊自己,回过头看了那血无归一眼,眼神里面依旧淡淡的,仿佛对方是个陌生人一般。   谁知血无归上前两步,却被剑无极放出了一道藤蔓,刚好隔开了双方的弟子。   血无归却是不管,他伸出手抓紧了藤蔓,然后紧紧的盯着苏棋,“你还活着,你竟还活着。”   血无归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然而那目光却很是炙热。   苏棋之前的确认识血无归,毕竟算算辈分,他跟血无归算是同辈的大弟子,因此前些年肯定会有一些交集的。   只是每一次的交集,血无归都输给了苏棋。   是的,每一次,无论是在秘境还是比试中,血无归都输,也因此血无归这些年一直都在潜心修炼,他想着终有一天他要赢过苏棋。   可谁知道,当他闭关出来后却是听说苏棋死了,死在了无望崖上。   当时血无归就觉得不可能,放眼整个修真界中,也就他跟苏棋算得上是平辈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呢?   不周仙宗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陨落呢。   所以血无归不信苏棋死了,这些年也一直在打探着对方的消息,没想到——   “你修为怎退到了筑基?”血无归那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以往苏棋处处都要赢过他一头,如今他已是分神修为,苏棋竟才筑基?   苏棋也没想到血无归还记得自己,“筑基又如何,大不了再从头修炼一遭罢了。”   血无归看向这群新弟子,嘴角嗤笑,“不周仙宗把你放进这群新弟子送来历练,你竟也能忍下,好好好。”   好好好,可真是被人欺负死了也不知反抗。   苏棋有些不解,以往他跟血无归纵有些恩怨,可皆是因为宗门而起,但私人恩怨两人是没有的,怎么如今瞧着对方好似跟他有些私人交情在里面呢。   还没等苏棋开口,剑无极却是皱了一下眉,于是一剑挥去,一道剑气将双方再一次的隔开。   强大的剑气下,就连血无归都不得不低头一二。   “不要耽误时间,走。”剑无极语气凌冽着说道。   一行人在血无归的眼皮底下浩浩荡荡的进了天合秘境,血无归却是不恼,反而是阴沉沉的笑了出来。   等进了秘境后,一群新弟子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看哪儿都觉得好奇。   剑无极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把所有新弟子分成了四批,然后让他们各自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苏棋跟着身边的新弟子走了一会儿,然后跟同行的小弟子说了一声就自个独自行动了。   跟着这群新弟子只会妨碍他,他的时间也没那么多。   随后苏棋一路朝着秘境最深处而去,他走得很快,对秘境里面也算熟悉,也因此避开了不少危险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才走到一处峭壁上,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河流,河流上方则是一处瀑布。   苏棋看了看四周,于是终身一跃跳进了那河流之中,然后逆流而上,来到那瀑布下。   以前他来过这里,这瀑布里面藏着一处墓穴,上次他来的时候还进去搜刮过一圈,此处虽然偏僻,但也有不少的修士来过,没剩下什么好东西。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墓穴最深处的一处傀儡。   苏棋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进入那墓穴之中,比起上次来时,这墓穴里面更干净了,连烛台都被人给拿走了。   想到此,苏棋也觉得恍惚,纵使身前万千威名,死后也连最后一处安宁也得不到。   苏棋按照记忆之中的路线朝着里面走去,然后移开了挡路的大石,又弯腰在通道里面爬行。   他爬行了好一会儿前方才出现一点光亮,他剥开藤蔓走了出去,是一处很小的地穴,刚好上方破了个大口,这才让这地穴里面长出了一些藤蔓植物。   而地穴的最中心则是一处尸棺,苏棋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缓步上前剥开旁边的藤蔓,看向地上的阵法。   果然,阵法被破坏了。   当年苏棋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处还有着石阵,四周有着不少的机关,而那石棺里面的傀儡还将他们追着打。   也是侥幸才将这阵法破坏,他们才能逃出去。   只是没想到物是人非,如今这里竟变成了这样。   于是苏棋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藤蔓给斩断丢在一旁,然后露出地面的七个石板出来。   这七个石板需要根据顺序走,才能打开石棺,苏棋按照记忆,然后在一步又一步的踏在石板上。   一、二、三、   终于,在第七步落下的时候,苏棋听到了那石棺传来的细微的声音,像是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他赶紧上前,同时更加小心警惕了起来。   不知时隔多年,这傀儡还能不能动,若还是随意攻击他人,以苏棋目前的修为怕是有些够呛。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握住那石棺,猛的往外面一掀。   “哗啦——” 第015章 奉为上宾   苏棋探出头在石棺里看了一眼,奇怪的是石棺里面什么都没有。   里面的那具傀儡呢?   难不成被人带走了?   毕竟上次来的时候是好几年的事了,后面会有修士进来过也是正常的。   但,那傀儡是残缺的,按理来说没有修士会看得上才对。   想到了什么,苏棋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去,这小山穴里面生长了很多藤蔓,上方只有脸盆大的口子,投下来一些光亮,堪堪能视物。   苏棋站起身,然后拿出随身的佩剑开始将四周的藤蔓全部斩断,然后将无数的藤蔓拨开。   几乎把整个小山穴找了个遍,终于在另一侧的出口处那里找到了一具残破的傀儡。   它被卡在石头缝里,身上还长出了一些小芽,估计再过两年就会彻底沦为这些植物的养分,无法再复原了。   苏棋用了全力才把它从缝隙里面抽出来,然后这才开始打量对方。   跟当年看到的还是有一些差距,对方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就连脸上的面具都碎了一半,露出的半张脸全是污秽,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长相。   当年苏棋无意跟其他弟子闯入这里之时,不知是谁触发了机关,让这傀儡追杀了他们好一阵子,这傀儡刀枪不入,差点他们全部都要折损在这傀儡手下了,没想到如今变成了这样。   苏棋简单的帮对方身上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秽,然后又用神识探知了一下傀儡的体内,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说实话,比他想象之中破损得还要严重几分。   光是修复估计都得花上一些时间,在天合秘境里面肯定是来不及修复的,于是苏棋只能简单把这具傀儡包裹起来,然后放入了自己的纳戒之中。   等回宗之后再说吧,目前还不急于一时。   而等苏棋从这墓穴出去后,就立刻感知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看了看四周,然后猛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谁?”   有人低沉的笑着,然后缓缓从那大石头处走出来,正是血无归。   苏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如今的血无归已是分神修为,高出他太多,真对上了,他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   就在苏棋以为对方来者不善时,血无归反而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缓步朝着他走来,身上没有放出一丝威压。   “之前听说你死了,我不信,如今看来,我是对的。”   血无归走到他身前几步时,这才停下了脚步,苏棋这才发现血无归竟还生出了几缕白发,“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血无归认真的看着苏棋,然后摇了摇头,“不,我很高兴。”   苏棋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两人以前都是各自门派的翘楚,偶尔交集也是大打出手,所以苏棋是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若是想杀他,刚才就可以动手了,而且以血无归目前的修为,杀他就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   那么,就是血无归不想杀他。   苏棋想着,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你想如何?”   血无归负手而立,他长相普通,可眼底总是一片的阴沉,因此叫人看了难免有些胆战心惊,如今修为上来了,却平白无故添了两分上位者的气势,“你背叛不周仙宗来我们血门吧,以你的资质,最多十年便能突破元婴。”   苏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嗯?”   之前他们见面总是针锋相对,却是未曾想血无归竟想让他入血门。   倒是稀罕事一桩。   血无归抬起下巴,很是平静,“这两年我杀了一些不周仙宗的弟子,每次抓住他们我都会问,你们宗门那个雾雪峰的苏棋在哪儿,可每一次他们都说,你死了。”   血无归看向苏棋,目光之下的阴沉似也消散了不少,“可我不信,于是下次抓住他们的时候,我只问,你们雾雪峰的那个苏棋之前在宗门里做了什么?”   “可是你猜猜,他们是如何说你的?”血无归微微眯眼,好笑的看着苏棋,眼底升起弄弄的嘲讽之色,“他们说,雾雪峰苏师兄是宗门耻辱,虽好说话人人可欺,但却过于愚蠢,收下一个欺师灭祖的孽徒,还为了那孽徒生抗了碎骨鞭,原本即将突破到分神,遭了一顿碎骨鞭后,实力大减,直接退到了金丹。”   说这些的时候,血无归一直盯着苏棋的表情,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可他却什么都没看到,仿佛他在讲一个局外人的事一般。   血无归也不恼,而是静静的继续说道,“那些弟子还说,你死了整个宗门的人没有一个人为你落泪,他们说你死得好,这样才能把雾雪峰的位置让出来,还说整个宗门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弟子是从心底尊重你的,都巴不得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就此陨落,也算全了不周仙宗的名声。”   说完,血无归上前一步,他看着苏棋,发现苏棋无悲无喜,既无气愤也无悲凉,反而是血无归有些气恼,他又说,“你猜,说这些的弟子是什么下场?”   “是什么?”   血无归阴沉沉的笑了两声,“我拔了他们的舌头,然后用沾着盐水又烧得血红的铁鞭,一鞭又一鞭的把他们活生生的抽死了。”   血无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时我想的是,你既在不周仙宗受了这些,我便十倍百倍的在他们身上将这些讨回来,但我又觉得,我作甚要帮你做这些,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赢我是你的本事,你既有这般的本事,就不该被那些下贱的人折辱。”   苏棋这回脸上是终于有些表情了,却是疑惑,他有些不解看向血无归,真没觉得他们之前关系有多好。   然而血无归却不管这些,他看着苏棋,露出一个笑,虽也有些阴霾,可也算得上真诚二字,“所以你得来血门,我会用我全部的积蓄帮你修炼,我敢保证不出十年,你必定能回到之前巅峰实力。”   “你是不是——”苏棋看着血无归,有些迟疑。   然而血无归却示意苏棋继续说下去,甚至还有两分期待。   “是不是脑子有病?”   血无归:“……”   苏棋退后好几步,满脸都升起警惕,“先不说我们之前没什么交情,不周仙宗跟血门本就是世代恩仇,你平白无故让我背叛宗门加入血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血无归斩钉截铁道,“就凭你在血门会比在不周仙宗活得更痛快。”   苏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血无归眼底浮现出几分阴冷,似有些咬牙切齿,“你在不周仙宗这几十年,你得到了什么?如今才落得一个筑基修为,还被跟那群新弟子一块出来历练,笑死,你若在血门,若有人敢对你不敬我就直接杀了他,这不比你如今好上百倍?”   苏棋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目前无心道的功法已经拿到,不周仙宗也的确待他算不上好,他若一走了之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他在不周仙宗也总被人羞辱为叛徒。   于是苏棋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不要。”   血无归很是诧异,似是没想到苏棋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当即急道,“你不愿,你为何不愿?”   不管怎么看,来血门都好过继续待在不周仙宗吧。   苏棋摇了摇头,很是正经的说道,“即便有一天我要脱离不周仙宗,那也是我堂堂正正的出师,我不是他,做不出欺师灭祖这等事来。”   苏棋口中的他,正是他那个孽徒。   血无归盯着苏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又似在嘲笑苏棋的不自量力,“苏棋,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么,我好言相劝,你既不识抬举,那我就只能先把你抓回去了。”   说完,血无归将全身的威压直接落下,分神大能的威压,压得苏棋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他看向血无归的眼神之中也带了几分忌惮。   真要动起手来,他在血无归手上走不过一招,筑基跟分神,这是无论用多少天灵法器都填补不上的差距。   苏棋抿了抿嘴,有些犹豫,指尖动了动,想给剑无极传过去求救符,却被血无归一抬手指,所有求救符都化作灰烬。   “苏棋,我给你一个面子,你如今答应,我依旧好言好语将你奉为上宾,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棋皱着眉,想着要不先假意答应,后面再找个时间给不周仙宗传递信息?   但就在此时,一道穿云箭突然从天而降,直直的朝着血无归而来。   血无归挥了挥手,谁知那穿云箭‘轰’的一声燃起无数的火焰,血无归及时真气化盾这才挡下,然而手背却被灼伤了一片。   “谁?敢与血门作对!”血无归抬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山峰之上的黑色身影。   只见那人身着黑色长袍,长袍将他的相貌遮盖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模糊的身形出来。   然而在看到那人时,血无归脸色却是突然变了一下。   这人的修为,竟已是分神大圆满,比起他还要高出几分。   那黑袍修士脚尖一点,宽大的衣袖飞起,然后落在他们不远处,黑袍之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血无归身上,随即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说,他不想。” 第016章 恩怨起   血无归警惕的看向来人,打量了一圈后问到,“你是谁?”   这黑袍修士虽是分神大圆满的修为,可若真动起手来,血无归也不见得会落于什么下风,毕竟血门的手段,向来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   黑袍修士不说话了,只是重复说道,“他说,他不想。”   血无归嗤笑一声,“那就不是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血无归就一掌朝着那黑袍修士打去,而那黑袍修士也不惧,只是侧身躲过,然后一个抬脚就落在血无归的胸膛上。   血无归则是祭出法器青龙双刀,他手持双刃就朝着那黑袍修士砍去,黑袍修士不知是顾忌什么,迟迟没有拿出法器,只是仗着修为处处闪躲,偶尔才出手回击一二。   苏棋则是趁着这个空隙时间,赶紧给剑无极发了传音筒过去,随后苏棋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跑去。   以他目前筑基的修为,这种级别的打斗他是最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省的一个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但苏棋才跑了没一会儿,血无归低头瞧见人不见了,也不恋战,立刻就朝着苏棋追来。   他甩出一条鞭子,那鞭子缠上苏棋的腰,立刻将人收了回来。   血无归握住苏棋的肩膀,低声说道,“跟我回血门。”   苏棋挣扎了一二,发现在巨大的实力压制下,他根本动弹不了丝毫。   但那身后的黑袍修士也不示弱,立刻飞身上前一脚朝着血无归踢来,血无归有心护住身侧的苏棋,反而是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脚。   苏棋还挺惊讶,他跟血无归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过?   血无归带着苏棋落在一侧,他看了苏棋一眼,然后站在苏棋身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从血无归的掌心开始,冒出了丝丝红色的线。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并不是线,而是红色的虫。   血无归吐出一口血水,那些红色的虫纷纷朝着那黑袍修士而去,而那黑袍修士则是在身前护起一道屏障,然后握紧了双拳,一团团烈火从屏障中爆发,两股力量碰撞,在空中爆出无数的火光出来。   “轰!”   也就在此时,一道剑气从远处而来,夹杂着无数的寒气。   是霜光剑,霜光剑似是有灵,直直的落在了苏棋身前,将苏棋跟外界划清界限,随后又落下一道屏幕将苏棋保护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远方看去,很快就看到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那凌冽的剑气让四周都升起了一股寒气。   剑无极,剑道大成者,年少时一把霜光剑名动天下,世间谁人不识,谁人不知。   霜光剑有所感,嗡嗡两声,立刻飞入半空之中,随后一个转身,霜光剑被剑无极握住,剑无极翻身而落,身形如松而立,仿佛在审视着一切。   血无归见剑无极来了,脸色变了一下,又看了苏棋一眼,阴沉沉的笑了两声直接翻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反而是那黑袍修士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眼剑无极,又看了一眼苏棋,这才转身离去。   剑无极却是皱眉,“那人是谁?”   苏棋摇了摇头,“弟子也不知,只是突然出现,也算是帮了我。”   剑无极收回剑,似是若有所思看了苏棋一眼,“那血无归见你如今修为低下,想杀你也是正常,后面不要轻举妄动独自离队。”   在剑无极看来,以前苏棋跟血无归是有些恩怨的,毕竟不周仙宗跟血门是百年恩怨,两人之前又交手过数次,血门又是残暴之徒。   因此血无归应当是要杀苏棋的,只是苏棋运气好,被那黑袍修士救了,但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随后剑无极将苏棋带回了小分队里,领头的是一位长老的弟子,也是金丹修为,但为人很是冷淡,似不愿跟外界有过多接触。   剑无极将苏棋放下后就去了其他小队那边,他到底是这次负责新弟子安全的峰主,因此要在几个小队里面经常走动着,防止有新弟子被其他宗门杀害。   苏棋回了小队后心思便不在这天合秘境之中,他心里想着回去后第一时间就要把那傀儡炼制出来,目前他修为太低了,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若是再遇到血无归这样的对手,他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是自己太弱了。   好在后面接连几天都平安度过,也有一些新弟子运气好捡到一些好东西,但苏棋并不在意这些。   这天合秘境真正的好东西早就被人被拿了,余下的,都不是苏棋看得上的。   等出了秘境后,苏棋眯了眯眼睛看向外面的阳光,伸出手挡了挡,光芒透过苏棋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颊如玉般清澈。   那天合秘境里面虽有光亮,可却始终没有阳光,如今出来被这阳光一晒,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他的新弟子也若有所感,甚至还有人伸了个懒腰,像是想好好睡一觉。   剑无极一直在秘境出口守着,瞧见所有人都出来后,又点了一道名,这才颔首让所有弟子回客栈休息一日,明日辰时便直接回宗门。   苏棋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不得不说,剑无极虽为人有些极端,但护送新弟子这块上的确也算是尽心尽责。   等回了客栈,苏棋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他简单使了一个清洁术,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这才准备上床休息一会儿。   然而苏棋刚闭上眼,就听到了窗台处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棋不动声色的抬了一下眼皮,发现有一只红色的小虫子努力的从那窗台外面钻进来,只是它身形太小,窗户又紧闭着,钻得很是艰难。   钻了一会儿,那小虫子趴在窗台,似乎在休息,整个身体都在均匀的起/伏着,甚至还将自己的小脑袋给盘了起来。   血无归?   苏棋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刚想将这虫子给灭了,却又看到那小虫子突然僵硬着身体,然后在窗台那边翻滚了好几圈,然后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似是死了。   不过苏棋可不敢伸手去碰这小虫子。   万一是什么毒虫或是蛊虫的,沾上了一点这辈子基本就算是毁了。   于是苏棋掐了个发决,轻轻指尖一弹,将那小虫子给震得远远的。   但苏棋却并不放心,血门的人一向比较偏执,认定的东西很少会放手的,血无归如今想要他归顺他们血门,恐怕短时间内一定会对自己穷追不舍。   虽然剑无极会保护他们,可到底他们一行人众多,谁能保证剑无极能将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的护送回去。   还没等苏棋想出个万全之策,便听到房间外面有人惊呼了一声,无数的弟子纷纷出了房间,顿时房间外响起了一片的抽气声。   苏棋眉头动了动,然后缓缓打开房门,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传来,熏得苏棋很是不适。   他抬眼看去,发现整座客栈里面爬满了不知名的红色小虫。   那些小虫子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从外面爬进来,小虫子不过小拇指大小,然而密密麻麻的无比触目惊心。   有胆子小的,瞧见这一幕都差点吓晕过去。   此时沈天也刚好打开房间,入眼就看到一只红色小虫子从上方掉到他衣服上,吓得沈天尖叫了一声,胡乱就使出一大片的法决,好误伤了好几个新弟子。   沈天最怕这些毒物,直到把身边的红色小虫子给全部弄死了,这才冷静下来,结果迎面就看到了一脸冰冷的剑无极。   剑无极冷冰冰的看了沈天一眼,又示旁边的莫寻去将那些被沈天误伤的新弟子包扎伤口,这才将目光移向那些红色的虫子。   他放出道道剑气,那些剑气嗖嗖朝着那些红色小虫子而去,并将所有入口全部堵住,虽然隔绝了一些,但那些小虫子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还是有一些从缝隙之中钻了进来。   剑无极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于是抬手一挥,放出飞行法器在窗边道,“所有不周仙宗弟子听令,速速上法器离开此处。”   这些红色小虫子在剑无极眼中算不得是什么威胁,可他到底要护着这群新弟子,因此只能走为上计。   所有新弟子纷纷朝着窗口这边过来,一个又一个的跳上那飞行法器,苏棋则是最后一个上去。   等所有弟子都上去后,剑无极在飞行法器四周捏出了一个发决,然后抬手准备御器而行。   然而刚刚来到半空中,就听到有弟子惊呼了一声,“啊啊啊,有虫子!”   所有弟子抬眼看去,发现飞行法器的四周不知何时也爬满了红色虫子,那些虫子就如同蚯蚓一般,扭动着丑陋的身体,不断的试图想要钻进这飞行法器之中。   新弟子到底见识少,一时间都慌了神,还有几个不争气的被吓哭了出来。   苏棋却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以剑无极的修为,这群虫子不应该还能缠上他们才对。   于是下意识的,苏棋朝着剑无极看去,发现剑无极眼中也闪过了一些疑惑。   苏棋垂下眼帘想了想,总感觉这里面透露出一股不对劲来。   突然,这群新弟子里面又有人大声喊道,“啊啊啊,虫子爬进我衣服了!!!” 第017章 又起突   众人纷纷朝着那弟子看去,发现那新弟子的脚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的红色虫子,那些红色虫子正在那弟子身上爬去,扭曲着身体,无比的恶心。   顿时,旁边又有弟子喊了出来。   “啊,我这边也有虫子!”   “救命啊啊啊,好恶心啊,人家身上不要爬虫子啊啊啊!”   “这边,这边也有虫子进来了!”   苏棋皱着眉,低下头看去,发现自己脚边也出现了好几只红色的虫子,那些虫子蠕动着身子,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剑无极脸色沉了下来,刚想让这群弟子安静下来,结果那些弟子仿佛疯了一般,开始胡乱窜着,甚至还有些弟子开始大打出手,对着那些虫子不断攻击。   一时间飞行法器都摇摇晃晃起来,但这更加刺激了那群新弟子,甚至有的已经抽出了法器开始不断的挥动着。   “都给我住手!”剑无极厉声喝到。   可此刻那群弟子仿佛被那些虫子蛊惑了心智,一心只想弄死那些虫子,甚至有几个实力高点的,已经开始把飞行法器都戳破了好几处地方。   剑无极很想把这群弟子都给拍晕,又怕控制不好力度把他们给拍死,终于飞行法器剧烈摇晃了一下,竟然猛的朝着下方砸去。   剑无极放出真气护住所有弟子,奈何有的弟子根本不听劝,即便在半空中也依旧挥着法器乱打,苏棋都差点被伤到,于是他反手就一个巴掌给拍了回去。   刚好拍到沈天的脸上。   没错,苏棋就是故意朝着沈天的脸上拍的。   其他弟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清楚,但沈天明晃晃的杵着剑就朝着他刺来,这要不是故意的苏棋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沈天冷不丁被扇了一巴掌,白净的脸蛋上瞬间升起一片的红色,他眼眶湿润,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直直的就朝着苏棋就扑了过来。   “你敢打我!我师父都没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   沈天的力道很大,苏棋本想侧身躲过,谁知被沈天狠狠的扯住了衣角,再加上此时飞行法器猛的旋转了好几下,所有弟子纷纷被甩了下去。   剑无极皱紧了眉头,然后放出真气将最近的新弟子给护住,又赶紧去捞其他弟子。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弟子没被捞到,直直的就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而苏棋跟沈天就是其中两位,苏棋反应快,立刻捏了一个法决护住身体,反而是沈天不管不顾的凑上来抓住苏棋的衣服就开始厮打。   苏棋这会是真生气了,直接一个翻身就把沈天给踩在身下,然后“轰”的一声,两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不过沈天是身体朝地,苏棋则是站在沈天身上。   他没事,沈天事大了。   等到苏棋把沈天翻过来的时候,发现沈天脸都摔成了猪头,鼻子处还不争气的流出了血,看得出来是伤得挺重的了。   还没等苏棋松口气,却又听到四周传来飕飕的声音,苏棋抬眼看去,发现这里是一处森林之中,但这里面却安静得可怕,他们掉下来的时候,连只鸟儿都没看到过。   沈天颤颤巍巍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捂着脸,看向苏棋的目光恨不得直接把他咬得遍地都是,“苏!棋!”   苏棋只是斜倪了沈天一眼,无比冷静的说道,“不想死就闭嘴。”   沈天愣了一下,刚想继续发疯,结果就听到四周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他愣在了原地,下意识的朝着周围看去。   地面上似乎爬着什么东西,不断的朝着他们靠近,那声音无比的阴森,让沈天放出的神识都觉得胆战心惊。   在教训苏棋跟活命之间,沈天没有任何犹豫的选了后者,于是眼泪巴巴的看向苏棋说道,“苏师兄,救救,怕怕。”   苏棋没好气的瞥了沈天一眼,然后捏了一个求救符给剑无极。   突然,一片风声而来,不知是谁踩碎了一片树叶,那脚步声渐渐而近。   苏棋放出神识,然后猛的看向身后那颗百年大树上,只见血无归正居高临下的站在上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沈天自然是认识血无归的,当即脸色就发白了一下。   血门最是憎恨不周仙宗的弟子,若是落在血无归的手中,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苏棋看到血无归后倒是不奇怪,这一切很明显是血无归安排的,恐怕就是为了支开剑无极。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剑无极此刻正在不断的捞着那群新弟子,应该是没有时间顾及他这边。   想到此,苏棋吐出一口气,“能劳烦血长老这么大手笔,倒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血无归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开口道,“我没那么多耐心,你知道我是为了谁而来的。”   苏棋凝眉,反而是在他身后的沈天扯了扯苏棋的袖子,“完了,苏师兄,这血无归肯定是看上我的美貌,所以过来打算抢占民男了,你可一定得保护好我啊。”   苏棋:“……”   血无归:“……”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这张脸再说话啊。   沈天却仿佛没注意到空气中凝固的气氛,反而是抓紧了苏棋的衣角,恶狠狠对着血无归说道,“我告诉你,我师父就在附近,你敢动我试试!”   血无归一向阴沉的目光中都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嫌弃,哪儿来的傻逼?   苏棋却没说话,他跟血无归的差距太大,以前他还能胜过血无归一两分,而如今他是筑基,血无归是分神,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苏棋幽幽的叹息道,“血长老,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血无归眼底依旧阴沉沉的,“可我喜欢强人锁男。”   沈天双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小声的在苏棋耳边喊道,“啊啊啊啊,苏师兄他都说他要锁男了,我不要跟这种丑八怪在一起啊。”   你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是头朝地的吗?!   苏棋愤愤的看了沈天一眼,发现沈天的脑袋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又默默的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好吧,你就是头朝地的,撞傻了而已。   苏棋再次抬头看向血无归,然后摇了摇头,“血长老,我做不出欺师叛祖的事,纵使我对宗门没有留恋,可我想要的,却是堂堂正正的出师。”   血无归的目光微微变了一下,他脚尖一点,然后从树上而落,身形无比飘逸,刚好落在一片树叶上,然后那片树叶被他碾碎成了粉末。   他静静的盯着苏棋,似乎想要在苏棋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出来。   可他能看到的,却只有苏棋那双坚定的眼睛。   跟以前那个苏棋相比,如今的苏棋,却多了几分坚毅,似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欺辱也不愿还手的懦夫。   血无归向前了一步,漫天的分神威压落下。   苏棋抿紧了嘴唇,脸色有些发白,然而眼底却依旧是坚毅之色。   相反是他身后的沈天,大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捏着苏棋的胳膊,“啊啊啊苏师兄救命啊,这个丑玩意要过来了啊,救命啊,我不要被这个丑玩意碰啊!”   血无归扫了沈天一眼,终于是忍无可忍,于是抽出刀鞘直接朝着沈天腰上一抽,沈天就跟风筝一样飞上了天,然后又猛的坠了下去。   不知道落到了何处,只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声,估计伤得不轻。   等把沈天抽走了,血无归这才看向苏棋,眼底似有不解,“为何?”   为何不愿背弃不周仙宗?   血无归不懂,就比如之前数次苏棋赢过他时,苏棋都没有对他斩草除根。   但凡有一次苏棋对他起了杀心,今日血无归就不可能还站在此处。   一开始血无归是恨苏棋的,这人处处赢过他一头,他想打败对方,那时的血无归把这作为了自己唯一的念头。   于是他疯狂修炼,可他天资一般,能追上苏棋的脚步就已是艰难,更别提赢过他了。   但血无归没有放弃,天赋不够,他就用努力来凑,别人一天修炼一个时辰,他就修炼十个时辰,尽管他还是无法赢过苏棋,可他们的距离在缩小。   的确,他们不熟,算算过往,他们只见过十二次面,总共才说了三十二句话。   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两个门派针锋相对,他是血门的佼佼者,而苏棋是不周仙宗的天之骄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生都会是这样的关系。   可谁知道等他突破分神出关的时候,苏棋死了。   血无归不信苏棋死了,他想着自己这般努力才突破分神,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他都活过来了,苏棋怎么能死呢?   于是这几年他疯狂在打探着苏棋的消息,遇到不周仙宗的弟子,他抓起来问的,也全是有关苏棋的。   在那些弟子的口中,他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苏棋。   忍让,谦虚,又懦弱。   一个处处都赢过他的人,怎会是这样的人,怎会死后还被那群弟子编排。   血无归认为,把苏棋带回血门才是最好的,他可以用他所有的积蓄帮苏棋修炼,有他在身边,那些人绝对不敢再欺负苏棋。   是的,血无归觉得不周仙宗的所有人都在欺负苏棋。   苏棋蠢且愚,即便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懂得反抗。   于是血无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似是用着最后的耐心,“你随我走,哪怕不去血门,我亦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第018章 天高任鸟飞   反而是苏棋有些诧异,不知是否他错觉,他竟觉得血无归的态度有些卑微,眼底也变得温和一些。   他抿了抿唇,看向血无归时眼中也带了些感慨,“你我虽不相熟,却是未曾想你倒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那些相熟的,却背叛他,欺辱他,更是想要杀了他。   血无归却别过了脸,不置可否。   苏棋看向远方,目光之中闪烁着光芒,“可我已经不是那个处处逃避的人了。”   血无归以为苏棋又要拒绝,他握紧了拳头想着强行将苏棋带回去,可转头看去,发现苏棋眼中有着无比坚定的东西。   跟以往他见过的苏棋不一样,他那张脸如玉的脸上带着几分温和,但眼中没有一丝脆弱,他坚强,甚至可以说是顽强。   以往血无归觉得苏棋是生长在高原上的娇嫩花儿,让人觉得破碎却又美好。   但如今却觉得,苏棋该是从熔浆里面爬出的藤蔓,充满了生命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低下头。   苏棋对着血无归轻轻笑了一下,语气却很是不容置疑,“我知晓不周仙宗并非我的良处,我亦无意终身都留在宗门,可我苏棋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亦不是欺师灭祖之辈,我会脱离不周仙宗,但我必须要堂堂正正的,清清白白的出来。”   说到此,苏棋眼中带了几分自嘲,“纵使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我,可我苏棋也决不做与他们一同龌龊的事,不然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血无归看着这样的苏棋,眼底一时间竟有些复杂。   良久,血无归叹息着。   苏棋见血无归如此,于是退后两步,然后对着血无归深深的行了一礼,“你我不过泛泛之交,却未曾想到能为我思量至此,是苏棋之幸,奈何殊途不同归,今日一别,再见亦是陌路。”   血无归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苏棋。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只听见沈天尖叫的声音不断响起,“你们这群死猴子,啊啊啊不要抢我衣服啊!”   不过片刻,便看到好几个灵猴抢了几件衣服过来,那些灵猴装作人类模样将那衣服穿在身上,似乎无比兴奋,成群结伴的荡着藤蔓在森林里面游荡着。   很快沈天就从森林里面跑出来了,不过眼前的他却无比狼狈,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里衣,连裤子都被那群猴子给抢了,他捂着衣角下方,一脸的愤愤。   头发也散落在身前,仔细看去,发现他脸上还有几道血痕,估计是刚才那群灵猴抢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他。   苏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天,忍不住嗤笑一声,就这?就这?   可谁知沈天看见他们时,眼圈直接就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干脆对着苏棋就冲了过来。   “都怪你都怪你!我跟你拼了!”   还没等沈天靠近,血无归直接掏出刀鞘,然后又的猛的一抽。   只听见“嗖”的一声,沈天就被抽上了天,他连带着他那件衣服也给抽掉了。   苏棋跟血无归整齐的抬起头,苏棋看了一眼,第一次用着无比天真又真诚的语气说道,“哇,天高任鸟飞哎。”   血无归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又朝着上方的沈天抽了一刀,对着沈天□□去。   沈天在半空尖叫了一声,捂着某个不可说的部分直直的往下坠去。   血无归冷哼一声,“千山鸟飞绝了。”   苏棋在一旁拍掌,他决定把这一幕回家就画下来,然后送给沈天当做纪念品,就连这幅画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无归抽鸟图。   等沈天落下去后,血无归这才看向苏棋,不得不说,血无归是不甘的。   可世间种种,不甘往往才是常态,得偿所愿才是少数。   但血无归,偏偏就喜欢将想要的,牢牢的拽在手中,“我知晓强扭的瓜不甜,”   说着,血无归缓缓从空间储物袋里面掏绳子出来,然后眼底满是阴沉,“可强扭的瓜解渴,你既不愿,那我便只能用强了。”   苏棋那脸色一下就变了。   合着我刚才说的,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血无归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们血门,是什么良善之辈么,你若心甘情愿跟我走,我自会好好对你,可你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了。”   说着,血无归直接就朝着苏棋而来,身上分神的威压不断落下,压得苏棋不得不后退好几步,指尖在掌心都快掐出血了,才堪堪稳住身体。   苏棋抬眼,想着他用尽全力是否可以抵抗血无归的一击?   就在血无归朝着苏棋伸手之时,一道更加凌冽的魔气从远处飞来,直直的朝着血无归的手指切去。   只看到眼前闪过一抹血红,血无归的两根手指直直的被切断了下来,鲜血不断的窜出来,血无归捂着手,退后两步发出吃痛的闷响。   他赶紧用真气将手指包裹住,然后将地上的手指捡起按上,然而那神色却十分暴虐。   “谁!”   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的好事!   一片枯黄的树叶落下,只看见一道残影轻踩了一下那树叶,然后那道残影又飞快的踩上了另一片枯叶。   不过几个眨眼,一道黑影就来到两人身前。   那人身着黑色长袍,厚厚的黑袍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形略有几分高大,周身皆是黑色的魔气。   “魔修?”血无归看着眼前这黑袍修士,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打量,“血门跟魔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竟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你到底是谁!”   那人并不说话,却只是站在苏棋身前。   血无归冷笑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刚刚被切断又按上的手指,然后缓缓将自己的青龙双刀抽出来。   “阁下虽是分神大圆满修为,可未必能赢过我。”   说着,血无归挥舞着大刀就朝着那黑袍修士砍去,黑袍修士一个翻身将战场移到半空中,然后转身就对着血无归一掌打去。   分神大能之间的打斗,自不是苏棋一个筑基修士能够参与的。   于是苏棋非常识相的扭头就跑,他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跑到森林另一边,还看到了半边身子都埋进土里的沈天。   沈天赤/条条的头朝下埋在土里,就漏出两条腿出来,苏棋默默移开眼,然后上前将沈天给拔出来。   不得不说,沈天的生命力顽强得跟小强一样,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没死,也就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苏棋从纳戒里面随意翻出一件衣服给沈天给盖上,他没空给对方穿衣服了,他还得跑路,能做到这份上就不错了。   于是默默给沈天盖好衣服后,苏棋扭头就继续跑了起来。   他跑得很快,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真气,甚至偶尔还御气而行,只是他到底修为不济,跑了不过半炷香后就再也跑不动了,可当苏棋抬头看去,发现自己仍然在这无边森林之中。   糟了,这森林之中有阵法,他入迷阵了。   想到此,苏棋朝着身后看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无数的刀剑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棋就朝着声音另一方跑去,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眼前变得开阔,眼前分明就是他刚才跑路的地方。   只见那半空中,血无归跟那黑袍修士还在打斗,那黑袍修士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布满黑气的魔剑,他剑剑都是杀招,出手无比的狠辣,绕是血无归这般喜欢使下三流手段的人,竟都有些招架不住。   不知为何,苏棋看着那黑袍修士,却隐约看出了几分眼熟。   而也就在此时,那黑袍修士得了先机,直接一剑斩断了血无归的胳膊,然后一脚朝着血无归踢去。   血无归直直从天空落下,地面都砸了一个小坑。   但血无归却依旧不肯认输,他爬起来刚想拿起双刀,便被那黑袍修士将魔剑抵在了喉咙处。   血无归垂下了眼帘,心下有些后怕。   这魔修的实力高出他几分,下手更是阴狠,于是血无归吐出一口血,然后阴沉的看向那黑袍修士,“我是血门的长老,你若杀我,血门得了我的残影石,必定追杀你。”   黑袍修士似是不屑,声音却依旧嘶哑,“那又如何。”   然而苏棋却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那黑袍修士。   而那黑袍修士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回过头,正好看到苏棋在看着他。   不知是否苏棋错觉,他看见黑袍修士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血无归见此,直接朝着黑袍修士一掌打去,放出浓浓血雾,只身钻入了血雾之中。   那血雾立刻蔓延开来,将四周牢牢围住。   黑袍修士想要朝着苏棋这边过来,刚刚抬脚却又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苏棋只是安静的盯着黑袍修士,他并不出声,然而眼底的情绪却仿佛出卖了他的一切。   黑袍修士也不动,两者只是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没一会儿,那血雾越发的浓厚起来,竟开始朝着他们二人侵蚀过来。   黑袍修士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着苏棋走来,他的声音很是嘶哑,但语气却仿佛有些忐忑,“血雾有毒,我带你离开。”   然而就在那黑袍修士伸出手即将碰到苏棋之时,苏棋什么都没动,只是轻飘飘吐出一个字。   “脏。” 第019章 如何两清   仅仅一个字,就让黑袍修士僵硬在了原地。   他伸出的手还在半空中,不知是该收回还是该放下,直到身后那道血雾即将朝着他们而来,黑袍修士这才上前一掌朝着苏棋身后的血雾打去。   然而就在他靠近苏棋时,苏棋直接取出利剑对准了黑袍修士。   黑袍修士垂下眼,看着苏棋手中的剑,两人依旧是沉默。   而苏棋却是举着剑,他对准了这黑袍修士的胸口,双手握紧剑,毫不客气的朝着对方的胸口刺去。   利剑入体,鲜血流出,因他身着黑袍,倒有些看不出血迹。   黑袍修士只是站在原地,他并不反抗,却又在抬头时流露出几分异样目光来。   似是恍惚,又似是迟疑,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苏棋猛的将利剑抽出,他冷冷的看向眼前这人,“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说着,苏棋讥笑了一声,“萧云。”   那黑袍修士猛的一愣,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世人皆知,不周仙宗的怜风仙宗有一弟子名为苏棋,苏棋在十几年前又收下一个徒弟。   就是萧云。   苏棋对这位徒弟百般疼爱,甚至不惜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孤身前往登天崖,只为求得一株群仙垂莲来医治他徒弟的阴寒之体,随后又将自己随身佩剑天问灵剑相赠。   望他日青云不坠,扶摇直上,不输他雾雪峰风光。   可修真界中也人人都知,这位萧云随后背叛师门,残害同门,屠杀修士,最终堕入魔修,让曾经的天之骄子苏棋沦为他人的茶后笑谈。   所有人都笑苏棋一腔真心喂了狗,养条狗都比养个徒弟强。   也是因此,苏棋被不周仙宗所不容,可他却依旧坚信他的徒弟清白无辜,其中必定有着万千缘由。   甚至在不周仙宗发出追杀令时,甘愿以身受戒,只求不周仙宗给萧云一个机会。   也是因此,苏棋受了整整九九八十一的碎骨鞭,原本半步就能踏入分神大能,却一念之差修为倒降在金丹期。   而当他一身血衣从戒峰出来时,却得知自己弟子屠杀了一个家族,血洗了一座城镇。   那时的苏棋,背负着所有人的异样目光,或是不耻,或是惋惜,又或是失望。   现如今,苏棋抬了抬眼,看向身前的萧云,那股微弱的恨意还是从心底生了出来。   他是恨萧云的,哪怕他没有心,可他依旧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恨意。   萧云有些不敢看苏棋,只得微微移开目光,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我伤你一次,如今你刺我一剑,如此也算两清了。”   “两清?”苏棋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跟我两清,笑话,你拜入我门下十一年,你扪心自问我可曾有半分亏待于你,我几乎是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对你更是无微不至,若真要说两清、”   苏棋居高临下的看向萧云,“还我十一年的心血,还我费尽心力为你寻来的群仙垂莲,还我的佩剑天问,还有——”   苏棋指着萧云的心脏位置,表情却没有半分变化,“还我那颗玲珑心。”   “你若能全部还请,萧云,我就当是你我两清,我也全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弟子,如何,你可要两清?”   萧云身形恍惚了一下,然后侧过头,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棋见此,只是嗤笑,“果然,那些人说得没错,养条狗都比养你这个孽徒强。”   “苏棋,你别太过分了!”萧云突然沉声说道,他握紧了拳头,似在压抑着什么,然而最终选择了沉默。   苏棋看着眼前的萧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当年你拜入我门下时不少人都反对,说你狼子野心,不可收之为徒,是我眼瞎,引狼入室,如今竟落得今日这下场。”   萧云握紧的拳头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他看向苏棋,直视着苏棋,一字一句说道,“若真要算,那我满门忠烈因你而死如何算清?你为我寻来群仙垂莲,却又在其中下了剧毒又如何算?那颗玲珑心本就不属于你,我拿走又如何?苏棋,你凭什么口口声声的喊着让我两清,难道你敢扪心自问你对我就未曾有过半分亏欠么!”   萧云的嗓子很是嘶哑,像是受了什么伤,最后一句几乎快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苏棋只是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眼底皆是失望之色,“我不知你双亲是谁,但我这些年来问心无愧,群仙垂莲中我亦未下过什么剧毒,至于那颗玲珑心,生来就长在我体内,如何不算是我的,我苏棋没做过的事,就不会认,至少,我敢对着天道发誓我所说的句句真实,你呢?你敢对天发誓你所说的便句句为真么。”   说着,苏棋眼底的讥讽越发浓重了几分,“怕是多年来你为虎作伥,反而受人蒙蔽吧,萧云,你少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苏棋行得正坐得端,干不出你说的这些龌龊之事!”   萧云听着这些话,然后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他抬起头,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抬起手,然后将自己头上的黑袍一点一点的取下,语气悲凉,“我就是证据,你可看清楚了,苏棋,这就是你留给我的,你睁大眼看清楚了!”   那黑袍落下,露出萧云那半张被无数利剑划破的脸。   左边脸很是英俊,然而右边那张脸,却无比触目惊心,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划痕,尤其是喉咙那处伤得更深,恐怕这就是萧云说话会如此嘶哑的原因。   萧云双目怒视苏棋,让苏棋看得明明白白。   “你应当认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吧,是你的佩剑天问啊!”萧云声音都变得有几分哽咽起来,“你说,你这还不够两清么。”   萧云眼神有些暗淡,天问剑是灵剑,被他划伤的脸是永远无法复原的,所以他当年才会折断天问。   也是因为他被毁容了,因此萧云才没有留在他的小青梅身边,他已配不上她了。   不然苏棋也不会在天合城遇到流浪的萧云,终究是兜兜转转,两人还是遇到了。   苏棋看着萧云那张被毁的脸,然后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不是我做的,当我把天问赠与你时,便切断了跟它的一切联系,你的脸的确是天问所伤,却并非我所为。”   萧云不信,“你自是不敢承认罢了。”   “我为何不敢,若当真是我所为,我认了就如何,你这个欺师叛祖的孽徒,我哪怕将你千刀万剐我又有何不敢承认的,但我也说了,不是我做的,我决不认,你不如去看看,谁的手掌上有烧伤。”   苏棋说道这里,轻蔑的瞥了一眼萧云,“你怕是不知吧,天问灵剑无比护主,也只有它的主人能将它折断,也因此,若有人强行使用天问灵剑反伤其主,必将遭受反噬,即便是合/体修为的大能者,掌心也会留下天问剑的灼伤,但凡天问灵剑留下的疤痕,你应该都认得出来吧。”   萧云目光出现了几分迟疑。   而苏棋却是大大方方的将抬起手,然后将掌心对准了萧云,“看清楚了,拿天问灵剑伤你的人,不是我,你若不信我的话,便去问天仙宗去问问,看天问灵剑是否会反噬他人。”   这天问灵剑,乃是当年苏棋赢了逐鹿比试时,问天仙宗所赠,乃是问天仙宗的太上长老亲手所炼。   本是那太上长老赠与他亲传弟子的,奈何数百年过去,那太上长老依旧没有收下过一位弟子,于是阴差阳错这才转赠给了苏棋。   外界只知这天问灵剑是苏棋以前的佩剑,但却不知这天问灵剑护主一事。   当年苏棋为了斩断跟天问灵剑的联系,也是耗费了好大一番心血,天问灵剑整整悲鸣了三日才肯离去,但这些事当年苏棋都没有跟萧云说过。   原本是为了顾虑到萧云的自尊心,如今看来,狼心狗肺的东西要自尊心作甚。   萧云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几分松动,他似是说给苏棋听,又似是喃喃自语,“若不是你,那能是谁?”   苏棋嗤笑,“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好堂而皇之的指责我罢了,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但我告诉你萧云,我对你问心无愧,我不管你是被人利用还是遭人蒙骗,但你欺我害我,让我恶心。”   若有一日,苏棋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萧云身形晃动了一下,刚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感受到天边一道剑气凛冽而至,萧云看了一眼,立刻将那黑袍笼罩在身上。   是剑无极来了。   他如今这样,不便再跟剑无极出手,毕竟他的修为不如剑无极。   于是萧云只能匆匆准备离去,却是离开之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苏棋一眼。   那眼中有着许多的复杂情绪,恐怕就连萧云自己都不知道是些什么。   他前脚刚走,剑无极后脚就来了,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挥手将周围的血雾全部散去,目光在苏棋身上转了个圈,“看来你无事,沈天呢?”   苏棋也想起了这倒霉玩意,于是叹了一口气,“天高,鸟飞走了。”   剑无极不懂苏棋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到苏棋把剑无极带到沈天身边的时候,剑无极那脸色嗖的一下就变了。   “他怎么了?”剑无极脑门突突的跳着,有种很是不详的预感。   “他被森林里的灵猴抢走了衣衫,然后又被血无归打了一下鸟,还从空中掉了几次下来。”   大部分剑无极都听懂了,唯独中间没听懂,“血无归打了他什么?”   苏棋同情的看了沈天一眼,然后帮忙把沈天的衣服掀开,表情无比真诚的指着那处说道,“他的鸟。”   剑无极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那脸色竟气得有些泛红,握住霜光剑的手指嘎吱嘎吱的响,“苏!棋!”   可惜森林里面的迷阵太大,这声怒吼也没能惊动一只鸟儿飞起。 第020章 来福吧   回去的这一路上,剑无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苏棋识趣,自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也不打算说话。   莫寻在旁边看了苏棋好几眼,想问问苏棋有没有受伤之类,可看见苏棋那小模样,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唯一的病患沈天,则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飞行法器的房间里面。   说实话,苏棋觉得这算是沈天最乖巧的时候,不哭不闹的,跟个死人一样,挺好的。   直到回到不周仙宗了,沈天还没醒过来。   说实话,沈天伤得挺重的,先不说被砸成猪头一样的脸,光是他的鸟就不太容易治得好,也是剑无极护短,舔着一张老脸非让剑峰的弟子把人抬去医峰。   也不知道医峰的长老到底能不能够妙手回鸟。   苏棋看着急急忙忙去往医峰的剑峰弟子,真诚的叹息了一句,“天高鸟乱飞的代价啊。”   走在前方的剑无极听到这句话,身形踉跄了一下,脚步却是加快了不少。   苏棋去弟子峰移交完历练任务后,然后自个识趣的回了小灵峰。   如今他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也该准备炼制傀儡的事了。   他将那具残缺的傀儡从纳戒之中放出来,仔细的查探着这具傀儡的情况,受损程度有点严重,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   苏棋趁着这次从天合城买来的材料,开始不断的修复着这具傀儡。   他还把傀儡脸上的那半截面具取下来了,虽然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看不真切,但也隐约能瞧出当年是个好看的人。   为此苏棋还特意帮这具傀儡重新铸造了半截金色面具,那金色面具上面有着银色的花纹,只露出下巴跟嘴唇来,倒显得这傀儡很是冷峻。   不仅如此,苏棋还特意去御兽峰找了一双灵兽的眼睛给这具傀儡弄上去,只是如今这傀儡双目无神,一丝气息都无。   苏棋想着,然后又准备了一些符纸裁剪成小人,然后将这些小人都放置在小灵峰四周,又在里面留了一丝神识,好随时随地的监视着小灵峰的一举一动。   等完这些后,苏棋这才准备闭关炼制这具傀儡。   他将神识放入这具傀儡之中,试图想要控制住这具傀儡的行为,但不知是否苏棋错觉,他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抗拒。   难不成是这具傀儡不愿?   可这傀儡明明是死物才对。   苏棋皱着眉,他看向傀儡,语气却很是温和,“你可是不愿为我所用?”   傀儡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它只是一具死物罢了。   苏棋吐出一口气,然后对着这具傀儡继续说道,“我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我也可对天道发誓,今后也绝不用你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有违背,他日我必死于你手。”   说完,苏棋定定的看着这具傀儡。   然而苏棋只能看到那深邃而无光的双眼。   苏棋抬起手,尝试再次将神识放入傀儡体内,这次苏棋竟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意,但这股肃杀不是冲着他而来的,相反似乎是傀儡自身携带的。   没等苏棋反应过来,他感觉自己的神识被猛的吸入一股漩涡之中。   在那漩涡之中不断的游荡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四周才变得开阔起来。   他感受到了一股悲壮,漫天的悲壮。   那是尸横遍野的沙场,破旧的黑旗斜斜的插/在小山丘之上,仔细看去,发现那小山丘竟是一座又一座的尸骨组成。   最前方则是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半膝跪下,一手持枪,一手无力垂下地面上。   等到苏棋走近之时,他才抬起头,双目皆是鲜血。   将在外,战死为荣。   原来是位战死的将军,难怪身上藏着一股肃杀气息。   苏棋伸出手,放在那将军的头上,“安息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画面轰然倒塌,黄沙消散于空中,最终什么都没剩。   而苏棋却是猛的睁开眼,就是此刻,他将全部神识灌入傀儡之中,那些肃杀画面逐渐消散,最终被苏棋的神识所取代。   苏棋抬起头,示意傀儡睁开眼。   那傀儡再次睁眼之时,眼中安安静静的倒影着苏棋的影子。   苏棋心念微动,傀儡便起身站在一侧,恭敬的等着苏棋的命令。   成了!   苏棋赶紧检查傀儡的等级,发现竟已达到了人傀。   不,目前是他材料有限,只能修复这具傀儡皮毛罢了,若是他日能得到一些更好的天材地宝,再好好炼制一番,说不定这傀儡还能更强几分。   苏棋压下心底的激动,很是满意的看向这具傀儡。   谁知就在此时,这具傀儡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伸出手,缓缓指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苏棋却吓了一跳,差点都要扔过去符咒了,却是发现那具傀儡除了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后便再没有其他表示。   难不成,是嫌弃自己给他穿的衣服?   苏棋给它穿的,只是一件自己的普通外衣,有些偏小,因此露出手腕脚腕,看上去很不合身。   等打量一圈后,苏棋这才发现这具傀儡很是高大,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半的脑袋,他的衣服自然是不合适。   “你不喜欢这身衣服?”苏棋试探的问到。   傀儡没有反应,然而嘴角却抿紧了。   苏棋看得有趣,没想到这傀儡还能有一些自己的意识在里面,于是苏棋对着他说道,“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寻一件合身的衣物来。”   那傀儡的嘴角依旧抿得紧紧的,似乎并不满意。   “那你想要什么?道袍?长衫?”   苏棋侧头想了想,“盔甲?”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傀儡的嘴角立刻就扬起了,甚至有些憨厚的意思。   苏棋点点头,也对,生前是位大将军,想来也是喜欢盔甲,“我这就去给你弄一身回来,你且先在这里等着。”   那傀儡嘴角又抿住了。   苏棋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还得给你取个名字才行。”   可还没等苏棋想出个好名字,那傀儡动了动身体,然后突然朝着苏棋过来,他对着苏棋伸出手,苏棋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这具傀儡双手绕过苏棋的腋下,然后用力高高的将苏棋举起。   苏棋脸颊有些泛红,他已不是孩童,还从未被人这般像孩子对待过,一时间竟有些尴尬,可那傀儡张了张嘴,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出来。   “……喜……喜欢……”   “喜欢?”苏棋觉得好笑,“这么看来,你喜欢我?”   傀儡嘴角扬起,表示赞同。   苏棋则是心念一动,让傀儡放他下来。   傀儡听话的将他放下,却是感知到了什么,拉着苏棋的手就开始往外面跑。   苏棋眉头皱了一下,打算让傀儡停下,却看见傀儡直接御气而行,一股浩瀚的真气直接从傀儡体内升起,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无边无际的浩瀚之气。   苏棋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这傀儡的实力,竟已达到了元婴大圆满?   若再好好炼制,岂非可以直接突破到分神了?   还没等苏棋从这个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便见傀儡直接带着他闯入了雾雪峰之中。   苏棋刚想拦下,两人便已经进入了雾雪峰的茫茫白雪里,入眼看去天地只有一片的白,天空下着大雪,四周一片朦胧。   不知为何,苏棋眼角突突的跳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取出小灯,然后点燃,灯光明亮悠长,朝着上方指示而去。   同时,苏棋心底也升起了一些疑惑,他看向身边的高大的傀儡,眼底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是他控制住这具傀儡,为何对方的自我意识还会如此严重?   而那傀儡则是缓缓朝着上方走去,他走了两步,然后嘴角又绷紧了,在原地转了一会儿圈,又走到苏棋身边,单膝跪下朝着苏棋伸出手。   “怎么了?”苏棋轻声问道。   那傀儡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坚定的朝着苏棋抬起手。   苏棋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上前一步,顺着傀儡的手轻轻扶上,然后直接就坐在了傀儡的肩膀上。   这傀儡很是高大,而他身形又有些纤细,此刻坐在对方的肩头,倒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苏棋觉得很是安稳。   傀儡伸出一只手扶住苏棋的双腿,然后这才一步又一步的朝着雾雪峰最高处走去。   他走得很快,四周的真气不断的朝着他体内涌去,那些寒气似乎并不能进他的身,四周的大雪仿佛也刻意在给他让路。   不过半个时辰,这傀儡便带着苏棋上了山,来到那座冰霜宫殿前。   苏棋脸色有些复杂的看向那座宫殿,就连屋檐似乎都有了一些寒霜,比起上次来,这次显得更加的冷了。   傀儡看向那宫殿,扶稳着苏棋一步又一步的朝着里面进去,苏棋此刻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为何,为何他在雾雪峰之中感受不到他师尊的一丝气息?   就连上次闯入时,都没有什么被阻拦的地方。   傀儡带着苏棋,穿过主殿进了侧殿,侧殿之中放着一些法器,而最显目的,则是里面放置的一套玄色盔甲。   那傀儡直接就冲着玄色盔甲而去,不过片刻他穿上盔甲,身后还有好大一片红色披风,无比威武而又霸气。   苏棋不懂他的行为,却见傀儡转过身朝着他过来,指了指身上的盔甲,然后嘴角又勾了起来。   这身盔甲越发衬托它很是威风,倒真的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将军。   苏棋的目光在那些法器之上扫过,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殿门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这具傀儡听,“这原本是我师尊放置法器的地方,你若要拿,需得经过我师尊的同意。”   傀儡不懂,只是站在原地,就像一个求夸奖的狗狗,你不夸他,他便一直站在原地等着。   苏棋看着这样的傀儡,心下有些动容。   当年他拜入怜风仙尊门下时,才十二岁,那么小的年纪,也正是粘人的时候。   对方收下他,却从未教导过他。   在那漫长而又孤寂的日子里,苏棋看着其他师父对待自家徒弟都无比纵容时,也曾有过一两分的惆怅。   正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苏棋在收下萧云为徒弟的时候,才会百般照拂。   他不愿让萧云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他给萧云最好的一切,有时就连苏棋也觉得,他可能是在萧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对萧云好,除了师徒之情外,更多的,可能是为了慰藉当年的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棋转动着眼珠,然后看向了身前的傀儡。   “你既是我炼制出来的,我也应当给你取个名字才对。”   傀儡眨巴了一下眼睛,似很是期待。   苏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以后你我的福气都在后头,不如就叫——”   “来福吧。”   傀儡那嘴角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第021章 不甘   傀儡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眨巴一下,想要表达拒绝,却又仿佛不知道什么叫拒绝。   他在原地急得转圈圈,转了好几圈,然后又指着自己身上的盔甲。   那表情动作仿佛在说,你看我穿的是盔甲!这是盔甲!我威风!我霸气!我将军!我怎么能叫来福!   苏棋却是难得笑了一声,随后又装作疑惑说道,“叫盔甲也不太好听吧。”   傀儡彻底僵硬在原地不动了。   苏棋摸了摸鼻子,示意傀儡跟着他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师尊门下只有我一个弟子,按照辈分我是玄字辈,于是我还有另一个称号,玄清,若是当年我突破分神,外界便得称我一声玄清大师。”   出了偏殿便是走廊,但此刻这走廊上面布满了寒霜,四周还有凝结的冰柱。   而走廊屋檐处,则是挂满了红色的引魂幡,冰天雪地中,这抹红色也显得有些黯淡起来。   “你既是我的傀儡,便随我一同玄字开头吧,让我想想,不如取个酒吧,玄酒,与我的玄清也正好呼应。”   说着,苏棋扭头朝着身后看去,“你觉得如何?”   寒风吹过,有一片红色的引魂幡被吹动,落下点点冰霜来。   这具高大的傀儡安静的听着苏棋的话,嘴角却是扬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依旧是浑浊而又不请的话。   “玄……玄酒……”   苏棋笑笑,继续朝着主殿那边过去,“看来你是喜欢的,那便叫玄酒了。”   “其实按照辈分,玄字下面便是云,我不喜欢这个云字,因此才给你用了玄字,因为我以前有个徒弟,我给他取名萧云,萧是他本姓,云则是辈分,字是好字,可惜人却不是什么好人。”   苏棋一路走,一路说,似乎许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等到了主殿,苏棋则是对着主殿那高高在上的座位行了一礼。   然后苏棋又控制傀儡玄酒给那座位行了一礼,只是玄酒似有些不太情愿。   苏棋则是轻声说道,“你拿了我师尊的盔甲,给他行一礼是应当的。”   只是说完后,苏棋的目光却又变得有些复杂。   就连苏棋此刻都不确定他的师尊是否还在这雾雪峰之中了。   若说苏棋对萧云是恨,对他的师尊便是浓浓的不甘心。   是的,不甘,尽管以往他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可却一直都不甘心。   每一次,他看着别人的师徒那般亲近,说不羡慕是假的,哪怕他不喜宗主周不仁,可有一点他又不得不承认,周不仁护短,对自己的弟子却是极好。   那些偏爱,是苏棋从未感受到过的。   没有人教他如何立身生存,没有人教他如何修炼正道,也没有人教他要防备外界小人。   在雾雪峰仙尊这个名声之下,苏棋只能扮演一个完美的天之骄子。   他坚信自己的道,也相信人性本善。   但事实证明,苏棋错了。   上一世的几十年,苏棋大错特错,从没有一日为自己活过,也从没有一日顺意过。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怜风仙尊的弟子,你就必须是天之骄子,你是雾雪峰唯一的传承,你就必须要学会宽宏大度,你是宗门大师兄,你就得事事为宗门着想。   他当时太小,将这些观念死死的印在了脑海里,并且也是这么做的。   他也曾无数次沉默着问过,若是不愿尽师尊之责,当年又何必让他入了门下。   可惜最终,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答案也没有。   所以,苏棋不甘。   “师尊,我知晓你还活着。”苏棋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座位,“你要好好活着,然后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前,然后告诉你、”   苏棋睫毛颤抖了一下,指甲却是掐进了指腹之中。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了。”   不周仙宗有规定,若要出师,需得达到分神修为。   所以他会努力修炼,然后突破分神,再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告诉所有人,他要出师,也要跟不周仙宗划清所有关系。   当年他清清白白的来到不周仙宗,自然也会清清白白的从不周仙宗离去。   他要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雾雪峰的弟子了,他不想再当怜风仙尊的徒弟了。   苏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人听,他声音很小很小,却很是认真,“师尊你不需要我,我在雾雪峰整整二十三年,终于认清你不需要我的这件事,所以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了。”   “所以师尊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亲口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殿外吹来一阵寒风,无数的风雪席卷而来,像是谁的沉重心事被重重抛起。   苏棋说完,感觉胸口的那处沉闷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转过身,对着身侧的玄酒轻声说道,“走吧。”   玄酒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暗芒,然后安静的跟在苏棋的身后。   下山的时候,风雪更大,无数的寒风朝着苏棋的面上吹来,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汹涌。   玄酒伸出手,将苏棋抱在身前,然后抬起披风替苏棋遮挡风雪。   尽管步步艰难,但终究还是下了山。   而接下来几日苏棋都在小灵峰之中修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得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剑峰的沈天,疯了。   似是上次历练脑子被撞得有点狠,因此心智倒退在十来岁左右,倒是剑峰将他好好的养了起来,每日都有安排不同的师兄照顾。   苏棋觉得有意思,于是还特意去了剑峰一趟。   剑峰的弟子对苏棋的感情也很复杂,但瞧着苏棋没什么恶意后,但也没怎么多加阻拦。   于是苏棋刚上来就看到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小秋千上的沈天。   沈天像是在笑,一双桃花眼好奇的看着四周,但不说话,只是抬着脚晃悠着。   瞧见苏棋来了,沈天还露出个笑脸来,“苏师兄,你是来看我的吗?”   苏棋上前两步,伸出手将秋千停下,“也算是来看你的。”   沈天一个劲的笑,“苏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啊。”   说着,沈□□着苏棋伸手,似乎想要苏棋抱抱他。   苏棋不留痕迹的避开,他从旁边扯了两根狗尾巴草,他自己含了一根,然后递给了沈天一根。   沈天看向苏棋的动作,然后自个也学着含着狗尾巴草。   “你的鸟好了吗?”苏棋问到。   沈天只笑,不说话。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把狗尾巴草吐出来,拍了拍手准备回小灵峰了。   沈天瞧见苏棋要走了,在后面喊着,“苏师兄,苏师兄你要走了吗?”   苏棋没回头。   在他看来,沈天最好是疯了。   不过即便是疯了,沈天在剑峰估计也依旧可以过得很是安稳。   他对沈天其实没那么多恨,最多只是反感而已,毕竟比起萧云来说,沈天对他做的那些,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苏棋回了小灵峰后又开始闭关,这次他闭关了许久,一直到他无法突破到瓶颈期时他才有些不舍的出关。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要金丹期了,可却始终差点什么东西,这让苏棋有些难受,明明他已经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了,只差最后那一层薄膜,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穿破它。   而苏棋刚出关,就感觉到无数道传言筒纷纷朝着他而来,就像雪花片片一般,苏棋伸出手,将那些传音筒拦下。   不过小半会儿,他的脚下就堆了小山丘似的传音筒。   奇怪,他在宗内人缘那么差,谁会给他送这么多传音筒来。   苏棋随手一挥,那些传音筒按照时间升起,然后依次的在苏棋面前展开。   首先是主峰传来的宗内比试的名单,然后是弟子大比的名单,因为他闭关的原因,所以他没去成,因此每一场都以失败结束,当然每一场都给他送了传音筒过来告诉他如何缺席而败。   这些都占了一大半了,最终宗内比试他以垫底的成绩结束了。   后面则就是逐鹿大比的邀请函,然后是逐鹿大比的催音筒,最近的一次是三天前送来的,表示苏棋已经输了逐鹿大比的前两轮,第三轮如果再输则就要彻底出局了,因为三轮都缺席,所以下一届将会直接禁止苏棋入赛。   苏棋看着传音筒,眉头跳了一下。   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估计又是那位睚眦必报的宗主,不就上次让对方帮他抗了一下天雷么。   若他没有及时出关,怕逐鹿大比之后,修真界中便会传出他苏棋怕了所有人的流言蜚语出来,外加上次出宗的时候,似乎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修为倒退到了筑基期。   苏棋摸了摸下巴,他感觉他应该快突破金丹期了,金丹期的天雷估计也挺恐怖,所以还是待在周不仁身边要安全得多。   苏棋将传音筒收下,抬起手微微动了动手指,他身后的玄酒立刻上前来,单膝跪下握住他的脚腕,然后肩膀上前站起来,将苏棋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肩头上。   这段时日苏棋跟玄酒之间的感应强了许多,很多时候只需要苏棋动了动手指玄酒就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苏棋指着远方说道,“玄酒,走,去逐鹿中原。”   玄酒目光闪烁了一下,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好。”   只是很快,苏棋的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边,   “玄酒,给我屁股垫个垫子,嘛的,你这身盔甲咯得我屁股疼。”   “……不好看。”   “……”   你屁股太软,关我盔甲太硬是怎么个毛病? 第022章 故人再见   逐鹿大比,五年举办一次,是修真界各大宗主家族之间联合在逐鹿森林之中举办的大典,原本是为了让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比试一番,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各大门派的暗中较劲。   什么今年我的弟子里面人才辈出,什么我今年得了个麟儿一看就是天资卓越,什么今年我生了三胞胎之类,反正有什么比什么,哪怕什么都没有,也得弄出点东西来比一比。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些私人恩怨,然后光明正大在比赛当天报复的。   只不过大多数都只是点到即止,最多也是让对方丢点面子。   而逐鹿比试共有三轮,前两轮不过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也就讨个好彩头罢了。   唯独第三轮,才是用实力说话,最终比赛胜利者,将会得到一把上好的灵器。   比如十五年前苏棋拔得头筹后,得到的便是问天仙宗的天问灵剑。   而按照逐鹿比赛的规矩,往年取得头筹后的人是可以继续参赛的,但在最后的争绣球时却不能再去,也是为了公平公正。   毕竟很多年前没这个规定的时候,曾有人连续十次得到头彩,导致后面便制定了许多规矩,例如一人最多只能参赛四次,并且修为需得元婴以下。   而今日,逐鹿大殿之上,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今年来参加逐鹿大比的宗门家族比起往日来要多上一些,因此冒出了一些从未见过的小门小派,但让人出乎意料的,那些小门小派出来的弟子,实力却是不错。   就连坐在高位上的不周仙宗周不仁目光之中也微有几分微妙起来。   他身边坐着的是天问仙宗的宗主天不凡,天不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今年倒是冒出了不少实力不错的后辈啊。”   问天仙宗跟不周仙宗的关系也一向还行,至少比起那些虚情假意来说,两大仙宗倒的确算是情深意切了。   周不仁也端起茶杯,“说起来,前几年你们仙宗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怎么今年没来?”   天不凡眉角动了一下,“不是还没到他的比赛么,倒是你们宗门那个雾雪峰的弟子,眼下他这场比赛都快结束了还没出现,怕不是修为不济不敢现身了吧。”   周不仁却仿佛不在意,“怎么,我宗门的弟子不来,你宗门的弟子也不来?”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他们约好了一样,小辈间的事,我们怎么管得了,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   周不仁颔首,也算是附和对方说的话了。   可就在场上,那最中心的台子,那一抹香就要燃尽,那站在高处的弟子不屑的抬起下巴,“我还以为不周仙宗的弟子多了不起了,听说还有几年前拔得头筹的天之骄子,怎么今儿连面都不敢露?”   他这话一出,底下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我怎么听说不周仙宗雾雪峰那位弟子死了?”   “没死,据说前些日子回去了,不过听说修为降到了筑基,前段时间有人说还在天合秘境见过,看上去似是很可怜。”   “啧啧啧,即便是靠着怜风仙尊又如何,有些人拿仙丹嗑上来的修为,这不立刻就打回原形了。”   “也不知道不周仙宗怎么想的,一个筑基修为的弟子也敢派出来比赛,一连逃了两局,这最后一轮怕是连面都不敢露了吧。”   “嘘,小声些,公子泽禾还在高处坐着呢。”   那人瞥了一眼坐在高处那芝兰玉树的君子,很是不屑的说道,“怕什么,公子泽禾最是讲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不成他还能因为别人说实话就跟我结仇不成——啊!”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的抽了出去,整个身体都快埋进土里。   众人抬头看去,竟是血门的长老血无归。   只见血无归不留痕迹的甩甩手,神色阴沉,只吐出两个字,“聒噪。”   他见不得别人说苏棋的坏话,在血无归的眼里,苏棋再不济也是当初赢过他的人,这群蝼蚁给苏棋提鞋都不配。   被打的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原本想讨个公道,却在发现是血门后,一个两个都安静了下去,只能去把那弟子从土里给拔出来,自认倒霉了。   而那台上,有长老看向那即将被燃尽的香,叹息着摇头说道,“香已快尽,此局,不周仙宗——”   那长老的话还未说完,一道汹涌的真气直直从远处而来。   “锵!”先是一根长枪落地,那长枪直直插/入地面之中,甚至四周都掀起了一片真气浮动。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着那高台看去,一道声音从天边而来,   “香还未尽,我不周仙宗弟子不算输。”   声音落下,紧接着便是一道庞大的身影直直从空中落下,掀起地面一大片的灰尘。   众人齐齐看去,入目的便是那身穿玄色盔甲的高大将军,血红色的披风高高扬起,然而他却是单膝跪下,一只手扶着地面,另一只手则是直直的抬起。   所有人这才发现,有一只脚刚好踩在他摊平的手掌之中。   目光往上,才发现原来这高大威猛的将军肩膀上还坐着一人,那人身着灰白色的长袍,腰间则是系着银色的长绳,未戴任何发冠,只用银色的头绳缠绕束发,左右两边垂下两条银色的流苏。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便是他那张如玉般脸,完美得几乎没有一丝瑕疵,那双眼微微流转,仿佛天地都在他眼中黯然失色,他踩着那高大将军的手掌上下来,每一步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一出现,瞬间让底下看戏的弟子炸开了锅。   “卧槽,他真的没死!”   “嘛的,这么多年了,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   “他就是不周仙宗那位仙尊的弟子?这、这也没人说过他长得这般好看啊。”   “只是可惜,听说这位之前都快突破分神了,不知为何突然就修为就倒退到了筑基,短短几年,物是人非啊。”   “真不知道当年那个孽徒是怎么想的,我要是有这样的师父,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他身边修炼。”   而台上的长老则是摸了摸鼻子,刚才旁边这两人落下来,掀起一大片的灰尘,他都忍不住打个喷嚏,于是他略有些不满的看向苏棋,“来便来了,岂可请外援。”   长老也是个元婴修为,因此一眼就看出了苏棋的修为不过才筑基,但他身边那位高大将军,修为却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估计不在他之下。   苏棋对着长老微微行礼,“我苏棋还用不着外援,此乃我炼制的傀儡,自是能与我一同上场。”   “傀儡?”那长老朝着苏棋身侧看去,果然,虽然修为看不透,然而整个人却没有一丝生气,若非气场太大,就跟死物没什么两样。   比试之中,可没说不能用傀儡的。   于是长老看了眼那熄灭的香,抬手道,“不周仙宗对阵叶弥门,比试开始。”   苏棋目光微微转动,看向他对面的那位弟子。   对方不过才金丹中期的修为,哪怕玄酒不出手,苏棋都能信心能够赢他。   于是苏棋刚想准备让玄酒下去,他对面那人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大喊道,“我认输了!”   笑死,苏棋身边那个傀儡一看就是个凶狠的,而且修为远远在他之上。   真出手,他不得被这傀儡给打死?   他又不是傻子,命跟面子比起来,他自然选择前者。   苏棋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的承认,于是抱拳道,“承认。”   那长老不争气的看了那弟子一眼,真是一点骨气都没,但也只能宣布不周仙宗苏棋获胜。   等从高台下来后,苏棋却是直直朝着周不仁过来。   周不仁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棋走近后这才行礼说道,“弟子拜见宗主,所幸弟子没丢宗门脸面,还望宗主不要见怪弟子晚来之事。”   周不仁点点头,“你能赶来自然是好。”   旁边的天不凡饶有兴趣的看向苏棋,然而目光却时常朝着苏棋身后的玄酒看去,“早些年见你便觉得你天赋出众,没想到短短几年未见,你倒也寻了其他出路。”   以天不凡的修为,一眼就看出了苏棋只有筑基的修为,反而是苏棋身后那傀儡竟已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且隐隐还有突破到分神的迹象。   在天不凡看来,苏棋定是自身修为不济,因此才特意去寻了个傀儡。   不过也好,大道三千,有驾驭灵兽成道者,自然也有能驾驭傀儡成道者,只是比寻常的道更难走一些罢了。   “你这孩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刮目相看。”天不凡真心的感叹道。   苏棋则是抱拳行礼,“问天宗主过誉了。”   说完,苏棋便听到不远处又传来了一片嘈杂,好像是谁来了,苏棋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骑马而来,那少年身着问天仙宗的弟子服饰,神色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眼见那少年正朝着这边过来,苏棋对着周不仁行了一礼后则是退了一旁,然后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那少年过来之时,却是忍不住的朝着苏棋看了一眼。   天不凡见到这少年来,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欣慰,“怎来得这么晚,差点便误了比赛的时辰。”   “路上遇到些事,耽误了一二。”   那少年的声音也好听的紧。   苏棋坐下后便感觉有无数的目光看向自己,于是便让玄酒站在身前,倒也遮挡了外界了那些猜测。   可没一会儿,苏棋就又感觉到了另一道微妙的目光。   苏棋伸出手在头上,勉强遮挡住了几分上方落下的阳光,然后这才抬头朝着那道目光看去。   只见旁边的高楼之上,一众公子之中,那人正襟危坐,手持白色纸扇,一袭白衣不染凡尘,大大方方,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那人瞧见苏棋抬头,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眼中却是多年未见的怀念。   天下第一君,公子泽禾。   只听见他嘴唇微启,含笑的对着苏棋说道,   “好久不见,玄清。” 第023章 被讹   苏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那高楼之中的公子泽禾收回目光,却有些黯然。   他身侧有人忍不住说道,“他苏棋如今不过只是个筑基期的无名之辈罢了,仗着是仙尊门下才敢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罢了。”   “没错,他如今已配不上是你公子泽禾的挚友,何必为这般的人伤心。”   这话一出,四周纷纷出声附和,“自是如此,而且当年那事本就是他的不对,做出那般的事,怎还好意思出现在您的眼前。”   “就是,你待他为挚交,他却视为你为踏脚石,这般小人行事,长得再好看也遮挡不住内心的丑陋!”   公子泽禾却有些微怒,“往事休得再提,玄清是我挚友,我若因他修为不济便舍弃他,那终有一日也会有人因我修为不济舍弃我,不可再说玄清的不是。”   他身侧的那群人似又想说些什么,可瞧见公子泽禾的脸色真有些生气后,只能连忙住口了。   估计苏棋也只当是天下第一君的公子泽禾好欺负罢了。   众人摇头叹息,心里却越发的看不上苏棋。   苏棋觉得今日阳光有些耀眼,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那片的草原,隐约最远处的中间有着一个木架,木架很高,最上方挂着一个七彩绣球。   还没等回过头,便察觉到有人正朝着他过来。   苏棋收回目光,晃晃悠悠的抬头看去,是刚才那个匆忙骑马而来的天问仙宗的弟子,约莫也不过十六七的年龄,却已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这般的年纪,这般的修为,比起之前的他还要高上两分。   苏棋看向他,适当流露出几分疑惑来,对方看了一眼苏棋身侧的玄酒,这才抱拳轻声说道,“问天仙宗弟子,微生昙。”   微生家的?   上品三居的微生家?   苏棋眯起眼睛,微微颔首,“不周仙宗,苏棋。”   微生昙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苏棋一圈,行为有些粗鲁,但是眼神之中却并无轻浮,倒像是认真的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我听说过你,但你跟我听说到的,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苏棋转动了一下眼珠,似有些漫不经心。   微生昙刚想开口,却听见那高台之中喊着他的名字,原来是到了他的这场比赛。   “你且等等,我赢过这场比赛再过来告诉你。”   说完,微生昙转身就朝着那高台而去,他脚尖一点,直接飞身而上,少年的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七八分,那张脸倒很是鲜明。   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苏棋瞥了一眼就没再投去目光,反而是起身又找了靠窗的角落,确保不会有人打扰他后才慢悠悠坐下来准备喝茶。   苏棋来得算是慢的了,因此后面只剩下几场比赛就匆匆结束了。   后面基本上没苏棋的事,他之前得过第一,因此只能参加比试,但不能进入最后一轮。   而最后那群赢了的青年才俊还需要去抢夺七彩绣球,最终成功夺得那绣球者,便是今年这届逐鹿大比的第一了。   不过苏棋找的这个位置也很好,从窗外看出去,正好是那一片争夺七彩绣球的草原。   苏棋打了个哈欠,便看到那边密密麻麻的上百个人骑着骏马,个个仰起头,少年的脸上带着意气风发,心高气傲。   而微生昙,刚好就在人群正中心。   似是察觉到苏棋的目光,微生昙下意识朝着这边看去,原本有些傲慢的眼神在看到苏棋时,却柔和了许多。   他在马上坐得笔直,然后伸出手指着远方的七彩绣球,仿佛在说那东西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苏棋皱了一下眉,这孩子怎么有点自来熟?   他俩以前见过?还是有过什么恩怨?可他没有一点影响。   没一会儿,随着长老的一声令下,那群骑着骏马的少年们立刻冲了出去,他们穿着轻便的短衫,紧紧的扯着自己手中的缰绳,抬起的手高高落下,打得那马儿跑得飞快,马蹄溅起一大片的青草。   苏棋觉得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当年的逐鹿大比,他也出尽了风头,成为无数人的仰慕对象。   只是如今那场上却是换了一批人,而那微生昙似结怨颇多,没一会儿他身边就围了不少的人,还有人已经等不及暗中下手,微生昙皱着眉,怒目而视。   那群人却一个一个叫得无比欢快,等瞧着其他人朝着那绣球而去时,这才轰的一声全部跑走。   原本微生昙还在前方,一下就被拉开不少距离。   但他也不怕,拉着缰绳狠狠一抬,胯/下的马儿飞快跑了起来,他则是翻身而立,从马背旁边取出一把弓箭。   微生昙对准了那高高在上的绣球,马儿飞快,然而他身形却无比坚毅,他眯起一只眼睛,对准了那高高在上的绣球——   “咻——”   箭似流星般飞去,直接将那绣球直接射落,立刻引起无数少年的争夺。   微生昙嘴角微笑,站在马背上抽了一鞭,身下的马儿飞快的冲入了人堆之中,前方那群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到微生昙翻身下马,伸出手将地上的绣球一捡,立刻再回到马背上,扯着缰绳就往长老那边跑去。   他高举着绣球,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的孩子,脸上全是笑,仿佛这一切早就是他注定了的。   直到那边传来欢呼,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微生昙取得了今年的好彩头了。   苏棋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朝着周不仁那边过去,周不仁正在跟身边的天不凡说些什么,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苏棋行了一礼,然后安静的站在周不仁的身侧。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要突破了,天雷凶险,还是离着周不仁近些吧。   周不仁原本不想搭理苏棋,直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走了好几拨了,苏棋还在身后。   “你跟在我身后作甚。”周不仁的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听不出他的喜怒。   苏棋面不改色的说道,“弟子身为不周仙宗弟子,自得时时刻刻陪在宗主身边听候差遣。”   周不仁不信,他觉得苏棋没安好心。   不过虽然周不仁不喜苏棋,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将人赶走,因此只能放任苏棋跟在身后。   没一会儿,天不凡就领着微生昙过来,天不凡那张脸笑得都快成朵花了,看得出来,他很是看中微生昙。   不过也正常,微生昙这般的天赋,放在哪儿不是被众星拱月着。   “快,来拜见不周仙宗的宗主,今年的奖品可是不周仙宗出的。”天不凡笑眯眯对着微生昙说道。   微生昙听话的上前对着周不仁行礼说道,“多谢不周宗主。”   只是说完话后,微生昙的目光却是放到了苏棋身上。   周不仁点点头,“看来问天仙宗的确是人才辈出,这般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的确不易。”   天不凡捏着胡子,就差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谦让谦让了,比起你们不周仙宗的弟子来说,我这新弟子还算不得什么,以后修行的路上还远着呢。”   “哦,是你的弟子?”   天不凡笑笑,“怎么宗主不知?我已放出了消息,微生昙是我的关门弟子,以后我这一脉就靠他了。”   周不仁看向微生昙,目光里却带着一两丝若有如无的探究。   天不凡的修为跟他差不多,恐怕这一生已不太可能突破到飞升,且天不凡已经五百多岁,这个年纪,的确差不多得找下一个继承人了。   只是没想到天不凡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竟能找到如此天赋之人。   问天仙宗的运势,一如既往的好啊。   想到自己那一群天赋平平的弟子,周不仁又觉得有些惋惜,不周仙宗原本也有一脉实力不错的,想着,周不仁下意识的朝着苏棋看去。   苏棋正准备爬到玄酒的肩膀上坐着,结果冷不丁就跟周不仁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苏!棋!”周不仁面色有些不悦的看向他,“下来,成何体统。”   一天到晚的跟个傀儡厮混到一块,像什么样子。   苏棋不情不愿的从玄酒身上下来,那表情别提多郁闷了。   他爬的是他的傀儡,有什么不可的?   反而是微生昙一直盯着这边,忍不住笑了一声。   苏棋斜眼看过去,对方倒也大大方方的看过来,没有一丝拘束。   这孩子,怎么有种冲着他来的感觉?   苏棋不留痕迹的往周不仁身后躲去,刚好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周不仁把苏棋所有小动作都收在眼皮底下,却并没说些什么。   直到一个瘦弱男子突然冲到他们面前,直直的跪下哭着开口喊道,“相公,你怎能不认我了相公,这么多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相公!”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然后纷纷朝着这边看来。   苏棋看了看那瘦弱男子,然后走到周不仁身边,用着很是小声的话问到,“哇,原来宗主你还好这口啊。”   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四周有的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因此一字一句听得无比清楚。   周不仁捏紧了拳头,冷声吐出两个字,“苏!棋!”   “放心宗主,我肯定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不过他不说,在场还有谁不知道的,一时间无数目光看过来,里面有看热闹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更有觉得有伤风化的。   谁知道那个瘦弱男子抬头看去,他看了看周不仁,又看不看苏棋,然后扑到了苏棋脚边,抱着苏棋的脚就大喊喊着,“相公!当年你我情意缠绵的时候你说过对我不离不弃,如今你回了不周仙宗,怎把我这个枕边人都忘在脑后了啊!”   一时间,空气静止了。 第024章 争执   苏棋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人,又看了看周不仁,最后指着自己的问道,“我?”   那男子坚定的点着头。   苏棋纳闷了,“不是哥们你有病啊,你放着我旁边的宗主不讹,你跑过来讹我?”   苏棋很努力的想把腿给抽回来了,奈何对方实在是抱得太紧了,于是苏棋只能努力放好心态跟对方讲道理。   “哥们,我如果是你,我肯定去讹旁边的不周仙宗的宗主,你看看,第一他长得也挺英俊,第二他地位比我高,第三他修为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嘎嘎强,第四,他看起来就比我活好,你讹他,说不定你还能得到一笔封口费,你讹我,你图什么呢?”   苏棋很认真的想了想,“图我年龄不够大?还是图我好说话?”   旁边的周不仁那脸色已经黑得跟什么一样,他瞥了苏棋一眼,用力的握紧了拇指上的扳指,“放肆!”   随着周不仁的话音落下,一道漫天的威压也随之而来。   苏棋离周不仁近,那都快喘不过来气,额头都出了一片的细汗。   “周宗主,还请手下留情!”倒是旁边的微生昙瞧见苏棋如此,忍不住开口了。   天不凡见自家弟子出面了,于是也只能上前一步将周不仁的威压散去一些,他看看苏棋,又看了看那趴在地上的男子,“周宗主,此事估计是误会,既发生了,不如就干脆问个清楚吧,否则被有人拿去做文章污了你不周仙宗的名声也不好。”   周不仁颔首,于是扭头看向苏棋问到,“你可还有话说。”   苏棋笑笑,对着周不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宗主,此事事关弟子的名誉,所以弟子也恳求宗主作主,将此事调查清楚好还弟子的清誉。”   周不仁转动着扳指,半响才说道,“允。”   虽他不喜苏棋,但到底苏棋是不周仙宗的弟子,不能平白无故在逐鹿大会被人污蔑了名声,从而影响到不周仙宗的名声。   不过片刻,此处便被清场,只留下一些颇有威望的人,而人群前方,便只剩苏棋跟那瘦弱男子。   天不凡看向那瘦弱男子,“你叫什么?”   那瘦弱男子畏畏缩缩的,身子甚至忍不住发抖,他看了看四周,似是没想到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于是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叫陆壬。”   “你跟不周仙宗的苏棋是何关系?”   那男子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斩钉截铁说道,“他是我在人间的相公,三年前我救了他,于是我便一直照顾他,直到前不久他说要回去,还说回了宗门后很快就会来接我,谁知道一去了无音讯,因此我特意来寻他的。”   听完这话后,苏棋觉得好笑,他也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陆壬立刻不甘的对着苏棋说道,“相公,我知晓你嫌弃我出身低贱,可当初是你强要的我,我也知你们修士之人最重名声,可相公,你既不要我,又何必当初信誓旦旦非要跟我在一起呢!”   天不凡看向苏棋,“你可有要辩解的?”   “当然。”苏棋看向那陆壬,于是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这么说你我在凡间做了三年的夫妻?”   陆壬点点头,但目光却是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瞥去。   苏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高楼上的那群公子也下来了。   而为首的,正是公子泽禾。   公子泽禾估摸着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朝着众人点点头,这才走向苏棋,他的声音无比温润,像是温水般细腻,“我与玄清交好数年,我知晓他不是这般的人,想来中间必有误会。”   众人见公子泽禾出面了,自是缓和了一些脸色。   毕竟公子泽禾身后代表的,是修真界的各大家族势力。   一直以来,修真界其实都分为两股势力,一边是由九大仙宗组成的宗门势力,另一边则是由上品三居而形成的三大豪门家族。   只是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反而是宗门势力逐渐强大,这些豪门家族却是逐渐没落。   如今三大家族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更别提其余的那些旁支了,也因此一些家族也纷纷投靠那些仙宗,反而是上品三家中的宋家,也就是公子泽禾的本家,一直蒸蒸日上。   这才保全了各大家族在修真界之中的地位。   只是这地位依旧岌岌可危,若非这千百年间出了一个公子泽禾,怕是那些大家族早被修真界的一些门派蚕食了去。   因此所有人对公子泽禾也很是客气。   苏棋却仿佛不以为然,他看向陆壬,好笑问到,“你说你我在凡间欢/好了三年,我身上有一处胎记,你可记得是何处?”   陆壬脸色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又朝着公子泽禾的那群人看去,耳边却听到苏棋的怒斥声,“说!你若是我枕边人,难不成会不知晓?”   陆壬咬咬牙,“自是在隐私之处。”   苏棋没说对不对,转而又继续问道,“先前你说你我是在凡间相处,要知道人界凡间距离此处上百万里的距离,其中要经过不少险恶之地,你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如何能来到这里?”   那陆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咬着嘴唇,“是有修士路过凡间,然后顺路将我护送、护送而来。”   苏棋嗤笑一声,“不知是哪个修士,还敢这么插手凡间的事。”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   人界凡间跟修真界之中有一些结界,不仅是为了保护凡人,也是为了修士。   因为修士一旦来到凡界出手杀害凡界的凡人,便会千倍万倍的反噬回来,也因此修真界跟人界虽相接,但很多修士也不愿去往人间,一是怕牵扯下因果,二则是人界那边没灵气,去了没有任何好处。   反而是这些年来,一些人界的凡人想法设法的想来修真界,一来二去间,倒真的有一些凡人来到了修真界之中生活。   一开始也有修士对那些凡人心生喜爱,毕竟几十年对修士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只是修士跟凡人结合,往往生下的孩子也资质平平,因此很多修士也不过只是抱着玩玩心态罢了。   所以苏棋才觉得眼前这男人蠢笨,若要污蔑他名声,直接说在修真界之中便可,却偏要仗着自己的凡人身份,说在凡间在一起过。   苏棋不说,在场的人也自然都看得出来。   公子泽禾瞧那陆壬一脸的羞愤,于是忍不住开口道,“玄清,想来他也是一时想不开,这才寻了个借口想接近你罢了,不必赶人太紧。”   苏棋有些不耐烦,他看向泽禾,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怎么,你想做好人就要劝我大度?那刚才他故意污蔑我时,你为何不劝他三思而后行?泽禾公子,今日被诬陷的是我,我不过只是想找个公道罢了,难不成这也不可?”   公子泽禾张张嘴,没等他说话,苏棋则是继续愤愤说道,“你想当什么天下第一君子便好好当你的,但也别要求别人也当什么君子,我苏棋就是睚眦必报又如何,别人欺我辱我,我还不能反抗么,别人打我一巴掌,我还要把另一张脸再凑上去求他再打一巴掌吗?”   周不仁在一旁一个字都没说,之前在不周仙宗的时候,他已经见识了苏棋这嘴皮子的厉害。   也早就明白如今的苏棋,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人可欺的人了。   反而是旁边的微生昙赞同的点着头,“没错,人不犯我,我自是不会招惹别人,可若是被别人欺负到头上了,自然是要反击回去的。”   苏棋觉得,这小屁孩挺上道啊。   于是苏棋继续看向那陆壬,接着逼问道,“还有,刚才你说我抛弃你,何为抛弃?你可有我的证物?亦可有我的字迹?就凭借你空口白牙几个字就将我苏棋说成薄情寡义之人,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不成。”   陆壬被逼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低下头,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苏棋见此,笑了一声,“还有,我所修的功法,乃需童子身元阳未/泄者才能修炼,不如你好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跟我在凡间欢/好的?”   那陆壬直接就跪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苏棋垂下眼帘,“你这般欺辱我,便是欺辱不周仙宗,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做这些事。”   说着,苏棋又看向了周不仁,那表情无比的明显,你身为不周仙宗的宗主,你快说句话啊。   刍狗,上啊!   周不仁咳嗽了一声,只是淡淡说道:“搜魂吧。”   一听到搜魂两字,陆壬立刻就对着周不仁疯狂磕头求饶道,“不要啊,还望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小人也只是一时被蒙骗了心智而已,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小的承认刚才只是故意来污蔑这位仙人的名声,小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骗些灵药罢了!”   搜魂,便是将这人的记忆魂魄全部提取出来一次,寻常修士被搜魂后轻者神智恍惚重者直接变得痴傻,这还是有一身修为在身上的情况下。   而普通的凡人则是根本受不了搜魂之苦,一旦搜魂,只有一死,甚至魂魄说不定都入不了轮回。   苏棋嗤笑,“你一个凡人,绝对是不敢做出这种事的,而且这逐鹿之原也不是凡人能上得来的,说吧,幕后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不然就别怪我们搜魂了。”   那陆壬脸色白了又白,颤颤巍巍的回过头看向公子泽禾身边的一位青衣公子,又看了看苏棋,最终朝着那位公子爬了过去。   “公子,救我啊公子,我这一切可都是听从你的安排啊,是你说只要我污蔑了这位仙者的名声,就帮我医治好我的老母亲的啊!”   说着,那陆壬伸出手死死抓住那位公子的衣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公子,你要救我啊,我不要被搜魂啊,我不是什么恶人,我只是想求点灵药而已啊。”   那青衣公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直接一脚朝着陆壬踹过去,“少来污蔑本公子,你见污蔑他人不成,难不成现在还要再拉本公子下水么!”   陆壬被踹了也不怕,还是坚定的朝着那青衣公子爬去,毕竟这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公子,求求你救救小的吧,小的这一切可都是听从你的话做的啊。”   公子泽禾看向那青衣公子时,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满,却还是上前一步说道,“青树,不可无礼。”   这青树是他家旁支的一个嫡子,一直以来都跟在他身边趋炎附势着,偶尔也有一些小人行径,只是泽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却是没想到今日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说着,公子泽禾又看向苏棋,微微点头说道,“既然证明玄清你没有做过这些事,不如大家各退一步,稍后我宋家必定备上一份厚礼送上就当赔罪,不知可好?”   一般来说,事情到了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毕竟公子泽禾都说了愿意备上一份厚礼了,要知道,公子泽禾出手一向都颇为大方,而且到底也要给对方几分脸面。   但苏棋却偏不,他看着公子泽禾,脸色无悲无喜,“所以,在你公子泽禾看来,我苏棋受了委屈,当下解释了,送上一份厚礼,便就能算了?”   “我苏棋,便天生就要低人一等,就只配被人欺辱了,然后送点礼就能哄好么。”   “你们宋家,便是这么轻贱我的吗?” 第025章 护短   公子泽禾没想到苏棋会这么说,目光在苏棋身上转了好几个圈,似带着几分疑惑。   眼前的苏棋,跟记忆之中的故友完全不一样。   以往的苏棋,最是懂他,知晓他的不容易,也因此处处都会帮衬着他,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口口声声质问他。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公子泽禾只能当即赔罪道,“玄清你言重了,我宋家绝无任何怠慢你的意思。”   苏棋冷哼一声,“我不信,除非你们宋家全部对天道发誓。”   旁边的周不仁脑门突突的跳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苏棋说这种话了。   合着天道你家的啊?   “苏棋,不得放肆。”周不仁对着苏棋说道。   苏棋却是站出来,指着那陆壬跟那青树说道,“明明是他们欺负我,你是我的宗主,又不是他们的宗主,你凭什么不帮我说话。”   这股子话说得,带了些不依不饶的味道,像是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一般。   周不仁又轻咳一声,目光放到了天不凡那边,毕竟天不凡的资质在那儿,由他出面是最好。   天不凡眼角抽抽,刚想说话就又听到他身后的微生昙开口了,“我倒觉得苏师兄的话没错,明明是他们欺负了苏师兄,人家苏师兄只想讨个理而已,又有什么错。”   苏棋点着头,投去赞赏的目光,“对,我有什么错。”   “没人说你有错。”天不凡只得出面打着圆场,“只是此事多半也是有些误会在里面,若是宋家的人错了,便认错也就过了,也不必闹得太过。”   苏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反而是公子泽禾叹了口气,对着那青树说道,“我不知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但错了就错了,去向玄清认错。”   那青树面上很是愤愤,他出来指着苏棋说道,“我凭什么给这种小人认错,对,我承认今日是我故意指使陆壬出来污蔑他的,那又如何,当年他那么对你我,如今我凭什么要给他认错。”   “青树!”公子泽禾终于加重了几分语气,“宋家的家规便是如此教导你的么,竟让你不知悔改还强词夺理,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过错,快去认错赔罪!”   青树看了公子泽禾好一会儿,确定公子泽禾是真的生气了,这才抿着嘴朝着苏棋过去一步,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棋觉得好笑,“你如此污蔑我名声,稍有不慎便让我成为全修真界的笑柄,于你而言,便只是一句轻飘飘且没有诚意的对不起么。”   “那你想如何?”那青树一脸愤愤。   苏棋只是抬了抬眼皮,“你敢叫人来欺辱我,无非就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好欺负罢了,被冤枉了估计也只能咽下去,你要脸,可我却舍得下这无用的脸面。”   青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只听到苏棋轻飘飘说道。   “但我不是那么好欺负了,既是道歉,那就得跪下满心诚意的道歉。”   “你敢让我下跪?!”青树直接暴跳如雷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下跪道歉,你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罢了,你凭什么敢让我对你下跪!”   “就凭他身后是不周仙宗。”周不仁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同时属于他的威压直接落下,压得在场的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那青树,脸色一下就白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苏棋的身后的确是不周仙宗,尽管以前那个苏棋总是软弱好欺,可他们怎么会忘了,对方可是那位仙尊的徒弟。   可是,可是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们都清楚苏棋是个怎样的人,做这些只是为了想出口气而已,苏棋应该被那个陆壬缠着,然后百口莫辩,最终被众人所嫌弃才对。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青树有些后怕的朝着公子泽禾看去,公子泽禾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公子泽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对着周不仁行了一礼,“让周宗主看笑话了,到底是晚辈不懂事,这便让青树道歉。”   说完,公子泽禾看向青树,那眼神有些复杂,“既是你惹下的祸事,到底该你去承担,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样下次你才不敢再胡作非为。”   青树脸色一片白一片红的,最终只得强撑着这股威压走到苏棋面前,满脸羞愤的跪了下去。   “对、对不起。”   苏棋摇摇头,负手而立转向另一面,“你不是在为你所做的事在道歉,你只是在害怕不周仙宗罢了,说到底,你不过只是一个恃强凌弱的小人,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滚吧。”   青树脸色又红又涨,最终只得咬着牙,缓缓起身灰溜溜的走了。   周不仁见此这才收回威压,公子泽禾却是上前抱拳赔礼,然后带着一群公子也离去了。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一箱好东西说是公子泽禾送来的赔礼,苏棋自然是收下了,他又不是那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这件事似乎便成了一个小插曲,被众人不轻不淡的揭过了。   等回了各自宗门歇息的地方,苏棋这才特意又向周不仁道谢。   周不仁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有什么好谢的。”   “宗主肯为弟子出面,弟子自是感激不尽的。”   说实话,苏棋也没想到周不仁后面会帮自己出头,若非是他那一句,估摸着那青树还能再嘴硬一把,再加上公子泽禾在身边,那青树还真的不太可能给他下跪。   想到此,苏棋又有些感叹,难得被周不仁‘护短’一次,还有点不适应,差点都快以为周不仁是好人了。   周不仁不置可否,“明晚是逐鹿的鹿灵出现之日,你若有空便去。”   “宗主呢?”苏棋估摸着他突破的时间应当就是这几日,因此也不敢离周不仁远了。   周不仁目光稍有些不解,但也耐着性子说道,“本尊自有本尊要做的事。”   苏棋立刻一口回绝,“身为不周仙宗的弟子,弟子自当要时时刻刻待在宗主身边听候差遣,什么鹿灵,弟子不感兴趣!”   周不仁若有所思的看了苏棋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挥挥手让苏棋下去休息。   苏棋走出门的时候被不忘贴心的帮周不仁关上房门,还笑得一脸真诚。   周不仁觉得苏棋肚子里肯定没装好水。   直到第二日傍晚,周不仁都没出个房间,倒是偶尔有不周仙宗的长老过来找周不仁谈事,但很快就又离开了。   看得出来,周不仁每天也不是闲着什么事都不干。   而为什么苏棋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苏棋端着小板凳就坐在周不仁的门口,谁进来谁出去,他一清二楚。   就连同行的一些不周仙宗的弟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其中还有几个是周不仁门下的徒弟,看向苏棋那眼神嗖嗖就变了。   要不是苏棋的身后站着一尊门神似的是高大傀儡,他们都想过去问问苏棋是不是打算改拜宗主当师尊了。   苏棋却没管这些,还饶有兴趣的嗑起了瓜子,倒是他身后的玄酒,来到逐鹿后那嘴角就一直抿得死紧死紧,似乎不是很高兴。   它不喜欢这里,这里的许多气息都太过强大,让它很不舒服。   玄酒想跟苏棋说来着,结果苏棋来到这里后就没理过他。   玄酒更不高兴了。   连带着身上的气势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苏棋打了个哈欠,正好看到周不仁从房间里面出来,似乎是打算外出办事。   苏棋把手中的瓜子一丢,立刻凑过去,“宗主你要去哪儿?让我跟着你一块吧,就当跟了个挂件,不碍事的。”   “但碍眼。”周不仁淡淡说道。   “这话说的,好像你看不到我就觉得我不碍眼一样。”苏棋搓搓手,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周不仁想了想,还真他妈的是这个理。   于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而苏棋则是安安静静的跟在周不仁身边。   等到了街上,周不仁施展了一个换颜术,然后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闲逛着。   逐鹿森林周围是有城镇的,而且很多修士依赖这森林里面的妖兽灵□□易,一来二去间这里也还算繁华。   苏棋原本好好的跟在周不仁身后,结果他发现无论他走多少步,距离周不仁依旧是那么远。   这该死是等级压制,他比周不仁的修为低太多太多了,对方随随便便一个法决他都没法识破。   于是苏棋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周不仁身后,偶尔还咬牙切齿一下。   但没一会儿,苏棋就发现身前周不仁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变成模糊一片,淡出他的视线之中。   苏棋站在原地有点慌了,开始疯狂的找着周不仁的身影。   他能够感觉到,要么今晚要么明日差不多就是他突破的日子,周不仁走了他去哪儿找肉盾,他可舍不得让他的玄酒给他抗天雷。   抗不抗的过去是一回事,但舍不舍得是另一回事。   苏棋在街上找了好几圈,急得额头的汗都快出来了,同时他在不断祈祷着,千万别今晚就突破,千万别今晚就突破。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苏棋错觉,总感觉好像下一秒他上方就要聚集雷云了一般。   而此刻周不仁,正站在最高处的高楼屋顶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下方不断乱窜着的苏棋。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像是疑惑着一件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   但又似乎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瞧着苏棋走累了,周不仁这才从屋顶之上下来。   苏棋原本在歇息,瞧见周不仁身影突然出现的时候,眼里就跟突然迸发出来了光亮一样,“宗主你去哪儿了?”   苏棋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开始沸腾起来,甚至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金丹去。   周不仁只是无悲无喜的看着苏棋朝着自己过来,但看得出来,苏棋很是高兴。   见到他,这人便这么高兴吗? 第026章 心意乱   周不仁瞧着苏棋过来,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苏棋。   苏棋感觉到丹田中的真气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有点麻烦了,像是要突破了。   于是苏棋看向周不仁,真诚的问到,“宗主,咱们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吗?”   “什么地方?”   苏棋很认真的说道,“安静的,没人的,空旷的,最好是野外的那种。”   周不仁伸出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别扭,“苏棋,你是怜风的徒弟,而怜风是我的师兄。”   “我知道啊。”苏棋有点急了。   嘛的,感觉快要突破了,有点、有点憋不住了。   周不仁吐出一口气,“真要算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   “我知道啊,所以咱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我很急,真的,很急。   周不仁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还没等周不仁开口,苏棋真诚的握住周不仁的手说道,“宗主,不,师叔,咱们现在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周不仁略一挑眉,反手扣住苏棋的手腕,轻轻脚尖一踩,他们立刻就踏破虚空来到了逐鹿森林的另一面,这边是一片的荒原,下方就是河流,无比幽静。   偶尔有萤火虫飞起,繁星点点。   周不仁落下后,反手就将苏棋的手给松开了。   而苏棋则是心念微动,让还在街上的玄酒回房间去等他。   下一刻,无数的真气纷纷的涌入苏棋的丹田之中,苏棋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那股真气不断的在体内乱窜着。   周不仁也察觉出了苏棋的异样,“你要突破了?”   苏棋看了看四周,额头已经流出了一大片的冷汗,可他依旧恭恭敬敬的站在周不仁身前,然后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   “你作甚?”周不仁眉头突突的跳着,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的明显。   苏棋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宗主,得罪了。”   说完,苏棋直直的朝着周不仁而来,同时四周的真气疯狂的涌入苏棋的体内,那些磅礴的真气在苏棋的丹田之中不断旋转堆积,仿佛想要创造出什么东西一般。   而苏棋则是朝着周不仁直接压身而上,握紧了周不仁的手腕直接终身一跃。   “噗通——”   两人齐齐的落入了那河水之中,同时在他们上方,那阴沉的天空之中迅速聚集起了一大片的雷云,就是不久前才出来过的雷云。   这次大雷云眨巴眨巴眼睛,在下面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河里瞄准了目标。   他抬抬下巴,无数的雷电酝酿着,闪烁着骇人的白光。   大雷云觉得差不多了,直接一股脑的朝着那河水砸去,一连落下了好几道粗/大的雷电。   而周不仁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身旁的人,那表情却很是奇怪。   苏棋借着冰冷的湖水,这才消散一些丹田之中的疼痛。   他也看着周不仁,但双手却紧紧的抓住周不仁的衣衫,似乎生怕周不仁给跑了。   下一瞬,无数的雷电从上方纷纷落下,周不仁翻身压在苏棋身上,无数的雷电全部落入他的后背之中,甚至四周的河水都被扬起数丈之高。   周不仁眉头动了一下。   苏棋则是借此加快了丹田中的真气流转,他感觉自己此刻的丹田中仿佛有着一个漩涡般,而正中心正缓缓形成一个小球。   只是此刻那小球还没成型,还需要一股推力。   苏棋咬紧了牙关,用尽全力将丹田之中的那些真气全部凝结起来。   而就在此时,那空中的雷云也翻涌着,无数的雷电在里面膨胀,然后放大再次放大。   周不仁看了看身下的苏棋,又感受了一下空中的雷电。   于是伸出手咬破手指,用精血在四周快速设下一道屏障,随后嘴中念着咒语。   下一瞬,天空中的雷云将所有酝酿好的雷电全部汹涌而下,像是终于把一肚子的东西给打开闸释放出来了一般。   雷电落下,整个河床都似乎颤抖了一下,四周的草木中也全是焦炭。   在雷电落下那一刻,苏棋终于全力在丹田中将那个小球凝结出来,只见那小球露出点点金光,金丹,他结成功了。   就在苏棋高兴之时,上方雷电也全部落在周不仁的身上。   虽有四周的屏障稍微能挡一下,可这般声势浩大的雷电不过一下就冲破了那屏障,尽数落在了周不仁的后背上。   周不仁闷声一声,苏棋感觉眼前一片白光而过,甚至出现了耳鸣声,嗡嗡的。   白光太盛,让苏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到他恢复神智时,便感觉到周不仁把他从水里捞出来,随后周不仁在旁边不断咳嗽。   苏棋晃晃脑袋里面的水,发现周不仁坐在草地上,浑身狼狈,发丝被水打湿黏在衣服上,衣服也松松垮垮的,那张平日里高高在上脸,此刻却仿佛更像一个凡人。   周不仁其实长相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英俊,但也不是那种锋利般的冷意,而是高高在上的贵重,让人总觉得这人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不敢轻易招惹。   苏棋给自己使了个净身决,然后看了看周不仁,有些迟疑的问到,“宗主,要不我给你也使个净身决?”   周不仁抬眼看向苏棋,目光看不出喜怒,但总瞧着不像什么好话的样子。   周不仁自个动动手指,身上立刻就干干净净无比清爽起来。   苏棋摸摸胳膊,看向周不仁的后背,很是真诚的问到,“宗主,你没事吧?”   周不仁已经忘了上一次自己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因此没好气说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宗主实力高深莫测,必定没什么大碍。”   周不仁抬了一下眼皮,“我受伤了。”   “啊?”   苏棋是真觉得很惊奇,以周不仁的修为还能受伤,若是他去承受这雷云,还不得直接连渣渣都剩不了?   周不仁等了半天没瞧见苏棋有下一步动作,于是这次是抬眼看向苏棋,还是那三个字,“好好好。”   好好好,你可真是好样的,周不仁感觉自己牙龈都在恨得痒痒的,   苏棋想了想,然后从纳戒里面拿出一瓶上好的伤药来,“宗主,弟子这里有些药,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周不仁站起来,然后扯开自己的腰带,将后背完全暴露在苏棋眼前。   “能想到为我上药,也还算你有几分良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你拿回去自个用啊。   苏棋闷闷不乐的走上前,然后看向周不仁的后背,然后冷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周不仁的后背一片的疤痕,可能是刚才清理过,黑色的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但却看得出来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烫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疤痕,甚至有些还在流血。   也亏得是周不仁这样的大乘修士,换了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冷静。   苏棋也自觉有亏,因此开始老老实实的给周不仁上药。   周不仁没喊疼,只是却忍不住说道,“天雷是突破时需受的劫,你若让旁人为你挡了,今后因果时,也需得还上这些劫难,甚至可能多上数倍。”   苏棋一愣,“弟子不知这些。”   “你师尊没教过这些么。”   苏棋摇摇头,“师尊从不教我这些。”   “那你师尊平日里都教你些什么。”   苏棋想起雾雪峰里的那位,语气十分淡淡,“他什么都没教过我。”   周不仁没说话了,他以往只当怜风仙尊不怎么教导苏棋,所以才让苏棋越发没了规矩起来。   但没想到他师兄却什么都没教。   也对,他师兄心里只有一件事,外界如何怎么可能再入了他的眼。   周不仁只得摇摇头,然后叹息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天雷不可全让他人为你挡下。”   苏棋给周不仁的后背上好了药,然后将药收起来,“宗主,这般天雷之下你认为弟子能存活下来的几率有几层?”   周不仁缓缓穿上衣衫,如今苏棋才堪堪突破了金丹而已。   若是让苏棋独自承担,绝无存活下来的任何可能。   “所以宗主,弟子别无他法。”   苏棋垂下眼帘,看不出有什么脸上的情绪,“我宁可当个小人,也不要为了什么君子脸面让自己活得窝囊。”   有些事,上辈子他已经受够了。   他承认他是个小人,可那又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活着,想要变强,想要不被所有人看轻,被所有人欺负。   为何无论是不周仙宗中还是在这逐鹿原,被人故意欺负的人只有他?   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错,而是因为他是这里面最好说话,最软的那个柿子而已。   只是因为他是最好欺负的那个而已。   周不仁目光浮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感受到几道强劲的真气后,伸手结出几道屏障出来。   “有几个不长眼的过来看热闹了,走。”   等到两人从逐鹿荒原离开之后,周不仁这才轻咳了一声。   “还有事吗?”   刚才苏棋让他寻个偏僻安静无人的地方,周不仁觉得这里正好。   此处乃是一处山丘之上,四周皆是树木,往前几步便能看到下方的城镇,倒也算是幽静之处。   苏棋有些迷茫。   周不仁耐着性子,刚想开口,结果远处天空突然传来‘嗖’的一声,无数的烟花绽放,蔓延在整片天空之中。   绚烂,美幻,那些烟火在天空之中形成一幅幅优美的山水画,已不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   周不仁安静的看着这些烟火,月明星稀,烟火绚烂,连耳边的虫鸣声似都变得悦耳起来。   于是周不仁恍惚了一瞬,他摸着拇指上的扳指,轻轻的说道,“苏棋,你刚才让我跟你来这等安静无人的地方,可有什么想做的,或想说的吗?” 第027章 邀请   苏棋露出一脸迷茫。   周不仁却还是看向天空的烟火,他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其实我跟怜风,真要说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师兄弟。”   这话也没错,周不仁拜入不周仙宗的时候,怜风仙尊已经自立门户了,只不过他是被破例收下的,因此辈分上才跟怜风仙尊齐平。   世人只知不周仙宗的仙尊怜风,却忽视了他这个不周仙宗的宗主,也曾是一位奇才,若非怜风仙宗珠玉在前,周不仁不至于在修真界没什么名声。   苏棋则露出几分迷茫来,“我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他想做的,不是已经做完了吗?   周不仁颔首,似在思索。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苏棋迷茫的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你只是拿我当根避雷针?!”   修真界中其实也有这种情况发生,有的修士突破之时知晓自己无法承受雷劫,就会故意找个跟自己身形相似的修士,然后再用一些私密法子把那个修士当成自己的避雷针。   这样雷劫就会引到别人身上,从而自己逃过一劫。   但这种法子总归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后续也会反噬回来,因此一般都是冲着最后一劫去的,要么逃出生天,要么身死魂灭。   苏棋心虚的吞了吞口水,然后对着周不仁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宗主鼎力相助,弟子感激不尽。”   周不仁感觉喉咙处一片的甘甜,感觉胸口处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嘴角流出点点猩红血迹。   而他对面的苏棋一脸的惊恐,   “宗主,你又内出血了!”   周不仁没动,此刻觉得耳边的虫鸣声无比吵闹,那些烟花更是恼人得很。   于是苏棋脸色更惊恐了,“宗主你不会又硬了吧。”   不是,刚才那股雷云又把周不仁全身给劈僵硬了?   “苏!棋!”   苏棋一脸真诚,“怎么了宗主?”   “滚!”   周不仁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这个字的,直接一甩袖子就踏破虚空而去,去的时候还带起几分凌冽的风声,压得苏棋一连后退,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等到苏棋抬起头时,早就看不到周不仁的影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苏棋吐出一口气,但也没在意。   周不仁护短,并且一直不喜他,如今能做到这地步已经算是对方宽宏大量了。   想到此,苏棋抬头继续朝着天空看去,此刻天空中的烟火快放完了,只留下一片亮色,看不出之前的画面。   这般的手笔,还有那烟花中的景色,不难猜出是谁的手笔。   而就在苏棋准备回去之时,却远远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正是朝着他这边过来的。   苏棋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能有谁?   不过片刻,那马蹄声就停在了身前,苏棋抬眼看去,正好看到那高大骏马上的微生昙。   微生昙似也没想到苏棋会在这里,他勒紧了缰绳,然后翻身下马,刚想开口,却在感受到了什么时岔开了话题,“你突破了?”   苏棋跟微生昙没什么交集,因此只是客气的点点头。   微生昙反而是上前两步,皱着眉,“你刚突破,修为似有些不稳。”   当然不太稳,两次突破的时间太近了。   不过苏棋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因此又只能点点头。   微生昙却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看向旁边的逐鹿森林,这才露出几分欣慰来,“不如我带你去逐鹿森林里面的灵泉吧,你刚突破,去里面泡泡有助你稳固修为。”   逐鹿森林里面的确有一处天然的灵泉,只不过在逐鹿森林最深处,平日里都不怎么被人找得到,只有月圆时才会出来几天。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苏棋用着似笑非笑眼神看向微生昙,“你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我为何要信你?”   自来熟就算了,怎么还一副为他打算的模样,苏棋有些不太信。   微生昙好像没想到苏棋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愣在了原地。   他想了想,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想帮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道发誓。”   苏棋眯了眯眼睛,“我们以前见过?”   微生昙点点头,“见过。”   苏棋越发疑惑了,他怎不知还有这事?   微生昙见苏棋不信,于是小声的说道,“我满百日时,你来见过我,送过我一枚灵石玉佩,当时微生家还在上品三居里。”   “啊?”   苏棋狐疑的看了微生昙好几眼,对方百日时他见过?   好像是有这么一段记忆,有段时间苏棋跟公子泽禾关系不错,经常往上品三居里面跑,上品三居分别是宋家、白家跟微生家。   好似的确有一次微生家办过什么满月酒,有个婴儿憨态可爱,他便将自己随身的灵石玉佩当做贺礼送去。   是有过这么一回事,苏棋想着,然后把目光放到微生昙身上,怎么都没法把那个百日的婴儿跟对方联系起来。   “这样啊。”苏棋有几分尴尬,但即便是百日生辰时见过,现如今两人似乎也没什么交情吧。   微生昙见此,于是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还见过一次,在宋家的成人礼上,你被宋家那群人诬陷,我还站出来挡在你面前过。”   苏棋摸着下巴,努力的回想着。   他在宋家被诬陷的事还少么,实在有些记不得是哪一件了。   微生昙有些别扭的移开脸,“那时我三岁。”   这事苏棋不记得了,隐约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但具体什么就不清楚了。   “就这两次?”   微生昙斩钉截铁说道,“三次!”   他继续说道,“昨日我还见过你,你还问过我跟外界听说的你有何不一样,我原本是想要告诉你,但比赛结束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今晚原本是来寻你的,可不周仙宗的人说你跟宗主一块出去了,我这才过来找你。”   苏棋看着微生昙,他反而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如此说来,你我也不过几面之缘、”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微生昙打断,“几面之缘又如何,修真界之大,能见几面已是天大的缘分了,有些人哪怕近在咫尺,往往一生都难见一面。”   这番话说得,反而苏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   微生昙却是牵了马过来,指着马说道,“你骑上去,我牵着你,我若存心害你,你可直接从我背后偷袭我。”   说着,似怕苏棋不信,又补了一句,“你我皆为金丹,你若偷袭,我未必是你对手。”   苏棋神色越发复杂,怎么感觉这孩子有点听不懂话,而且还有点执拗的意思在里面。   却见微生昙直接将马牵到苏棋身边,他看了苏棋一眼,直接转过身,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苏棋眼前。   一般的修士,最是忌讳以后背示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从后面偷袭你的人,到底你的亲人,还是你挚友。   苏棋瞧见对方如此,垂下眼帘想了想,然后踩着马镫翻身上去,出乎意料的这匹马很是温顺,似是怕扰到苏棋,安静的低着头被微生昙牵着走。   苏棋觉得好笑,“你倒是不怕我出手。”   微生昙没回头,而是牵着马朝着逐鹿森林里面而去,语气却无比笃定,“我不怕,因为我知晓你不是这种人。”   “如果我是这种人呢?”   微生昙很努力的想了想,“那就怪我识人不清,是我将弱点暴露在你面前,你若下手我不怪你,只会怪我太过信任他人,是我的错,没能让你相信我。”   苏棋摸不准对方的想法,于是只得摇了摇头。   如今夜色正浓,苏棋抬头看向天边的那轮圆月,凉风吹过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冷清。   苏棋不是没来过逐鹿森林,却是从未在月色之下骑马而行。   微生昙随手摘下一枚灵果,然后递给他的马儿吃,马儿小心翼翼的咀嚼着,似是怕惊扰了背上的人。   苏棋好奇,“你跟这马儿关系似是很好?”   “我们微生家的人,最擅骑马,因此自己的马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它叫什么?”   微生昙茫然回过头,“它没叫啊。”   “……”   过了好一会儿微生昙才反应过来,然后耳尖有些泛红的说道,“它叫慕速。”   苏棋点点头,“好名字。”   很快,微生昙牵着马找到了灵泉,他站在一侧对着苏棋说道,“你去吧,我在周围守着帮你护法。”   苏棋颔首,直到微生昙离开后他却都没有动过半步。   直到月色快暗,苏棋才动了动脖子,他蹲下来将空间的瓷瓶取出,这瓷瓶其实也是一个存储空间,专门用来装灵泉之类的特制灵器。   苏棋装了好一会儿,直到这灵泉水位都明显下降了,他才停手,然后起身朝着森林深处去看。   不是苏棋不愿意相信微生昙,而是苏棋总感觉有点奇怪。   对方给他一种,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苏棋宁愿离着对方远点。   于是苏棋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出了逐鹿森林。   但就在他准备回客栈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客栈外面停着的白色马车,甚至那马车身上还泛着金光,缠绕着无数的珠宝鲜花,无比奢华。   苏棋纳闷,今晚是要把所有的人都要见一遍吗?   他刚走进,那马车中便有人掀开了帘子,然后对着苏棋轻笑道,“玄清,你回来了。”   公子泽禾坐在马车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苏棋,仿佛他们一如既往,依旧是世人称赞的挚友。   苏棋却是眉头皱起,“何事?”   公子泽禾指了指马车,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玄清,数年未见,可否赏脸叙旧一二?” 第028章 二者皆有   赏月楼   这是逐鹿森林里面最好的一座高楼, 是由宋家出资而建。   这些年来宋家在修真界内不仅出了一个公子泽禾,更是收购了不少修真界内的产业,许多有名的商铺其实早已是宋家的产业。   而在这般的一家独大之下,宋家的行事作风也越发的奢靡了起来。   至少, 苏棋是这么认为的。   而他身前, 公子泽禾正扶手而立, 他站在高楼上,低头看向下方的风景,神色温和,眼神却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惆怅。   “玄清。”公子泽禾轻声唤道,然后抬了抬下巴说道,“快看,天快亮了。”   此刻天边的确开始泛白, 然而另一侧的天空却是圆月倾斜, 浑身月华即将隐入云尘之中。   苏棋收回目光,“你找我, 到底所为何事?”   苏棋并不觉得公子泽禾会无缘无故找他, 在他以往的记忆之中,公子泽禾只要找他, 就会出现麻烦。   那时苏棋满心以为是公子泽禾命运坎坷,现在回过头想想, 要是没事公子泽禾会出来找他?   这不明摆着把他当二傻子让他去抗事么。   公子泽禾收回目光,他转过身看向苏棋,目光是苏棋从未见过的怀念, “玄清, 我以为你死了。”   三年,整整三年, 公子泽禾都没有收到过苏棋的任何消息。   他也派人去不周仙宗问过,那边却说苏棋死了。   公子泽禾不信,于是他在等,等苏棋出现。   其实苏棋刚回到不周仙宗他就收到了消息,他没有赶去不周仙宗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苏棋还活着,他们就一定还会见面。   想到此,公子泽禾给苏棋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玄清,这杯敬你。”   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苏棋却没有接,他看着公子泽禾,“公子泽禾,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子泽禾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放下杯子,语气很是坚定,“你怨我。”   其实公子泽禾的确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棋,以往种种,他有哪一件是对得起苏棋的?   可他没办法,苏棋是不周仙宗的天之骄子,更是怜风仙尊唯一的弟子,是他必不可少需要结识的人。   这些年来,对方的确帮过他不少,反而是他,得寸进尺。   “玄清,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从未有过想要害你之心。”   只是有些事,他亦有些无奈。   苏棋看着公子泽禾,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目光,甚至有时候苏棋也在想,他是不是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对方。   他真的看懂过对方吗?   公子泽禾。   世人谁不识公子泽禾?   天下第一君,三岁练气七岁筑基,不到十二便已是金丹大能。   随后拜入佛修圣老的门下修行十年,又去越君仙尊处习得君子六礼,等到再次现身修真界时,已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   随后义无反顾入世,去了凡间七年,帮助凡间扭转乾坤统一王朝,离开时收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把万民伞,又立下无量功德,从而被称为,天下第一君,公子泽禾。   如今还不到半百的年纪,已是合/体大圆满的修为,一旦踏入大乘境界,便是整个修真界前所未有的,最年轻的大乘尊者。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修为,这样的经历,谁能不高看一眼?   可苏棋却觉得陌生无比。   他注视着公子泽禾的双眼,想起以往的那些事,只问了一句话,“你与我结识,到底是相逢恨晚,还是你蓄谋已久?”   公子泽禾没想到苏棋会这样问,他下意识的想要回答,然而在看着苏棋的眼睛时,客套的话却又卡在了喉咙处。   仿佛对方看穿了他的一切。   良久,公子泽禾吐出一口气,“如果我说,二者皆有呢?”   是相逢恨晚,但也的确是蓄谋已久。   苏棋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公子泽禾却是有些着急的说道,“可我是真心待你的,也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好友。”   “你若视我为好友,会将我的名声随意让人践踏?”   这一刻苏棋感觉多年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就像厚厚的白雾终于被拨开,他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只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在你心中从未将我当做好友,你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陪在你身边成全你的名声,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人。”   以往苏棋对公子泽禾很好,那时的苏棋刚从逐鹿大比之中脱颖而出,人人都说不周仙宗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子。   可那时候的苏棋只觉得沉重,仿佛他不是自己,他只有不周仙宗的身份。   于是他认识了公子泽禾,两人不过几面,却有着相同的经历,公子泽禾说,他亦是被家族所累,整个宋家都说他必须要为宋家挑起大梁,因为他是宋家的唯一期望。   成为天下第一君也好,还是成为公子泽禾也好,都只不过是他身上的使命罢了。   于是在同样的感同身受之下,苏棋跟公子泽禾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修真界所有人都说,他们的友谊让人动容。   怎么会不让人动容呢,这份让无数人羡慕的友谊之下,是苏棋一步又一步的退让,是苏棋一次又一次的付出。   他跟在公子泽禾身后,帮他解决一切麻烦,甚至将自己的所有尽数奉上,因为他觉得公子泽禾不易,不希望他过得艰难。   但苏棋却忘了,他自己又何尝容易过。   “公子泽禾,你知道我是何时开始疏远你的吗?”苏棋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   公子泽禾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没错,他跟苏棋关系其实疏远了不少。   然而是如何疏远的,他却不知。   “是十二年前,洞天水镜的宴会上。”   公子泽禾抬了抬眼皮,想起了这件事。   十二年前,水镜洞主声势浩大的举办了他的千年生日宴,然而天公不作美,当年洞天水镜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雨,赶去的宾客也大多兴致缺缺。   随后洞天水镜又发了大水,无数宾客逃离,那次千年生日宴也成为了整个修真界中最大的笑话。   而在逃离之中,他贴身的一枚玉佩落入水中,还没等他开口,他周围的人便怂恿着苏棋下水为他寻回。   当时公子泽禾原本想要阻止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他想,若是苏棋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以后他便真心将苏棋视为真心挚友,再也不会利用他一分一毫。   于是他满怀期望的看了过去,他知道,苏棋不会拒绝的。   果然,苏棋看向他后,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   只一个字,便丝毫没有犹豫的只身投入了大水之中。   那一刻,公子泽禾承认他动容了,他也像今天这般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他想,只要苏棋将玉佩带回来,他便永远认下了苏棋这个朋友。   可苏棋那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等到第三天他忍不住想要下水去找苏棋时,终于不周仙宗的弟子将他的玉佩送回,说苏棋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回了不周仙宗。   从那以后,苏棋便再也不主动找他,也甚少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多久就听说苏棋收下了一个天赋极其出众的弟子,人人称羡。   可他却跟苏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偶尔都见不到一面,他也曾刻意去拜访过不周仙宗,但却听说苏棋身体不适,谢绝见客。   公子泽禾想起这事,嘴角露出几分苦笑,“我记得这事,后来你便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了,甚至也刻意不见我,我亦是不知哪儿做错了。”   苏棋神色无悲无喜,仿佛在讲述着不是他的事。   “其实我下水后,第一晚就找到了你的玉佩,只是风浪大,我费了些功夫才堪堪爬上你们宋家的船。”   公子泽禾安静的听说,仿佛想要从里面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那时你们一群公子哥正围在一起取乐,当时我满身狼狈,大雨淋湿了我全身,我拿着你的玉佩想要进来时,我听到你们在说我的事,你还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公子泽禾不记得了,当时他一心担忧苏棋,只想着苏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对于身边的谈话他并没有太注意。   况且那些都是宋家的人,又能说些什么?   是啊,公子泽禾怎么会在意别人怎么议论苏棋呢。   可苏棋却记得无比清楚。   他记得当日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公子泽禾的玉佩想要还给对方之时,他听到那群公子哥说,   “什么不周仙宗的天之骄子,现在都快变成我们公子泽禾养的一条狗了。”   “不是快,是已经是我们公子泽禾养的一条狗了,对吧?”   那时的苏棋,如坠冰窖,他握紧了玉佩,想听清公子泽禾是如何回应的。   于是,他听到了公子泽禾小声的附和。   “嗯。”   苏棋难以置信,他没想过自己付出的这一切,在对方眼里竟如此不值一提。   甚至还如此侮辱他,难道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过吗?   那这些年来他们又算什么呢?   最终苏棋借着雨声又潜入了大水之中。   也是那一刻,让苏棋看清了公子泽禾的真实面目,也彻底的远离了对方。   原来他真心付出的,在对方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条他养的狗。   苏棋语气平淡的将这些说了出来,反而是他对面的公子泽禾脸色白了好几分。   “所以公子泽禾,难道我不该跟你疏远吗?”苏棋看向公子泽禾,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识人不清是他的错,如今他清醒了,便想跟对方划清关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公子泽禾垂下眼帘,看着桌面的那杯酒,一时间他想了许久,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用。   良久,他才说道,“那并非是我本意。”   当时他满心都扑在苏棋身上,只想着对方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不知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即便是附和,估计也是下意识的附和,他是无心的。   “如果我说我是无心的,你会相信吗?”公子泽禾抬头看向苏棋,竟还有一丝期待,就如同十二年的那般。   然而只是苏棋摇了摇头,“不会。”   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对现在的苏棋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公子泽禾抿紧了双唇,他想,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玄清,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苏棋合了合眼睛,“公子泽禾,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般虚情假意的人,不配做我的朋友,一想到以前跟你成为挚友的日子,甚至是抵足而眠的那些夜晚,我就只有一个感受——”   “那就是恶心。”   “公子泽禾,你让我觉得恶心。” 第029章 逼迫   这是苏棋第一次对公子泽禾说这般重的话。   以往他们关系好的时候, 苏棋甚至不舍得苛责过对方一句不是,但凡对方想做的,甚至是想要的,他都会竭尽全力的为对方寻来。   因为苏棋觉得, 他明白公子泽禾的不容易,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日子, 便不愿意让公子过得太难。   而公子泽禾也是利用这点,踩着他的名声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他。   在上品三居里面,有谁看得起苏棋?   他们都嘲笑苏棋,甚至是诋毁,在他们看来,公子泽禾是上品三居最为尊贵的人,苏棋这般的人只会玷污了公子泽禾的名声。   哪怕当年的苏棋天赋并不输给公子泽禾, 哪怕当年的苏棋身份也不输给公子泽禾, 哪怕当年的苏棋,是那么全心全意的对待公子泽禾。   苏棋吐出胸口的浊气, 仿佛将这些年的怨念终于说出来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公子泽禾紧紧的盯着苏棋,那张如玉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丝丝裂缝, 甚至带着一两分扭曲。   他将手中的折扇握得嘎吱作响,却最终又平静了下来。   不过眨眼间, 公子泽禾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依旧是那个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天下第一君。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轻松, “玄清, 原来是因为此事你才一直怨我。”   仿佛苏棋所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公子泽禾定了定心神, 站起身认真的说道,“当年一事的确是我无心之失,但我心中的确没有丝毫怠慢你的意思,玄清,这事是我的错,我应当给你赔礼道歉。”   苏棋觉得好笑,难不成对方还以为,做错事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吗?   公子泽禾却仿佛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不日我便登门道歉,如此你可安心了?”   苏棋看着对方,带着几分不屑,“公子泽禾,你我不可能再是朋友了。”   公子泽禾却只是反问,“你除了我,还有朋友吗?”   苏棋有一瞬间的愣神。   公子泽禾却是步步紧逼说道,“不周仙宗容不下你,你的弟子背叛你,而你的师尊,呵,外人不知,你我应当清楚,怜风仙尊如今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公子泽禾语气无比肯定,却又带着丝丝强势,“玄清,你只有我了,三年前你众叛亲离的时候,就该来找我。”   苏棋微微侧目,好似第一次认识公子泽禾一般。   而公子泽禾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别过脸,看着远方的升起的一抹红。   “玄清你看,日出了。”   苏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方的一抹白彻底被红色渲染,像是谁将红色的染料打落在水里,一缕又一缕的鲜红被勾勒出。   而正中心,金红色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金红色的光芒落在大地上,驱散夜间的黑暗。   “玄清,你我数年未曾见过这般的景色了。”   公子泽禾朝着苏棋走来,他站在苏棋身侧,伸出手放在苏棋的肩膀上,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候他们关系无比亲昵,他们无话不谈,他们是修真界最好的挚友。   公子泽禾凑近,用着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说道,“玄清,欢迎回到我的身边。”   兜兜转转,你始终只有我一个朋友。   苏棋回过神,刚想开口,却听到旁边另一道声音响起,   “这赏月楼的风景果然是好,不仅观月一绝,看日出更是别有一番风景。”   苏棋跟公子泽禾一同看过去,竟是微生昙。   微生昙衣衫有些凌乱,像是急忙赶来的,额间还出了一层细汗。   只是他目光灼灼,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该是意气风发,肆无忌惮。   公子泽禾不留痕迹的跟苏棋拉开距离,嘴角依旧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意,“微生家的小公子,别来无恙。”   微生昙对着公子泽禾点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苏棋身上。   “之前还想着你去哪儿了,原来过来看日出了。”   他说着,然后朝着苏棋这边过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卡在公子泽禾跟苏棋的中间,导致公子泽禾都不得不退后两步。   公子泽禾看了一眼微生昙,然后打开扇子轻摇了几下,“时候不早了,玄清,我走了。”   这句话是对着苏棋说的。   苏棋没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棋跟他的关系不怎么好,然而公子泽禾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说实话,苏棋挺佩服公子泽禾的脸皮。   等他走后微生昙才有些复杂的对着苏棋说道,“你不会又跟他做朋友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是朋友了?”   苏棋觉得他之前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公子泽禾听不进去关他什么事。   微生昙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总之你最好是离他远点。”   “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苏棋冷眼看向微生昙。   他跟微生昙从始至终都没什么交集,反而是对方一股劲的凑上来,这让苏棋反而有些开始怀疑微生昙的动机。   至少,对方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一点想要贪图的东西。   微生昙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棋会这么说,他脸色有些泛红,似有些气恼,可最终又沉寂了下去。   “我没别的心思,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我不信。”   微生昙不解,“那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是我贪图的吗?”   苏棋是仙尊的弟子,他是天问仙宗的宗主弟子,苏棋天赋出众,可他亦是天资聪颖。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处于平等地位上。   所以,苏棋能有什么是值得他贪图的?   这不仅是问苏棋,也是微生昙问自己的问题。   其实微生昙天生聪慧过目不忘,甚至还是婴儿时便有了记忆,所以他一直都记得苏棋。   他记得苏棋在他的百日宴送给他玉佩,他记得苏棋在他三岁时被宋家的人欺负,他清楚的记得每一件事。   后来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也打探过有关苏棋的事。   只是外界的传言,褒贬不一。   那时微生昙便觉得,与其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   可他没能见到苏棋,三年前他拜入问天仙宗时,便听说苏棋死了。   死在哪儿了却无人知晓,外界只说苏棋欺师灭祖,被不周仙宗所不容,被自己的弟子所害,可事情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微生昙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如今你能对事事防备些,我倒觉得安心,至少不用再像之前那般。”   之前苏棋的名声算不上太好,微生昙觉得,多半是苏棋太好说话的缘故。   他虽年少,可却也懂得一件事,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那就打回去,狠狠的打回去,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负回来。   苏棋若有所思的看了微生昙一眼,此时阳光开始浓烈起来,已经带了几分温度。   苏棋伸出手挡住那些阳光,然后转身朝着楼下而去。   “微生昙,”苏棋停下了脚步,然后轻声说道,“你我之间不过泛泛之交,别再缠上来了。”   苏棋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这种满心满意冲着自己来的感觉。   以往他满心满意向往他的师尊,他师尊只想拿他的身体做躯壳。   以往他满心满意对着公子泽禾,但对方只是利用他。   后来他满心满意的对待自己的徒弟,结果他的徒弟想要害死他。   所以这世间的人或事,都不适合满心满意。   微生昙只是看着苏棋离去的背影,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微生昙才看向远方的太阳,抬起手挡了挡。   今日的阳光太过刺眼了,让人眼睛有些难受。   苏棋也大概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可他别无他法。   以前的他处处好心,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现在他一心只想变强,什么结交朋友,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等到他回到不周仙宗的客栈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一些宗门弟子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也有一些打算出去再逛一圈,左右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苏棋跟这群弟子不算很熟,因此最多见面也只是点个头,随后就朝着自己房间过去。   他刚到门口,就看到玄酒委屈巴巴的蹲在那里。   他太过高大,蹲下来像座小山一样。   瞧见苏棋回来的时候,玄酒那暗淡的小眼神立刻就冒出光来。   他围着苏棋转了一圈,发现苏棋突破到金丹修为后,嘴角都勾起了。   苏棋越强大,他也会越强大。   很好,他很满意,于是他对着苏棋竖起一根大拇指。   苏棋失笑,打开房门进去,“怎么之前不进来?”   玄酒看了看门,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里面没有苏棋,他进屋子也没用。   “我不在的这些时间,你都只在门口等着?”   玄酒眨巴一下眼睛,点头。   苏棋摇了摇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了抬目光,他看向窗外,似有些迷茫。   他像是问给自己听,又像是在疑惑,   “玄酒,他怎么知道三年前我众叛亲离?”   还是说这一切,就跟公子泽禾本身脱不了关系?   他是十二年前跟公子泽禾疏远的,而他那个孽徒,是十一年前收下的。   下意识的,苏棋的小拇指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总感觉这里面有些联系,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萧云跟公子泽禾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他去查过萧云的出身,从小就父母双亡,一直在修真界里面流浪,后来才得了机缘上了不周仙宗。   又被他看上才拜入他的门下。   后来萧云背叛师门后直接堕入了魔修,要知道,魔道一向被众人所不耻,萧云若是跟公子泽禾扯上关系,必定会对公子泽禾名声受损。   而公子泽禾这么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可能允许他亲手毁掉自己的名声。   所以,这两人应当不可能会有关系,至少,明面上不会有。   可苏棋就是觉得不对劲,或许,他该再好好查查当年的事,而且之前宋家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而这个谜团中心,却是公子泽禾。   果然,他从没有看透过对方。   以往的挚友是假,相见恨晚是假,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恐怕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件是真的。   第二日,不周仙宗的弟子准备全员启程回宗。   苏棋跟在所有弟子最后面,也是最后一个上飞行法器的。   他抬头朝着最前方的周不仁看去,结果周不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看得出来,周不仁应该还在生气,苏棋有些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然后老老实实的选了个角落坐着。   他们刚启程,就看到不远处一道泛着彩光的飞行法器朝着他们身侧驶过。   只见那巨大的飞行法器上修建着无数的亭台楼阁,甚至还有假山瀑布,里面花团锦簇闪耀着七彩光芒,而最上方,则是落下的一道彩虹。   这是宋家最有名的一艘飞行法器,名为飞虹,亦是公子泽禾出行最常用的一艘法器。   不周仙宗的弟子似也被这座飞虹震撼到了,甚至有弟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苏棋也抬眼看去,而在那飞虹最里面,公子泽禾端坐其中,四周皆是身穿华服的公子,或是对弈,或许是对饮,好不逍遥快活。   周围的奢靡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他依旧是那个玉树兰芝的君子。   生于华丽,却最为出尘。   而那飞虹里的公子泽禾似乎也正在朝这边看来,他面带微笑,让人如沫春风。   君子世无双,便是如此。   一时间不少不周仙宗的弟子被吸引了心神过去,只是两艘飞行法器很快就擦身而过,然后越行越远。   就如同苏棋跟公子泽禾如今这般,终究会越行越远,再不复从前。   苏棋收回目光,却好像有些心事重重。   这一路上他跟周围的弟子没什么交流,他自个也识趣,不是在房间里面待着修炼,就是偶尔出来吹吹风看看还有多久到不周仙宗。   也有弟子上前来想跟苏棋套近乎,但他们还没走近就发现苏棋走了。   很明显,苏棋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反而是周不仁时不时看过来一眼,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似乎很忙,启程后平均一天能收到十几封玉简,终于,在快到抵达不周仙宗时,周不仁将手中的玉简放下,然后来到了苏棋身边。   苏棋最近一直在房间里面修炼,今天他刚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就看到周不仁端坐在他的房间的桌前,苏棋吓了一跳。   “宗主?” 第030章 同去人界   周不仁嗯了一声,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却有些凉了。   苏棋从床上起来,恭敬的给周不仁行了一礼,“不知宗主前来所为何事?”   他跟周不仁的关系, 应当也就那样吧。   周不仁给苏棋倒了一杯茶, 示意对方过来坐下品茶。   苏棋上前两步然后坐下, 端起喝了一杯,又吐了,“冷了,不好喝。”   “这是第三壶。”周不仁幽幽的说道。   苏棋侧了侧头,“宗主来了很久了吗?为何不叫我一声?我若是知晓宗主要来,必定不会打坐。”   周不仁瞥了苏棋一眼,“有件事本尊需要你去做。”   苏棋正了正脸色, “不知何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去一趟人界,二是去一趟宋家。”   苏棋不解, “跟宋家有关的事?”   这几年苏棋不在修真界, 所以不太清楚宋家发生了什么事。   但根据苏棋以前对宋家的了解,直觉告诉苏棋这些年来宋家背地里肯定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有了公子泽禾这个挡箭牌,让外界想要找宋家的错都寻不到借口。   只是苏棋又有些不解, “为何是我?”   周不仁看向苏棋,“因为我乐意。”   苏棋没说话,也看向周不仁, 最终还是周不仁先移开了目光, “毕竟你以前与公子泽禾关系最好,由你去最为妥善。”   苏棋点点头,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毕竟他也算对宋家有几分了解。   “只是,弟子修为低微,此行怕有差错。”   周不仁却是从纳戒之中取出几封玉简放在苏棋身前,“你看完这些再说。”   苏棋有些狐疑的拿起,然后一一看过,眉头却是缓缓皱起。   这些玉简是各大仙宗之间的传信,其中或多或少都提起过宋家的命脉,而最后一封,则是各大仙宗联合准备调查宋家运势命脉的协议。   毕竟这几十年来各大仙宗一再凋零,反而宋家一脉独大,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猜忌。   苏棋看完后将玉简放在桌上,“宗主也觉得,宋家的命脉有些奇怪吗?”   “不奇怪吗?”周不仁反问。   没错,的确奇怪。   明明那几大家族已经开始衰落,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强大了起来。   反观他们几大仙宗,虽然老一辈的实力依旧强势,但新弟子却实力平平,长期以往,只要老一辈的那群人陨落后,这些仙宗必定会逐渐没落。   苏棋想起一些事,也点点头,“当年我去过宋家几次,我也发现过一件怪事。”   “什么事?”   “虽然宋家一脉独大,但年轻一辈中,却唯独只有公子泽禾一人天资不凡。”   周不仁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他也想到了一些可能,只是如今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还需要去证实。   “而且还有一事,”苏棋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我曾无意误入过宋家的一处禁地,我看到了一缕不属于修真界的气运。”   “哦?”   “只是当时匆忙,只不过短短一瞥,但那气运却仿佛即将殆尽,我也并不知是什么。”   周不仁颔首,“所以,我打算派你去人界一趟。”   “不是两个选择吗?”   “现在本尊改变主意了,你只能去人界。”   “……”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宗主觉得,是属于人界的气运?”   周不仁不置可否。   谁都知道公子泽禾曾经只身入凡间,这才有了无量功德,成全了他天下第一君的名声。   也是因此,人界跟修真界的联系变得频繁了起来,甚至宋家跟凡人也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棋倒不是不愿意跑这一趟,“只是宗主,弟子实力低微,若只身前往,怕出现些意外。”   人界跟修真界隔着一层阵法,而且去往人界的修士修为会停滞不前,且人界没有灵气,待久了自然会对修士有些损伤。   周不仁也想到了这点,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怎么,想本尊跟你一同前往?”   “那倒也不是。”苏棋不愿意跟周不仁一块。   周不仁的动作顿了顿,当做没听到苏棋的话继续说道,“你既诚心相求,本尊虽诸多琐事缠身,倒也抽得出些时间陪你走这一遭。”   苏棋有些差异的看了周不仁一眼,又耐心的说道,“宗主,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你不是诚心相求?”   苏棋识趣的把嘴闭上了,周不仁非要走这一遭,他自是没办法阻拦。   “只是宗主,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你问。”   “为何各大仙宗要在此时调查宋家命脉一事?”   算一算时间,还有两三年就到了万兽狂潮的日子,按理来说各大仙宗应当开始准备抵御万兽狂潮的事,怎么还有闲心去管宋家?   周不仁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良久摇了摇头,“或许,宋家的事比万兽狂潮更重要。”   能让他们重视到这等地步的,就说明宋家的事不是小事。   苏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周不仁不会将所有事都告诉他,毕竟他的顾虑比自己多。   于是苏棋也不再多问,而是等回宗后就对外宣称自己闭关了。   等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妥当后,苏棋这才跟周不仁一同前往人界。   他们只乘坐了一叶小船,打算顺着天水河一路朝着人界而去,只是修真界跟人界相隔太远,一开始苏棋还有些耐心,慢慢的就有些烦躁起来。   他掀开船上的帘子朝着外面看去,只见周不仁负手而立站在船头。   为了避免被人发生身份,他们都易了容,现在两人的相貌都不算出众,苏棋算得上是清秀,而周不仁则平平无奇多了,但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却依旧还在。   让人下意识的忽视了他的那张脸,只觉得是个什么大人物。   苏棋吐出一口气,然后朝着四周看去。   天水河是修真界最长的河,此处倒算得上清静,周围都是青山,水面倒影着一片片的绿色,远远瞧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周不仁察觉到苏棋的动作,微微回头,“怎么,腻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温和,但却让人觉得安心。   苏棋摇摇头,然后从船舱里面出来,“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人界。”   周不仁看了看远方,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还有半月有余。”   “这么远?”   他们已经出来大半个月了,竟还有半个月才能到么。   苏棋过来站在周不仁身侧,也看向远方,“宗主去过人界?”   “你师尊去过。”   周不仁没去过,但却在人界跟修真界的交界处来过几次。   “师尊?”苏棋想起雾雪峰的师尊,神色有些复杂,“师尊去人界作甚。”   “为了一个人。”   周不仁想起来什么,他看向苏棋,“你没听过她吗?”   “谁?”   “谷听风。”   苏棋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没有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忆。   “他是谁?”   周不仁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她就是你师尊放在心尖尖上数百年的人,可惜,死的早。”   如果不是因为谷听风死的早,他的师兄怜风仙尊也不会一心只想着复活她,也就不会干出那些蠢事了。   苏棋低下头,嘴里不断的喃喃着这个名字。   “谷听风、谷听风——”   他明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又好像很是熟悉。   仿佛在许多日日夜夜中,他听到有人低沉的喊过,   “……听风……”   苏棋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头疼,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胸口沉闷着,并且挥之不去。   “宗主,你知道多少有关我师尊跟谷听风的事吗?”   周不仁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怎么,你对你师尊的事这么感兴趣。”   “嗯。”   周不仁看过去,对上苏棋那双眼睛的时候又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苏棋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不说话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森林里迷失的小鹿,只能全心全意的望着你,眼中仿佛还带着小期盼。   周不仁轻咳了一声,伸出手放在唇边,像是要掩盖什么尴尬。   “其实我对怜风师兄的事也不甚了解,我拜入宗门时他已是名动天下的仙尊了。”   苏棋安静的听着,仿佛不放过每一个字。   周不仁瞧着苏棋这样,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果然,世间之人,皆心生向往怜风仙尊。   年少成名,却一往情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却也是为情所困百年的可怜之人。   想到此,周不仁吐出一口气,自是不甘。   世人只知前有怜风仙尊名动天下,后有公子泽禾惊才绝艳。   却是无人知道,他周不仁,也是修真界中,前所未有的奇才。   他以身入道不过百岁,便已是大乘,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步入飞升,也能担得起外界一声仙尊。   可最终所有,都抵不过外界一声,不周宗主。   “我只记得当年怜风师兄到处寻找轮回复活之术,人界、鬼界、魔界,都孤身前往,但终究一无所获,再后来他便在雾雪峰闭关不出,我也不甚了解。”   “那谷听风呢?”   周不仁摇了摇头,“没人知晓那谷听风的来历,也不知晓他是如何陨落的,我亦从未见过,只是在怜风师兄口中听过几次。”   说到此,周不仁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想来能被怜风师兄怜爱到这等地步的,必定也是一位绝代佳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一位仙尊念念不忘至今。”   有时候周不仁也猜想过,会不会是什么鬼域的绝妙女精,否则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而苏棋听完却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是男子。”   “哦?”   “谷听风,是男的。”   “……” 第031章 生病   周不仁摸了一下鼻子, “你怎么知晓谷听风是男子?”   苏棋想起那满屋子的画像,“我见过他的画像,堆满了我师尊的屋子,虽画中无脸, 但衣服身形都看得出来是男子。”   而且当时他师尊想要将他成为复活之人的躯壳, 不就已经说明谷听风是男子了么。   若是女子, 就不会找一具男子的躯壳了。   苏棋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我师尊跟那谷听风,是龙阳之好。”   周不仁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道,“果然,师兄永远是师兄。”   苏棋没说话,修真界之中喜好断袖的人不少,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忌讳。   但众人都只知他师尊爱惨了谷听风, 为何连这位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甚至连周不仁都能搞错?   难不成, 外界的人从未见过谷听风吗?   还有他师尊屋子里面那些没有脸的画像, 若是真爱,怎么会忘记对方的相貌?   难不成, 他师尊心中挚爱,连他自己都没见过对方吗?   怎么可能呢。   苏棋很是费解, 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周不仁见苏棋如此,也不再多言,他坐在船头, 然后伸出手在下方的水面划拉一下。   水面荡起波浪, 将倒映着的漫天星空揉碎,又逐渐一一恢复。   “天黑了。”   苏棋听到这话后抬起头, 发现不知不觉此时已进入黑夜,天空繁星点点,四周响起虫鸣声。   “去往人间要经过三处大阵,每一处都会削弱修士的一层真气,直到最后将修士所有真气全部封闭,你可准备好了过这第一层了?”   周不仁缓缓起身,垂下眼帘看向身侧的苏棋。   苏棋点点头,却有些不安的看向前方。   只见前方从天空落下一道白色的屏障,那屏障一眼看不到尽头,虽然河流能从中间穿过,却总给人一股震撼的气息。   这是天道秩序,由天道落下的结界。   周不仁抬起手,双指竖在身前,他嘴里念着咒语,一道淡淡的白光包裹着小船。   小船晃晃悠悠的进入那屏障之中,一进去苏棋就感觉四周的灵气稀薄了许多,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甚至丹田里的金丹似乎都停止了转动,有种溺水的恶心感,让苏棋下意识大口大口呼吸着。   好在这道屏障并没有多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穿过了。   然而这边的灵气却依旧很是稀薄,真气运转得十分不顺,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制了他们。   周不仁散去小船四周的白光,然而他额间却出了层层细汗。   修为越高的修士,越不愿意去往人界。   因为修为越高,被压制得就越狠,他所承受的痛苦,将会是苏棋的数十倍不止。   而在屏障中使用真气,更会激起天道压制,很是损伤自身修为。   周不仁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手放开。   “七天后还有一处屏障,你进去歇息吧。”   苏棋也觉得胸口处很是难受,因此对着周不仁点点头便进了船舱里面。   而周不仁站在原地,又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修为越高,反制越强,他不该来的。   周不仁垂下眼帘,心里重复着说道,他不该来的。   七天后,又过了第二处屏障,这处屏幕过后,空气中就再没有任何灵气。   周不仁跟苏棋的体内的真气还在,可却运转得十分艰难,强大的压制之下,甚至让苏棋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而周不仁依旧用真气包裹着小船。   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处屏障时,苏棋都差点站不起来。   周不仁动了动指尖,他嘴里念叨着咒语,用最后还能运转的真气将小船再次包裹。   这次屏障很长,要行驶整整一天,并且要将所有修士的真气全部封存,修为也会彻底凝结在这里。   周不仁双目微红,似在强撑着什么。   他刚咽下喉咙那处的一抹甘甜,就听到船舱里面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周不仁吞咽了一下,然后掀开帘子朝着里面进去。   船舱不大,刚好容纳两三个人睡罢了,他一进去就看到苏棋躺在里面抓着旁边的凳子,指尖都泛白了,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周不仁上前将苏棋扶起,然后指尖轻轻点在苏棋的额头上。   “怎如此难受?”   他不解,按理来说修为越低,承受到的压制就越小才对。   周不仁伸出手放在苏棋的手腕上,他探知了一下苏棋的身体情况,下一刻却皱起了眉。   为何他感觉到苏棋的身体是有残缺的?   因为苏棋的身体残缺了,所以失去真气护体后才会像普通人那样痛苦。   下意识的,周不仁看向苏棋的下方。   残缺,是那里残缺吗?   这般想着,周不仁不由自主的朝着苏棋下方伸出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的时候,被苏棋狠狠的握住了手腕。   苏棋双眼红红的,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宗主,你要对我做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苏棋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   周不仁嘴角抽了抽。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没等周不仁解释,苏棋就用力掐住了周不仁的手腕,嘴里只喃喃了一个字,“……疼……”   周不仁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然后将苏棋拥入怀中。   他的真气已经全部被压制了,他用了全力才抽出一丝真气送入苏棋的体内。   苏棋在他怀里却并不老实,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棋一口就咬住了周不仁的手臂上,他咬得很狠,不过片刻就见了红。   周不仁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推开,然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合了合眼,然后轻轻的将手放在苏棋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   “不疼,不疼,很快就不疼了。”   这一天一夜,周不仁没再合过眼。   等到他们终于冲破屏障到达人界时,苏棋早就疼晕了过去,而周不仁自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但好在周不仁的底子在,而且他修为高深,稍微歇息一两日便能缓和回来。   唯独手臂上面鲜血淋漓,差点就要被苏棋咬下一块肉来。   周不仁看着自己的手臂,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苏棋听,   “不该来的。”   第三日的时候,苏棋终于醒了。   苏棋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坠入了北海之中,北海很冷,到底都是冰河。   不知为何他被一只八爪怪给缠住了,好不容易他终于摆脱了那只八爪怪,却又好像遇到了暴风雨,不断的在海上颠簸。   终于苏棋被颠簸得受不住了,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之中,外面的车轮声有些刺耳,他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   他查看了一□□内的情况,真气都在,但四周却没有一丝灵气,而且身体的体能也大不如前,甚至还会感到疲惫跟沉重。   这就是人间吗?   下意识的,苏棋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发现周不仁戴着斗笠在坐在马车前,他似在驱车,但速度却很慢。   “宗主?”苏棋喊道。   周不仁将斗笠取下,然后回过头,带着几分嫌弃的语气,“你再不醒,我就要将你丢去乱葬岗了。”   苏棋从马车里面出来,然后坐在了周不仁的身旁,有些好奇的看向四周。   “这就是人界?”   此时他们正行驶在一处大道上,应该是官道,很是宽敞,路面也还算平整,四周的空气很清新,但却没有一丝灵气。   给苏棋一种说不出来的枯败感觉,他感觉这个人界,在逐渐凋落。   好像,跟他以前听到的人界有些不太一样。   此刻已经入冬,苏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失去真气之后,好像身体变弱了许多。   周不仁瞥了苏棋一眼,然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扔在苏棋身上。   “穿上。”   苏棋恍惚了一下,然后又将披风围在身上,可能是刚从周不仁身上取下,还带着一些温度。   “宗主,我们要去哪儿?”   “皇城。”   来之前周不仁调查过有关人界的事,几十年前公子泽禾来到人界后,便是帮助武王朝统一了人界。   如今他们去皇城,正好探一探武王朝的国运到底如何。   只是武王朝地处北方,他们架着马车一路而上,不过短短几日就落下了雪,天气渐冷,周不仁的速度也更慢了一些。   倒是这一路上周不仁听说了不少有关武王朝的一些事情,如今武王朝的天子是武三世,但他却很是荒淫无道,据说后宫佳丽无数,却依旧在民间强抢民女,甚至是霸占他人妻妾。   他的几十个兄弟也被他赶的赶,杀的杀,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到处找寻安稳的地方生存。   大概也是因为武三世太过荒唐,听闻周围许多领地的王侯都开始蠢蠢欲动。   周不仁将这些讲给苏棋听的时候,苏棋正窝在马车里面捧着一个烤地瓜在啃,人界能吃的东西不少,可他们在赶路,因此只能寻一些简单的吃食。   更何况现在冬季,想要找吃的并不容易。   周不仁瞧着苏棋吃得很香,莫名其妙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爽。   是他派苏棋来人界的,怎么事是他在做,马车是他在驾,就连消息也是他在打探?   于是周不仁对着苏棋伸出手,“给我。”   苏棋看了看周不仁,又看了看手上的红薯,他手中的红薯烤的刚刚好,外面一层的皮微焦,里面的果肉泛着金黄色,用力轻轻一扯就将皮给撕掉了,一股一股的冒着热气。   雪天之中,吃两个这样的红薯最是舒服。   苏棋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红薯放到周不仁手中,那眼神别提多幽怨了。   周不仁不爱吃这些粗食,他带了一些饱腹的丹药,先前只是觉得苏棋在马车里面无聊这才去买了几个红薯。   但看到苏棋过得这么舒服,他不舒服了。   “你出去赶车。”周不仁朝着马车里面钻进来,然后将苏棋怀里的小火炉也给抢了过去。   苏棋那眼神更幽怨了。   “是,宗主。”   说着,苏棋就朝着外面出去,刚一出去苏棋就打了个喷嚏。   此刻外面已是白雪皑皑,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大雪。   苏棋握住马车的缰绳都快握不住,人界的雪,比他师尊雾雪峰的雪都要冷。   在修真界中,还可以用真气驱寒,而在人界,却只能依靠衣物御寒,果然人界寒苦,难怪那么多凡人费尽心思也想要跑到修真界去。   苏棋哆哆嗦嗦的架着车,他不是很会,因此马车走得很慢很慢,直到被身后一连串骑军超过的时候,苏棋终于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很冰,但额头又有些烫。   最终是周不仁看不下去了,他出来坐在马车的另一侧,然后顺手接过苏棋手里的缰绳跟马鞭。   苏棋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宗主,我能进去了吗?”   周不仁没好气的嗯了一声,苏棋立马爬进马车里面抱着小火炉休息,结果半夜的时候,苏棋还是发烧了。   因为周不仁喊了苏棋好几声都没回应,他进去看了看,发现苏棋烧得迷迷糊糊的在里面躺着,浑身发烫,嘴里还不断的呢喃着什么。   “宗……宗主……”   周不仁听到了他在喊自己,凑近却发现人没醒,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呼唤。   此刻周不仁突然觉得白天的时候自己也不该强逼着苏棋去驾车,他刚想带苏棋去找医馆,又听到苏棋断断续续的呢喃。   “宗……宗主……狗……狗东西!”   周不仁脸黑得可怕。 第032章 过往   云镇   是最靠近皇城的一处小镇, 此刻天色已晚,皇城已经不准进出。   周不仁原本想进城带苏棋去找医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一时间竟没什么好的丹药给苏棋服用。   若是在修真界, 他随时可从纳戒之中取物, 可如今他真气被封, 也无法再使用纳戒。   无奈,周不仁只能找寻一个凡间医馆再给苏棋配上一些药。   但现在入城的城门已关,他只能被迫将苏棋带到云镇来。   云镇是小镇,此刻路上来往的人不多,周不仁在里面转了好几个圈才找到一家医馆,他下车去拍门叫人,里面亮起一盏油灯, 然后拆下一块木板朝着外面看来。   那声音听着很是稚嫩, 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谁?”   “看病之人。”   “我爷爷不在,他上山采药了, 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好几天?   “我懂一些医术, 可否让我进来抓一些药材煎熬?”   那孩子看了看后面,然后摇了摇头, “没药了,就是因为没药了我爷爷才会去采药, 前不久才被那群当兵的搜刮了。”   周不仁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小友可知何处还有医馆,或者何处能买到药?”   那小孩踮起脚朝着外面看来, 油灯微弱, 隐约只能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小孩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似有些害怕。   “我这里真的没药,不过后面小巷往里面走,然后左转再经过一条小路,有一间小茅庐,那里住着一位老大夫,他住得偏,可能他那里还有药,不过、”说着,那小孩望周不仁身后看了看,“那边都是小路,马车过不去的,而且这两天晚上外面都不安全,要不你们明天再去吧。”   说完,也不管周不仁还要问些什么,赶紧将木板又给盖上去了,甚至就连油灯都吹灭了,似是不想多管闲事。   乱世之中,人人只求自保,哪还管得了他人。   周不仁眉头就没平缓过,他去了马车里面又摸了摸苏棋的额头,很烫,尤其苏棋身体是残缺的,又被封了真气,只怕这关不好过。   想到这里,周不仁又看向外面的大雪,神色复杂。   下一瞬他就用披风将苏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拍了拍苏棋的脸,轻声说道,“别睡,清醒点。”   苏棋迷迷糊糊的,但不忘说话,“狗、狗东西。”   “呵,还能骂人,看来没什么大碍。”   说着,周不仁将苏棋扶起,然后背靠着对方,将苏棋放在自己的后背之上,他则是双手用力抬起苏棋的腿,稳稳当当的将苏棋背在身后,甚至还能拿着一盏小路灯,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很大的雪,那些雪花往周不仁的脸上打来,有一些进了周不仁的眼,很不舒服。   他背着苏棋,一步又一步的朝着后面小巷里面进去。   这小巷不大,而且路面坑坑洼洼,上下石梯不少,马车肯定是无法进来的。   雪天很冷,好在周不仁常年修炼,真气虽被封,但体魄强健,他是实打实自己磨炼出来的修为,跟苏棋这种风一吹就倒的依靠天赋出来的不一样。   他背着苏棋走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四周,此处是小城镇,亮灯的地方不多,他感受到后背的重量,又出声唤了唤。   “苏棋,别睡,给我清醒点。”   苏棋断断续续的支吾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周不仁定了定心,又开始往前走,但大雪却越下越大,无数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手上的灯也越发暗淡起来。   他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自从他坐上不周仙宗的宗主位置后,他无路去哪儿都是高高在上的,最近几次倒是因为苏棋过得很是不好。   “苏棋,别睡,还醒着吗?你将我害得这么凄惨,你还有良心睡着吗?”周不仁有些愤愤的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苏棋听得清楚。   苏棋觉得很闷,明明身体很热,但四周却又很冷,他并不好受。   “宗主,”他小声的喊道,“我想回家。”   周不仁脚步停顿了一下,却又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家?   周不仁不知道哪儿是他的家,或许不周仙宗是吧,从他拜入不周仙宗的那一刻,或许那里就变成了他的家。   “苏棋,你若是不睡,本尊便给你讲讲本尊的故事,如何?”   苏棋抽了抽鼻子,有些难受,哑着嗓子说道,“不想听。”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说上一说吧,你可知我天生便是废灵根,没有任何修炼的天赋?”   苏棋迷迷糊糊的哼哼两声,脑袋实在迷糊得厉害,可偏偏有着讨厌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缠绕,让他想要睡个好觉都不行。   那道声音有些远,但又很近。   “我出生后就被父母遗弃,一直以来都是独自流浪,我也清楚自身跟那些修士不一样,他们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能练气,我却花了整整十二年,我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十二年,每日修炼不敢停歇一日,这才堪堪踏入练气。”   “天资出众的,对他们来说修炼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但对我不一样,我往往要付出超出常人数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跟他们一同的结果,所以那时候我就发誓,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周不仁就要以废灵根走到这修真界最高的一步。”   “我三十岁才拜入不周仙宗,那时我才刚刚筑基,没错,从练气到筑基,我又花了整整十八年,也是因为这股毅力,这才被我的师尊,也就是道玄仙尊破例收入门下,我也成为了他最后的一名弟子。”   “入道后师尊告诫我,万事不可圆满,与其寻求埋头苦练,不如找寻他法,一开始我不懂,我问师尊,难道我努力有错吗?我师尊没说对错,只是罚我跪在后峰三日让我去看日升月落。”   “三天后,我终于明白了,与其跟普通修士一般苦苦钻研,还不如以身入道,废灵根又如何,天灵根又如何,我就是道,道就是我,废物是我,可奇才也是我。”   “试问整个修真界,哪一个废灵根能走到本尊今日的地步,你说,本尊是否很厉害?”   苏棋没回应,周不仁却是停下了脚步。   “苏棋,你不这样觉得吗?”   依旧没有回应。   周不仁用力晃了晃苏棋,然后将苏棋放下,将披风打开,他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很烫。   “苏棋,醒醒,别睡。”周不仁用力捏着苏棋的胳膊,然后将伸出手接过白雪,放在对方的额头上。   苏棋被冰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想开口,却又说不出话。   周不仁这次是抱着苏棋,脚步都快上了不少。   “你别睡,你若死在人界,本尊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话虽这么说,周不仁却还是有一些心慌。   终于,周不仁看到了眼前的一处茅草屋,那茅草屋内还有灯光,他赶紧抱着苏棋过去,“有人吗?”   茅草屋被打开,里面的老大夫披着好几件衣服,哆哆嗦嗦的朝着外面看去,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清秀的男子,那高大的男子一脸着急,眼底是浓浓的不安。   医者父母心,老大夫赶紧将人带进屋去,都不用把脉,一摸苏棋的手就烫得不行。   “太烫了,若不赶紧降温怕是不行了。”老大夫到底年迈了,又去捡药,可如今他房间里面剩的药也不多,挑挑拣拣也只够一副汤药。   “我去煎药,你想办法给他降温,看能不能熬过今晚。”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去起火煎药,手脚却很迟缓,他毕竟老了,能在雪夜中还施以援手已是不易。   周不仁眼底却有些着急,他给苏棋把过脉,是寒气入侵,大热之体,现如今降温是对的。   于是周不仁找到一个盆,去外面接了不少雪水,在火边融化后,又取出帕子不断擦拭着苏棋的身体。   先是脸颊,然后四肢,最后又帮苏棋擦拭了一遍身体。   很快那盆雪水就不够用了,于是周不仁又出去接了一盆雪,然后又开始给苏棋擦拭身体。   降温,但又不能让人又冻到,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半天,那边药也终于熬好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端着汤药过来,递给周不仁后又给苏棋把了把脉,又摇了摇头,“情况不是很好,还是早做打算吧。”   这些年来,老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很多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他有些医术,但并不高深,他能救的人不多,能救下的人就更少了,这些年来不太平,他也见多了许多人死在眼前。   “看能不能把这药喂进去,再想想办法降降温,这大雪天的,一切都不好说。”   说完,老大夫也叹了口气,然后杵着拐杖进了后面的那间小茅屋。   周不仁只是端起汤药,然后轻轻吹着,他用勺子往苏棋嘴里送,却无论如何都送不进去,刚喂进去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周不仁干脆捏住苏棋的鼻子,使劲往里面灌,但是勺子却很不好使,经常把汤药撒落。   于是周不仁干脆自个喝了一口,然后捏开苏棋的嘴唇就往里面送。   一口又一口,好在终于把汤药给灌了进去。   随后周不仁又开始去接雪水给苏棋擦拭身体降温,整个晚上他就没停下来过,直到天亮的时候他又喂了一道药,这才摸了摸苏棋的额头。   大概是修炼之人,总归是要强壮几分,烧是退了不少,就是人还迷糊着。   周不仁忙碌了一晚,倒也不累,只是有些疲倦,于是干脆坐在苏棋身旁,就算是歇息了。   而外面鸡叫时那老大夫才起床,他杵着拐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出来看见周不仁他们还在,也没说什么,还问周不仁要不要吃些东西。   周不仁摇了摇头,给了老大夫一块金子,让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他看得出来,老大夫已经时日不多,他们不能插手人界的生老病死,不然回到修真界后就会受到反噬。   只是老大夫将金子收下了,却不想买什么东西,而是在旁边啃着自己的饼子,偶尔喝点融化的雪水,也算是饱腹了。   “今年的雪真大啊。”老大夫在屋里架起一个火堆,这些柴火还是他秋天的时候一点一点拖回来的,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到明年开春。   周不仁抬抬眼皮,“你只吃这些吗?”   “这样的日子,有的吃就不错了。”老大夫却仿佛吃得津津有味。   周不仁看向那茅屋外面的雪,隐约可见远处皇城之上的微弱龙气,“看来这天下也并不太平。”   “太平?哪来的太平?还不如几十年前那样。”老大夫摇着头。   周不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等吃完饭,老大夫没事坐在火堆旁边烤火,问到,“不知道床上躺着的,是你的什么人?” 第033章 入皇城   周不仁看了一眼苏棋, “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辈罢了。”   “若是无关轻重,就不会大半夜抱着他冒着大雪赶过来了,我看他应当是你最重要的人吧。”   周不仁冷哼一声,“他对我并不重要。”   老大夫不信, 要是不重要, 能大半夜的送过来, 而且还夜不能寐的帮对方喂药降温不肯放弃?   “有些人,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担忧得不行。”老大夫笑着,却笑着笑着又咳嗽了起来。   他捂着胸口,有些难受的皱着眉,他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也知晓自己时日无多, 倒显得这个冬天不那么难捱了。   周不仁却抿紧了双唇, “我说了,他对我不重要。”   老大夫咳了好一会儿, 这才摆摆手, “重不重要是你自己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抓些药?”   周不仁不懂, 眼前这个老大夫明明命不久矣,他自己也清楚, 可却似乎并不畏惧。   在修真界中,许多修士却极其恐惧死亡,他们宁愿孤注一掷, 也不愿意就此陨落白白浪费自己的一生, 尽管他们的一生都碌碌无为。   老大夫看着外面下着的大雪,眼中却是苍凉, “没必要了。”   而这时,苏棋迷迷糊糊的睡醒了过来,他半睁开眼睛,嗓子干涩的难受,他喊着水,周不仁听到了,看了看四周,然后取出一个杯子,去外面装了雪进来。   然而杯子太小,放在柴火边很容易烧得滚烫,干脆周不仁将杯子放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将里面的雪融化,这才递到苏棋的嘴边。   苏棋喝了好一会儿才喝完这杯水,他咳嗽了两声然后坐起来,却浑身无力的靠在周不仁身上。   “这哪儿?”苏棋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什么地方,有些破烂,但却很是干净整洁。   周不仁将披风给苏棋围得严实,没好气说道,“人界。”   苏棋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他扭头去看周不仁,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狗子?”   好好好,真会叫人。   “苏棋,你最好是烧糊涂了。”   苏棋合了合眼,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于是头一歪,打算继续睡下去,还不忘嘀咕两句,“果然是烧糊涂了,大白天的看到狗子说人话了。”   说完,还拉起披风把脸都给盖上了。   周不仁抬起手,忍了又忍,还是算了。   老大夫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他站起身杵着拐杖,又准备回后面的小茅屋去。   周不仁等到老大夫走了,这才把苏棋的披风扯下来,然后掐着苏棋的脖子示意对方睁开眼,“苏棋,你刚才说本尊什么?”   苏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扒拉着披风就往身上盖,随后一脸的迷茫,“宗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了一圈四周,又问到,“我怎么在这儿?”   周不仁眯起眼睛,仔细的盯了苏棋好一会儿,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修为不济,体力不济,看来怜风师兄的确没好好教导过你。”   苏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周不仁说道,“回宗之后,来本尊门下,本尊好好教教你,省得你以后出去丢了不周仙宗的脸面。”   苏棋直接双眼一闭,当你放屁。   笑死,去了周不仁门下还有他好日子过?   周不仁一天到晚不知道得使多少小手段恶心他,他跟周不仁的关系说白了,也就比他师尊强上那么一丁点。   他跟他师尊都不熟,好像就跟周不仁能有多熟一样。   周不仁瞧见苏棋的动作,还是那三个字,“好好好。”   好好好,你可真该死啊。   后面一整天周不仁都没理苏棋,直到苏棋半夜扛不住了喊口渴,周不仁这才黑着一张脸给苏棋递来一杯水。   苏棋咕噜咕噜喝完又递给了周不仁,“宗主,弟子还想喝一杯。”   周不仁又给苏棋接了一杯雪水,而苏棋自个捧着水,坐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但又感觉脑子沉沉的,又仿佛有些清醒。   倒是周不仁难得有了几分困意,他来到人界后没怎么歇息,虽是修士,可到底这里是人界,折腾了这么几天,难免有些困倦。   只是这茅草屋并不避寒,偶尔有寒风吹进来,门口也时不时落下来一些雪花。   房间里面有个小火堆,但却不足以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   苏棋迷迷糊糊的靠在周不仁身上,而周不仁则是靠坐在床上,用披风将苏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次他来人界随身带的东西不多,倒是带了不少金子,但此刻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而苏棋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受寒是一回事,但更疼的却是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一股又一股的刺痛传来,从胸口又传到全身,很不舒服。   苏棋甚至不敢想象,若自己真的是凡人之躯,不知道该死多少次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凡人为何争先恐后的也要爬去修真界了,这等寒苦之地,的确没人愿意留下。   “宗主,”苏棋的嗓子有些沙哑,也有些干涸,“我们什么时候去皇城?”   “最多半日车程。”   苏棋垂下眼帘,“我不想再来人界了。”   “是你太弱。”   这是实话,为何周不仁来到人界后就没什么影响,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苏棋太弱。   周不仁的修为是比苏棋高,但人界天道压制也会越强。   真正的强者,是无论在哪儿都是强者,从不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分毫。   即便周不仁没有生在修真界,即便他只是一个凡人,在人界之中依旧可以过得风生水起。   苏棋感觉脑子又迷迷糊糊的,周不仁却是抱紧了苏棋。   “冷吗?”   “还好。”   周不仁感觉眼皮都有些重了,他合了合眼,看着那那堆小火堆,“我多年未曾去过雾雪峰了,你师尊这些年可好?”   苏棋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随即他又说道,“但肯定还活着,仙尊陨落,天地必生异象。”   周不仁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朝后靠去,然后闭上双眼,却下意识的抱紧了苏棋。   苏棋莫名其妙的变得清醒起来。   他看着门外的风雪,突然感觉头顶传来一些重力,周不仁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似是熟睡了进去。   苏棋不敢乱动,他被周不仁抱着很暖和,他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逐渐在好转。   只是,刚才周不仁提到了他师尊,苏棋却觉得惋惜。   在这一刻,苏棋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惋惜的情绪,周不仁虽暗地里小手段很多,也算不上是什么善人,可却对自己的弟子极其护短。   他会一次又一次的包庇自己的弟子,也会耐心的为他们讲解修炼上的困惑。   有一次苏棋路过主峰时,便看到周不仁带着自己的弟子修炼,他虽不苟言笑,但却算得上是称职。   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拜入怜风仙尊门下,而是拜入了周不仁的门下,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苏棋见过修真界中的那些良师,有的师父对自己的弟子很好,就如同此刻周不仁这般对他一样。   他从未享受到东西,是却是那些弟子拜入师门就能轻易拥有的。   其实,周不仁若能做他师尊,也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天意弄人,他拜入的,偏偏是怜风仙尊门下。   苏棋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   第二日风雪停了不少,苏棋的身体也好上了许多,周不仁觉得这里条件简陋,因此打算带苏棋去皇城里面找个上好的医馆。   他们跟老大夫告了辞,周不仁留下了一些金子,老大夫没拒绝,只是叮嘱了两句让他们万事小心。   好在他们的马车还在,周不仁又去镇上买了一些靠枕跟毯子,这才带着苏棋去往皇城。   苏棋靠坐在马车里面,捧着小暖壶,目光却有些复杂。   他掀开车帘,看向前方带着斗笠的周不仁,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愧疚,“宗主,是弟子拖累你了。”   周不仁连头都没回,说出的话比雪都冷,“是,你挺拖累本尊的。”   苏棋立刻把心底的那点小愧疚给掐灭。   周不仁反手将车帘给放下,只留下两个字,“风大。”   等他们颠簸到皇城的时候,已快天黑了。   周不仁先找了个客栈,将苏棋放置好后这才出门去药铺买药,他在医术之上造诣不低,抓几服药不在话下,随后又让店里的小二熬好药后这才端给苏棋。   苏棋喝完那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后,整张脸都快苦的扭曲起来。   “伸手。”周不仁让苏棋将手腕递过来,他把完脉后又让苏棋换另一只。   “宗主你也会凡界的医术?”   “我说过,我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十二年,会这些很奇怪么。”   “你什么时候说过?”   苏棋没印象了,周不仁会跟他说这些吗?   周不仁斜倪了苏棋一眼,不高兴了。   “你身体有些残缺,因此到了凡界后比普通人都要弱上两分。”   苏棋看向周不仁,却见周不仁已经在洗手了。   特意让店小二端了一盆热水上来,周不仁洗得很仔细,又仿佛在想着什么东西。   周不仁的手指修长,虎口处有着细细的茧,虽然手掌没有苏棋的白嫩细腻,但却很有力道,骨节分明。   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东西,半响才抬头看了苏棋一眼。   苏棋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宗主有话不妨直说。”   周不仁顿了顿,用着尽量温和的语气,“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在他看来,苏棋那处残缺必定不是自己干的,那就一定是别人干的。   再加上之前在逐鹿大比上苏棋说过自己修炼的是童子功,也对,那玩意儿都没了,能不是童子功么。   但苏棋身为不周仙宗的弟子,被人欺辱到这份上,周不仁也就突然明白为什么死而复生回来的苏棋性格会变化如此之大。   遇上了这事,谁性格不发生点变化。   不生出心魔堕入魔修就不错了,更别提如今苏棋道心也还算坚定。   苏棋不解,他略歪了歪头,“我怎样?”   周不仁的目光下意识的在苏棋身上转了两个圈,然后又移开了。   苏棋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抬手扶上自己的胸口,周不仁发现他没有心了?   可这关周不仁什么事。   他侧过脸,“宗主,这是弟子的私事。”   周不仁站起身,拢了拢袖子,“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有些东西没了,其实也能少去一些烦恼。”   至少不用再被身体的一些异样情况所烦忧。   苏棋嗤笑,“我的东西,哪怕我不要,别人也不能来抢。”   “你不要?”周不仁提高了音量。 第034章 心乱   苏棋以为周不仁说的是玲珑心的事, “它在的时候,我总是被他人所累,如今没了,倒自在轻松许多。”   身负玲珑心的人, 都是性情温和的人, 也最是纯洁无瑕。   有时苏棋也在想, 若非是那颗玲珑心,他是不是也不会对他人满心满意?   修真界弱肉强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本就该只为自己。   周不仁满脑子都是那一句‘被他人所累’,他目光有些复杂,“很多?”   苏棋反问,“不多吗?”   他的师尊、公子泽禾、还有那个孽徒, 更别提师门里面一群没心没肺的师弟师妹们, 哪一个苏棋对不起他们?   周不仁那目光有点不知道放哪儿,还是看回了苏棋,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 又觉得不理解,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我不理解,为何要跟那些人?”   因为太多人了, 所以觉得脏了,就不要了?   说完,周不仁又觉得不对劲。   而苏棋却又咳嗽了起来, 他端过旁边的水杯, 喝了好几口才勉强缓和下来。   见此,周不仁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只是让苏棋好好歇息,然后自个出门了。   周不仁先去皇城,他的身手还在,在人界的皇城里面几乎可以说是来去自如,但让周不仁有些不解的是,皇城之上的龙气,为何很是虚弱?   他看得出来,这武王朝的气数不多了,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光景。   也是奇怪,公子泽禾当年来到人界帮助大武王朝统一天下,如今这才数十年光景便变成了这幅模样。   那当初公子泽禾到底又干了些什么?   周不仁并没有在皇城里面逗留太久,简单探查了一番后就回了客栈。   他回去的时候苏棋还没醒,为了照看苏棋,周不仁只开了一间房,他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苏棋正在睡熟,但似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眉头都皱了起来。   周不仁朝着窗边看去,发现窗户被开了一条小缝,有些冷,如今深夜又在飘雪了。   他过去将窗户合上,却从窗户处看到了路边冻死的乞丐。   而没一会儿就有官兵过来将那冻死的乞丐扔上车,那车板上面已经有好几具冻死的尸体了。   有官兵不满说道,“嘛的,今年冬天真冷,又死一个。”   “这两天死的越来越多,什么时候才能开春啊。”   “开春又好得到哪儿去?这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行了行了,快走,前方又看到一具了。”   那几个官兵堆着板车,嘎吱嘎吱的从下方穿过,周不仁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在皇城之下都有这么多冻死的人,更别提那些边疆了。   当年公子泽禾来到人间,统一天下的结果便是如此吗?   实属不应该啊。   周不仁抬眼朝着那皇城上方看去,只见一道虚弱的龙气趴在上方,似苟延残喘,它身边则升起了无数的紫气,那些紫气不断蚕食着这道龙气,而龙气却再无任何抵抗之力。   “你看出那些紫气是什么了吗?”   周不仁猛的回头看去,发现苏棋不知何时起身披了件衣服站在了他身旁。   “应当是凡界的一些他人气数吧,朝代更替,本就如此。”   苏棋上前两步,盯着那紫气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不,不是凡界的气数。”   “不是?”   “至少不全是。”   周不仁也朝着那边看去,他对气运之术不怎么了解,仗着修为高能看到更多的东西罢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苏棋来的原因。   苏棋当年跟公子泽禾交好之时,曾一同跟公子泽禾拜入命玄真人的门下学习过,这些东西苏棋比他们懂多了。   于是周不仁安静的等着苏棋看着。   好一会儿苏棋才揉了揉眼睛,看得太久,眼睛有些累了。   “看出什么了吗?”   苏棋点点头,“等明晚我身子好些了,我们一同进皇宫去瞧瞧。”   周不仁伸出手将苏棋的衣服合拢了一些,从喉咙里面吐出一个字,   “好。”   第二日难得雪停了,甚至天色都好上了不少,午后还出了一会儿太阳。   苏棋坐在窗边看向下方的行人,那些凡人大多终其一生都在碌碌无为,为了生活奔波一辈子,到头来却仿佛什么也没能留下。   周不仁给苏棋买了一些果子茶点回来,苏棋对人类的这些吃食其实没多大的兴趣。   他辟谷多年,又不贪嘴,却难得觉得有几分偷闲的意思。   于是苏棋看了一会儿街道,又扭头过去看周不仁。   其实,如果周不仁能当他师尊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周仙宗里面可以改换师门吗?   他只知道出师需要达到分神修为,至于其他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他也摸不准周不仁的意思。   之前周不仁不喜他,说不定也不愿意收他到自己门下。   于是苏棋斟酌了一下,这才犹豫的开口问道,“宗主,你觉得弟子,如何?”   周不仁坐在苏棋对面在看书,他对人界的这些书籍有些兴趣,冷不丁听到苏棋这么问,有些愣神,“何意?”   苏棋突然就沉默了,其实他跟周不仁之间,也不算多熟。   况且他师尊还是周不仁的师兄,到底会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同门之情。   于是苏棋改口道,“只是看到了人界的悲惨,有些感慨,弟子若是凡人,此刻不知是否还能安稳。”   “凡人与修士本就不同,你不必感同身受。”   苏棋却突然蹙眉,“不同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有那么一瞬间有东西从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周不仁颔首,“自是不同,修士天赋再低,也勉强能入道,而凡人被世俗牵绊,即便入道亦难长久。”   苏棋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有天资的凡人,也能修炼,这些年进入修真界的凡人不少,也有一些闯出了名气,弟子觉得,凡人也好,修士也罢,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追求的是道,大多凡人追求的是荣华富贵。”   周不仁有些不赞同,在他的观念里,凡人跟修士是不同的。   哪怕当年他是废灵根,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可他依旧觉得自己跟凡人是不同的。   非要说为什么,大概便是修真界跟凡界之间隔着天道所设下的屏障吧。   “宗主,你说公子泽禾当年来到凡界,看到的也是如今的画面吗?”苏棋莫名其妙问了这样一句。   周不仁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路上的行人很少,枯败,寒苦,凋零,没有一丝生机。   “或许是,或许不是。”   人人都说公子泽禾当年帮助大武王朝统一了江山,当年或是更好,也或是更糟。   苏棋抿了抿嘴,心里却有了一些猜测。   等到了晚上,苏棋跟周不仁换上了夜行衣,两人一前一后便潜入了皇宫之中。   苏棋决定跟周不仁兵分两路,他去探查皇城的龙气,而周不仁则去探查大武王朝如今的帝王踪迹,两个时辰后则在出口集合。   安排妥当后,苏棋则直接从皇城的后花园里面钻去,他避过那些巡视的宫人,就如同一只蝴蝶在皇城里面游荡,却又让人抓不住。   周不仁看着苏棋那轻盈的身形,确定苏棋自己一个人没什么问题后,这才翻身朝着后宫而去。   这皇宫很大,里面来来往往的宫人却是不少。   但让周不仁不解的是,为何这些宫人里这么多都是残缺的男子?   等到周不仁翻到房梁上终于看到两个身体健全的男子时,却是发现那两人开始抱着在床上蠕动。   一开始周不仁不知他们在干嘛,看了好一会儿后,这才脸颊泛了一片的红。   这两人、这两男人,怎这么不知羞耻。   下意识的,周不仁又想到了怜风仙尊,他的那位师兄跟谷听风,不也是断袖之癖么。   周不仁瞥了一眼那床上,又移开了目光,甚至觉得有几分恶心。   于是他直接从房梁上翻身到了屋顶,寒风从他脸上吹过,那泛红的脸颊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可过了一会儿,周不仁目光又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弯月,那月亮似乎有些暗淡,没什么星星,只有大片一片的云层,清风吹拂,周不仁伸出手放在胸口那里。   眼睛却是微微睁大了几分,像是陷入了什么难题一般。   刚才他看到那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他觉得恶心。   想到他师兄怜风也跟男人这样纠缠一起,他亦觉得怜风不堪。   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若也如同那两个男子般龌龊,实在是可惜。   为情所困还情有可原,若是为了心中肮/欲,则就显得自甘下贱了。   这世间的情爱,仿佛便是如此,若只为了纸面上的情情爱爱,便显得轰轰烈烈,若是贪图一己私欲,就显得肮脏污浊。   周不仁的指尖掐了一下掌心,似乎想要自己清醒几分。   他不懂这些,只是按照心中所想的那般在看待,他也见过一些道侣,修真界的道侣其实不算多,因为一旦结为道侣,便是一生一世的事。   甚至还有一些死契,道侣之中,一方陨落,另一方也会随即暴毙。   因此道侣少,即便有一些修士在一起,也大多是为了贪图便利或是为了一些身体私欲。   周不仁是不耻那些人的,若两情相悦,那就该结为道侣,怎能为了一些私欲就跟其他修士不清不楚的。   所以他敬重那些结为道侣的,不耻于那些无媒苟合的。   但如今一想到那些结为道侣的,也会做这些肮脏之事,周不仁又觉得那些道侣好像,没那么值得羡慕了。   他看到其他人做这种肮脏事,他会觉得恶心,他想到那些道侣之间会做这些,亦会不适,   可、可如果换了另一个,换成他跟另一个人,为何,又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甚至也没觉得多恶心……?   周不仁又咬了咬舌尖,一股疼痛瞬间将他从那些浮想联翩中恢复了神智。   他不可。   他才不贱,没错,他不贱。 第035章 大武王朝   苏棋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股龙气, 又看向那龙气四周的紫气,于是分别前往皇宫四角而去。   整个皇城就如同被困在笼子里面一样,四角都被钉上了缚龙钉,而那些紫气, 正是从这些缚龙钉上散发出来的。   但让苏棋有些疑惑的是, 为何他感觉这些缚龙钉里面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朝着最近的一道缚龙钉走近, 那是一座无比宏伟的神兽雕像,而雕像口中所含,正是缚龙钉。   天生四象,四象皆困于龙气四周,除却缚龙钉外,这些四象也会不断的吸取龙气。   难怪这龙气如此奄奄一息,如今估计已油尽灯枯。   可是, 这等逆天之为, 难道没有受到天道反噬吗?   要知道他师尊为了复活爱侣一事可是被天道压制在雾雪峰不敢出来半步,这般折损凡间的气运, 按理来说应当降下的天谴更多才对。   但宋家这些年来, 却如日中天。   苏棋垂下眼帘,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是为何。   他看得出来这四象以及缚龙钉是宋家的手笔, 可却不知宋家为何能够逃过天道的惩戒。   下意识的,苏棋又抬头朝着上方看去。   不出两年, 这大武王朝必定被更替,改朝换代间,不知人界多少人又要家破人亡了。   苏棋随后又朝着那龙气最深处而去, 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   这宫殿看上去很是破败, 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了,里面全是灰尘跟蜘蛛网, 很难想象皇宫里面还有这样的地方。   苏棋朝着四周转了一个圈,确定龙气就藏在这里。   于是苏棋从旁边侧门翻身而进,他刚落地就掀起一大片的灰尘,差点让他忍不住咳嗽出来。   难怪皇城的运势那么惨,龙气藏匿与此处,暗无天日,哪怕没有缚龙钉估计也会逐渐衰落。   苏棋不断的朝着里面走去,他在里面转了一个圈,却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不应该啊。   想了想,苏棋低头看向地面,他伸出脚尖点了点,地面是实心的,没有暗道之类。   他又在四周的墙壁敲了敲,除了掀起一大片的灰尘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暗道,也没有密室,那龙气为何会从这里而出?   不应该啊。   于是苏棋又朝着这座小宫殿的后院过去,后面只有一个很小的院子,一眼就能看个清楚,还有一口枯井,四周都是惨败的草木。   苏棋看了看,然后朝着那口枯井里面看去。   只是此刻天黑,那枯井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但苏棋却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龙气在里面。   龙藏深井,未免太过折辱了。   苏棋有些不适的移开目光,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袖翻身就跳入了这口枯井之中。   一下来苏棋就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很骚,也很刺鼻。   他打开火折子,然后朝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看到前方还有一个入口,他朝着里面走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面的铁门。   那铁门不大,跟牢门很像,却很是坚硬,死死的镶嵌在四周的石壁上,像是故意阻拦有人进出。   苏棋取出几个火折子,然后将火折子照亮,随即朝着里面抛去。   在火光之中,苏棋的目光却是微微睁大了几分,怎会、怎会有这么多的蛇?   只见那最里面,有个无比诡异的阵法,而阵法的最中心留有一座很小的石像,而那石像四周,却爬满了蛇。   那些蛇缠绕在那石像四周,甚至在周围产蛋生子,蛇性本淫,也难怪他下来时会闻到一股腥味。   王朝的龙气被封印在石像之中,又将石像被那群淫蛇所缠绕,哪怕这大武王朝有个前所未有的明君,都会被这些淫蛇所影响,变成昏庸暴虐的昏君。   而且不止是否是苏棋错觉,他好像还看到了那石像已有了些孔洞,被蛇钻入其中产卵。   若是如此,那如今的大武王朝的帝王,怕是遭罪了不少。   苏棋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毕竟这井下有阵法,于是他顺着绳子爬出了枯井,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那苟延残喘的龙气,很是不解。   宋家做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公子泽禾做这些事,到底是想干什么?   当年只知道公子泽禾来到人界后,帮助人界王朝统一,从而立下无量功德,既是为了人界,又为何非要将这大武王朝覆灭?   难不成人界的王朝覆灭,对公子泽禾来说有好处吗?   能有什么好处?   公子泽禾在修真界,人界的是是非非并不能影响他分毫。   突然,苏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又看向那口枯井之中,有什么想法在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如果,如果不是天道不能惩罚,而是天道不愿惩戒呢?   或者说,是天道顾虑着什么,不能惩戒呢?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因果循环也是如此,天道有天谴,功德有无量,两两个相抵,是否便能留有一线生机?   可是,公子泽禾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棋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先去寻周不仁,远远他便看到周不仁坐在那房梁之上,似在沉思,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等到苏棋上去的时候,周不仁这才朝着苏棋看了一眼,眼中却带了几分冷淡。   “宗主,可有什么发现吗?”   苏棋没有察觉到周不仁的异常,只是低声询问。   周不仁目光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   见此,苏棋有些奇怪的朝着下方的房梁里面看去,他掀开一块屋檐,只看了几眼便皱起了眉头。   这大武王朝的帝王,怎会沦落到此?   几乎是下一刻,苏棋就将那屋檐又给盖上了。   “此地不宜久留,宗主我们先回客栈吧。”苏棋朝着周不仁看去,发现周不仁脸上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苏棋有些纳闷,难不成周不仁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么,怎么脸色有些不太对。   他们一路回了客栈,苏棋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跟周不仁说完,随后又安静的等着周不仁说他这边查到的事。   半响周不仁才说了一句,“你看到的,就是我查到的事。”   苏棋想起那屋檐下的事,皱了皱眉,“那龙气被淫蛇所染指,多少当朝的君王会受到一些影响,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不堪,若当真是个沉迷酒色的帝王也就罢了,若原本是个正直的明君,却未免有些可惜。”   周不仁颔首,却依旧没说话。   苏棋觉得今日周不仁有些安静,于是朝着周不仁看过去,却刚好撞到周不仁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眼,周不仁却先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你想如何?”   苏棋觉得今晚周不仁有些很不对劲,却还是继续说道,“我打算明日再进皇宫一趟,只要再见那帝王一面,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周不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向外面快要泛白的天空,小声的说道,“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管苏棋如何,周不仁直接从窗边跳了出去。   不过片刻就不见了踪迹。   苏棋越发觉得蹊跷。   而第二日午后,苏棋便又潜入了皇宫之中,这次他换上了宫人的衣服,很是小心的在宫内行走着。   他身手功夫不低,虽然没有真气但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困于这皇宫之中,但到底这是人界,苏棋也只能低调行事。   他在皇宫里面来回了好几趟,终于摸到了大武王朝的帝王寝殿里。   他随着那些宫人一起在寝殿里面收拾,瞧着宫殿里面留下的那些痕迹,苏棋眉头又下意识的皱起。   好在这些宫人手脚都很麻利,他只是简单的拿了点东西基本就收拾了个干净,随后他又跟着这群宫人朝着住所那边过去。   等路过后花园的时候,苏棋迎面就看到了人界的帝王从眼前经过,他跟这群宫人一同弯腰站在两侧,安静给这位帝王让路。   谁知这位帝王原本都从苏棋身边过去了,却又停下脚步倒回了好几步。   苏棋有些紧张,难不成被看出什么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这位人界帝王给横抱了起来,“你瞧着眼生,刚进宫的吗?”   说着,那位帝王还低笑了两声,周围的人也仿佛见怪不怪,只是更加惶恐的跪了下来。   苏棋抬头看向对方,眉头却是动了动。   对方也不惧,也坦然的望过来,眼中却是一片的清明,只看了一眼,那位帝王便大笑着将苏棋抱着朝寝殿那边走去。   等进了房间,那帝王屏退了左右的宫人后,这才将苏棋缓缓放下,又后退了两步看向苏棋,“仙人来朕皇宫之中,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苏棋侧头,“你知晓我是修士?”   武王笑了一声,“你们修士身上,总带着一股强横的气息,朕认得出来。”   “你好似并不惊讶,怎么,来凡界的修士很多吗?”   苏棋觉得,眼前的武王似乎并不如他昨晚所看的那般。   而那武王却是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身后,这才无奈的开口道,“不知这次仙人们又想要什么?”   苏棋看向这武王,眉宇间却带了几分探究,“你体内,似有什么东西。”   那武王倘然一笑,“是有些东西,让朕日日夜夜不能安寐。”   苏棋越发的好奇了起来,瞧这武王的样子,似乎对他们这些修士已经司空见惯。   可修真界的修士想要来到人界需要经过三道屏障,还要封闭体内所有的真气。   按理来说,没有修士想要来到人界才对,反而是这些年不少的凡人偷渡到修真界去。   这武王如此自如,看来跟宋家那边脱不了关系。   “仙人,可看清楚了?”那武王仰头,眼底却是无悲无喜的死寂。   “一国之君沦落至此,看起来你似是自愿。”   武王自嘲,“朕不知仙人说的是何事,是朕荒废国事,也是朕荒唐不堪,不可?” 第036章 无关其他   仿佛就在一瞬间, 苏棋突然恍然大悟。   也对,若是这凡界的帝王不知此事,那四象的雕像如何立下,那废弃的殿宇如何困住那丝龙气。   这所有一切的一切, 都是这位武王应允的。   可是苏棋不解, “拿自己王朝的运势做赌注, 到底是为了什么?”   武王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苏棋甚至觉得这武王或有过一两分的后悔,可眨眼间对方又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祖辈们建立下的基业,朕享受享受又如何,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 朕只不过随心所欲些罢了。”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只是因为你一句随心所欲?”   “那又如何?”   武王一脸的无所谓, 随后又看向苏棋,“仙人这般风姿, 不如也留在人界享乐?朕可以应允仙人,只要你想要的, 朕必定双手奉上。”   说着,武王又摸了摸下巴,“包括朕。”   “我先前还以为是为何, 如此倒是明白了一二。”苏棋朝着武王身后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也最好祈祷你想做的事能够如愿, 不然拿你这大武王朝所有的运势去赌,实在惋惜。”   这天下,向来都是大合大分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也是人界王朝的纵横之术。   但苏棋没想到的是,这武王朝一统江山也就罢了,竟还敢拿这子子孙孙的王朝运势去做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懂。   武王见苏棋要走,脸上有过一丝慌乱,“仙人这便是要走了?何不多留两日享受享受?朕宫中有最好的酒,亦有最好的美人。”   苏棋停在门口,伸出手抵在门把上,侧头看向那武王,“看来公子泽禾将你教得很好,只是可惜了,你们所行的,是逆天之事,若不成,便是灭顶之灾。”   刚才进来的时候,苏棋就发现这武王体内有一道蛊,不是其他,正是淫蛇的蛊虫,除此之外,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   想来那蛊虫正是为了遮盖身上的真气,毕竟蛊虫最是淫/乱,很能遮盖住身上的其他气息。   所以,这武王虽是人界的帝王,可也去过修真界,甚至苏棋能看出这武王的资质并不差,若能踏入修仙一道,也未必不能闯下一片天地。   可惜了,可惜。   苏棋没有再在皇宫停留,而是出宫后便直接去了客栈,周不仁也在房间内,苏棋简单的说了一些他在皇宫看到的,随后便催促着周不仁回修真界。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武王必定跟公子泽禾有什么作为联系的媒介,很有可能他们今日来调查人界的事很快就会传到公子泽禾那里。   他不知公子泽禾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但也带着苏棋开始往修真界内赶去。   只是雪太大,他们的马车很难行驶,最终周不仁只能看向苏棋说道,“只能骑马了,马车不好走。”   苏棋颔首,他是会骑马的,倒也没有拒绝。   可谁知周不仁却只卖了一匹上好的千里马,随后又买了一件宽大暖和的斗篷,上马后对着他伸出手,“上来。”   这是,要跟他同骑一匹?   苏棋略微犹豫,却还是坐在了周不仁的身前。   周不仁将那斗篷围在苏棋的身上,甚至还扣了一顶宽大的帽子,将苏棋整个人围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宗主,需要如此吗?”   苏棋觉得,他身体也没那么糟糕吧?   只是路上颠簸了一些,他不至于受不了。   回应苏棋的,却是周不仁用力的将斗篷给合拢,随后苏棋就为自己刚才的嘴硬忏悔了。   雪天风大雪大,这马儿跑起来后冷风更是嗖嗖的往脸上刮,似乎想要将血肉都刮下来。   而周不仁又骑得很快,苏棋只能蜷缩在周不仁的怀里,连出来透个气都怕被冻着。   他们一连好几天都在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在下一场暴风雪到来之时,来到了天水河。   在人界的这一面天水河的河面结了厚厚的冰,而且如果要坐小船逆流往上的话,很不好走。   周不仁握紧了缰绳,苏棋刚好拉开斗篷朝着外面看来。   “我们如何回去?”苏棋抬头朝着周不仁看去。   周不仁抬了抬眼帘,“裹好,我们骑马回去。”   说完,周不仁伸出手将苏棋的斗篷又给拉上,隐约间苏棋感觉到周不仁的手掌无比的冰冷。   苏棋鬼使神差的去握住周不仁的手,语气却是颤抖,“宗主,你手快冻僵了。”   “无碍。”   不过是在人界有些冷罢了,等回到修真界后稍微休息一两日就恢复了。   苏棋差异的看向周不仁,周不仁却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似是不敢跟他对视。   “坐好,我们要走了。”   说着,周不仁扯上缰绳,胯/下一用力,马儿就直接跑入了那冰面之上。   他们骑着马,在天水河里面跑着,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苏棋的身体却并不冰冷,他捂紧了包裹着自己的斗篷,心里却有些复杂。   这段时日来了,他对周不仁却有了不少改观。   以往只是觉得对方太过高高在上,总是充满了威压,而且极其护短,在不周仙宗内不怎么喜他,因此两人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如今交集过,却出乎意料的觉得周不仁此人无比可靠。   难怪会成为不周仙宗的宗主了,也算是理所应当,总比他那个师尊强。   他们骑了一日后,天水河的河面不再是寒冰了,周不仁这才跟苏棋改用小船,但逆行很慢,比来时慢多了。   等好不容易过了第一层屏障后,周不仁这才用真气包裹着小船,速度也快上了不少。   而苏棋则就开始在船内盘腿修炼,那封闭的丹田终于开始运转,虽然四周的灵气依旧很是稀薄,但好过没有。   终于慢慢的,苏棋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   而且不知是否是他错觉,他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都强横了两分,丹田内运行真气的速度也更快了两分。   大抵是之前封闭得太狠,如今回来后反而更加顺畅。   等他们再次穿过三次屏障回到修真界后,伴随而来的却是全身的舒适。   只是周不仁的修为到底高过他太多,空气中的灵气大多都被周不仁吸取去了,苏棋无奈,从纳戒之中取出了一些上品晶石用来修炼。   等从天水河下来的时候,周不仁又祭出了一艘飞行法器。   他们刚刚进入飞行法器,就收到了不少的玉简,这些都是周不仁的。   周不仁盘腿坐下,一一打开这些玉简查看。   宗内大多都是一些琐事,他离开的时候安排了弟子以他的名义处理,基本没什么大事。   反而是几个仙宗之间传递了不少消息。   此次是五大仙宗之间联合了十几个门派暗地里调查宋家的事,每个宗门都有安排不同的事。   而除却不周仙宗外,还有另外的一个仙宗也派人去往人界调查过,得到的结果跟他们所看到的差不多。   反而是安排潜入宋家的那些修士全都没了音信,很有可能已经惨遭毒手。   看完所有的玉简后,周不仁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看来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就是不知公子泽禾那边会有怎样的动作。   于是周不仁看向了苏棋,“之前你没有跟我细说,你可知公子泽禾到底想在人界做些什么?”   苏棋从皇宫回来后就让自己带着他回修真界,周不仁觉得,苏棋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只是苏棋之前没说,周不仁也不便多问,但现如今形势有些不同了,周不仁也不知宋家那边想做些什么。   苏棋垂下眼帘,“其他仙宗之间可得到过什么其他消息吗?”   周不仁将手中的玉简递给苏棋看,苏棋一一看过后又沉默了下来。   “怎么,你也不知公子泽禾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棋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周不仁转动跟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先前几大仙宗一致认为,宋家是在吸取修真界中的气运,这才会导致大多仙宗的弟子资质平平。”   不仅是不周仙宗,其他的几大仙宗也是如此。   如今能在门下找出一两个天资出众的都已然不错,哪还有之前百花齐放的盛世。   要知道以往的仙宗之中,弟子里面可是元婴遍地走,金丹多如狗,现在的新弟子里面,能有一两个金丹就已然不错了。   苏棋摇了摇头,“吸取气运或许真有此事,但却不一定是对付各大仙宗。”   周不仁认真的看向苏棋,“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宋家便是跟修真界所有宗门为敌。”   “倘若宋家所做,并非只是为了跟修真界的宗门为敌呢?”苏棋反问。   周不仁意味深长的看向苏棋,“你早些年跟公子泽禾交好,想来他想做的事,你必定也有一些耳闻吧。”   “宗主是觉得,我会跟公子泽禾狼狈为奸?”苏棋难以置信的看向周不仁,怎么从凡界回来后,周不仁对他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般?   还是说,凡界的种种其实只不过是周不仁身为宗主的责任罢了?   “我不该怀疑吗。”周不仁有些不敢看苏棋的眼睛。   他喜欢苏棋的眼睛,很是干净,可同时又会让周不仁生出一些其他心思。   他认为,自己跟苏棋还是如同之前那般最好。   这次凡界他不该来的。   但周不仁又庆幸自己来了,不然苏棋在凡界不知又要吃多少苦。   周不仁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里面,他不希望苏棋跟他关系亲近,但又不想苏棋跟他的关系变得冷淡。   明明他是关心苏棋会被公子泽禾利用,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怀疑他跟公子泽禾之间有所勾结。   周不仁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   却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去看苏棋的眼睛。   苏棋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周不仁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但却依旧恭恭敬敬的低下头,然后对着周不仁行了一礼,   “宗主,弟子不会做那等事。”   “弟子跟公子泽禾,从十二年前开始,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纵使以前的确是好友,但如今却什么都不是了。”   “只要弟子一天是不周仙宗的弟子,就一天不会背叛不周仙宗。”   苏棋想,或许是他错了。   周不仁一直都是周不仁,他是不周仙宗的宗主,所以他永远只会为了不周仙宗的利益出发。   他跟自己来凡界,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宋家威胁到了不周仙宗的地位。   他会保护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不周仙宗的弟子身份。   除却这个身份,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其他关系,周不仁不喜他,依旧会不喜他,他护短,可却永远不会护着自己。   因为周不仁是不周仙宗的宗主,而自己只是不周仙宗雾雪峰弟子。   所以周不仁会如此,苏棋能够理解,因为对方是宗主,所以会这样做罢了。   在凡界哪怕不是他,是不周仙宗的任何一个弟子,对方都会如此。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责任。 第037章 相生相克   想通了这点后苏棋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在人界的时候, 苏棋多少对周不仁会有些愧疚,如今也好。   周不仁不知苏棋的想法,只是移开目光后便不知该如何。   “你当真不知公子泽禾想要做什么吗?”周不仁继续问道,他似乎也只能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开口, 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此只能努力的想着一些话题, 尽管他觉得此刻提起这些并不好。   苏棋点点头,“弟子只能猜到一个大概,因此也不敢确定。”   “如何才能确定?”   苏棋低头想了想,“或许,弟子可以去宋家一趟。”   只是他目前跟公子泽禾的关系有些复杂,若是贸然前往,不知会是如何。   而且他们调查宋家的事, 或许宋家已经知晓, 他若是再去,不一定能够还能安然回来。   公子泽禾此人只是表面芝兰玉树罢了, 不一定暗地里没有一些阴狠手段。   只是让苏棋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总觉得,在这场纷争里面, 他似乎早就被卷入了其中。   说不定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早一些。   而且苏棋还要找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需要确定一些东西,而那个人或许是关键。   周不仁却有些不赞同,之前那些仙宗派人潜入宋家的修士全都没了音信, 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不愿见苏棋落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只是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周仙宗有比你更合适的人, 你不必如此。”   苏棋摇摇头,“或许,只有弟子才是最合适的。”   说着,苏棋扶上了胸口那个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想,他或许也知道了自己的玲珑心落到了谁的手上。   若当真是如此,还真是可笑。   周不仁别过脸,语气却有些重,“本尊说了,你无需如此。”   他不希望苏棋去冒险,于是周不仁调转了话锋说道,“而且谁知你去宋家,到底是去调查还是去寻公子泽禾告密。”   说着,对着苏棋那略有些诧异的目光,周不仁只是坚定的说道,“总之,你不适合去。”   苏棋的嘴角动了动,“在宗主眼中,倘若弟子是这样的人,又何必让弟子去人界?”   如果不信任他,何必让他去人界受这一遭罪?   难不成只是为了看他难堪?   苏棋觉得自己越发不能理解周不仁,以往在不周仙宗的时候,周不仁不喜他最多也只是无视他,也没有今日这般过。   周不仁不敢看苏棋,只能进了房间,然后加快了飞行法器的速度回宗门。   等到七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不周仙宗。   苏棋回到自己的小灵峰后第一时间就去把玄酒给放了出来,之前他要去人界,实在不方便把玄酒给带在身边,因此便把对方封印在了密室里面。   没想到这次一放出来,却是惊奇的发现玄酒突破修为到了分神。   奇怪,难不成玄酒也能修炼?   玄酒很久没看到苏棋了,等到苏棋回来后,凑到苏棋身边抱着苏棋就往肩膀上放。   苏棋双腿从玄酒的脖子上放下来,就像小孩子一样骑在玄酒的肩膀上。   玄酒却很是高兴,带着苏棋在小灵峰转了好几个圈,这才意兴阑珊的将苏棋放下来,他蹲在苏棋身边,那小表情却很是委屈。   似乎在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苏棋忍不住的摸摸玄酒的头,然后帮对方把面具给戴好,“我去了人界,那里没有真气也没有灵气,实在不方便带着你一起。”   玄酒听不懂,依旧不高兴,在苏棋身边蹲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但眼底却是浓浓的不高兴。   “好了,以后只要不是去凡界这些地方,我一定都带着你。”   玄酒这才心情好了一些。   之前苏棋去凡界的时候对外宣称自己在闭关,如今回来了了,但刚好可以借着闭关的理由再出去一趟。   于是苏棋在小灵峰修整了几日后,这才带着玄酒从后山出宗。   他要去找萧云,总有一些事需要有了结。   他没有忘记萧云是如何挖走他的玲珑心的,也不会忘记萧云是如何背叛他的,尽管如此,他却依旧要将这些事情都弄明白。   结果苏棋刚出不周仙宗没多久,没找到萧云,却被血无归给逮到了。   血无归最近正在炼制药人,他最讨厌不周仙宗的人,因此是打算抓一些不周仙宗的弟子回去当药人,左右血门跟不周仙宗也不差这点血海深仇了。   结果不周仙宗的弟子没找到,反而跟出来的苏棋打了个照面。   血无归笑了,他的脸色近来不知炼制了什么,一片的苍白,却显得更加扭曲。   “苏棋,好久不见。”   血无归发现自己不能看到苏棋,大概是之前苏棋死后一次给他带来了震撼,现在看见苏棋就忍不住的下意识激动。   他想一口一口的把苏棋身上的肉给咬下来,可他更想把苏棋给完完整整的带回血门里面关起来。   在他心里,总感觉苏棋在外面会死掉,作为他此生最大的对手,血无归不愿意见到苏棋死去,于是把对方关在自己安全的地方,然后帮助对方再次变强,再击败对方,这件事仿佛就成了血无归的执念。   苏棋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倒霉,刚出来就能跟血无归遇上。   不过好在如今的苏棋倒不怎么畏惧对方,尤其是玄酒如今也突破到了分神,傀儡可比一般的修士能打多了。   只是苏棋不是很习惯血无归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个什么稀罕物一样。   “血长老,的确好久不见。”苏棋礼貌而疏远的对着血无归点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跟这个疯子翻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棋觉得血无归是疯子。   血无归舔了舔嘴皮,一脸的兴奋,“的确好久不见。”   话是这么说,然而血无归却开始从纳戒里面掏出自己的法器出来,“既然好久不见,那就让我砍两刀缓解我对你的思念吧。”   说着,血无归直接就冲到了苏棋的身前。   苏棋退后两步,他身后的玄酒立刻拿着长枪就上前。   “锵”的一声,长枪对上青龙双刀,双方势均力敌。   血无归似乎更兴奋了,“好好好,你还有帮手,这样就没那么无趣了。”   苏棋跟见了鬼一样,怎么只是一段日子不见,血无归看起来更疯了。   他无心跟血无归恋战,因此示意玄酒边打边退。   谁知苏棋刚跑几步,就被血无归用血阵给拦下,只见四周不知何时布满了红色的招魂蟠,就连空中的灵气都变凝结了。   苏棋抬起手,将所有的真气聚集在掌心之中。   以往跟血无归交手中,他就知道血无归最擅长的,是幻境。   只是在血门之中久了,血无归很少专心此道,不然如今的血无归,不会仅仅只是血门的一个长老。   苏棋定了定心神,大喝一声,“破!”   四周的环境如同炸开的玻璃,支离破碎的散落了一些,那些幻象落在地上,只剩下点点血雾,再逐渐化为虚无。   血无归站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你便如此轻易就破了我的幻阵?”   虽然血无归知晓自己近来没这么专心修炼过幻境,可他对自己的幻境一直很有信心,他不喜欢,不代表他就不行。   苏棋看向对方,“无心之人,何来幻象?”   没错,说到底幻境很多都是因为你心底的贪欲,因此才让你无法摆脱。   很不凑巧的是,苏棋没心,也就没有那些说不出来的欲望。   万物相生相克,苏棋觉得自己生来就克血无归,以往血无归每次都输给他,好不容易他重修一次对方修为比他高了,偏偏对方最擅长的幻境又对他没有影响。   这换谁,谁不疯?   于是下一刻血无归举着大刀就朝着苏棋砍过来,还是玄酒长枪一挑,将双方拉开了距离。   “我不信你能破我幻境。”   但随后,血无归神色又变得兴奋起来,“果然,也只有你能这么轻易的就赢过我。”   说着,血无归又朝着苏棋冲过来,玄酒立刻就迎面而上。   两人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苏棋也没闲着,在四周设下了不少阵法,然后对着天空大叫了一声,“玄酒!”   他用心念控制住对方,然后用玄酒将血无归引到阵法中心。   只听到阵法中间传来砰砰砰的响声,无数的灰尘被掀起,地面都被破了一个大坑。   苏棋皱着眉,看向那阵法中心,血无归杵着双刀,晃晃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盯着苏棋,双目一片的血红,却是无比的执着。   “苏棋,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我一生都敬佩的对手。”   苏棋面无表情的看向血无归,诚然,对方手上沾惹了不少人命,可有一点却让苏棋不得不佩服,那就是对方的意念无比坚定。   “你的天赋是幻境,何必再去寻一些旁门左道,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   血无归擦拭嘴角的血迹,咳嗽了两声,“丧尽天良?只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苏棋,你太心软了,所以你才会被你那个孽徒背叛,所以你才会被不周仙宗不容。”   说着,血无归双目又泛红了起来,“那些人背弃你,你我虽为对手,可我却从未做过任何伤你之事,我才该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出了公子泽禾的那事后,苏棋就不相信朋友这两个字了。   现在的他,没那么多心思去结交朋友。   他不想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的真心,更何况他跟血无归之间,之前是对手。   血无归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两声,“不做朋友,做炮/友吗?” 第038章 恩怨   苏棋没想到血无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里面, 血无归不好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曾经有个门派为了不跟血门结仇,还送去了不少上好的鼎/炉,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 当然里面也有威猛英俊的。   血无归当时还不是血门的长老, 却因为被重视, 因此赏了他两个。   结果第二天血无归就把那两个鼎/炉给做成了药人,有人问过他为何不享用,血无归就回了两个字,“恶心。”   苏棋那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怎么感觉最近遇到的事都挺麻烦的。   血无归好似没看到苏棋的表情,又笑了两声,“可惜, 我已不能人道, 不然我还可以考虑一二。”   他拜入血门后修炼了太多阴狠的功法,因此被那些功法伤了身体, 已是不能人道。   所以血无归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当初那两个鼎/炉其实是因为门内长老看他不顺眼特意给他添堵的,所以他才会把他们变成药人。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 不多,那个门内长老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苏棋没想到血无归把这事都能告诉他, 一时间神色再次复杂起来。   最终,苏棋斟酌了一下,“我们差不多。”   他是童子身, 又修的无心道, 这一生估摸着也就这样了,的确跟血无归差不多。   血无归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事, 那眼睛瞬间又亮起来了,“所以,你我如此相同,又是命定的对手,你就该跟我回血门。”   “大可不必。”   血无归却不管,又冲着苏棋飞身而来,玄酒在旁边早就不耐烦了,他不喜欢苏棋跟血无归唠唠叨叨,于是趁着血无归过来的时候,抬脚就朝着血无归胸口踢去。   这一脚用了他十足的力道,绕是血无归也被踢飞了数十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此刻,血无归也终于好好审视玄酒起来,他打量了一圈,这才定了定心神说道,“分神期的傀儡?你怎会有如此厉害的傀儡?”   很奇怪么,他为何不能有一个分神期的傀儡?   要知道,当年若非他为了那个孽徒抗下了碎骨鞭,如今早已是步入了分神。   “这样好的傀儡,若能收入我的手中,也不错。”血无归笑,随后扛起双刀就朝着玄酒砍去。   苏棋觉得血无归无可救药了。   他趁着这个空隙扭头就跑,他不担心玄酒那边,玄酒如今也是分神,对上血无归也不会吃什么亏,而且血无归的很多手段也对玄酒不起作用。   因此苏棋并没有急着将玄酒带回身边,而是走了大半天后,这才让玄酒慢慢绕到自己身边来。   血无归此人太过狡猾,他也怕对方会有什么歪心思在里面。   等到五天后,苏棋终于在天合城里见到了玄酒。   玄酒站在街道旁边,像是尊门神一样,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经过的修士,等见到苏棋来了,这才高兴的凑了过来。   苏棋伸出手,用真气在玄酒身上转了个圈,这才松了口气。   玄酒伸出手,想要将苏棋举在肩膀上,却被苏棋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便太引人注目了。”   玄酒不解的眨巴眼睛,却还是听话的收回了手。   苏棋来天合城也只是为了碰碰运气,他知道萧云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停留后,往往会停留很久,然后再没有留恋的去往下一个地方,并且也不会再回来。   萧云拜入他门下十一年,他对萧云的性格一清二楚。   既然之前萧云在天合城之中流浪,那么很有可能现在依旧在。   苏棋垂下眼帘,他没有任何对不起萧云的地方,如今,倒是可笑。   想到此,他却步伐坚定的朝着奇遇集市里面过去,他在里面转了个圈,最近不是秘境开放的日子,因此里面的人不多,但直到将所有地方都转了个遍,苏棋却依旧没看到萧云的影子。   难不成对方已经从天合城走了吗?   苏棋有些失望的打算先找个客栈歇息,却是下意识的就看到了街角的一抹灰色衣角,于是苏棋立刻快步跟上。   那人见苏棋跟来,赶紧转身朝着暗处而去。   苏棋追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一处小巷子里面拦下。   萧云依旧身着宽大的灰色长袍,他似是有些自卑,不敢将自己的头抬起。   也对,他的那半张脸被毁成那样,自是不愿再以真面容示人。   “怎么,不敢见我。”苏棋一步一步的朝着萧云走来,语气却很是冰冷,“是知晓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不敢面对么。”   萧云却仿佛有些激动,“我有什么可亏心的?”   下意识的,瞧见苏棋要走近了,萧云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脸,随后转到了另一边。   “你可问清楚你脸上的剑痕是何人所留了?”   萧云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几句狡辩的话,我就会信你?”   “萧云,我自知没有亏欠过你半分,当年你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如今那便清算个清清楚楚吧。”   萧云握紧了拳头,依旧怨恨,“你敢说你对我问心无愧么!”   “我敢!”   大概是被苏棋理直气壮的话震慑到,萧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了好半响,他这才干巴巴说道,“即便你不知情,可数年前你做过的错事,便不算错事了么,苏棋,是你当年无意害了我全家,如今还要如何。”   他以为,他以为他们已经两清了。   苏棋灭了他全家,他便挖了苏棋的玲珑心,他们分明已经两清了。   凭什么苏棋还能理直气壮的站在他面前指责他啊。   苏棋看着萧云,一字一句道,“被你挖掉玲珑心前,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问心无愧。”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认真,竟让萧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苏棋吐出一口气,他也很想现在亲手杀了萧云,可理智又告诉他,萧云或也是这里面的其中一环。   于是苏棋便只能又耐着性子说道,“好,你若不信,那如今正是你我可以两清的机会,你难道不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么,还是说,你宁可继续这般浑浑噩噩的流浪下去。”   苏棋太了解萧云了,毕竟是曾经全心全意付出的徒弟,他深知如今的萧云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在里面。   呵,当年嘴里喊着大仇得报,如今又算是什么。   萧云看着苏棋,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底却是浓浓怀疑,“我不信你,苏棋,我不信你。”   “你不信我,为何不敢见我,萧云,你在怕,你害怕你得知的真相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你怕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所以你不敢,你连脸上天问灵剑的剑痕都不敢去质问,萧云,你在怕。”   “你胡说!”   萧云握紧了双拳,他愤愤的看向苏棋,这一刻他爆发出了滔天的恨意,“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对你下手吗?苏棋,你不知情就能代表你手中没有人命么,我怕?我为何要怕!”   “那你敢跟我立下誓言,跟我一同去查清真相么。”   苏棋目光灼灼的盯着萧云,没有一丝退缩。   萧云握紧了拳,松开,最后又握紧,“苏棋,你便一定要一层又一层的撕开当年的真相么。”   “是真相还是诬陷,你怎知道?”   萧云站直了身体,将自己头上的长袍取下,他那半张脸依旧触目惊心,甚至有些肉外翻了出来,看上去无比的恐怖。   问天灵剑留下的伤痕,自是不会轻易痊愈,甚至还有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苏棋,你看看我这张脸,我如何信你?”   “你不必信我,你只需跟我查清当年真相即可,你与我,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恩怨了,我一生不会原谅你,就如同你一生都将背负天问的剑痕。”   萧云身形摇晃了一下,随后抿紧了双唇,眼中却是如何都化不开的怨恨。   “苏棋,你我之间,本就该是不死不休,既是如此,何必再多此一举。”   苏棋嗤笑,第一次高高在上的蔑视着萧云。   “因为错的人,从来不是我。”   他苏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这个锅,他不背,也绝不认。   萧云可以恨他,也可以欺师灭祖,但却不能将欲加之罪放在他身上。   是他当年眼瞎,认了一个白眼狼的徒弟。   可那又如何?   萧云可以当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却不能诬陷他也是这样的人。   什么清者自清,若真是清者,在被人泼脏水的时候就该直接掀桌子再泼回去,该做的是让对方把这盆脏水洗干净,而不是一味的只是辩解。   萧云看了苏棋好一会儿,却又伸出手将衣袍落下,遮盖住脸上的疤痕。   他原本转身想走,却在走了两步后又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却连小拇指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在这一刻,萧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苏棋说的没错,他在怕,他在怕他知道的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在怕以前做的都是错的。   但之前亲眼所见的那些事,让萧云不敢轻易回头。   最终,萧云狠狠一脚踢在了旁边的墙上,他回过头,看向苏棋时眼中充满了异样情绪,“好,我愿意跟你去查清真相,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苏棋颔首,示意萧云继续说下去。   萧云眼底变得一片的冰凉,“若让你知晓当年的事的确是你的错,我要你从不周仙宗的山脚一步一叩首的跪上万梯,然后告诉所有人,你错了,当年的事,是你对不住我。”   不周仙宗的万梯,正好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是当年创立仙门时,先祖亲手所设下,不周仙宗的弟子若犯下大戒要被逐出,从那万梯跪拜上去,若能活命便能免去被逐出师门之责。   苏棋觉得好笑,“你以为我不敢吗?”   当年他全心全意为这位弟子付出的时候,为对方寻来群仙垂莲的时候,不便是这么做的吗?   “萧云,你果真是一个狼心狗肺之徒。” 第039章 松上鹤喜图   天合城, 萧云快步朝着前方走去,这里是一处很偏僻的乡镇,里面稀稀疏疏只住了几户人家。   此刻正是傍晚,血红的夕阳落在两人身上, 将他们的身影的拉得极长极长。   走到一处很简陋的屋子前, 萧云微微侧头对着苏棋说道, “你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萧云低下头走进了屋子里面。   这些日子以来萧云一直都住在这里,其实萧云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原本就想着该换个地方了,谁知道就被苏棋找了上来。   萧云在屋子里面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全部都放入了空间袋子里面。   他站在门口,却又有些迟疑。   他看向简陋的屋子, 其实这里只是他偶尔睡一觉的地方, 这几年来他过得并不如意,他自知自己配不上他的青梅, 因此一直在麻痹自己四处流浪。   他恨苏棋毁了他的脸, 同时他也恨自己当年竟真的能下得了手。   直到现在萧云都时常被噩梦惊醒,他看向自己的右手, 是这只手当初将苏棋的玲珑心剜出来的,他甚至在看到苏棋的时候, 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萧云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只能自我麻痹。   可他没想到苏棋还能活着,并且还来找自己。   萧云垂下眼帘, 大不了, 再杀他一次。   于是萧云缓缓走出了屋子,出门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苏棋站在不远处, 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在夕阳之中,萧云觉得苏棋的背影有些孤寂。   当年拜入不周仙宗的时候,其实萧云也没想到苏棋会收下自己。   后来他跟苏棋一同居住在小灵峰之中,偶尔有几次他便看到苏棋也是这样站在那后山之上,然后看向了雾雪峰的方向。   他不知道那时的苏棋在想什么,他只知道那样的苏棋,让人觉得他很孤寂,仿佛全世界便只剩下他了。   萧云嘶哑着嗓子,对着苏棋喊道,“我收拾好了。”   苏棋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却面无表情。   在他没背叛师门的时候,每次萧云呼唤苏棋的时候,苏棋总是一脸温和的转过来看他。   那时候,也有人说他走了天大的好运,怎就拜入了这世间最好的师门之下。   然而此刻,苏棋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的凉意。   “走吧。”苏棋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在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萧云莫名的握紧的拳头,感受着指尖掐入掌心的疼痛。   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苏棋朝着云鹤山而去。   云鹤山下有个村子,叫鹤村,因为这里一片沼泽,有着许多仙鹤过来定居,便起了这个名字。   鹤村没有几户人家,当年萧云被人救了之后便一直生活在这里,跟他的小青梅一同。   他们走了十来天,这才抵达云鹤山。   苏棋看向那云层缥缈的山顶,总感觉似曾相识。   萧云走在前方,这些天他给苏棋讲了一些有关他以前的事,大多只是一笔带过,唯独讲到云鹤山的时候,萧云语气中带上了两分暖意。   “我七岁来到鹤村的,一直跟吴伯父他们居住在一起,吴伯父他们没什么修为,一大家子也只不过都是练气而已,也会一些医术,偶尔四周的修士也会过来找他们看病,因此他们世代都以采药为生,吴伯父有个女儿,叫吴青青,只比我小两岁,很是天真可爱。”   苏棋听着这些废话,有些不适的捏了捏额头。   萧云却是看向那眼前的几户人家事,眼底里流露出浓浓的思念。   当年他挖了苏棋的玲珑心后,便受到了玲珑心的反噬,同时他也自卑自己被毁的半张脸,因此将玲珑心送给吴伯父他们一家后,便安静的选择了离去。   他不想因为自己给他们这一家子带来不详,却没想到今日还有回来的一天,甚至带着苏棋。   萧云有些警告的看向苏棋,“吴伯父他们是良善之人,你若对他们不敬,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萧云冷哼一声朝着那几户人家过去,甚至还大声喊道,“吴伯父,吴伯母,我回来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回荡在山谷里面的点点回音。   萧云停下了脚步,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赶紧快步过去,却是发现这几户人家早就人去楼空,甚至屋子里面都长满了杂草。   “怎会?怎会不在?他们不是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的吗?”   苏棋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萧云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呢喃。   他有些不屑,却是朝着那屋子里面看去,很明显,屋子已经好几年没人住过了,但屋子里面的东西却应有尽有。   就连院子里面晾晒着的草药都没有收进屋子,看得出来,走得很是匆忙并且没有一丝留恋。   打量完一圈后,苏棋嘴角都忍不住泛起点点嘲讽,“你确定,他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么。”   这个山谷太过隐秘,人迹罕见,若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可如今看来,除了眼前的这几间屋子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的痕迹了。   “是世代生活在这里,还是为了某些东西故意弄了几间屋子放置在此处?”苏棋侧目朝着萧云看去。   却见萧云猛的抬起头朝着他看来,“你说什么?”   “萧云,你也算是修真界中少有的天才了,可惜天赋是够了,脑子却不行,这晾晒的草药都没收进屋,你觉得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重要吗?”   若是举家搬离,不会连东西都不收拾。   若是被仇家寻仇,便不会家里还这般整洁。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走得很是匆忙,匆忙到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萧云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他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骗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云自己就否认了,“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值得他们骗的,我五岁被他们救起来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我能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吗?”   苏棋环视了一圈,看向不远处有几只仙鹤拍打着翅膀飞起,在天空翱翔,随后又落在一处松树上整理自己的羽毛,随后好几只仙鹤纷纷过来,伸长了脖子尖叫,似是欢悦。   “好一副松上鹤喜图。”苏棋看着那边,这样的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萧云怒目而视,这都什么时候,苏棋还有心情看风景。   “吴伯父他们不是无缘无故就走的人,肯定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一定是的。”萧云继续低声说道。   他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他不相信自己以前经历的只是一场梦,一定是因为吴家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走的。   这是第一次,苏棋觉得萧云如此蠢笨。   他竟被这样的人,如此轻易的就挖走了玲珑心,当真可笑。   想着,苏棋也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语气里面却满是嘲讽。   萧云却不满,“你笑什么?”   “好,就当你这位吴伯父有事离去了,此事暂时不提,我只问一句,你为何要挖我的玲珑心。”   “自是为了给青青治病,这本就是你欠他们吴家的!”   苏棋看着萧云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很想一巴掌抽过去,却还是忍住了。   “我欠他们什么了?”   “吴家原本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却是因为无意得到了玲珑心,结果却被歹人所害,因此才不得不举家逃离在此处定居。”说到此,萧云看向苏棋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那人将吴家满门上下杀了个干净,唯独吴伯父的父辈在外历练因此在逃过一劫,你有玲珑心,即便当年不是你干的,但也绝对跟你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你祖上干的缺德事。”   苏棋定定的看向萧云,萧云天资实在出众,却也实在愚笨。   “玲珑心是什么灵药么,还能用来入药。”苏棋反问。   萧云理所应当的说道,“那自然是吴伯父家里传下来的秘法,毕竟当年玲珑心本就是吴家的。”   苏棋捏了捏眉心,“你可知玲珑心是圣物,任何修士对它动手,便会遭到天道的诅咒以及天谴?”   “什么?”   “玲珑心是天道唯一留下的偏爱,我不知为何在我体内,但我也知道,任何强行取走它的人,都将受到它的反噬,并且万劫不复。”   萧云脸色变了一下,又握紧了拳头,“那又如何?”   苏棋摇了摇头,“没有如何,我只是告诉你,强行取走的人已会万劫不复,那么到底是什么不要命的人还敢吃了它?就不怕天道天谴吗?”   萧云突然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让他才小声反驳道,“可我没有万劫不复。”   简直愚不可及,苏棋的语气有了几分不耐,   “好,就当你那位吴伯父有秘方可以将玲珑心入药,活人心脏入药这种事也做得出来,难道这一家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萧云继续不说话了。   苏棋则继续说道,“既是入药能够救人,为何又要匆匆离去,当年被挖走玲珑心时我必死无疑,他们还有什么可忌惮的?难不成不周仙宗还会为我出头不成?既然是你动的手,即便不周仙宗出手,也断不能找到他们头上,那他们跑什么?还是说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因此便马不停蹄的抽身而去?”   萧云无言以对。   苏棋转过身,眼底依旧一片冷意,“吴家的事暂且不谈,那么你告诉我,当年我做了什么灭你满门的事?”   萧云猛的抬起了头,看向苏棋的眼底又开始笼罩着一片的恨意。   虽然他也不知道吴家为何突然就离去了,但、但没关系,其他事不会有错的。   于是萧云又将苏棋匆匆带去云家村,这是距离云鹤村很远很远的一处小城镇,萧云带着苏棋来到了一处山坡的上面,而在他们对面,则是密密麻麻几十个墓碑。   这次来的时候,萧云还特意带了一些纸钱,跪在最大的那个墓碑前面,然后烧着纸钱,他一直低头沉默着,过了好半响这才抬起头。   “苏棋,其他你可以不认,可你不能不认当年因为你一念之差,灭了我云家满门之罪。” 第040章 解开误会   苏棋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墓碑, 看上去已有了一些年头,这些墓碑很多上面都没写名字,只有最大的那一个刻上了云君两字。   只是那字歪歪扭扭,像是刻意不被人认出字迹一般。   苏棋上前了两步, 安静的看着眼前一切。   萧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 他伸出手撑在地面, 抓起了一把泥土。   “我对儿时的事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那一日,火光漫天,我看到无数人在跑来跑去,火将屋子烧得噼里啪啦,至今我都历历在目。”   “苏棋,我曾问过你, 二十一年前, 你可曾来过这里。”   说到这里,萧云停顿了一下, 像是陷入了什么痛苦之中, “你说你来过,还放了一把火, 我虽年幼,可我记得那晚的火光, 记得有一个人杀了这里的所有村民。”   “苏棋,那个人是你。”   苏棋的确二十一年前来过这里,那时候他刚跟公子泽禾相识不久, 然而却是一见如故, 几乎是无话不谈。   那时的苏棋才从不周仙宗里面出来历练,却是没想到能够遇到公子泽禾, 两人很快就成为了知心好友,那是苏棋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一同去了秘境历练,在返程的时候因为天色已晚,恰巧附近有个村庄,便决定在此处留宿。   而那个村庄,便是云家村。   因为有些久远,苏棋有些记不太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他们歇息后没多久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云家村,不似普通的村庄。   因此他跟公子泽禾都留了一个心眼,半夜同睡在榻上时,一直密切着关注在外面的一举一动。   当时公子泽禾还调笑过,“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玄清,看来我们上一世修了千年才能求得如今的同床共枕。”   苏棋却只当公子泽禾开了个玩笑,并没有如何在意,反而是仔细的留意外面的动静,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公子泽禾趟在他身旁,却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而到了半夜的时候,果真整个云家村都升起了一股烟雾,那些烟雾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朝着他们屋子里面钻来。   苏棋第一时间就起身示意公子泽禾小心行事,他们分别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然后趁着外面不注意的时候破门而出。   他们这才发现,整个云家村的村民早就被邪物给占据身体了,白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晚上就被这些邪物给控制身体残杀来往的修士。   毕竟这云家村地处分界处,来来往往的修士也不少。   那晚苏棋过得很是艰难,他跟公子泽禾一同斩杀那些被邪物入侵的村民,直到后面才发现竟是一头生了灵智的魔物潜伏在此控制这些邪物,然后吸取来往的修为壮大自身。   苏棋跟公子泽禾废了些心思才将那魔物给斩杀了个干净,随后看着那满是邪气的村庄,苏棋皱紧了眉。   “若不妥善处理,这些邪气若是随着雾气飘荡出去,怕会又引起一场杀孽。”公子泽禾轻声说道。   苏棋点点头,也觉得在理,因此便亲手放火烧了这个村庄。   毕竟这村庄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人了。   当时公子泽禾依旧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苏棋,他看着苏棋点火,又看到苏棋双手合十为那群枉死的村民念着往生咒。   他笑,“玄清,你这般良善,他日怕是会吃不少亏了。”   而这个经历,对苏棋来说也只是一场历练罢了,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却是没想到,萧云说的是,竟是这事?   苏棋看着那些墓碑,他虽不知是何人所立,可他也清楚,当年的那场大火他设下了阵法,将那些被感染的村民全部都烧得干干净净,不可能还留有什么尸骨。   其实当年苏棋也是不愿意的,奈何不这样做的话,只怕那些邪气会缠上路过的修士,从而又演变成另一个云家村。   “所以,你以为当年是我杀害了云家村所有人?”   想清楚来龙去脉后,苏棋这才朝着萧云问到。   萧云握紧了拳头,“你敢承认,当年的火不是你放的吗?当年不是你烧了云家村所有的人吗?”   苏棋觉得好笑,“所以,你以为是我灭了你满门?”   萧云回过头,双目里一片的红,“不是吗?”   苏棋不甘示弱的看回去,“没错,当年是我放的火,也是我将云家村所有的人都烧了个干净,但你可知,当年整个云家村的人早就被邪物感染,而这背后是一头丧尽天良的魔物所为,我烧的是,全都是已死之人,有何不可?”   萧云不信,“你自是有你的百般辩解。”   “辩解?我还需要什么辩解?当年的云家村不可能还有任何活口,至少,绝不可能会是人类,萧云,你若当真出身云家村,那就该好好怀疑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人,还是魔物!”   “你胡说!”萧云捂着胸口,双目欲裂,“你为了脱罪,自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记得当年是你放的火,我清清楚楚记得你的脸!”   苏棋居高临下的看着萧云,手指却是紧紧的用力捏着,“萧云,我说过,你若当真出身云家村,就绝不可能会是正常人类。”   莫名的,苏棋想起了萧云刚拜入他门下时,那时萧云每到圆月之时便会发作恶疾,后来苏棋才得知萧云竟是阴寒之体,这样的体质很少会出现在人类身上,因为这是身体的不融合才会导致如此。   一般来说,魔物跟人类杂交后,往往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体质。   也因此当年苏棋才会特意去调查一番萧云的身世,在得知萧云只是父母早亡一直在修真界流浪后,这才没有往魔物这上面想。   反而是为了对方,苦苦的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爬上登天崖为他求来了群仙垂莲,这才解了对方身上阴寒之体带来的苦毒。   如今细细想来,竟会是如此。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掀起几分不屑,“竟会是如此,原来如此,萧云,原来你是人类与那魔物产出的杂种。”   也难怪当年那场火,没有将萧云给烧死。   既是杂交而出的魔物,自然不会被寻常的火给烧死。   萧云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可笑,可笑,你竟说我是魔物。”   苏棋不再理会萧云,而是去看向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的墓碑,他伸出手,将真气凝聚在掌心,然后用力一挥。   “砰砰砰——”   所有的墓穴全部被他爆开,萧云嘶哑着嗓子吼道,“苏棋,你敢毁我云家墓穴!”   然而就在下一刻,萧云突然停住了声音。   因为在那些墓穴里面,什么都没有,底下连被挖掘的痕迹都没有。   仿佛只是在地面上草草立了一个墓碑,底下的土没有动过分毫。   苏棋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萧云的肩膀上前推去,让他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清楚了么萧云,到底是谁将你送到我身边的,到底是谁,想要借你之手夺走我的玲珑心!”   玲珑心是圣物,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动手,因为一旦动手,便是万劫不复。   那是天道设下的禁忌,是天道前所未有的偏爱,是可以驱散所有邪魔的圣物。   因此之前苏棋也奇怪过,为何萧云还活着?   如果萧云只是人类,他挖走了自己的玲珑心,不仅会被天道诅咒,还会被天道降下天谴,即便是侥幸苟活于世,也应该生不如死,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还能自在流浪。   只是之前猜测过一二,没想到如今才知晓了答案。   萧云,是那魔物跟人类产出了杂种,他虽会身负天道诅咒,却不会被天道降下天谴,因为他不属于人类,亦不属于魔物。   只有这种不纯不洁的东西,才能挖走他的玲珑心后全身而退。   因为,脏。   能够兜兜转转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计算得明明白白,还能不留痕迹的,普天之下苏棋只能想到两个人。   “那幕后之人,心机之深沉,二十多年前竟已开始设下这盘棋,借你这个半人半魔东西的手,来取走我体内的玲珑心,恐怕当年云家村是骗局,鹤村是骗局,至于你,”苏棋斜倪了眼萧云,   “你萧云,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那人先以云家满门的仇恨编造你的身世,再将你送到鹤村吴家那里,你自是会对吴家的人感恩戴德,然后对方再骗你拜入不周仙宗,最终落入我的门下,从而逼你挖走我的玲珑心。”   “这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巧妙,你竟到头来还不知是为谁做了嫁衣,萧云,你可真可怜啊。”最后几个字苏棋咬得极重,却极其讽刺。   萧云浑身一愣,呆呆的跪在原地,他伸出手捂着脸,“不、不可能,这一切不可能,不是真的,不是!”   苏棋没空再跟萧云多费口舌,如今萧云这一环的事情终于捋清,那么就该查最后的真正幕后之人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隐约看到几只仙鹤飞过。   远远白云间,鹤松相交缠。   想到了什么,苏棋低声说道,“萧云,你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在骗你么,那你应当还想见到吴家的人吧,不如我带你,去见一见你那口中的良善一家吧。”   去见一见,那幕后将你骗得如此之惨的人吧。   苏棋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漠然的表情像是什么石像一般。   他站在原地,只是抬高了头,看向远方,又像是透过天空看向谁。   这一切的一切,苏棋觉得自己终于弄明白了,可唯独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他不懂,甚至不能理解。   而那地上的萧云,他颤抖着手掌,似还是有些不愿相信这一切。   他有些麻木的看向苏棋,脸上却皆是痛苦之色。   “师、师父——”他低低的喊道,就如同无数次在小灵峰之上时。   他拜入苏棋门下,得到苏棋的悉心教导,对方将自己命定法器相赠,然后温柔的对着他说道,“你既拜入我门下,便需持剑证道,不负道心。”   那时的苏棋,极其温柔,又极其温暖。   萧云是贪图那点暖的,他知道苏棋对他很好,他不是瞎子,他能感受得到。   可他也恨苏棋,他恨为什么是苏棋?   为何便是苏棋。   如果不是苏棋,如果吴青青没有心疾需要玲珑心入药,如果他没有拜入不周仙宗,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那时的萧云是纠结的,也是矛盾的,最终他还是为了报答吴家的恩情,以及为了满门的血海深仇,他设计陷害了苏棋,然后亲手剜走了苏棋的玲珑心。   苏棋回过神,他低下头看向萧云,嘴角依旧是那抹讥讽的笑。   “萧云,你这般叫我,我嫌脏。” 第041章 宋家   萧云有些木讷的抬起头, 这不是他从苏棋口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可没有一次,比现在都要来得难受。   有那么一刻,萧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苏棋编造出来的, 只是为了哄骗他罢了。   可当他看到这些种种后, 他却又变得无比清醒起来。   越来越多的漏洞在他脑海里面浮现, 为何云家村这么多年来都荒无人烟,为何这些墓碑上面都没有名字,为何鹤村吴家只有他们一户人,为何吴家老伯经常外出,为何吴家要逼着求他去寻来玲珑心。   就连他觉得他疼爱的吴青青,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那些他自以为的救赎,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就撕下了丑陋的面容, 那些以往他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仿佛此刻都在嘲笑他的无知。   萧云捂着脸,他深深的埋下头, 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手掌触碰到了脸上天问灵剑留下的疤痕, 那些疤痕偶尔还会作疼,会在深夜之中折磨得他次次惊醒。   天问灵剑, 最斩妖邪。   萧云记得当年天问灵剑不愿为他所用,虽然苏棋将灵剑赠给他, 然而天问却很是心高气傲,甚至一度不愿出鞘。   以前萧云只当是苏棋故意借天问灵剑来羞辱自己,如今回想, 却是因为天问灵剑不愿被他这等不人不魔的东西所用, 所以才那般抵抗。   而他,却在被毁容之后, 当着苏棋的面,将天问灵剑折断在苏棋的面前。   萧云不敢抬起头,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苏棋却没时间再陪萧云在这儿耗着,他从纳戒之中取出玉简,然后写上几句话,这才将玉简放出,怕出现差错,于是苏棋又放出了两封玉简。   随后,他这才有空低头看向萧云,那萧云脸都快垂到地面上了,他弯着身体,捂着脸不知在干什么。   “萧云,我不管到底是谁借了你的手,但现如今,我给你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难不成你不想找到你那小青梅,一解相思之苦?”   萧云对他那位小青梅是有几分爱意的,苏棋不是瞎子,自是看得出来。   但谁知他话音刚落,萧云就猛的抬起头。   “我待青青,只是妹妹。”他几乎是哽咽着从喉咙里面挤出这几个字来。   苏棋却是无所谓,“兄妹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总之,你不想去找到他们吗?”   萧云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棋转身便走,而萧云见此,赶紧快步跟上。   来时是萧云在前,走时却是苏棋在前,萧云跟在苏棋身后都不敢抬头。   他偶尔抬眼能够看到苏棋的背影,但随后萧云又伸出手抚上了自己被毁的那半张脸。   因为他突然明白,如果当年不是苏棋动手用天问灵剑毁了他的脸,那当时有机会可以下手的,便只剩下吴青青一人了。   在这一刻,萧云觉得真实跟虚幻来回交织,他不知道到底哪一边才是对的,哪一边是错的,而选错任何一边,都将他让继续陷入无尽深渊之中。   苏棋赶路了五日,终于来到了上品三居的周边城镇。   此处名为边城,因处于上品三居的边围因此才得了这个名字,而边城之中,大半都是宋家的产业,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无数的修士聚集在此,就希望有缘能够见上那公子泽禾一面,当然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整个修真界之中最大的拍卖会。   每个月都会有三次大型拍卖会,很多修士也会特意寻个机会来这个拍卖会寻些想要的东西。   苏棋改换了容貌,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他跟萧云一同穿上了黑色长袍。   好在此处来往的修士不少,很多都不愿被人认出来,因此他们的打扮也不算引人注目。   等入住客栈后,苏棋又送出了几封玉简,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难不成被人拦截下来了?   不应当啊。   一时间,苏棋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甚至连萧云都没心思去管着了。   他还需要萧云,所以暂时他不会对萧云动手,但始终这么一个玩意留在身边让他有些忌惮。   反而是萧云主动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说着,萧云又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苏棋瞥了萧云一眼,眼中无悲无喜,“我需要去宋家一趟,不过如今以我的身份,有些不太方便。”   他不知公子泽禾是否在宋家,而且很明显他之前的行为已经打草惊蛇了。   萧云却是皱着眉,“为何要去宋家?”   苏棋转过身,不太想搭理脑子不清楚的萧云。   “因为我猜测,那个幕后之人跟宋家有关。”   萧云侧头,“怎会?”   萧云虽然也不喜欢宋家,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两者联系上。   吴家伯父,难不成举家迁移到宋家了吗?   可宋家这样的门户,是吴家高攀不上的。   苏棋走到窗边,朝着那外面的灵山上看去,那高高在上的灵山,其中云层围绕,还有七色彩虹做衬,是修真界绝佳的一处福地。   这样的地方,也难怪能养出公子泽禾那般的人了。   只是目前,苏棋还不能轻举妄动,他来边城就已经有了些侥幸的心理在里面,所以他决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此,苏棋垂下了眼帘,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看向萧云,“你可以走了。”   萧云有些发愣,“什么?”   苏棋转过身看向萧云,神色无比认真,“我说,你可以走了,去这边城里面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你想看到的人。”   萧云有些没理解苏棋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的意思是,吴家有可能在这边城之中?”   苏棋颔首。   宋家的门槛太高,以吴家那样的身份怕是根本就进不了宋家的门,而边城离宋家最近,倒最有可能是他们落脚的地方。   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吴家已经全部被灭口。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苏棋来说并不重要。   萧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在从屋子出去的时候,又忍不住的看向苏棋,“那,你呢?”   苏棋心事重重的继续看向窗外,他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萧云。   “萧云,我如今不杀你,是因为我空不出手,你该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算是真正划清他跟萧云的关系。   苏棋不是什么善人,至少现在不是,他不可能在萧云欺师叛祖后还原谅他。   以往的那些心血,他可以全当喂了狗,可他也绝不可能再多看萧云一眼,若非是要调查宋家的事,他也不会去找萧云,还跟对方跑这么大一个圈子。   萧云固然可恶,但那幕后之人,才是他最该恨的。   而萧云听到苏棋这般说,心里竟有了几分抽痛,他低下头快步从房间里面离去,似是不愿再停留半刻。   等到萧云走后,苏棋这才坐下来继续取出玉简,想了想,这次苏棋的玉简却是送到了雾雪峰之中。   他师尊不一定会收到他玉简,即便是收到估计也是随手丢弃在一遍。   在他的观念里面,任何的选项里都没有他师尊。   失望过太多次,已经自然而然的将这抹希望彻底掐灭。   他在赌,赌最后一个可能,他师尊的雾雪峰跟主峰有一些联系,如果他送到雾雪峰的玉简没被人拦下,那么就很有可能会被周不仁收到。   之前他就有几分疑惑的,按理来说他送出这么多玉简,不应该一封回信都没有。   苏棋猜想,可能他这边的玉简被人拦下了,就是不知拦下的,到底是哪一条路。   而他的玉简会被人拦下,那便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很有可能是宋家的人。   所以如今他不能轻举妄动,苏棋合了合眼睛,有些疲惫的将手中的玉简送出。   接下来几日,苏棋一直都在边城里面歇息。   不过他不常外出,偶尔会在窗边看看下方来往的修士,其余时间都在修炼。   而今夜,苏棋觉得楼下有些吵闹,他有些不悦的从修炼中睁开眼,然后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似是有几个在吵架,内容不外乎是一些小事,却让苏棋想起了另一件事,原来今晚竟是边城的花灯节。   花灯节有三日,也是许多少女修士最爱的节日,因为今晚不仅可以泛舟同游花灯之上,还可以结交不少的青年才俊。   有的修士不爱风花水月,而有的修士却依旧满怀期待,想要寻一个执手的道侣,而这花灯节,则就是最好的机会。   苏棋从窗户看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湖边正一片的繁荣,人来人往,里面有修士也有凡人,有孩童举着花灯跑来跑去,也有才子佳人在船上含情脉脉。   这幅画面让苏棋有些恍惚,他以前也来过边城的花灯节的,那时的他只觉得到处都是新奇。   想到此,苏棋垂下眼帘,然后将窗户关上。   大抵是外面的声音太过热闹,半夜的时候苏棋还是出去了,他穿了一件很是宽大的衣袍遮住自己大半的脸,随意的看着街上的那些花灯。   此刻已是深夜了,路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为何他会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了。   这边城,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凡人。   这些凡人在这里安居乐业,似很是自在。   凡人,凡界,宋家,这些词在苏棋脑海里面一一浮现,还没等苏棋想个明白,便有个小孩拿着花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苏棋抬眼看去,那个小孩调皮的对着苏棋吐了下舌头,然后急匆匆的跑掉,却是将手中的花灯遗留了下来。   苏棋摇了摇头,蹲下身打算去捡起地上的那盏花灯,却从身后伸过来了一只白皙的手抢先一步为他捡起。   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他记得这个红点,若是以往日日夜夜都在一起,自是不会忘记。   公子泽禾。   苏棋没有回头,只听到耳边那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玄清,你是来见我的吗?”   说着,那只手将花灯放入苏棋的手掌之中,他微微用力,将真气送入苏棋的体内,刚好将苏棋丹田全部封印起来。   他是合/体大能的修士,想要封存一个金丹期的苏棋来说,轻而易举。   公子泽禾握住苏棋的手,缓步走到苏棋的身侧,他温和一笑,手上的力气却微微加重。   几乎是同时苏棋双腿一软,刚好落在公子泽禾的身上。   公子泽禾拥住苏棋,却是手指穿过了苏棋的指缝之中,两人十指交织的握在一起,公子泽禾依旧是那如沫春风的语气,   “玄清,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第042章 蓄谋已久   苏棋差点骂出来, 你高兴,所以你就封了我的修为?   他几乎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被封存修为的感受很不舒服,只比去人界时好上一些罢了。   但苏棋却依旧咬着牙从公子泽禾身上起来。   公子泽禾身上有一股清香, 以往苏棋很是熟悉, 也觉得甚是好闻, 如今却突然觉得无比刺鼻。   瞧见苏棋拉开他们的距离,公子泽禾也并不恼,而是继续扣上苏棋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面走去。   他走得很慢,像是为了迁就苏棋如今的情况。   苏棋很想从公子泽禾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公子泽禾却将他握得太紧,他根本就挣扎不开。   他目前的修为在公子泽禾面前, 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于是苏棋回过头去看玄酒, 公子泽禾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心底里面念着玄酒的名字,结果一扭头就看到玄酒被宋家的人用黑布盖上, 不知要搬去何处。   偏偏玄酒还一动不动, 一看就是被阵法所控制住了。   “公子泽禾,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棋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公子泽禾摇了摇头, “玄清,你忘了么, 之前你说过,想跟我一同游玩花灯节,之前一直欠着, 如今刚好可以为你补上。”   苏棋皱着眉, 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不过那是他跟公子泽禾没闹翻前的事。   那年苏棋刚来到宋家, 听说过花灯节无比热闹,于是他便随口提了一句,而公子泽禾也应允会陪他一同游玩。   可后面没有一次实现过的,每一次要么公子泽禾有事,要么就是他这边抽不出时间。   他次次失望,自然就不会再去期望。   就如同他师尊那般,他终于认清真相后,也便不会再心存幻想。   “公子泽禾,如今我不想。”苏棋坚定的说道。   公子泽禾却跟没听到一样,毕竟如今苏棋在他手上,对方想或是不想,从来都不重要。   于是公子泽禾将苏棋带到了那湖边,然后从旁边取出一盏花灯,一脸温柔对着苏棋说道,“玄清,去放河灯吧,听说许下愿望的话,会实现的。”   说完,公子泽禾松开了苏棋的手。   苏棋想跑,却是双腿再次一软,只能不情不愿的蹲下去。   他拿着那河灯,随意的抛在了湖边。   小河灯晃晃悠悠,被小波浪带着驶入了湖中心,跟着那些河灯一样,全部顺流而下。   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银河落入了凡间,绚烂璀璨。   等放完了河灯,苏棋扶着旁边的柳树缓缓站起,依旧觉得双腿很软,而公子泽禾却是看着那盏远去河灯,像是在怀念什么过往一般。   片刻后,他开口了,“玄清,你许愿了吗?”   “我没什么值得许愿的。”   “是么。”   公子泽禾在旁边取下另一盏河灯,然后推入河中,他说道,“希望玄清一生顺遂。”   苏棋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子泽禾偏头,“很好笑吗?玄清,我是真心的。”   苏棋回了他之前的那两个字,“是么。”   “自然。”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看到那些河灯越飘越远,公子泽禾这才起身回头看向苏棋。   两人对视,眼中却再不见以往任何情谊。   对于公子泽禾,苏棋是恨的,当初他对公子泽禾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以为公子泽禾当真是他的挚友,那是苏棋在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世间之事,满心满意终究都会被辜负的。   而这时,天空突然升起无数的烟火。   那些绚丽的,又灿烂的烟火在天空铺展开,又慢慢形成一幅幅画,烟火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将这一幕彻底定格在了空中。   苏棋在公子泽禾眼中看到了那些烟火,的确灿烂。   可公子泽禾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朝着苏棋伸出手来,然后放在苏棋的胸膛之上,那里,没有心跳。   苏棋盯着公子泽禾,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却突然听到对方问到,“被挖走的时候,很疼吧。”   公子泽禾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苏棋的表情,突然就笑了,“你似乎并不惊讶。”   其实苏棋来的时候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普天之下能够设下这么大一个局,还能全身而退得到他玲珑心的,除了公子泽禾别无他人。   他有玲珑心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这里面刚好就有公子泽禾。   只是苏棋不懂,“你要我的心做什么?”   公子泽禾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玄清,我想要的,从来不止是你的心。”   他想要更多,更多的所有的。   苏棋看向公子泽禾的眼神突然变了,今晚的公子泽禾,很不对劲。   至少在苏棋看来,非常的不对劲。   以往的公子泽禾不会是今晚这样,那云淡风轻的表面之下,却仿佛藏着极深的克制,还有一两分慌乱。   “公子泽禾,你在克制什么?”   公子泽禾有些诧异,却又释然,“果然,只有玄清能看懂我。”   说道这里,他话锋又是一转,“可我不是怕,我是兴奋。”   他抬头看向漫天的烟火,“玄清,你知道么,我很兴奋,也很激动,那种多年期盼将要成功的喜悦,你能明白吗?”   苏棋摇头,却没有回答。   公子泽禾伸出手,然后再次扣上苏棋的手腕,苏棋感受到四周的威压,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公子泽禾朝着苏棋靠近,然后另一只手扶上苏棋的肩膀,“玄清,你很聪明,你会懂的,我们一直是挚友,不是吗?”   说完,也不管苏棋如何,直接扣住苏棋的身子,有些强势的将他带往上品三居。   如今的上品三居只有宋家独大,白家全部依附宋家而活,微生家早就搬出了上品三居,此处竟全然是宋家的天地了。   苏棋神色有些复杂,他已经十几年没来过宋家了,跟他记忆里面有些出入,如今的宋家,更加的华丽也更加的奢侈。   苏棋不懂,公子泽禾不是那种奢靡浪费的人,可他却很是纵容身边的人如此,哪怕宋家的一些年轻小辈仗着他的名声出去作威作福,他也不会太过苛责,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才对。   公子泽禾将苏棋安置在了自己的院落里面,这是宋家最古朴典雅的院子,还养了一些仙鹤在里面,院落很大,偶尔会有云雾缥缈而来,人间仙境也便是如此了。   宋家唯独公子泽禾的院落,跟之前变化不大,一草一木都跟苏棋记忆里面相差不二。   公子泽禾给苏棋捏了一个净身决,然后握住苏棋的手躺在那小院里的小床之上,他们抬头便能看到那璀璨的星空。   这是一处专门用来小憩看星空的竹屋,以往苏棋来公子泽禾这里暂住时,便最喜欢来此处了。   他们合衣一同躺在床上,公子泽禾看眼前的苏棋,竟忍不住失笑。   “玄清,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苏棋神色依旧淡淡的,如今他为鱼肉,自然是不会没脑子的大吼大闹,他们的身份都不会允许他们做出这些失格的事来。   公子泽禾安抚的拍了拍苏棋的手背,“你放心,玄清,我不会害你的,在这世上,我最不愿伤的便是你了。”   苏棋冷笑,“所以,你便设计以他人之手挖走我的心么。”   公子泽禾叹气,“我就知晓你聪明,定是什么都能知道。”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蓄谋已久,公子泽禾,你才是这天下最大的伪君子。”   “不,你错了玄清,”公子盯着苏棋的眼睛说道,“我不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我承认当年接近你时是有预谋在前,可相逢恨晚一见如故也是真,玄清,我没有骗过你。”   他只是很多事都没有跟苏棋说,但他的确,也没怎么骗过苏棋。   苏棋却是不信,“十二年前我疏远你,十一年前你便刻意安排萧云拜入不周仙宗,公子泽禾,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公子泽禾沉默了,却也是默认。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云家村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当年苏棋烧死那群村民的尸体时,他便无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萧云。   所以他救下了萧云,再让人将萧云送去了鹤村。   而在那里等着萧云的,是他特意安排的吴家人。   萧云是凡人跟魔物杂交而出的,因此受到的天道制约是最小的,也是最好的,可以取走苏棋玲珑心的工具。   前些年吴家将萧云教导得很好,萧云对吴家的恩情也自然是铭记于心。   在血海深仇之下,还有吴家的苦苦哀求,萧云就一定会为他取来玲珑心。   这一些都安排得非常好。   甚至公子泽禾还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玲珑心到手后再以关心苏棋的好友身份出现,将对方带回宋家。   可惜,他晚了一步。   没有任何人知道苏棋去了哪儿,只知道苏棋最后去了无望崖,而那里,只剩下半截残缺的天问灵剑。   得知这个消息后,公子泽禾也失落了好一段时间,甚至一度将自己困在房间内不肯出去。   他想,或许是他做得太过。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公子泽禾捂着自己的眼睛,“我很后悔,我终日不得安宁,玄清,你知道当我得知你还活着时我又有多高兴吗,我真的好高兴你还活着。”   说着,公子泽禾又忍不住失笑出来,像是自嘲,“你不会知道,你只是恨我。”   公子泽禾将眼睛上的手拿开,他看着苏棋,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玄清,你恨我。”   “从我再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恨我。” 第043章 被困鹤园   苏棋反问, “我不该恨你吗?”   细数过往种种,苏棋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公子泽禾的地方,所以对方所做的这一切,他不该恨吗?   公子泽禾神色有些落寂, 他看向天空的星星, 突然指着一颗说道, “玄清,那颗星星要飞走了。”   苏棋顺着公子泽禾的目光看去,发现天边果然有一颗星星开始黯淡无光,仿佛要从天空陨落下来一般。   公子泽禾伸出手点在苏棋的额间,“玄清,睡吧。”   说着,一道幽香缓缓袭来, 苏棋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便进入了睡梦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他还年少的时候, 那年初夏, 草长莺飞。   他听到了从风中传来的喧闹,还有身后那道玉树兰芝的身影。   那人手持折扇, 一双桃花眼却无比温柔,他的相貌已然不重要, 唯有身上的那股气质如此出尘。   他说,“在下宋家,宋鹤衣。”   后来他跟着对方来到了宋家, 他发现对方在自己的院落里面养了好一些仙鹤, 那些仙鹤不断飞起,拍打着翅膀, 好不惬意。   为此,对方还特意画了一幅《松上鹤喜图》送给他。   “玄清,你喜欢吗?我特意画给你的,鹤喜图,谐音贺喜图,你说可好?”   “有何可贺喜的?”   “你我相遇,为一喜,你我至交,为二喜,至于这第三,以后便告诉你。”   那没有说出的第三喜则是,能够找到玲珑心的主人,是为第三喜。   苏棋感觉眼角处有些湿润,他迷糊的睁开眼,发现已是第二天。   天上蓝天白云,有云雾缠绕在他身边,身上则披着公子泽禾的外衣,苏棋有些不适的将外衣取下,却是听到了不远处的几声鹤鸣。   他起身动了动手腕,发现体内的真气依旧被封存着,这才抬脚朝着鹤鸣声那边过去。   入眼便看到公子泽禾正在拿着吃食喂鹤,那些仙鹤摇摇头,有几个很是憨态可爱,但大部分时候,那些鹤都无比的高傲。   它们吃完后便拍拍翅膀飞走,没有一丝留恋。   公子泽禾今日身着了一身白衣,如云雾般纯白,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个谪仙。   他将手中的鹤食放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苏棋,“玄清,你醒了。”   仿佛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一切,没有那些阴谋诡计,他们依旧是全修真界最好的挚友,他们一见如故,是修真界少有的佳话。   苏棋看着眼前的公子泽禾,越发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公子泽禾却是招招手,有一只有些瘦弱的仙鹤飞到他身边,随后那只仙鹤朝着公子泽禾蹭蹭,又朝着苏棋这边过来,他豆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后试探的将脑袋伸出来蹭了一下苏棋的后背。   苏棋却如临大敌般后退了一步,刚才手背传来温暖而又柔弱的触感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公子泽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棋直直看过去,很是不悦。   于是公子泽禾立刻又不笑了,他朝着苏棋过来,然后抬起手指,苏棋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抬起,他将鹤食放入苏棋的掌心之中,然后点点苏棋的手背。   “没关系,你喂喂它,它很喜欢你的,你以前喂过它的。”   苏棋低头看向那只瘦弱的仙鹤,隐约有一些印象。   当年他来到这处鹤园后,刚好遇到几只小仙鹤刚出生,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   有一只最是弱小的仙鹤,拍打着的翅膀总是被其他同类欺负,他便心存了几分善意,将那只弱小的仙鹤保护了几日。   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却还这般弱小么。   苏棋将手中的鹤食递过去,那只仙鹤看着苏棋,然后低头轻轻的蹭一下,却不吃,反而朝着苏棋这边推了推。   那意思好像是我不饿,给你吃。   苏棋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   “它很喜欢你。”公子泽禾伸出手摸了摸那仙鹤的脖子。   那仙鹤拍着翅膀,然后展翅高飞,在苏棋头顶上转了好几个圈,这才落在旁边的松树上,然后安静的看着苏棋。   苏棋这才回过神看向公子泽禾。   公子泽禾依旧是那副模样,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玄清,你这般看我,我会以为你中意了我。”   几分开玩笑的语气,仿佛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像之前那般亲昵。   苏棋立刻就移开了目光。   公子泽禾又叹了口气,“其实你看着我,我很欢喜的。”   苏棋握紧了手,“公子泽禾,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玄清,我只是想跟你叙旧几日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几分受伤。   “叙旧用得着封存我的丹田?”   “因为你会跑。”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棋突然没了耐性,他第一次觉得公子泽禾如此蛮不讲理,让他很是烦躁。   也怪他大意,早知便不该来边城了。   但当时他已经被人盯上,若是贸然回不周仙宗,只怕也不会比如今好到哪儿去。   公子泽禾摇头,“玄清,多年未见,我是诚心的只想跟你叙旧。”   说着,公子泽禾目光微微深邃了几分,“毕竟,这样的日子,可不多了。”   苏棋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动了动,“也对,你做的那些事,也该被公之于众了。”   公子泽禾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并不在意一般。   这让苏棋再一次发现了不对劲,“你似乎,并不担心。”   “我为何要担心?我为何不敢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要做什么?”公子泽禾从苏棋身边经过,缓慢朝着另一处走去。   苏棋有些迟疑,公子泽禾不怕?   并且似乎他也有意让全修真界的人知晓这件事。   难道说,放出宋家在偷取其他宗门气运的这件事,便是公子泽禾放出来的消息?   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他为何要这么做?   突然,苏棋想到了什么,又想起了自己被取走的玲珑心,那个念头再次从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   尽管苏棋之前也觉得匪夷所思,可如今似乎便只有这一个解释。   “公子泽禾!”苏棋快步追上对方,发现他正在书桌上低头画着什么,手上的毛笔非常流畅,像是跳跃在纸上一般。   苏棋走过去,他死死的盯着公子泽禾的一举一动,终于问出了心底的那个疑惑,“公子泽禾,你想做的,是将修真界与人界彻底融合,对么。”   公子泽禾没有回答,而继续作画。   “为何?可你为何要这样做?修真界跟人界融合,你又能得到什么?你可知人界的那些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进入这修真界,只会沦为那些修士的玩乐的工具罢了。”   苏棋双手撑在书桌上,很是不解,甚至是带着几分怒意,“你去过人界,你知晓芸芸众生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何还要将凡界跟修真界融合在一起?毁掉人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公子泽禾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专心的作画。   苏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朝着公子泽禾的画看去,发现公子泽禾画着的,正是千里江山图。   他大笔一挥,那副千里江山图便就此完工,无比的磅礴宏伟,带着几分深不见底的浩瀚。   他说,“玄清,我以为你能明白的。”   苏棋看向公子泽禾,这一次,他竟从公子泽禾的眼中看出了悲悯众生的那抹慈悲。   他看着苏棋,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正好滴在那副千里江山图的红日上。   红日被泪水渲染,在四周晕染出丝丝霞光。   那一刻,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苏棋脑海中豁然开朗起来。   公子泽禾在为人界落泪,他对人界的怜悯是真实的,当年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人界,结果却怜悯人界的寒苦。   所以他自负,他能统一人界,就便能将人界与修真界合二为一。   “修真界若跟人界融合,你可知会牵扯出多少祸事?”   苏棋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握紧了手,一字一顿很认真的说道,“边城的凡人跟修士能够和睦相处,但不代表整个修真界都跟人界可以和睦相处,总有修士会仗着自己的修为处处高人一等,总有更多不平等的事情发生,你凭什么代替人界跟修真界做出这样的决定?”   “玄清,”公子泽禾看着苏棋,然后伸出手轻轻放在苏棋的脸上,他的大拇指摩挲着苏棋的嘴唇,似是觉有趣,“你看着我认真说话的样子,很有意思。”   苏棋刚才一肚子的话,立刻尽数憋进了肚子里。   “公子泽禾,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看懂过。”   公子泽禾摇了摇头,“玄清,不要这么想,这世间我亦只有你一个挚友,你该是最明白我的。”   苏棋那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公子泽禾在这这幅千里江山图上印上了自己的印章,还留下了自己的字,鹤衣。   这是他的名字,宋鹤衣。   一开始公子泽禾不是这个名字的,他的父亲给他取名为宋轻文,他十二岁时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于是改为宋鹤衣。   可是后来大家却叫他公子泽禾,鹤衣这个名字,也只有苏棋偶尔会唤他两句。   “玄清,你能唤我为鹤衣吗?”公子泽禾侧头,认真的看着苏棋问到。   “为何?”   “我唤你玄清,你唤我鹤衣,这样不好吗?”   “不好。”苏棋没什么表情说道。   公子泽禾眨了一下眼睛,“为何?以往你会这般唤我的。”   苏棋有些讥讽的看向公子泽禾,语气却依旧冷淡,“玄清,鹤衣,你不觉得这样的叫法,很像你我之间有什么断袖之癖的爱好么。” 第044章 小仙鹤   公子泽禾没想到苏棋会这么说, 他定定的看了苏棋好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原先觉得你只是个不开窍的,没想到还懂得什么是断袖之癖。”   苏棋退后两步,拉开了跟公子之间的距离, 那表情已经很明显, 他不是, 所以他不想跟公子泽禾扯上任何关系。   以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也有不长眼的东西编排他们的一些流言蜚语,说他跟公子泽禾之间实则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里面。   以挚友相称,却行夫妻之事。   那时苏棋自然是恼怒的,于是将那背后好事之人给揪出来,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但却依旧留了几分脸面给对方,只是教他们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   那时公子泽禾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那眼神让苏棋有些后背发毛。   随后公子泽禾跟他关系更亲近了一些, 好似这件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是修真界中人人称羡的挚友。   不过后来公子泽禾也调笑过他几次, 说他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但苏棋都似懂非懂的搪塞了过去。   哪怕到了现在, 苏棋依旧不太懂。   他看着公子泽禾那张笑吟吟的脸,又想了想, “难不成以往有关你我的那些谣言,是你放出来的?”   公子泽禾颔首,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苏棋越发不解,看向对方眼神也更加奇怪。   “你是断袖?”跟他师尊也是一样的?   这年头,实力高的, 都好这一口吗?   想到此, 苏棋好笑的说道,“若是让你见到我师尊, 你俩都是断袖,说不定还能凑一块。”   他师尊无药可救,公子泽禾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凑一块别出来祸害他人也不错。   公子泽禾那眼神冷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却没褪去。   “玄清,我是不是都不重要。”对公子泽禾来说,这本就是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当初会特意散播这些谣言出去,是因为想要拿到玲珑心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让苏棋真心爱慕他,再心甘情愿的将玲珑心给他,这样也是不会受到天道天谴的。   可惜的是,那时的苏棋,当真是个没开窍的木头。   如今也是。   若非如此,当年他便不用特意安排萧云这一出了。   被自己的宗门不容,被自己的徒弟背叛,还被活生生的剜走玲珑心,而即便是如此,苏棋也没有来找过他。   “好在,你还活着。”   公子泽禾轻声说道。   过往种种,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罢了。   而在此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烟火爆开的声音,苏棋侧头看过去,觉得那烟火有些眼熟,像是宋家特有的信号,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公子泽禾看到后,也有些无奈,“这样闲散的日子,总归是短的。”   说着,公子泽禾取下旁边的外衣朝着外面出去,还不忘对苏棋说了一句,“玄清,不要乱跑,四周都是阵法,跑错了地方,想要将你从阵法捞出来是简单,可你却得受些苦了。”   说完,公子泽禾踩着仙鹤,缓缓从山上飞走,只留下游荡着的云雾缥缈。   等到公子泽禾走后,苏棋立刻朝着四周看去,他快步朝着院子门口那边过去,却看到门口的确有好几层的屏障,他伸出手,指尖却如同触电一般猛的收回。   果然,这四周都设下了阵法。   若他丹田没有被封还可以闯一闯,如今却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此,苏棋又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每个出口都被堵上后,这才有些无奈的坐在地上。   这鹤园是公子泽禾特意给自己安排的院落,很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小院清幽。   以前来这里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好,如今却觉得哪儿哪儿都让人窒息。   苏棋捏了捏额头,随后朝着那书桌看去,桌面上依旧放着公子泽禾的那副千里江山图。   据说公子泽禾的丹青千金难求,不得不说,他倒的确画得一手好画。   既会怜悯人界,又为什么偏要将人界跟修真界融合在一起?   苏棋看向那千里江山图,目光有过一瞬的失神。   大武王朝的帝王跟公子泽禾是有关系的,甚至不惜自毁王朝运势,便是为了让公子泽禾能够顺利的破了人界气运,然后打开修真界的屏障。   可一旦如此,先不说那些凡人是否能够适应修真界的生活,凡人的寿命太过短暂,即便来到修真界后,又能落得什么好?   不,公子泽禾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说明一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会是什么呢?   就在苏棋沉思的时候,旁边的那只瘦弱仙鹤拍打着翅膀,然后轻巧的落在了苏棋旁边。   他歪着头,然后看向苏棋,似乎在好奇苏棋在看什么。   瞧见苏棋没理他,仙鹤轻轻叫了一下,这才将苏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小仙鹤比周围的鹤都要小上一圈,羽毛却被打理得很好,很是光滑,甚至是柔软。   苏棋看向这小仙鹤,对着它招招手。   小仙鹤迈着小步伐过来,一步又一步,也有些犹豫。   片刻走近了,它低下头,用脑袋轻蹭了一下苏棋,随后又抬起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刚才苏棋就发现了,这阵法只是专门限制他的,这些仙鹤却可以随意进入。   于是苏棋伸出手摸了摸小仙鹤的羽毛,“看在以往我对你有几分恩情上,能帮我一次吗?”   小仙鹤眼睛眨巴一下,有些发愣。   苏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我不想被困于此处,你能帮我去不周仙宗送一下信吗?”   不出意料的话,他之前发出的所有玉简应该都被公子泽禾拦下了。   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仙鹤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却依旧有些迷茫。   苏棋取出自己的玉简,只写了两个字:救急。   可将这玉简递给仙鹤时,苏棋的手却又愣住了,他能将这封玉简给谁呢?   低下头想了想,苏棋低声说道,“你帮我将这封玉简送去不周仙宗的宗主手上,可好?”   他能信任的人,太少太少了。   也没什么所能依仗的,宗主跟他关系一般,若是收到玉简后不愿出手他也不会责怪对方。   只是思及,却依旧惆怅。   仙鹤点点头,苏棋将这封玉简用布袋装好,然后挂在仙鹤的脖子上。   等仙鹤拍打着翅膀即将飞起,苏棋退后两步对着仙鹤深深的鞠了躬,“多谢,今日恩情,苏棋会记得的。”   小仙鹤转了个圈,于是飞快的飞出了这里。   苏棋看着那小仙鹤越飞越远,却没有放松下来。   这修真界,怕是要变天了。   就是不知那几大仙宗对宋家的调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而公子泽禾是傍晚时分回来的,他沐浴着满身的霞光,一头青丝尽数落在胸前,身上披着白色的外袍,看起来却依旧闲云野鹤般懒散。   他朝着苏棋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消散一分,等站在苏棋身前时,身上便只剩下他特有的那股冷香。   “玄清,你猜我抓住了什么?”   他歪头低笑,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苏棋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却轻轻拍手,“玄清,我把你那个孽徒抓到了,你想亲手杀了他吗?”   苏棋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前是萧云弄出的动静,所以公子泽禾是去对付萧云了?   想到此,苏棋眉头皱了一下,安静的听着公子泽禾接下来的话。   他知道公子泽禾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根本不是询问,只是在告诉他他想做什么而已。   果然,公子泽禾见苏棋不说话,于是上前握住苏棋的手轻声说道,“当年你这个孽徒为了那个女人设计害你,我知晓玄清你是个心善之人,如今不如由我出面,成全了萧云跟那个女人,如何?”   苏棋越来越不知道公子泽禾想做什么了,成全萧云跟那个吴家的女人?   就算要成全,关他什么事?   大概是苏棋的表情太过明显,公子泽禾则继续说道,“说起来,宋家也的确很少办过喜事了,能由我出面,也是那孽徒的殊荣了。”   说着,公子泽禾又看向苏棋,“若非是玄清你的弟子,旁人我必定是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苏棋将手从公子泽禾手中抽出来,有些疲惫的看向远方的夕阳,“公子泽禾,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好了,玄清,我只是想给你出口气罢了,你别生我的气。”   公子泽禾的语气依旧无比温和,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说道,“今儿鹤园里面走丢了一只仙鹤,玄清,那么瘦弱的仙鹤,若是被他人误杀了,总归是可惜的。”   苏棋猛的看向公子泽禾,“你连自己的亲手养大的仙鹤都下得去手?”   “正因为它是我亲手养大的,所以我不会给它背叛的机会。”公子泽禾眼底有过几分挣扎,他伸手握住苏棋的喉咙,然而拇指却在苏棋的喉结上滑动着。   “玄清,我舍不得杀你,真的,我可以杀很多人,哪怕人界几十万的将士性命在我眼中都只不过是蝼蚁,可我不想杀你,我从未想要过你的命,我真的,希望你能一生顺遂的。”   公子泽禾说着,然后缓缓靠近,他伸出手整理苏棋的发丝,指尖却从苏棋的耳尖抚过,“玄清,再有下次,我就将鹤园里面所有的仙鹤都杀了,你不希望这样的,对吗?”   苏棋那眼神变得有些惊恐起来,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疯子,公子泽禾,你疯了不成。”   “呵。”   公子泽禾低低笑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疯子?我只知道如今谁敢坏我的事,我就杀了谁。”   “玄清,你我叙旧的时间不多,为何不能珍惜一二?”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玄清,我心肠可不像你那么软。” 第045章 宋家寻人   苏棋以为公子泽禾说的成全萧云只是一句玩笑, 没想到第二日他还真被公子泽禾带到了边城的一处院子前。   那院子里面贴了一些喜字,周围还挂上了不少的红灯笼,虽都是喜庆的东西,然而看上去却让人很是不适。   直到被公子泽禾拉进了屋子, 苏棋这才发现四周站着的, 全都是一些没有活气的傀儡。   怎么回事?   公子泽禾示意苏棋坐上主位, 这才抬抬手让身后的仆人准备仪式。   入眼苏棋就看到了那七窍流血的中年男子尸体被人绑在座椅上,随后便是被扣着上来的萧云。   此刻萧云穿着红色的衣袍,然而双手双脚却被锁链牢牢缠住,肩膀上还被铁钩贯穿了琵琶骨,将他束缚得严严实实,身上的红色衣袍都染上了不少血,此刻都结成了黑色。   他看到苏棋的时候, 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然后想要朝着苏棋这边过来,却没走两步就被那锁链给绊倒在地。   苏棋没说话, 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公子泽禾拍了拍苏棋的手, 小声的对着他说道,“前几日你这孽徒不知发了什么疯, 杀了这吴家满门,我想着既是他闯下的祸事, 便该由他来承担。”   公子泽禾这么一说,苏棋也自然是明白了大概。   多半是这萧云终于在边城里面找到了吴家人,结果审问之下发现当年的确是吴家骗了他, 还一骗就是好几年, 于是便心生杀意将吴家给灭门了。   公子泽禾见此,抬了抬手, 没一会儿就有媒婆背着那惨死的新娘子过来。   萧云有些不愿,他刚挣扎着,就被身后的人用力按着脑袋,将他狠狠的压在地面上,与那死去的吴青青拜堂。   那吴青青随着动作起/伏将头上的红盖头给滑落,露出满是划痕的一张脸,几乎都快能看到骨头。   死后估计也没怎么被收拾,脸上血肉模糊,甚至已经开始发臭,而她的掌心之中,正是天问灵剑留下的伤痕。   苏棋忍下心底的那抹恶心,想来是萧云发现是吴青青毁了他的脸后,于是直接双倍奉还了回去,将吴青青那一整张脸都给划得整整齐齐,愣是一点好皮都没留下。   萧云双目欲裂的看向公子泽禾,他想要说话,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倔强的看向他们这边。   而身后压着他的侍卫,毫不客气的将他脑袋往地上砸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等到夫妻对拜结束时,萧云的额头都被砸破了,可他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恶狠狠的看向公子泽禾。   直到旁边媒婆的一声礼成,公子泽禾这才开口说道,“萧云,你也算帮我做了些事,如今我也帮你成全了你毕生心愿,怎么,你不高兴?”   萧云此刻恨不得杀了公子泽禾,那眼底全都是恨意。   苏棋侧过头,不想看眼前的这场闹剧。   他觉得公子泽禾最近有些不正常,行事作风仿佛变了一个人。   明明公子泽禾可以杀了他,也可以杀了萧云,为什么非要弄出这么一出戏来?   除非,是公子泽禾不能杀了他们。   可这里是边城,是宋家的地盘,他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那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等到萧云跟那吴青青被拖下去后,公子泽禾也带着苏棋走出了这里,今日天气还不算不错,于是公子泽禾对着苏棋问到,“玄清,今日你想去踏青吗?”   还没等苏棋开口,公子泽禾继续说道,“老是将你关在鹤园里面,你应当也觉得烦闷吧。”   苏棋瞥了公子泽禾一眼,便看到有人急匆匆的从远方而来,然后凑在公子泽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公子泽禾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几分。   “原本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的,今日却是不凑巧了。”   苏棋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喜。   等公子泽禾带着苏棋回到苏家时,那里已经等着不少人了,为首的,正是周不仁。   周不仁原本在喝茶,瞥见苏棋进来时,神色没什么变化,握住茶杯的手却是放松了几分。   苏棋一一看过去,发现问天仙宗的人也在,天不凡带着他那位关门弟子微生昙,坐在椅子上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估摸着来这一趟也不是诚心实意的。   瞧见公子泽禾过来了,天不凡这才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呀好久不见了,逐鹿森林一别后,老夫便想着什么时候上门拜访,今日贸然跟周宗主来了,公子泽禾别见怪啊。”   那语气,带点小委屈还有点无可奈何,非常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被周不仁给抓过来的,他半点不想掺和进来这趟浑水。   公子泽禾笑意盈盈的过去,“两位宗主能来宋家,是宋家的荣幸。”   苏棋看向周不仁,又看了一眼公子泽禾,然后不留痕迹的朝着周不仁那边过来,又安安静静的站在周不仁的身后。   “玄清?”公子泽禾侧头突然问到,“今日小仙鹤还没喂,等会跟我回一趟鹤园好吗?”   苏棋垂下眼帘,没说话,目光却是落到了周不仁的背上。   宗主你快说句话啊。   周不仁这才把手上的茶杯放下,“本尊的弟子叨唠宋家多日,怕也给公子泽禾添了不少麻烦。”   公子泽禾那笑容都不带变一下的,“怎会,玄清能来宋家陪我,我很高兴。”   “只是宗内有些事还等着他回去处理,这几日给宋家添麻烦了,本尊准备了一些薄礼,当是赔罪。”   说着,旁边不周仙宗的弟子端着好几个红色盒子放下,公子泽禾看都没看,“玄清,你不是说还要多留几日陪我吗?”   苏棋摇了摇头,“想来宗内必定有些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抱歉,我得回宗了。”   公子泽禾那笑意一下就淡了许多,“也对,你毕竟是不周仙宗的弟子。”   下一刻,公子泽禾又朝着周不仁跟天不凡说道,“两位宗主远道而来,不如在宋家歇息几日吧。”   天不凡想委婉拒绝,刚开口就听到周不仁说道,“不必。”   那语气,半点脸面都没给公子泽禾留。   “周宗主舟车劳顿的,若是这般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们宋家怠慢宗主了。”   周不仁起身,“怎会,只是宗内的确有些急事,本尊便不久留了。”   说着,周不仁给天不凡使了个眼神,抬脚就朝着门外走去。   天不凡那张老脸有点挂不住,笑呵呵的又跟公子泽禾客套了两句,这才表示他们问天仙宗事情也繁多,所以便不能久留了。   公子泽禾安静的听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苏棋跟着周不仁身后从公子身侧过去之时,却被公子泽禾反手扣住了手臂。   下意识的,周不仁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直接落下,随后便是公子泽禾不甘示弱的威压升起。   两股威压撞在一起,四周的玉器瓷器“砰砰砰”的爆了一地。   苏棋感觉手臂上传来了阵阵疼痛,只说了一句话,“公子泽禾,你抓疼我了。”   微生昙忍不住顶着漫天的威压上前一步说道,“公子泽禾,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结果他刚说完,就被他师父天不凡给扯了一下袖子。   多管什么闲事。   微生昙很是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周不仁没动,只是侧头看向公子泽禾,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公子泽禾,苏棋是不周仙宗的弟子,你是想跟不周仙宗为敌么。”   公子泽禾嘴角动了动,语气第一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以及毫不在意。   “那又如何。”   从他把苏棋扣在宋家时,便不觉得这件事能够善了。   更别提各大仙宗已经私底下勾结在一起了,只是如今双方都没撕破脸罢了。   双方都知道还没到这个时机,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周不仁也没想到公子泽禾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转身就是一掌挥过去,公子泽禾也不惧,展开扇子一抬,那股真气便被他化为无形。   “宋鹤衣。”到了这时,苏棋终于开口了。   公子泽禾眼中闪过异样的情绪,他没想到苏棋还会叫他这个名字。   仿佛他还不是公子泽禾,他只是宋家的宋鹤衣。   苏棋看向公子泽禾,轻声说道,“宋鹤衣,你困不住我一辈子,你宋家也不可能在修真界只手遮天。”   公子泽禾握紧了苏棋的衣袖,却是什么都没说。   “你若现在收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宋鹤衣,收手吧。”   他说的收手,是让公子泽禾不要再想着将修真界跟人界融合之事。   公子泽禾听他的话,的确是放下了握住苏棋衣袖的手,然而却也吐出了两个字,   “绝不。”   他辛辛苦苦才走到现在,几十年的心血都放在了上面,让他收手?那他这几十年算什么。   他算尽天机,设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局,不是为了现在收手的。   苏棋摇了摇头,抬脚跟上了周不仁的脚步。   直到出了宋家,周不仁这才放出一艘飞行法器出来,他们刚上去,后来就跟来了问天仙宗的天不凡。   天不凡是个老宗主了,过来后一个劲的叹气。   “你说你,周宗主,你说好了不会将场面闹得太僵的。”   周不仁非常诚实,“我没有闹。”   从头到尾,周不仁都没有闹过,是那公子泽禾不依不饶。   天不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说话的时候,那白花花的胡子一个劲的抖动着,“如今我们还没有确实的证据,现如今双方都下不了台面,你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棋转动了一下刚才被公子泽禾捏疼的手腕,缓缓说道,“你们还没查出来什么吗?”   天不凡努努嘴,“目前只知道宋家的确偷取了各大仙宗的气运,还有就是宋家似乎打算跟人界那边联手,但其他什么就不清楚了,你在宋家这么多天,可有什么其他消息?”   苏棋点点头,“我只知道宋家想要融合修真界跟人界,将两界合二为一。”   “这、这是为何?”   天不凡也搞不懂,即便两界合二为一了,对宋家能有什么好处吗?   苏棋摇摇头继续说道,“还有,边城里面有不少凡人居住,如果你们打算对付宋家的话,最先对付的,却是边城的那些凡人。”   要知道,一些凡人来了修真界后,不再受到天道的护佑,可到底也是凡人,寻常修士对凡人下手,往往也容易留下一些心魔。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然而边城之中,一半都是凡人,少说也得几十万了,如果是失手打死几个凡人,后面的修炼反噬也有的受了。   天不凡痛心疾首,“什么天下第一君子,你看看干的这些缺德事,还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苏棋倒是同意天不凡的这个话。   公子泽禾的确干了不少缺德事,在他眼中,损失几十万的凡人性命根本不重要,所以他才敢把那些凡人光明正大的放到边城里面。   过了一会儿,苏棋突然朝着周不仁看过去,自从上了飞行法器,好像周不仁还没怎么说过话。   “宗主,你有何感想?”   周不仁抬眼瞥了苏棋一眼,然后迅速又移开了目光,他摩挲了一下扳指,然后说道,“都可。”   这个回答让人摸不准头脑,苏棋却皱了皱眉,周不仁刚才是不是根本就没听他们说话,而是在走神?   天不凡估摸着也回过味了,那胡子抽了一下,然后对着周不仁说道,“周宗主,既是如此,想来我们还要跟其他仙宗再好好商议一二,那我们就先走了。   周不仁点点头,“也好。”   天不凡走前很是郁闷的看了周不仁一眼,当时非要架着他一块去宋家,结果他跟着过来一趟什么事也没干,不知道周不仁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天不凡跟微生昙走后,苏棋也有些奇怪的看向周不仁,“宗主,是宗内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忧吗?”   以往周不仁很少会这样,今日也的确,有些奇怪。   周不仁冷哼一声,“私自出宗,还被扣在宋家,苏棋,你好大胆子。”   苏棋:“啊?”   不周仙宗从没有限制过任何弟子的行为,所有弟子都可以随意进出宗门,只是如果要出宗多日,最好是去长老那里登记一下,但大多弟子都嫌麻烦,因此进出宗门只需要打个招呼就行。   别的弟子都可以随意进出宗门,他凭什么就是私自出宗?   苏棋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又听到周不仁说道,“念在你有悔过之心,回宗后好好在你的小灵峰闭门思过吧。”   他什么时候有悔过之心了? 第046章 来回纠结   问天仙宗, 天不凡领着自个的小徒弟刚回宗门,就看见微生昙一脸别扭的样子看着他。   天不凡叹了口气,“为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你也瞧见了, 那人都没看过你一眼。”   之前收下微生昙的时候, 还是天不凡花了好大功夫才将人给骗进了问天仙宗。   他想着小年轻有些不听话是正常的, 有些很邪门的心思也正常,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个情窦初开的时候。   想当初他天不凡年轻气盛的时候,不也追着人家仙子身后眼巴巴的好几年么,实在是觉得没可能这才放的手。   微生昙却是冷哼一生,“你明明知道是宋家不对在先,却一个劲的和稀泥。”   天不凡是个性情温和的, 至少外界是这样传言的, 但也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老狐狸,因此在修真界里面跟各大仙宗关系都不错。   但在微生昙眼里, 就显得很是没有骨气。   天不凡叹了口气, “你以为,为师愿意给那些人赔笑脸么, 公子泽禾什么身份,更别提还是在宋家, 至于不周仙宗的周宗主,我敢不给他好脸色么,我眼瞧着那位周宗主就要突破到飞升了, 人家什么档次, 咱们什么档次,你以为这么大一个仙宗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很容易么。”   “你就是懦弱。”   天不凡伸出一根手指, 摇了摇,“不,这叫大智若愚。”   微生昙还是气,但却不知道到底气什么。   他是特意求了天不凡带着他去宋家的,可到了宋家后,苏棋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就跟身边没他这个人一样。   微生昙不高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苏棋对周围所有人的防备都那么深,严格来说他们都见过四次面了,上次见面还说了十几句话,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   再多见几面不得成为真心相对的挚友了?   那再多说几十句话,就该谈婚论嫁了。   天不凡盯着微生昙那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于是摇了摇手说道,“你这个年纪,自然对什么都不愿意放手,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但世间之事从来都是不能强求的。”   “我没强求,我就希望他眼里能有我。”   “他凭什么眼里要有你?你才多大,他多大?”   “那你还几百岁了呢。”   “算了,跟你也说不清,等过几年自个心灰意冷了,自然就放下了,回去闭关吧,接下来的事还多着呢,早日突破方能有自保之力,知道吗。”   微生昙冷哼几声,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府邸。   天不凡瞧着微生昙那小表情,却很是无奈。   当初微生昙拜入他门下的,他是欣喜的,毕竟以微生昙的天赋,很有可能将来跟公子泽禾不相上下,可偏偏微生昙是个缺心眼的。   看上谁不好,看上个身处风口浪尖的不周仙宗的人。   真是活该,等过几年知道厉害了,自然也该放弃了,世间之事失望多了,才会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想到此,天不凡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问天仙宗里两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怎么都是一根筋,那位也是,微生昙也是。   果然,宗门上下还是得靠他啊,没了他,这宗门迟早得垮。   而这边,苏棋跟周不仁还在飞行法器上,宋家距离不周仙宗有些远,因此得好几天才能回宗。   这条路苏棋走过不知多少次了,以往他跟公子泽禾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时常在宋家跟不周仙宗之间来回奔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苏棋错觉,他总感觉周不仁最近有些不对劲。   这几日周不仁甚少出现在他面前,即便见了面,周不仁也很快进了房间里面,苏棋去找他,想问一下有关其他仙宗的事,结果周不仁也只是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走了。   仿佛对方不愿见到他一般。   这让苏棋很是奇怪,难不成之前他有什么地方得罪周不仁了吗?   若真要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当便是从人界回来的时候。   可苏棋在人界的时候没发现在什么地方把周不仁给得罪了啊,虽然他知道周不仁很小心眼,可他在人界的时候的确没做错什么啊。   难不成不该在人界生病连累周不仁?   也不对啊,之前在人界的时候,也没瞧见周不仁有什么不耐烦的啊。   苏棋想来想去,依旧不知道哪儿把这位小心眼的周不仁给得罪了,因此这几日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面。   直到回到不周仙宗后,苏棋思索了一二,还是去了主峰见了周不仁。   对于苏棋来说,有什么误会就该及时解释,有什么不解就该及时问出来,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而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于是苏棋恭恭敬敬的对着周不仁行了一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到,“宗主,弟子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周不仁听到这话,手上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这是主峰大殿的后殿里面,之前被苏棋引来的雷劫给毁了,最近才重新建好。   周不仁最喜欢的就是待在这个小亭子里面下棋了,因此一草一木也跟之前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周不仁将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没有。”   说完,周不仁又补上了一句,“你没什么能得罪本尊的。”   苏棋点点头,他赞同这话。   “那弟子不知,为何近来宗主对弟子的态度如此疏远?”   苏棋就算是个傻子都能感受出来周不仁对他的态度变化,以前他还在不周仙宗的时候,那时候周不仁跟他不熟,因此也只是当他不存在。   后来他那个孽徒叛出师门了,周不仁有些看不惯他。   再后来他重生回来了,那时候周不仁也有些看不惯他,但总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后来他们一块去人界后,周不仁对他态度从无所谓变成了至少是我不周仙宗弟子,我得负责的态度。   甚至偶尔还会对他更好些,仿佛他是周不仁门下的弟子一般护短。   可从人界回来后,周不仁的态度就变成了眼不见心不烦,时常躲着他,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全当他是空气。   这种态度转变苏棋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周不仁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周不仁低下头,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苏棋,本尊对你,向来如此。”   他像是在极力掩盖着什么,语气听不出喜怒,然而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着。   苏棋不解,他抬头看向周不仁,“是吗?”   “不是吗?”   苏棋还是不懂,“可在人界之时,宗主对弟子也算是多加照拂。”   周不仁立刻出声打断道,“只是因为你是不周仙宗的弟子罢了,你是我师兄唯一的徒弟,即便你死在人界,本尊也会将你尸骨带回不周仙宗,省的丢脸丢到人界去。”   苏棋眨了一下眼睛,那双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若是以往,或许苏棋会感受到一些难过,毕竟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都只不过是一些温情罢了。   可如今,苏棋并没有感到什么其他情绪,他想,终究是他奢望了。   也是他想多了。   周不仁没有变,从头到尾对方都是一样的。   是他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奢望,他对他的师尊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也对不周仙宗没有任何留恋,他如今回来只想着赶紧出师,然后从不周仙宗之中脱身出来。   可后来周不仁对他的一些态度转变,让他以为周不仁或许会成为一位良师。   甚至他还奢望过,他是否可以改拜入周不仁的门下,如果不行,将来他出师后或许也能留在不周仙宗之中。   可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苏棋抿紧了双唇,眼中却多了几分坚定之色。   他对着周不仁深深的行了一礼,无比恭敬,“是弟子多想了,这些时日以来弟子多谢宗主的照拂,以后也必定不会忘了弟子的身份。”   周不仁对他是有些恩情在的,其他不说,至少前两次雷劫如果没有周不仁他是抗不过去的。   说不定下一次雷劫也得麻烦对方,所以苏棋不会说一句周不仁的不好。   哪怕将来他从不周仙宗出师离开,只要周不仁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在他能够做到的情况下,他亦不会推迟。   想着,苏棋低下了头,“弟子不会再来打扰宗主了,以往的那些不敬还请宗主见谅。”   以后若也有不敬的地方,也请见谅。   这句话苏棋没说出来。   周不仁看着苏棋低下去的头顶,指尖放在棋盘上摩挲了一会儿,他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有种如果自己不说些什么,便要失去一些东西的冲动。   他张了张口,“如果本尊不见谅呢?”   说完周不仁就后悔了,他甚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苏棋也没想到周不仁会这么说,也有点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说道,“是弟子的错,若将来宗主有任何需要弟子的地方,弟子必定当仁不让。”   周不仁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看向眼前的棋盘,“会下棋吗?”   苏棋皱着眉,不知道周不仁问这个干嘛,于是点点头,“弟子会一些皮毛。”   “陪本尊下一盘棋。”说着,周不仁将身前的装着白色棋子的棋奁放到另一面,然后对着苏棋抬了抬手。   苏棋不知道周不仁此举又是何意,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然后端坐在周不仁的对面。   周不仁则是低着头,专注的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捡完后他又说道,“原本该我执黑先行,你是晚辈,本尊让你先行。”   苏棋点点头,然后捻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的一角。   开局双方都下得很是客气,都是按照该有的规矩来的。   苏棋总感觉周不仁有些不对劲,但想起刚才周不仁说的那些话,他也不会自个上赶着找个没趣,只是一个劲的在棋盘上让着对方。   反而是周不仁也觉得纳闷,苏棋的棋艺怎么烂成这样?   他都让了十几个棋子了,怎么对方还不赢?   苏棋也在纳闷,他都下得这么烂了,周不仁怎么还不赢?   难不成周不仁棋艺不佳是真的,那他自个还跟自个对弈这些年是干什么?   因为棋艺不行,所以就非要在外人面前装作自己很喜欢下棋,装出自己下棋很厉害的样子?   不应该啊,传出去,不笑死个人了?   一盘棋,下得苏棋是心惊胆跳,想法设法的想着怎样才能让周不仁给赢了,实在不行,也不能让周不仁输得太难看吧。   最后,苏棋瞧见那满盘的黑白棋子,愣是没想明白这种填空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两个,就跟拿着棋子往棋盘上的空地放棋子一样,下了半天,都没吃掉对方一颗棋子。   苏棋有些不耐烦了,你行不行啊? 第047章 讨伐宋家   直到天色有些暗了, 夕阳都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这盘棋才终于下完了。   整个棋盘,被黑白棋子给堆得满满的,只留下了几个气的地方不能下棋, 不然苏棋相信周不仁绝对会把那几个孔给堵上。   苏棋伸出手擦了擦额头, “宗主棋艺高超, 弟子甘拜下风。”   周不仁也盯着那棋盘,实在没想明白苏棋好歹也跟公子泽禾关系那么好,公子泽禾棋艺天下一绝,怎么苏棋的棋艺能烂成这样。   难不成苏棋以前都不跟公子泽禾下棋的么。   周不仁开始收棋子了,一颗又一颗,无比安静,天地仿佛只有他捻起棋子的声音。   苏棋觉得周不仁又开始反常了, 于是看了看天色, 很是恭敬的说道,“宗主, 天色已晚, 弟子便先回去了。”   “不急,再跟本尊下一盘。”周不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棋那嘴角抽了抽。   此刻苏棋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很想冲上去揪着周不仁的领子问到,“就你这烂技术, 你还想跟他下成什么样?”   苏棋面上不显,安静开始收着棋子,谁知两人的指尖却在棋盘上不小心触碰到。   苏棋觉得正常, 收棋时是难免会碰到一二, 以往他跟公子泽禾对弈时便是如此。   但谁知周不仁却猛的抽回了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那脸色一下就变了。   苏棋抬眼,看了一眼周不仁的神色后便低下了头。   良久,苏棋缓缓起身对着周不仁行礼说道,“天色已晚,弟子不敢叨扰宗主,便先行告退了。”   周不仁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地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苏棋又低了低头,这才转身离开。   等回到小灵峰后,苏棋这才吐出一口气,刚才他清楚的看到了周不仁那厌恶的神色,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原来周不仁讨厌他。   所以苏棋不明白,倘若讨厌一个人,便不跟他见面,也不跟他说话也是,何必如此。   但随即苏棋又突然想起来,是他主动去主峰见周不仁的,是他主动去问为何的。   所以,对方只是不想他太难看,因此才留下来跟他下一盘棋?   一盘棋下成那副模样,也是为了提醒他双方本来就挺难看的,就别抱太大妄想了?   苏棋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心底却升起一股原来如此的惆怅。   也对,他在不周仙宗之中,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真心相对的人。   细数过往,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就如同当年他满心欢喜拜入怜风仙尊门下时,他以为他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师尊,他以为他当真便是那修真界之中最特别的人。   毕竟他有着这世间唯一的一颗玲珑心,是天道前所未有的偏爱。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在这不周仙宗里的日日夜夜磋磨,他才终于明白,他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甚至是毫不起眼的。   他的师尊,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就如同整个不周仙宗,没有人将他真正的看重过一般。   明明早就明白的道理,为何就还要再去证明些什么?   是他痴心妄想了,今日也是他冒昧了,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苏棋直接闭了关,他目前才金丹,这样的实力在修真界里根本排不上名,甚至都不够自保的。   所以他必须要变得更强,更强一些。   他想要快点突破到分神,也想要快点从不周仙宗出师出去。   而就在苏棋闭关的这几日,外界却是乱了天。   先是整个修真界突然天空布满了阴霾,随后便是狂风黄沙扑面而来,人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人人却都在开始自危。   几大仙宗自然是坐不住的,立刻出面表示会查明缘由。   毕竟修真界之中这几大仙宗不是白叫的,得了修真界所有的好处,自然也要为修真界出头。   很快,便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宋家,说是宋家这几年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因此才会闹出这些事来。   外界的猜测越来越多,对宋家的质疑也越来越大。   毕竟这些年宋家在修真界之中一家独大,而且行事作风也颇为嚣张,以往是仗着公子泽禾的名声,因此大家才敢怒不敢言罢了。   然而这次闹得太大,大家便闹着让宋家出面解释。   谁知宋家却根本没管外界的事,对外直接宣布不见客,反而在边城里面忙忙碌碌,仿佛在准备着什么大事一般。   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让外界不满,于是几大仙宗首当直冲了出来,开始质问宋家是否在偷取天道气运,甚至还拿出了一些证据,更有几个宋家的人出面作证,说宋家的确在暗地里偷取气运。   此事一出,整个修真界都有些躁动起来。   宋家什么脸面,敢偷取天道气运?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毕竟这种事,是真的匪夷所思的,宋家就算出了个公子泽禾,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吧。   而宋家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外界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还关上了边城的城门,斩断了上品三居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还将边城四周单独挖掘出来,形成了一个中心小山的地势,四周都是深深的滑坡,只有边城高高的矗立在上面。   此举一出,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因此很多修士都开始讨伐宋家来,仿佛非要逼问宋家给个解释。   等到苏棋闭关出来的时候,便得知几大仙宗已经联手,准备不日就一同去往宋家要个答案。   苏棋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也没闭关多久啊,怎么外界都变了天。   苏棋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有任何一次,修真界的天空能变得这么阴沉的,哪怕是飞升大能的渡劫,也不会让整个修真界都陷入这等异象之中。   除非,宋家当真是做了什么让天道都为之震怒的事。   难不成是修真界跟人界的通道被彻底打开了?   若是如此,那修真界不应该没有消息才对,还是说,宋家已经准备打开两界的通道被人发现阻拦了?   想到此,苏棋也有些担忧。   将两界合二为一这种事,以往只觉得荒诞,但苏棋知道公子泽禾却一定可以做到。   但若真是如此,公子泽禾就没有为那些凡人着想过吗?   他们真的愿意来到修真界吗?   人界不大,不过修真界十分之一,那些凡人来到修真界后,该如何生活?   该如何去融入这全是修士的世界?   有天赋好的,或是可以踏入修炼一道,可天赋不堪的,来到修真界后难不成继续当牛做马?   很快,不周仙宗的长老就开始通知所有不周仙宗的弟子全副武装起来,不周仙宗的弟子不少,但实力拔尖者却不多。   因此长老们特意挑出了几千名实力不错的弟子,让他们前往宋家边城山脚之下准备。   不仅是不周仙宗,问天仙宗临渊仙宗等等几大仙宗也抽出了不少弟子,纷纷命令他们去往边城之下。   似是打算将边城团团围住,毕竟边城不破,他们也去不了上品三居。   苏棋的实力还算出众,因此也被长老安排到了队伍里面。   所有弟子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去,到底会面对什么,甚至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   而他们这一行人刚好是由剑峰峰主护送,苏棋看了剑无极一眼,发现剑无极脸色很是沉重。   能让一向稳重的剑无极都露出这种表情,看来这件事是有些棘手。   他们一路乘坐飞行法器来到了边城,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其他仙宗的弟子,条件简陋,因此大家也只能扎一些帐篷勉强遮风挡雨。   他们隔壁就是问天仙宗,苏棋刚来没一会儿就发现问天仙宗的微生昙朝着他小跑过来。   微生昙身着一身轻便的盔甲,那张脸已经褪去稚嫩,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味道,远远看去,就像什么小将军。   “你怎么来了?你不知此处有些危险吗?”微生昙过来,睁大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棋。   苏棋被对方这眼神弄得有些不在自在。   这孩子怎么一直都这么自来熟,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般。   于是苏棋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我是被安排过来的,不知这几日发生什么了?我闭关出来后连天色都变许多。”   微生昙朝着宋家那边抬了抬下巴,“喏,还不是宋家那边弄出来的事,可宋家现在关闭了去往边城的所有路,也不出面解释,我师父跟其他宗主商议过,打算跟宋家谈判一下,不行就直接攻入宋家。”   苏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几大仙宗应当是拿到了宋家偷取他们宗门气运的证据,因此才不想继续忍气吞声,但为了出师有名,这才说是宋家偷取了天道气运,不外乎就是大家都留个面子。   可宋家也实在奇怪,按理来说公子泽禾出面稍微辩解几句,事情都不可能发展成现在这样。   为何?   宋家到底想做什么?   外界似乎也没传出什么修真界要跟人界合二为一的消息,是几大仙宗都压下来了吗?   苏棋抬头看向那边,眼底里面有些复杂情绪。   微生昙却是看了看四周,然后朝着苏棋走近说道,“你们不周仙宗的弟子才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不如你去我那儿,我们前几日就来了,东西都齐全。”   苏棋刚想拒绝,便听到身后周不仁的声音传过来,“不周仙宗的弟子,自然是该跟不周仙宗在一处。”   两人齐刷刷的望过去,发现周不仁跟其他几位宗主正朝着这边过来。   其他宗主简单跟周不仁说了两句,然后各自回了各自的营地,反而是天不凡笑呵呵的走过来,“果然是年纪上来了,要是换了几百年前,老夫现在都直接杀入宋家了,可惜现在这把骨头是不行了。”   说着,天不凡朝着微生昙使了个眼神,“徒儿,还不扶着为师回去歇息。”   微生昙看了看苏棋,又看了看天不凡,在苏棋耳边小声说道,“你想过来直接就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的。”   说完,这才不情不愿的扶着天不凡离开。   周不仁却是站在原地,他看着苏棋,眉头却是缓缓皱了起来。   苏棋不知周不仁的神色为何突然就变了,于是后退两步拉开了周不仁的距离。   既然周不仁讨厌他,那他尽量少出现在周不仁面前总行了吧。   谁知他刚退后两步,周不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啊,难不成他退得不够远? 第048章 群而攻之   苏棋有些迟疑, 然后又缓缓朝着后面退了两步,跟周不仁的距离隔得更远了一些,再退两步都能看不到周不仁了。   周不仁看向苏棋,那眼神嗖嗖的冷。   于是他直接朝着苏棋过来, 神色很是不善, “你退什么?”   苏棋没想到周不仁还会过来, “弟子只是觉得,宗主威压让弟子不敢靠近。”   周不仁不信,“本尊从未凶过你。”   所以什么威压不敢靠近,压根是无稽之谈。   是,你从未凶过我,可也曾落下过漫天威压,将他压得不敢上前半步。   苏棋依旧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不仁见此, 直接一甩袖子,“你往日不是很能言善辩么, 如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还记得苏棋刚回不周仙宗的时候, 张口闭嘴就把天道挂在嘴边,那时候的苏棋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 那时他还以为苏棋被换了人。   如今装作这幅懦懦不敢言的样子给谁看。   周不仁莫名觉得心底有些不爽,又说不清这股感觉到底是什么。   苏棋则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宗主,你想让弟子说什么呢?”   他能说什么呢?   他跟周不仁关系也就那样,明知道对方有些厌恶他, 他自然没道理再硬凑上去。   他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   当年眼巴巴的跟在公子泽禾那几年他已经受够了, 在得知公子泽禾那般看待他之后,他不也是毫不留情的就抽身离开了么。   周不仁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他想要跟苏棋说些什么,可他又有种逆反的心理,脑子里面仿佛有个人让他不要再靠近苏棋。   他也知道不该靠近,可心底却依旧觉得欢喜。   在这两种情感之下,这段日子他对苏棋冷落了不少。   周不仁也大抵知晓苏棋跟他关系冷淡了一些,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于是他只能看着苏棋,静静的看着。   苏棋却不喜欢这样,他眉头动了动,对着周不仁抱拳说道,“弟子还有些琐事处理,先下去了。”   周不仁嗯了一声,“好。”   声音却很是低沉以及嘶哑。   他看着苏棋越走越远,随后消失在眼中。   周不仁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却觉得有些难受。   他想,或许等此事结束后,他会好好想想这件事。   他对苏棋,或许是有些异样情绪在里面。   而接下来几日,周不仁则是跟其他几位宗主一同在商议宋家的事。   现在的形势不太好说,宋家一直都是处于不跟外界联络的状况,无论他们送了多少信去宋家,又派去了多少人,可宋家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连边城都紧闭了起来,让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几位宗主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早就知晓宋家偷取他们宗门的气运,过往数十年他们这些仙宗都没出过什么天资出众的新弟子,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的。   因此他们才怀疑到宋家身上,如今好不容易掌握到了证据,若不能把宋家一举歼灭,再过几十年他们这些仙宗必定会逐渐没落下去。   一旦宗门没落,没几个能落得好结局的。   即便不为了他们的地位,为了他们身后千千万的弟子他们都不可能退让半步。   周不仁也有些无奈,可如今贸然攻打边城,却也有些过于冒险了。   因此这几天这几位宗主吵了又吵,天不凡自然是觉得再静观其变最好,而性子激烈的临渊仙宗却是觉得就该一举杀上宋家,无论宋家在做什么,只要将宋家控制住,他们几大仙宗的气运自然还能回来。   最终吵吵闹闹下,还是决定攻打宋家,毕竟眼看着他们已经围在宋家的山脚下了,证据也有,理由也有,什么都有,即便是灭了宋家满门也不会落人口舌。   偷取他人气运,就跟要他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天不凡皱着眉,尽管不是很赞同,却还是给问天仙宗的弟子下了命令。   如今他们几大仙宗聚集在这里,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尽管他有些无奈,可也没有抽身的机会。   反而是周不仁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不凡看了看其他几人,然后凑到周不仁身边小声问道,“周宗主,你这边也准备攻打吗?”   周不仁想了想,“总比继续僵持下去来得好。”   如今这般继续僵持,他们围在山下,宋家不做回应,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总需要一方打破这场平静。   只是周不仁还是有些担忧,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苏棋身上。   苏棋的修为不高,不过才金丹,这样的修为能够自保就不错了,也不奢望他能做些什么。   于是周不仁朝着苏棋过去,明明想说让苏棋好好保护自己,结果出来的话却变成了,“你这般低微的修为,等会不要拖累其他弟子。”   苏棋有些诧异,他的修为的确不算高,但在不周仙宗的这些弟子里面还算可以的吧,而且他感觉他快突破元婴了。   不管怎么看,他都不至于拖累其他弟子吧?   周不仁就,这么厌恶他?   已经厌恶到这等地步了?   苏棋看了周不仁一眼,侧过头说道,“弟子谨记宗主教导。”   那语气却透出几分不耐烦。   周不仁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最近面对苏棋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违心的话,就连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可明明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瞧出了苏棋的不高兴,可碍于宗主的脸面他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毕竟四周站着的,可全都是不周仙宗的弟子。   于是周不仁轻咳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朝着最前方过去。   苏棋看向周不仁的背影,心想等他出师后,必定第一时间离开不周仙宗,省的被某些人添堵。   偏偏此时微生昙又凑了过来,“苏师兄,你别担心,我不怕你拖累我。”   苏棋:……   其实你不会说话也可以不说,他并不觉得他会拖累任何人。   苏棋看了微生昙一眼,然后默默走进了不周仙宗的队伍里面。   微生昙站在原地摸摸脸,他刚才说错话了吗?为什么觉得苏棋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而目睹这一切的天不凡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睛的,瞧瞧这就是他捧在手心里面的小徒弟,还是他最看重的小徒弟,他都没眼看。   整个问天仙宗的嘴都长在他身上了么,就他会说话。   而在队伍里面的苏棋也在想着一件事,公子泽禾为什么不跟外界联系?   苏棋隐隐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像是被人刻意为之,难不成是公子泽禾故意的?   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公子泽禾不是一个会做缩头乌龟的人,是对方在拖延时间,还是在借此打着其他算盘?   几大仙宗第一次进攻宋家,大抵是留了一些双方的脸面,也多半是顾虑着公子泽禾的面子,因此并没有大规模全部进攻,而只选了一些顶尖的弟子去打头阵。   然而谁知就在那些弟子杀进去之时,整个宋家以及边城都被一股浩瀚的屏障所包裹了起来,所有弟子靠近那些屏障时真气都虚弱了几分,更别提攻打了,能够站在那道屏障前就不错了。   第一次进攻宋家,竟以失败为告终。   这件事自然让所有仙宗都不能接受,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些其他门派家族竟然看到这些仙宗攻打宋家,竟也派出了不少人过来。   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竟有修真界五分之一的顶尖实力在此。   以微生家为代表的那些大家族直接站了出来,说这些年来宋家一直在打压他们这些名门望族,当年微生家从上品三居之中搬出去也是无奈之举。   要不是微生家这些年终于出来了一个微生昙,还指不定将来会被宋家欺负成什么样呢。   而且此次前来,微生家也带来了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宋家暗地里安排了不少弟子潜伏在各大宗门家族之中,那些弟子用尽浑身解数,在各大宗门家族里面兴风作浪,甚至一度将有些天赋颇高的弟子扼杀在摇篮里。   似乎不准其他宗门家族里有什么天才出现。   此言一出,各大宗门以及家族纷纷自查,还真抓出了几个宋家的奸细,然而那些宋家的奸细眼见事情败露,直接全部爆体而亡,一句解释也没有。   甚至有个门派损失最重,因为竟被发现门派的二当家跟三当家都是宋家的奸细,老二跟老三一死,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大当家,那表情很是迷茫,似乎不知道为啥好好的一个门派突然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苗了。   当然,除却微生家出面外,还有一些门派也现身出来表示这些年宋家的确欺人太甚,他们不像是仙宗这样财大气粗的,很多小门小派都要仰仗着其他人的脸面过日子。   但是这些年来,宋家却将他们万般折辱,尤其是公子泽禾身边的那一群纨绔子弟,对他们更是视为眼中草芥,动辄便随意打骂,还折辱他们低人一等。   之前是因为公子泽禾是修真界之中的天下第一君,所有人都恭敬着他,自然不敢说上宋家的一句不是,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下发现各大仙宗终于按耐不住了,发现是真的要攻打宋家了,这才纷纷跳出来告状,一一列数宋家的十大罪责。   有真的受了委屈的,当然里面也有浑水摸鱼,只是为了想跟着他们一同过来攻打宋家,然后再从里面分一杯羹的。   至少,血门是这样的。   苏棋看向血门那一群穿着红色大斗篷的弟子,又将目光移向了最前头的血无归,让他没想到的是,血无归硬生生从长老变成了血门的掌门。   看来这一阵子血门也不是很太平啊,就连血无归都能混上掌门了。   血无归瞧见苏棋在看他,他也看过来,他看向苏棋的时候,眼底染上了丝丝兴奋,好像苏棋就跟什么上瘾的毒物一般,一看到苏棋血无归就忍不住激动以及发疯。   苏棋看了一眼,随后岔开了目光。   因为此次过来的修士太多,于是几大仙宗又不得不开始慎重考虑起来了。   若是之前他们来宋家这里只是为了讨个公道,可如今跑过来了的这么多的门派以及家族,怕就是冲着灭宋家满门来的了。   几大仙宗的宗主也各自有些心思在里面,到底公子泽禾身负无量功德,人人都知晓灭了宋家有天大的好处可以拿,可谁也不愿意做这最恶的第一人。   因此原本一群人兴致盎然,却在暗潮汹涌之下,又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各自有着各自的算盘。   最终还是临渊仙宗打破了这份平静,他说了一句话,“这般唯唯弱弱的,不就正好中了那公子泽禾的奸计?”   一时间,所有人顿时茅塞顿开。 第049章 请君入瓮   没错, 这不正好就中了公子泽禾的奸计吗?   原本他们几大仙宗是过来找宋家解释的,让宋家不再偷取他们气运后,自然也是要拿一些好处回去的。   这本也就是常事,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给些补偿不是理所应当么。   而现在除却他们这些仙宗外, 更多的门派以及家族凑过来, 却只是为了想灭了宋家后分一杯羹,那些修士不会真心出手的,最多是冲上宋家时跑到最面前,为的就是想要多抢夺一些东西。   而真正跟宋家有恩怨的,现如今只想灭了宋家,怕是会沦为他们的工具。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会按兵不动, 以他们为首的几大仙宗不想自个冲出去, 想捡便宜的也不会真心出手,所以大家不得不僵持下来, 双方都想让对方出手, 然后自己再是那个渔翁得利的人。   只是这些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没挑破罢了。   如今临渊仙宗的人说了出来, 大家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天不凡摸着白花花胡子说道,“难不成就让宋家这么高枕无忧?”   “若是我们就此收兵, 以后修真界我们谁还敢说宋家一句不是?怕是将来外界都会说是我们怕了宋家,仙宗的脸都被丢完了。”   “现如今人心不齐,实在是不宜攻打宋家。”   “我就说为什么突然跑过来这么多小门小派, 原来这一切都在公子泽禾的算计之中, 他知晓我们人心浮动,他们宋家便能安然的高枕无忧着看戏。”   “呸!想得到美!”   “可如今, 却要如何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到了临渊仙宗的身上,毕竟这件事是临渊仙宗的宗主戳破的,所以大家也就希望临渊宗主能有什么好办法。   临渊宗主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为人脾气是火爆了点,但架不住他身边谋士众多,不然也不会在一群仙宗里面还拥有一定的发言权。   于是临渊宗主示意身边的谋士说话,那谋士有着两撇小胡子,他捻着胡须缓缓说道,“其实大家人心不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大家对宋家的恨不够统一罢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那谋士晃悠了一下脑袋,颇有自信的开口说道,“在下有一计,必定能够激起各大门派家族的仇恨之心,一举攻入那边城宋家之中!”   “何计?”   “只需找人假扮宋家,专门挑那些门派家族看重的小辈痛下杀手,甚至是极尽侮辱,顺带嘲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必定能激奋人心,将那宋家视为妖邪。”   谋士一说完,发现空气突然就凝固了下来。   他不解的看向四周,天不凡抖着胡子,心想临渊仙宗的宗主平日里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啊,怎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活阎王?   那谋士见此,立刻摆手继续说道,“在下还有一计,有些门派实则并非真心前来讨伐宋家,咱们只需要派出一些弟子,再骗那些门派说已攻入宋家,那些门派家族为了利益必定会争先恐后的冲入宋家之中,只需要在里面煽风点火,等到他们发现之时,再杀鸡儆猴挑几个有头有脸的将他们活剥挂在旗上,逼他们群龙无首,不得不全力去攻打宋家,等攻入宋家后,到时咱们便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甚至还能将那些小门小派都纳入自己宗门之中。”   谋士话一说完,四周的空气更凝固了。   还是天不凡忍不住先开口了,“其实,事情也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   这人真的是谋士吗?   真的只是临渊仙宗的谋士吗?   最终周不仁轻咳了一声,表示此事需要再议。   那谋士很是唉声叹气,他觉得自己的计谋没有任何问题,奈何根本没有人听,有些怀才不遇的感慨。   周围的那些宗主一个个的看向临渊宗主的眼神都变了。   可谁知就在当晚,当真有门派中的弟子被无辜残杀,甚至现场还留下了宋家的徽章。   一时间,所有人都炸锅了,那个门派誓要冲进宋家之中报仇,场面差点一度控制不住。   而白天商议的那群人,却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到了那个谋士身上。   却见那个谋士双手举起,很是清白无辜说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不会蠢到白天刚说完晚上就直接这么干,如果是我的干的,绝对不可能让那弟子死得这么干净,我没这么手软!”   大家回想一下,也觉得在理。   可这件事到底还是在所有门派里面闹开了,第二天所有门派都吵着闹着要攻入那宋家,似乎之前的那层顾虑全都消失了。   也有人问过为何,竟是几大仙宗默认了一件事,那便是攻入宋家之后,若能凭借自己能力拿取任何宝物,各大宗门皆不追究。   意思很明显,现在僵持下去没意思,等真正攻入宋家后,随意他们抢夺宋家的一切宝物,他们这些宗门绝对不会插手。   原本那些为了捡便宜的门派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恨不得第一个冲入宋家之中。   毕竟这些年来,宋家收敛了天下无数的宝物,那些好处可是实打实能看到的好处。   不过短短一日,浩浩荡荡的几十万修士如同潮水一般冲入了那宋家屏障之中。   苏棋并没有跟他们一同冲在前方,而是准备一些善后的事情。   不知道是否是苏棋错觉,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也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公子泽禾的掌握之中。   宋家的确做了一些丧尽天良的事,可为何此刻苏棋却没有任何欣喜呢?   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甚至苏棋觉得他们不该这么做。   终于,在第一波的门派被那宋家的屏障拦下之时,所有人仿佛都杀红了眼,纷纷祭出无数的法器朝着那些屏障打去。   哪怕远远看过去,都能看到那片屏障之下,闪耀着无数的彩光。   那前方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破了!破了!”   剩下的数十万修士纷纷朝着那被破的一道屏障冲进去,才上前不过半刻,便又听到有人大喊道,“还有一道!还有一道屏障!”   “嘛的,肯定只有这一道屏障了,咱们冲了!”   那群修士,如同蝗虫一般一翁而上,将那层屏障围攻得严严实实,恨不得立刻就撕裂这层屏障冲入宋家之中。   苏棋却是胸口处猛的一疼,奇怪,胸口处为什么还会作痛?   他捂着胸口,脸色一片的白,额头都出了层层大汗,神色都疼得有些狰狞起来。   为何?   为何?   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响起阵阵雷鸣之声,无数的闪电劈下,尽数落在那群入侵的修士的之中。   天空不知何时已暗沉了下来,无数的狂风大起,那些黄沙从苏棋的脸颊旁吹过,仿佛下一刻狂风暴雨就要落下。   天道震怒,雷霆之力全部落下,最前面的那些修士纷纷响起惨叫。   苏棋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幕,仿佛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一般,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看向那漫天的屏障。   天道还在继续震怒,闪电之下,修士们却更加疯狂,如同恶鬼。   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脸上全是贪婪之色,疯狂的冲入那曾屏障之中。   有人高声大喊,“破了,又破了这层屏障!”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宋家!”   “只剩下这最后一层!最后一层了!”   “最后一层屏障若破,宋家便是我们囊中之物了!”   “冲啊!只差最后一步了!”   “不,是半步,只差最后半步!”   那些修士的脸上染上了癫狂,每个人的贪欲都在此刻暴露无遗,他们冲在最前方,哪怕死伤了上万的修士他们却都可以视而不见。   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他们是第一个冲入宋家的,就可以去抢夺宋家无数的宝物。   那可是宋家,那可是富可敌国,修真界第一大家族,天下第一君,公子泽禾的宋家!   苏棋有些着急,他强撑着御气而行。   几大仙宗并没有冲入其中,反而在后面仔细的看着形势。   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绝不会如同那些门派家族一般只贪图眼前的利益。   周不仁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神色有些复杂。   他盯着宋家的一层层屏障,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忘记在哪儿见过了。   四周的雷电还在继续,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些乌云,那些乌云不断旋转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狂风大起,吹得他的青丝乱飞。   在所有仙宗的宗主里面,周不仁是最年轻的一个了,同时修为也是最高的一个。   毕竟他距离突破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要他突破飞升,不周仙宗便有两位飞升大能坐镇,至少接下来百年内,不周仙宗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可那最后一层屏障却仿佛很难突破,那些门派家族的修士冲了许久,才只见有了一点裂缝,然而倒下的修士却已有上万之数。   他身侧的宗主们商议着,估计也该他们出手了。   可就在周不仁上前一步时,他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一片风声。   他微微侧头,便看到苏棋一脸着急的朝着这边冲过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扯住了他的衣袖,“宗主,不能突破那最后的屏障,绝对不能!”   “为何?”   周围有人不乐意了,眼看马上就要突破成功了,怎么突然就不让了。   有人不悦,却听到苏棋很是急忙的开口道,“宗主,难道你忘了这三道屏障到底是什么了吗!”   “这是修真界跟人界之间的屏障!一旦突破,修真界跟人界便彻底合二为一!你看看天道!天道已经降下了惩戒了!”   “公子泽禾深知天道屏障若非聚齐修真界所有之力,绝不可能有任何摧毁的可能,你们都被他骗了!都被他骗了!” 第050章 看清心意   也是此刻, 苏棋才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公子泽禾会突然闹出这一出了。   他从一开始,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纵容身边的人为非作歹,他故意将宋家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故意不跟外界联络, 甚至切断了所有通往宋家的通道。   这一切的一切的, 都是他故意的。   哪怕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聚集在边城之下,他都不会畏惧半分。   而接下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将修真界跟人界的屏障放到宋家外面,他们这群人自然会想法设法的将这些屏障给打破。   因为公子泽禾很清楚,以他之力无法打破这道屏障的,而修真界里面的所有修士,也不可能会联合打破这道屏障, 因为没有任何的好处。   所谓的修真界, 不过弱肉强食罢了,没有利益, 可谈朋友。   他把宋家当成最大的利益, 这群修士自然会帮他破了这道屏障。   想到这些,苏棋甚至忍不住的猜想, 宋家偷取其他宗门的气运这件事,是否也是公子泽禾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宋家。   于是苏棋很是着急, 他握住周不仁的衣袖大喊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了,屏障一破, 修真界跟人界绝无安宁之日!”   几乎是下意识的, 周围的几位宗主也纷纷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那最前方而去。   周不仁没动, 他盯着苏棋,然后问道,“你怎么了?”   苏棋的胸口很是疼痛,就连嘴唇都发白了,可他依旧强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宗主,快去阻拦他们。”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苏棋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松开了握住周不仁的衣袖,小声说道,“抱歉。”   周不仁厌恶他,如今怕是理由又多了一样。   谁知周不仁没说什么,只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朝着那边过去。   但此刻那边那些修士却早就红了眼,他们眼看着宋家就在眼前,此刻哪能轻易放手。   好几位宗主立刻命令宗内弟子全部阻拦那群修士,谁知那些门派家族的修士此刻根本顾不上其他了,他们嘴里念叨着,“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仿佛不要命一般继续朝着那屏障冲去,许多弟子原本只是阻拦,却纷纷被那群修士误伤。   “轰隆隆——”   一道闪电落下,那白光将整个世界都闪烁了一下。   那些手持法器的修士迟疑了一瞬,却见第三层屏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只见那漫天的屏障,就如同快要破碎的玻璃,从那丝裂缝开始不断的蔓延,整个屏障都出现裂缝,有着金光在上面闪烁着,然后逐渐消散。   “轰——”   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那屏障终于被打破,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落下无数的雷电。   雷霆之力仿佛要震碎天地,最前方的那些修士纷纷被那些雷霆之力所击中。   不过眨眼间,刚才还一脸贪婪的修士们变成了阴森白骨,从那道屏障开始,一道极其强横的力量横空出世,然后轰然爆炸。   强大的气波就连远处的苏棋都受到了一些损伤,更别提最中心的那些修士了。   天道还在继续震怒,那些雷霆之力不断的落下,伴随而来的是那些修士的尖叫,以及无数惊慌失措的逃窜。   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开始往回跑,那些仙宗见此不妙,也纷纷开始让自个宗门的弟子赶紧逃命。   道道白光落下,无数的雷霆闪耀见,从宋家之中,一道金色的龙气挣脱牢笼,终于冲入天空之中。   乌云却不肯散去,那金龙在天空徘徊,似在悲鸣。   下一刻,无数的大水从宋家涌了出来,就像决堤的口子,天空阴沉,倾盆大雨立刻而下,洪水袭来,许多修士纷纷扔出法器逃命。   不过眨眼间,无数的洪水掩盖了一些,就连那边城都差点未能幸免,幸好四周早早挖了沟渠,这才幸存于难。   苏棋看着眼前这一切,雨水淋湿了他全身,他却摇着头。   公子泽禾,这就是你要的合二为一么,这便是你辛辛苦苦要的,将修真界跟人界融合的结局么。   那些洪水很快都淹没了过来,苏棋站在高地,然而那些洪水离他也不过只有几尺的距离,他看到洪水送来了许多修士的尸体,他看到了这场灾难之下的一切丑恶。   大雨还是继续下着,然而逃走的修士却越来越多。   此刻他们真的是后怕了,天道震怒,有几个修士不怕的?   他们这些修士每日勤加修炼,不也只是为了修为能高上那么几分,不也是为了有一日天道垂帘,能够飞升成仙么。   周不仁也从前方赶了回来,他刚刚给不周仙宗的那些长老下了命令,务必让他们保全不周仙宗的弟子为主。   但此刻变故太快,许多修士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有不少的修士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暗下杀手。   “走,此处不宜久留。”周不仁握住苏棋的手臂,强势的拉着苏棋不断后退。   苏棋深深的看了周不仁一眼,却是反手扣上了周不仁的手腕,“宗主,此刻赶紧让人治水,将洪水引入天水河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不仁却在迟疑,此刻人人自危,却让他去治水?   “你信我,”苏棋的喉咙有些哽咽,“你不做,公子泽禾也会去做,这是一桩大功德,你若能完成,必定会直接踏入飞升境界。”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很冷,那些雨水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苏棋见周不仁有些不为所动,于是握紧了周不仁的手腕,重重的说道,“我知晓宗主你厌恶于我,可此时此刻弟子敢以不周仙宗的弟子起誓,所言没有一句虚假,否则今日我便葬身在这洪水之下,宗主,快去吧!”   周不仁张了张嘴,似有些震惊,厌恶?   他什么时候厌恶苏棋了?   可苏棋却很是着急,用力的将周不仁将洪水的那边推去。   周不仁尽管有些不太情愿,却还是前去移山倒海,他是大乘大能的修士,这些对他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事。   只是此刻天道震怒,洪水汹涌,大雨倾盆而下,那些雷霆之力就跟长了眼一样,不要命的往他身上劈。   最终周不仁还是开辟出来了一条又一条的沟渠,这才将洪水退退去一些。   周不仁朝着苏棋那边看了一眼,却是苏棋刚才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突然周不仁心慌了起来,苏棋去哪儿了?   苏棋能去哪儿?   而这时,有几个辈分颇高的老修士也出面了,他们见周不仁正在开辟沟渠将洪水引退,立刻就开始号召其他修士准备动手。   “周宗主,没想到关键时候,周宗主如此慷慨赴义。”   “周宗主,我们已安排其他宗门的也联手治水,一切都听从周宗主的安排。”   “果然不周仙宗才是真正的仙踪!”   周不仁听着那些恭维的话,又看了眼底下的洪水,神色却变得有些挣扎。   此刻他想去找苏棋,然而四周望过来的目光却让他不敢动弹半步。   他是周不仁,更是不周仙宗的宗主,他必须要肩负身为宗主的责任。   为一人而舍众生的事,从来不是一个宗主可以做出来的,他那位被关在雾雪峰的师兄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周不仁脸上全是雨水,他颤抖了一下睫毛,像是有些挫败。   “我明白了。”周不仁颔首,再抬眼时目光之中只有坚定,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这是苏棋给他的机会,也只有如此,才能将不周仙宗的名声彻底坐实,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周仙宗才是真正大义凛然的宗门。   宋家一事过后,恐怕修真界短时间内不会安宁下来,此时正是不周仙宗立下威望的好时机。   所以刚才苏棋才会让他去治水,去给所有人都树下不周仙宗的名声。   苏棋啊苏棋,你明明心心念念也都是为了他,为何不敢明说,为何不敢直接告诉他?   周不仁冷着一张脸,很是沉着冷静的安排这一切。   等所有人都有序的开始治水后,周不仁这才抽身朝着宋家那边过去。   苏棋,肯定会去宋家。   虽然他不知苏棋跟宋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他知道此刻苏棋一定在宋家里。   他已经把苏棋让他做的事都做好了,他要去找对方了。   周不仁感觉眼眶之中有些湿润,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可他的心里却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他想,他该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担忧苏棋的一切,他会因为苏棋的喜怒而影响自己的喜怒。   他希望日日夜夜都能见到对方,他希望能够永远将苏棋留在自己身边。   所谓的什么理智,只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他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他不敢承认苏棋在他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份量。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苏棋的在意。   就像在人界时,那老大夫说的,明明苏棋就是他重要的人,他却不敢承认面对。   羞于启口,却满怀期望。   这一刻,周不仁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只是怕,而非是迷茫。   他看重苏棋,喜爱苏棋,他对苏棋的一切都在意的要命。   周不仁将全身的真气凝结于指尖,然后朝着宋家看去,他双指竖在身前,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启!”   巨大的法阵从他的脚尖冒出,他化身一道流光直直的冲入了那宋家之中,流星划过,伴随雷电之下,显得如此惊心动魄。   他要去苏棋身边,他要抓住苏棋的手,然后告诉对方,他周不仁在意苏棋,喜欢苏棋。   喜欢得要命那种。 第051章 百万性命   宋家。   苏棋用真气护体, 这才从洪水之中爬上了宋家。   而此刻宋家之中入眼全是洪水,从这里往下面看,边城也大部分都被淹没在洪水里面。   尽管水位正在不断下降,然而到底也是给边城带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此刻眼前的宋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抬头望去, 唯有最高的那几处地方没有被淹没, 天空中有些仙鹤拍打着翅膀不断飞起,然而大雨之下它们的羽毛也被全部淋湿,显得格外狼狈。   苏棋看着身侧水面上飘过的一具仙鹤尸体,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他不明白,不明白公子泽禾为何要这么做。   于是他不断的朝着那最高处而去,而在宋家最上方,那里有一道阵法, 阵法下方有着一个大口子, 洪水正是从那些大口子里面出来的,源源不断, 仿佛没有尽头。   而阵法上方, 公子泽手持折扇,不知在做什么。   苏棋脚尖一点, 身形轻盈的飘了过去,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等他站定了, 这才发现四周竟有不少的尸骨,而那些尸骨全都是宋家的人。   “公子泽禾,这便是你要做的事么, 拿整个宋家去送葬, 就是为了修真界跟人界的不安宁?”   那些尸骨下面都画着不同的阵法,很明显, 所有宋家的人都祭天了。   公子泽禾像是早就知道苏棋会来一样,他抬起眼皮,雨水依旧很大,狂风吹起他的发丝紧紧贴在他的衣服上,他身形如松,即便落得如此下场,却依旧芝兰玉树。   “玄清,你来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异样情绪,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亲昵。   苏棋盯着公子泽禾,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公子泽禾的胸口处,“把我的玲珑心,还给我。”   之前苏棋就猜测过,为何公子泽禾不敢杀人?   他知晓公子泽禾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杀几个人对他来说跟踩死蚂蚁没什么两样。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因为公子泽禾不敢犯下杀孽。   玲珑心是天道偏爱,一旦犯下杀孽后,便会被天道所惩戒。   所以,公子泽禾用了他的心,因此才不敢杀人。   也是因为天道偏爱,所以那些雷霆之力全部落在了外面那群修士身上,原本这些都该是公子泽禾承担的,却因为他抢走了自己的玲珑心,却将所有过错都落在了他人身上。   公子泽禾侧头,他笑了笑,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玄清,你的心,很好用。”   苏棋祭出了一把利剑,他直直的指着公子泽禾,“我说,还给我!”   公子泽禾却是笑出了声,他用力撕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将胸口暴露出来,那里有着浅浅的一个疤痕,“玄清,你要来拿我不会阻拦你的,可是玄清你知道么,正是因为有它,人界百万凡人才能幸免于难。”   他说着,然后朝着苏棋缓步而来,“你将它取走了,那些百万凡人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你以为这些洪水是从何处而来?玄清,是从人界来的啊。”   苏棋神色微动,他想到了什么,想起之前去往人界时感受到的那股枯败的气息,猛的回想过来,“人界被毁了?”   公子泽禾盯着苏棋,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怎么,玄清你不知道吗?”   苏棋有些半信半疑。   “玄清,人界的气数已经尽了,或许千百年后会有下一个人界出现,但这个人界却是不会再存在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将祸事引到修真界里。”   “修真界?若非凡人,何来修真界?”公子泽禾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玄清你以为修真界从何而来,凡人跟修士,难道有何区别吗?难道修真界之中,便没有那些不能入道的修士么。”   苏棋目光眯了眯,也是想起了这件事。   他去过人界,他看到过一些凡人都有些资质在,尽管入道修炼后不会走多远,但到底跟他们这些修士好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凡人贪念太重,欲望太重的凡人,不适合修炼,因此这也是苏棋觉得天道将人界跟修真界分开的原因,他亦是赞同的。   然而公子泽禾此刻却说,修真界的修士跟凡人没有两样。   苏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他看向下方那源源不断的洪水,以及洪水中心的阵法。   公子泽禾却仿佛知道苏棋心中所想,于是直直的看着他,目光之中有着深深的眷念,“玄清,我不想伤你的。”   他承认他当年接近苏棋是故意为之,也承认他用尽了手段才将苏棋的玲珑心拿到手,可这真的并非他本意。   苏棋对他很好,好到让公子泽禾都产生了动摇。   甚至他妄想过,哪怕不要苏棋的玲珑心,他们是否可以一生都这么平安度过?   可最终他还是狠下心了,从他去了人界回来后,他便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回头了。   苏棋则是高高举起了剑,“公子泽禾,杀了你,阵法便能停下吗?”   “玄清,杀了我,百万凡人皆会丧之你手。”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告知你真相。”   苏棋眉头皱了起来,这一刻,苏棋迟疑了。   他想要杀了公子泽禾,他也想要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却依旧顾虑良多。   他不能去赌,至少他不能拿凡界的百万凡人的性命去赌。   “公子泽禾,你真恶心。”   苏棋看向对方,很是厌恶的说道。   公子泽禾目光有过一瞬的黯淡,他失笑,却不知道该笑什么。   “我只不过想要凡界的那些凡人能有容身之所罢了,我有什么错?”   “可你不该将所有祸事都转移到修真界里!”   “死几万个修士又如何,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那修真界上万的修士去换人界上百万的凡人,公子泽禾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凡人的命是命,那些修士的命就不是了吗?!”苏棋上前一步,他死死的抓住公子泽禾的衣服,“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拿宋家去赌,你拿修真界那些无辜修士的命去赌,我不信你只是为了怜悯凡界的凡人,公子泽禾,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舍生取义的人,别骗人了,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德罢了!”   在去往人界前,公子泽禾的天赋算不上多高,虽然也是难得的天之骄子,但也没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而等他从凡界回来,身负无量功德后,修为更是一路高涨,眼看着如今就要突破到合/体修为。   这将会是修真界之中第一个未过半百便成为合/体大能的修士。   说到底,公子泽禾不过是尝到了无量功德的甜头,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罢了。   他再一次拯救了人界,再一次成为了上百万凡人的救世主,舍弃区区几万修真界的修士罢了,哪有成全他的功德重要?   苏棋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憎恶如此明显。   千方百计的抢走他的玲珑心,借着他的名义向天道求来偏爱,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公子泽禾笑,笑得无比肆意。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人戳破心思的羞涩,“玄清,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有利益,何谈目的?”   苏棋狠狠的将公子泽禾推开,他伸出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无比愤恨,“你仗着我不敢拿百万凡人的命去赌,所以你肆无忌惮,对,我告诉你,我不敢去赌,所以我不敢拿回我的玲珑心,可公子泽禾,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今日一过,你在这修真界还有任何立足之地么!”   “谁说,我要留在修真界了?”公子泽禾却是突然勾起了嘴角。   苏棋也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你想要借着百万凡人的功德飞升成仙?!”   公子泽禾歪头,“玄清,有时候你很聪明,可有时候你又为何显得如此愚笨,这修真界的所有修士,每日修炼不都只是为了一件事么?”   “你也配飞升成仙?”   你将修真界祸害成这样,还妄想成仙?   “我为何不可?”可下一刻公子泽禾却又有些伤感,“玄清,如果你能跟我一同飞升,那该有多好?”   苏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这一刻他无比想要杀了公子泽禾,就他也配飞升成仙?   就在苏棋想要抬手之时,天边突然划过来一道流星。   那道流星直直的落在阵法之中,竟将阵法的一角都碾碎了,整个阵法突然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苏棋猛的朝着那边看去,却是发现竟是周不仁。   周不仁落地后也正好朝着他望过来,周不仁那一向威严的脸上竟带了几分着急,他快步朝着苏棋这边过来,却见苏棋突然对着他大声说道,“宗主,快扣下公子泽禾!”   而一旁的公子泽禾脸上也闪过一次阴狠,他伸出手猛的朝着周不仁打去。   周不仁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风声,于是反手也是一掌打去。   他们各退了几步,最终周不仁先稳住了身形,他看向公子泽禾,目光带着几分不解,“你的修为竟暴涨了如此之多?”   公子泽禾吐出一口血,然后伸出手结出一个阵法,以心头血喂之,下一瞬他们脚下再次出现一个血红色的阵法。   阵法之中,狂风暴起,周不仁感觉自己的真气仿佛都受到了一定的压制。   怎么跟去人界的那处屏障那么相像?   苏棋却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天空,只见上方乌云密集之处,有一道漩涡,那处漩涡越来越大,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不好,宗主,他想要借着百万凡人的性命飞升成仙!” 第052章 身死   周不仁见此, 立刻飞身朝着公子泽禾而去。   只见公子泽禾打开折扇一抬,无数的狂风席卷而来。   而在此处阵法之中,周不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受到了一些克制,如今只能使出三分之一的实力。   “公子泽禾, 你敢!”   公子泽禾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只是一味开始催动阵法, 他们脚底下的两套阵法开始不断重合,红色跟金色不断交织。   而就在他们头顶,那漩涡中心终于酝酿出了飞升雷劫。   点点金光落下,金雷划破乌云而出,然后翻涌着冷眼看向修真界。   金雷出,风雨停,无数的彩光将整个天空都照应了起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 修真界难得的晴日。   苏棋看着那空中的金光,神色有过一瞬的挣扎。   “公子泽禾, 果然是我小瞧了你。”   以往他不知公子泽禾想要做什么, 如今才是真正明白了,从一开始公子泽禾想要的, 便是飞升成仙。   怜悯人界是真,想要融合修真界跟人界也是真, 可想要飞升成仙也是真。   公子泽禾感受到那点点金光,竟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兴奋。   “玄清,看到了么, 最终飞升成仙的人, 是我!”   周不仁也转头看向苏棋,可苏棋脸上依旧淡淡的, 没有一丝表情。   “你不配,公子泽禾,不,宋鹤衣,你不配飞升成仙。”苏棋死死的盯着公子泽禾的脸,却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下一刻,苏棋疯狂的朝着公子泽禾冲去,他提起剑,直接落在了公子泽禾的喉咙处。   然而公子泽禾却是侧身一躲,抬起扇柄一挑,将苏棋手中的长剑打落。   “玄清,我说了,杀了我,那百万凡人活不了,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苏棋侧头,又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公子泽禾刺去。   而远处的周不仁见此,也赶紧出手帮忙。   公子泽禾对周不仁就狠多了,眼见周不仁的修为受到了压制,他翻身就是一踹,将周不仁踢得远远的。   周不仁这么多年来还没被人这么踹过,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公子泽禾,怎么对方的实力又暴涨了许多,他下意识的看向天空的金雷。   那金雷闪烁着电光,却在迟疑着什么一般,迟迟不肯落下。   公子泽禾也发现了这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为何不落?   只要度过金雷,他便会成功的飞升成仙。   只有准飞升的仙者,才有资格召唤出金雷。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就在几人僵持之下,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师父!”   苏棋抬头看过去,却发现是萧云。   此刻萧云浑身都是伤,他的修为被废了大半,那半张脸依旧无比狰狞,然而看向苏棋的目光也充满了愧疚。   他直直朝着苏棋过来,然后砰的一声双膝跪下,却是不敢抬头看向苏棋。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苏棋都懒得看他,他的确也恨萧云,但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那种感觉,仿佛恨铁不成钢。   好歹是他的徒弟,怎么能蠢笨如此,被人利用了还不知为何。   萧云见苏棋不理他,跪着上前来想要拉苏棋的衣服,却被旁边过来的周不仁一脚给踹翻。   “你个欺师灭祖的孽徒,有什么资格碰你师父!”   能碰他的只有我!   苏棋很是无语的瞥了旁边这两个,然后将目光又看向了前方。   公子泽禾站在原地,有些痴痴的看向天空上的那金雷,过了一会儿,那金雷开始翻滚起来,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   见此,公子泽禾脸上也再次露出了笑意。   果然,他就知道会落下的,他会是修真界近千年来,第一个飞升成仙的修士。   苏棋目光闪烁了一下,再次锲而不舍的冲了过去,他捡起地上的长剑,再次朝着公子泽禾砍去。   公子泽禾不知为何苏棋如此执着,却还是步步后退。   “玄清,你疯了么!”   苏棋自然是没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每一招都下了死手,无比凶狠。   终于,公子泽禾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抬手夺剑,却是不小心将苏棋的手臂划伤。   伤口不断的在流血,公子泽禾却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果然天空上的金雷光芒黯淡了几分。   “你敢!玄清,你怎敢!”   苏棋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嘴角扯出一个笑,“宋鹤衣,你既然设计夺走我的玲珑心,就应该知晓,身负玲珑心之人,不可犯下杀孽吧。”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公子泽禾飞升成仙?   做梦!   对方设计害死他,还将上万的修士惨死在边城之下,这样的人,怎配飞升成仙?   他宁愿死,都绝不会让对方成仙。   公子泽禾明显也知晓苏棋的打算,那脸色一时间无比复杂。   “好好好,玄清,你果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么!”   苏棋不管,继续抽出匕首朝着公子泽禾冲过去。   而周不仁也在此时冲了过来,公子泽禾不敢下死手,只能一味的躲避,谁知反而被周不仁寻了机会扣住了手脚。   也就在此时,天空那金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然后猛的落下。   金光乍现,让人都不敢直视。   苏棋咬了咬舌尖,握住公子泽禾手中的利剑猛的朝着自己胸口刺去。   然而一道更快的身影朝着他而来。   金光即将落在他们身前的那一瞬,四周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随后那些金光逐渐消失消散,金雷的雷霆之力也开始虚弱,天空再次被无数的乌云所遮盖。   苏棋感觉眼前一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能够视物。   而他的身前,是萧云。   萧云的胸口上,刺穿了一把利剑,而握住利剑的人,正是公子泽禾。   公子泽禾眼见金光消散,那张脸终于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他一脚踹在萧云身上,发丝乱作一团,像是发了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金雷没有落下!”   “我这么多年的盘算!”   “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我将身边所有人都算计了遍,为何!为何啊!”   萧云只是看向苏棋,他吐出一口血,睁大了双眼,半张脸满是疤痕,却仿佛在执着什么,双手颤抖着从纳戒之中取出了那半截天问灵剑。   只是此时他手中的天问灵剑,却只剩下剑柄的这半截。   “师、师父,原谅我、”   萧云握住天问灵剑的手猛的一松,他的双目都不肯合上,仿佛要将苏棋看个清楚。   他错了,萧云是真的知道错了。   可他知错得太晚,他能怎么办呢,他从小就生活在了谎言与欺骗之下,他被公子泽禾欺骗,他被吴家欺骗,他被吴青青欺骗。   在边城里面找到吴家的时候,他也是崩溃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上数十年的时间去欺骗他,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如此可笑。   对他满心欺骗的,他却视为珍宝,对他真心的,他却视为仇敌。   他愧疚,他愧疚啊。   他没有脸面去面对苏棋,也没有脸面再存活于世。   师父,这一世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你啊。   苏棋微微侧头,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萧云会冲过来,他甚至已经做好陨落在此的准备。   “为何,为何?”   你明明该死在我手上的,你明明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而不是如今代替他去死。   可他永远都等不到答案了,因为萧云死了。   苏棋捡起地上的半截天问灵剑,上面还残留着丝丝灵气。   这本是他的佩剑,随后又被他赠给了他的弟子萧云,可后来他被自己的弟子暗算,更是在他的面前将这把世间最好的灵剑折断。   “苏棋,你不必太过伤心。”周不仁也不知道为什么萧云会好端端的跑过来,见苏棋神色恍惚,却是忍不住出口安慰道。   苏棋握紧了天问灵剑,然后猛的朝着萧云身上划过,剑气却只将萧云的发丝斩断了几缕。   “孽徒萧云,从今以后,你我就此两清。”   他不伤心,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孽徒伤心?   他只是不甘,萧云可以死在他的手上,却不能为了他去死。   明明他可以一辈子看不起萧云,可以光明正大的恨着对方,而不是如今逼得他,只能将两人的恩怨两清。   就在此时,周不仁察觉到什么,猛的扶住苏棋的肩膀将他翻身躲过。   只见刚才苏棋所站之地,直直的射来了好几道暗器,却对面,正是一脸阴沉的公子泽禾。   他双眼血红,那张如玉般的脸全是癫狂,“玄清,我该成仙的,你知道我为了今天花了多少心血吗?”   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开始设计这一切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宋家唯一的希望,那时候宋家已经开始没落,于是便动用宋家的秘法,吸取宋家血亲的气运转移到他身上。   而他自然也是不负众望,成为了所有人都称羡的天之骄子。   后来他拜入仙尊门下,又去佛修圣地,更是只身入了人界,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罢了。   他骗了所有人,他骗了修真界,骗了人界,他强取豪夺了苏棋的玲珑心,又骗人界帝王自毁帝王命势,还骗修真界的数十万修士强行破了两界之间的屏障。   如今又护下了人界的百万凡人,尽管这个过程并不算顺利,也一路坎坷,可兜兜转转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然而今天,却一切都毁了。   “玄清,我不好过,也不想让你们好过,你觉得我拉着凡界那上百万的凡人一起死,如何?”   苏棋嗤笑,“你何曾看重过他们分毫?”   倘若公子泽禾真的在意那百万凡人,就不会借着他们的命去博得一线飞升的机会了。   人命在公子泽禾眼中,不过是草芥罢了。   公子泽禾仰头大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敛住了表情,目光一片的阴冷。   “玄清,你陪我一起死吧,修真界不会有我容身之地,所以,你陪我一起死吧!”他大叫着,脚下的阵法突然暴起。   只听到脚下传来了崩塌的声音,山崩地裂,苏棋一个站不稳,直直的朝着下方缝隙摔去。   周不仁见此赶紧抓住了苏棋的手,苏棋只感觉四周在不断的旋转。   他发现他们脚下出现了无数的裂缝,山体不断的在塌陷,底下却突然爆发出无数的洪水出来,那些洪水像是野兽般从那些缝隙之中猛的钻了出来,想要吞噬一切。   暴涨的洪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公子泽禾却是大笑着,他的神色无比的癫狂,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暴雨,这场暴雨比起之前还要来得汹涌。   周不仁皱了皱眉,阵法之中,他的修为被压制了,此刻有些难以招架起来,他抱着苏棋,不断的在四周找寻着落脚的地方,然而他踩到什么,什么东西就倒塌,让他很是吃力。   苏棋此时却突然问道,“宗主,四周可还有其他修士?”   周不仁想起什么,摇了摇头,“要么是逃走了,要么就是在治水,此时其他修士怕是不愿来宋家。”   毕竟之前攻打宋家时落下的天谴伤亡了上万修士,那些修士见此自然人人自危。   更别提洪水肆虐,那些德高望重的,自然是要以治水为先。   苏棋眉头也皱了起来。   周不仁抽出一把剑,直直的横在墙壁之上,谁知那墙壁也猛的松落,两人一同朝着下方深渊滚落而去。   就在周不仁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天边突然落来一道拉力。   那道拉力伴随着寒气,侵蚀着所有一切,苏棋却是脸色猛的一变,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无比熟悉。   寒气之中带着点点冷香,像是月圆之夜,雪地里突然绽放的一株月华花,冰冷却又柔软。   周不仁察觉到这股气息时,目光之中却满是迟疑以及震惊。   他的师兄,怜风仙尊出手了?   那位不是被关在雾雪峰终身不得出山么? 第053章 仙尊陨落   苏棋呆呆的看向远方, 那股真气夹杂着无数的寒气,然后不断的朝着他们这边袭来。   四周的空气都受到了影响,温度变得很低很低,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点点落下, 又消散在了空中。   苏棋跟周不仁对视一眼, 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为何?   为何怜风仙尊会出手?   苏棋握紧了双手,他的师尊,那位谪仙竟也会愿意出手?   天空中,一道云雾缓缓落下,将红色的大阵掩盖,阵法化为虚无,伴随而来的, 却是朵朵雪花落下。   苏棋猛的抬起头, 有一朵雪花落入他的眼中,无比的冰冷。   熟悉的寒气, 熟悉的冷香, 还有熟悉的真气,果真是他的师尊, 不周仙宗的怜风仙尊。   然而下一刻,那些雪花却越下越大, 寒风袭来,风云变色,呼啸而过的风声, 像是天地在哭泣。   寒风从苏棋的脸颊上拂过, 像是谁的手轻柔穿过他的发丝,苏棋站在原地, 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这是,陨落了?”   周不仁见此,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天地低吟,仙尊陨落。   苏棋不信,他看向远方,胸口处却传来了窒息的感觉。   他师尊陨落了?   凭什么?凭什么?   这一刻巨大的情绪包裹着苏棋,是不甘。   他对萧云是恨,对公子泽禾是恶心,然而对他的师尊,却是浓浓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   那些年在不周仙宗的点点滴滴,他用了二十多年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师尊不需要他,从未要过他,将他视为空气,眼中没有半丝他的存在。   他那么多的不甘,他努力的修炼,甚至改修无心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师尊面前,然后告诉他,自己不要他了。   他要堂堂正正的从他师尊的门下出师,他要让世间之人提起他时,再不会想到他那位师尊。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在此刻陨落?   你一死,我就永远是你的弟子,永远所有人提起他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苏棋的师尊乃是不周仙宗的怜风仙尊。   凭什么啊。   苏棋将指甲死死的掐了进去,目光之中皆是不甘。   周不仁在旁边一个劲的抽气,“苏棋,就算你师尊陨落,也不必如此伤心吧。”   毕竟苏棋掐着的,是周不仁的胳膊。   苏棋回过头,恶狠狠的看向周不仁,“掐你一下怎么了,你师兄不是个好东西,退一万步来说难道你就没有错么!”   周不仁愣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退太多,要不回来点?”   不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苏棋愤愤的松开周不仁的手臂,那神色竟也带了几分疯狂。   周不仁却是委屈的看了苏棋一眼,然后伸出手揉着自己的胳膊。   苏棋死死的盯着远方,四周的雪花越来越大,这是天地异象,是天道最后的怜惜。   周不仁伸出手将身前的雪花拂开,“苏棋,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离开。”   苏棋却仿佛置若罔闻。   直到周不仁伸出手朝着苏棋抓来时,却被苏棋猛的将手给拍开,看向他的目光也全是陌生。   “你、”周不仁觉得眼前的苏棋有些不对劲,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苏棋,此刻很危险,你我先速速离去,其余之事后面再议。”   苏棋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不仁也为之一愣,最后只能眼巴巴说道,“你毕竟是不周仙宗的弟子。”   “我只是我师尊的弟子,怜风仙尊已经陨落,我跟不周仙宗不再有任何关系。”   说完,苏棋转身就朝着另一处飞身而去,留下周不仁在原地呆呆的站着。   苏棋的意思是,打算跟他划清关系?   为什么?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刚才没让苏棋掐个舒服?   苏棋此刻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感觉胸口处有着一股情绪想要发泄出来,他不甘心,不甘心所有。   哪怕现在公子泽禾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再有什么其他情绪激动。   那些情绪占据着他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到雾雪峰,回到他师尊身前,然后他要质问他的师尊,凭什么陨落,你凭什么陨落啊!   他还没有达到分神修为,他还没有出师,他还没有光明正大的站在身前告诉你,他不要你了。   所以你怎么能陨落?   你怎么可以陨落!   苏棋疯狂的赶着路,大雪将他的视线遮盖,天地无比阴沉,甚至他都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终于,苏棋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在大雪之中茫然的抬起头。   一股温柔的真气朝着他而来,那真气之中,依旧有着熟悉的冷香以及寒冷。   一道像是云雾的东西落在他的头上,那些云雾化作一条白色的发带,然后将他的头发缠绕起来,留下两根极长的发带落在身后。   白色的发带像是银河一般,上面有着银色的光芒点点,巨大的真气包裹着苏棋,将他围绕了起来。   “师尊?”   苏棋茫然的抬起头,却是发现眼前只有一片的白。   无数的真气涌入他的体内,他感受到自己的修为不断的暴涨,天空聚起雷云。   苏棋却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低下头,看着身侧垂下来的发带,他伸出手握住,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他师尊的命定法器,云霜破晓。   原本只是雾雪峰的一处被灵气滋润的云雾,随后被他师尊炼化成了发带,又成了他师尊的本命法器。   虽表面是发带,却是一把神器,云雾之中,最是杀人于无形。   他师尊名动天下时,便以此神器作为发带时常缠绕在头上,如今,却在他的头上。   你以为你陨落后,给他自己的命定法器他便能将这一切都放下吗?   绝不!   苏棋抬起手,用力的将这神器从自己的头上扯下,然而神器却死死的缠住,苏棋手上用力,神器在他的掌心划破出道道鲜血。   苏棋却仿佛感受不到,他只想用力的将这神器扯下来,他不要他师尊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想要。   然而他的掌心却不断的流着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他的半个手腕都被染红了,他却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仿佛终于放弃,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抬起头看向上方。   只见他的头上,那紫色的雷云开始不断的酝酿,里面的雷电翻滚着,然后直直朝着他落下。   周不仁赶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苏棋站在那里,明明上方便是渡劫雷电,他却一动不动,仿佛生无可恋一般。   他急了,急忙冲过来将人护下,就如同之前那几次一般,他任由着那些雷电尽数打在他的后背上,却紧紧的将苏棋护在自己怀里。   “别怕。”   周不仁露出个笑来,笑容却很是勉强。   漫天的雷电还在落下,这次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分,周不仁咳出了血,却还是强撑着在四周设下一个结界。   等到最后一道雷电落下后,周不仁感觉他都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他的后背应该是不能要了,即便是休养估计也得好几个月。   而苏棋这时也才反应过来,他抬头朝着周不仁看去,却发现周不仁的神色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对着他小声说道,“你别走,别从不周仙宗离开。”   说着,周不仁将自己的手臂递过来,“我的手臂可以给你掐,多大力都可以。”   “我从未厌恶过你,你信我,我对你好是真心的。”   “你信我,你信信我,可好?”   苏棋歪着头,很是不解,却又仿佛听不懂周不仁在说什么。   周不仁咽下喉咙处的那抹甘甜,他哑着嗓子说道,   “别离开我。”   他注意到了苏棋掌心的伤,尽管此刻身体状态不好,却依旧将苏棋的手掌摊开,然后伸出指尖用真气帮苏棋抚平伤痕。   苏棋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猛的将手掌从周不仁的手中抽出来。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着周不仁,又像是不确定。   “你是宗主?”   周不仁点头,“我自然是。”   “本人?”   “嗯。”   苏棋有些不信,在他记忆之中,周不仁从来没有这般好说话过,也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   但此时苏棋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   他抚上胸口,莫名觉得那股滞气消散了许多,甚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少,再没有之前那般执着了。   他虽然还是不甘,却不会再被这股情绪所左右。   而此时的他,已是元婴老祖的修为。   苏棋伸出手,看着手掌愈合的伤痕,他迟疑着回过头,然后看向周不仁。   周不仁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落寂,后背还在冒烟,还有着一股被烤焦的味道,混合着血肉的味道,很是刺鼻。   苏棋吞了吞口水,还是朝着周不仁走了过去,他对着周不仁行了一礼,“多谢宗主。”   周不仁没搭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是什么被遗弃的空巢老人。   苏棋却是朝着周不仁伸出手,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不仁的后背,“宗主,你伤势有些严重,无论如何弟子先带你去疗伤吧。”   此刻修真界之中人人自危,洪水汹涌,大雪凛冽,还伴随着山崩地裂,已经算是修真界的天大的灾难了。   这次周不仁终于理苏棋了,他伸出手放在苏棋的手臂上,很是艰难的跟着苏棋走着。   没错,他又被劈硬了,浑身无比僵硬,能够强撑着走路已是极限。   苏棋寻了个山洞,将周不仁安置下来后便帮对方清理后背伤势,不得不说,这次周不仁估计是被劈狠了,整个后背几乎没眼看,黑糊糊的一大片,血肉模糊,撒点调料都能直接吃了。   苏棋心情有些沉重,他也没想到周不仁能为他做到这等地步。   “宗主,弟子不值得你做这些,之前的一些蠢话,也请宗主不要放在心上。”   之前他是被怜风仙尊陨落的消息刺激得有些昏了头脑。   因为他设想过无数的可能,却唯独没想过他师尊会陨落这件事。   可同时苏棋也有些奇怪,为何他会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   那一刻他脑子里面什么都想不了,一心只想冲入雾雪峰之中,他想要见他师尊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他也要过去。   质问也好,遗憾也好,不甘心也好,那股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如今回过神了,苏棋却莫名觉得过于古怪,不应该啊,他都已经失去了玲珑心,为什么还会如此?   而且胸口处还在隐隐抽痛,难不成是公子泽禾拿他的心又做了什么?   周不仁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小声的嗯了一声。   等将周不仁的后背清理干净后,苏棋这才朝着外面天空看去,那大雪停了,但伴随而来的便又是暴雨。   但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师尊彻底的消散于世间了。   大雪,是他师尊最后留下的痕迹。   从今以后,修真界再无怜风仙尊。   而他,也将终身都背负他师尊的名声而活。   他没有师尊了,无论好坏,无论过往多少不甘,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周不仁感受到伤势好了一些后,这才放出一些玉简,他们安静的在山洞里面待着,苏棋升起了一个火堆。   他们听着火堆烧得噼里啪啦,还有外面的雨声,仿佛世界都变得静止起来。   周不仁舔了舔嘴皮,他望向苏棋,眼中却带着几分不知所措,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可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跟苏棋相处。   他现在该怎么说?   又该怎么做?   外面的修真界已经翻了天,等他回到不周仙宗后,怕又是一堆琐事。   一想到这些,周不仁就觉得头疼。   谁都没有想到公子泽禾会搅出这些事来,就像谁也不知道他的师兄怜风会陨落在今日这般。   下意识,周不仁的目光挪到了苏棋头上的云霜破晓,那是他师兄的命定法器,他认得。   连自己的命定法器都送给了苏棋,周不仁发现自己更加看不懂怜风了。   师兄啊师兄,你心心念念找寻你的谷听风,为何陨落前却依旧要对自己的弟子心生愧疚呢?   难不成你也终于发现你不能走得心安理得了吗?   苏棋察觉到了周不仁的目光,他抬起头,朝着周不仁看过来,“何事?”   周不仁被苏棋的视线看得耳尖有些发红,于是他舔了舔嘴皮,小声而又乖巧的喊道,   “疼。” 第054章 收拾遗物   他是为了帮苏棋度过雷劫而受的伤, 因此周不仁认为,苏棋得负责。   至少在他的伤好之前,苏棋得负责。   果然苏棋听到这个字后,起身朝着他身后过来, “弟子为宗主再上一次药吧。”   周不仁识趣的将衣服给脱下, 然后将那血肉模糊的后背暴露在苏棋目光之中。   苏棋抿紧了双唇, 却生出了几分愧疚。   他安静的再一次帮着周不仁上药,这一次他的手法更轻更熟稔。   “宗主,是弟子太弱,将来会努力修炼,依靠自己度过雷劫。”   周不仁没说话,他觉得给苏棋当避雷针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苏棋会永远愧对于他。   此刻周不仁的后背被苏棋清洗过, 但血肉依旧模糊, 甚至偶尔还有鲜血流出。   苏棋手顿了顿,动作却越发的轻柔起来。   等上好药, 苏棋又帮对方包扎好, 可伤势太重,刚刚包扎好, 纱布上面便渗出了丝丝血迹。   苏棋有些愧疚,“宗主, 你的伤势有些重,需要好好养养。”   周不仁摇了摇头,“如今可没时间让我修养。”   他用的是我, 不是本尊。   苏棋也知晓周不仁身为不周仙宗的宗主, 此时修真界遭此一难,正是他出面主持大局之时, 他自然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到修养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注定了他不可能随心所欲。   只是外面的暴雨不停,苏棋听得有些烦闷,他帮周不仁包扎好后就坐到了对面,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始挑着火堆玩。   此时火堆烧得正旺,被他挑动几次,反而火焰小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要熄灭的意思。   周不仁默默的接过了苏棋手中的树枝,然后将那堆火焰给聚拢,不过片刻,小火堆都烧得旺盛起来。   苏棋垂下了目光,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陷入了僵硬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周不仁受到了好一些玉简,他打开看看,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人界跟修真界的口子破开了。”   苏棋听到这话抬起头,这点他是知道的。   “所以修真界跟人界之间错乱,许多凡人跟随洪水冲入了修真界,也有修士去往了人界,甚至还有些地方被落下了天道屏障,里面的修士都被天道克制封闭了修为。”周不仁将他看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随后摇了摇头,“情况不容乐观。”   苏棋睫毛颤抖了一下,“可找到公子泽禾了?”   公子泽禾抢走了他的玲珑心,又犯下了杀戒,想来必定会被天道惩戒。   周不仁摇了摇头,“我让各大仙宗都留意公子泽禾的去向,谁知没人见过他,不知是去了何处。”   片刻后,周不仁叹息着,“罢了,眼下还是治水为先,公子泽禾只要还在修真界,就必定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   苏棋点点头,也表示赞同,只是这暴雨倾盆,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   周不仁则是从纳戒之中取出不少丹药服下,感觉到身体好上了一些,他才不得不起身对着苏棋说道,“我要去主持大局,你可愿随我一起?”   苏棋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宗主,弟子有些私事需要去处理,恐怕不能同宗主一起了。”   “你要回不周仙宗?”   不等苏棋回答,周不仁则继续说道,“也好,你师尊陨落了,你回雾雪峰一趟也是人之常情,你回去后在宗门里面多设下一些阵法。”   说着,周不仁将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取下,这是象征着他不周仙宗的宗主身份的信物,他将扳指放在苏棋手心,“回去后不周仙宗一切事务由你处理,务必将宗门护下,若遭遇不测,自保为先。”   苏棋看着掌心上的扳指,神色有些复杂,“是,弟子明白。”   周不仁有些欣慰,他伸出手拍了拍苏棋的肩膀,这才有些不舍的进入暴雨之中。   等到周不仁走后,苏棋将拇指戴上自己的大拇指,又取了下来,这个扳指的尺寸不适合他。   随后苏棋也开始赶路,不周仙宗距离宋家较远,而且地处高势,因此水患并没有如何影响到不周仙宗。   回宗之后苏棋去拜见了几位护宗是长老,又拿出周不仁的扳指为证,示意他们将护宗大阵布下。   好在几位护宗长老也很是通情达理,而且他们也知晓宋家发生的事,正想着请示周不仁布下大阵,如今苏棋回来了正好,他们立刻将整个不周仙宗给护下,那金色的庞大阵法将整个仙宗全部包裹起来,坚不可摧。   等处理完这一切后,苏棋这才朝着雾雪峰过去。   雾雪峰的结界破了,从山腰开始便一直在下雪,外界的种种似乎都无法印象它分毫。   苏棋上了山,入眼便是一片的白,跟之前他来的时候,差别不大。   唯有那白玉似的宫殿显得更加凄凉了,失去了他师尊的真气镇压,宫殿到处都结了冰,冰柱在屋檐处凝结,偶尔掉落几根,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苏棋心情有些复杂走进了雾雪峰,里面没有任何变化,唯独主殿上那挂着的一卷白画被收了起来,它悬挂在房梁之下,画轴上缠着几块玉石,偶尔被风吹起时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苏棋伸出手将那幅画取下,画纸很是特殊,像是人皮一般细腻。   他将画卷收入纳戒之中朝着里面继续走去,按理来说,他师尊陨落后,他作为师尊唯一的弟子,他师尊的一切都该是他来继承。   但苏棋不在意这些,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东西,哪怕这里随意一样法器拿出去都足够让人眼红。   他一路朝着最里面走去,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面结满了冰块,寒霜将这座巨大的宫殿包裹起来,仿佛要将里面的一切都尘封进去。   地面有些滑,苏棋走得很慢,却无比小心翼翼,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东西。   他先去了内室,里面只留下一些他师尊的法器跟珍宝,所有的东西上面都覆上了一层寒冰。   苏棋拿起一件法器,拂去上面的冰霜,仔细的看了看,又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随后苏棋又去了他师尊的寝殿,这里平日苏棋绝对不敢进来。   毕竟是他师尊最私密的地方。   他一打开门,里面依旧铺满了所有的画卷,每一个画卷上面都画着一位男子,只是那男子却没有画上五官,似是不知该如何下笔。   琳琅满目,甚至让人不知该如何下脚。   苏棋弯下身,将地面的这些画卷全部捡起,随后又一卷又一卷的裹好。   上次无意闯入这里的时候,他只是匆匆一瞥,却没有好好看过上面的人。   如今他师尊已去,他为他师尊收拾遗物,倒得了个空闲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于是苏棋干脆坐在那寝殿之中,然后展开一幅又一幅的画卷,笔触眷念,颜色深沉,可以看出画者隐藏在其后的浓浓爱意。   画中男子什么样子都有,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还有舞剑的,下棋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画卷中的男子便真实的活了下来一般。   虽然每一幅都没有脸,但却足见他师尊的用心良苦。   他的师尊,该有多爱这人?   哪怕逆天改命被天道所不容,哪怕终身被困于雾雪峰之中,哪怕飞升得道在眼前也不肯离去。   苏棋不懂情爱,但亦觉得动容。   他的师尊纵使对不起天下众生,可却唯独没有对不起所爱之人。   苏棋又展开一幅画面,这幅画上只有几笔寥寥,像是在勾勒出什么东西却无从下笔,隐约可见是在寝殿的画面。   苏棋不解,一连又展开了几幅,皆是如此,像是不知如何下笔,便只能草草搁置于此。   还有什么是他师尊都不知道该如何画的吗?   外界都说,他师尊一字千金,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既是如此,为何他师尊不继续画下去?   苏棋将这些画都收起来,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侧,他环视了一圈,又看向那寝殿中心的大床。   那床很是淡雅,上方落下一些月色纱帐围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而最旁边则是挂着一块玉佩,那玉佩只是简单的圆心形状,但能被他师尊如此重视挂在床前,想来也必定是他师尊心爱之物。   于是苏棋将这玉佩跟那些画卷都放在一起,他打算为他师尊立下一个墓穴,因此这些他师尊重视之物,自然都是要一同葬入其中的。   等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完后,此刻天色也深了,雾雪峰没有暴雨,却是一直下着大雪。   深夜的时候,苏棋坐在宫殿的屋顶之上,雪小了一些,一点又一点的飘下来,苏棋伸出手去接住,很快雪花就融化在他的掌心之中。   以前雾雪峰对他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是一处圣地。   他拜入怜风仙尊时才十二岁,那年他满心欢喜的来到不周仙宗,就连苏棋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仿佛天生就对雾雪峰有种说不出来的执念。   当年他兜兜转转来到了不周仙宗,又看到了雾雪峰,他心想,他一定要拜入那谪仙的门下,他有着这世间唯一的玲珑心,他有着天道的偏爱,他就注定是属于这里的。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进了雾雪峰,风雪很大,吹得他眼睛都不舒服,可他依旧坚持不懈的爬了上来。   没人知道他被怜风仙宗认可的时候他有多高兴,他心想,他终于来到雾雪峰了。   后来,他便再没进过雾雪峰,一直都在弟子峰里面居住,后来他大一些了,又住进了小灵峰,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   有一天他终于年少轻狂,闯入了雾雪峰之中。   虽是无意,却也算有心为之,他想,他的师尊总会记得他还有一个弟子了吧。   他乱闯了进去,跌跌撞撞的又来到了宫殿里面,于是他又见到了他的师尊,见到了那寝殿里面所有的画像。   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也明白那些画卷对他师尊无比重要。   他也是才得知他师尊一直在逆天改命,想要复活自己的爱侣。   后来被他师尊惩戒,他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师尊不要将他赶出师门,他知错了,以后再不会闯入雾雪峰了。   那时的他,依旧心中存有几分奢望。   他想,他的师尊只是太爱那位道侣了,于是他也帮助他师尊逆天改命,用着自己的心头血日日夜夜为他师尊改命,想要他师尊得偿所愿。   后来事情败露,他师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入雾雪峰,想要将他炼化成自己爱侣的躯壳。   他师尊怪他,怪他多此一举,怪他插手害得他不能复活自己的爱侣。   玲珑心的心头血,怎会是多此一举?   可笑的是最后关头还是失败了,他的师尊被天道反噬,而他则是趁机逃出了雾雪峰。   那时起苏棋就知道,他的师尊眼里没有他的存在。   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是他的弟子。   因为不在乎,所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师尊眼里,都是过错。   苏棋抬起头,看向圆圆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皎洁,月光温柔,虽然依旧下着雪,却可并不觉得寒冷。   月光温柔,像是一滩水,让人想要溺死在这股温柔之中。   无论他跟他师尊如何,至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他师尊陨落了,从今以后他又是孤身一人了。   不,他不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么。   有一片小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睛里,苏棋眼睛湿润了起来,那股冰冷的不适感让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又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你哭了吗?” 第0055章 小木偶   苏棋立刻如临大敌起来, 他警惕的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身影。   而那道声音却有些熟悉,像是之前他来雾雪峰找无心道时的声音。   苏棋有些忌惮的问到,“你是谁?”   那道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才闷闷不乐的开口道,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给过你无心道功法的。”   “我记得。”苏棋点点头, 看来的确是之前那道声音。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你在为他伤心么。”   苏棋垂下眼帘,“没有,雪花落进了眼睛,有些不舒服。”   双方又沉默了下来,空气又变得无比的寂静。   好一会儿, 苏棋才继续问道, “你到底是谁?”   “你来后殿。”   苏棋从屋顶上翻身下来,随后缓慢朝着后殿过去, 殿门大开, 里面依旧许多寒冰。   而正上方,那里有一处祭台, 四周都是垂下的红色长条,上面画着金色的符咒。   而祭台最上方, 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偶。   那精致的木偶穿着漂亮的小衣服,有着乌黑的一头青丝,长长的发丝到了脚腕处, 看上去无比诡异, 一双眼睛很是深沉,让人看了一眼就毛骨悚然。   这样的邪物, 只需要一眼就足够让人不适。   苏棋皱紧了眉,之前他没有往这边过来,竟不知这里还放着一个木偶娃娃。   他师尊当真的是,为了逆天改命复活他的爱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木偶娃娃虽不能走动,然而一双眼睛却可以转动,它看向苏棋,豆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竟生出了几分憨态可掬的意思。   “以前我见过你的。”那小木偶说道。   苏棋没什么记忆,他没怎么来过雾雪峰,或是见过,但他没有印象。   “你是我师尊创造出来的?”苏棋走近两步问道。   然而他刚刚走近,便感觉到一股阴风朝着他吹来,此刻这里显得无比阴森,邪气入体,苏棋有些不适的摸了摸鼻子。   那小木偶叹了口气,“我是你师尊请过来的,不过我天生便是邪物,你不要靠我太近,会有血霉的。”   苏棋立刻后退了好几步,难怪他师尊会陨落,请了这么个玩意在雾雪峰里,不陨落才有问题的。   那小木偶见此,也不说话了。   同时苏棋开始打量起对方,心想着能不能把这玩意给送走?   这么大个邪物放在雾雪峰里,总归是晦气。   那小木偶仿佛知晓苏棋的想法,语气却很是轻松,“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么,我是你师尊客客气气请回来的东西,他一死,你觉得我能轻易就走?”   苏棋脸色变了一下,“你是神?”   小木偶声音更不高兴了,“半神。”   要不是被怜风困在这雾雪峰之中,他也不至于才是半神。   “可你不是邪物么。”苏棋不懂,邪物也能成神?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小木偶的头发被吹了起来,他的头发很多很长,扬起时那张木偶小脸就显得更加阴森了两分。   苏棋默默的又退了两步。   小木偶僵硬着说道,“邪神也是神。”   苏棋又退了两步。   “你再退两步,就出这个门了。”   苏棋这才没继续往后退。   那小木偶也是无奈,它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怜风仙尊真的能疯成这样,放着好好的天道偏爱不要,非要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它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奈何却被困于此。   “那如何才能将你送走?”苏棋低声问道。   小木偶眨巴一下眼睛,“不用在意我,该我走的时候我自是会走,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的玲珑心给丢了?”   “你知道我有玲珑心?”苏棋有些诧异。   他没怎么来过雾雪峰,而这件事他没告诉过其他人,小木偶怎么会知道?   小木偶哼哼两声,“我当然知道,毕竟是天道唯一的偏爱。”   苏棋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被挖走了,那人还用我的玲珑心犯下了杀戒。”   小木偶却是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我说好端端的,怎么他就陨落了,原来是玲珑心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   一阵阴风又吹过来,小木偶示意苏棋站在门外。   苏棋刚刚退后到屋外,就听到‘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苏棋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   怎么突然就把他关在门外了?   想到了什么,苏棋抬头看向天空,那轮圆月被乌云遮住,四周都变得昏暗了一些。   好像上一次听见这个木偶的声音,也是圆月之时。   还是说,这个小木偶只有圆月之时才能出声?   苏棋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轮圆月再次探出脑袋,月华洒落在雾雪峰时,那大门再一起的被打开。   随后便是小木偶的声音响起,“你进来吧。”   苏棋却有些忌惮,他看向那祭台上的小木偶,有些迟疑。   “你是被我师尊封印在此处的?”   小木偶黝黑的眼睛眨巴了一下,那眼睛虽只有点点黑色,却深不见底,他看着苏棋,随后又说道,“你师尊,倒是个人物。”   苏棋想起那些寝殿里面的画像,又问道,“我师尊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世间只知他深情,然而外界却不知他所爱为何人,甚至我师尊的画像里面都没有他的脸。”   “所以说,我师尊的那位,不是修士也不是凡人,对吧。”   更别提还把这小木偶给请到了雾雪峰,若只是普通修士,何必将这么一个邪神困于此。   小木偶不能动弹,明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依旧让苏棋看出了几分无奈。   “我可以告诉你有关你师尊所有的事,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小木偶盯着苏棋,四周阴风大起,“我要你用你的血供养我,就如同你师尊这些年做的一样。”   苏棋没想到小木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我于师尊而来,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既是如此,他的一切我又何必在意。”   “不,你在意。”小木偶反驳道,“你在意得要命,所以才会死而复生后又回到这里。”   死而复生,苏棋的嘴唇有一抹白,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木偶见此,继续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你明明三年前死了,如今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无心道还修得如此顺利,仿佛天生便是为你而生一般。”   小木偶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他的发丝里生出了几分黑色的邪气,那些邪气如同在地上前行的蛇,扭曲着身子缓缓朝着苏棋游荡而来。   那些邪气缠在苏棋的鞋上,却并没有继续向上攀爬,反而在苏棋的四周不断的徘徊着。   苏棋自然是看到了这些邪气,可他感觉自己的脚如今仿佛有千斤重,根本就动不了半分。   “这些是什么?”   话中没有半丝害怕,仿佛只是好奇。   小木偶的脑袋突然歪了一下,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撑力,看上去更加的诡异。   他看着苏棋,低低的笑着,“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   如果小木偶真要害他,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因为,你现在根本没有害人之力,对吧。”苏棋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现在并不能完全相信对方,但却大概能知晓小木偶如今很是虚弱,甚至只能趁着月圆之时才能说话。   小木偶将自己的脑袋板正,小表情看上去更加可爱了。   “你真是,跟以前一样讨厌。”   “我们以前见过?”   小木偶眼睛眨巴一下,“不,”   “我们以前睡过。” 第056章 天意   月圆之夜, 后殿之中。   苏棋伸出手掌,然后取出匕首,用力一划,掌心浮现出一抹血迹, 随后他将手掌握紧放在那小木偶身上。   小木偶贪婪的吸取着苏棋的鲜血, 那些鲜血落在小木偶身上, 很快就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血止住了,苏棋这才将手收回来,随后用真气将掌心的伤痕抹去,然而掌心处却依旧阵阵作痛。   “可以了吗?”苏棋问到。   小木偶豆大的眼睛的眨巴了一下。   “果然,你的血比你师尊的,好用多了。”   小木偶感觉自身的邪气恢复了不少, 只要苏棋日日滋养它, 最多一月他就能冲破怜风仙尊设下的结界。   它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它都有些忘了自由是什么感觉。   苏棋侧头, “说吧, 那位谷听风到底是谁。”   小木偶的小脑袋猛的转动了一下,似是细细回想, 明明只是一个玩偶,脸上却莫名流露出了几分怀念。   “其实你猜的没错, 的确那位谷听风不是修士,但也不是什么鬼怪,若是这些反而好办了。”   苏棋感觉身体有些虚弱, 于是缓缓蹲下席地而坐, 安静的听着小木偶的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大概知晓他是来自异世, 他不属于这里,因此便没有形体,反而是以一缕幽魂的形态寄存于你师尊的身体里,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师尊画不出谷听风的相貌的原因,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对方,他们共用一具身体,却又相辅相成。”   说道这里,小木偶顿了顿,似有些惋惜,“可惜一具身体,怎么可能承载两个灵魂,再加上你师尊对谷听风不知何时早以情根深种,于是便跟对方约定,为他寻来一具躯壳,让对方脱离你师尊的身体。”   “只是可惜,此法必定是逆天而行,再加上谷听风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没了容身的躯壳后,刚活生生被剥离出来就被天道打散,灰飞烟灭了。”   苏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   “偏偏你师尊也是个执拗的人,原本他的修为早就可以飞升了,硬是为了谷听风才一而再的不愿成仙,谷听风消散后,他也疯魔了一般,变着法子只想复活对方,甚至一度被天道所不容,你也应当知晓一二。”   苏棋垂下眼帘,颔首。   他当然知道,这雾雪峰挂满了招魂蟠,他如何不知他师尊用情至深。   只是苏棋还是不懂,“既是如此,可玲珑心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小木偶说过,玲珑心犯了杀戒,所以他师尊才陨落的,可那玲珑心明明是他的,跟他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小木偶瞥了苏棋一眼,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于是打了个饱嗝说道,“今日喝了你的这些血,我也说了这么多话,想知道其他的,明日再来吧。”   说完,小木偶闭上了双眼,又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生机的木偶。   苏棋看了小木偶好一会儿,这才起身退出后殿,随后又去了后山。   他在后山给他师尊立下了一个衣冠冢,里面放满了他师尊以前画的画卷,还有所有跟他师尊有关的所有东西。   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师尊陨落后有关他的所有遗产都该由他继承,可苏棋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   衣冠冢表面不大,底下却是很深的一个墓穴,这些时日他整理出来了不少他师尊的遗物,每日都过来放上一些,也快要堆满了。   苏棋站在原地看了那墓碑良久,墓碑上面没有字,他立的是无字碑。   一开始的时候,苏棋想起他师尊时总会有些心惊,现在已很是平静,也很少会有什么情绪牵动。   就连苏棋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浮动,甚至胸口偶尔都会抽痛。   想到此苏棋忍不住伸出手附上自己的胸口,眉宇间有些不解,   “为何?”   苏棋在他师尊的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去。   最近这些时日他一直都住在雾雪峰的,一是整理他师尊的遗物,二是帮他师尊建立墓穴,三则就是去小木偶那里听有关他师尊的事。   只是小木偶并不是每日都能开口说话,之前每次要间隔五日才能开口,被他鲜血喂养一段时间后,从间隔三日,又到了如今的每日都能开口说话。   但长期的缺血也让苏棋的修为停滞不前,甚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偶尔走路间脚步都变得有些虚浮起来。   但苏棋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离小木偶远一些,然后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小木偶到底是邪神,长期待久了,难免对他的身体也会有一些影响。   小木偶也似乎知道会如此,于是每次讲完有关他师尊的话后就会让他赶紧离开。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月圆之时苏棋又来到了后殿。   他取出匕首又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刀,鲜血点点流入那小木偶身体之中。   不过片刻后,小木偶像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苏棋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地上,脸色却有些苍白。   这些时日源源不断的鲜血供养,还是让他有些虚弱了起来。   “说吧,玲珑心跟我师尊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木偶眨巴眨巴眼睛,“因为,玲珑心就是你师尊的。”   苏棋不解,“什么?”   小木偶盯着苏棋,一字一句继续说道,“放眼整个修真界,只有你师尊身负玲珑心,因此才能将谷听风的灵魂滋养在自己的体内,并且还能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天道对抗,不然为何后来你师尊被天道禁锢在这雾雪峰不能出去半步?”   苏棋神色有些震惊,“你是说,玲珑心是我师尊的?可为何会到我的身上?”   小木偶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玲珑心被你师尊用来滋养谷听风的灵魂了么。”   苏棋神色有过一瞬的诧异,但随后又被深深的疑惑笼罩,他似是不解,又似是恍然大悟,只是重复说道,“玲珑心,是用来滋养谷听风的灵魂。”   小木偶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棋,仿佛在透过苏棋看向谁一般,“所以,谷听风身负玲珑心后,被天道垂怜终于轮回转世,这也是为什么你身体里会有玲珑心的原因,那是你师尊给你的,可惜你师尊犯下大错,被天道一而再的惩戒,还剥夺了他的五识,他永远都感应不到玲珑心在哪儿,也永远不会知道谁才是他的谷听风。”   苏棋神色终于有一瞬间的松动,“我是,谷听风的转世?”   小木偶坚定的点点头,“其实被剥夺五识的不仅是你师尊,还有我,之前你来雾雪峰后我也没感知出来,后来你玲珑心被挖走了,我反而才认出你来,无心道也是你师尊创下的,因为你师尊也没有心,所以他也不得不只能修无心道。”   苏棋觉得好笑,“怎会如此?”   “我不会骗你,至少我骗你没有任何意义。”   小木偶见苏棋神色有些异样,于是放软的语气缓缓说道,“正是因为我跟谷听风有些交情,所以我不会骗你,我这小木偶的身体就是谷听风给我做的,虽然是用你师尊的身体。”   “也可能是上一世你跟你师尊渊源太深,这一世没想到你还是来了雾雪峰,可惜你师尊认不出你来,我也认不出,不过有时我又觉得,这样也好,苏棋是苏棋,谷听风是谷听风,这世上不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转世的人也不应该再是上一世的人。”   说着,小木偶又看向苏棋,“还是说,你觉得你应该就做谷听风?”   苏棋睫毛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坚定的说道,“谷听风是谷听风,我是我。”   过了一会儿,苏棋自嘲的笑了笑,“难怪我对雾雪峰有种说不出来的执念,原来竟是如此。”   想明白这点后,苏棋莫名觉得有些轻松。   一切谜题也似乎都得到了答案。   甚至苏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今这样自然是最好。   如果他师尊知道自己是谷听风的转世,该是将他视为谷听风还是弟子?   他对他师尊没什么留恋,也不愿再牵扯上什么关系,如今,自然是最好。   小木偶像是看出了苏棋所想,他幽幽说道,“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是在惋惜吗?”   苏棋抬头朝着小木偶看去,“我有什么值得惋惜的么,我师尊于我而言,仅仅也只是名义上的师尊罢了,况且转世之人,便不是上一世的人,我永远是我,我不是谷听风,所以我不惋惜,我师尊的确是个深情之人,可那是对谷听风而言,对我来说,师尊只是师尊罢了。”   小木偶又定定的看了苏棋好一会儿,似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眨巴一下眼睛,“真要说来,你们也算得上一句有缘无分,同用一具身体时,分明相爱却不能相守,转世之人,相守却并不相知,你师尊知晓你是谷听风转世后,的确伤神了许久。”   “所以,是我师尊让我死而复生的吗?”   “是。”   苏棋沉默了一会儿,“师尊可有话留下?”   “有。”   “是什么?”   小木偶目光浮动着,想起了怜风仙尊最后一次费尽修为逆天改命时,那一袭白衣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风雪之中,那张谪仙似的脸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他说,“吾分得清听风,也分得清他”   “世间再无听风,吾亦不愿独活于世,只是终究亏欠,穷极一生落得如此,或冥冥之中便是天意吧。” 第057章 阵法   这些时日苏棋一直在整理他师尊的遗物, 他还将师尊留给他的神器也葬入了衣冠冢里。   对苏棋来说,他并不太想要他师尊给他的一切东西。   小木偶身体恢复了不少,这天突然小木偶撑着下巴对着苏棋说道,“被禁锢这里数年, 我得走了。”   苏棋有过一瞬的呆愣,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 原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两个字,“恭喜。”   这雾雪峰困住了小木偶数年,如今能够离开,对它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小木偶豆大的黑眼睛眨巴一下,定定的看了苏棋好一会儿。   它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 它跟谷听风关系不错, 但也算不上多好,毕竟他会被困在这里全是因为谷听风。   可苏棋不是谷听风, 唯一相同的, 似乎是它跟苏棋关系也算不上多好。   命运弄人。   小木偶站起来,然后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我走了,这具小木偶的身躯便留在这里吧。”   苏棋想了想, “需要我给你也设个衣冠冢吗?”   “你还不如把我给烧了。”   苏棋想也没想点头道,“也好。”   “……”   小木偶气哼哼的,直接往地面一躺装死。   苏棋看了它一眼, 随后出了偏殿。   他昨日收到了宗主传来的消息, 外面水患越发严重,原本挖渠引水就能解决, 但不知为何大水却越发汹涌,而最让人奇怪的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阵法,那阵法无比诡异,而在那阵法之中,所有修士都失去了修为,跟凡人无异。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避开那些阵法,偏偏那些阵法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让所有修士都束手无策,因此治理起水患也越发艰难。   另外还有一事,在修真界所有门派宗门的围剿之下,终于找到了公子泽禾,而那公子泽禾眼见犯下众怒,无法再逃出生天,于是自裁于无望崖上。   苏棋是不信公子泽禾会自裁的,他太清楚对方了,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都不会放过。   但宗主信中又说那人的确是公子泽禾,也的确身亡神灭。   苏棋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一些古怪,再加上最近雾雪峰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他也准备出宗一趟。   只是出宗的时候,苏棋摸着手中的玉简却有些迟疑。   他要给宗主回个信吗?   苏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自己跟宗主的关系似乎也没多好,一开始的时候宗主处处看他不顺眼,后来顺眼了几分,也似乎亲近了一二。   但,说到底他并非对方的弟子,总有股异样在心头乱窜,这让苏棋有些不太舒服。   于是他握紧了玉简,犹豫一二还是将玉简收进了纳戒之中。   算了,有些事情不必勉强。   苏棋是不信公子泽禾会自裁的,所以他要去无望崖。   毕竟当年他也是在无望崖自裁的,这让苏棋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他不信公子泽禾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布局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再者他能死而复生,难道公子泽禾就没有这个可能吗?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想去赌。   只是才出宗门没多久,苏棋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宗主跟他说过外界水患严重,没想到亲眼所看却依旧觉得震惊。   入目所及之处,全被洪水淹没,往天边看去都仿佛看不到边,除了一些高山没被淹没,其他的房屋全部不见。   幸好不周仙宗地处高处,不然估计也够呛。   只是那些散修跟定居在低处的修士怕是有难了。   按理来说,修真界这么多修士,怎么可能会连一个水患都治理不了。   苏棋抬头朝着天空看去,自从那日大雨过后,修真界一连阴雨绵绵,天空也许久未曾放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偶尔有冷风吹过,苏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脸上却多了几分心事。   总感觉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水患太过严重,一开始苏棋还能摇着小船,后来便不行了,于是苏棋又换上了飞行法器,从空中往下面看,倒是能看到一些水流动向。   很明显,这附近是有修士已经挖好了暗渠,但不知为何水流却很是汹涌,丝毫不见衰减之势。   的确,不应该。   这一路过来,苏棋没事就看那些洪水,有的地方很是汹涌,有的地方却又很是平缓,两者对冲到一起时,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否是苏棋运气好,他一路来到无望崖都没有见到宗主信中所说的那诡异的阵法。   此刻无望崖的山脚也被淹了大半,但看过去却依旧觉得这崖险峻。   公子泽禾便是自裁在此?   苏棋不太相信,他一路朝着山顶而去,四周很安静,甚至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下方汹涌着的水声。   好一会儿苏棋才来到山顶,很明显这里发生过大战,四周的草木都变成了焦土,甚至还残留着几分血腥味道。   苏棋在四周环视而过,眉头却是缓缓的皱起。   他没有在这里察觉到任何的其他人的气息,公子泽禾当真陨落在了此处?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猛的抬起头,他朝着天空看去,发现这片阴沉的云缓缓散去,中间却出现了一个大洞。   那大洞落下几分光,光芒迅速笼罩在四周,耳边的水流声越发汹涌了起来。   而四周的的颜色也变得有些灰暗起来,苏棋是修士,拥有异常灵敏的五识,因此看到的东西总比常人多了几分,而如今却感觉五识变得无比迟钝,看什么都带了两分灰蒙蒙的感觉。   很快苏棋就反应了过来,这便是宗主在信中说的奇怪阵法吗?   想到这点,苏棋飞快在丹田之中将真气储藏起来,并且在纳戒之中取出一些防身的用具。   谁知他刚刚取出一把长剑,那股沉重的感觉立刻压下,让苏棋闷哼了一声,胸口刺痛了一瞬。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有些像人界跟修真界交织的结界。   苏棋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为什么这些结界会紊乱成这样?   看了看四周,这结界之中不便久留,于是苏棋飞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过去。   他走了没两步,却被一股熟悉的寒意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苏棋抬起头,目光之中满是震惊以及不解,他飞快的看向四周,仿佛要从四周看出什么东西来。   不可能,决不可能。   为什么他在这里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寒意,那是熟悉雾雪峰的寒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那股冷香尽管苏棋没闻过几次,却很是深刻。   苏棋握紧了手,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才清醒两分。   他师尊早就陨落,所以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他师尊的冷香。   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真当他被压抑住了修为便能将他糊弄过去吗?   苏棋另一只手握紧了长剑,随后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他走得很快,脚下似乎都快生风。   阵法之中,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使不出真气,这让苏棋有些不太适应。   所以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从这阵法之中走出。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白雾渐起,没一会儿就迷糊了苏棋的双眼。   他站在原地,警惕的观察的四周的一切。   突然,苏棋听到轻微的响动,立刻大喝道,“谁!”   话语落下,甚至还有几分回音,四周却变得安静得可怕。   苏棋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的皱起,就在此时,他又闻到了那股冷香。   比起之前若有若无,这次要明显许多,甚至仿佛那人就在附近。   苏棋咬住舌尖,疼痛感让苏棋瞬间清醒。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身现身!”   他举起长剑放在胸前,声音坚定,然而目光却又几分微妙起来。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这熟悉的寒意,熟悉的冷香,甚至连四周的白雾都变得熟悉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他,那个暗处的人是他师尊。   可怎么可能呢,怜风仙尊明明陨落了。   这是修真人所有修士都看到的。   苏棋神色带了几分恍惚,还是说,是因为这阵法的缘故?   难道,宗主也在这阵法之中遇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说这阵法无比诡异?   可什么阵法能够将死去之人也复活呢?   不,可能并非是死去之人,而是鬼魅魍魉或是妖邪之物。   但无论是什么,总归不会是个好的。   “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仅仅只是一道脚步声,却让苏棋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了。   谁?   是谁?!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却又仿佛忽远忽近。   苏棋不断的看向四周,入眼却只有白雾,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他握住利剑的手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苏棋发现自己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掌心处也变得湿漉漉的。   白雾之中,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朝着他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白雾即将触碰他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棋!” 第058章 大雾   苏棋听到这道声音, 神智突然变得无比清醒起来。   他回过头看去,身后的白雾消散了许多,甚至越来越淡,不远处有一人正快步朝着这边而来。   等走近了, 苏棋却有些差异, “宗主, 你怎会在此?”   周不仁眼底带了几分慌乱,随后又压制了下去,“本尊倒想问你,不在宗门好好待着,来这儿作甚?”   苏棋退后一步,然后抱拳说道,“弟子知错。”   潜台词就是, 我知错, 但我下次还敢。   周不仁看了看四周,“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苏棋有几分诧异的朝着周不仁看过去, 眉头微微一凝, “宗主看到了什么?”   周不仁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白雾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这阵法却还在,他们都是修行之人, 在这阵法里面的确不好受。   就感觉身体里面压着千万斤的玄铁一般,使不出真气也就罢了,动作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周不仁吐出一口气, “罢了, 你先随我走。”   苏棋低下头,“是。”   周不仁这一路都很少语, 几乎也的确找不到什么话可说。   苏棋跟着周不仁走了许久,入目却发现这阵法还在,好似,这次的阵法扩大了许多。   周不仁也发现了,那眉头也皱了几分。   原本他之前觉察到有人往这无望崖来,所以才特意跟了过来,却是没想到是苏棋。   他心里是有些恼怒的,外界太过危险,他也私心不愿苏棋过来,好好在宗门里待着不好么,非要出来蹚这趟浑水。   想到此,周不仁扭头去看苏棋,原本有些责备的意味,然而那目光黏上了却有些移不开。   他心里是想着苏棋的,只是他更在意苏棋的安危。   苏棋只觉得周不仁的目光有些黏糊糊的,他不喜欢,于是他正了正神色说道,“宗主,我们是继续走还是等着这阵法消散?”   周不仁回过神,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等阵法消散了会有人过来接应的。”   之前公子泽禾自裁于无望崖时,这诡异的阵法也出现了,当时发生了一些变故,因此无望崖这边一直都有人守着。   周不仁原本是在安排水患的事,但他也觉得无望崖这边事情不对劲,于是便自愿留在这里候着,不然也遇不到苏棋了。   而让周不仁更为恼火的,便是水患的事。   他们已经安排了不少人手,甚至挖渠的挖渠,疏通的疏通,怎么都应该好转了才对,谁知水患却更加严重,如今修真界三分之二都被淹没了,余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些高山危崖了。   如此下去,怕是整个修真界以后都不会好了。   没一会儿,他们便找了一处小山洞,周不仁趁着大雨没落下,捡了一些枯树枝在洞内点燃。   火堆刚燃起,外面便是倾盆大雨落下。   那雨声震耳欲聋,哗啦呼啦的打在树木土地上,有些寒风吹过来,有些冷。   苏棋原本想从纳戒里面取出衣服御寒,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在阵法之中,根本打不开纳戒。   周不仁看到了苏棋的动作,于是站起来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袍轻手一抛。   那外袍便落在了苏棋的脑袋上,上面还带着周不仁的温度以及味道,苏棋下意识的将衣服扯下来,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宗主?”   “穿上。”   周不仁只是如此说道,随后拿起一根树枝去拨动那火堆。   他捡了好一些枯枝,够烧好一阵子的,只是不知道这次的阵法会多久才散去。   苏棋则是拿着那件外袍,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别扭。   但冷风吹过,他还是将衣袍披上,上面还有着淡淡的温度,以及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的师尊长期在雾雪峰,身上是冷香,而周不仁不爱用香,身上不知为何也有股味道。   不难闻,像是被大晒过后的阳光味道。   在今时今日,这样的味道却是难得,毕竟自从水患开始,他便再未见过阳光了。   好久外面的雨才小了一些,火堆也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周不仁扒拉了好一会儿,那火堆的声音才小了一些。   苏棋莫名想说点什么,他不喜欢此刻的气氛,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宗主,你冷吗?”   周不仁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面有着复杂的情绪。   于是周不仁摇了摇头,“我不冷。”   说完,周不仁就打了个喷嚏。   苏棋见此,立刻开始将身上周不仁的外袍脱下来,结果还没脱到一半,周不仁就制止了,“让你穿着就穿着,本尊可不像你这么娇弱。”   苏棋听了这话,又将衣服给合上了,“宗主,弟子并不娇弱。”   “如何不娇弱?上次去人界,你身体便不好。”周不仁朝着火堆近了两分,带着几分轻松的口吻。   “宗主,弟子并不娇弱。”   “我知晓。”   周不仁不置可否。   他知道苏棋性子很是坚毅,但苏棋的身体也的确算不上多好。   苏棋抿紧了唇,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但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周不仁耳朵动了动,起身快步朝着外面看去,没一会儿进来握住苏棋的手腕就继续朝着高处走去。   只见下方的洪水又暴涨了不少,此刻正朝着他们这边淹来。   苏棋一出来也看到了这幅场景,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这无望崖如此之高,如果连这儿都能被淹没,那修真界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还有,这洪水也未免太过诡异,修真界众多修士,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不仁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他一路拉着苏棋朝着高处而去,洪水肆虐,在他们身后紧跟不舍,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吞噬在其中。   如今阵法之中,他们都用不了真气,一旦被卷入洪水里,怕是九死一生。   自从治理水患以来,已有不少修士在这阵法之中葬身在洪水之中了。   终于,他们停在了一处巨石前,只是这巨石颇高,也不好攀岩。   周不仁看了看身后的洪水,然后弯下身对着苏棋说道,“踩着我的肩膀先上去。”   苏棋有一丝的迟疑,然而周不仁却不给他时间,扯着他的手臂就往他身上拉。   没办法苏棋只能踩在周不仁的大腿上,然后再缓缓踩在周不仁的肩膀上往上爬去。   原本苏棋以为会不稳,谁知道他的每一步都被周不仁握住脚腕,很是平稳的将他托起,他缓缓爬上去,这才回过身对着周不仁伸出手。   “宗主,我拉你上来。”   周不仁一手握住苏棋的手,一手握住那巨石的边缘。   他的力气很大,一个翻身就稳稳落在那巨石之上。   而他们身后的洪水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最终将水位线落在了巨石之下。   苏棋站在巨石上看向四周,能够看到的东西就更少了,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洪水。   或是浑浊,或是清明,全部交织在一起。   周不仁感觉后背有些不适,他将里衣落下,露出精装的上半身,后背的肌肉很是健硕,腰前更是好几块腹肌一路往下。   苏棋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苏棋,帮我看看后背。”周不仁却仿佛注意到苏棋的异样般。   苏棋小手指抽动了一下,然后朝着周不仁后背看去。   只见周不仁后背还残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是之前天雷落下的疤痕。   看上去像是要好了,不知为何中间的伤口却又泛红了,想来是在阵法之中有些被拉扯到了。   “宗主,你身上有药吗?伤口有些裂开了。”   周不仁反着手摸不到,于是坐下对着苏棋说道,“不觉得疼,倒是痒,你帮我挠挠。”   “宗主,伤口有些快裂开了,不能挠。”   “那你帮我摸一下,痒得慌。”   苏棋很是迟疑,好一会儿这才伸出手在周不仁的后背抚摸着。   他没用多大的劲,也不敢用什么劲,他一点一点拂过那些疤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苏棋觉得修士也好,人类也好,哪怕修的是无心道的功法也好,总是逃不过那些七情六欲。   如果所有人都对他不好,他反而可以无所畏惧。   但有人对他好,他却会为此束手束脚。   就像他年少不懂事闯入的森林一样,他总是不起眼那些细小的蜘蛛网。   接近透明的,小小的蛛网能有什么用呢?   结果当他一头扎进森林想要出来后,却发现身上布满了那些他不起眼的蛛网,将他编织在其中不得逃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沉溺其中,却无法割舍才是最可悲的。   苏棋忍不住叹了口气,周不仁听到了,他问,“为我做点事,你不愿吗?”   “弟子不敢。”   “你在我面前,总是这般。”   周不仁其实不太喜欢苏棋这般的自称。   因为总是会让他明白两人的身份差距,按照辈分,苏棋得叫他一声师叔。   他是不周仙宗的宗主,他肩上有着不周仙宗无法放下的责任,他能给苏棋的,着实不多。   这也让周不仁有些无奈,世间之事往往便是如此,总是不得圆满。   苏棋帮周不仁摸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周不仁则是缓缓穿上自己的里衣,等穿好低头就看到苏棋将他的外袍还了回来。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随后又将自己的外袍穿上。   “这阵法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以往最长也不过三五日,最短半炷香就消散的也有。”   “若是阵法不灭,我们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周不仁看向远方,那边天水一线,什么都看不到。   “会有人来接我们,这么多日了,想来他们也该找到原因了。”   话虽是这么说着,周不仁却是下意识的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仿佛有些什么心事。   苏棋觉得,周不仁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便开口问。   不知多时,一缕白雾悄然从那水面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等到苏棋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升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了。   周不仁却仿佛如临大敌,他站起身将苏棋护在身后,神色却很是凝重。   也在此时,那股熟悉的冷香再次传来。   苏棋嗅了嗅鼻子,目光有过几分的难以置信。 第059章   周不仁却如临大敌。   “你师尊已经陨落了, 不会是他。”   苏棋却有些不信。   他太熟悉他师尊身上的冷香了。   这样的冷香,整个修真界之中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是在雾雪峰多年才能留下的味道。   苏棋目光有几分恍惚,其实直到今天,他都不怎么相信他师尊已经陨落了。   那样的人, 怎会轻易就陨落了呢。   可所有的一切又在明白的告诉他, 他师尊的确消失了。   那现在这人, 又是谁?   那白雾点点靠近,一缕小小的白雾想要缠上苏棋的脚腕,却被周不仁一脚给踩散了个干净。   周不仁看向白雾,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很是疲惫以及无奈   “师兄,何苦步步紧逼到此。”   苏棋下意识的看向周不仁,他刚才叫对方什么?   师兄?   周不仁只有一个师兄, 便就是他的师尊。   苏棋很想问周不仁到底知道多少,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他们身前的白雾也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浓浓白雾里,依稀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影。   倒像是白雾组成了一个人影。   那人点点浮现出来, 却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即便如此, 苏棋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他的师尊。   苏棋用力的将指甲掐进了掌心里,这才堪堪维持着几分清醒。   “师尊, 你没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语气问出这句话的。   然而周不仁却抿紧了嘴唇说道,“他已经死了。”   那道身影却是缓缓朝着他们靠近, 隐约可见相貌,但依旧被层层白雾所笼罩着。   那白雾人影看向苏棋,他伸出手,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此时, 四周的白雾突然消散,四周压制着他们的阵法消失了。   周不仁见此, 立刻一道真气挥去,随后反手拉住苏棋就朝着上方飞去。   直到步入了云层之中,周不仁这才带着苏棋落在了远处的一处山丘之上。   而很快,周不仁就看到了过来接引的修士。   他们见到是周不仁后低头行礼,随后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   周不仁猜想,估计这群修士也见到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于是安排他们继续留在此处接引,随后带着苏棋回到了联盟之中。   因为修真界此次遭遇大劫,倒是出乎意料的所有门派以及宗门都无比团结。   周不仁将苏棋安置在一处安全的木屋后便匆匆离去。   苏棋也大概知晓他去干什么了。   看来,眼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白雾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   突然,苏棋想到了公子泽禾。   如果公子泽禾自裁于无望崖上,要么是不是,公子泽禾也会在那白雾之中?   公子泽禾想要人界跟修真界共存,甚至苏棋怀疑这奇怪的阵法也是公子泽禾故意弄出来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洪水一直无法退去的原因。   阵法之中,洪水再现,只会越来越多。   苏棋闭上了眼,想要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无形的推动着所有的一切。   甚至,他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当真还活着吗?   苏棋不得不把事情朝着最糟糕的地方想去。   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他没办法正常思考。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小木偶说的,他是从异世来的,被天道所不容。   直到第二天周不仁才赶过来,他神色有些疲倦,眼下带着淡淡一圈乌青。   想来也是忙绿了一晚上。   苏棋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周不仁行礼,“宗主。”   周不仁眉头动了一下,“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   苏棋没说话,只是将目光又低了低。   周不仁进屋坐下,他看了一眼苏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继而说道,“想来你也发现那些阵法白雾不对劲了。”   苏棋颔首,“弟子只是猜测到了一二,具体如何还并不知情。”   周不仁摩挲着扳指,若有所思道,“在那阵法之中,所有修士的修为都会被封存住,就如同去往人界的屏障一般,但唯一不同便是,这阵法之中还有已逝故人的残魂,我们猜测可能是冥界那边出事了,这些残魂不入轮回,只为执念。”   苏棋并不意外,从那白雾里见到他师尊时,他就大概知晓是这么一回事了。   只不过残魂?   残魂还能以这种方式存留在修真界吗?   可是修真界不同于人界,修士陨落是直接进入轮回的。   周不仁见苏棋神色有异,于是继续说道,“因为残魂缘故,因此我们去请了佛修入世,现在大部分阵法白雾都能控制一二,另外修真界跟人界的屏障已经开始打破,到时候所有的洪水都将流入人界。”   苏棋差异,“那人界的凡人呢?”   周不仁叹了口气,“今后,修真界便是凡人与修士共存了。”   “也就是说,舍弃人界了?”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再者人界地势远低于修真界,刚好洪水流去可汇聚成海。”   苏棋皱了皱眉,“可两界中的那屏障?”   那是天道所设下的,怎么可能被轻易打破?   周不仁却是说道,“这件事会有人处理,你我无需上心。”   苏棋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瞧见周不仁眉宇间的疲倦,轻声问道,“宗主可要小憩一会儿?”   周不仁捏了捏额头说道,“不了,等会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苏棋垂下头,“嗯。”   又沉默了一会儿,周不仁又看向苏棋,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苏棋。”   “弟子在。”   苏棋也抬眼朝着周不仁看去。   只是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苏棋就立刻移开了。   周不仁看清了苏棋的动作,嘴角扯动着,“你害怕我?”   苏棋顿了顿,“宗主威严,宗内弟子无一不敬佩。”   “你总是如此。”周不仁声音带着疲惫以及无奈。   他看着苏棋,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意,但却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周不仁明白,他跟苏棋很像,都不轻易将自己的感情展露出来。   不是小心翼翼,也不是不敢面对。   周不仁不像自己的师兄,他的师兄,那位怜风仙尊,若是深爱一人,必是将所有的珍宝都恨不得一一奉上。   怜风仙尊的情意,总是炙热,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同时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若是周不仁年轻几分,年少轻狂时或许也能做到。   但如今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他也放不下整个宗门。   最终,周不仁闭上了眼摇了摇头,“罢了,你我之间,或许本就该如此。”   苏棋目光抬了抬,在看到周不仁时带了几分迟疑。   周不仁常常给他一些错觉。   以前这些错觉他都下意识忽视,可今天不知怎么,苏棋觉得这好像,不是错觉?   周不仁似乎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   苏棋将视线落到周不仁的脸上,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宗主待弟子,似乎不同于其他弟子般。”   以前苏棋其实羡慕过周不仁的徒弟。   因为周不仁此人很是护短。   但也仅仅只是护短,对其他人都很严厉,唯独对自己人很是宽容。   之前周不仁对他,只能说不冷不淡,这段时间却是殷勤了许多。   若是一点都察觉不出来是不可能的。   只是苏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确定这件事。   周不仁却是动作僵硬了一下,他习惯性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转动自己手中的扳指。   然而这次却是忘记了。   甚至眼中还有慌乱一闪而过。   周不仁微微张了张口,然后看向苏棋。   有什么话就在喉咙中翻滚,就像即将滚烫的开水灌入了喉咙。   明明滚烫得无法承受,却又不知如何解脱。   “苏棋,你是个聪明人,我——”   就在周不仁即将说出之时,远处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随即是无数洪水暴涨的声音,两人齐齐朝着外面看去。   周不仁眉头又皱起了。   他转身朝着屋外而去,发现远处天空一片浑浊,大风刮起,无数的枯叶残枝被卷入半空中。   明明是白日,却看不到什么光亮,无比昏暗。   苏棋却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公子泽禾?”   周不仁侧目看向苏棋,“是公子泽禾?”   苏棋又细细感受了几分,继而点点头,“应该是他,但周围好像并没有阵法,也没有白雾,他怎么会出现?”   周不仁上前两步,“不一定是阵法原因。”   “不是阵法,那是什么?”   周不仁没有说话,不远处有几个修士飞快的朝着这边过来,神色有些慌乱。   周不仁看向苏棋道,“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等此事善后我再来寻你。”   苏棋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好像他是个什么柔弱的东西,遇到事就只能被放在安全的地方等着。   “宗主,弟子已不是孩童,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   他只是不希望苏棋涉险罢了。   或许是身处于高位久了,对于在乎的人下意识便想着对方保护起来,而不会去管对方是否需要。   周不仁沉吟了片刻,“好,那你跟随在我身侧,一切小心为上。”   “弟子明白。”   没一会儿,那几个修士就过来禀告说不远处出现了异样,暴风正朝这边卷来。   周不仁带着苏棋去跟联盟那几个领头商议了一二,立刻带着所有修士撤离。   同时还安排了佛修在时刻注意那些暴风,若有阵法出现立刻镇压。   苏棋回头看向那些暴风,呼啸声中像是谁的哀嚎。   突然,苏棋胸口处猛的痛了一下,他捂着胸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周不仁注意到了苏棋的异样,急问道,“怎么了?”   苏棋看向周不仁,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来了。”   “谁?”   “公子泽禾。” 第060章 是否对错   听到这话, 周不仁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果然还活着。”   苏棋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   “不,他死了。”   周不仁看向周围的修士,那些修士也纷纷如临大敌起来。   那些暴风飞速的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周不仁立刻在周围设下屏障, 一些实力强大的修士也纷纷祭出法器。   苏棋死死的盯着那暴风, 枯叶卷起从他的耳边划过, 有几缕发丝擦过他的脸颊。   暴风之下,人人自危。   然而那些暴风即将把他们卷入之时,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就像突然静止了一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周围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起来。   修士们纷纷亮出了法器,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许多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苏棋眼前的一切, 轻声说道, “你无法驾驭它。”   下一瞬,暴风轰然消散, 只留下漫天的枯叶飞舞着, 然后飘在洪水之上。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周不仁看向苏棋,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甚至周不仁觉得, 苏棋比他知道的更多。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棋则是垂下眼帘,沉默着。   四周的修士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试探着撤下了阵法,继而又开始忙碌起来。   刚刚的暴风来得太过突然,好在并没有损失修士, 只是一些建立好的房屋被损坏了而已。   这都是小事, 稍微有点积蓄的修士,谁的纳戒里面不藏着一两座府邸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几日周不仁更忙了。   苏棋也是跟着那些修士忙碌治理洪水, 开山挖道,镇压阵法。   那些阵法之前出现得太过蹊跷,所以才会有不少修士莫名陨落在里面。   后来才发现佛修可以镇压那些阵法,于是大批的修士不得不转去了佛修,但他们的悟性太差,半天没入门,最后又回来老老实实的挖渠道了。   苏棋也见过那些佛修,平日里修真界内都不怎么看到,如今却是出现了不少。   有苦修的,总是衣衫褴褛。   也有静修的,倒是很慈眉善目。   只是大部分修士跟那群佛修都没什么话题,也不怎么交流。   虽目前都在对抗洪水,然而两拨人却像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各不干涉。   在那群佛修帮助之下,阵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范围也越来越小,终于慢慢的将洪水逐渐朝着人界那个方向引去,水位也下降了不少,许多丘陵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天气也稳定了不少,不再像之前暴雨连绵,甚至还偶尔透出了几缕阳光下来。   只是那点光亮太过渺小,从他们身上滑过的时候,就像薄纱轻抚,没留下什么温度,却足够温柔。   苏棋很是珍惜。   大约一个月左右,整个修真界的沟道基本都挖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人界跟修真界那道屏障。   虽然洪水可以从那里流去人界,然而速度太慢,中间又间隔太久。   层层屏障下来,导致洪水直接挤压在那里,逐渐开始呈现回流趋向。   这几日周不仁的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很明显,那道屏障成了他们最大的困难。   毕竟是天道设下的,凭他们是很难打破的。   苏棋偶尔也会去那边看看情况,目前阵法已经很少出现了,基本修真界的各大门派都恢复了秩序,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摩擦,但大部分时候都挺齐心协力。   同时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凡人,周不仁则是专门安排了两个宗门照顾这些凡人。   这两个宗门平时不怎么关心外界,对凡人也没有任何仇视或者同情心理,虽然不会对凡人太好,但也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   苏棋倒是能理解周不仁的安排,修士对凡人是没有责任与义务的,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同时他们还安排了修士前往人界查看里面的情况。   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之前他们派去了不少修士前往人界那边情况,很奇怪的是人界留下的生灵已经不多了。   这段时间那些修士也一批又一批将还留在人界的人类送往修真界。   只是人界的屏障压得那些修士很是难受,所以必须一批换着一批去转移。   修真界陨落了不少修士,人界亦是如此。   苏棋也问过周不仁,为何一定要以人界作为这场洪水的代价?   周不仁告诉他人界的气数已经到头了,一个是即将凋零的人界,一个是被洪水肆虐安能完焉的修真界,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其实有些凡人也的确不愿来修真界,但修真界的修士又何尝希望凡人来到这里?   凡人身上都背有因果,他们脆弱,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但偏偏天道垂怜,修士们若对凡人出手,就极容易被入心魔。   还有就是,即便周不仁也不怎么想承认,但凡人能在短短几十载寿命里将人界繁衍成这样盛大繁华的景象,就说明凡人是聪慧的。   基本大部分的凡人的确没有修炼的天赋,可心思手段却远超过修士。   对与错,只是大家立场不同罢了。   苏棋也跟那些凡人接触过,的确那些凡人大部分都没有修炼的资质,但大部分都还算和善。   之前他也去过人界,两次接触下来的感觉并不相同。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修真界想要自救,人界的凡人也为了自救,最终只能如此。   只是人界跟修真界之间的屏障有三层,第一层都耗费了不少修士心血,可却只隐隐有松动的痕迹,若要全部打通,不知道又得何年何月。   苏棋觉得,肯定还有其他方法。   公子泽禾是怜悯人界的,他故意弄出这些东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界都陷入绝境之中。   于是苏棋时常去那屏障之前观察,之前穿过这道屏障时他意识有些不清醒,对于人界的记忆后来有些模糊,忘记了许多事。   那层屏障太长太长了,哪怕靠近了都会让修士不适。   有种被强行镇压的感觉,体内的真气运行都缓慢了下来,丹田感觉压着什么重物一般。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但多熟悉也说不上来。   苏棋回过头看向身后那汹涌澎湃的洪水,又看向人界的方向,总觉得他们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最终苏棋叹了口气,朝着修真界那边回去。   他刚抬起脚,一缕若有若无的白雾缓慢缠上了他的脚腕。   同时一股若即若离的冷香缓缓浮动,苏棋微微抬起了眼,从他脚下开始,散发出一圈白波,这奇异阵法以他为中心,迅速朝着四周扩散。   不过片刻就将这片小天地完全禁锢在了其中。   苏棋手指微微抽动着,身形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四周的白雾点点浮现,不断的朝着他逼近。   苏棋眉头紧锁,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师尊,何苦如此。”   那白雾颤抖了一瞬,随即围绕在苏棋身侧。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白雾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就像白雾之中包裹着一个人般,但却看不清里面是谁。   那人形朝着苏棋过来,缓缓抬起手。   在白雾手指即将触碰到苏棋时,却又停在了半空,最终没能再进一寸。   四周安静得可怕,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所以苏棋很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句话。   “你不是他。”   “是我想他了。”   转世之人,本就不是前尘之人。   苏棋目光有过一瞬的松动,继而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他的师尊已经陨落了,这一缕幽魂只不过是借着阵法才能勉强存于世间罢了。   但总归不会长久,终有一天这一缕幽魂也会消散的。   所以苏棋很清楚,这也不是他的师尊。   那白雾人形淡了几分,像在惆怅着什么。   苏棋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最终摇了摇头,   “师尊,去轮回吧。”   白雾晃动了几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四周依旧安静得可怕,过了许久,那白雾又淡了几分。   “是我错了。”   是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共用一个身体的时候,他无比迫切的想要为对方制造一具身体出来。   他希望可以真实的拥有对方。   是他奢求太多,想要的东西也太多。   也是他存了私心,最终落得如今这般的结局。   苏棋摇了摇头,“师尊,对错都没有意义,你我,亦或许上一世的你我,或对或错,如今都无法改变。”   白雾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终于缓缓从他身边离去。   那些白雾越来越淡,也正在逐渐消散。   像是爱人之间的低声呢喃,有点点风声而起,不知道是谁的呼唤。   ——听风   ——听风   一句又一句,呼唤着再不会有回应的名字。   苏棋看着那些白雾消散在眼前,想起之前在雾雪峰的日子。   日日夜夜里,他看着雾雪峰上的白雪,孤独,寂寞,彷徨不安。   玲珑心会指引着他来到怜风仙尊身边,那是上一世的执着与承诺。   但可惜的是,怜风仙尊没有认出他。   对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爱谷听风,但也只爱谷听风。   他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二个人,甚至没办法接纳身边的所有。   他封闭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再也无法看到周围的一切,圈地为牢,将自己永远禁锢在里面。   若说情深,世人谁不说一句怜风仙尊深情。   谁能没有一丝动容?   若说苏棋对他师尊没有一分感情是假的。   雾雪峰的夜是很漫长的,也很寒冷,但苏棋没怨过,脑海里偶尔也会浮现出几分不该有的画面。   尽管有玲珑心的缘故,可他自己亦是心动过。   苏棋一直不敢承认,之前他会对公子泽禾那么好,其实也有几分是为了逃离雾雪峰,将这些心思都放下的缘故。   来来回回,曲曲折折,未曾想变成了这样。   只是,都结束了。   无关对错,是非所有,都过去了。 第061章 拉扯   周不仁赶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那些白雾逐渐消散。   像是化作了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时还能听到谁在低声呢喃。   他朝着前方看去,就看到苏棋站在那屏障前方,衣衫随着风起。   苏棋只身着一身灰色长衫, 头发随意拿了一根发绳扎好, 额间留有一些碎发被吹散。   望过来时, 眼中仿佛有着什么化不开的东西笼罩着一切。   周不仁想,或者,他也从未看透过苏棋。   而苏棋只是望着周不仁,然后轻声喊道,“宗主。”   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会因为这一句宗主而变得极其遥远。   周不仁上前两步,却又不敢靠得再近。   他看着苏棋被吹散在脸庞上的碎发, 手指动了动, 想要抬起,却又化作了一句叹息。   他有心想要为对方拂过碎发, 又觉得此举不妥。   “师兄呢?”周不仁问到。   苏棋摇了摇头, “或许走了,或许会一直留下, 弟子也不太清楚。”   “师兄执念至此,不是件好事。”   苏棋也赞同, “师尊不愿轮回,也不愿忘记前尘往事,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周不仁侧头朝着苏棋看去, 连日的阴雨连绵, 所有人的脸色都灰扑扑的,都带着几分疲倦, 苏棋也是。   只是在他看来,苏棋依旧俊秀。   只是蒙尘了几分。   苏棋察觉到周不仁在看他,思索了一二,抬眼回望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都似乎想要看清楚对方眼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好半响,周不仁吞咽了下喉咙问道,“你对你师尊,是如何?”   尽管周不仁也不想怎么承认,但他多少也能感觉到几分,苏棋对他的师尊,是不一样的。   他师兄是个冷面冷心之人,除了谷听风外,他谁都不在乎。   苏棋目光闪烁了一下,继而缓缓垂下了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苏棋才说道,“虽然有玲珑心的缘故,但弟子对师尊,的确也有过几分不该生出的心思。”   周不仁眉头突突的跳着。   他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   但随即苏棋又道,“后来自裁在无望崖后,那几分心思变成了怨恨,他收我入门,却从不曾教导我,也未曾告诉我过什么是对错,我犯了许多错事,也为了躲避做出更多是非事出来。”   “你恨他?”周不仁诧异。   “若说没有几分情意是假的,若说没有几分恨意也是假的,但后来师尊陨落后,我一个人在雾雪峰整理师尊的遗物,又觉得这一切不是师尊的错。”   想到此,苏棋眼神暗淡了几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要与公子泽禾结交,是我要收下弟子,也是我一步又一步走到今天,怨不得别人分毫。”   “况且,”说到这里时,苏棋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起来,“也是我,将他变成这般,前世的因果,今世也该偿还了。”   最后,苏棋小声补充道,“都过去了。”   他怨不得师尊,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是他自己。   周不仁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下来。   但又忍不住朝着苏棋望过去,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说道,“上次你问我,似乎待你有所不同,你可还想知道答案?”   苏棋想了想,“宗主,说出口的话要三思而行,有些事情说出来了,一切就会都变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苏棋颔首,“大概知道一二。”   “你知道?”周不仁微微提高了几分声音。   苏棋继续颔首,“大概知道一二。”   之前总觉得是错觉,也不敢确定,再者周不仁此人,也的确不像这样的人。   后面这段时间的相处,连错觉这个借口都有些立不住脚了。   所以这段时间苏棋跟周不仁很是疏远,他不太想去处理这件事。   而且只要周不仁不开口,两人的距离永远都只会是宗主跟弟子。   但周不仁却不这么想,“你既然知道一二,为何不问?”   那他这段时间转辗反侧算什么?   算他想得多?   苏棋目光又闪烁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斟酌。   好半天才开口道,“弟子是个没有心的人。”   “对,你就是个没心肝的。”周不仁赞同。   苏棋吐出一口气,然后朝着周不仁走近两步,他抬起周不仁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处,直直的看向周不仁。   “宗主,弟子是个没有心的人,能感觉到吗?”   手掌之下,一片死寂。   周不仁能够感觉到苏棋身体的体温,但体温之下,没有任何跳动的东西。   “你?”   周不仁神色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诧异,还有一分震惊。   剩下的,便是怜惜。   “宗主,弟子修的是跟师尊一样的道,所以有些事,你我都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周不仁不解,“谁挖走了你的心?”   “那本就不属于弟子。”   “……”   什么东西,会没有心?   周不仁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卡在喉咙处说不出来。   于是周不仁抽回了手,很是认真的看着苏棋。   他想要看透苏棋,却发现对方总跟他想象之中不太一样。   以往总觉得苏棋身体过于娇弱了几分,性子强势了几分,后来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但随后又觉得对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性子。   直到现在,又觉得对方有些复杂。   “你一定,”周不仁沙哑着说道,“经历了许多磨难吧,不然不会变成这样。”   苏棋回想起过往种种,磨难吗?   他不觉得。   “只是一些风霜罢了。”   被师尊漠视也好,被挚友背叛也好,被徒弟叛师也好,对他而言好像也只是一些风霜而已。   过去的都过去了。   刚开始回来的时候,总是满腔恨意。   他公平的恨着所有人,到了如今,好像也不剩下什么恨了。   毕竟他所恨的人都死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苏棋看向天边巨大的屏障,又看了看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水,于是对着周不仁说道,“弟子好像知晓那些突然出现的阵法是做什么用的了。”   “什么?”   苏棋想了想,“不过弟子不觉得是佛修能压制那些阵法,反而是那些阵法顺着佛法消散移动。”   周不仁皱紧了眉,“你是觉得那些阵法在移动?”   苏棋点点头,“如果那些阵法看做是一个又一个的排水口,宗主你不觉得,那些阵法一开始是杂乱出现,后来开始逐渐移向人界了吗?”   周不仁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阵法跟这屏障是一样的?”   公子泽禾费劲心思搞出这些东西来,肯定不是为了覆灭修真界的。   “一开始我也不解公子泽禾为何要自裁,直到后来这些阵法的出现,我才突然明白,身为修士,公子泽禾是无法用自己的修为控制这些阵法,所以他不得不变成跟我师尊一样的存在。”   像他师尊那种幽魂,是可以控制白雾,继而利用白雾控制阵法的。   只是公子泽禾修为不如他师尊,因此不得不抢夺玲珑心,借着玲珑心的缘故去控制阵法。   因为玲珑心是天道偏爱,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阵法融入天道屏障之中。   但他一开始控制得不好,所以才会在修真界里面到处浮现出阵法来。   这段时日苏棋也看过那些阵法出现的地方,虽然出现的地方很多,但总体是全部朝着人界这个方向过来的。   “所以弟子猜想,再过一段时间,这些阵法就能融入天道设立的屏障里,到时所有洪水都能通过阵法排向人界。”   周不仁那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修士去了人界便不能使用真气,虽然运了不少凡人到修真界,但左右肯定还会留下一部分。”   这也是苏棋不解的一点。   公子泽禾怜悯人界,有意将人界的凡人都送往修真界生存,借机给那些凡人留得一线生机,那为何一开始就不做好万全之策呢?   短短这些时日里,修真界又在洪水肆虐之下,怎么可能将所有凡人都送来修真界呢?   而且还有一件事,三界一向平衡,为何人界就逐渐凋零,甚至已有了灭亡的趋向?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苏棋摇了摇头说道,“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事很蹊跷,具体如何,还得看公子泽禾何时将那些阵法都移到屏障之中。”   周不仁看向身后洪水,“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么可能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按照目前的速度,最多还有一月左右,应该修真界里所有的阵法都会出现了这一片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内,宗主你要大力安排人手去将人界的凡人送来修真界,至于沟渠,基本已经全部弄好不用再耗费人手,其他的,要看公子泽禾如何做了。”   只是周不仁还是疑惑一件事,“你确定公子泽禾会这样做吗?”   苏棋看向周不仁,“弟子相信他,尽管他做了许多错事,可只有这一件是他一直想要做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公子泽禾太怜悯人界了,就是因为他太过怜悯人界,太过想要救助那些凡人,所以才会拖累整个修真界为他涉险。   只是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就原谅他的一切,也不能因为他做了许多坏事就抹去他留下的好。   就像周不仁所说的,立场不同罢了。   站在那方的立场,就不得不为自己这方所想。   不过公子泽禾此举,的确是惹怒了整个修真界,以后公子泽禾这个名字,只会遗臭万年。   可能值不值得,只有公子泽禾自己才有资格评判。   “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苏棋想了想,“弟子会跟随其他修士一起在此处,等候佳音。”   “那我呢?”   很明显,周不仁问的是苏棋跟他的事。   苏棋只能说道,“宗主,此事过后,你我再说吧。”   眼下最主要的,毕竟还是修真界的事。   周不仁也明白苏棋的顾虑,此时,的确也不适合谈论此事。 第062章 终结   一月过后, 修真界内已经没怎么出现那些奇异阵法。   倒是不少修士去往人界后发现那里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之前还有不少的凡人,现在这几趟过去,已经看不到一个了。   周不仁对这件事是疑惑的, 按理来说, 那群凡人能去哪儿?   只是后面陆陆续续好几批修士回来, 都说没看到人,这让周不仁越发有些迟疑。   到底是那些凡人消失了,还是躲起来了?   一旦洪水从屏障这边排下去,整个人界必定会成为汪洋大海,到时怕是不会再有生灵存活。   为了保险起见,周不仁私下又安排了一些亲信弟子前去人界查看,但都说人界那边已经没看到什么凡人了。   别说凡人, 就连一些生物都没怎么看到。   就好像那些凡人知道会发现什么, 已经提前收拾好东西跑了一样。   虽然周不仁还是有些迟疑,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而这些时日的洪水也越发的汹涌, 之前他们还能随时有落脚的地方, 到现在除了一些山坡外,已经没办法再随意进出了。   那些阵法一直没出现, 反而洪水已经开始出现了倒流。   那些洪水冲击着屏障,翻过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大部分的水已经污染成灰色, 估计要不少时间才能沉淀下来。   期间也有不少其他声音,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还是说继续打破屏障,周不仁费了不少精力才让他们都暂时等候下来。   这道屏障不好打破, 到时又会是不少修士伤亡。   修真界此此遭遇大难已经损失惨重了, 再这么下去即便洪水退去,后来也会很是艰难。   好在周不仁声望过大, 不少人都愿意相信周不仁并且跟随他。   明里暗里,临渊仙宗的威望在修真界里达到了巅峰。   而苏棋也在算着日子,他估摸着应该是差不多了。   现在应该就只差一个契机。   唯独让他有些担忧的是,公子泽禾当真可以驾驭玲珑心吗?   就在苏棋沉思之时,一阵细风从他耳边吹过。   苏棋感受到了什么,猛的回过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卷起暴风,无数的暴风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正朝着这边吹来。   苏棋立刻躲身而去,同时其他修士见此,也纷纷让开道。   好几个修为高深的老祖见此,立刻让所有弟子准备让道,然后在四周准备保护罩,防止暴风扩散。   周不仁和另外几个老者也纷纷赶来。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切,虽都有些不确定,可眼中依旧带着几分期盼。   修真界遭遇这场大祸已快小一年了,在这期间死伤了无数修士,无数宗门家族都放下了恩怨,都只想着这场天灾快点过去。   苏棋也有些紧张,可现如今的他却只能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无能为力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暴风聚集到了屏障前,那些暴风将洪水也掀起,看上去无比的壮阔。   苏棋皱紧了眉,就在下一瞬,一点金光从暴风中闪烁中,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阵法蜂拥而至。   一点又一点,无数的阵法从那些暴风之中落下。   阵法扩散得极快,几乎让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阵法已经到了脚下。   苏棋赶紧后退,阵法之中所有的修士跟凡人无异,此时被卷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其他修士也发现了这点,于是纷纷后退逃跑。   “快跑,此时卷入阵法里必死无疑!”   “所有弟子全部撤退,不得进入阵法一步!”   “快跑啊,这阵法还在扩散!”   苏棋一边后退,一边回过头看去,那阵法像是不受控制般,肆虐开来。   他飞身来到半空中,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就在阵法即将穿过他时,无数佛光紧随而来。   无数的佛修站了出来,纷纷抵御那些阵法。   许多修士死里逃生,看来那些佛修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感激。   大难之下,倒是不少佛修愿意舍身取义。   好在,那些阵法终于被控制了一二,许多修士却依旧心有余悸。   苏棋朝着周不仁那边看了一眼,周不仁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人手。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一眼,却又只交织了一瞬又移开了。   周不仁此刻抽不开身过来,苏棋也不想过去给周不仁招惹麻烦。   然而佛修的力量到底有限,虽然短时间克制住了那些阵法,但暴风似乎有点不受控制起来。   眼见那暴风即将脱控时,一道清风从天际吹来。   那风声里面带着谁的低喃,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那个再不会有回应的名字。   听风——   听风——   那阵风朝着暴风而去,阵法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清风拂山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一般。   暴风铆足了劲朝着天道屏障里面钻去,却永远都差那么几分。   而阵法却在不停的缩小,仿佛就要消散一般。   周不仁见此,立刻跟几个老者运起真气护法,强制将那些阵法送到暴风中心。   烈风之中,周不仁的脸颊都被划伤了两道伤痕。   苏棋见此,仿佛心有感悟一般,他猛的看向雾雪峰的方向。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朝着这边过来。   四周温度骤然下降,甚至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片云雾从远处而来,白色的像雾气的一样的东西围绕在苏棋身侧。   ——是云霜破晓。   是他师尊的本命法器,他师尊陨落后将云霜破晓赠与给了他,随后他又将这神器葬入了他师尊的衣冠冢之中。   如今,云霜破晓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挣脱一起朝着他过来吗?   苏棋伸出手,握住了这片薄薄的白色云雾。   苏棋看着手中的云霜破晓,又看向那远处的暴风。   既然这云霜破晓是他师尊的本命法器,他师尊可以用,那么他也同样可以驾驭住。   公子泽禾没办法完全驾驭玲珑心,他师尊如今只是一缕孤魂,也差了那么一点。   但他可以。   苏棋握紧了云霜破晓,然后一挥,云霜破晓化作白雾朝着那暴风之中而去。   苏棋见此,飞身进入那白雾之中。   在云霜破晓的掩盖之下,他应该可以暂时不受阵法控制。   而在那暴风之中,聚集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周不仁见苏棋飞入了暴风之中,神色有过一瞬的慌乱。   他对着身侧的大弟子说道,“若为师陨落,从今以后你便是临渊仙宗的下一代宗主,一切务必以仙宗为重。”   说完,周不仁快步朝着苏棋飞身而去,留下一众的总内弟子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棋在暴风之中瞬间迷失了方向,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能够感受到玲珑心就在前方,伸出手却是一片的冰凉,无论如何都握不到它。   云霜破晓发出破裂刺耳的声音,却死死的将苏棋包裹在里面。   曾经苏棋跟怜风仙尊共用过一具身体,神器有灵,早就将苏棋视为主人。   苏棋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艰难,云霜破晓到底有限。   但每走一步苏棋的脑子都清醒一分。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自裁于无望崖后还能复活,如今想来,这一切应该也是公子泽禾早就安排好了的。   因为公子泽禾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拥有玲珑心的他,就是对方第一个实验的对象。   他师尊是第二个。   化作云雾,化作风雨,化作狂风,是否就可以以另一种形态永存于世间?   也或许,他早该死了。   苏棋伸出手,感觉指尖触碰到了什么炙热的东西。   他几乎睁不开眼,但直觉告诉他要将这东西打开屏障。   他耳边呼啸而过,有着许多人的声音。   下一瞬,四周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狂风,也没有寒冷。   苏棋猛的睁开眼,只见天地一片白茫茫,他身处于一个诡异而又白茫茫的空间之中。   他手中握住的,只是一块散发着七彩光亮的石头。   苏棋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去,他在不远处看到公子泽禾。   公子泽禾无悲无喜的站在远处,手持折扇,微微展开,遮盖半张脸轻笑,“好久不见,玄清。”   就如同当年在逐鹿草原时,他也是这般。   苏棋看过去,神色一片的宁静,“如此这般,便是你想要的吗?”   公子泽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结果大致是我想要的,但过程不好,我没想过会生出这么多是非。”   “你又待如何。”   公子泽禾看着苏棋,像是终于说出多年的秘密,“其实挖你的玲珑心,一是为了今日,二则是想看看,你心里到底是谁。”   “那你看明白了吗?”   公子泽禾垂下眼帘,似有些迷茫。   “那幅松上鹤喜图,我是真心的。”   苏棋嗤之以鼻。   公子泽禾见此,依旧只是轻笑,“我也受了天谴,今后世间也不会再有我,玄清,是我对不住你,我从未想要伤你。”   苏棋目光无比宁静,他无悲无喜的看着公子泽禾,依旧还是那句,“公子泽禾,你能让我觉得恶心。”   公子泽禾脸色微变,随后又恢复正常。   “那就忘了我吧。”   话音落下,狂风再次从耳边响起。   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狂风暴雨之中,苏棋艰难的前行着。   基本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也感受不到什么东西。   他的五感已经在暴风肆虐中变得迟钝,甚至是丧失。   唯一让苏棋支撑着的,只有最后一点毅力。   依稀仿佛之中,苏棋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可仔细听去又什么都没听到。   是错觉吗?   或许,今日能够将一切都终止于此,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063章 回去   苏棋以为自己死了。   浮浮沉沉之中, 他回想起了许多的事。   有上一世的,也有这一世的,有死前的,也有死后的。   上一世的记忆有些错乱, 也并不多, 他更多是像一个旁观者。   他也依稀记起了一些更多的事。   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他是从另一个异世过来的幽魂,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却是记不太清了。   好像也是发生了许多事,最后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跟怜风仙尊共用一具身体,对方没有排斥他,反而将他留在了身边。   或许是有过几分情意的,只是他没有对方那么情深。   是他亏欠了对方。   后来强行分离出来后, 因为一些事情, 导致他没能进入对方给他安排好的身体里。   他身死步入轮回了。   再后来便是这一世的事了。   玲珑心指引着他回到雾雪峰,他成了怜风仙尊眼中最好的躯壳。   兜兜转转似乎还是错了。   苏棋迷迷糊糊的, 像是要把过往一切都回想一遍,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里面经过。   伸手想要握住的时候,又变成了流沙逝去。   “咳——”   一股窒息感传来, 苏棋忍不住咳嗽了出来。   有人轻拍着他的后背,他抓紧了什么东西, 用力咳嗽的。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过来。   苏棋伸出手揉了一下眼睛,总感觉有些不适。   他睁开眼, 发现四周灰蒙蒙的, 像是处于什么阵法之中,身下全是水, 他们躺在一叶扁舟上面,但水流有些急,将他的衣衫都打湿了。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棋回过头看去,发现周不仁坐在他身后,而他整个身体都靠在对方身上。   周不仁的脸色很是苍白,像是经历了什么劫难,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半边身子都被水湿透了。   “宗主?”   周不仁嗯了一声,像是疲惫到了极致,连双眼都合上了。   周不仁的睫毛有些浓密,上面挂着一些小水珠。   其实苏棋一直都不觉得周不仁的相貌如何,很多人第一眼看过去,只能感受到周不仁强大的威压以及上位者的气势,很少会注意对方的相貌。   如今这般靠近了,倒突然觉得对方长相也颇为俊俏。   这个念头刚在苏棋心底响起,周不仁的睫毛就颤抖了一下,小水珠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落下。   周不仁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向苏棋,“你喜欢我的相貌?”   苏棋愣了一瞬,“宗主何出此言?”   周不仁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棋。   苏棋莫名有些心虚移开了目光,却忍不住蹙了一下眉。   周不仁见苏棋如此,也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苏棋依旧靠在周不仁的身上,他将整个后背都放在周不仁的胸膛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周不仁的体温,不算炙热,却也有温度。   四周的水流声不断,有些急,看了好一会儿苏棋才发现他们正在逆流而上。   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片灰色薄纱。   但却难得的让人感觉到了几分轻松悠闲。   “宗主,我们在屏障内码?”   “嗯。”   “这像是第二道屏障内。”   “嗯。”   苏棋看着前方,目光微微有些松动。   “你跟随我而来吗?”   “嗯。”   “为何?”   周不仁没再说话。   苏棋却是笑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他又吐出一口气。   有些事他的确不愿去面对。   回到修真界后,他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他不想回临渊仙宗,也不想留在雾雪峰,但却又不知道该去何处。   周不仁睫毛又动了动,“你实在不知该作何,可以闭关历练,或是游历四方,修真界广阔,没个几百年也走不完一圈。”   苏棋眉头又动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然后朝着周不仁看过去。   “你能知道我心中所想?”   周不仁停顿了一下,“目前大致能感受到,过一段时间就不会了。”   苏棋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指尖感受到了什么,他起身转过来看向周不仁。   “你干了什么?”   周不仁不语,苏棋伸出手抓紧了周不仁的领口,再次逼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回周不仁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苏棋,眼中有着几分复杂的情绪,被蒙着的那一层纱似乎被揭开了,露出里面炙热的直白。   “我把我的心分给了你一半。”   苏棋低下头看向周不仁的胸膛,很是不解,甚至是疑惑。   “为何?”   “不用担心,过一段日子它就属于你了,放心,不会排斥的。”   苏棋神色带着几分麻木,“为何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你会死,所以我别无他法。”   这里是人界跟修真界的屏障,苏棋上次还有几分真气修为抵抗。   而这次,苏棋的修为被散去了大半,而周不仁能自保都已然不错,没办法再护住苏棋了。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再者,周不仁伸出手指放在苏棋的脸颊上,他轻轻摩挲着,像是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一直都是如此。”   周不仁眼神变得深邃,头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苏棋,我对你有情。”   “我不是没有克制过,你我都是不会轻易将情意表露出来之人。”   “隐忍,克制,退缩,我都没办法。”   “我做这些,只是想做而已,你不必自责。”   “但,苏棋,你要告诉我你的想法,你我都该有个结果。”   苏棋看着周不仁,这是第一次周不仁直白将心声说给他听。   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   一直以来,周不仁都在他的身后。   可是,苏棋自己却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看向周不仁的目光中浮现出几分迟疑,“为何是我?”   “为何不能是你?”周不仁反问。   苏棋想起过往种种,叹了口气。   “宗主,我说我对你亦有两分情意,你信吗?”   周不仁仿佛早就知道苏棋会这般说,“那你先随我回宗门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只要知晓你对我并非没有一丝情意就好。”   说着,周不仁嘴角流露出一分苦笑。   “幸好师尊早早驾鹤西去,若是知晓我与师兄这般,怕是不得安宁了。”   苏棋也想起了怜风仙尊。   怜风仙尊不愿意归去,于是只能在凡尘化作风雨,或许过个几十年他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如此这般,却依旧让苏棋有些惋惜。   原本,他师尊也是惊才绝艳之人。   “你想师兄了?”周不仁这句话让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总归是不好的。   苏棋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我不是谷听风,这一世我只是一个普通修士而已,我对师尊,是有过几分心思,是懵懂无知时的向往以及憧憬罢了,但都过去了。”   周不仁没说话,他定定的看了苏棋好一会儿,然后这才闭上双眼小憩。   苏棋转过身,继续靠在周不仁身上。   他们一直逆流而上,四周入眼全是一片的水,天地一线,都分不清前方到底是天还是水。   苏棋伸出手,指尖从水流上划过。   他以为自己会想许多许多,可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的空白。   好像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再去深思的。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结界之下,灰蒙蒙的一片,让人觉得压抑以及沉闷,可却并不难受。   他们跟着竹筏漂流了许久,久到竹筏搁浅到岸边,再也没办法逆流而上了。   周不仁恢复了一些真气,他的修为有些波动,回宗后需要赶紧闭关稳定,不然很有可能修为倒退。   临渊仙宗还需要他,他暂时还不能丢下自己的宗门不管。   苏棋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散去了不少,现在跌到了筑基,甚至筑基都有些不稳,随时都会再回练气。   辛辛苦苦修炼了那么久,不过又是重来一次。   不过苏棋倒也并不难受,他重修过两次,再来一次他的速度只会更快,只是可惜那些日日夜夜修炼的日子罢了。   其实苏棋也在考虑,干脆修为跌回练气也不错,大不了他再重新修炼一条功法。   只是在这屏障之内,什么都不方便,具体如何,还是要等出去后再说。   他们下了竹筏,开始一路朝着水流上面走去。   水深到大腿处,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冰冷的流水从腿上冲刷而过,有些冷。   走了好一会儿后苏棋才停了下来。   他有些累了。   他修为散去大半,此刻状态的确算不得多好。   周不仁见此,于是示意苏棋到他背上来。   他可以背着苏棋出去。   苏棋犹豫了一二,还是上去了。   他扶住周不仁的肩膀,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对方背上,似乎在想着许多事。   他们耳边只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空气逐渐凝固了起来。   好一会儿苏棋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人界的事,我后面想起一二。”   周不仁嗯了一声。   “那时你也是这样背着我,不过那是大雪,当时我就想,如果当年我能拜入你的门下就好了。”   周不仁也想到了什么,轻笑,“你若拜我门下,我必定会严厉教导。”   “那很好。”   “但你拜我门下,或许我又会舍不得严厉教导了。”   “我知晓宗门是个冷面热心之人。”   “是么。”   “嗯,宗内所有弟子,无一羡慕甚至想要成为您的亲传弟子。”   “包括你吗?”   “我能拜入怜风仙尊门下,已是不易,不敢奢求其他。”   “原来你也羡慕,为何之前不说?”   “……”   “也对,你之前的性子孤傲了几分。”   “……”   “为何不说话了?”   “宗主,弟子累了。”   “没事,我们应当快出去了,到时我带你回宗门。”   “弟子无颜回去。”   “回去后你我都需闭关,外界种种,不必上心。”   “……”   “你若实在不愿,我可以给你找个小院安置。”   “不了,弟子还是回雾雪峰吧。”   “不必勉强。”   “并未勉强。” 第064章 终章   等周不仁跟苏棋走出屏障时, 这才发现此处竟形成了一大片瀑布,无数的阵法口对着人界屏障,水流从里面全部倾斜而下,数百尺的距离溅起无数的白色水花。   那瀑布声也震耳欲聋。   四周还有在这里巡视的弟子, 各大宗门家族也纷纷开始重新聚集。   修真界内来了不少凡人, 如今洪水正在渐渐退去, 而那些凡人也在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修士安排之下安稳生存。   如今看来,凡人跟修士共存这件事是已经注定的了。   周不仁一路带着苏棋朝着宗内回去,好在之前周不仁有意让自己的几个弟子历练了一二。   即便他不在,后续那几个弟子也做得不错。   而他的大弟子也成为了代理宗主,在这段时间内将宗门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周不仁回去后简单梳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然后就宣布了闭关。   原本他还担忧宗门会内乱,看到自己的那几个弟子如此出色, 周不仁也终于松了口气。   苏棋则是回了雾雪峰。   依旧是千里冰封的景象, 雾雪峰太冷了,峰顶的积雪数年都未曾融化过。   以往不觉得, 现如今再回来, 却觉得怎么如此之冷。   他离开后,雾雪峰的宫殿都被大雪覆盖了许多, 走廊处更全部被冰柱封住,入眼看到一丝生机, 只有死气沉沉。   他以往是如何在雾雪峰居住下来的?   苏棋简单巡视了一圈,又去了他师尊的衣冠冢那里。   好在他师尊的衣冠冢倒没这么变化,他本有意想给他师尊上柱香, 然而无论如何都点不燃。   于是苏棋也就放弃了。   他看着怜风仙尊的墓碑, 还是忍不住想起上一世谷听风跟怜风仙宗的事。   在这里,他们共用一体, 是最亲密无间之人,却也是世间最远之人。   以前不懂,现在倒能理解怜风仙宗的执着,为何非要给谷听风一具身体。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苏棋站在墓碑前许久,这才说道,“师尊,就此别过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回雾雪峰,或许还会回来,或许不会。   至于周不仁,苏棋想到此,却依旧觉得有几分惆怅。   等到周不仁闭关后,苏棋就出了宗门。   他什么都没留下,也没什么都没带走。   洪水过后,许多凡人都安居乐业起来,一开始凡人跟修士之前难免会有一些矛盾。   久而久之,那些凡人也自己圈地定居下来,大多数的修士也不怎么主动去招惹凡人。   不过短短几十年,倒也相安无事,甚至越发和谐。   凡人渴望修仙登道,便是想尽办法拜入名门正派,有机缘跟天赋的,入道后倒也能跟修士们无二。   有的修士不愿修行,也甘愿成为凡人,跟他们一同生活。   苏棋一开始在修真界里游历,他走过了许多地方,也看多了人情冷暖。   他没想过回临渊仙宗,外面的天地,对他来说也很好。   后来苏棋走累了,就在一处城镇居住了下来。   此处是凡人跟修士混合的城镇,许多凡人在此处定居,然后那些修士也会到这里来短暂休息几日。   总体而来,这里很是安宁。   苏棋在这里定居了十年。   这些年来,苏棋改修了功法,毕竟重来几次了,再加上这次游历心境有所变化。   他的修为进步得很快,如今已到了分神期。   偶尔看着那些凡人一家团聚,欢声笑语,苏棋也觉得有些恍惚。   之前的修真界太过冰冷,废人就会永远被人看不起,而凡人也永远无法窥探天道,如此这般,倒是和谐许多。   又过了几年,苏棋打算继续启程。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胸口莫名疼痛了一下。   想到了什么,苏棋打开门,周不仁站在门外。   周不仁身上的气势消散了几分,如今的他看起来就跟一个凡人一般,但又让人不敢忽视,更让苏棋猜不透修为。   能这般的,看来周不仁的修为又突破了。   如此看来,他日成仙成神,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不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苏棋注意到周不仁拇指上的扳指不见了。   周不仁知道苏棋的意思,于是说道,“临渊仙宗的宗主禅让仪式,并未邀请太多人,故而如今修真界应当还未传遍这件事。”   上次洪水过后,临渊仙宗已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仙宗,如今周不仁退位,为了什么?   周不仁上前一步,苏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周不仁却是继续上前,一步又一步将苏棋逼入了房间之中。   “我不是没想过来找你,但我肩上有我的责任,我不是一个耽于情爱之人,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禅位后,我第一时间就来了。”   苏棋退到了墙壁上,于是只是抬头看向周不仁。   周不仁目光之中带着一分受伤,“苏棋,你不该如此对待一个真心待你之人。”   苏棋有些愧疚的移开了视线,“是我对不住你。”   周不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以为他见到苏棋会很生气,很恼怒,会不甘。   可最终只能化作一句,   “我不怪你。”   毕竟做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想到此,周不仁目光松动了一二,“最后一次,苏棋,我只问你最后一次。”   苏棋看向周不仁,心跳却很快。   周不仁的目光依旧真诚,“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你若有,今后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也绝不让有人欺你辱你,今后若能有缘飞升,也必定与你一同,绝不相弃。”   苏棋安静的看着周不仁。   周不仁继续说道,“若是没有,今日你堂堂正正告诉我,今后我也必定不再纠缠,你我今后便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周不仁伸出手放在苏棋的胸口上,步步逼近,仿佛要将对方的一切都融入进眼底。   “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苏棋嘴唇动了动,在看到周不仁的目光时却又败下阵来。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有些无力的倒在周不仁的身上,额头磕在周不仁的胸膛上。   良久,他才说道,“我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我不是有意伤你。”   “你我都是不敢将心意展露出来之人,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折磨我,折磨我一年又一年,我想过放下,但又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抱歉。”   “今后你想去哪儿?”   苏棋想了想,“原本是打算一路往西,如今有你作陪,倒想南下了。”   “好,我陪你。”   “嗯。”   “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好。”   他们走后,一阵风起。   像是谁的低喃,又像是无望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