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舔狗人生   作者:觉觉今天也想睡觉   简介:   傲娇嘴硬攻X阳光小狗受   小时候路心宝是江齐霄随叫随到的跟屁虫,长大后是他兢兢业业的舔狗。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舔江齐霄的第八年,他终于成功舔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但或许强扭的瓜真不甜,老天都看不惯他们两个在一起,一起出了车祸。   再次醒来却回到了自己还未做任何选择对的十八岁。   他突然觉得特没劲,不想舔了,只想离开他按照自己的生活轨道活下去。   *   重生第一天。   江齐霄游刃有余地等着路心宝来找他,没等到他的影子。   重生第一个月。   江齐霄拉下脸面主动给路心宝发了消息:手机坏了?   路心宝:“?”   江齐霄:那就是我手机坏了,不然怎么收不到你的消息。   重生后一年。   江齐霄发现路心宝交了新的男朋友,开始阴暗扭曲地爬行,试图上岗做小三被冷酷无情地拒绝。   【食用指南】:   1.攻重生以前十级嘴贱,喜欢受但是不肯承认,重生以后地位逆转,攻重生后很癫,癫成怨夫。   2.受喜欢攻的时候坦荡荡地付出真心,但是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会交往新的男朋友。   3.攻受两个人脑回路都蛮不正常的,请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维理解他们在做什么。   追妻火葬场、HE 第1章 舔狗   “九号台风将于五日凌晨十二点正面袭击沪城,将带来严重的风雨影响……”   苏世安搂着旁边年轻的女孩,漫不经心地念着手机里收到的短信,念到一半发出声漠不关心的嗤笑声,毫无耐心地把手机一丢,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弯下腰跟女孩激吻在一起。   沿海地区对于台风已经见怪不怪,但根据预警这是十年来最强的台风。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外面在短暂的安宁之后已经持续狂风暴雨很久。   他们住在最寸金寸土的地方,随时随地都有车和司机在楼下等着,不用担心房子和车,不用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去上班。   造成的麻烦更加不需要他们去处理。   苏世安丝毫不把这场台风当成一场灾难,还有兴致往林致远的方向丢根烟,开玩笑道:“看来估计要淹不少车吧,你家保险公司得赔不少钱吧?”   林致远无所谓地抽着烟道:“赔就赔,反正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忙起来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喂——”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动作,目光落在怀中的女人身上,嘴角的笑平复下来:“我给你钱让你陪我,你一直盯着我们齐霄是什么意思,喜欢他?”   女人化着浓妆的脸精致又漂亮,表情慌乱了一下,张口就要解释:“我……”   “你喜欢他是吗?”   林致远拍拍怀中女孩的脸颊,强行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从进门开始就总是忍不住分神盯着的人身上。   他随手拿了杯酒放在女孩手上,慢条斯理地笑意调侃道:“你今天让他喝杯酒,你想要的那个爱马仕我给你买。”   江齐霄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灯光之下是张无可挑剔的俊脸,眉眼却满是浑然天成的倨傲与锐利,虽然好看,但却让别人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跟这些左拥右抱的二世祖们不一样,他身侧没有漂亮的女孩,甚至都没有说话,独身抽着烟,面前倒了半杯酒的玻璃杯也没有动过,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穿着红色吊带裙的漂亮女人拿起酒杯,犹犹豫豫了几秒,还是没抵抗过敬杯酒就能拿到一个快几十万包的诱惑,试探性地站起来,拿着手里的杯子朝着江齐霄的方向走过去。   女人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确定自己现在的笑容是男人最喜欢的模样,在未经允许之前倒是聪明地没有靠近人,只是弯下腰试探地道:“江……”   江齐霄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径直打断她的话,冷淡又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   “滚。”   林致远对于江齐霄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这一帮人在长辈面前都装得文质彬彬的模样,私下里或是因为平日压抑得多,私生活混乱得能拿出来写好几本淫乱小说,什么没玩过。   就算正经私生活不乱的,多多少少也谈过几次恋爱。   唯独江齐霄在这其中冰清玉洁得有些奇葩,甚至在没有他的聚会时,不少人冷嘲热讽他是不是ed患者。   当然,这事没人敢传到江齐霄耳朵里。   他搂住站在中间有些难堪的女孩,像做个好人模样一样、抱着她让坐回自己腿上拍着她的背安抚,问江齐霄:“今天心情不好?“   “他哪天心情好过?”苏世安见怪不怪,十分粗俗地冲着江齐霄问道,“我其实早就想问了,你到底草过女人没有啊?你当时不是和我们高中那个沈凌敏在一起过吗?操……!她漂亮是漂亮,就是他妈的太拽了!老子追了她快半年都没追到!结果转面就看到你们两个走在一起!”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平层里就起了一阵自然而来地哄笑声,又在江齐霄掐灭烟,抬起头看他们的目光下慢慢平息下来。   “他跟沈凌敏到底在没在一起过都是个秘密,你怎么不问他跟男人做过没有?”林致远却还敢拿江齐霄的性生活打趣,“路心宝不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吗?”   他的语气落在“心宝”两个字的时候重上了一些。   路心宝其实也算他们半个发小,从幼儿园的时候就跟他们在一起读的书。   不一样的是比起他们富了几代的家世,路心宝他爸是踩上风口半路发家,还是靠挖煤发的家,所以路心宝最开始转学过来的时候经常被嘲笑是暴发户。   特别是他这个名字被拿出来取笑到现在,他们的名字都有寓意,哪怕要说是家里的宝贝,也会用上“瑾”、“钰”这种字。   谁像他一样,直接简单粗暴地那就是“心肝宝贝”这种没文化的含义,还是安在一个男孩身上。   路心宝从小到大就是他们的谈资,每次一谈起来的时候缺德又刻薄。   “路心宝不是从高中开始就说喜欢江齐霄,现在还没死心,这么专情啊?”   “舔狗不都是这样的吗,没听过一句话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草哈哈哈哈哈……本来还以为他热脸贴冷屁股贴不了几年,这样算算他都追你多久了,八年?还九年?他也是真喜欢给你当舔狗啊,就这么喜欢啊?”   “不会真想嫁给你当老婆吧?”   江齐霄低下头,重新点了个烟,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林致远神秘一笑,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要不要重新玩路心宝游戏?”   提起这个以路心宝名字命门的游戏,先是诡异的一静,然后本能地都抬头去看江齐霄的脸色。   这个缺德又恶劣的游戏由林致远发明,就是让江齐霄打电话无喊路心宝,然后他们来打赌路心宝多长时间过来,也不知道路心宝是真蠢还是真犟,无论被耍多少次,每次都还是会过来。   这场游戏在初二的游戏结束。   江齐霄在又一次跟往常一样跟路心宝打完一通电话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大火。   骂了一通这个他们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游戏又蠢又幼稚,又骂他们每个人无聊又弱智,然后自己一个人甩了脸色离开。   有人看江齐霄没有过大的反应,大着胆子心痒痒地试探着提议道:“你喊路心宝,看他会不会过来?”   “来来来,照例来下注,在大陆赌德州犯法,那我们赌赌这个玩玩。也不用赌他会不会过来,直接赌他多长时间过来?”   “路心宝家不就在附近吧,我赌十五分钟?”   “不行吧,今天外面雨这么大,他赶过来应该最起码要二十分钟吧?”   “我赌二十分钟吧,哈哈。”有人问道,“致远你呢?”   “我?十分钟吧。”林致远随口敷衍地给了句回答,他的兴趣不在这里,在更恶劣的地方,他盯着江齐霄问道,“所以他每天贱得上赶着被你草,你草过他了吗?”   江齐霄还是没有说话,只用一动不动地目光盯着林致远,能看出来他已经十分不悦了。   林致远摆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们一年多没见面了,你就不能赏脸笑一下,兄弟几个关心一下你们的性生活怎么了?”   “不需要。”江齐霄把烟按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别让我在新闻八卦上看到得梅毒的消息。”   他这话说出来,原本还勉强算得上融洽的氛围一瞬间散得干净,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没劲。   江齐霄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他抬眸看了一圈灯红酒绿之下耳鬓厮磨着的男男女女,啃着嘴巴好像下一秒就能就地做起爱来,这堆人对他而言跟随地发情的野兽们没有太大区别。   他拿起丢在旁边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就准备走,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如果你们准备直接在这里做点什么,以后都不要喊我来这里。”   “喂,江齐霄。”   林致远强忍住想抽江齐霄那张欠揍的嘴一巴掌冲动,半路叫住他:“刚才不是聊到你的那条小舔狗吗?路心宝人呢,最近怎么不缠着你了?”   江齐霄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   正常在路心宝不被他拉黑的情况之下,他一天能收到几十条消息起步,也不管江齐霄基本不怎么搭理他,芝麻大点事情都要跟他讲。   可从上个礼拜开始,他的手机安静得除了工作信息没有别的消息。路心宝给他发的消息越来越少,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条消息都没有,从认识到现在十几年每天一句必不可缺的早安都没发。   江齐霄在心中冷笑一声。   也不知道他每天哪里来那么多话可以讲,真搞笑,谁关心他每天吃什么?穿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现在这样最好了,没人每天发消息过来骚扰,耳根都清净不少。   江齐霄面色如常:“是我让他滚的。”   “噢。”林致远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继续问道,“那就是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过你了?”   “这样最好。”江齐霄冷淡地说道,“他要是能一辈子都不来烦我,那就更好。”   “那你知道他最近每天跟谁在一起吗?”   江齐霄皱起眉,转身就要离开:“爱跟谁跟谁,跟我没关系,最好找个别人烦,别来烦我。”   林致远翘起了二郎腿,注意着江齐霄的表情,悠闲又慢腾腾地说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前段时间,看到路心宝跟你爸生的那条杂种在一起。”   房间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紧张,谁不知道江齐霄那个私生子弟弟是他的死穴,读高中的时候有人拿这个事情开玩笑,直接被江齐霄扯着领口从教室拽到楼梯口,一把直接给从楼梯口甩下去。   倒霉蛋在医院躺了很多天,还没有办法要句道歉,甚至还要跟江齐霄道歉,从此以后,见到他都绕着走。   “玩游戏是吗?”   江齐霄停下来了脚步,台风造成的影响没有停下来,外面的雨和风却在某一刻骤然地变大,吹得玻璃“哗啦啦”地响着。   哪怕是打着伞在路上走几分钟,全身也能湿个透,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都寥寥无几,基本上都已经躲在家里没人出门。   “陪你们玩一次。”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跟平常差不多,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弱智向日葵头像,就发了一个定位,很简单的三个字——“滚过来。”   江齐霄发完这条消息,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第一百零八次把路心宝给拉黑了。   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路心宝是江齐霄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舔狗。   永远听他的话,永远都不会生气。   --------------------   【排雷】:   1.因为我不会写插叙,所以重生前内容大概有7、8w字。攻重生前真的很贱(犯贱的那个贱),但无任何滥交行为,纯性格缺陷非常非常大。再强调一次,真的真的很贱!!!!!!!   2.受重生前真的是条小舔狗,而且舔得超级没有底线,但是重生以后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优柔寡断,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交新男朋友也是真交。   3.攻重生中后期有点癫,癫得道德败坏,癫成怨夫,癫到要主动给受当小三,被狠狠拒绝,萌雷自见!   4.每个人对火葬场的定义不一样,我个人认为攻前期做的一切都受到了反噬,正版读者骂文可以,但是不可以上升人生攻击骂作者,因为我可能会跟你互骂。   微博@睡觉了没睡醒。 第2章 被雨淋湿的小狗   “路心宝!”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激烈的怒吼,坐在工位上的领导指着电脑,然后又瞪着站在面前刚入职的新职工道:   “人家甲方说对你的设计稿非常非常不满意!!!”   “我……”   路心宝没有穿正装,身上只是穿了件普通的黑色卫衣和运动裤,站姿都老老实实地像在办公室里挨训一样,身上没有从象牙塔走出来的学生气。   他的长相很干净,最容易让人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眼型很圆,眼角却向下垂弯着,是一双很标准的狗狗眼,鼻头圆润,是很好相处容易让人亲近的面相。   路心宝尝试解释道:“他又要典雅又要接地气……又要颜色鲜艳又要色调清冷,我不太能理解他……”   “不理解你就听甲方的意见去改稿!”   路心宝有些委屈:“可我按他的意见改了好几版,他说还是用初版。”   “人家只是说用,又没说满意,你待会再跟客户联系沟通一下!”总监把手机一下子“砰”地砸在桌子上,“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问问带你的前辈吗?”   “他……”   他什么都不教我,只让我帮他跑腿买咖啡。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路心宝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设计总监的手机正好响起来。他边接通,边朝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出去再跟人家甲方好好沟通修改一下。”   路心宝却没有走,他站在原位,认为自己一定要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   “怎么还不走?”总监却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不耐地又摆了好几下手赶人,“没看见我这边还忙着吗?”   在他又一遍地催促之下,路心宝终于转身往门外走去,决定明天在总监有空的时候再回来解释。   “小路!”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路心宝刚刚重新坐回工位里,他的肩膀就被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同事拍了一下:“我老公今天不在,最近人贩子的新闻太多了,看得我心慌,我得去接下我孩子,麻烦你帮我的那一份做一下。”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又一个同事搭住他另一边的肩膀:“小路,你还记得的吧?我爸还在住院,我待会要先去医院照顾他。”   下班的时间刚到,他的工位前前后后就围了不少人,统一口径地全都说自己有事情急着回家,让他帮忙处理一下工作。   路心宝最开始就感觉到他们这一组除了他之外的员工好像总是有很多意外的事情。   他第一次上班,也从来不喜欢去揣测别人话里的真假,别人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只是觉得别人有事情想要他帮忙,那他既然有时间,又看别人很心焦的样子,谁找他帮忙他都会答应下来,所以本该分工合作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完成。   虽然这样导致他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却也没什么怨言。   直到路心宝今天路过茶水间的时候。   他听到他们几个在边笑边讨论他,说他这种刚毕业的小年轻果然很好骗,每次不管什么理由,只要装得焦急麻烦一点,路心宝都会无条件地帮忙,连杯咖啡和奶茶都不用请。   路心宝抬起头看向他们,这次没有同意:“我只想做我自己的那一部分,不会帮你们了,有事的话你们把电脑带回去忙吧。”   几个同事表情愣了几秒,一下子都一起收敛起嘴角的笑,被他的眼睛盯着又心虚得要紧,最后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碎碎念着重新回到工位。   等人走完之后,路心宝紧绷着的肩膀才放松下来,手扶着额头把闷了很久的气呼了出来。   上班原来是这样,被领导骂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表面对他笑着一口一口“小路”叫他的同事背地里只是觉得他好骗而已。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遇到好的人,比如他对面工位的女孩就特别好,经常会给他分零食。   再比如——   “心宝,饿吗?”   路心宝抬起头就看到陆栩笑着靠在他的工位前看着他。   他算是他在公司里最熟悉的人,而且路心宝总觉得他的眉眼跟江齐霄有点相似,大概是爱屋及乌,他对长得跟江齐霄像的人都很有好感。   路心宝今天虽然只需要做属于自己那一份的工作,但再加上他还要修改上一份设计稿,埋头苦干细致地已经处理到现在九点多,办公室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完。   他是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很认真投入的那一类人,被陆栩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饿得胃都已经不太舒服,怕自己低血糖嘴里含着一块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道:   “还行……”   陆栩问他:“我忙完了,待会下去给你买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不用。”路心宝今天被领导骂过之后一直焉巴巴,但抬头冲着陆栩讲话的时候还是笑起来,“今天外面刮台风,待会雨就更大了,而且我饿了点外卖就可以了,只是没有时间吃而已,反正我也马上就要忙完啦。”   讲话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响,路心宝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江直树。”   在别的男孩打篮球到处野的时候,路心宝跟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女孩混在一起看偶像剧,那个时候台偶盛行,他抱着腿吃着零食,跟那堆小女孩们一起看完了恶作剧之吻。   因为江齐霄姓江,路心宝就一直这样备注着。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他估计还会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心地蹦一下,但现在还有陆栩在他的身边,路心宝只能克制地笑几声。   是他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眼睛都亮了起来。   今天是路心宝正式入职的第七天,每天早上七点多起来,然后像个不停歇的陀螺一样忙上一天。   工作日里有一半的天数还要加班,回到家洗个澡,倒头就睡,困得累得连给江齐霄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去找他见面。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上班,因为毕业之后路心宝一直待在家里休息,每天要说的话就变得格外多,全都事无巨细地全都要给江齐霄汇报。   江齐霄不一样,他从大学开始就进了自家的集团,很忙。   大概或许是因为那天被一堆事情搞得心情很差,把火气迁就到了给他发了一堆密密麻麻消息的路心宝身上,说话很难听:“别给我一天到晚发消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你觉得我会喜欢你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吗?”   路心宝就算习惯了江齐霄的刻薄与毒舌,但还是伤心了一个晚上,难得失眠了一夜。   等第二天起来路心宝就很认真地上了各种求职的网站去投简历,大概是为了在江齐霄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人,他还硬犟着一定要出去闯一闯。   他的大学是当初为了追江齐霄努力复读一年考上的顶级学府,找工作还算轻松,等成功把自己送去上班之后。   路心宝才小心翼翼又有些委屈地给江齐霄发了一条消息说:“我去上班了,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人了。”   江齐霄隔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很高冷地给他回了一个“噢”。   江齐霄很少会主动给他发消息,一般都是他缠着江齐霄,问他在干什么,又问他在哪里,江齐霄要是被他缠烦了,就会给他发一个位置,让他过去。   路心宝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主动发消息过来找他。   本来一整天的心情都算得上郁闷,路心宝现在却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一扫原来的阴霾。   陆栩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我喜欢的人来找我啦!”   路心宝的尾音都不自觉地上翘起来,原本不急不缓的动作一下子像是被安上了发条,匆匆花了十多秒时间收了尾之后,连背包都忘记拿,匆匆忙忙地边往外面跑,边朝着陆栩挥手:“我先走了!拜拜!”   路心宝发过去说自己马上到之后江齐霄没有再回过他,但是他对这种像投石头入井的行为习以为常。   因为不太确定自己会加班到几点,路心宝都是做完手上的事情才让司机过来,现在等他还要二三十分钟的时间,路心宝等不太及。   地铁站就在公司旁边,但就这几分钟的路、他吃力地打着伞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外面的雨和风都大,雨伞被风吹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没撑过几分钟直接报废。   暴雨把路心宝从头到尾地给浇了个透。   等他终于勉勉强强地赶到地铁站的时候,全身都已经差不多都湿了。   路心宝读大学的时候经常跟舍友坐地铁,但今天因为台风交通不便,他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多人的地铁,胸贴着背,人挤着人。   空气又湿又闷,他本意不希望自己那么娇气,但是平时去哪里都有司机送,确实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地发晕,没吃过东西的胃也开始难受。   到站之后,路心宝就率先挤了出去,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怕江齐霄等久了不耐烦直接离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在雨中就跑了起来,地又湿又滑,他跑得又快又急,没控制住脚步“砰”一下直接平地摔在了地上。   “喂!”   他后面跟着的女生吓了一大跳,赶紧小跑过来尝试把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路心宝不算摔得特别厉害,比较倒霉的是正好摔进一个水坑里。从地上爬起来,他感觉膝盖刺痛刺痛,但还是可以走动。   “没事没事……”他的手虚虚地借着女生的力道起来,不太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谢。”   虽然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意外确实有一些多,但要是能在这样糟糕的一天见到江齐霄,路心宝就高兴,他不会说自己倒霉,他会觉得这一天就是这样幸运的一天。   地铁站跟江齐霄发过来的位置有些远,他现在没有办法跑,只能一点点地慢慢走。   到了江齐霄发过来的位置,路心宝在先收拾一下自己和马上快点去见江齐霄当中犹豫了好几下,实在是怕江齐霄不等他直接走,最后还是选了后者。   路心宝觉得这已经是他能赶到的最快速度,他兴奋地打开门,里面的情况他还没有看清楚,就先满心欢喜地喊了一声:   “齐霄!”   可是下一秒,他就愣在了原位。   屋子内的情况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以为应该是只有江齐霄一个人,或者又是几个人,可现在却是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全都戏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笑话,这种眼神路心宝不算是陌生。   然后有人欢呼,有人低声地骂了声“草”。   苏世安惊讶地边笑边问道:“哈……路心宝你是从水坑里游过来的吗?”   坐在门边的男人责备着路心宝,抱怨道:“你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晚,害我输了这么多钱!”   “你没看到我们心宝淋这么湿啊?估计是齐霄一个电话,他就连司机都不等,迫不及待地直接爬过来了。”   路心宝做不出一点回应,因为他本生就有哮喘,现在鼻间扑面而来的烟味跟香水味道,咳得脖子跟脸都红透了。   耳边都是这种让他听了不怎么喜欢的取笑声,路心宝本来浑身上下本来就湿了个透,湿答答的衣服黏腻腻不太舒服地贴在身上,尤其是刚才还不小心栽进了水坑里,后知后觉感觉到了裤子和鞋夹着沙淌着的泥水。   路心宝平时其实很爱干净,只是他今晚心太急,顾不上那么多。   他捂着鼻子咳嗽着,狼狈不堪到极致,咳得满脸都通红,刚才不小心摔到的膝盖现在也是一阵阵的疼,稍微缓过来一点之后,路心宝却还是尝试着朝江齐霄的方向走了几步。   江齐霄却冷不丁地冒出声音:“别过来。”   “咔擦——”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被闪光灯闪了一下,路心宝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路心宝小时候挨过林致远几个人的欺负,所以他一直不太喜欢他,短暂的茫然之后,他把挡着脸的手放了下来,眼神无措地看着江齐霄。   林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架在了女人肩膀手上的手臂,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着路心宝的脸:   “你来这么晚,让我们齐霄很不高兴啊。”   江齐霄的目光短暂几秒落在林致远的关了黑屏的手机,他的心情很不痛快,尤其是看见路心宝这样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他浑身湿透咳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甚至忘记自己叫路心宝过来的目的,或者今天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他过来。   他今晚数不清第几次从烟盒中拿烟,但是这次是咬在嘴里没有点燃,手指却无意识地在烟上烦躁地摩挲了好几下。   他移开跟路心宝对视着的眼睛,低下头,好像就像林致远说的不高兴一样冷漠地说道:   “出去,不想看到你。”   --------------------   暂定晚八点更新,试试日更先,有事请假。   不换攻,攻追到快结局才会在一起,感觉这种文很容易众口难调,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区先问。   不过我再重申一遍!!!攻前期真的很贱,很装,死装。   前期多装,后期多舔。 第3章 strong   路心宝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拿他取乐的恶作剧。   在这场狂风暴雨,只是因为江齐霄的一条消息,他一路没有打伞跑过来,冷静下来的路心宝被冻得发了一下颤,发丝上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滴着。   这就好像就像是在逗一只小狗,江齐霄无聊了随口下了一句命令就喊他过来,见到他听话乖顺地跑过来,然后又是一句命令让他离开。   可是小狗听对了指令有零食做奖励,他没有。   路心宝第一次这样被耍的时候还是小学,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手机,接电话时用的还是座机,接到了江齐霄简单一句命令他来自己家的电话。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看的神兵小将,换好自己觉得最漂亮的新衣服和新鞋,拽着司机叔叔的手撒娇,让他快点送自己去江齐霄的家里。   那个时候的江齐霄比现在还要恶劣很多,以前和过去,他都是坐在这种众星捧月的位置上。   江齐霄看见路心宝过来,紧握着的手缓缓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得意极了:   “我早就说了,我喊他过来他一定会过来。”   他看着眼眶通红的路心宝,又一抬下巴,眼神炫耀地看了一圈四周,骄傲地哼了一声之后:“逗逗你你怎么就真来了,现在可以走了。”   路心宝当天回去委屈地埋在妈妈怀里大哭了一场。   可是后来一而再再而三,他们好像是玩上瘾了,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大概是因为这样被耍得多了,路心宝后来成功脱敏,被耍了也不会这么难过。   其实他知道这就是无聊又幼稚的恶作剧,可是无论接到电话的时候路心宝在做什么,无论他距离江齐霄有多远,他都会缠着司机送他去。   因为他总觉得万一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江齐霄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一起玩,每次上车之前都还会特意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一书包玩具。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就是很想跟江齐霄交朋友,可是江齐霄却总是不愿意带着他,所以他只能自顾自地做江齐霄的跟屁虫。   直到初二的时候。   路心宝在又一次接到江齐霄电话的时候,没有忍住,偷偷地小声问道:“你赌了我多长时间到呀,我可以卡着时间过来,这样你就可以赚到钱了。”   江齐霄当时足足愣了好几秒钟,然后情绪莫名其妙地爆炸了开,面红耳赤地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啊!”   然后过了半天,江齐霄又重新回拨了一个电话过来,大概是生气了,声音还挺大道:“我才不稀罕你让我赚这点破钱,看不起来谁呢?你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此后这个弱智又恶劣的游戏就再也没有开始过。   路心宝感觉到了点懊恼与失望,他觉得是自己揭露真相,让江齐霄恼羞成怒了,所以他连这样偶尔见江齐霄的机会都没有了。   时间过去得太快太久,久到路心宝忘记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游戏。   久到林致远那一帮人从不懂掩饰恶意的孩童进化成表面斯文的绅士,久到路心宝也在慢慢长大,不会再因为这种恶作剧而掉眼泪。   可一成不变的是他依旧喜欢江齐霄。   路心宝还是没有因为这场愚弄生气,只是把头低下,藏住脸上那失落难过的表情,很识相地自己往外面走,边还不忘记闷闷不乐地提醒江齐霄道:   “外面雨很大,容易打滑,你待会回去的时候让司机开车慢一点。”   路心宝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江齐霄听着他的告别语,又盯着他像企鹅一样笨拙又孤孤单单的背影,原本就莫名浮躁的心情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脸颊还因为咳嗽红得不太正常,江齐霄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   白痴。   摔了还过来干什么,跟我办可怜吗,不会在做梦想我背你走吧?   人走了以后,江齐霄终于点燃了那支烟,然后又蓦地拿起桌子上原本一动未动的酒杯,喉结滚动了几下一闷到底,紧紧抿着唇皱眉。   “江少,人家路心宝被耍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你一句,你感动到没有。”   苏世安完全没注意他的脸色,也习惯于江齐霄对他的调侃声视而不见。他一边忍不住大笑着,一边俯身勾住林致远的肩挨过去道,“快点快点,给我看看你刚才拍的照片,肯定很搞笑。”   “笑死我了……你看他衣服上全是泥,像不像沾了泥巴的小流浪狗?”   “他这脸上怎么都是水,不会是哭了吧?。”   “不会吧,我都好久没见过他哭过,我记得上次他哭还是我们幼儿园拿死老鼠吓他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长得真的挺娘的。”   林致远低着头,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看照片里路心宝眼睛的时间格外久,路心宝眼神茫然,脸颊上滚着滴落下来的水珠。   他语速平缓地道:“人也挺贱的,就这样上赶着来找草?怎么不如来爬我的……”   “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一双手猛地扯住了他的领口。在一片下意识的惊呼声当中,林致远大半个身子都被拽离了沙发,然后又被用力地一甩,重重地给甩到了地板上。   林致远的肩背在沙发上“砰”地一磕,疼得他一时之间连站都站不起来,手里的手机也握不住一下子地飞了出去,摔在动手的人的脚边。   他忍着剧痛顺着往上看,就看见脸色阴沉的江齐霄,俯视着他道:“删了。”   林致远语气古怪地道:“怎么,见不得他被欺负啊?跟小时候一样帮他出头啊?他把你江大少爷舔舒服了,你也喜欢他了?舔你哪了啊?”   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站起来拉架。他们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但从来都没有人敢惹过江齐霄。   其实江齐霄并不算是他们的朋友,他跟圈子里的所有人基本上都保持着一种很有边界的关系,今天他会过来甚至让人觉得很意外。   不同于他们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小孩,江齐霄是家里唯一一个名字被记在族谱里的独子,也是江家和他母亲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从小到大事事都优秀,虽然高傲得在他们这些同龄人看起来有些欠揍,从不搅任何浑水,拿奖拿到手软,永远压着他们一头。   “不想参与你们的蠢事而已。”   江齐霄一想到路心宝今天晚上的蠢样全都被人拍下传阅,今晚原本就很差劲的心情无端地越来越烦躁。   他做事情从来都不讲什么情分和余地,直接一脚踩在了林致远的手机上,屏幕被他踩裂,别说什么照片了,手机也都直接报废了。   林致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中的火越来越旺:“操你……”   他想骂点没素质的脏话,但江齐霄的爸和妈甚至是他的大爷他都不敢骂,最后只能冷笑几声道:“江齐霄你是不是有空得去宛平南路600号看看病?老子还有很多文件在手机里!!!”   江齐霄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边说道:“如果你弱智到了连重要文件都不备份,那你爸多生几个确实很正确。”   江齐霄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路心宝的身影,地板上只剩下他的脚印,鞋底脏兮兮地沾着泥,大概是因为腿疼用力不匀,右边的脚印比左边浅一点。   他站定了几秒,然后边走上电梯跟着路心宝留下的湿指印按下了一楼,边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徐医生大半夜被电话吵醒也没有怨言,尽职尽业地问道:“怎么了,江先生?”   “……”江齐霄又停顿了很长时间,好像在组织语言一样,“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但还能走路,有点瘸,需要去医院吗?”   “您的伤口是在哪里?如果不是特别疼的话一般都没有什么大碍,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拍一个X片。”   “叮——”   电梯在急速下降之后打开,一楼里也有路心宝留下的脚印。这让江齐霄联想到了一些雪地里受伤后的小动物,留在雪地上的血迹像留了一条尾巴在上面。   一楼是一间兼简餐跟清吧的餐厅,墙壁用玻璃代替,视野宽敞明亮。   江齐霄往里面望进去,正好看见的是路心宝吃东西的背影。   他没有坐着,反而是站在椅子边上,也不怎么在乎别人异样的视线,狼吞虎咽地啃着手里的汉堡。   江齐霄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路心宝肯定是圣母病犯了,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又湿又脏,怕别人收拾起来麻烦没坐着。   他看着服务员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过去,都被路心宝摆着手笑着拒绝,吃得有些急,转过来的侧脸腮帮子都鼓着。   “吃这种高油高脂的垃圾食品吃相还难看像饿了十年的鬼。”   江齐霄没听见电话里因为没有他回应不停重复地喊着他的徐医生,冷着脸在心里想着,然后又看着路心宝拿湿巾一根一根擦手指。   他站在门外看了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进去,在路心宝火急火燎转身的那刹那江齐霄又回身避开,走进他看不见的角落里。   江齐霄的目光却还是追着路心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停了辆黑色的库里南。   下车来接人的却不是驾驶位的司机,而是从后座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和锻炼得很好,通过长相都能看出来相同的血缘。   路心宝没看见他,路建国却看到了他,皱了下眉之后没有管他,看路心宝狼狈的模样先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了句话,在问路心宝的腿怎么了。   “江先生?”电话里的家庭医生尽职尽业地问着话,“您的腿还好吗?”   路心宝的腿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有的是人管。   我下来只是因为是我喊他过来他才受的伤,又不是因为别的事情,顺便看看他咳没咳晕过去,别到时候出事还要我负责。   更何况,他根本一点也不需要我的关心。   江齐霄一句回应也没有,直接挂断了家庭医生的电话,然后走向地下停车场等着他的车。   他不仅没把路心宝的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还顺带把路心宝的手机号也给拉黑了。   --------------------   strong哥 第4章 “这个世界有三十五亿的男人”   “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来这里了?”   一上车路建国就让司机把热空调打开,然后就盯着路心宝质问着。   路心宝从小到大都学不会撒谎:“……找江齐霄。”   “找他所以把自己搞这个样子?”   路心宝听出来了他爸的言外之意,他家从来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他想学美术就让他去学美术,他不想出国就让他在国内上大学。   唯独自从知道他喜欢江齐霄之后被言语阻拦过很多次。   路心宝低头绞着手指,闷闷地道:“我喜欢他嘛……”   这句熟悉的话路建国听他讲过许多遍。   路心宝从小到大就是固执的小孩,就像他小时候买的第一个玩偶被珍藏着放在架子上,他对江齐霄的喜欢执着到了一个程度。   转学到新幼儿园的第一天,路心宝放学回来兴奋地蹦进他的车里,一脸开心地道:“我的同桌长得好好看,我在镇上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我想跟他交朋友!”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路心宝背了一书包自己最喜欢的零食,却哭着鼻子回来,手上还有擦伤的痕迹:“我想给他分享我的零食,他一直说不要,但是我就是想把我喜欢的东西给他,把零食塞进了他的嘴里,害得他过敏了,他是不是要讨厌我了?”   但某一天放学的时候,路心宝又变了一张脸:“今天我想跟他道歉,可是他一直不理我,可后来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站出来帮我了!!”   路心宝跟普通小孩一样,每次放学回家都要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跟学校有关的事情,但每一次都绕不过“江齐霄”这一个名字。   他妈有时候都听得耳朵起茧子,就扯扯他的脸颊肉,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江齐霄江齐霄的?”   路心宝坦坦荡荡,中气十足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嘛!”   过去明朗的语气跟现在失落的语气已经变化了许多。   路建国抬手揉了揉眉心,换了句话问道:“不是给你配了司机吗,以后不要让人回去了,   路心宝刚进别墅里,就有一条小狗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十分亲昵地蹭着他的腿,是一条黑色的串串小土狗,眼睛是黑乌乌的亮。   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健全的四肢,两条后腿已经完全瘫痪,所以路心宝找人给他定制了一个宠物轮椅,也把它养得很好,皮毛柔顺,也没有泪痕。   最开始它只是路心宝学校里众多流浪狗的一只,路心宝要是碰到流浪狗的时候正好在吃东西,都会分它们一半。   要说是真正的缘分应该是他又一次跟江齐霄告白失败。   路心宝有点沮丧,秋风瑟瑟地冻得他裹紧外套,他坐在外面盯着星星发呆,被他喂了很多次的小狗就这样“哒哒哒”跑过来,坐在喂过他很多次的人类前面。   一人一狗对着眼睛,好像能听懂彼此说话一样。   路心宝弯下腰摸摸它,它就伸出舌头舔舔路心宝的手,一边舔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看他,路心宝的心情就变好了。   从那天以后,路心宝天天给他带水煮的肉和蔬菜再伴着狗粮喂它,每天不嫌麻烦地喂它两次。   虽然学校里的流浪狗们其实不缺吃,但路心宝希望它能吃好一点。   每天中午和傍晚,小黑狗都会在寝室附近等着路心宝。直到有一次,路心宝照例拿着煮好的东西下楼,却没有看见小黑狗蹲着等他的身影。   他在原位等了一会,然后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着急找了朋友和舍友帮忙地一起找小狗。   找到它的时候是在一片小树林里,小黑狗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全都是伤,后腿血肉模糊,完全都不能动弹,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为虐伤。   它听到踩在叶子的脚步声,警觉地竖起耳朵,撑着最后一口气,威慑着发出凶狠的叫声,但看清过来的人是路心宝的时候。   小黑狗的吠叫却变成了可怜的呜咽声,像是在流眼泪,努力靠着勉强能用的前肢靠近他。   小狗被人欺负伤害,却还是选择了相信身为人类的路心宝。   路心宝慌乱地把它抱了起来,把狗带去了宠物医院,翘了好几节课,等着它做完手术。   医生已经尽力,但结果还是不如意,小黑狗的后腿还是瘫痪了。   他陪着小黑到麻醉苏醒,它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惶恐地醒来,自己都还疼痛着,隔着阻拦的玻璃,却好像都想要伸出舌头去舔路心宝安慰他。   路心宝的鼻间酸涩,强忍着眼泪但还是没有忍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路心宝本来是准备毕业才领养它,他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意外。他总是觉得是不是自己早一步带着小黑回家,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虐狗的人到最后也没有被抓到,等小黑状况逐渐稳定,路心宝坐了十四个小时的汽车,把它从北城带回了沪城,给了它名字。   他们家好像没有取名字的基因存在,他爸叫建国,他叫心宝。这条小狗很坚强,所以路心宝就叫他小强。   “路心宝。”   他蹲在地上逗着小强玩的时候,他爸从后面跟了进来,一般都不会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   “先别跟狗玩了,去洗澡。”   *   路心宝当天半夜就起了烧,意识模糊间挣扎地摸着手机给路建国打了电话。   他的身体说差不差,说好也确实不怎么好,小时候容易生病,最初得哮喘的时候还住过院,那个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住院的钱都是七拼八凑地借来。   路心宝一生病就什么事情都不想干,挂着吊针昏昏沉沉地睡着,清醒的时候就盯着天花板发愣。   等到晚上的时候,路心宝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鼻间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柔柔的女士香水味道,见他醒过来,温声细语地问着他道:   “怎么样了,心宝?”   路心宝从小到大都这样被叫,他从来没有因为青春期和别人的嘲笑,而对这个称呼产生羞耻和恼怒的情绪。   他认为自己是被爱所以才被这样叫。   路心宝脸颊烧得透红,睁开眼睛:“还好……”   徐琴听说路心宝发烧的消息是正在巴黎看秀,直接一张机票飞了十多个小时回来。   “宝宝好好休息。”徐琴拿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休息好了再跟妈妈说话。”   她从路建国口中听说了路心宝发烧的前因后果,心疼得要死,也对对江齐霄恨得牙痒痒。   从小到大江齐霄对路心宝好像就有种纯天然的吸引力,颜控的路心宝从幼儿园第一次见到江齐霄的时候,就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给他当跟屁虫。   最开始她看江齐霄总是对路心宝爱答不理就有点意见,但毕竟是小孩的事情,他们做大人的也不该参与得太多,只能尝试引导着他,想让他明白做朋友是要双向付出才可以。   路心宝听她讲完一大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摊开手掌,摸出大夏天被他宝贝似地藏在他口袋里都已经化掉都舍不得吃的巧克力:   “可他给我糖吃了。”   他付出很多,江齐霄付出给块糖,路心宝就觉得值得了。   有时候她也想着要不要让路心宝在江齐霄那边吃点苦头,但真到这一刻,还是舍不得。   她把火气迁就到路建国身上,进屋到现在就急匆匆地上楼看了路心宝一样,手包拎在手里一直没放下,这下直接砸到了路建国身上。   “他喜欢男孩这事我不想管了,孙女孙子我也就不想着抱了,但是他能不能一直耗在江齐霄身上。没有人逼他喜欢心宝!但他最起码对人有点最基础的尊重吧???不喜欢就好好拒绝,这样把人耍着玩是什么意思?”徐琴越讲越生气,咬牙切齿地说,“我非得宰了那小兔崽子!”   路建国把她砸过来的包抱住,没来得及插上一句嘴,徐琴又两脚踹掉一直蹬着的高跟鞋,瞪着他道:   “你认识这么多人就不能给你儿子介绍一个靠谱的对象?家里也不用多有钱,清白一点,书香门第最好,人品跟脾气一定要好!”   路建国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   “而且必须比江齐霄长得好看!!”   路建国:“行行行。”   徐琴:“还必须比他高!!!!”   路建国又一次附和:“当然的当然的。”   徐琴发了一通火之后终于好受许多:“这个世界上有三十五亿个男人,我就不信找不到除了江齐霄以外一个让心宝喜欢的。” 第5章 顺道而已   路心宝烧退得差不多之后,他舒服不少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来了放在床边的手机。   他只一根筋地喜欢过江齐霄一个人,为了追到他,很认真地花过好几万上过一个恋爱班。   他把男女生的课都一起修了,每天能做一大堆笔记,老师都感慨他的认真程度。   路心宝学会了一点东西,但不多,比如要在自己生病的时候适当地跟喜欢的人卖一下可怜。   他先是用微信给江齐霄发了条消息,没怎么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色感叹号,心情平静地又换成短信,发现也被拉黑了。   没关系。   路心宝见怪不怪,情绪十分稳定地想:“我双卡双待,有两张电话卡,换一张给他发。”   他给江齐霄发了很多很多条消息,眼巴巴地等着,确实始终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复。   路心宝闷闷不乐地从领口里拉出来了一块玉,用两只手捧着握着,才感觉心情一点点好起来。   这是江齐霄送给他的玉,更严谨点得说,是路心宝喝醉之后厚着脸皮从江齐霄那里要来的。   路心宝是真的不会喝酒,他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喝酒是高考完跟江齐霄一起。   他喝了几杯脸就开始发烫和发晕,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喝完酒后好像一直抱着江齐霄,一被推开就开始委屈地哭。   重复了几次之后,江齐霄就忍着烦躁感,任由他抱着。   边哭边伸手在江齐霄身上乱扯乱抱,最后把江齐霄脖子上那块从小时候戴到大的玉给拽了出来。   大概就是喝多了,想要江齐霄送他一件意义非凡的礼物。   江齐霄低头看他,强忍着把让路心宝喝酒的那个人拽出来的冲动,想从路心宝手里把那块玉给抢回来。   他喝完酒之后蛮不讲理,发着酒疯,死死地拽着就是不肯松手,哭着求江齐霄把这个送给他,一边胡乱地说话:“你送我嘛,你送给我我肯定很宝贝它,我每天、我每天都带着,你送给我我就一直一直喜欢你。”   路心宝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缠了江齐霄十多分钟,大概是被他缠烦了,十分不耐烦地从脖子上扯下这块玉,递给他。   路心宝傻乎乎地不知道接,江齐霄又臭着一张脸给他戴上,帮他调了合适的长度,威胁地道:“你要是敢把这个摘下来,又或者是把它弄丢或者弄破,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那块带着江齐霄余温的玉现在戴在了他的身上。   路心宝喝多了,还是一脸郑重地点了下头,举起四根手指发誓。   他开心得像是要飘起来,一直冲他笑,用脑袋在江齐霄身上乱蹭,不停嘟囔着“喜欢你。”   路心宝第二天清醒的时候一个人在酒店了,他看到自己脖子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块玉,又回忆起自己昨晚的胡搅蛮缠。   他马上给江齐霄发了消息,说要还给他,江齐霄却满脸嫌弃地说道:   “不是你自己昨天厚着脸皮死缠烂打要过去的?被你带过了的东西谁还要,给你了。”   不过路心宝说到做到,他答应了江齐霄要好好保护这块玉。   他就每一天,每一日,都小心翼翼地戴在身上,藏在领口里,甚至不允许别人碰这块玉。   路心宝宝贝所有一切江齐霄送过来的东西,但最宝贝的还是这块玉,宝贝到每一天都戴在脖子上。   每次江齐霄不理他或者凶他,让他觉得是委屈的时候,路心宝就小心翼翼地把玉拿出来。   摸着,看着,情绪就被一点点治愈。   陈特助意识到自己上司最近看手机的频率有一些高,总是在处理各种工作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拿起手机看一眼,应该是在等什么重要客户的信息。   而且身为江齐霄特助的他,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上司这段时间心情很差,大概是从好几天前开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神情看起来低气压更凝重,毒舌刻薄的嘴双重加倍,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江齐霄连这个频繁看手机的习惯也是从前几天开始。   所以陈特助猜他上司应该是在等某个合作方的信息,毕竟他老板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电话和微信里除了合作方,就没什么别的活人给他发消息,连他的父母基本上与他也都没有联系。   他边打印合同,边摸着鱼透过玻璃偷偷观察了江齐霄一眼。   江齐霄放在桌子上开着静音的手机却突然连着跳了好几条消息出来,他目睹着上司紧拧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缓和了一些。   以前能挤死苍蝇,现在可能最多挤死只蚊子。   陈特助长抒一口气,看来这个客户对他上司真的很重要。   江齐霄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低头看着手机,他给路心宝的备注在一堆全名当中显得格外突出与格格不入。   【烦人精】:前天晚上我淋了雨就发烧了,好难受,头晕腿也好疼。   后面又配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烦人精】:我吃了一粒布洛芬,挂了点滴,然后喝了好多水,还吃了妈妈给我开的黄桃罐头。   路心宝又回到了事无巨细跟江齐霄汇报的时候,巴不得把自己生病到病好的全过程给讲完了。   【烦人精】:明天我要回去上班了,每天都有好多工作,要加班到很晚,我都没有时间给你发消息。   江齐霄终于知道了这段时间路心宝格外安静,没有骚扰他的理由。   他又皱起眉开始打字,想问路心宝那个一个月3k实习工资还一堆事情的破班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上,反复无常地又想要让路心宝辞职。   【烦人精】:我真的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了,能过来看看我嘛,求求你了嘛,我都为了去找你生病。   路心宝也不在乎江齐霄吃不吃这一套,撒起娇来特别熟练,别的男生用这个语气说话可能会让江齐霄恶心到起鸡皮疙瘩,但路心宝讲这些话江齐霄能在脑子里脑补出来他讲话的声音。   不算特别恶心。   江齐霄冷着一张脸,想发消息让路心宝不许撒娇。   开门的声音却让江齐霄回过神停下了动作,他把刚才打的一行字删掉,最后终于只回了路心宝一句“看我心情”。   江齐霄放下手机,跟进门的陈特助说道:“上次说的跟天合的投资,明天我去看看。”   陈特助心中为江齐霄的临时变卦诧异了一下,因为这只是一个小投资,根本不用江齐霄亲自去,甚至本来都已经定了人选。   他面色却没有变,点点头应道:   “我给您加入明天的行程当中。”   *   江齐霄要去的地方是在CBD中心的一个办公楼,一个公司基本都会租上好几层,就连路心宝现在待着的广告公司也好巧地在那里。   江齐霄对路心宝发的消息爱答不理地回复,但每一条都会像是看不惯冒出来的红点一样,点进去看。   路心宝刚入职的时候就把自己上班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跟江齐霄讲了一遍,江齐霄觉得是因为自己过目不忘,看了一眼就把他说的所有话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既然路心宝都这样求他了,他既然都顺道过来了,生病又跟他有关系,那就随便去看看他一眼,免得他每天找到理由装可怜纠缠他。   江齐霄进了电梯之后,他在特助伸手之前难得高抬贵手,先按了十七楼,然后江齐霄不着痕迹地照了一眼镜子,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和领带。   “江总。”陈特助提醒道,“我们应该去二十九楼。”   江齐霄面色如常地道:“我有别的事情。”   等到了十七楼,陈特助发现是个广告公司没有再多问,只是拿着公文包跟在江齐霄的身后,脚步却在某一刻跟着江齐霄突然地停了下来。   陈特助顺着江齐霄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两个男生。   他们应该也是刚过来上班的时候,就站在工作室的门口,个子高一点的那个搭着另外一个的肩膀,手里还提着一个书包。   他们好像在聊些什么,被搭着肩膀的那个笑得眼睛快要弯了,陈特助看见自己上司在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脸忽然冷了下来。   江齐霄的目光落在了陆栩手上的书包上,上面挂着一个向日葵的挂件,是路心宝从小背到大的,也是被江齐霄说丑到现在的。   听到了“叮”的一声电梯开门的声音,勾肩搭背中的路心宝跟陆栩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过去。   路心宝的眼睛一亮,像是摇着尾巴一样就要朝江齐霄的方向跑过去   陆栩收回被路心宝甩开的手,神色也没什么异常,平静地抬起头跟江齐霄对视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同框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眉眼之间的相似程度更高了。   陆栩的目光收回落在路心宝身上,然后只无声地对江齐霄比了一个口型:   “哥。”   --------------------   更新时间改到九点半噢,可能会迟到,但没请假就一定会更。 第6章 “我又不喜欢他。”   “你是不是过来看我的!”   路心宝高兴到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江齐霄跟陆栩之间不对付的气氛,他满头脑地想要去抱江齐霄的手臂,却被他冷着一张脸甩开:   “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你以为你对我很重要吗,生个病我就要过来看你?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有事情需要办不小心按错了楼层而已,你不会以为我还会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吧?能不能少自作多情啊?”   路心宝没敢再继续抓他的手,但还是想站在他身边,失望地:“哦……”   江齐霄明明在跟路心宝说话,目光却盯着陆栩,嫌恶地皱起眉:“别拿碰过这种不干不净人的手再来碰我。”   路心宝对陆栩的印象一直很不错,他下意识地“啊”一声,帮忙开口小声解释:“他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人……他……”   “你觉得他好你就跟他多待在一起。”   江齐霄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掉头就径直地重新往电梯的方向走。   路心宝早就把身后的陆栩给抛在了脑后,他不太能理解江齐霄现在这莫名其妙发出来的脾气,却本能地意识到江齐霄又生气了,手足无措地跟着上了电梯。   江齐霄听到他追过来的脚步,没怎么感觉到意外,也没有开口让他别跟着,只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哼”声。   电梯门即将闭上的时候,他微侧过脸,目光从上往下地扫视着另一边的陆栩,眼里是不加掩饰地厌恶。   他知晓陆栩存在就是一个隐秘的秘密,江齐霄第一次知道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让他连带着对他父亲一起恶心到无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陆续是他最看不上的杂种,也是他厌恶到完全不想承认血缘关系的存在。   这种货色竟然还敢叫他哥。   这种阴沟里的老鼠竟然还跟路心宝是能勾肩搭背的朋友。   江齐霄神色越来越不悦,他高冷地闭着嘴。   毕竟路心宝不知道他跟陆栩的关系,如果路心宝能听他的话跟陆栩断掉关系,他可以考虑好言好语地问问路心宝的病好得怎么样了。   路心宝却还在状况之外,十分笨拙地帮陆栩解释着:“你可能对陆栩有些误解,陆栩他真的很好的……我第一次上班什么都不懂……”   “闭嘴。”   江齐霄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说的话,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质问路心宝,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喜欢我不就得无条件地听我的话?   他听着路心宝帮着自己看不上眼的私生子解释,心脏猛烈跳动了好几下。江齐霄强忍住怒火,没什么表情地道:   “既然你喜欢他就跟他多待着,别来烦我,滚。”   “我没……”   路心宝解释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江齐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条腿都已经迈出去,他转过头说了一句很难听地话:“是不是你见个男人就要往上贴?”   路心宝重新回到了楼下的工位上,他趴在桌子上,埋脸靠在手臂上,没有什么元气和精力去处理工作的事情。   江齐霄跟他说过很多不怎么好听的话,唯独这一句让他很很难过。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在江齐霄眼里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他明明永远只跟着江齐霄一个人,明明身边连一个关系好点的男生都没有。   江齐霄误解他,却一句话也不听他的解释。   脸颊忽然一热,路心宝眨了眨眼,他茫然地抬起头,才看见陆栩拿着杯热咖啡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陆栩靠在他旁边:“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路心宝从椅子上坐起来,承认道:“嗯。”   陆栩表情看起来略微诧异:“原来你喜欢男生啊?”   “……对。”路心宝说道,“如果你介意的……”   “我不介意。”陆栩笑着跟他温和建议道,“只是你喜欢的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以后要是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感觉他应该会每天莫名其妙跟你发火,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比较好。”   *   路心宝再次尝试给江齐霄发消息的时候,发现他的第二张电话卡也被拉黑了。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过江齐霄拉黑他的规律,一般都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让江齐霄单方面生一次气,江齐霄就拉黑他一个联系方式。   他现在被拉黑了三次,就说明也就短短几天时间里,江齐霄单方面地生了三次气。   路心宝有些茫然,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他想了一天都没有想明白。   傍晚的时候路心宝接到了路建国的电话,在问他:“心宝,下班了吗?”   路心宝自从把那帮同事拒绝之后,只处理自己要做的那一份工作,基本上就不用加班:“应该再过十分钟就下班了,怎么了?”   “好。”路建国开口说道,“待会让司机送你来听雨轩这里吃饭,和我还有你妈妈,还有我的新助理,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包厢。”   路心宝听话地应道:“好。”   路心宝到的时候房间包厢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位置上耐心地等着,但路建国跟徐琴迟迟都没有赶到。   等到他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路心宝转过头,来的却不是他爸和他妈,而是一个男人。   他的长相清冷疏远,就是让人第一眼看起来就觉得不太容易接近的学霸长相,路心宝没有见过,他猜应该是他爸说的新助理。   他朝着路心宝的方向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沈祈安,你爸爸的助理。”   路心宝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出手跟他握住:“……路心宝。”   沈祈安保持着边界感,只是很礼貌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就松开。包厢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到落针可闻。   路心宝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单独待在一块,哪怕沈祈安很安静,整个人身上的气场也很沉定,但路心宝还是有些莫名地局促,出于礼貌他也不能玩手机。   人还没有到齐也不能上菜,路心宝跟他面对面着,已经数不清喝了几杯水来缓解尴尬。   所以路建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路心宝眼睛亮得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就接通:“爸?”   “心宝。”路建国说道,“我跟你妈妈临时有事情,就先不过来了,你今天就跟小沈一起吃。”   路心宝的所有心情向来都是直接明了地写在脸上,听到这一句话,嘴角很明显地失落地往下一落。   不知道是不是路心宝的错觉,他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沈祈安很轻地笑了一下,但当他抬起头,沈祈安脸上的表情还是跟刚才一样正经。   沈祈安:“你好像很紧张。”   路心宝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从小就不用参加各种酒局跟宴会,因为路心宝不喜欢装着成熟的样子更各个长辈敬酒,说那些他背不下来的客套话。   他只喜欢跟喜欢的人待在一块。   路心宝不想要去这种名利场,他爸妈就同意他不去,所以什么富二代的八面玲珑,路心宝是一点也不会。   他低着头,又不声不响地喝了杯水。   沈祈安问道:“你是学美术的对吗?”   “啊……对。”   路心宝甚至走的是纯艺路线,只是大学的时候顺带学了一些设计:“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次路心宝是真的看见沈祈安笑了:“只是想跟你说我读书的时候在大学生艺术展的时候见到过你的画。”   沈祈安看着路心宝惊讶瞪大的眼睛,用平静的口吻继续说道:“你画的是太阳,那幅画的名字也叫太阳,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也很好奇能画出这样一副强烈明亮色彩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很可惜,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钱,等后来我重新找到主办方想买你那幅画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被人买走了。”   “我跟他说我想看看你别的画,他联系你以后,跟我说你的画都被人买走了。”   路心宝的记性不算太好,他的乐观和好心态某种程度也是因为不记仇不记打,但是他却模模糊糊地记得有过这样一个人。   他终于笑了起来:“我好像对你有印象。”   路心宝相信一个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第一次见面看喜欢的人,他就能一直喜欢,第一眼不喜欢的人,他就一直不喜欢。   等这一顿饭结束的时候,路心宝已经不再局促不安,愉快又轻松地跟着沈祈安肩并肩地往门外走。   在他们稍稍走远之后,隔壁包厢的门也被人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包厢里面桌子上摆盘精致的菜却都没有人动过,连筷子都规整地被摆放在原先的位置,只有茶杯看起来被人动过。   路建国转过头,盯着江齐霄问道:“这是我亲自给他挑的男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江齐霄微抬着下巴,盯着路心宝跟沈祈安一前一后保持着很近的距离,一言不发。   他面无表情地道:   “所以路先生找我说了那么多是为什么,用我一餐饭的时间,只是为了让我看他们两个人相亲?”   路建国:“我要你明确地跟心宝说你们两个之间没有可能,你让他彻底死心,不要给他希望,更不要钓着他。”   江齐霄的背板挺得笔直,手指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力得像是能掐出血一样。   他胸腔震动着冷笑了几声:   “我又不喜欢他,怎么就钓着他了?”   “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没那么闲。”   --------------------   宝宝们新年快乐! 第7章 自备降压药   江齐霄自从读高中起,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他不喜欢别人侵占到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几个保姆和司机都只在规定的时间出现,打扫完或者做完饭就离开。   几百平的翠湖天地大平层,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江齐霄让设计师甚至连一间客房都没有留,他进门的时候智能系统打开了昏暗的走廊灯。   江齐霄毕业以后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年的时间,屋内的装潢却依旧像一间性冷淡色调的样板房,没有什么人生活的烟火味道。   他进门的时候随手甩下外套,又扯掉领带丢在玄关的桌上,然后坐到面向着落地窗的沙发上,肩背却依旧没有松弛下来。   江齐霄今晚一口饭都没吃,却感觉不到丝毫饥饿。他盯着窗外,外面是繁华车水马龙的夜景,脑海里却不停回播闪烁着今天撞见的画面。   路心宝跟陆栩搭着间笑着讲话,还有路心宝跟他那个相亲对象一前一后的背影,马上都要走出去了,也没见他讲话的嘴停下来。   聊得可真开心。   喜欢?   喜欢我还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喜欢还要帮我看不顺眼的人说话??喜欢我还要去跟别人相亲???找备胎还是把我当备胎呢??   江齐霄胸腔里那股气闷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他的房间里。他动作粗暴地直接扯掉了袖扣,是路心宝去年送给他的礼物,“砰”地一下给他丢尽了垃圾桶里。   那么小一的两枚袖口,掉进垃圾桶的时候却发出那么大的声响,江齐霄用了很大的力气。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备注为“苏世安”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着。第一遍响的时候江齐霄没接,第二遍坚持不懈发过来的时候,江齐霄深呼吸了一口,接通了电话。   “喂,齐霄?”   苏世安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又在不知道哪个夜场,背景有嘈杂的说话声和音乐声:“出来一起喝酒啊,致远也在,你们两个别搞那么僵嘛……大家朋友一场。”   朋友?   江齐霄从来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习惯了在这帮人之中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全都出国,江齐霄一个人在国内,原本就少的联系更加少。他会出现在他们的聚会当中,只是江齐霄心情不好的一个消遣。   就像是上次跟现在,他开口问道:“位置。”   苏世安他们在宝格丽四十七楼的酒吧里,江齐霄没有喊司机,自己一个人开了车过去,打算晚上直接睡在酒店保留着的套房里。   江齐霄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有点上头了,他还是顶着那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冷脸。林致远朝他招手打招呼,他也连个点头的回应都没有,坐得也是隔着他很远的位置。   他的酒量是被逼着强行锻炼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他们讲到东南西北的任何话题,喝了好几杯混酒也没有醉,眼神清明。   苏世安还是找了很多漂亮的男孩女孩,其中有一个是个有名的网红,她从江齐霄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   女孩最后拿起酒杯,坐到他旁边位置的时候,江齐霄闻到了扑鼻的香水味,他皱下眉,但是没有拒绝。   江齐霄终于开口说了今天到了之后的第一句话,问苏世安:“今天怎么不拍照了?”   苏世安头顶有两个哥哥,他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他只想要过拿股份分红和信托金过这潇洒自如的二世祖生活。   他也不知道低调是什么,社交软件更新得极为频繁,随便搞了一个某音号发着炫富日常,都有好几十万粉丝,他被评论捧得轻飘飘,差点被网友扒出来是谁,最后被他大哥勒令禁止在公共平台发这些东西。   苏世安只能憋屈地加快朋友圈更新频率,几乎每天都要发发他改装的几辆的车跟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拍照?不是你在吗?”苏世安挑了下眉,“你不是最不喜欢被人拍照吗?”   “我说过吗?”   江齐霄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吧,我无所谓。”   “草!你早说啊!”   苏世安早就憋得要死,这一下子就站起来拿着手机大拍特拍,还拍了他们三个的合照。拍完之后,他刚准备直接发朋友圈,江齐霄制止道:“等下,给我看下你拍得怎么样?”   苏世安把手机拿过来给江齐霄看,一脸得意:“怎么样,哥们给你拍得帅不帅?”   江齐霄长着一张帅脸,但是很少拍照,他盯着照片看了一眼皱起眉:“把美颜关了,你是准备把我拍成自行车垫,还是准备把我拍成白化病?”   “你他妈不需要美颜,但哥们需要啊……”   苏世安不满意地嘟嘟囔囔了一句,还是关掉了美颜,直接用原相机又拍了一张:“这行了吗?”   江齐霄又皱起眉:“光太暗了,像鬼。”   “你这都还不满意???”苏世安,“老子都把你拍这么帅了!!!”   “这张呢?”   江齐霄盯着又看了很久:“大小眼,重拍。”   苏世安最后又给他拍了好几张,拍到最后甚至第一次完全丧失了要发这条朋友圈的欲望。   江齐霄一遍遍地审阅过,才终于勉勉强强地同意他发出去。   他真没看出来江齐霄原来那么有包袱,江齐霄旁边那女孩都没有挑剔照片好不好看,他竟然还挑剔半天,挑剔程度比他帮交过的历任女朋友拍照时还要难稿。   照片发出去没多久,苏世安叼着烟,没什么意外地抬头问江齐霄:“路心宝问我们在哪里,能告诉他吗?”   “不能。”   江齐霄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刚才坐在身侧的女孩,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耐烦地道:   “你跟我过来。”   女孩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之后,她踩着高跟鞋也跑得很快地试图追上前面的江齐霄。   苏世安也惊讶到合不拢嘴,瞪大眼睛晚:“我操,江齐霄他什么情况?!要下凡了???!!”   林致远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新手机,嘴角微微挑起又放下,漫不经心地道:“他可能终于不准备当处男了。”   *   路心宝的作息健康得像是个小学生,十一点已经是他睡觉最晚的时间。   他本来应该现在就已经进入香甜的梦想,就因为在临睡前朋友圈里刷到的一张照片,焦躁不安地咬着指甲等苏世安回他的消息。   他连全年段一千多个人的合照里都可以一眼找到江齐霄,更不要说是就这几个人的照片。   他们坐在露台江景的位置,背景是夜晚明亮的东方明珠塔,江齐霄低着头好似不知道有人在拍他,神色冷淡,气质矜贵,与背后纸醉金迷的环境相融相恰。   如果只是这样一张普通的照片,路心宝会好好把它保存到名为“江齐霄”的相片合集当中,有事没事地翻出来看一看。   但不同的是,江齐霄旁边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侧着头笑脸吟吟地看着他,眼神情浓意浓。   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路心宝看不见江齐霄的右手,很像是在搂着她。   所以这张照片让路心宝完全失去了睡意,特别是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江齐霄拉黑,他联系不上江齐霄,直接焦灼地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找人。   接到江齐霄打过来电话的时候,路心宝才感觉那吊起来的心终于被安安地放了下来,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委屈:“你在……”   “宝格丽酒店。”江齐霄打断他,“过来。”   路心宝迟钝地“啊”了一声,现在大半夜江齐霄让他去酒店,除了一些成年人能做的事情,路心宝想象不到其他的可能。   他收到喜欢这么多年的男孩打来的暧昧电话,路心宝却没有觉得开心。他认为这样的顺序不太正确,正确的方式他要先跟江齐霄在一起,然后才可以开房。   而且他不想要和江齐霄在酒店里,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没有感情的炮/友。他想要有江齐霄气味的卧室里,想要在他的怀抱里。   但如果江齐霄想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好像什么都不懂,江齐霄懂吗?   路心宝短短的时间里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才结巴地开口问道:“过、过来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后,然后是打火机清脆的声响,旁边还有女人的声音,在问他自己要不要先去洗澡。   路心宝的表情已经有些僵住了。   江齐霄没有搭理她,低头把烟点燃:   “过来给我送避孕套。”   路心宝的脑袋嗡鸣了一声,那些好的坏的幻想被一切击灭,而后是强烈停不下来的耳鸣声。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从头到脚得发凉,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点的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嘟”的一声,江齐霄却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路心宝木在原地,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泪腺不受控制地运作,掉了几滴眼泪下来。   他的手机叮咚一响,不认识陌生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像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人语气。   “小舔狗,江齐霄和人开房去了。”   路心宝喜欢过江齐霄这么长时间,被拒绝,被冷言冷语,被拿来做恶作剧,可只有两次有过这种浑身发麻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他做不出来任何反应,第一瞬间只知道又一次紧紧地握住江齐霄送给他的那块玉,手心因为过大的力度被磨得通红生疼。   第一次是在高中听说江齐霄跟女生谈恋爱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现在。 第8章 “怎么就是他钓着路心宝了?”   江齐霄掐断电话之后就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他皱眉看着刚才跟进来的女人。   她刚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裙,正准备一步一步走向江齐霄,按照套路撩拨撩拨他,手还没搂到江齐霄的脖颈,江齐霄开口道:“出去。”   她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江齐霄:“你想要什么跟苏世安说。”   “?”   她身为一个千万级网红一点也不缺钱,她只是看中江齐霄的脸,单纯地想要睡一睡他。谁会知道她人都被江齐霄带进酒店了,江齐霄这什么也不干,就让她走。   她拎起包又拿起外套,忍着一股气想直接破开大骂,但又惦记着朋友跟她讲过的江齐霄身世。她只能等走出门,把那扇隔音效果极佳的门关上以后,她才大声“呸”了一口:   “神经病!”   “阳/痿男!”   江齐霄等人走得干干净净,才进了浴室洗澡。他紧闭着眼睛,热水哗啦啦地往他脸上冲。   他冷着一张脸,又猛地睁开眼睛,瞥头看向被一起带进来的手机。从他挂断电话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没有一条短信,也没有一电话打进来。   江齐霄又烦躁地出来,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频繁地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直到急促的门铃声终于响起,江齐霄终于停下了抽烟的动作。   过来的人动作焦躁,门铃声不停频繁地响着,但都到这个时候,都没有用手砸门。   江齐霄早就听见了声音,却在屋内游刃有余地又晾了他一会,先开了一个换气扇。   他不着急地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门外走去,低头打开门,只露出半个身位摆好姿势,边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外伸出手:“避……”   江齐霄想过许多路心宝接到他电话的可能,比如路心宝会虽然难过但还是会听话地过来,又比如会终于生一次拒绝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外面的画面。   路心宝身上穿着线条小狗的印花睡衣,脚上踩着的也是底很薄的家居拖鞋,一看就是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他哭得特别特别伤心,整张脸好像都挂满了眼泪。路心宝哭起来就像是个掌控不住情绪的小孩,他不懂什么是哭起来梨花带雨,他只会哭成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   路心宝边哭,边还要伸出手,把手里那紧攥了一路的避孕套给放到江齐霄没反应过来收回的手上,那个塑料袋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要分两次说完:“你也不可以这样欺负我……”   路心宝经常会给人性格软的错觉,但其实不是这样,他很少哭,江齐霄最多也只见过他小时候委屈地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他从来没见过他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齐霄突然之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心脏被电了一下,完全怔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路心宝对江齐霄的追求有原则。   比如他听说江齐霄跟沈凌敏谈恋爱之后,路心宝只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场。   直到听说江齐霄跟沈凌敏分手之前,他都消失在了江齐霄的世界里,不再缠着他,每天连偷偷看他都忍住了。   因为这个时候江齐霄是别人的男朋友,他不可以喜欢他。   后来的很多年江齐霄都没有谈过恋爱,他就一直放心又坦荡地追江齐霄,今天这通猝不及防的电话就像是往路心宝身上戳的一把刀。   路心宝没有一点心理预兆,他不知道是谁又突然出现在了江齐霄的生命里,他不知道江齐霄是要和谁上床。   路心宝刚才边哭边哽咽问什么避孕套最贵的模样吓得店员差点报警。   他过来更多的是想要求证,他只是想亲眼看见让自己死心,如果江齐霄喜欢上了谁,他就放弃。   如果江齐霄跟林致远那帮人一样乱搞,他会很失望很难过,会觉得自己这十多年喜欢错了人。   路心宝伸手抹了一下眼泪,他看见江齐霄的身上就穿了一件浴袍,系得松松垮垮,身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净,不停地从他赤果的胸膛上留下来。   很像事前,又或者是事后。   “我不要、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路心宝的哭声忽然变成抽气声,说话断断续续,呼吸在突然之间就变得急促起来,他的面色潮红越来越严重,胸腔不停地起伏着,像是哮喘要发作的前兆。   “路心宝……!”   江齐霄的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捧着他的脸去擦脸上的眼泪。他边“嘭”地一下踹开门,让路心宝抬头去看屋内的画面,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没人……我没有跟别人乱搞!屋里面没有人!”   路心宝的眼泪在眼眶内终于慢慢止住,只有那几滴收不住地热热地落在江齐霄的手指上烫了他一下。他透过被眼泪蒙住的视线去看屋内的环境,客厅里确实空无一人。   他的神经却没有松懈下来:“卧室、卧室……也没有吗?”   江齐霄慌乱地复述着解释道:“没有没有。”   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呼吸却还是没静下来,江齐霄的神色越来越慌,路心宝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随身带了药,他转身就要往套房里走,手却一下子被路心宝紧紧地拉住。   路心宝凑过去,在江齐霄身上像只小狗一样乱闻着,没闻到别人的味道,只有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那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呢?”   “……”江齐霄撒了一个慌,“电视的声音。”   江齐霄紧张地低头看他的神情,感觉他像是有些缓过来的模样,抱住他的肩安抚着他:“吸气。”   路心宝终于放下点心下来,他下意识地跟着吸了一口气。   “呼气。”   路心宝还是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又听从着他的命令呼了一口气。   几次深呼吸下来之后,他的状况看起来好了很多。江齐霄拉着他的手,先让他进了套房的沙发上坐着。   路心宝哭得连鼻涕都出来了,江齐霄看着他努力吸回去好几次,给他抽了好几张纸递给他。   他哭的时间有些久,现在好不容易停下来也感觉头很晕,脑袋都变得迟钝,做不出反应。   江齐霄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又弯下腰把纸巾捂在路心宝的鼻子上:“用力。”   路心宝听话地擤了鼻涕。江齐霄又把纸巾叠起来,重新捂住他的鼻子,这次不需要他说,路心宝就很自觉地擤了一下。   从始至终,路心宝红肿的眼睛都一刻不停地看着江齐霄,连鼻头也都变得红彤彤。   “行了……”江齐霄把擦过路心宝鼻涕的纸巾丢掉,生硬地道,“不许哭了。”   江齐霄看他终于不再哭了,又问道:“司机在下面等你吗?”   路心宝边拿着江齐霄从冰柜拿给他的可乐敷着眼睛,讲话的鼻音很重:“没有,我一个人出来打车过来的。”   他大半夜要是喊司机送自己来酒店,肯定会被爸妈知道。路心宝出门的时候连灯都没敢开,完全摸着黑出来。   江齐霄喝了酒,他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过来一下宝格丽酒店,送个……”   “不回去。”   路心宝现在十分强烈地缺乏安全感,他害怕自己一走,房间里或者是哪里又变出什么人。他一下子就又拉住了江齐霄的手,抬起头看着:“不想回去。”   他这样仰着头看人,眼睛还哭肿了,里面的水光还没有散,显得他那双狗狗眼更加可怜。   江齐霄拿着电话的手一顿。   套房一百六十多平,但就只有一张两米四的大床,虽然躺上好几个人都贴不到一起,但江齐霄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大床,语气生硬地道:   “你不回去你就睡沙发,我才不跟你睡一张床。”   路心宝很怕被赶走,睡沙发就睡沙发。江齐霄让他睡地上也行,但一定要给他枕头和被子:“好。”   他答应得那么快却在江齐霄的意料之外,他只声不语了一会,看着那个够长但是不够宽的沙发,又问道:“你确定?”   路心宝又闷闷地:“嗯……”   江齐霄又问:“就睡沙发?”   “嗯。”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本来就属于讨喜的长相,刚哭过红通通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怜:“你别赶我走嘛,我一定会睡沙发……不会吵到你的……”   “……白痴。”江齐霄转过脸,“过来跟我睡床,别到时候睡着了翻个身从沙发上掉下去又要怪我,然后烦我来医院看你。”   江齐霄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好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凶巴巴地对路心宝说:“你只许睡最边上,不许碰到我!”   *   这么大的张床,他们两个人除非硬是要抱在一起睡,不然哪怕用最放肆的姿势睡觉,也不可能碰到对方一根手指。   酒精的麻醉作用在今夜似乎不做效,江齐霄紧紧闭着眼睛,却丝毫没有困意。   他听到了旁边路心宝因为鼻塞轻轻的呼吸声,同盖着一床被子似乎能感觉到对方隐隐约约传来的热源。   江齐霄从来没有跟别人同床共枕过,他心烦意乱,却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敢大做。   睡觉那么烦,早知道让他睡沙发了。   他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侧脸盯着旁边睡得安安稳稳的路心宝,他说的什么话路心宝都听。   这么大的一张床,江齐霄让他睡远点,他就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的最边上。   大概是因为哭累了,他已经睡得很熟很安宁,怀里按照习惯抱了一个抱枕,脸颊贴在上面,密长的睫毛好像被眼泪沾湿黏成了几缕。   江齐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盯了路心宝的睡颜多长时间。   怎么就是他钓着路心宝了?   路心宝每一次跟他表白他都拒绝了,明明是路心宝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怎么拒绝都没用。   --------------------   来咯 第9章 “看你表现。”   江齐霄听着身侧的呼吸声,一整晚都没有睡着。早上五点钟的时候,他干脆没有再继续睡,自己先去了隔壁的洗手间洗漱。   他一晚上没有睡,抬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黑眼圈有些重,脸色也有些黄,江齐霄不满意地皱了下眉。   套房里的东西都很齐全,配着松下的剃须刀。他洗完脸刷完牙,又把胡子刮了,然后又整理了一下发型。   昨晚提前让助理准备了套新的西装在这里,他准备把浴袍换下来的时候动作又停顿了下来。   江齐霄没换衣服,甚至把刚理好的浴袍弄得又有些凌乱,走出浴室之后,他又回来重新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头发,看起来没那么像被人为收拾过。   路心宝还睡得很熟很熟,大半张脸都已经藏在了被子上,他睡觉宝玩偶的习惯从小养成,无论在哪里都要抱一个,昨晚抱在怀里的抱枕也一直没松。   “……”   江齐霄从来没有叫过人起床,他弯下腰,去拉拽路心宝身上的被子:“路心宝,起床。”   路心宝被迷迷糊糊地叫醒,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他没起床气但是又喜欢赖床,下意识地蠕动了几下,然后把脸往江齐霄的手上贴,无意识撒娇道:   “困……不想起……”   他脸上的很软,江齐霄被他蹭了几下,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太自然,但没把手收回来。   路心宝稍微清醒点,然后表情又愣住,呆呆地看着江齐霄。他真的很喜欢江齐霄这张脸,哪哪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哪怕他现在刚睡醒,身上还穿着浴袍,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的颜值都很帅。   一晚上的时间内他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他真的很好哄,本来已经开始讨厌江齐霄了,但他尝到一点甜头就喜欢把江齐霄对他的好放大很多倍,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   路心宝的耳朵很红,主动又把脸在江齐霄的手心上蹭了蹭,眼睛盯着他,小声地说了句:   “喜欢你。”   江齐霄怔了一秒钟后的时间,然后却像是触电般地把手一下子抽了回来。他忽视掉路心宝明显失落下来的眼神,也忽略掉自己有些加速的语气,用着不耐的语气:   “快点起床,我送你回家。”   路心宝拿起身边快没电的手机,显示的时间也就。他想跟江齐霄多待一会,心情低落地说道:“还很早嘛,我想晚点回去。”   “不行。”江齐霄拒绝道,“不然你爸妈发现你不在,你怎么解释,说你大半夜跑出来跟我开房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静了一秒。路心宝红着耳朵,慢腾腾地进了卫生间里刷牙洗脸。   *   江齐霄自己平时常开的是一辆揽胜,路心宝开开心心地坐上他的副驾驶,刻意没有系安全带,期盼着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实际上脑袋里想什么眼睛里就写了什么。江齐霄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把安全带系好,不然被拍了用你的驾驶证去扣分。”   路心宝又失望地“噢”了一声,只能自己帮自己系上安全带。   现在外面的天还蒙蒙亮,路上的行人跟车还都很少。路心宝还是很困,但就是不睡,目光频频地落在江齐霄的身上。   “这里会路过一家生煎店,很好吃的。”路心宝对这一片很熟悉,“我能去买吗……?”   江齐霄是不允许别人在自己车上吃东西的,尤其还是那么重口味的东西,但江齐霄决定看到路心宝昨天哭得那么可怜的份上,勉勉强强对他宽容一下允许他在车上吃东西。   江齐霄发现路心宝真的很能吃,一个人提了两袋生煎,还有豆浆,还去隔壁店里买了一份酱香饼。   他坐在车里看着路心宝,没人的时候他也要刻薄地说上一句:“猪。”   路心宝提着一大袋东西开开心心地上车,他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夹第一个生煎,送到江齐霄嘴边:“快吃,这家店的生煎真的很好吃的!”   江齐霄想说自己早上不吃这种油腻的精制碳水。   但路心宝对他而言真的太像小狗,小狗要是愿意把喜欢吃的东西让给你,就说明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江齐霄还是低头吃了一个,等吃完之后,语气生硬地说道:“难吃,剩下的你自己吃,别喂给我。”   路心宝心情真的变得很快,也一点也不记仇,昨天还哭得丑不拉几,睡一觉醒来,就可以胃口很好地吃一堆东西。   江齐霄把路心宝送回家的时候天终于亮了,路心宝悲喜过后,他终于意识不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问道:“没有人你让我买避孕套干什么?”   “……”   江齐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让路心宝的眼眶突然之间又红了:“你是不是本来就准备跟人开房,只是反悔了而已。”   江齐霄不想看见他又再哭成昨天这个样子:“没有!”   “那是为什么?”   “……”江齐霄始终都不肯说实话,“跟林致远他们打赌输了,行吗?”   路心宝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他拿起手机,委屈地把昨天收到的短信给江齐霄看。   江齐霄低头看着这一串号码,他的记忆力一直很不错。他皱着眉,觉得这个手机号码有些熟悉。他用自己的手机搜了一下,就发出一声冷笑。   林致远的备注在他手机屏幕上跃然显示着。   他没什么素质和礼貌地抢过路心宝的手机,直接把这串陌生手机号码拉黑。江齐霄盯着路心宝问道:“林致远说的话你也行?”   路心宝立马果断地摇头。   江齐霄又想起些什么,尤其是想到陆栩那张对他而言恶心的嘴脸。他皱起眉,把昨晚就想说的话终于说了:“把你那份破工作辞了。”   路心宝不上班空闲得每天给他发很多很多消息的时候说他不学无术的人是他,现在路心宝上班忙起来没空缠着他让他辞职的又是江齐霄。   他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不行啊。”路心宝的表情却有些为难,“我签劳务合同的时候人家说了最低期限半年,我要遵守约定。”   江齐霄感觉一股火闷了上来:“你就这么喜欢每天加班,在公司忙得要死要活?“   路心宝小声地说:“可是每次加班他确实都给我发加班费了。”   江齐霄深呼吸一口:“喜欢上班你就去上,下车。”   “再抱一下行不行?”路心宝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下车,却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江齐霄,“像昨天那样。”   他真的很喜欢跟江齐霄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昨天路心宝说的那些话让江齐霄意识到一件事情——路心宝是有可能离开他的。   江齐霄习惯于路心宝对自己的追随,习惯于他对自己的依顺,习惯于他无时无刻不看向自己的眼睛。   既然路心宝那么喜欢他,要是路心宝要是能专心致志地只喜欢他一个人,那考虑跟他谈个恋爱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路心宝刚才不听他的话辞职,竟然还想要跟他抱?   江齐霄从鼻腔发出一道冷哼:“看你表现。” 第10章 有点破防的死装哥   江齐霄开着车回到了公司,桌子上已经提前摆好了助理为他准备的咖啡。他今天的注意力却不太能集中,跟他昨晚没有睡好没有多大关系。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叩几声,在他应声之后,陈特助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这是您让我查的人。”   “嗯。”   江齐霄垂下目光,第一面就贴着陆栩的一寸照,他厌恶地皱了下眉,迅速省略了前面的信息往后面。   在很早之前,江齐霄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把陆栩的祖宗十八代都快查了一遍。   在确认他对自己无任何威胁之后,江齐霄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也从来没有。   甚至觉得跟他说话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陆栩他妈是个很识趣的女人,生下陆栩之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母凭子贵,等陆栩小学一毕业,立马拿着钱带着他老老实实地出了国,大部分人甚至连江家有这个私生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可陆栩不怎么老实。   陆栩读大学的时候跑回了国内,他一有入境消息的时候江齐霄的母亲就收到了消息,十分平静地派了人盯着他。   他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一样上课、交朋友,也翘着并不怎么重要的选修课,安分守己到了极致,就像是不抱有任何想法,就只是单纯在国外漂泊久了,想要回国而已。   江齐霄过去跟他只见过一面,但就是这一面,让他从来并不觉得陆栩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路心宝的身边,尤其是他勾着路心宝亲呢的动作,以及抬头看过来时挑衅的眼神。   他不想去知道陆栩为什么会出现在路心宝身上,也不想去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路心宝的存在,但那点小心思真是让人昭然若知。   没资格来争家产,就来抢喜欢他的人。   真是可笑,他会在意这种人吗?   *   路心宝度过周末去公司上班,他跟往常一样赶在进办公室门口前吃完早餐,然后在楼下的咖啡店买一杯拿铁,再稍微提前几分钟打上卡。   一切过程都正常,但是他旁边的工位却迟迟都没有人来。路心宝刚准备拿手机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一个人事部的员工就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箱子,不停往里面塞着陆栩办公桌上放着的东西。   路心宝表情诧异地问道:“陆栩呢?”   “他啊?”人事部的员工耸了耸肩,边继续收拾,无所谓地道,“听说好像是离职了,反正不来上班了。”   办公桌上马上变得空空荡荡,看不出来有什么人用过的痕迹。路心宝的第一反应是陆栩出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从来没有讲过自己要离职。   现在他却这么突然地离开,甚至连离职手续都不是自己来办,路心宝真的很担心陆栩。   他拿出手机给陆栩发了消息,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整个公司最熟悉的人不见了,路心宝很不适应,他难得摸了一次鱼。   读书的时候路心宝上课不敢开小差,考试不敢作弊,这种不守规矩的事情会让他觉得压力很大。   别的同事摸鱼摸得心平气和,路心宝只敢把微信界面缩成很小的一块,放在电脑最右下角的位置,一边警惕着领导的出现,一边给江齐霄发消息。   他在江齐霄的黑名单里七进七出,终于又一次重新被发出来。路心宝知足是因为他把自己追求者的位置放得很正,江齐霄稍微对他好上一点,他就乐得摇头晃脑。   就比如这两天,路心宝发现江齐霄对他的消息再也不是已读不回。他虽然回得很慢,回得字也很少,但路心宝非常非常满足。   他觉得又这么进了一大步,忙里偷着闲,絮絮叨叨地跟江齐霄说很多话。   【路心宝】:跟我关系最好的同事不见了。   【路心宝】:好不习惯啊。   【路心宝】: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一直不回我,我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齐霄可能在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他的消息。   【江齐霄】:他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很熟悉的江齐霄式口吻,路心宝有点想帮陆栩说几句话,但是路心宝敏感地察觉到了点江齐霄好像又生气了,他怕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被拉黑,努力尝试转移话题。   【路心宝】:过几天苏世安哥哥的订婚宴你会去吗?   【路心宝】:你去的话我也要去。   江齐霄见他终于不再提陆栩,又高冷地回了一句“去。”   【路心宝】:那我到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吗?   【路心宝】: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他一连串地发了好多条疑问的消息,江齐霄才好像很勉勉强强地回了一句“嗯。”   *   订婚宴举办在了艘私人游轮上。   路心宝从来就只会出现在江齐霄也参加的宴会上,他跟着父母一起。路建国的身边还带着沈祈安,说是助理,其实是他从小就开始资助的学生。   他很看好沈祈安,沈祈安又知恩图报,所以只是用着助理的名义一直培养他,让他将来做公司骨干。   “宝宝。”   徐琴知道路心宝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又看见路心宝一进宴会厅就眼神不停滴溜着找人,路心宝这是在找谁她心知肚明。   她心中不太爽,但面上还是没表露出来:“我要陪你爸爸一起,就让祈安跟着你。”   路心宝怕给沈祈安添麻烦,他摇摇头:“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疏影说她在娱乐厅那边等我。”   “没事。”徐琴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这种地方难免碰上要喝酒,要是有人让你喝酒,你就让祈安帮你挡一下。”   徐琴知道要是直白地跟路心宝讲要让他跟沈祈安相亲,沈吗祈安正好对路心宝也有意思。她现在只想安排他们两个多接触接触,也就是俗称的温水煮青蛙。   路心宝上次喝醉过之后对酒精存有阴影。   因为直至他断片前的所有记忆,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假如他没有控制不住、又没来得及松手地吐了江齐霄的一身的话。   所以路心宝最后的记忆就是江齐霄难看到可以被叫做铁青的脸色。   事后江齐霄整整一个月没有理他,最长的一次。   路心宝每天跟他发一篇小作文道歉,绞尽脑汁到再也编不出来一个字,差点急哭。   从那天之后路心宝就不敢喝酒了,他喝醉了之后真的又黏人又烦人。   路心宝迟疑地道:“那好的,麻烦你了。”   “没事。”沈祈安轻点了头,“我本来就是你爸爸的助理。”   “心宝!”   路心宝一进娱乐厅就看见穿着粉红礼服裙的女孩像只漂亮的蝴蝶朝他飞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他的手臂:“真的跟你好久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路心宝也跟着她一起笑了:“没有吧,最后一次学校体测的时候也没变。”   他的性格温吞,对打游戏和各项运动也不感兴趣,再加上他不喜欢林致远他们几个,一直跟这些女孩们玩得好一点。   顾疏影跟他以前很熟,但大学也出了国,联系少了很多,这段时间也终于毕业回国。   她看见路心宝旁边站着的沈祈安,对路心宝身边第一次出现别的男人感到意外:“这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路心宝连忙摇头,急得连着手第一起摆地解释道,“我爸爸的助理。”   顾疏影表情也略显失望:“还以为你终于不喜欢江齐霄那狗……”   她本来想骂一句江齐霄狗东西,又想起路心宝对江齐霄了十层滤镜,不太喜欢别人骂他,硬是把那句“狗东西”给咽了下去。   沈祈安同她伸出手,礼貌地介绍道:“沈祈安。”   顾疏影看他比看江齐霄顺眼许多,他身上的气质虽然疏远,也不怎么爱笑,但是没江齐霄身上那种唯我独尊的欠揍味。   她同他握手的同时,眼神在沈祈安跟路心宝身上流转了一下,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比如她总是觉得沈祈安对路心宝有点什么意思。   这艘游轮很大,娱乐设施很具全,娱乐厅也分好几间,这个厅是个bar。顾疏影给自己跟沈祈安点了一杯酒,又给路心宝要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   她用吸管拨弄着玻璃杯里的冰块,问道:“还喜欢江齐霄?”   “嗯。”路心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怎么了?”   “他喜欢你了吗?”   “……”   这次回答就慢了好几拍,路心宝有些丧气地说道:“不知道,看不出来,应该没有吧。”   顾疏影朝他勾勾手指:“有个办法帮你促进一下关系,顺便试试看他喜不喜欢你,你听不听?”   路心宝迅速点头,脸就凑过去:“听的。”   顾疏影说出来最土也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她跟她几个朋友常用:“待会喊他过来一起玩游戏,就那种最简单的游戏,抽到最小牌的人要听指令。我出个老千,让你抽到。”   她用手臂撞撞路心宝:“然后我让你在这里选一个一个人亲,怎么样?”   路心宝有些迟疑又犹豫,他只是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耳朵就有些红了,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薄荷气泡水:“这样好吗,万一江齐霄不同意怎么办,我亲谁去啊?”   顾疏影觉得江齐霄有那么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会同意,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犯病了。她笑着捏了下路心宝的脸:“我又没说亲哪里,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亲一下沈祈安的脸,怎么样?”   路心宝的表情更加震惊:“你刚才说的是亲嘴吗??!!”   “不亲嘴亲什么,亲脸啊?”顾疏影觉得他这个纯情到没出息的模样逗笑了,“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我谈的对象能从这里爬到法国去了。”   路心宝咕哝道:“你明明跟我一样大……”   顾疏影一下子笑得更开心了,她抬头问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沈祈安,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样,就亲一下脸而已,你应该不介意吧?”   沈祈安看了路心宝一眼:“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没有关系。”   路心宝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两身上,他脑补的画面尺度越来越大,确实又好像抱有了几分期待感,不过他还是觉得亲嘴太过分了。   如果江齐霄同意的话,他就亲一下江齐霄的脸就好了。   他的脸和耳朵越来越热,赶紧埋头又咕咚咕咚地把剩下半杯饮料喝完。   路心宝对江齐霄的存在跟到来好像有一种天生的第六感,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转身向门的方向看过去。   江齐霄跟着苏世安两个人一起过来,后面还有跟别人一起过来的林致远。   苏世安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前几天宝格丽酒店之后,他跟林致远今天第一次碰面,江齐霄连眼神都没有分一个给他。   他应该刚敬完酒过来,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香槟杯,随手往旁边服务员的空盘上一放,眼神盯着他,又落在他身旁的沈祈安身上停顿好几秒钟。   “哟。“顾疏影挑了下眉道,“江少爷好久不见啊?”   江齐霄听出来了她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他们两个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面无表情地道:“好久不见,顾小姐。”   他跟苏世安一到原来热闹的bar就一子变得更加热闹,苏世安注意到了路心宝身旁的沈祈安,他对江齐霄的喜欢过于明目张胆,喜欢到每一个人看到路心宝身边出现别的男人都会诧异。   苏世安万分意外地道:“路心宝身边这男的谁啊,他终于准备移情别恋了啊?”   苏世安向来就是个缺心眼,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看别人的眼色:“长得也还挺帅的,不过跟你不是一个类型啊,他怎么……”   “问我干什么?”江齐霄打断他,“我现在连路心宝旁边是谁都要知道了吗?”   *   顾疏影成功组了一个局,就在在这个bar里的卡座上。她坐在主位,洗着牌提醒道:“别玩得太过火。”   路心宝习惯性在能粘着江齐霄身边的地方粘着他,卡座上他就粘着江齐霄坐着。   江齐霄瞥了眼路心宝,又对路心宝追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明明是他来之前就硬是说要黏着他,来了之后半天没见他一个影子,看见他的时候又是跟那个什么相亲对象在一起。   说一套做一套,怎么不干脆听他爸的去结婚得了?   他心情不爽的表情就是冷脸,路心宝看出来他又又又生气了,他把自己刚才拿的自己喜欢吃的开心果巴斯克蛋糕小心翼翼地往江齐霄的方向推过去:“给你吃。”   江齐霄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尤其是他看见沈祈安也贴着路心宝另一边坐下来。他的目光跟沈祈安交错碰撞了一下,冷硬地说道:“拿走。”   要不是这里还有太多人,他真的很想要把路心宝硬拽出去,问他带个相亲对象还往他身上贴是想干什么。   他不觉得路心宝会跟这个相亲对象有什么,但他要求路心宝先解决好这些烂桃花,再往他身上靠。   路心宝只好自己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这个蛋糕。   从这场游戏开始的时候路心宝就有些焦灼不安,他是真的非常不擅长干这种坏事。顾疏影没把事情做得太显眼,刚开始的前几轮都让别人抽的小牌。   直到这一轮开始前,她先清咳了几声。   江齐霄肉眼可见地发现路心宝的背一下子紧绷了来,他抱着臂冷眼旁观看着,把路心宝这又笨拙又紧张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路心宝摸牌的时候,不停地看着顾疏影的眼神,等她挑了下眉才匆匆做贼一样地拿走这张牌。   拿完牌之后,一直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喉结都因为吞口水滚动了好几下。   路心宝先等着别人翻牌,看到自己手上的牌是最小数,他很明显地长吐了一口气。   就这模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干什么心虚事。   “心宝,是你对吧!”顾疏影的演技跟心理素质就比他要好上太多了,玩着手上多余的牌,“姐姐给你简单一点的,在场这里随便挑个人亲就好了。”   路心宝喜欢江齐霄这件事情喜欢到人尽皆知,在座的各位齐齐哄笑了几声,反正也没人想太多,觉得他不可能有别的选择,直接就往他跟江齐霄的方向看。   路心宝的心虚感被更强烈的紧张给取代,他转过脸盯着江齐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连话都不敢问,什么想说的都写在眼睛里。   江齐霄终于知道了他一直鬼鬼祟祟地是想干什么,搞这么一出,原来就是想亲我一下。他没有生气,目光下意识地往路心宝的嘴唇上落。   他倚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酒杯,微抬着下巴:“看我干什么?”   江齐霄要路心宝说话,要他撒娇一样地求自己几句,那他配合同意被亲一下脸也不是不行。   “好吧……”   江齐霄的拒绝在路心宝的意料之中,但难免还是会有点失望。他没办法,只能按着顾疏影原本给他计划安排好的台阶下来。   他往沈祈安的方向转过头,准备随便拿嘴唇碰一下他的脸颊就算是了事。路心宝刚凑过去一点点,亲都还没来得及亲上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人用力地拽住。   拽他的人好像带着满腔怒火,几乎是用力地一扯,把他整个人都往自己的方向扯了过来。   “唔……”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心宝瞪大着眼睛,满脸意外和无措,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清江齐霄离他很近半闭着的眼睛。   湿热的唇瓣贴在了一块,路心宝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泄愤似地用力地咬了一下,疼得他本能地皱了一下眉。   这是路心宝第一次跟人接吻,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嘴唇酥酥麻麻,又带着一点疼,却能很近很近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还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路心宝还不懂接吻的时候要闭眼,他就这样呆呆愣愣地看着,江齐霄原本垂着的眼睫也慢慢抬起来,跟他对上了视线与目光。   江齐霄的眼神里好像有很多情绪,愤怒的、隐忍的、还有那么微妙的一点占有欲。   让路心宝看不懂。   这种猝不及防的画面让在座每一个观看的人都哑口无言,始作俑者顾疏影连手上的牌都抓不住,“哗啦啦”地就落了一地,这跟她计划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就只想气一气江齐霄这狗东西,别让他真以为路心宝真除了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就没别的选择了。   “卧槽……”   苏世安看得目瞪口呆,他在林致远的耳边很小声地问道:“什么情况啊这到底,真让路心宝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了????”   林致远扯着嘴角冷笑了几声:   “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路心宝,我只知道这傻逼每次听到我们说路心宝有多么多么舔他,他就好像爽得要死。” 第11章 暧昧期   这个吻带着没有散干净的酒味,江齐霄刚吻上去的那一刻很生气,像是为了发泄一下怒火,他自己都无意识地用力咬了一下路心宝的嘴唇。   顾疏影终于回过神了,亲手把认定的白菜送给了自己最讨厌的猪去拱。她是想棒打鸳鸯,不是想给路心宝跟江齐霄做喜鹊,精神崩溃地尖叫起来:   “江齐霄!!谁允许你亲我们心宝了!!”   江齐霄松开捏着面红耳赤路心宝下巴的手,他从顾疏影的反应跟沈祈安的眼神当中已经差不多把前因后果都猜得差不多。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路心宝笨得可以,被人骗得团团转,将来要是卖了数钱也不知道。   “他先要跟我亲。”江齐霄盯着顾疏影,俊脸在光线之下半明半暗,面无表情地道,“行了吗?”   江齐霄一点面子都没准备给,冷着一张脸站起身就径直离开。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转过头叫人跟上:“路心宝。”   路心宝在梦一般地恍惚中跟着追了上去。一路走到没有人的走廊尽头,江齐霄回头就骂他:“你是白痴?”   路心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挨了句骂,有点委屈:“我不是……”   “你不是白痴的话顾疏影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江齐霄脸色很难看,说话更难听,“是不是随便个男人让你亲你就亲?”   路心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碰一下脸而已……”   “脸也不许亲。”江齐霄低头看他,冷脸道,“你要是亲了别人就不许跟着我,我会看你很烦。”   到这场订婚宴结束的时候,路心宝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的头晕目眩感。他坐在车后座上,脸颊的温度有些高,不自主地就贴在玻璃上降温。   路心宝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唇依旧有些酥麻感。   徐琴坐在他旁边,被他这个样子逗笑,问道:“笑什么呢,很热吗?”   今天沈祈安兼顾做着司机开车,他的唇线紧绷着,闻言他抬起头望向前视镜。   “没、没什么……”   路心宝慌忙改变姿势的时候跟他对上了眼,想到沈祈安刚才目睹完了全程。他有些怕沈祈安把实话说出来,边瞄了他一眼,边手忙脚乱地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含糊不清地说道:   “就一点点热而已,有点闷。”   他一路上的不对劲都太过明显,一会儿伸手碰碰自己的脸,一会儿盯着车窗外发呆,一会儿又十分不自然地舔一下嘴唇。   徐琴只要不是没瞎,都能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等到家车刚停稳,路心宝就匆匆忙忙地下车跑开了。   “祈安。”她皱起眉问道,“心宝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沈祈安看着他的背影,他沉默了一会什么都没说,路心宝圆了一个谎:“没发生什么,应该他就是不太喜欢待在那种地方,所以这么坐立不安。”   凌晨三点。   江齐霄没个初吻烦躁地像失去了初夜的青春期男孩,数不清在床上翻来覆去第几次。他最后猛地起了身,脑海里那些画面依旧甩不掉。   他大半夜赤着脚到厨房里灌了一大杯冰水,还没觉得自己平静一些,马上又给自己灌了另一大杯。   他习惯晚上在看得清的情况下不开灯,江齐霄又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存酒出来,在玻璃杯里加了冰块,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往大露台的方向走。   现在已经逐渐入秋,夜风渐凉,江齐霄却一点冷的知觉都没有。   江齐霄觉得自己今天是中魔了,不然他怎么会主动……哦,根本不是什么主动,明明是路心宝先过来求他,他只是稍微晚了一步答应路心宝的祈求。   不过也是,本来就是一场游戏而已,他不答应路心宝就搞得自己好像玩不起一样。   说到底也全都是路心宝的问题,他要是亲了别的男人,不就脏掉了吗?   脏掉了就没脸来追他了。   江齐霄认为路心宝肯定兴奋高兴到睡不着觉,毕竟跟在他屁股后面这么多年得到了他高贵的初吻,现在就应该偷着乐。   他拿起手机,也不管现在有多晚,直接就给路心宝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嗯……?”   江齐霄听到的却是路心宝迷迷糊糊的声音,半梦半醒,明显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吵醒的声音。   他心中那股气又堵了回来,凭什么路心宝睡得这么香?   江齐霄单手拿着酒杯闷了半杯,警告提醒道:“一个游戏而已,你别想太多。”   路心宝今晚也睡得很晚,他一直抱着抱枕在想那个让他脸红耳热的吻,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做的是一个香甜的美梦,都已经梦到他跟江齐霄结婚了。   跟他上次看的动漫一样,江齐霄穿黑色的西装,他穿白色的。   “嗯……”路心宝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附和道,“游戏……我知道的。”   路心宝都不需要他提醒,把自己的身份定位认知得这么清楚,江齐霄胸口那股气却又往上堵了一些,没再讲话。   路心宝渐渐清醒,他听着江齐霄那头的呼吸。他把嘴唇贴到话筒边上,小声地问道:   “其实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他这预想之外的问题让江齐霄的心脏紧急地坠了一拍,他甚至有那么一秒直接挂断电话仓皇而逃的冲动,但是很快地反应过来。   江齐霄当即就冷笑一声,讲话像机关枪一样轰轰响:   “上次做白日梦,这次大半夜是脑子不够清醒了?我就只是跟你亲了一下而已,都说了只是个游戏而已,你不会以为我就喜欢你了吧?”   路心宝的声音小了许多:“你就是有点喜欢我吧……不然你干嘛这么用力地亲我,我晚上洗澡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嘴唇都被你咬破了……”   他这么细致描绘着,让江齐霄又一次回忆起晚上嘴唇的触感,柔软又滚烫。   “谁咬你了?”江齐霄又冷笑一声,“你的错觉。”   他说完这句话就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江齐霄在露台外站了一小时,原先就没有的困意消失殆尽,最后又一整晚没睡着。   *   暧昧。   路心宝也不知道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和江齐霄现在的情况对不对,他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白痴,他能意识到江齐霄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变了。   在他努力追随江齐霄的数年之后,江齐霄似乎终于停下脚步,终于学会了等待他,哪怕即使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管江齐霄怎么说都不肯承认他的那一点喜欢,路心宝却像是拥有小狗敏锐的嗅觉一样,坚定认定了江齐霄就是有带你喜欢他,黏他黏得更起劲。   他甚至又从江齐霄身上发现了一个规律,路心宝发现原来每次他想要见到江齐霄,只要认认真真地求他问足五遍,江齐霄就会答应。   在路心宝意识到这个规律之后,他翻遍过去的聊天记录,和电话记录,发现江齐霄原来从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了。   但路心宝没说,他怕江齐霄又恼羞成怒不理他。   天气越来越冷,街边梧桐树茂盛的叶子开始变黄,搭配着配着路边明亮色彩的老建筑,只是走在路上就有一种安宁闲适感。   路心宝没保留住自己的原则,在江齐霄再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之后,他终于忐忑不安地写了一封十分诚恳的辞职信,提前一个月递给领导。   因为缺人手,路心宝的领导还不肯放他走,最后江齐霄听着心烦。   他没叫助理去处理这件事情,自己亲自出面,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定制西装,展露着一副人眼看人低的模样,带着一个律师,进办公室的时候都没有人敢拦他:   “发三千的工资让人干三万块钱的活,跟你说离职是通知不是商量,也别威胁什么背调了,开着一个一百八十平连公司都算不上的工作室,你已经觉得自己五百强了。”   他这义气凛然的模样,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没好上多少的资本家。   江齐霄刻薄完别人,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刻薄一下路心宝,还是最常对路心宝的评价:   “蠢、笨、怪不得被人欺负。”   辞了职之后,路心宝终于又有了时间画画。   路心宝是个很恋旧的人,陌生的环境会让他不安,所以他的画室在别墅的四楼,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学画画时就一直用着的画室。   画具跟画在房间里堆得有些乱,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有些杂乱的环境。把吃的随意堆在地上,自己窝在旁边,一边晒着冬天的太阳,一边慢慢地调着颜色画画。   他在画一幅很重要的画。   十二月二十五号,路心宝一睡醒拉开窗帘,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是路建国自己砍回来的,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盒。   有他爸爸妈妈为他准备,也有好朋友为他准备的,年年都这样。   路心宝兴奋地跑下楼,他认认真真地拆完每个人为他准备的双份礼物,每一个礼物都真诚地写了点小作文发给每一个人说自己有多喜欢,然后给江齐霄打了电话。   他满脸满心期待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   江齐霄正在去集团的路上,街边很多店外都已经摆出来了一颗圣诞树,玻璃上也贴满了红红绿绿的贴纸,他的语气平常:“圣诞节。”   “噢……”   他这大起大落的情绪被江齐霄了知地一清二楚,江齐霄甚至能想出来他耷拉下去的嘴角,路心宝的声音都委屈和不高兴了很多:“……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   江齐霄明知故问道:“然后呢?”   “你陪我过生日嘛……求求你了。”   江齐霄鼻腔发出道冷哼,又开始拿乔:“我工作很多,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这是过生日,不是过家家。”   路心宝哼哼唧唧地撒娇了又求了江齐霄好几次,他算了算次数,终于到第五次了:“今天是我生日嘛,我都许生日愿望要你陪我一起过了。“   江齐霄心情舒畅了,终于算是非常牵强地同意道:“行。”   路心宝有那么一点小心思,他约江齐霄的地方是一家很适合情侣约会的餐厅。他习惯性地早到了很久,坐了一会儿之后江齐霄才过来。   江齐霄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他今天没有穿正装,里面穿着一件毛衣帽衫,外面穿了一件lp的羊绒大衣。   跟学生时代的他穿衣风格比较相似,路心宝现在见惯了他穿西装的模样,但他还是更加喜欢这样子的江齐霄。   路心宝眼神中的喜欢一直十分光明正大,一点也不加掩饰。   江齐霄一坐下,路心宝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江齐霄身上的香水味是调香师调得私香,独特,不会像大部分男香一样有浓重的木质香味道。   路心宝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斯文,脸红心跳着,时不时偷偷地瞄江齐霄一眼。   吃完饭路心宝又缠着江齐霄,让他再陪他走一会儿。   街道上圣诞氛围很浓重,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和各种奇形怪状趴在窗户跟屋顶上的圣诞老人。   路心宝突然又强调了一遍:“今天是我的生日。”   “干什么?”   今天晚上的最低气温已经到了零下,江齐霄很少冬天在外面压马路,羊绒大衣还算抵寒,但是脖子那一块被风吹得刺骨的寒。   他双手插着口袋,还是站得很直,一点佝偻的样子都不露出来,“要礼物?”   “不要礼物也没事,我要许第二个愿望了。”路心宝朝他伸出去,他很怕冷,身上穿着能把自己裹成熊一样的羽绒服,还系着围巾,问道,“牵一下手行不行?”   这条路上的人真的很多,又或者说是圣诞节沪城哪里的人都很多,身边路过的人熙熙攘攘,唯独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原位一动也没有动。   就像是电影镜头里的抽帧镜头,一切都在快进,唯独聚焦着的他们被放慢着。   江齐霄低头看他伸过来的手,路心宝好像从一开始就想要牵他的手,所以一直把手放在外面,指节被冻得通红通红。   他又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烦死了。”   他别过脸心神不宁地说了一句,手却别扭又使着很大的劲,莫名像是在生气一样一下子就握住了路心宝的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准许着路心宝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路心宝压不住心中的雀跃,走路的姿势都快要蹦蹦跳跳起来。路过店面玻璃的时候,玻璃面照出来他跟江齐霄,他偷偷看了一眼。   他跟江齐霄差了半个头,路心宝私心觉得自己跟江齐霄很搭。   路心宝听说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所以他不贪心地只许了三个愿望,每一个愿望都跟江齐霄有关系。   第一个愿望是江齐霄可以陪他一起过生日,第二个愿望是可以跟江齐霄牵一下手。   前两个愿望今天都实现了,路心宝心满意足。   最后一个愿望的时候路心宝才想起来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他在心里偷偷许愿了,也是他每年都要许一次的愿望——他想跟江齐霄谈恋爱。   等两个人分离,江齐霄坐进车里。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热空调打开,一个人的时候,江齐霄面上终于露出来一些不加掩饰烦躁,他转过脸盯着装在副驾驶的一个红绿色礼盒。   里面装着副画。   这一幅画是外国是路心宝非常喜欢的一个画家的作品,这画家是个非常有个性的贵族,他只开展不卖画,很高傲地说什么不想让铜臭味污染自己的画。   江齐霄从他手中拿画都废了不少麻烦跟时间。   他有些心烦,路心宝不跟他要礼物,这东西都已经送不出去。他又不喜欢这种垃圾,要找个机会把路心宝当垃圾回收站,把这东西丢给他。   --------------------   又是被装到的一天 第12章 “你喜欢路心宝”   江齐霄的生日跟路心宝挨得很近,在一月中旬。   他出生的日期是算过的黄道吉日,足周没过多久提前安排的剖腹产手术,连时间都精确到了准分秒。   生日宴会举办在佘山底下江家的大庄园内,江齐霄自从独立起除了逢年过节都不会回来,虽然他并不常回来,衣帽间里每年每季的衣服也全都井然有序地挂满着,衣橱里的灯光全亮着。   江齐霄对着镜子整理着衬衫,他的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鼻梁眉眼高挺,唇薄且锋利,眼神带着淡淡的厌倦。   丝毫没有过生日的喜悦感。   拉开的抽屉里放了一排袖,江齐霄一个也没选,拿起来了当初路心宝送给他被他丢在垃圾桶里那一对。   江齐霄准备下楼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皱着眉挂断。   江齐霄的号码很保密和私人,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什么事情大部分客户最先联系的也都是他的助理,更不要说是什么保险推销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完成拉黑这个手续,在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第二次的时候,江齐霄终于接了这通声音。   对方喊他:“哥。”   “你一个私生子没有资格叫我哥。”江齐霄平静地回答他,“谁给你的手机号码?”   “可不管你再怎么否认,你跟我都是同一个爸爸。”陆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打电话过来只是想祝你一声生日快乐。”   江齐霄也跟着笑了一下,他的笑跟陆栩的笑不一样,是轻蔑:“从高中之后我就没有叫过江硕川爸爸了,这是我不想叫的称呼,也可能是你日思夜想都想要叫的称呼,可是你能叫他一声爸吗?”   “我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我示威,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之间的差距,无非就是你千方百计地跑回国,我想要让你从国内离开,甚至都不需要我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只需要我说一句不想看见你。”   陆栩一个人单独住在公寓里,他边抽着烟,边通着江齐霄的这一通电话,完全没有当初在路心宝面前时阳光开朗的模样,而是满脸的阴郁。   他不姓江,他跟着母亲姓陆,甚至跟江硕川见面的次数都屈指而数,为了上户口,也为了藏好他,陆栩有一个名义上的爸爸。   江硕川藏着他也不是怕他因为这层私生子的身份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很简单的两个词,他是江硕川失控出轨产生的麻烦与污点。   他藏得再好也没藏住,被他法律上的妻子发现。陆栩忘不了自己当初见到江齐霄第一面的感觉,他的表情跟他身边的女人一模一样。   情绪没有过多的起伏,更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冷静的厌恶,像是在看随意就能踩死的蚂蚁。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马上被赶出了国。   陆栩不可否认江齐霄确实戳到了点他的痛处,他突然开始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像是发病了一样变得癫狂,但是却在某一刻,又变得冷静无比:   “你喜欢路心宝。”   “不。“江齐霄抬眸看向镜子的眼神停顿了一秒,否认道,“是他喜欢我。”   陆栩缓缓地说道:“我很好奇他喜欢你什么?明明你对他的态度那么差,脾气也不怎么样,一看也不是什么会对人好,好好谈恋爱的模样。”   “还是他喜欢你的脸?”他抚摸着自己那张脸,低低地笑着,“我跟你好像有点像吧,我还记得当初路心宝第一次见到我,好像呆了好几秒钟吧。你说靠这张脸,我能让他喜欢上我吗?”   “你怎么不能理解?”江齐霄把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外放着,镇定从容地戴着袖扣,“路心宝对我的喜欢是盲目的,而不单单只是这一张脸,无论我好,无论我脾气差,还是我对他态度差,他都喜欢我——替身?”   江齐霄嗤笑了一声:“你也配吗,你去把你那张脸整得跟我一模一样,他也不会喜欢你。”   陆栩也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那我可真去整容了。”   “我不想处理你不是因为我是多善良的人,而是你根本连我的眼都没有入,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一点点的时间。”江齐霄挂断电话之前,最后冷淡地说道,“但你现在做错了事情,你不该来招惹我,也不该离路心宝这么近。”   江齐霄挂断电话之后表情也没什么起伏,他穿上西装外套,最后又整理了一遍衣服,才下楼往宴会厅的方向走过去。   他从小时候就不会像别的孩童一样期待生日这样幸福美好的日子,因为这在江齐霄的生活中一个简易的名利场。   江齐霄并不能再这样属于自己的一天里随心所欲,小时候像是个展品展示自己有多优秀,长大以后他要去交际、去说那些官话。   他确实可以收到很多礼物,但那些礼物无非就是攀附,跟等价交易。   除了路心宝这个笨蛋准备的。   因为陆栩那通电话,他到得晚了一点。江齐霄远远地就看见江硕川跟宁婉两个人挽在一起,对着别人的调侃默契地对了下眼然后宁婉捂着唇笑了一下。   他看得有些许恶心,心中冷嘲热讽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恩爱夫妻。”   庄园里宴会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路心宝也跟着路建国他们两个一起过来,他今天也跟着穿了平时基本不怎么穿的正装。   江齐霄跟别人交谈的时候,用余光分着注意力看了他一看,第一眼江齐霄觉得他不应该系领带,应该像那些小男孩一样带个领结,这好像更适合他。   第二眼江齐霄看见了路心宝身边又跟着那个碍眼的助理,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把路建国的想法猜得明明白白。   助理?   给自己儿子找好捏的上门女婿呢。   路心宝跟在父母身后,江齐霄的高挑跟板正在人群之中很显眼,这跟他印象中的江齐霄完全不一样,他穿着合体的西装侃侃而谈,在长辈面前是谦卑的形象。   大概是因为江齐霄在他的面前总是一种时不时就生气的幼稚形象,所以到这时候路心宝才意识到,江齐霄其实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路心宝期期待待了很久,没顾路建国拦着他,终于找到了跟江齐霄讲话的机会。   他学得有模有样地端着酒杯,跟江齐霄碰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许喝。”   “在喝酒吐我一身我真的会让人把你丢出去。”   江齐霄跟他碰杯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路心宝终于有了点这才是他认识的江齐霄的实感。   路心宝偷偷告诉他:“我里面装的是气泡水。”   然后十分爽朗地一闷到底,喝完还“哈”了一声,像真干了一杯酒一样。   江齐霄在心里又说了他一声白痴。   在今天这种场合里,路心宝没有办法黏着他待很长的时间,跟他碰了一个杯,就十分恋恋不舍地就去了早就定好位置的餐桌上。   江齐霄盯着他的背影,他的耳边都是恭维的话,面前站着的都是长辈,所有进场的人都很他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唯独只有路心宝一个人跟他碰杯的时候,眼神明亮地跟他说了一句,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在真诚祝福他过生日的人:   “生日快乐。”   不是谁敬江齐霄的酒他都需要喝,但这并不代表谁敬他他都不需要。江齐霄最开始并不会喝酒,但这某些场合场所好像又变成了必须会的事情,他一杯一杯学会。   酒过三巡,晚宴即将要结束的时候,江齐霄的胃开始翻滚。他从小到大的三餐都有营养师调配,没有什么胃病,但喝酒喝多了总归有点伤胃。   尤其是今晚,江齐霄格外地想吐,更接近于是一种生理性上的恶心。   江齐霄说了一句失陪就去了盥洗室里,他手撑在洗脸台上,干呕了好几声,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眼眶却被刺激得有些发红。   他静静地在里面待了一会,然后洗了一把脸,才打开门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江硕川跟宁婉。   没有外人的地方,江硕川跟宁婉保持着极远的距离。他们两个自身都是最极致的利己主义者,联姻商业到不能再商业,生下江齐霄后连同房都没有同房过。   江齐霄跟他们也一点也不亲近,一句话也不想说,准备绕开他们两个就要走。   “江齐霄。”江硕川却叫住他,面无表情地说,“沈家那个叫沈凌敏的女儿过段时间也要回国了,你们是高中同学,应该认识,就不需要我介绍了。等她回来你们订个婚,然后明年就结婚。”   他通知结婚这件事情,就像是通知江齐霄吃饭一样简单随意。   “结婚?”   江齐霄冷着一张脸,盯着江硕川问道:“像你一样结了婚出轨,生个私生子跟儿子差不多大?”   他的目光又转向宁婉,盯着问道:“还是像你一样?老公出轨生了私生子也无所谓,只要不侵犯到你利益就可以了。”   江齐霄长抒出一口气,不想再跟他们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他路过宴会厅的时候没有停留,暂时不想要进入这种纷闹的场合,径直地朝着外面走去。   --------------------   哎,后面还有几个剧情点没写完,但明天要早起,就不熬了,拆两章写。 第13章 在一起咯   江齐霄直往专门堆放礼盒的房间里走去,有专门的管家正在处理这些礼物,按照进门时在每个礼盒上贴着的价格记录着,以后回礼的时候会需要拥到。   他猝然闯进来的模样让认真工作的管家表情错愕,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半句。   江齐霄就失控一般地把原本规规矩矩摆放在柜子上的一个个礼物拽出来,然后低头看一眼名字,叮叮当当地不少都直接被压。   “少爷……”   管家感觉到些头疼,赶紧伸手尝试阻止他,却完全没拦住,江齐霄快把这豆翻了一个天。   江齐霄终于找到标着路建国名字的那一份,他粗暴地拆开包装,里面放着的却是一套中规中矩的茶具。   价值不菲,但并不是现在想找的东西。   江齐霄转过头,他眼睛里因为刚才干呕产生的血丝还没退,看着有些赫人:“路心宝送的礼物呢?”   管家被他现在这个反常的模样惊愕到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晌,他才头痛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收到他的礼物。”   江齐霄深呼吸了一口,他把那幅茶具随手一摔,像是带着一股火气,摔这套茶具的时候格外用力,直接摔得一个四分五裂。   他这一次是直接走向了门外,夜色已深。屋里加装了地暖跟暖气片,但是屋外江齐霄身上的西装就完全支撑不了抗寒的作用。   江齐霄走到后院荒芜人烟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坐下。今晚雾很重,抬头的时候连月亮都瞧不见。   他的双手双脚被冻得冰凉,江齐霄却一点也不想回到暖和的地方,从小到大的许多事情在江齐霄的脑海里回忆。   江齐霄想着那些烂事,想着这压抑又没有一点感情的家庭,想着陆栩的存在。   胃又开始隐隐做痛。   江齐霄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第一次摔倒,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帮他,没有人会来扶他,只有江硕川站在远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站起来。”   他懂事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因为他做不好一件事情,就要百倍千倍地去做到好为止。   江硕川跟他说:“没有人会帮你,只会有人教你。”   因为江齐霄跟宁婉的工作繁忙,他跟父母见面的机会很少,甚至连他生病的时候都不会回来看他,罕见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冷冰冰没人说一句话的餐桌上。   以及必要时候要装和谐家庭的宴会。   从小到大照顾江齐霄生活起居的都是几个保姆,江硕川考虑细致到他会对保姆产生过大的依赖,所以江齐霄身边的保姆年年轮换。   除了流着相同的血缘,江齐霄从小到大都未体会到过骨肉相连的亲缘。   他人生中第一次叛逆是在小学,因为受不了这让人崩溃的压抑氛围,江齐霄冲着江硕川大吼大叫了一顿,说自己不要在这样的家庭了。   江硕川嗤笑一声,完全不把他的闹腾放在眼里。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江齐霄丢进了一个普通家庭里生活。   总共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在最老的城区,因为没有拆迁,一家五口人就一起挤在那里,比江齐霄当时一个人的房间还要小。   江齐霄住的房间甚至不朝阳,阴暗潮湿,当时还正好是回南天,他住过去没多久身上就不舒服地起了湿疹。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晚上会被楼上走动挪椅子的声音吵醒,早上会被楼下老人早起健身买菜的交谈声吵醒。   江齐霄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神经衰弱到现在时不时要靠安眠药跟入睡也跟当初脱不开关系。   他也被江硕川从国际学校转学借读到了小区附近的小学,每天强制要求穿着难看且面料让他过敏的校服,标配午餐难吃到江齐霄动不了筷子。   最让江齐霄忍受不了的是学校里公用男厕的味道,他只是走近了一些,就被味道恶心到跑到干净的地方,吐得昏天黑地。   江齐霄的性格倔,硬是熬了好几个礼拜。但毕竟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最后还是没熬过去回了家。   江硕川拿捏住了从奢入俭艰难无比的心理,又让他明白了钱与权是多么美好的东西,过来接他的那一天,看着他受了,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了一下:   “只要你听我的话,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不需要过这样的生活。”   他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明很多,在听完江硕川那番像是对一个听话的宠物的训话之后。   江齐霄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父母不会爱他,他只是一个被冠于“江齐霄”这个名字的继承人。   江齐霄以前有过想要爱,可他现在不需要。   他明白了自己可以凭借这个名字得到很多,得到别人努力一辈子都触碰不到一点衣角的东西。   江齐霄确实要过在金字塔顶端的生活,但不要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   他要股份,要家产,要自己亲手就能握住这一切。   他们的家庭教育很成功,江齐霄也成功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利己主义者,也学会了孑然一身。   联姻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江齐霄知道自己应该做正确的选择。   ——比如确实选择跟沈凌敏结婚然后生下一个小孩,他们之间的条件处处相搭,联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选择。   后院临山,道路弯弯曲曲,旁边都是绿植。但是江齐霄躲着的地方很奇妙,是一个往下的坡,上面又有棵移植过来的大树挡着。   江齐霄以前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只有一个人在跟他玩躲猫猫的时候,用一天的时间,把这两百亩的庄园每一棵草,每一棵树都要翻一遍。   还是最炽热的大夏天,找到他的时候,那个白痴身上却都是汗,肤色也黑了不知道几个度,像是挖完炭刚回来,捂了好几个冬天才白回原来的样子。   “簌簌”的脚步声靠近着,江齐霄警觉起来,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当年唯一找到他的人从树丛中钻出身子跟脑袋,头发上还笨笨地挂了树叶,满脸高兴地对着他说道:“找到你了!”   开心会变圆的眼睛,永远像是用不完的精力,跟江齐霄记忆中的画面慢慢重圆,又在他的眼里慢慢长大。   江齐霄对他的出现,有一些意外,但又觉得好像本该如此,只有路心宝一个人会这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那些过去不太好的回忆跟记忆就像是遇见阳光的泡沫,在顷刻之间消散。   路心宝满脸开心,整个宴会厅里只有他第一个发现江齐霄一直没有回来,因为他一直分着注意力在江齐霄身上。   本来跟旁边的沈祈安聊得还算是开心,但是因为江齐霄,他顾不上沈祈安在他的身后一直叫他,干脆丢下吃了一半的宴席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个庄园这么大,路心宝根本不知道江齐霄会在哪里,但他就是感觉江齐霄会在这里。   路心宝献宝一样地把双手捧着从宴会厅带过来的一盎粥递给他,每人一盎,是给每个要喝酒的客人准备的小米粥。   他献宝一样递过去的东西却迟迟没有人接,反而是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手臂拥着,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路心宝担惊受怕着手里的粥怕掉,控制不住地差点惊呼了一声。   江齐霄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疲惫至极一样,额头也轻靠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啦?”   路心宝任由他抱着,江齐霄不用说话,他好像也能读懂江齐霄现在的所有情绪。   他没有为江齐霄的主动拥抱而欣喜,而是心口有种酸涩感在蔓延,路心宝在心疼江齐霄。   路心宝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他想要安慰一下他,于是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江齐霄的头发。   江齐霄在被他摸到头的一瞬,像是猛然意识到些什么,忽然就伸手把他给推开,神色不太自然。   路心宝也没有生气,他跟着走了下来,蹲在他的身边。他帮江齐霄把自己惦记着的那碗粥的盖子打开,又把藏在口袋里的调羹递给他:“你快点吃一点。”   江齐霄的神色还没有缓过来,他也没忘记路心宝没有送他礼物这个事情:“谁想吃这个。”   路心宝很耐心地说道:“可是你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好看,还喝了这么多酒,这个保温的还热呢,你就喝一点点啦。”   江齐霄终于接过来了喝了几口,没有觉得胃舒服多少,但想吐的感觉缓和了很多。   他转过头盯着路心宝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不远处的宴会楼灯火通明,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的小树林里万籁俱静。   夜色很深,只有些许夜灯的光芒从树缝之间照进来。路心宝蹲在他的身边,他冻得鼻子通红,眼睛却同往日一样跟明星一样亮。   他什么都不干,就看着他一口一口喝进自己送过来的粥,就又傻又高兴地笑了。   江齐霄放下手中的勺子,他突然问道:“你喜欢我吗,路心宝?”   路心宝被他这个突然的提问愣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喜欢,很喜欢。”   “你慢了一秒回答。”江齐霄有些不满意,他把那盎粥吃完随手把盘子放在一旁,又问他,“那你有多喜欢多喜欢我?”   这个问题让路心宝陷入了困恼,不是因为他不够喜欢江齐霄,而是他觉得自己太喜欢太喜欢江齐霄了,好像无论怎么表达,都没办法说出来他的全部心意。   “我带你去看吧。”路心宝跟他平视着,耳朵很红,“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看完你就知道我有多喜欢多喜欢你。”   路心宝不懂这些礼仪规矩,江齐霄知道却已经跟着他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他在自己生日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率先离开。   像私奔一样。   因为江齐霄喝了酒,所以他开着车。期间路心宝的手机不停响起铃声,沈祈安给他打了三遍电话。他打过来一遍,江齐霄就直接拿他的手机挂一遍。   路心宝现在一点也顾不上沈祈安,他满心满意都是副驾驶上的江齐霄。   因为路建国跟徐琴不喜欢他,江齐霄又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没有来过路心宝家。徐琴给保姆们放了一晚上的假,整个别墅都静悄悄,连灯都没有开,一片静谧。   路心宝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解开密码锁,江齐霄跟在他的身后,表情有些微妙。   他莫名地觉得这样很像青春期的小情侣,趁着爸妈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带着男朋友来家里玩。   江齐霄一进门就看到了贴在墙壁上的一排画,从最开始幼儿时的胡乱绘画,到现在渐渐成熟到有自己风格的画,每一幅下面都标着日期。   全是路心宝成长的一步一个脚印。   江齐霄停留在这里看了几秒钟,然后跟着路心宝一起到了四楼。   “……这是我的画室。”   路心宝开门之前忽然紧张了起来,他转过头看了江齐霄一眼,才紧张地输密码开锁,期间还输错了两次。   “滴——”的一声之后门打开,入眼最先看到的就是画室最中央架着的一幅巨幅的画,以及摆放在旁边的梯子。   这是一副人相画,是江齐霄宽阔的背硬,微侧着脸。   论心宝画这样一个角度,是因为这是他常年跟在他身后,最常看到的江齐霄。   从路心宝喜欢画画开始,他就画了无数张江齐霄,先是画火柴人,然后画那些五官比例不对经常把江齐霄画丑许多被他骂的画,最后变成这样一张张他眼里的江齐霄。   但这张江齐霄格外与众不同。   江齐霄慢慢靠近着这张画,这张画由无数张画组成。路心宝画了无数个他,然后用灵巧的色块、线条,拼接在一起又组成了一个他。   路心宝用了很多的心血,很长的时间,以及许多许多的爱,才可以完成这样一张画。   技巧排在第二名,爱才是第一名,没有爱就画不出来这样一幅画。   江齐霄忽然之间说不出来话。   他喜欢我,很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我画了一年的时间,从你去年生日刚过完的时候,我就想为你画这样一幅画。”路心宝深呼吸了一口,他用着平视很少用的认真口吻说道,“现在你可以知道我有多喜欢多喜欢你了吗?”   这或许算表白。   江齐霄还是说不出话,他突然开始想,路心宝到底跟他表过多少次白。   路心宝上次跟他表白的时候是七夕,他送了他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直接送到了他的公司,许多员工围着着这碰指指点点地问谁男朋友这么有钱。   他丢不起这个脸,等晚上所有人都走完以后,江齐霄才自己下来分了好几趟把花带上去。   本来想丢掉,最后还是养在花瓶里随便它发烂发臭。   路心宝上上次跟他表白是在大学,也不知道他是听了哪个舍友的意见,他摆了花跟蜡烛在操场上,用喇叭连接着音响,一点也不觉得土,十分大声地大喊道:“江齐霄我喜欢你!”   江齐霄依旧丢不起这个脸,他铁青着一张脸从教学楼走出来,伸手把人拽走。   路心宝再往上数不知道第几次跟他表白,是毕业晚会上他喝多了酒,一边哭一边委屈地问他:“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我?”   ……   路心宝第一次跟他表白,是在读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是个夏天,他们那时候是路心宝硬缠来的同桌。   路心宝从小就是话痨,每天的兴趣就是给他写各种纸条。   江齐霄做着题正一脸不耐烦,以为他又讲些什么废话,低头一看只看到一行字——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江齐霄完全呆住,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路心宝正趴在桌子上,满眼都是他说道:“真的。”   路心宝跟他表白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或许每一次的具体情况连路心宝自己都没记清楚,但江齐霄却发现自己原来记得那么清楚。   路心宝在爱里长大,得到的爱满到溢出来,对谁都没有防备,谁的话都愿意相信,喜欢他就甘之若饴地把真心捧给他践踏。   江齐霄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幸福的白痴。   他闭了下眼,却说道:“我答应了。”   路心宝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齐霄臭着一张脸说道:“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谈恋爱好了。”   路心宝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一般又像是中了头等大彩一样惊喜。   他开心到直接跳起来抱住江齐霄,在被江齐霄接住之后,路心宝低下头,开朗又主动地“啵”一下亲了一下江齐霄的嘴。   江齐霄被他亲得面红耳赤,抱着人的手没有松,却很凶地对路心宝说道:   “下来!”   --------------------   其实吧江真的是有点复杂的一个人,他内与外区别很大,在别人面前和在心宝面前区别也很大。   就本来该是什么小太阳救赎情节,但是他自己作成了火葬场。   OK!顺便终于写到在一起了!!!!离重生更近一步了!!! 第14章 钻石戒指   路心宝跟江齐霄在一起的第二天,就是打开自己房间里的保险柜,小心翼翼地从一堆金条里拿出来一颗鸽子蛋子一样的钻石。   这是他十岁生日的时候徐琴为他准备的,D色的天然钻石,难得一遇的成色跟大小。   徐琴当年拍拍他的脑袋,笑眯眯地把价值不菲的钻石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说道:“宝宝要把这个放进房间里的保险柜里好好藏着,等以后娶老婆的时候给喜欢的女孩子。”   路心宝双手接过戒指盒,他还不懂这到底有多贵,只觉得这亮闪闪的很漂亮,抬起头懵懵懂懂地问道:“老婆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对吗?”   徐琴点了下头:“对呀。”   路心宝得到了她的肯定,捧着钻石盒就要往江齐霄的方向跑去,吓得徐琴一下子从背后把他给提着抱起来,问道:“你要送给他?”   路心宝乖乖点头:“对呀。”   “你不能送给他。”徐琴哭笑不得,温声细语地跟他解释着,“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喜欢上别人,就像爸爸对妈妈一样,才可以把这个戒指送给人家,就代表了你要对她一辈子,那不是喜欢就可以做到的事情,那是爱。”   徐琴最后点了下他的鼻子:“而且一定要对方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要他接受,你才可以把戒指送给人家。”   路心宝把这句话记到了现在,当时半只不解,现在他明白爱就是比喜欢多许多的喜欢,   他想自己应该是爱江齐霄的,而江齐霄答应了他,那就是喜欢他。   所以他可以把这枚戒指送给江齐霄。   路心宝兴致冲冲地把那枚钻石带去了加工中心,他不太懂钻石,但也知道江齐霄是个不适合戴这鸽子蛋大钻戒的男人。   所以他打算把这改成一个男款戒指,满钻也不太适合江齐霄,路心宝想把这颗钻石切割成一颗颗小钻,然后镶嵌在素戒上面。   他把自己的要求跟加工师讲了。   长相五官一看就是外国人的钻石加工师,用一种暴殄天物地眼神谴责地看着他,重复不可置信地说了无数遍“really?”,然后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告诉他这样改会让这颗钻石贬值数万倍。   路心宝点了不知道几次头来确认,认真地道:“因为这颗钻石的意义就是送给我喜欢的人,我觉得这样更加适合他。”   最后加工师痛心疾首地帮他改完了这一颗钻石。   戒指过了好几天才到路心宝手里。   路心宝拿着改完的钻石戒指,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往江齐霄公司楼下,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于是先给江齐霄打了一个电话。   江齐霄接他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有些不耐烦:“干嘛?”   路心宝说道:“我在你的公司楼下,给你带了礼物!”   江齐霄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等下,我让助理下来接你。”   自从上次写字楼事变之后,目睹全程并且看破所有前因后果的陈特助无辜地被江齐霄辞退,江齐霄给他补了2N的工资,换了一个特助。   新特助下楼把路心宝接了上来。   “我来啦!”   江齐霄正用着钢笔往文件上准备签名,路心宝看到他就一路跑过来,直接就抱了他一下,害得他连笔锋都歪了一下。   新特助还没有来得及走,江齐霄神色不太自然地伸手想要把路心宝推开。特助很有眼色的走掉之后,办公室就只剩下了路心宝跟江齐霄两个人。   路心宝见他收回了他的手,就抱着他身上乱蹭,抱够了就把戒指盒拿给江齐霄看,镶嵌在上面的钻石闪亮亮,又是那种献宝似的口吻:“送给你的,你要戴上。”   江齐霄低头看向那枚戒指,成色好的钻石一眼就能看出来价值,是很漂亮的蓝白色。   他发现路心宝真的很有心机,这才刚在一起几天,他竟然就送他戒指。要是他平白无故地戴上了戒指,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谈恋爱了。   路心宝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宣示主权。   江齐霄觉得不能让他这么得寸进尺,不然他迟早有一天会蹬鼻子上脸,拒绝道:“不要。”   路心宝把戒指拿起来,又抓江齐霄的手指,不管不顾地就要使劲给他戴上,见江齐霄反抗地抽回手,他瘪了一下嘴说道:“这颗钻石是我妈妈说给给我准备的十岁礼物,说要我给喜欢的人的。”   江齐霄目光落在戒指上的时间久了一些,最后故意冷哼一声:“戴了戒指别人不就都知道我谈恋爱了?”   路心宝有些急了:“本来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干嘛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一急起来动作就显得稍微强硬了些,两个人互相推脱拉扯了两下,那枚戒指被他强行就给戴到了江齐霄的手指上。   江齐霄轻“啧”了一声,像是很不满意一样地道:“你知不知道戴戒指很不舒服,硌手。”   路心宝又跟他撒娇:“你带着嘛,带习惯了就好了。”   “行吧。”   江齐霄又是这种勉为其难收下的语气语调。   路心宝盯着他的脸,他们在一起四五天了,面都没见几次,为数不多的时候也就是牵了下手,还都是路心宝主动的,初中生谈恋爱估计都没有他们两个要来得纯情。   路心宝扭扭捏捏地道:“亲一下行不行?”   “亲哪?”   “亲脸……”路心宝说完之后又有些反悔,磕磕巴巴地又问道,“亲、亲嘴行吗?”   江齐霄望向他的嘴唇,回忆起来上次的触感,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行吧,路心宝都求他了,那亲一下又怎么样。   所以江齐霄在路心宝鼓足勇气靠过来的时候没有拒绝,路心宝弯着腰笨拙地一点点靠近他,他紧张到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只敢用嘴唇贴住他的唇,然后笨笨呆呆地一动也不会动,好像这样就算亲了。   路心宝的眼睛也没闭上,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他,瞳孔紧张地颤动着。   “白痴。”   江齐霄抬起手,伸手遮了一下他的眼睛,跟他说:“接吻的时候要闭眼。”   路心宝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在江齐霄的手心里扫过。   跟在宴会里的那一次不一样,他很难描述嘴唇上的触感,不像是被羽毛轻轻刮过的感觉 ,而是吮吸,有种在云端的轻飘飘感。   亲着亲着,他好像被人抱住了腰。   江齐霄停下了动作,又命令他说道:“张嘴。”   路心宝愣愣地张开嘴,舌头也被人咬住。他紧张笨拙地不会用鼻呼吸,亲得腿有些发软,差点跪倒一样,又被江齐霄拦腰抱住,坐到了他的腿上。   停下的时候连江齐霄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路心宝跟江齐霄面对面坐着,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暧昧又很亲昵的距离。   路心宝的脸上去没有依赖满足,而是一种有点伤心的怔愣,他别别扭扭却小声质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以前跟沈凌敏亲过……”   江齐霄瞥了他一眼,明明上一次才是他真正的初吻,打开现在他办公电脑上的浏览记录,都是在提前有备无患地搜索接吻教程。   因为上次他觉得自己好像亲得有些蠢,忙着查漏补缺。   可他偏生不说,因为他就是想看路心宝脸上因为他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   这会让他有种满足感,他就是喜欢这样拿捏路心宝,让他觉得自己有多来之不易,这样他才会永远像最初一样喜欢他。   他不说话否认,路心宝自然默认为他跟沈凌敏也亲过,委屈地皱了皱鼻子。   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路心宝也只好闷闷地说道:“那你以后不可以亲别人了。”   *   路心宝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爸妈不太喜欢江齐霄,但又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是要坦诚地告诉父母,于是在一次晚餐的时间鼓起勇气说了跟他谈恋爱的时候。   徐琴气得差点给把餐桌掀了,尤其是听说路心宝吧那颗钻石改成了男戒,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差点直接给昏过去。   她想要逼路心宝快点分手,路建国扶着她的肩,他看人非常准,不然也不会一步一步地从一个普通的矿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路建国扶着徐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他喜欢就让他去,你逼他分手他反而什么都不懂,你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他会明白自己跟江齐霄是走不远的。”   江齐霄嘴上说是戴戒指很麻烦很硌手,但事实上除了洗澡的时候他会把戒指摘下来,平时基本上都戴在手上。   可他戴的却是右手食指的位置,就像是一个没有特殊意义的装饰品。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却好像又跟没在一起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路心宝更加黏人。   因为路心宝对自己跟关系亲近的人就是这样。   江齐霄却很忙,不能经常抽出时间来跟路心宝约会,他也不允许路心宝来公司找他,基本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两个谈恋爱了。   他们谈的跟地下情一样,或许是因为路心宝粗神经,也或许是因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头脑。   路心宝刚谈恋爱,谈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人。   他的确有自己的生活,大概是因为谈了恋爱灵感爆棚,每天都可以窝在画室里画一天的画,但是这与他天天想跟江齐霄见面也没有冲突。   可江齐霄却连这点时间之间都没有常常分给他,总是断断续续,今天见了,明天就不见。   --------------------   这几天在外面玩,更新都会比较晚。 第15章 “江齐霄不适合你”   江齐霄近期很忙,他半夜回到家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保姆做的菜放在保温柜里,江齐霄今晚在饭局里没怎么吃东西,却一点也不饿。   他闭上眼睛在沙发上浅靠了一会儿,眉头却还紧皱着,并没有完全放松。   宁家跟江家联姻只是为了单纯的联姻,利益扩大之后,就变成了谁更像吞了谁,更何况还是只有江齐霄这一个孩子。   江齐霄跟江硕川姓就是因为宁家本来就不如江家,尤其是这几年宁家一步步地再走。   如果江齐霄愿意等,等到江硕川变老,等到他主动放权。   可江硕川过去那一刻教会江齐霄不要等待,他想跟宁婉一起把江硕川拉下马。   比如江硕川在国外发生些什么意外,又比如江硕川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或者他有了什么精神病。   只是需要等也需要安排一个合适的时机,从步棋一步步开始,也需要好几年。   他愿意跟宁婉合作并不是说是他们两个关系更亲近,而是因为比起一个有私生子的爹,他还是更愿意跟最起码怀胎十月在血缘上与他更亲近的妈做同盟。   当然,在江齐霄权衡利弊之下,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跟宁家站在一块,最终掌握话语权的还是他。   江齐霄最烦心棘手的事情是沈凌敏回了国,他被江硕川施压了无数遍,逼着他要去跟她见面。   在关于路心宝的事情江齐霄的决定上做得不够理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在他身上举棋不定。就比如跟路心宝在一起,对于他而言,是一个非常不正确的选择。   他跟路心宝谈恋爱的事情无法公开。   因为同性恋对他而言是件很自找麻烦的事情,这不单单是子嗣的问题,在这个同性恋还并没有被完全接受的年代,哪怕他能封上所有人的嘴,舆论对于他而言也是稍显麻烦的事情。   路心宝跟他在一起,其实无论多久,都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地被公开出现在所有的场合。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不能承认。   如果要长长久久,其实最好的方式是他跟路心宝都去跟别人形婚。江齐霄坐在沙发想象了一下路心宝跟女人手拉手结婚的模样,他又觉得凭什么?   他无法忍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路心宝出现别人,手挽手做出恩恩爱爱的模样,那个女人还要亲密地挽着路心宝的手臂,有时候还要在脸上两个简单的亲吻。   江齐霄越想越烦躁,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以为是物业管家有事,便没有起身。   但很快门铃声停了下来,变成了焦急的拍门声。   江齐霄皱着眉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而是刚才他还想着的路心宝。   他有些意外,又在一瞬间消散刚才所有的一切东西。   路心宝这么喜欢他,那么在乎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路心宝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为什么要去心烦这个?   路心宝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耳朵跟鼻子冻得通红,但是都没有他焦急的眼眶红。   他看到江齐霄安安稳稳地站在眼前,悬着的心好像才终于放心下来,委屈地说道:“我下午给你发的消息你一直没回我,打你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路心宝下午发的消息江齐霄看见了,只是他十分习惯性地晾着,后来突然出现了一场计划之外的会议跟饭局,他的手机一直在助理身上。   他现在彻底闲下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没电了。   路心宝确认完江齐霄还生命体征稳定地活着,却还是没走。   他的脚步挪来挪去,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看,最后按着恋爱班里老师教的,紧张地舔舔唇,试探地问道:“我能进去喝杯水吗?”   “路心宝。”江齐霄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你图谋不轨。”   路心宝心虚地低头看鞋,结结巴巴:“没、没有,我真渴了。”   江齐霄的这套房子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私人领地,除了保姆没有任何他人再进来过,连路心宝都只知道他家的地址,没进来过。   他堵着门站了几秒,最后还是放了路心宝进来。   江齐霄刚准备给他拿双拖鞋,但他家根本没有备用拖鞋,保姆穿过的拖鞋他不想让路心宝穿。   “没拖鞋。”他看着路心宝乖乖站在门口等他拿拖鞋在进来,硬邦邦地说道,“你光着脚进来。”   他自己平时都喝冰箱里的矿泉水,但给路心宝倒了一杯温水,杯子故意用力搁到茶几上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滴溜溜不停观察江齐霄家的路心宝。   路心宝认为自己能成功进门是喝水的借口,所以他捧着杯子,只敢装模作样地喝一小口。   一边喝一边看江齐霄脱外套,解领带,又解了两粒领口处的衬衫扣子,中途还缠着他又抱了两下跟亲了两下,又看着江齐霄把保温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吃,跟着坐到了他对面。   路心宝每次喝完一杯都说还渴,最后喝到肚子都发胀,真的喝不下去了,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我想知道你家的密码。”   江齐霄停下动筷的手:“干什么?”   路心宝讲话又习惯性地带着语气词:“过来找你呀。”   “找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路心宝抱怨着说道,“就想在你家等你,你那么忙,我平时都没有时间跟你在一起。”   江齐霄放下筷子,盯了他几秒钟,他怀疑路心宝在觊觎他的身体,正在一步步地实施计划。   比如现在是想得寸进尺地跟他同居。   他最后又“哼”了一声,还是把密码告诉了路心宝。   从那天之后,路心宝找到了能跟江齐霄多待一会的方法,就是晚上去江齐霄的家等他。   他最开始还会每天礼礼貌貌地通知一下江齐霄,后来干脆自己每天准时准点地去他家里报道。   趁着江齐霄难得早回家的一个路上,路心宝欢欢喜喜地准备了switch跟手柄,还有双人成行跟分手厨房的游戏卡带,他想要跟江齐霄一起玩这种情侣游戏。   结果跟路心宝预想的不太一样。   没什么欢声笑语,他差点被江齐霄骂哭,也真的差点玩游戏玩到被分手。   自此以后,路心宝再也没想搞点别的事情。   他就只想跟用这个时间跟江齐霄待一会儿,牵牵手,抱一抱,还可以亲一亲。   不过路心宝最喜欢的还是拥抱。   路心宝悄悄地、自以为江齐霄不会发现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江齐霄的家里,比如茶几跟吧台上多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杯子,橱柜上多了几个色彩鲜艳的碗。   房间里的柜子里好多了许许多多零食,全都是不怎么健康的膨胀食品,还有路心宝喜欢吃的甜到掉牙的巧克力。   路心宝甚至买了一条嫩黄色的毛绒绒毯子,还有他喜欢的软到不能再软的抱枕,像是只仓鼠要在江齐霄家的客厅里做窝一样。   江齐霄早发现了,半睁半闭着眼,就当作没看见。   因为江齐霄每一次回家,无论多晚,无论何时,他都会发现路心宝在等他。   如果他到的早一点,路心宝会吃着零食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手上捧着ipad看江齐霄严重的降智电视剧或者是综艺。   如果他到的很晚,路心宝就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趴着,或者困及了就歪着脑袋睡过去。   但只要他一听到开门锁的声音,耳朵一动,就一下子从沙发上爬起来,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江齐霄。   这让江齐霄联想到一些一个人孤孤单单等待主人回家的黏人小狗。   江齐霄发现这种好像养了一个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小白痴的感觉也很不错。   所以默许了路心宝侵占了自己的私人领域。   只是他高估了路心宝的智商,他说想知道密码来家里等他,那就是真的单纯来家里等他,除了客厅,连别的地方都不去。   而且让江齐霄很心烦。   他的小狗不只是他的小狗,跟灰姑娘一样,到点还有门禁还得回家。   *   路心宝白天因为一些股份的事情被路建国叫去了公司,等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傍晚。明明他说了自己可以,但路建国却依旧硬是让沈祈安送着他下楼。   沈祈安说要先去拿点东西,让他稍微等一下。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江齐霄跟他说自己很忙,说晚上会很晚回去。他想找点共同话题,就顺着话题跟江齐霄说自己今天也很忙,也在公司里。   路心宝的消息发出去过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   江齐霄突然说客户不过来了,用着屈尊降贵般的语气,问他在哪里,待会过来接他。   沈祈安跟他肩并肩着,手上还提着一个木盒,路心宝发现这是一个价值不菲的油画牌子的限量礼盒。   他一直用这个牌子的颜料,当时也买了。   沈祈安送着他到了公司门口,路心宝正等着,好奇地问道:“这是送人的吗?”   “嗯。”   沈祈安伸手递给他,简洁明了地说道:“你的。”   “啊?”路心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的?”   沈祈安又“嗯”了一声:“我知道前段时间是你的生日,但是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   路心宝无措地收着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接还不接,只知道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沈祈安却依旧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他问道:“你爸爸说你跟江齐霄在一起了?”   路心宝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会转到这里,但提到这个事情他就开心地笑了一下:“嗯。”   他在画展上第一次见到路心宝画的时候,路心宝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他的画只要几千块,可那个时候的沈祈安没有钱。   但等到他有钱买下这幅画的时候,那幅画就不见了。   他大学毕业,一直匿名资助他的路建国出现,他才得到了机会跟路心宝认识,最初只是出于一种他想见见能画出这样一副画的人,答应了路建国所说的跟路心宝见一面。   他喜欢路心宝画中张扬的生命力,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沈祈安第一眼也喜欢阳光开朗的路心宝。   可他又晚了,路心宝已经喜欢江齐霄太久太久,喜欢到他的眼睛里看不见别人。   仿佛命运冥冥之中都早就有了安排。   沈祈安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晚了一步。   他执着地想要把这份礼物送给路心宝,沈祈安不想在背后什么贬低别人的话,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的说了一句:   “江齐霄不适合你。”   “叭叭!!!”   门口就放着禁止鸣笛的牌子,喇叭声却不耐烦地在耳边响起,路心宝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转过头就看到江齐霄那辆熟悉的揽胜。   江齐霄降着车窗,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靠在窗檐上,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面无表情地盯着路心宝旁边的沈祈安,不掩饰厌恶地皱了皱眉。   他就知道路心宝一去公司就一定会被这个叫沈祈安的人助理,开车上坡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江齐霄还十分完整地听完了他说的最后一句。   江齐霄冷笑一声。   沈祈安一直缠着有对象的人,还茶里茶气地在背后挑拨离间,不会是要做小三吧?   真是个不要脸、没道德的贱人。   --------------------   太困了,没捉虫,明天修   (叠个甲,本人不支持、赞同任何形婚行为,只是按照攻的思维去写) 第16章 不就不珍惜他了吗?   “路心宝。”   江齐霄心里不爽至极,但也不想当着路心宝的面跟沈祈安对话,免得路心宝沾沾自喜,误解自己为他一怒冲冠。见路心宝还在原地犹犹豫豫地不动,他“叭叭叭”地不耐地又用掌心按了好几下喇叭:“上来。”   等他一上来,江齐霄就“咔哒”一声地把车给锁上,不让他下车。   走之前,江齐霄把车窗关上,又瞥了沈祈安一眼,眼神带着居高临下地不屑和从容。   好像在说,谁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路心宝上车就偷瞄一眼江齐霄的脸色,他戴着墨镜,看不出来具体的表情,但是紧绷的唇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怎么样。   “我明天就去跟他解释……”路心宝趁着停顿红绿灯的时间,拽了拽江齐霄的袖子,“我觉得肯定是他对你有什么误解。”   江齐霄深呼吸了一口,现在沈祈安明显是对路心宝有想法,估计也就路心宝这个缺心眼的还硬是没看出来一点沈祈安喜欢他,他才不要告诉路心宝这个事情。   “我需要吗?”江齐霄面无表情地宣布道,“以后你都不许跟沈祈安待在一块儿,见面也不行,他人品很差劲。”   沈祈安是他爸的助理,他应该没有办法跟他不碰面,做不到的事情,路心宝不想承诺。   路心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不是你对他也有什么误解,他是我爸爸的助理,我爸爸应该不会看错人……”   江齐霄瞬间就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你爸看我看得那么不顺眼,看不顺眼到甚至不允许你喜欢我,千方百计地给你挑了一个沈祈安明里暗里地让你跟他接触,他还真就是不会看错人了。   他不懂明明路心宝喜欢他,也明明看出来他生气了,为什么总是还要去帮别人说话,上次是陆栩,这次是沈祈安,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有这么难吗?   江齐霄越想心中越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火,他猛地打了一个方向盘,在最近的路口直接踩了一个急刹,把车给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命令路心宝道:“下车。”   路心宝的身体因为惯性控制不住地往前一俯冲,又被安全带勒住。他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被抛弃的不安感,愣愣地转过头看向江齐霄。   江齐霄拿起车上放着的水喝了一口,一句话就拿捏住了路心宝的七寸。他心烦意乱,冷冷地说道:   “不下车就分手。”   路心宝被赶下车之后就站在路边,还抬头委屈地看着江齐霄。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想起来江齐霄说的那句“不下车就分手。”   嘴巴一张想说些什么,又没再说话闭了上来。   江齐霄盯了他几秒钟,也没有等到他改口,一别脸踩着油门就离开。   道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现在还是冰凉的冬天,昨天还刚下过雨。路心宝的脸被风吹了几下,耳朵就冻得有些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齐霄的车越走越远。   他害怕着凉,也真的以为江齐霄不会回来,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路心宝不知道的是自己刚上车没多久,那辆熟悉的黑色揽胜却又掉头回来。   江齐霄烦躁地在违停的地方停了一会儿,看着短短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路心宝,有那么一瞬的不安感,拿起手机就想要给路心宝打电话,问他跑到哪里去了,怕他出事。   手指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意识又回笼,江齐霄硬忍着冲动把手机泄愤一样地摔回原位。   明明是路心宝做错了事情,凭什么要他主动去服软,就应该是路心宝哄着他,跟他道歉。   *   路心宝坐在出租车的就是,额头贴着窗,嘴角下撇着,是很难过的表情。   期间手机铃一响,他满怀期待地低下头,以为会是江齐霄的电话。结果却是预定的餐厅打来了电话,礼貌地跟他讲他要求的布置都已经完成。   他们约会的地方都是路心宝找的,只要是江齐霄有空的时候,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准备一份约会计划表,还会在上面画上可爱精致的手绘。   江齐霄从来不会主动说去哪里约会,但也不会挑刺,他说去哪就去哪。   每次十分公示地回一个“嗯”,像老板盖章一个已阅一样。   路心宝握着手机想了一会,让司机掉头,重新把他送去了订好的餐厅。   路心宝知道江齐霄在生气,也知道江齐霄为什么生气。   他一路上给江齐霄发了很多条信息,低声下气地说自己在餐厅等他,能不能过来,也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但江齐霄却一直没有理他。   这是江齐霄跟他在一起之后第一次不理他。   直到菜上齐了江齐霄也没有搭理他。   这里摆着的大部分菜都是路心宝喜欢的,可他今晚却难过得吃不下东西,但又想着从小被教育的不可以浪费粮食,味同嚼蜡地努力吃了一半。   路心宝懂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知道自己喜欢江齐霄多一点,所以他愿意多对江齐霄好一点,愿意多付出一点。   可路心宝不喜欢这样,他可以接受江齐霄跟他发脾气,但不能接受江齐霄不理他。   因为冷暴力是江齐霄最擅长,也是路心宝最害怕的武器。   路心宝想到了一个让江齐霄过来见自己的方法,他闷闷不乐地让服务员给他上了一杯白葡萄酒,一闷就是半杯,不小心呛得自己满脸通红。   喝完之后就又开始执着地给江齐霄打电话,酒劲上来之后他就多了一点胆子,干脆不发信息,直接一个一个连环地打江齐霄的电话。   等待江齐霄接通的电话过久,久到路心宝已经彻底喝醉,耳朵红烫又有些耳鸣,他软着手拿着手机,含糊不清地说道:   “快点、来接我……”   “路心宝。”江齐霄一下子听起来他讲话的异样,“你喝酒了?”   “就一点点……”路心宝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晕过去了,说话的时候还发了点小小的火气,“就那个餐厅……快点来接我!”   “你真是……”   电话那头的江齐霄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什么,路心宝没听清,脑袋一歪就趴在了桌上。   江齐霄先是给餐厅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照顾一下路心宝,自己也顾不上什么穿搭,连外套都没穿就直接往餐厅的方向。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路心宝,他没有睡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路心宝的酒品也很好,喝醉后又不吵不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像一个小孩,直到看见江齐霄,才好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   路心宝张开手主动地说道:“抱。”   江齐霄冷着脸站在一旁,觉得路心宝是在借酒撒泼把自己做错的事情盖过去:“自己站起来。”   路心宝的眼睛眨了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委屈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抱。”   江齐霄跟他僵持片刻,最后妥协,弯下腰把他给抱了起来。路心宝一被他抱住,就没骨头地往他身上一阵贴。   弄得江齐霄耳朵和脖子一片痒,瞬间变红,他想要躲闪却躲闪不开,只能快点把他带进车里。   给他系上安全带之后,江齐霄在把这只小醉虾送回家跟带回自己家里,他停顿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选择了后面一个。   江齐霄把他带回家的路程很艰难,因为他确实很像一只认主的黏人小狗,无时无刻地都想方设法地要往他身上贴,好像只有抱着他的时候才开心。   路心宝一边抱着他,一边还要不停呢喃,委屈地像是马上要哭了一样:“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能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这样我不开心……难受……”   “……这里。”   路心宝喝多了就想起他看的十多年看的那些偶像剧,学着电视里男主的模样,他抬手捂在左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然后抬起头委屈地看向江齐霄:   “这里……不舒服。”   “闷闷的……”   江齐霄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忽然之间也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又有点酸酸的,很想亲亲他。   好像让路心宝一次好像也没有什么。   路心宝对抱已经开始不知足,他开始乱动,鼻子在他的身上乱蹭着,从胸口蹭到肩膀,又蹭到了他的喉结。   手也不老实地乱摸,摸他的脸,摸他的腹肌,然后非常没有分寸地往下摸。   “你乱摸什么呢……乱摸……”   江齐霄“嘶”了一口冷气,一把把他乱摸的手扯了下来,用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压在身后,努力把他给拽远了一点,不让他贴上来。   他仗着路心宝喝酒断片,又仗着他现在喝醉了,心烦意乱地说了句粗俗的话:“你再这样我就草你了。”   路心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脸上是有点懵懵懂懂的,眼神却紧巴巴地盯着:   “可以啊。”   江齐霄的心脏已经开始乱跳,强装镇定着道:“可以什么可以,没有tao。”   “没、没关系呀……”路心宝越贴越近,一定要,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懵懵懂懂,可眼神却紧巴巴地盯着他,“不需要,你就直接、你直接……”   他说这些话不像是什么带着涩情以为的勾引,可是一种坦率又直白的喜欢。   江齐霄的脑袋轰地一下都快要炸了,他很像质问一下路心宝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路心宝却忽然抬头一下子亲住了他。   他们之间有一点身高差,路心宝如果只想要简单的亲一下,他抬头就可以亲到江齐霄。   可如果他想要的多一点,比如深吻,他就需要踮起脚尖。路心宝有些站不稳,搂着江齐霄的脖子,一下子把人推在了身后的门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得完全没有缝隙,彼此的呼吸喷在了对他的脸颊上。   他那手还是没有变得老实,乱扯着江齐霄的领带,给拽了下来。   路心宝看起来不胖,但只是因为骨架比一般男生小一些,肉没少长,抱起来的时候软乎乎。   路心宝本来就什么都不太会,现在还喝多了,痛的时候吸着鼻子说有些痛,舒服的时候就从鼻子和嘴里发出点哼哼唧唧的声音。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肯松手,一定要紧紧地抱着江齐霄才行。他在晃荡的世界中睁着眼,努力聚焦着江齐霄的脸,亲亲他的脸颊,小声说道:   “……喜欢你。”   江齐霄的心脏心率狂飙着,特别是从听到这一句话开始。   他非常喜欢这种路心宝眼里全是他的感觉,喜欢他热烈真挚又单纯的情感,喜欢他不求回报的喜欢。   路心宝一直以为这会是舒服的一件事情,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可这好像跟他想得不一样,时间好像有些久,到最后路心宝崩溃,现在心脏不难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胡乱地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哭了,又好像是求了几次绕。   下巴被人捏住,唇被吻住,呜咽声也像是连着舌头要被人吃下去一样。   路心宝感觉自己在海洋当中,却没有被淹没,而是被海浪一阵一阵地拍倒,还没从上一阵的窒息感之中茫然缓过神,下一阵浪就扑过来。   他的手终于抱不住江齐霄,一边啜泣着,一边不停发着颤在床单上乱抓。   江齐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痴迷于性,路心宝会只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可以由内到外地触碰路心宝,完完全全地可以占有他。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拥抱着彼此的温度。   他可以不需要伪装,他可以袒露自己。   让路心宝真正意义上的只属于你一个人,在这个瞬间。   路心宝垂下去的那双手却又被江齐霄抓过来,尝试了好多次让他抱住,意识到他好像真正没有力气抱不住了的时候,江齐霄才妥协放弃这个事情。   他把路心宝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路心宝却连坐都坐不直,整个上半身都靠倒在了江齐霄身上。   腰也被紧紧地搂着,像是要把他融进身体里的一样用力。   江齐霄也很像只狗,疯狗。   他不受控制地在路心宝身上留下很多个红色印记,啃咬着,像是在留下自己的专属标记。   江齐霄最喜欢看的就是他这双眼睛,黑白分明,湿漉漉地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来,瞳孔干净清晰,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低下头,在路心宝累到昏过去的时候,亲了亲他紧闭着的眼睛。   *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过去了大半个夜晚。   江齐霄很后悔没有在家里多装一个客房,不能去别的房间睡觉,但是好在床还足够大,哪怕有一大片床单变得混乱又湿黏也没有关系。   还有空余的地方可以睡觉。   路心宝被他抱起来洗过一个澡,他拿了一条干净清爽的毛毯被子给他裹着,他睡得很熟很熟。   江齐霄闻着房间内明显的味道,盯着他的睡颜,冷静下来之后很发愁地想——   他们进展是不是太快了,这才一个月就上/床了,太早让路心宝得到他的身体,不就不珍惜他了吗?   --------------------   真的都快删完了,求求了,让我过。 第17章 又幸福了江   江齐霄的生物钟一直很准,哪怕昨晚四五点才睡,今天早上八点又准时准点醒来。   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真正意义上做到睡的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他起来之后又是趁着路心宝还没起来就先去洗漱,洗脸刷牙的过程中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一些画面。   路心宝哭得被泪水黏住的睫毛,还有他哼哼唧唧的喘息,以及潮红的脸颊,跟他都是软肉的腿跟肚子。   他把自己想得越来越心烦意乱,洗了一个冷脸,再刻意转移开注意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觉得平静一些。   江齐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保姆正好来给他送早餐,他让人先保温着,然后想起来了些什么,低头给生活助理发信息,让他通知负责清洁跟打扫的保姆晚一点再过来。   他难得没有按照计划早上就去公司,而是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路心宝还是睡得很熟很熟,他昨天一晚上都被江齐霄抱在怀里,现在怀里抱着江齐霄走的时候塞进去的枕头,脸埋在上面睡得很熟。   他在这里没有衣服,所以身上穿着的是江齐霄的睡衣,在他身上大了一个号,领口处松松垮垮,从脖颈到胸口,全都是他昨晚留下的吻痕。   江齐霄这不是第一次看他的睡颜,却是第一次有种心被塞满的满足感。   路心宝睡在他的房间,睡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睡衣,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标记。   他发现路心宝睡着的习惯会有些像小孩,眉眼无防备地放松着,红色的嘴唇有些嘟起来,脸颊上的肉跟着呼吸一起动。   江齐霄的手莫名其妙地有些痒,他趁着路心宝睡着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哪里捏起来手感都很好。   他捏到路心宝鼻子的时候路心宝因为呼吸不过来皱着鼻子醒了,还没彻底睡醒,眼神有些懵地看着他。   江齐霄有些心虚,收回手的动作格外快,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地别过头。他讲话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但比平时已经好了很多:   “醒了吗……醒来就出来吃早饭。”   路心宝在吃饭,江齐霄却走进卧室。江齐霄长那么大,别说是做家务了,连地都没扫过,但卧室内的床单跟被单他不想要保姆来收拾。   他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洗衣机里洗。   路心宝说不太出来现在身上的感觉,不像是被人打过的痛感,而是从内到外都是酸涩的痛感,尤其是腰背处的酸涩感格外强烈。   他的屁股在椅子上坐着不太舒服,路心宝动了好几下,还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路心宝原本意识还有一些不清晰,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昨晚的记忆才慢慢出现在脑海里。   他被自己昨晚略微有些狂放的姿态震惊了一秒,呛了一口咖啡之后也没有耳红脸红,因为他觉得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很正常。   他看着江齐霄从洗衣房里走出来,路心宝能感觉到江齐霄不生气了,被哄好了。   路心宝低了下头,又抬起头,最后还是没忍住,张开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舒服吗?”   江齐霄原先还在好好地走路,一听到这个问题。他险些撞到前面的桌子,半天之后,才硬邦邦地说道:   “不舒服,你倒是好像挺舒服的,一直在叫。”   “好吧。”   路心宝失望地低下头,恋爱班的老师告诉他情侣之间有一个很好的X生活可以促进感情。他埋头喝咖啡,脑袋瓜想了很多。   他说实话其实昨晚又舒服又不舒服的,江齐霄只有硬件条件很不错,但技术真的很差劲,而且到后来他真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不敢说,因为他感觉江齐霄又会小心眼地生气。   可是江齐霄真的不舒服吗?   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断片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很早就哭着说了好几句不行。江齐霄没有戴tao,路心宝还记得太多次了。   他肚子都鼓起来了。   这一天江齐霄一直没有去公司,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明天。   他今天脾气也好了很多,在路心宝递过来自己已经喝过一口的奶茶时,江齐霄也没有刻薄地说上一句“我不吃你恶心的口水”,就喝的时候被甜得皱紧了眉头。   等到下午的时候,江齐霄的家里来了一个人。是一个气质文雅的老师傅,手上还提着一个简易的工具箱。   路心宝身上已经从家居服换到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也是江齐霄的衣服,能够完全遮住他身上所有斑斑点点的痕迹。   他不太懂这是什么状况,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江齐霄没说话,让路心宝跟着过来一起去衣帽间。他这几百平的大平层没有一间客房,却拿了快两百平做衣帽间,男士款式的衣服就那么些,江齐霄因为工作问题也不能穿过于夸张的服饰。   一般不会有男人买这么多衣服,但江齐霄的衣服还是挂满了一整个衣帽间,而且基本上一季度换一次。   收纳师按照色系跟用途分开挂在衣柜上,中间的收纳柜里放着的又全都是不同的领带、手表、还有袖扣。   进门的时候,衣柜顶头的灯自动亮起,面前的一面墙壁被装成了一个巨大的穿衣镜。   路心宝没忍住“哇”了一声,很实诚地说了一句:“比我妈的衣帽间还大。”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敢再说话,因为江齐霄好像瞪了他一眼。   江齐霄对穿衣服很讲究,他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各种奢侈品牌跟手工艺大师的私人订制,版型跟普通的衣服完全不同。   跟江齐霄不一样。   路心宝虽然学的是艺术,但是对打扮自己这件事情不怎么感冒。他很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喜欢穿卫衣、牛仔裤、大外套这种舒服的衣服。   而且因为要画画,他大部分衣服都是黑色。   他的衣服也全都是徐琴给他买的,虽然他不是个女孩,但从小到大徐琴都十分热衷于打扮他,就像是打扮一个洋娃娃一样。   每次自己订衣服的时候,就会给路心宝也买上很多件,也不管他穿不穿。   小时候没钱的时候就给他买街边童装店的漂亮衣服,家里有点钱之后就给他买那些印着大logo的童装,直到徐琴的审美慢慢提升上来之后。   路心宝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才变得低调简约起来,一般都只有在不容易看见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logo。   反正徐琴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那些衣服一看就是女人帮他在买。   江齐霄早就看路心宝身上那些衣服不顺眼极了,今天终于找到了原因——在看见路心宝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时。   他扶了一下路心宝的肩,说道:“站好。”   江齐霄又对着老师傅说道:“帮他量一下尺寸。”   路心宝晚上要走的时候江齐霄却让他停下,他走进收藏室里,臭着一张脸拿着一副画出来,是他本来给路心宝准备,但后来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路心宝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满脸惊喜,扑过去就要去抱江齐霄:“哪里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画家!!!”   “噢,真没想到你喜欢。”江齐霄用着随意的口吻说道,“客户送的,我不要的东西,你拿着吧。”   “别别人送你的什么破烂礼物都想收。”   江齐霄看着路心宝捧着画小心翼翼看的模样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他没忘记他来的时候沈祈安还在给路心宝递些什么,在氛围这么好的时候,还是要破坏着嘴贱一下:   “离别的男的都远一点,你脏掉了我就不要你了。”   这句话让路心宝有点说不上来哪里的不太舒服,可是他才刚刚跟江齐霄和好。他抱着那幅画,就把这句话自我软化当成是江齐霄在吃醋。   但也没点头。   *   江齐霄是个很记仇的人,每一笔仇他都一笔一笔地记在心中,管他是大事,还是小事。   别人让他不顺心一下,他就要加倍、百倍地还回去。   他动手折腾沈祈安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迟疑,因为沈祈安是路建国的助理,看路建国这个模样也不可能舍弃他这心仪至极的“上门女婿”。   他要是要动沈祈安,那务必会影响到路建国,而路建国是路心宝的爸爸。   但转念一想,江齐霄又觉得反正路建国本来就不喜欢他,他又凭什么要看什么岳父的脸色,还没什么人有脸让他伏低做小过。   而且顺便让路建国认识一下自己给路心宝挑了一个什么样的废物。   于是沈祈安负责什么方面的事情,江齐霄就横插一脚,用上各种狠戾的下作手段,把事情给搅黄。   他跟沈祈安下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商会上。   他还是照旧跟在路建国的身后,路建国看到他的表情格外难看,尤其是想着自己儿子最近时不时的夜不归宿。   因为路心宝喜欢江齐霄,他作为父亲同意路心宝的喜欢,不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事情。   反正路心宝喜欢,就先让他去玩,去喜欢,有些风有些雨有些课,是他们帮不了路心宝去挡、去上。   他了解自己的小孩,知道他哪怕受感情的伤了也能走出来,哪怕被伤害了也会有再爱的勇气。   路建国吃过的盐比江齐霄走过的路还多,或许江齐霄在生意场上已经被培养教育地能跟他平分秋色,但是江齐霄在感情这个问题上幼稚得可笑。   江齐霄走进洗手间,他面无表情地走近,站在洗手台离沈祈安一个空位的距离。   他们之间没有人开口,气氛却紧张。   江齐霄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抬头问道:“你一个助理也僭越到管别人谈恋爱了吗?”   沈祈安冷淡地回答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提醒他一句而已。”   “真的是朋友?他把你当朋友了吗?”江齐霄说道,“我看你是想当小三。”   沈祈安冷淡地说道:“我确实喜欢心宝没有错,但是麻烦你不要过分猜想。”   江齐霄听到那声“心宝”就冷笑了一声,都叫上小名了,还不想当小三呢?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江齐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路心宝发过来的消息。他点开之前,还特意转文字看了一眼路心宝说了什么。   然后点开了外放,路心宝黏人撒娇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在你家里等你。”   江齐霄看着沈祈安有些波动的眼神,神清气爽了起来。他抽了纸巾擦着自己的手说道,团成一团垃圾丢掉就转身离开:   “没关系,你就算想当小三他也不会喜欢你。”   “江齐霄。”沈祈安却连名带姓地叫住他,他平视着江齐霄,“你要是喜欢他就不要这么对他。”   江齐霄停下脚步,表情瞬间不悦起来:   “我怎么对他关你什么事情??”   “你再挑拨离间一次,你是路建国的助理我也让你滚。哪怕有些麻烦,但我逼他换个助理的本事应该也有。”   江齐霄进门的时候路心宝正在看热血漫,电视里时不时冒出几日语。江齐霄才不管什么动漫不动漫,这一类全部被他视为动画片。   江齐霄给路心宝买到的衣服已经到了一部分,他让路心宝一件件在他面前试衣服,他的脾气很好,试了一个下午也都没有发火。   就算后面试累了,路心宝也眼睛亮晶晶地问他好不好看,反正江齐霄送他的东西他都喜欢。   江齐霄让他每天穿他买的新衣服,路心宝也天天穿了,今天就穿了黑色毛衣,还有休闲裤。   他的脖子处还是照例挂着那一块江齐霄送给他的玉,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红绳在有些宽松的衣领处若隐若现。   江齐霄很满意。   江齐霄一开门就站着玄关处不主动走过来,他看着路心宝丢下手中所有东西,蹬蹬蹬地跑向他,然后一下子抱住他。   路心宝还记得老师教的话,仰起脸亲一下他的下巴,然后问他:“我们今天那个不那个呀?”   江齐霄更加神情气爽,脉络都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跳动,却故作冷淡明知故问道:“做什么?”   路心宝不避讳这个话题,他的眼神干净单纯,说出来的话也坦率直白:“做艾。”   江齐霄更爽了。   --------------------   沈真的很君子的,你江以己度人。   你江珍惜一下爽的时候吧,快了快了。 第18章 “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水味?”   路心宝跟江齐霄算是半个同居,他在江齐霄家里的活动空间终于不再仅限于客厅。   他可以自由进出江齐霄的所有房间,除了那间收藏室。   江齐霄分了一小半那个比他妈衣帽间还大的衣帽间给他,那些江齐霄定制的衣服也终于全都到了,全都是按照江齐霄的审美挑的,一年四季全齐了。   江齐霄很满意。   他给路心宝买的一次衣服,就快要够上路心宝妈妈好几年买的量。江齐霄留了一部分在家里,让路心宝把别的衣服带回家里去。   路心宝有些发愁这么多衣服穿不完浪费,他把那些衣服带回家都搬了好几趟。   最重要的是,江齐霄找来了设计师,轻轻动了一下户型,把一个不怎么用的小房间改成了一个客房。   路心宝在江齐霄家待的时间久了,就想起来家里的小强,它本来就很粘人,于是跟江齐霄道:“我想把把小强带过来,它一个人在家里会很想我,你也可以当它爸爸。”   “不许。”江齐霄想也不想地就拒绝,“我不需要一只狗叫我爸爸。”   他记得路心宝的这只狗,就像江齐霄看不顺眼路心宝身边的所有人,路心宝身边的所有人也看不顺眼他,包括那只狗。   当时它被打断腿,路心宝在北城没有车,他抱着刚做完手术的狗找到他帮忙。   明明小强跟他算是第一次正式碰面,江齐霄从来没有打过它,也没骂过它。   原本还因为生病恹恹的小狗就跟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哪怕瘫痪了两条后腿,却还是努力地想要从路心宝怀中站起来。   立着耳朵,使劲冲着江齐霄狗叫着:“汪汪汪汪!”   要不是路心宝死死地抱着它,它可能甚至还要扑上去咬江齐霄两口。   江齐霄犯不上跟狗一直计较,虽然嫌弃,但是看路心宝把狗抱怀里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臭着一张脸答应了帮忙。   本来以为他最多狗叫一会儿,但车开了多久,小强就冲他叫了多久,路心宝不好意思地伸手直接抓住它的嘴,都没有成功让它闭嘴。   车途没走到四分之一,江齐霄忍无可忍,让司机在高速上的一个服务区停车,自己下了车。   江齐霄不喜欢养宠物,因为他从未觉得这种动物可爱过,对他而言很麻烦很吵,而且他有洁癖,不能接受狗掉下的毛和狗身上的味道。   当初帮路心宝的忙送完狗,江齐霄把车后座的座垫全都换了一遍新,又把车放在车库里好长一阵没用,明明早就没什么味道,江齐霄还一直开着车窗通没意义的风。   路心宝问他:“为什么不行?”   江齐霄嫌弃地说道:“因为它又丑又吵。”   路心宝他气得手都开始发抖,十分生气地冲江齐霄吼道:“他才不丑!!不许你骂他!!!”   江齐霄不可置信,路心宝竟然因为一条狗跟他发脾气。   可下一秒路心宝眼眶都红了,马上就要掉眼泪出来:“你不喜欢它就不喜欢它,为什么要说它丑?”   江齐霄心烦意乱地妥协:“行,我不说了。”   江齐霄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因为路心宝经常要陪那条狗一起玩,要溜他。   他过来陪他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江齐霄又一次心烦意乱地妥协了一步,同意路心宝把狗带过来,但只允许它待在客厅里,并且绝不允许它把家里的任何东西咬坏。   并且江齐霄表示自己不能跟狗呼吸同一片空气。   路心宝每把狗带过来一次,江齐霄第二天就一定会让保姆把明明一尘不染的客厅打扫一遍。   *   等到春天的时候,路心宝跟顾疏影一起去了机场,接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好朋友成延佳。   他们从小到大上的都是国际学校,虽然也有高考资格,绝大部分的人都会直接选择出国留学。   路心宝本来一直在留学跟高考之间徘徊纠结,因为江齐霄不出意外的是一定会出国,他从小学跟初中起就应该出国,但是因为他显露出来的叛逆,让江硕川把他盯死在身边开着。   他甚至听说江齐霄都已经把各类申请材料准备好了。   路心宝不想跟他隔着大洋彼岸,来来回回飞机直飞也要十多个小时,但他因为过于恋家,一直都不想要出国。   所以他焦虑难捱,特别是离选择时间越近。   但几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江齐霄没有出国。   听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好消息的时候,路心宝高高兴兴地抱着枕头睡了一个好觉,也理所当然地跟着留在了国内。   成延佳是出境口最早出来的一个人,她一出来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爱马仕房子包。   她腿长腰长,本来个子就高,踩上一双恨天高比路心宝还要高,特别是怀中还抱着一只卷毛猫,吸睛极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推着行李车,浓眉高鼻,是成延佳在他们聊天小群里提过很多次的外国男友,叫加里。   成延佳上次跟他们见面都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一碰上面就激动地过来抱他跟顾疏影,然后互相介绍着路心宝他们跟男友认识。   她的男友加里就在后面看着成延佳宠溺地笑,礼貌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路心宝没忍住,边往地下停车场走,边伸手摸了摸她怀中的小猫咪。   “我特意买了能带宠物上飞机的航司,我女儿可爱吧?”成延佳没忍住炫耀起来,“我跟加里一起买的,我是妈妈,他是爸爸。”   路心宝点点头,真心诚意地说道:“可爱。”   “心宝,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成延佳靠在他的身边说道,“饿死了,在飞机上睡了快十个小时,都没吃东西。”   路心宝是今天的司机,他帮着忙一起把行李给扛进后备箱里,边点头应道:“可以呀,你想去吃什么?”   成延佳想到自己的外国男友,回答道:“西餐吧,他没来过中国,我怕他水土不服。”   加里的男友特意为了她报了中文课,但中文毕竟比较难学,他现在还没完全学会,只会一些简单的用语。   听到不懂的词,他用带着点口音的中文问道:“水土不服是什么意思?”   成延佳边被他讲话的语调逗笑,边用英文给他解释了一遍。   加里从背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简易的单词本,“刷刷刷”地拿笔记下,边笑着说道:“没关系,吃你想吃的,你在英国的时候就说回国要吃好多中餐。”   路心宝听着他这不太标准的中文,随口夸了一句:“他中文说得好好。”   “还不太行呢。”成延佳坐进车里,不太满意地说道,“他说以前都是我在英国,这次他想来我长大的地方陪我几年,就他现在这水平,我都怕他一个人在外面被人卖了。”   路心宝开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不知道怎么样,他的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了江齐霄。   如果是江齐霄,他会为了他背井离乡吗?   最后折中选了一家融合菜,菜还没有上齐,成延佳就皱着眉,满脸不爽地问道:“你真跟江齐霄在一起了?”   如果说顾疏影跟江齐霄是互相看不顺眼,那成延佳跟江齐霄可以用“水火不容”这四个来形容,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掐架,一掐就掐到了现在,每次见面都要唇枪舌战一番。   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从江齐霄身上起。   路心宝也不知道为什么江齐霄对成延佳的敌意为什么格外的大。   “嗯。”路心宝吃着一块牛排,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等咽下去之后才说道,“快四个月了。”   “你……”成延佳想说些什么又头痛地止住,她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算了,随你!”   加里看出来自己的女朋友在生闷气,他就给他用叉子喂了她一口沙拉里他最喜欢的虾。   成延佳跟加里的长相很般配,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很自然,一看就是感情和睦相处了很久的情侣。   他们两个也不避讳当着面做些亲昵行为,两个人坐着挨在一块,时不时地撞一下肩,牵一下手,都是很默契自然的举动。   聊天讲话也是很轻松地逗乐着开对方玩笑。   成延佳还会故作生气地摔下叉子,说上一句:“我不喜欢你了!”   加里就闷笑着凑过去,亲亲她,用的还是蹩脚的中文说道:“没关系,我喜欢你。”   顾疏影吃到一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吃什么饭啊,吃狗粮都能吃饱了。”   加里吃惊地问他:“狗粮人也能吃吗?”   因为好长时间没有见面,成延佳留着他跟顾疏影在家里待了一会儿,所以路心宝回去的时候便有些晚了。   路心宝从吃饭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成延佳跟他男友之间的亲密片段跟相处方式。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是怎么谈恋爱,因为他那个时候满心满眼跟在江齐霄屁股后面,只想学习到底是怎么追人。   可他今天看见了,路心宝是个迟钝的人,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好像跟他跟江齐霄有些不正常。   比如他跟江齐霄之间好想永远是他在主动,主动要拥抱,主要要牵手,主动要亲吻。   也总是他在对江齐霄说喜欢,江齐霄一句都没有说过。   路心宝回江齐霄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他怕江齐霄睡了,开门的动作很轻。   他还没进门,差点就被沙发上坐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江齐霄这么晚了竟然还没有睡,他冷着一张脸,手里握着手机,已经决心要把家里的密码改了,下次路心宝八点后回来就不准他进来。   他看看墙壁上钟的时间,又盯着路心宝,表情看起来十分不悦,像极了婚后等着夜不归宿妻子回来的丈夫,开口就是质问:   “你今天去哪里了?”   “……”   路心宝稍微走进了几步,江齐霄连着耸动了好几下鼻子,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在他身上闻了几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手差点把手机给捏碎:   “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水味?”   --------------------   可以提前适应一下将来的怨夫生活。 第19章 他发现路心宝不见了   路心宝都没想到江齐霄的鼻子能这么灵,他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实话,但是一下子就又想到江齐霄跟成延佳水火不容的关系。   只要他敢说自己刚才跟成延佳待在一块,他保证江齐霄肯定会很生气。   路心宝努力地撒了一个谎:“晚上在跟我妈一起吃饭……”   江齐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闻到的是一款攻击力很强的成熟女香,不像是路心宝妈妈会使用的风格。他紧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继续将信将疑地质问道:   “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还一条消息都不发。   江齐霄今天八点就回了家,他回来多久,就在沙发上等了多久。等的时间越久,他烦躁地看手表的频率就越高,但就是硬是忍着没主动给路心宝发一条消息,催他回来。   路心宝却一句话都没说,他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今天不如往日般活力,情绪低闷,脸上连笑容都没有。   他一下子伸出手抱住江齐霄的腰,很用力,然后又低头把额头抵在江齐霄的肩膀上。   路心宝闷闷不乐地说道:“他们都说你不喜欢我……”   江齐霄原先还想要继续质问的话咽了下去,他本以为路心宝在撒谎,现在一听又好像不像了。   可能真是路心宝回了一趟家,他家里没有一个祝福他,全都想要他们两个人分手。有一个沈祈安,就会有陈祈安,李祈安。   江齐霄不爽道:“你管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   “可你确实没有说过。”路心宝抬头看他,牵着江齐霄的手摆着,问他,“你能不能说句喜欢我吗?”   正常情侣之间的互相表白,放在他们两人之间都要路心宝撒着娇求他。   “我……”   稍微有那么些强烈的危机感让江齐霄张开嘴,可真是要让他说这句话比让他去死还要难。   江齐霄别过脸,说这样一句话就像是要他命一样难。   路心宝低垂着头,好像也知道这对江齐霄来讲有些难,退而求次地说道:“那你叫一下我的小名好不好?“   “……”江齐霄又一次张嘴又闭上,烦躁地说道:“你都多大了还要别人叫你小名,你这小名让我怎么叫?”   路心宝的表情更委屈了:“那你主动亲我一下。”   亲昵的行动对江齐霄而言比言语表达要简单许多,他低下头。路心宝被他吻住的时候睫毛轻颤了一下,可这样说到底也不算江齐霄主动。   从第一次之后,他们两个人滚床单的频率越来越高。   路心宝发现江齐霄应该是有点喜欢做这个事情,哪怕他自己不承认。每次亲吻的时候,江齐霄总是越吻越深,然后就会拽着腿软的他让他坐到腿上。   今天也是这样,就这样莫名其妙,路心宝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哆嗦着抱上床。   好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或者是事后,江齐霄会对他温柔点,会主动亲吻他,也会一直紧紧地抱着他。   所以路心宝也喜欢。   可今天他却不开心,路心宝眼睛里也带着一阵雾气。他抬着那双令人怜爱的狗狗眼,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老公……”   他这一句老公江齐霄不知道路心宝从哪里学来,第一次叫出来的时候也是在床上。江齐霄停顿了一下,最后面红耳赤地让他别乱讲,说自己不喜欢听这个。   可路心宝就喜欢这样喊他,特别是在床上控制不住的时候。   路心宝的声音颤颤微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一个姿势。半张脸埋在枕头上,身体还算是欢愉。   他讲话支离破碎,注意力却还在执着江齐霄没说出来的那句喜欢,一定要今天听着江齐霄亲口讲出来。   路心宝呜咽着不太配合,膝盖往前爬躲着,脸却回过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说、你说……一下……喜欢我嘛……”   脱下衣服男人到床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恶劣模样,路心宝不知道自己爬动的身躯上大腿跟腰处满是男人的指痕,脸颊被泪泡湿,却又带着一阵潮红。   江齐霄被他这个模样闹得心烦,胸腔里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面前不停晃动着的屁股,伸手打了一巴掌。   路心宝被他打得哆嗦了一下,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重,好像马上要掉下眼泪来。   他的注意力完全都不在身体的情欲之上,路心宝现在只想抓着江齐霄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路心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你说……你说喜欢我……”   江齐霄闭了下眼又睁开,他却迟迟不肯说出来那一句喜欢,只是一句这么简单的喜欢,他却万分难以宣之出口。   他身体的肾上腺素狂飙着,被路心宝缠问得真的有些许烦躁,此时此刻只想用蛮横的手段打断这份纠缠。   他干脆低下头吻住他,用非常简单的方法,不想要他再继续说任何话。   路心宝仰着脸,身体几乎快要被快感淹没,可是眼泪总是忍不住地流出来,在脸上越流越多,遮挡住他眼前的视线。   他期期盼盼,用尽这么多方法跟手段,也都没从江齐霄口中听到一句喜欢。   明明他没有那么贪心,可是却连这一句喜欢也得不到。   路心宝的脸因为强势的吻而憋得通红,他还是不停尝试着开口说话,不停张合着的嘴唇,只是方便面前的男人吻他。   他哭得有些颤抖,泪水汇集朦胧的视线当中,路心宝却看清楚了江齐霄的脸,是路心宝喜欢这么多年,他陪伴着,从幼年变青涩,再慢慢变成熟男人的模样。   江齐霄紧皱着眉,他的脸上出了一些汗珠,从高挺的鼻梁上滴落。   他在床上的话也很少,只会有一些沉闷的哼声,但眼神却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想要把他笼罩而住,比他高大宽阔许多的身体完完全全地禁锢住他。   不允许他躲闪。   江齐霄不肯说喜欢他,但是又喜欢跟他做爱。   路心宝把一张脸哭得泪水朦胧,等最后紧贴着的唇离开,他的脑袋却已经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急促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   路心宝每次做完第二天都会睡得很晚,江齐霄没有空每天等他,一般都会收拾好主卧的床单,然后把他抱到客房里,再让阿姨给他温着早餐。   一般路心宝当天都会没力气出门,只会一个人窝在沙发跟床上懒趴趴地躺着。   可今天江齐霄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路心宝不见了。   --------------------   这章其实写了两版,后半段内容完全不一样,本来觉得怎么写都不对味,换了一个emo的bgm瞬间对味了。   应该就两三张重生啦!后面几章会比较适合治疗低血压!!   我先预警了。。 第20章 “沈凌敏回来了。”   江齐霄翻遍了所有的房间,确认了路心宝不见了这个事实,没给他留一条信息,也没有给他打一通电话,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路心宝人是不见了,房间里属于他的东西却都还在。他的私人东西风格特别鲜明,他喜欢那些颜色明亮,造型特殊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他这一间性冷淡设计风格的大平层之中格格不入。   卧室里有路心宝留下的一个抱枕,鞋柜处多出来的拖鞋,洗手间里也摆着一副多出来的电动牙刷跟杯子,特别是当江齐霄回到客厅的时候,沙发上那一条毛毯没被叠好,有几分褶皱,是路心宝睡过的痕迹。   什么东西都在,唯独那个困到不行还要在沙发上等他,一定要让他在回家的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路心宝不见。   江齐霄当然知道路心宝为什么不见,就因为那句他没有说出口的喜欢,但江齐霄还是不想说。   因为他对感情这件事情也要权衡轻重,只要他动心,又或者显而易见地流露出那些喜欢。   他就不能是这段感情之中的掌控者,就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路心宝一样,路心宝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到他。   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过他单方面地冲路心宝发脾气,像这样情侣之间互不妥协的冷战却是第一次。   路心宝不在的第二天,江齐霄适应不了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一盏灯等他,冷着一张脸用语音智能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   路心宝不在的第三天,江齐霄直接让助理把收纳师喊过来,想要眼不见心为净,让他把路心宝的东西全部都给整走,不许留下任何一件东西在他的眼皮底下。   路心宝不在的第四天,江齐霄发现这个方法没有用,哪怕他把这个平层还原成最初的模样,他只要一走进来,这里也好像全都是路心宝的生活痕迹,属于路心宝的那些记忆不受控制地在他大脑之内跳动活跃。   他“砰”地一下摔上门,干脆去了另外一套房子里住。   路心宝不在的第七天,江齐霄已经很久没再睡一个好觉,原先在跟路心宝同床后像是被治愈了一样的失眠又一次发作,并且变得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他整日整夜地睡不着。   过去明明还算稳定的安眠药对他仿佛失去了作用,他把好几种安眠药加量加大一种完全不听守医嘱的地步,才能勉强断断续续地睡上两、三个小时。   他晚上睡不着觉,白天还要用百分之一百的精力应付江硕川打过来的一通通电话。   江齐霄在近一天一夜没有睡之后,他烦躁地重新回到了翠湖天地。他坐在沙发上,拿手机给路心宝发了一条信息。   *   路心宝这几天被徐琴喊过来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他心情不好,又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陪过徐琴还有家里的老人,就干脆陪着一起去了。   他们一家人住在白马岛上,路心宝怕水,所以哪怕来了海岛上,也从来不去潜水,更加不去玩那些刺激的水上项目。路心宝更多时候就是穿着舒服又宽松的短袖短裤,脸上戴着墨镜,看玻璃般的海,晒明亮的阳光。   路心宝长那么大好像从来没有难过成这个样子,成延佳告诉他,真正的一段感情不该指望对方走九十九步,也不该希冀对方走一步,而是大家一起往前走五十步,这样才可以往远方去走。   他过去单纯地以为在一起之后他们会变得不一样。   江齐霄还是以前的江齐霄,他们之间依旧是路心宝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可是路心宝不再是以前的路心宝。   在一起之前路心宝是追求者,所以付出自己的所有,他认为自己是追求者,所以不计较得失,一切都心甘情愿,也甘之若饴。   可在一起之后他们是应该在感情当中平等的情侣,路心宝变得贪心,他想要更多。   江齐霄却连一句喜欢都不肯对他说,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怀疑江齐霄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件事情,如果是喜欢,为什么说一句喜欢这么难,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江齐霄又要同意跟他谈恋爱。   在路心宝的世界里,只有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可以谈恋爱。   “心宝!”   成延佳一点也不怕晒黑,还甚至特意去做过美黑。她穿着一身分体的泳装,这几天在外面晒得肤色都变得均匀。她左手拿着自己喝的冰啤酒,右手拿着给路心宝准备的冰汽水:“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还在想江齐霄那个贱人?”   路心宝大概也是知道他不怎么喜欢江齐霄,所以基本上不怎么会在她面前提他。他听成延佳这样问,如实地点了一下头。   成延佳随手撩了一下头发,用平静的语气问出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问题:“他勾巴大吗?”   路心宝的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他随手比划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道:“还、还行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成延佳气都不打一出来,用力地瞪他一眼:“他勾八大的话我还能安慰自己就当是你白嫖一个脸帅器大的鸭子。”   成延佳撞了撞路心宝的手臂:“其实你喜欢他这么久放不下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人嘛,对自己喜欢的第一个跟得不到的人有白月光滤镜。”   路心宝上岛之后,手机就没有离手过。他刚下飞机的时候就没出息地想要给江齐霄发消息,还是要执着地去问那句到底喜不喜欢。   手却被刚回国但是又听说他要去马代玩一起跟过来的成延佳一把给把手按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要每次一直都是你主动去找他,你没有做错事情你为什么要去找他?明明是他做错事情,就应该是他来求你,明白了吗?这样才是正确的相处模式,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不会一味地让你跟在他后面。”   成延佳见他又低头看手机,皱着眉问道:“江齐霄还没给你发消息,也没给你打电话?”   路心宝想强颜欢笑一下,但是怎么样都笑不出来,心情低沉地说道:“没有。”   成延佳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给他脸了,他今天再不找你你就跟他分手,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看清楚了吧?”   他们刚聊到这里,路心宝的手机铃声叮咚两声,是有消息进来的声音。路心宝在看清楚备注的时候,眼睛是瞬间亮了起来。   “哟。”   成延佳看他这个表情,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她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心情终于稍微舒畅了一些,调侃道:“这傻逼终于忍不住给你发消息了?”   可她预想之中路心宝的兴奋激动没有,他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抖动的幅度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到后来,路心宝脸上的血色完全退去,脸色是成延佳从未见过的煞白。   成延佳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喊道:“心宝?!”   路心宝本能无助地转过头看向成延佳,他的眼睛一眨,两行眼泪就愣愣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他这个模样看得成延佳慌乱了起来,立马坐起身低头去看江齐霄是发来了什么信息,能把路心宝给刺激成这个模样。   成延佳低头看清楚的时候,神情也在瞬间凝固起来。   江齐霄确实主动给他发来了消息,但并不是求和,说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   “沈凌敏回来了。”   “江硕川让我去跟她订婚。”   --------------------   这章是今晚的更新,我先更了,明天入v,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第21章 订婚(高血压预警)   路心宝不顾成延佳的阻拦,也拒绝了她气不过要跟着一起跟过来痛揍江齐霄一顿的需求。   他在整理完自己的所有情绪之后,擦干净脸上的所有眼泪,没有带任何的行李,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从马累回到沪城。   他买机票的时间过于临时跟急迫,直飞的机票都已经售罄,路心宝只能买回沪城时间最短最短的转机。   路心宝又在吉隆坡中转了四个多小时,又坐了快十个小时的经济舱回去。   从马代回国的大部分人都是刚开开心心地度假完回去,全程欢声笑语成群结队着。   路心宝却格格不入,他孤零零一个人,从坐上飞机到结束,戴着卫衣帽子,像是沉沉地睡了全程,但眼睛却始终都睁着,一点困意都没有,带着一份执意硬熬着从马累回到国内。   他落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路心宝一路直往江齐霄的家里赶。   路心宝按了好几下门铃都没有回应,自己尝试着输密码。   他的心情越急迫,手却抖得更加厉害,前两遍都因为他的情绪过于激动,总是不小心按错,按偏到别的数字,但是最后一遍——   路心宝深呼吸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缓慢按着,把旁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做得这么艰难,可是门锁伴着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依旧跳出来了通红的“输入错误”四个字。   他只是消失离开了七天,就已经连进入江齐霄家里的资格都没有。   那江齐霄又觉得谁有资格进来。   沈凌敏吗?   江齐霄的手机上绑着智能锁,他还在开会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声。所有人都停下来抬头看向忽然拿起手机的他。   密码错误的时候智能锁会拍下照片,路心宝戴着帽子,好像比走之前黑了一圈,脸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收到消息之后便用着最快的速度从马累赶回来。   江齐霄看了身旁的特助一眼,示意他主持接下来还没有完成的会议,起身就自己离开。   江齐霄开着车回家,从电梯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抱腿坐在他家门口的路心宝。   走廊处的灯都没有开,路心宝的背靠在门上,蜷缩地席地而坐着,手肘靠在膝盖上撑着额头,他看起来很累很累,又有些可怜。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路心宝保持了很久没变的姿势才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江齐霄,那张平日里看起来好脾气,好欺负的脸,现在却全都是倔强,睁着的眼睛里全都是一个晚上没有睡留下的血色。   路心宝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不是因为他有多贱要抱着江齐霄没尊严地求他不要订婚,而是他想要清楚地质问到这一切到底是真又是假。   如果是真的他就立马放弃江齐霄转身离开,如果是假的他或许还可以试着跟江齐霄继续。   他一个晚上没有睡,也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   路心宝努力保持着冷静,他盯着江齐霄,质问道:“你要去跟她结婚?”   江齐霄太懂如何拿捏路心宝,也太知道怎么摆弄路心宝,让他围绕着自己喜欢。   他想要让路心宝回来,但他绝不可能说想他,他只会用这样的手段发那条消息逼路心宝主动回来,结果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路心宝确实回来了。   江齐霄看着路心宝这个模样,却一点沾沾自喜的心情都没有,最后他的胸腔起伏了一下,深呼吸着抒出了一口气,江齐霄出口否认道:   “没有。”   “只是江硕川让我去跟她结婚,我没有答应。”   路心宝一路赶回来的时候没有哭,他坐在这里等江齐霄的时候没有哭,可是当江齐霄说完那句话,路心宝原先强壮的镇定与冷静好像在一瞬间瓦解,这几天在心里积攒着的所有委屈全都好像在一起瞬间爆发出来,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大哭。   他总是在江齐霄这里受从未受过的委屈。   路心宝的肩膀抖动着,胡乱地用手背擦试着自己的眼泪。这几天想说的话太多,可是到嘴他又只能最最简单的情感宣泄: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句喜欢我都不肯对我说……明明我说过这么多变……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很难吗江……”   江齐霄说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确是喜欢看路心宝为他患得患失得掉眼泪,残忍地去通过他的眼泪来确认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感受他有多么多么爱自己。   他喜欢看路心宝的情绪受自己影响,笑与泪都行。   可江齐霄却发现自己好像也被影响到了,他突然伸出手猛地把路心宝拽起来,然后用力地吻了上去。江齐霄把他强行给压在了门上,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那些让他烦躁不安道不明的情感全都被他用这个吻去宣泄,堵住路心宝没有说完的那些话。   眼泪顺着路心宝的脸滑落到他们吻合在一起的嘴唇上,江齐霄尝到了路心宝眼泪的味道,又苦又涩。   路心宝却还是一点也不配合,他还是边哭边挣扎,哭得越来越凶,手在江齐霄身上乱锤打着,他平时看起来攻击性不强,打起人来下手却根本也不轻。   他最后控制不住地抬手抽了江齐霄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   这一巴掌下去他们两个人一起陷入沉默当中,路心宝还是紧咬着唇,抬着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   江齐霄被他打得微偏过头,他竟然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反而抓着路心宝的手又一次亲上去。   江齐霄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就因为这句话折腾得如此艰难之后,他终于说出来了路心宝千求万求想要听到的那一句话:   “喜欢你……行了吗?”   “别哭了。”   门被江齐霄粗暴地打开,两个搂抱在一起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路心宝踉跄了好几步,往后走了好多步,一下子被人护着倒在了沙发上。   路心宝还是忍着不住地小声啜泣着,他感觉到江齐霄的手好像一下一下地擦着脸颊。   如果全世界有路心宝最怕的人,那个人一定就是沈凌敏。   她漂亮大方,人缘又好,路心宝也跟她认识,他也很喜欢沈凌敏的性格。在沈凌敏跟江齐霄在一起的时间里,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们两个人很配。   沈凌敏的出现让路心宝回想起江齐霄高中谈恋爱的那段时间,他只能远远地躲着,连看都不能多看江齐霄一眼的时光。他被强烈的不安裹挟着,抱江齐霄的手也变得格外用力。   他被亲得脑袋缺氧发昏的时候,路心宝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跟江齐霄在一起好几个月,他们在一起的这个事情,除了身边最亲密的人,根本就没有别人知道他跟江齐霄在一起这个事情。   他满揣着真心送给江齐霄的那一枚戒指也似乎一直被他当成装饰戒戴着。   他们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情侣,但却好像谈得是地下情一样,所以江齐霄的爸爸才会误认为江齐霄单身,想要他去联姻。   路心宝想得很简单,他不懂这前面的层层阻碍,他只是想要公开,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江齐霄的男朋友。   路心宝短暂换气的时候,他偏过脸,紧紧抱着江齐霄又说道:“别人都不知道我跟你谈恋爱了……公开……我要公开…… ”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个吻却忽然停了下来。   江齐霄好像在一瞬之间变得沉默,他缓缓放下身,坐起身俯瞰着沙发上的路心宝。   路心宝眼睛里的泪水还没擦干净,灯光之下模糊不清的光影,路心宝看不清江齐霄脸上的表情,这样的距离疏远地好像刚才紧抱着他亲吻的人不是他一样。   久寂的沉默之后,他却能听到江齐霄的声音,坚决地拒绝掉他的请求:“不行。”   如果路心宝是一个女人,他可以答应路心宝的请求,甚至马上拉着他去民政局跟他领证结婚,但偏偏路心宝是个男人,他不可以。   路心宝所有的热情都好像在一瞬间凝固又冷却,他如坠冰窟地躺在沙发上好几秒钟之后。   他也从沙发上坐起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转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一股力拉住。   他回头看到的就是拉着他手臂的江齐霄,路心宝的脸上却又回到了今天最初的倔强,他用力扯了好几下,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拽离江齐霄的力度:   “放开。”   挽留这种事情放在江齐霄身上能做一次都已经是奇迹,他的眼眸暗沉地跟路心宝僵持对视了好几秒钟。   江齐霄蓦地放下手,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烟,咬在嘴里。   路心宝走之后,江齐霄又开始抽烟,他看起来很平静地一根又一根地抽着,却压不住他心中波涌的情绪。   他甚至开始有些失控地想,路心宝就算是想要公开又怎么样,大不了就真的公开,但是现在不行,要等他真正地把江硕川踢下台掌权之后才可以。   什么舆论又怎么样,地动山摇他也能压下来。   江齐霄把最后一根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想要去找路心宝的时候,就听到了“叮咚”两声默认铃声。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手机的声音,可是低头看见的确实一个套着一个定制手绘小狗动画的手机壳的手机。   大概是刚才在沙发上亲的时候,路心宝的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滑落了下来,掉在了沙发上。   江齐霄捡起来,就看到锁屏上极为明显的“延佳”两个字。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尊重路心宝隐私的概念与想法,他知道路心宝的手机密码是他的生日,直接把密码输入了面色阴郁地点开来。   【延佳】:心宝,我也不是想对你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但是我想了一晚上的时间,还是觉得有些话作为朋友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你跟江齐霄真的很不合适,他这个人真的不怎么样,你可能不知道他做过的一些事情,但是我可以跟你讲他做事可以用不择手段跟睚眦必报来形容。你还记不记得高中被江齐霄打的那一个人,其实根本没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情,那个人也根本没敢还手,事后都被他爸按着跪在江齐霄面前道歉了,但江齐霄上大学逐步接管家里的生意之后,第一时间事情就是把他家搞破产。   【延佳】:撇去这些事情不说,你真的觉得江齐霄喜欢你吗?他或许也对你好过,但是这无非就是给你一棒子再给你一块糖。你在他身上已经过于执着,我觉得你可能也分不清这份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心宝,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尝试着先去把江齐霄抛之脑后,去多认识一些男人,你会发现,会有很多人不需要你挨棒子就可以给你糖吃。   江齐霄的脸色越来越越阴暗低沉,他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定要过来插手他跟路心宝两个人的事情。   他跟在一起之前一模一样,那个时候的路心宝无条件地喜欢他,跟在他身后,视他若神明。   他什么都没有变,但路心宝却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带坏路心宝,所有人都在挑唆他,只为了让他离开他。   江齐霄继续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他发现路心宝背着他跟成延佳聊了很多。他翻到了几天前的信息,是路心宝主动说要去给成延佳接机。   那天路心宝回来得很晚,身上沾染着浓重的女士香水味。他问路心宝为什么,路心宝说在陪他妈妈一起吃饭。   他在撒谎。   而且就是从那天之后路心宝变得彻底,他学会了离开。   江齐霄的眼神现在甚至算得上怨恨,在没有别人的房间里。   他不需要任何伪装与掩饰,面容扭曲又狰狞,开始思考要怎么处理挑拨离间的成延佳。   门铃声响了好几声,发现自己手机不见的路心宝原路返回了回来。   江齐霄把成延佳连着发过来的两条信息全都一起删除,然后起身打开门。他只言不说一个字,手里拿着路心宝的手机,眼神阴郁又阴沉,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路心宝的脸。   路心宝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江齐霄,跟他往日见到的江齐霄不一样,他眼中的江齐霄其实一直没有变过,都是带着一点幼稚的孩子气,阴晴不定总是发脾气,但是哄起来的时候又好像还算容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半明半暗之处,像是一只地狱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马上要扑过来拖着他的脚踝拉扯着他下地狱。   路心宝本能地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他的手臂却又被江齐霄抓着,五指仿佛要嵌进他的手臂里。   他被抓得疼得差点喊出来,只敢小声地喊一下江齐霄的名字:“江齐霄……”   江齐霄蓦地松了手,他的表情也在顷刻之间变得正常,好像刚才那一切都只不过只是路心宝的错觉而已。   “口口声声地有多喜欢我,但是在你心里,你爸你妈比我重要,你的朋友们比我重要,甚至连你的狗也比我重要,是不是?”   江齐霄把路心宝的手机砸在他身上,撞在他的肩上一下,又落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把门给给关上,冷冷地说道:“滚,别再过来烦我。”   *   从那天之后,路心宝似乎是害怕他了,也或许是对他的每句话都听话,连那句别再让过来烦我他都听进去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齐霄再也没有回过翠湖天地,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睡不着很简单,他就加药,加药不行他就直接去挂针,反正总是有办法能让他入睡。   他是只追求结果不追求过程的人,只要能睡着就行,对身体和神经造成多大损伤他也丝毫不在乎,反正他天生就是只需要短睡眠的人,每晚睡个四小时,就可以满足他处理繁忙白天的事情。   江齐霄的特助过来跟他说沈凌敏又过来找他,从她回国到现在,已经数不清坚持不懈第几次。   她这一次过来的时候,江齐霄盯着特助手上的手机号码许久许久,最后选择了接通。他讲话的语气不耐烦到极致:“干什么?”   沈凌敏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道:“干嘛,你未婚妻的电话你也不接吗?”   “我同意跟你订婚了吗?”   他的反问句让沈灵敏的神色正经了些许,但还是慢条斯理地从容镇定:“好歹也是高中同学,过来跟我见一面吧。假如我们两个联姻的利益应该不需要我跟你重复讲,你自己应该也清楚,除了我之外,你应该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联姻对象了。”   江齐霄挂断他的电话之后,他身旁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您要去吗,要去的话我帮您联络沈小姐安排时间。”   稍久的沉默之后,江齐霄扯了扯嘴唇,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沈凌敏能在当时美女如云的国际学校当校花,那一张脸肯定是漂亮得无可挑剔。他们约在一间半山之处的茶室,江齐霄到的时候   她见江齐霄进门,第一眼注意到了江齐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江齐霄不像是什么会戴戒指当装饰品的人,还是这种戴钻的戒指,江齐霄要戴估计也只会戴板戒之类。   她意外地挑了下眉,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江齐霄一直拒绝要跟她联姻,更加意外的是想知道谁能忍受得了江齐霄这狗屎一样的脾气:“你谈恋爱了?”   江齐霄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面色冷淡地说道:“关你什么事情?”   “哎呀。”沈凌敏托着脸颊,笑嘻嘻地说道,“毕竟以前好多人误会我跟你真谈过,我这个绯闻女友也能算女友吧?关心一下我前男友生活咯。”   江齐霄皱了下眉头:“我没空在这跟你开玩笑。”   “行吧行吧。”沈凌敏的神色终于变得正经起来,她开门见山地就说,“听说你非常大胆地想跟你妈一起把一起踹下马,结果被你爸发现了,你爸现在把自己的那个私生子直接给领进了公司,说是自己的侄子。”   江齐霄喝了一口茶,面色没有什么起伏:“还需要听说吗?”   江硕川能站到这个地位肯定不是什么蠢货,他背后做的那些事情被他发现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是比他想得早一些。   他们两个干脆全都不装了,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撕破脸面争权的事情。   至于他爷爷也根本不管这件事情,谁厉害,谁更强,谁能给江家带来更大的利益,谁就坐在最厉害的位置。   沈凌敏“啧啧”了几声,然后说道:“所以为什么不跟我联姻呢,你跟我联姻我家一定会帮你,你不就是如虎添翼,把你爸拉下马的概率不就大了许多。”   江齐霄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   第一个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路心宝的脸。   既然路心宝自己选择离开,那他就不要他,他要回到过去正确的轨道,做没有偏差的选择。   他想到自己很早以前就跟自己说过,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他在路心宝的心里从来不是唯一,路心宝给他的永远是平摊的爱,江齐霄不想要。   江齐霄发现自己的情绪跟理智被路心宝影响至此,他不应该被一个路心宝影响成这个模样。   跟路心宝幼稚无能的恋爱游戏应该早该玩腻。   江齐霄就是这样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人。   只有不动心,只有不说喜欢,才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手指上的戒指被体温温热着,他抬起头,目光平视着沈凌敏:“那你要什么?”   “我啊?”沈凌敏轻笑了一下,她本来就是浓颜,笑容笑起来像是条美艳的蛇,“我爸想把家产给他儿子,不愿意给我,明明我比我那傻弟弟聪明这么多,这家产给他不是拿给他败吗?他不给我我不就只好自己抢了,你要你家的家产,我当然是也要我家的家产咯。“   沈凌敏简单地聊完这一切就轻轻松松地站起身,她拿起桌子上的手包,说道:   “我们装一装就行,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各自拿到想要的再装几年之后就在媒体面前说感情不合和平分手,毕竟我也不想给你生个孩子,多麻烦。”   “领不领证什么的另外再说吧,财产公证什么的也有些麻烦。”   “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让人放我准备好的新闻了。”   江齐霄缓缓地抽着烟,说道:“放吧。”   他多想看看路心宝后悔的脸。 第22章 心灰意冷   路心宝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天,他的床上铺满了一本一本厚厚的本子,从幼稚的动画本子,再到简单的黑白笔记本。   一本又一本摊开凌乱无序地倒在身,从他握着笔学会写字开始,他就开始每天写日记。   这几天的时间里,路心宝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日记看了一遍,从夹着拼音歪歪扭扭的字体,到现在流畅漂亮的字,是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痕迹,也是他一步一步喜欢上江齐霄的所有过程。   2005年9月1日。   爸爸暑假接我过来之后我吃了好多好多我没有吃过的东西,今天还带我去了新学校,午饭有好多可以自己选,新学校好漂亮我好喜欢。   我最喜欢的还是我的新同桌,他也很漂亮!明天我要带我喜欢的零食过去分给他!我想跟他交朋友!   五岁的路心宝从一个普通的乡镇里转学过来到这个幼儿园。他那时候被爷爷奶奶带着,天天在外面野,把自己晒得有些黑。   镇上的很多小孩邋里邋遢,裤子都露着屁股蛋,他已经是镇上最漂亮干净的小孩。   路心宝没见过江齐霄这样的男孩,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西式校服,跟他在老家报亭里看到的杂志上的小童模一样好看。   他不懂江齐霄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还没人跟他做同桌,他也不太懂什么是偷看,黑得像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江齐霄看。   视线热情地让人无法忽视。   江齐霄被他看烦了,不耐地转过头瞪他一眼就说:“看什么看?”   路心宝被凶了也不生气,再凑近去一点,眼睛更亮地夸他:“你长得好好看!”   江齐霄的耳朵红了,还是凶道:“走开!”   路心宝才不管他说什么,他想跟谁交朋友,他就摇着螺旋桨一样的尾巴靠近谁。   他每天都给江齐霄带很多很多玩具,带好多好多吃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要跟他一起玩。   哪怕江齐霄对他爱答不理。   2005年11月12日。   这个学校有一些坏小孩,他们好像总是欺负我,我讨厌他们,不过有江齐霄帮我,喜欢他!   路心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欺负,他们会嘲笑他身上那些大logo的衣服,还会嘲笑他的名字。他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们:“我喜欢我的名字和我妈妈给我买的衣服。”   课外活动的时候,他抱着玩完的皮球,刚进去器械室里想要还东西,门就被人“砰”地一声关上。   路心宝本能地丢下球想要跑出去,却听到一声“咔哒”锁门的声音,他听到了门外林致远带头的嬉笑声。   他使劲拍着门,想要让他们把自己放出去,却只听到了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门上有扇窗有明亮的光,所以路心宝没有感觉害怕,器械室因为常年有人打扫还算干净,路心宝干脆抱着腿坐在垫子上坐了起来,等有人过来救他。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赶紧跑到门边使劲敲着门,喊“救命。”   对方给他开锁的时候,路心宝正努力踮着脚扒拉在门上,想要努力探头去看窗外。   门开的瞬间,他也没站稳,跟着惯性一起往前扑去,直接把过来救他的人给扑倒。   江齐霄摔在地上,身上还压着路心宝,想到自己的衣服可能都要脏了个透。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又凶道:“重死了!白痴!起开!”   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欺负路心宝。   2006年1月13日。   明天是江齐霄的生日,爸爸说他会带我一起过去,我用自己的压岁钱给他买了一辆小汽车,还给他画了一幅画,希望他会喜欢!   2006年1月14日。   我第一次看见江齐霄的爸爸,我有些怕他,江齐霄的生日好像也过得不开心。   生日宴会的那一天。   路心宝想要亲手把礼物交给江齐霄,所以在江齐霄走出去的时候,他也悄悄地抱住怀里的小汽车,跟着江齐霄的背影一起跑了出去。   他看见了江齐霄站在江硕川面前,成年男人的高大在他们这些六岁的小孩面前像是一座不可僭越的山。   江齐霄跟他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像是只暴怒的小兽一样,吼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凭什么……”   清脆又响的“啪”一声巴掌声,打得江齐霄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别的小孩肯定会摔倒,他固执地站住。   江硕川冷静地收回手,随手扯过他,丢给管家:“看好他,别再让他不听话。”   路心宝吃力地抱着玩具跟了上去,江齐霄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他停下脚步捂着脸回头冷冷地看他,那一瞬的眼神阴暗,把路心宝吓得不敢动。   路心宝重新抱着玩具坐回路建国的身边,他难过地垂着眼睛,童言无忌地问他:   “我们能不能领养江齐霄,他好像有点可怜。”   2015年7月27日。   好多人早恋了,今天成延佳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我说我没有,成延佳又翻我白眼,说我这辈子都是只知道吃的笨蛋。   成延佳还送了我一大堆日本的漫画,不知道是不是她给错了,我翻到有一本很吓人……是两个男人。   十五岁的路心宝对自己的性向模模糊糊,他在闷热的夏天躲在房间里,面红耳赤地看完了这部漫画。   在这一个高一的暑假里,路心宝看完这一本之后,上瘾地又上网找了好几部。不仅有漫画,还有动画跟电影。他藏在被子里,拿ipad一点点看。   模模糊糊之间,路心宝忽然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他像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一样,喜欢男生。   他开始对自己的天生性向渺茫,最初是一种惊恐感,他害怕自己的不正常,直到他鼓起勇气开始尝试了解“同性恋”这三个词。   2015年9月21,路心宝只在日记本里简单的写了一句话——我好像喜欢上了江齐霄,不对,我原来喜欢江齐霄。   高中的时候需要上游泳课,路心宝还在乡镇上野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溺水过,所以对水有几分恐惧,他不自量力地想要尝试克服恐惧。   站在泳池边上的时候,他一把就被身后的林致远给推进了泳池里,还是要命的两米深水区。   男女分班练习,班上那堆男生在林致远的带领之下都跟他关系疏远,他不会游泳,在里面惊慌失措地挣扎着。   是本来不准备上游泳课的江齐霄跳下来,路心宝已经呛了几口水,他的脑袋发晕发昏,水不停地往他鼻子跟嘴里涌。   江齐霄紧紧地拽着他,把他往岸上拽,溺水又不会水的人会本能地抱住下来救他的人,本能地把他给当成救命稻草,还好江齐霄的力气足够大。   他第一次跟江齐霄靠得那么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恒温的泳池里能感觉江齐霄炽热的体温,两个人的心跳声碰撞着交错地响动着。   上岸之后,江齐霄冷着脸,像是压着一股火,难以抑制地一脚把林致远也给踹到了泳池。   路心宝脱力地坐在地上,他还是不停地咳着,偷偷地看了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江齐霄一眼。   他没穿泳裤,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湿发被他撩到了脑后,俊美的五官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路心宝耳鸣得厉害,心跳却还是如擂鼓一样地在震动,一下又一下。   2016年5月20日。   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又听得我好困,我趴在桌子上,仰头看江齐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我又开始给他写小纸条,写着写着我终于忍不住写出来了那句话。   嗯,不出预料的被拒绝了。   有点伤心。   不过还好,他好像没有恶心我。   2016年6月1日。   江齐霄谈恋爱了,我好难过。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很般配,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我希望他可以幸福。   2016年6月11日。   我好像有点坏,不然怎么看到江齐霄分手,我会这么开心!!!!!   路心宝幼稚的童年时期,青涩懵懂的少年时期,摸索着的青年,以及他现在半只脚踏路的成年人时期,除却父母以外,江齐霄在他的生命当中存在感之中。   他分给江齐霄的目光格外多,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开始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在他探索性向的这一整个过程,在他遇见的所有男生之中,又在青春期的悸动之下,路心宝懵懵懂懂地就喜欢上了江齐霄。   他对江齐霄只有过半年漏斗百出的暗恋,剩下时间路心宝的喜欢明目张胆,因为他总单纯以为真心可以换来真心,真心诚意地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得到回报。   路心宝太笨了,他喜欢一个人就是只喜欢一个人,学不会再把目光分给别的人。所以他一根筋地跟在江齐霄的屁股后面,一跟就是这么多年,只对他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   2024年1月13日。   我跟江齐霄在一起了,我好开心!!!我要把妈妈送给我的那颗钻石给他!!   ……   2024年3月23日。   我想相信江齐霄喜欢我,可是他连一句喜欢都不肯跟我说。   路心宝最近的那一本日记本现在就在他的手上。   他这几天的时间没有分心做任何别的事情,他只是在想江齐霄跟自己的相处模式,在想自己跟江齐霄之间的矛盾。   他想着江齐霄跟他说的最后一大段话。   路心宝觉得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或许大概他应该是喜欢他的,不然怎么会去这么斤斤计较自己得到的爱有多少,他只是太不喜欢去表达,他要把什么都憋在心中,憋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恶言相向发泄。   江齐霄仍觉得他不够爱他,路心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才能让江齐霄觉得更爱,可路心宝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去做。   他不能理解,父母是家人,朋友是朋友,小狗是宠物,江齐霄是爱人。   他给每个人的爱不一样,为什么还要拿来被比较。   路心宝觉得自己跟江齐霄之间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平静的交流,讲这些东西,在讲公开的事情。   其实路心宝眼中的江齐霄跟所有人眼中的江齐霄不同。   众人眼中的江齐霄光芒万丈,满身傲气,众星捧月,是被寄予厚望、身为唯一法定继承人的江家独子,是事事、样样都不缺的天之骄子。   可路心宝眼中的江齐霄站在黑暗之中,他的身边围绕了很多人、可江齐霄从未把那些人当成朋友,他给自己铸了很高很高的墙壁。   他总觉得江齐霄像一座被挖空的孤山,他看起来无坚不摧,却又好像摇摇欲坠。   路心宝看他眼睛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懂他,他总是认为江齐霄看向他的眼神特殊,他并不能完全读懂那里面的所有情绪,可他总是坚定地觉得他对江齐霄的意义不一样。   他天生就有那么点同情心泛滥,总是被冷嘲热讽地说是圣母。   六岁的路心宝觉得江齐霄可怜,他想要救他。   二十三的路心宝一如既往,他还是记得江齐霄生日时挨的那一个巴掌,他想要爱他。   于是路心宝在新的一页里写下日记。   2024年3月28日。   如果江齐霄不会正确爱的话,我想要教他怎么爱。   在低头握着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这一行字的时候。路心宝好像想开了这几天的许多事情,嘴角也终于轻松地笑了起来。   他放下笔换上一身新衣服,想要去找江齐霄好好地聊一聊的时候,微博就推送过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路心宝随意地低头一瞥,想看看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八卦新闻,可是在看清楚的那一刻。   他身体却是完全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江氏集团独子将和沈氏集团长女沈凌敏联姻。”   路心宝的手跟脚瞬间是一阵强烈的刺麻感,他直接“砰”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心脏的抽疼感带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感。   他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张口的时候甚至完全失声,只能嘶哑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些不明的声音。   路心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他刚才打算的那些根本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其实江齐霄根本就不是可怜的,他其实根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江齐霄,只不过他自作多情地以为江齐霄也有几分喜欢他。   什么特殊,江齐霄只是享受被爱的感觉。   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段感情,江齐霄根本就不在乎。   他想要的名正言顺的关系,江齐霄说“不可以”,只能跟他谈不为人知的地下情,但却可以跟沈凌敏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些社交媒体的新闻之下。   路心宝最恶心的是他跟江齐霄甚至连一句分手都没有说,更恶心的是江齐霄骗了他,他明明当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去订婚。   他明明已经足够努力地去爱,他尝试过好几次想抱住满身刺的江齐霄,每一次路心宝告诉自己不疼,可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肉体凡躯。   到最后终归却还是千疮百孔的疼。   路心宝在想,他要得很多吗?他很贪心吗?他明明只是想要江齐霄喜欢他一点,他只是想要江齐霄能在他的头上冠上男朋友三个字。   他早就应该明白喜欢不等于拥有,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可能他在江齐霄眼中或许真的只是算一条随叫随到,逗乐的一条狗罢了。   路心宝自虐似地往下划,他看到了两张照片。   江齐霄只有一张背影照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模糊的侧脸,沈凌敏是过去慈善晚会上的一张照片,明艳动人地对着镜头招手笑着。   评论区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惊叹他们的般配。   沈凌敏这个名字对于他意味着什么,江齐霄永远不会明白,这个名字对于路心宝可以用“阴影”两个字来形容。   他甚至害怕沈凌敏,在沈凌敏跟江齐霄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时间里,路心宝的那一页日记上努力用着洒脱的文字,但是旁边却依旧存在着干涸陈旧的泪痕。   所以他才对江齐霄要跟沈凌敏订婚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大。   路心宝忘不掉那段时间,他不能再缠着江齐霄,他只能强忍住自己去看江齐霄的冲动。   因为他会看见江齐霄跟沈凌敏并肩而行,也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在教室里的时候一起写作业,活动课的时候也待在一块。   热烈又青涩的情侣,当时学校里的所有人就跟着网上的评价一样,都在说他们两个般配。   这个名字带着一场风暴二次来袭,比那场“九号台风”还要来势汹汹,让路心宝一败涂地,让路心宝彻底死心,让他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心灰意冷。   如果喜欢江齐霄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他再也、绝对、不要再喜欢江齐霄一点。   如果爱太难,他就学会不要。   *   路心宝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堆开心果味的甜品跟饮料,一口一口地往嘴里胡乱地塞满着,上一口还没来得及开始咀嚼,他就又往嘴里用力地满满塞上一口。   他就像个暴食症患者一样,噎到的时候,就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拿铁。   路心宝的手机放在桌边,不停地给江齐霄打着电话,打过去的电话却永远是冰凉的机械女声提示音。   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却都已经被江齐霄全部拉黑,这是江齐霄最熟练的事情。   路心宝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吃开心果的东西,只是他小时候伤心难过的时候,徐琴就会玩他嘴里塞一块开心果味的巧克力,跟他说:“吃了开心果味的东西就开心啦。”   可是现在已经甜得他整个人发齁,甚至腻得他恶心,可是路心宝也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开心的情绪。   胃像是被撑爆了一样,酸味反上来。   他终于开始止不住地呕吐,那些还没来得及消化咽下的东西被一股脑地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路心宝吐得眼眶通红,生理性的眼泪流了出来。他却连喝口水,擦那些眼泪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又伸手拿住一个开心果味的泡芙,张开口又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自虐般地吃了吐,吐了又吃,反反复复地好几遍,到最后吐出来的全都是黄色的胃酸。   路心宝又一次没成功,带着一个备注的名字打了进来。他现在顾不上别人,挂断,对方却又契而不舍地打了好几遍过来。   他吐了太多次,喉咙被胃酸影响,声音沙哑:“喂……陆栩?”   “有一些话想和你说,我们见一面吧。”   路心宝平复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说道:“以后吧,我现在……”   陆栩却打断他,直白地说道:“跟江齐霄有关。”   路心宝还是去了,他还是逃不过“江齐霄”这三个字,到了黄河已经跳下去了,他还是要想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   陆栩给他发了一个位置,是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路心宝洗了一把脸,戴上帽子,勉强遮一下吐过后过于苍白的脸色。   他跟陆栩已经很多时间没有联络,更不要说是见面。   路心宝进门的时候,他的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止住。陆栩变了很多很多,他跟路心宝印象里那个阳光开朗刚毕业的学生不太一样。   他穿上了板正的西装,气质也与过去大不相同。   最重要的是,他那种原先英俊的脸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疤,横贯着他的眉眼处。   眼睛没有瞎,或许已经算得上他的幸运。   --------------------   真的写不动了,明天我把自己写吐,也一定写到重生好吗。   这章明天再修。 第23章 十八岁(高血压预警)   “你想问什么,我的脸吗?”   陆栩的语气平静,先示意着路心宝坐下。   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我们从头说起,我认真地跟你做一遍自我介绍,我是江齐霄的弟弟,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私生子。”   陆栩冲着从最开始就接收到者信息的路心宝笑了一下:“几个月前,我遇见了你并且出现在了你的身边,江齐霄看见了你也看见了我,所以我又从你的生活里消失。至于我为什么会从你生活中消失,是因为我对你有好感。”   陆栩盯着路心宝说道:“在他生日那天,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我说我跟他长得像,你会不会喜欢我?于是第二天,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喝醉酒的混混用啤酒砸破了脸,你说这是意外,还是碰巧?”   路心宝的脑袋现在完全是一片乱麻,他想到自己当初跟江齐霄在一起就是江齐霄生日那一天。   他面前摆着的咖啡一动都不动。   “怎么不喝,我记得你喜欢喝拿铁?”陆栩用着温和体贴的语气问他,“也是,你应该也知道了江齐霄跟别人订婚的消息,估计没有胃口喝咖啡吧。”   陆栩忍不住地想放声大笑,他接近路心宝就只有一个很单纯的目的,他想要抢江齐霄的东西。   他第一次抓到一次江齐霄的软肋,还是江齐霄自己并未察觉的软肋,他好像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别人跟他抢路心宝。   他只是说了一句要给路心宝当替身,江齐霄嘴上说着无所谓,背地里却不择手段地把他那一张脸弄成这个样子。   陆栩还是轻缓地问道:   “他从小都很讨厌我,因为我是私生子,他不允许我去碰他的任何一样东西。他是真的喜欢你吗,还是只是不允许我抢他的东西呢?”   “我知道他跟他的未婚妻现在在哪里。”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路心宝答应了。   期间路建国跟徐琴也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他接通电话,低声跟他们讲自己很难过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处理好这个事情,也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跟江齐霄纠缠在一起。   路心宝进慈善宴会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江齐霄,他跟沈凌敏站在一起,两个人正被前面的长辈一起夸奖着郎才女貌,沈凌敏笑着点头,不太好意思地看了江齐霄一眼。   他明明已经做够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路心宝在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那些强行压下的恶心甜腻感,好像又一次涌上了喉咙。   路心宝穿着宽松的大外套,还戴着帽子,出现在这样庄重的场合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尤其是他身边还跟着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陆栩。   自从被江硕川光明正大地带进集团之后,他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变从罕为人知的秘密变成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厅全是一片寂静。   江齐霄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落了过来,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是毫无保留的阴郁,面无表情地像是一柄寒刀,好像要把他跟陆栩的血肉一起割下来一样。   陆栩没有再往上前,他随意地站在一边。   路心宝不顾别人的眼神,一步一步地走到江齐霄面前。   他现在不再像是过去的他,他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崩溃的嚎哭。路心宝甚至还保留了一份体面,没有在众人面前闹,跟江齐霄平静地说道:   “跟我出来,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往门外走去,江齐霄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他最后把酒杯重重地一声放在了身侧的桌子上,还是丢下了沈凌敏跟了上去。   路心宝现在没办法待在不透风的空间,这让他憋闷压抑,让他完全呼吸不过来。他像是逃出一个封闭的监狱一样,不停地往外面走着。   直到走出门,吹到外面渐凉的夜风,他才感觉好了许多。   第一个开口的甚至不是他,而是江齐霄阴郁的质问声:“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路心宝甚至有些想笑,明明他自己都跟别人订婚了,为什么还要管他跟别人的事情?   “关你什么事情。”   路心宝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江齐霄说话,让江齐霄的表情扭曲了一刹,他继续平静地问江齐霄:   “江齐霄,我到底算什么?我们还没分手,你为什么要跟沈凌敏订婚?”   江齐霄这次不开口的时间格外久,他那双黑得跟沉墨一样的眼睛盯了路心宝很久,最后他轻蔑地笑了一声:“算什么?”   “你以为我真会喜欢你吗?只不过是因为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干干净净,我无聊跟你玩玩而已。”江齐霄冷嘲热讽地说道,“是你喜欢我,我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跟你谈恋爱是在施舍你。”   施舍。   他竟然用上了施舍这个词,路心宝一直以为两个人最起码得互相喜欢才可以在一起,他可以不计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因为爱真的很难做到完全公平公正。   但他不能接受如此不平等到这种程度的感情,他甚至还需要从蛛丝马迹当中自己去寻找江齐霄对他的那些丝丝点点的喜欢。   江齐霄快要把他认定的那些恋爱观打碎,连带着他记忆当中那个十七八岁的江齐霄,都变得扭曲跟破碎不堪。   爱是会被循序渐进而消磨,也是会在一瞬间崩塌。   路心宝马上就快要连这表面的冷静都维持不住,他不想在这里跟江齐霄多讲一分一秒的话,他只想快点处理完自己想处理的事情,然后马上就走。   他朝着江齐霄伸出手,摊开手说道:“还给我……”   路心宝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我送给你的戒指,还给我。”   这颗意义非凡的钻石,路心宝不想给江齐霄了,他要收回来,他现在看着江齐霄戴着这枚戒指就觉得恶心。   江齐霄的手不受控制地紧握了一下,那枚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最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在手指之间显得有些硌,但现在就像是变成了一种习惯。   他甚至会忘记这枚戒指在他手指上的存在,就像是与他的手指完美契合了一样。   “当然可以还给你,别搞得好像我有多稀罕一样。”   江齐霄带着的那枚戒圈贴合着他的指围,他的手指骨节又大。他好像为了证明自己对这枚戒指的丝毫不在意,用力地硬生生地把戒指给手指上拽了下来:   “还给你之后你又去送给谁呢,反正是个男人你不就喜欢吗?”   他的这番话路心宝彻底对他失望透底。   在过去有江齐霄的世界里,路心宝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他想问问江齐霄自己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他竟然还能这样想,他竟然以为他会是这样的人……   路心宝终于不想再装什么体面,失控地冲着江齐霄吼道: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我就送给谁!你有什么资格去管我送给谁?!你把它还给我就可以了!我想送给谁你都管不着一点,我想送给沈祈安就送给沈祈安,我想送给陆栩就送……”   江齐霄的表情在他的怒吼声中越来越狰狞,他的胸腔不受控制地起伏着,手心用力地像是要把那枚还带着余温的戒指捏碎。   他终于听不下去,失控地直接把那枚戒指径直地往外面丢了出去,像是随手丢一个垃圾一样,冷冷地打断他说道:   “还你了,你滚去捡回来送别人啊!”   路心宝掉头就走,他不管不顾一切,转身直接从横隔着的栏杆处翻了过去,要去捡那枚戒指。   他仗着江齐霄现在看不清他的脸,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他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稳着脚步只想努力地去捡回这个戒指,就像是去捡自己被江齐霄丢弃那不被珍惜的真心。   江齐霄不愿意珍惜,他自己捡起来珍惜。   可是那枚戒指却滚得很快,越滚越远,快得路心宝追不上它,他只能像是疯了一样地快点去跑。   路心宝耳边是强烈的嗡鸣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眼中只有那枚戒指,连那辆大道之上向他猛烈撞过来的汽车都看不见,也听不见那急切一遍遍大声喊着他名字的声音。   路心宝只固执地追着那枚戒指,他终于马上要追上那枚戒指,要捡回来地瞬间,身后一股大力却完全阻止掉了他的动作。   他应该被扑过来的这股大力掀倒,可是事实上他们两个一起腾飞起来,被一辆丝毫没有任何减速的黑车给齐齐地撞飞。   路心宝只留下微小的意识,意识涣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裂响。   血完全糊住了他的眼睛,路心宝最后一次勉强睁开眼,他看见了江齐霄送给他的那一块玉碎成了两半,在他的身旁。   他想要挪动自己的手脚,但是却像是灌了千斤重一样完全抬不起来。   耳鸣声持续强烈,他甚至连疼痛都感知不到,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好像在指缝之间流逝。   他的感官也在逐渐消散,好像有人抱住了他,又好像有人用着熟悉的声音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路心宝张嘴想要回应,意识回笼又断片,重复了许多次。   他想说自己死了之后父母怎么办,他想说自己不想死,他想说自己绝对不要再喜欢江齐霄。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   路心宝是被透过医院的纱窗刺眼的光亮醒,他眨了好几下眼睛,茫然地看到VIP病房里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到了天堂,不然为什么他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除了喉咙有些痛,没有别的痛感。   路心宝愣愣地躺在床上,他没有任何缓过神的感觉,眼神不聚焦地盯着天花板。   直到病房的门“吱呀”一声,穿着连衣裙的徐琴出现在他的眼前。她说了些什么,但是路心宝却完全没听进去。   路心宝以为自己如此幸运地活下来了,他动了动唇,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干裂的沙哑;   “妈妈……”   真切的死亡感带来的强烈恐惧,真心被人踩碎践踏的委屈,路心宝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下子就伸手抱住徐琴。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路心宝这次是真的痛哭,不是静静的落泪,喉咙都有绝望痛苦的声音,他哭得是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一遍遍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心宝?”   路心宝是天生情绪稳定的乐天派,除了小时候,徐琴就没见到过他哭成这个模样。她本能地也紧紧地抱住他,温柔地喊着他的小名,轻轻拍拍他的背,温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跟妈妈说,不难过。”   路心宝的哭声止不住,他告诉自己——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哭出来就不难受了,哭完这一场他就再也不会因为江齐霄留一滴眼泪。   路心宝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眼泪,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哭。他成年后除了一次在他外公的葬礼上哭,所有的眼泪全都是为江齐霄而流。   他不懂江齐霄为什么不喜欢他还要跟他在一起,他不懂江齐霄为什么不能把戒指好好地还给他,他不懂江齐霄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践踏他的真心。   他哭得完全收不住,手紧紧地攥着徐琴的衣服。   忽然在某一个瞬间,他猛地仰起来了头,先是剧烈的咳嗽,然后他的胸口开始发热,呼吸变得急促不安,他越想大口吸气,喉咙就越痒得不停咳嗽,脸都变得有些发紫。   路心宝直接哭到哮喘发作,徐琴边焦急地按了床边的呼叫铃,再赶紧熟练地给他拿了药。   路心宝的情绪一点点的平稳下来,只有肩膀还会时不时地因为抽泣耸动,他才看见自己那条被打了石膏的腿。   他还注意到了徐琴身上的衣服,徐琴从来不穿过季衣服,她每年都会把去年的衣服让人拿去二奢店卖,该省省,该花花,留下几件格外喜欢的,但基本上也不会再继续穿了。   路心宝记得她这条裙子,是因为这上面有一只小蝴蝶,他觉得很漂亮。   他完全呆愣在原地,猛然拿起旁边还在充电当中好的手机。路心宝看到了上面的日历——2019年6月23日。   他不是在这场车祸里幸运地活了下来,而是他像是做梦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回到了高考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填报志愿的时候。   路心宝当时是考完太兴奋,他觉得自己一定考出来了自己理想的分数,可以足够他跟江齐霄上一个大学,兴奋到在楼梯上三蹦两条。   一不小心把自己摔骨折,把自己摔进了医院。   路心宝的眼睛哭得红肿,眼泪还没有擦干净,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是新升的明烈太阳,照在他身上暖洋洋。   徐琴看他终于稳定下来,她虽然不怎么喜欢江齐霄,但知道提江齐霄能让路心宝开心一点,于是问道:“你说江齐霄答应会过来看你,他什么时候来?”   这个过去喜欢到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名字,现在却让他路心宝丝毫不想提起。   “……不要。”路心宝摇着头说道,“我不想看见他。”   他回不到更早之前,比如幼儿园第一次遇见江齐霄的时候,但他一定要再这一个路口切断与江齐霄的时候瓜葛。   --------------------   嗯,写到了!终于可以再准备准备,收拾收拾,开癫了!!!   # 逆时针 第24章 他做梦都在笑   路心宝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办理出院手续,前世明明他的腿并不算是特别严重,但是他还是在医院里住了两个礼拜,只不过是为了装可怜,缠着江齐霄过来看他。   他重生回来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回家收拾出来与江齐霄有关的所有东西。   江齐霄小时候随手丢给他他一直没舍得吃放到过期的糖,江齐霄自己收了礼物但不要的玩具,江齐霄高中时候被他烦得不行才回给他的小纸条,还有高考完他缠着江齐霄互换的校服。   等等等等,有太多太多过去被他当成宝贝的东西。这些东西其实根本一文不值,只是路心宝的爱给他赋予了价值。   每一样都被过去的路心宝万般珍惜地收纳在柜子里,甚至有些还放在了保险柜里。可现在全部被他拿出来,一样一样随意地丢进旁边的一个个纸箱子里。   他骨折的腿还是不太方便,路心宝却还是固执地拒绝掉了任何人帮忙,他自己一瘸一拐地搬着纸箱,从房间到门外的大垃圾桶里。   路心宝连着吃力地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地把纸箱丢进垃圾桶里,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都丢了个干净。   他通过这种方式,亲手给自己这段有些糟糕的感情画上句号。   路心宝丢完所有的东西,他离开的时候脚步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差点忘记了些什么,路心宝从脖子里摘下来了那块他当时喝醉之后哭着从江齐霄身上要来的那一块玉。   他过去最珍惜的一样东西,拿到的第一天开心到戴出去给全世界炫耀,但就是不同意任何人伸手摸一下。   每一天都要戴在脖子上,每天早晚都要认真擦拭一次,年年都要送去做一次保养,短暂的时间他都要坐在旁边盯着。   路心宝把玉拿在手中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还对江齐霄有余情,而是因为他跟江齐霄是完全不同的人。   这块玉江齐霄从小带到大,路心宝有一些担忧这块玉或许对江齐霄有那么一点点非凡的意义,他在犹豫要不要找人还给他。   他不像江齐霄一样,能把别人重要的东西弃之敝履。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没有脾气,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他确实对江齐霄存在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怨恨心情。   江齐霄能随意丢弃他那枚宝贵的戒指,既然江齐霄当初冷言冷语的说自己不要他戴过的东西。   那他丢掉这块玉、随自己的意愿去处理这块玉又有什么问题。   路心宝负着一些气,干脆地把拿在手上的那块过去碰都舍不得被别人碰的玉也丢了出去,“咚”的一声,它掉进了垃圾桶里,再眨眼的时候已经隐没不见。   他收拾完所有与江齐霄有关的东西如释重负,浑身都变得无比轻松起来,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再也不曾停留,也不再回头。   徐琴从路心宝高二的时候就知道了路心宝喜欢江齐霄这件事情,因为他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他看江齐霄的眼神跟看别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永远都闪着星星。   她是个很传统的人,最开始无法接受路心宝喜欢男人,但是看每天路心宝天天在江齐霄背后热脸贴冷屁股,从无法接受路心宝喜欢男人,变成了无法接受他去喜欢江齐霄这个人。   徐琴目睹完路心宝丢东西的全程,他今天的反常让徐琴甚至有些害怕,特别是他前不久还大哭了一场。   她半天才叫住路心宝,斟酌了几下,才细声细语地开口问道:“把江齐霄送你的东西都给丢了,是不喜欢他了?”   路心宝不想说出重生前的事情,他知道他妈妈一定会相信他,但徐琴也一定会心疼他,心疼得快要心碎。   他过去已经足够不懂事了,他不想让徐琴过于担心,路心宝低头藏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说道:   “我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的院他都没有来看我……我找了他很多次,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路心宝重生回来的第三件事情,是带着还打着石膏的腿,让司机开车带他一起去了京城。   他找的借口很撇脚,他说自己在网上看到一只流浪狗。他觉得他很可怜,想要去把它接回来。   徐琴知道路心宝不喜欢江齐霄之后开心到大办了一场酒席,理由就是心情好。她才不管路心宝现在要去干什么,只要他肯不喜欢江齐霄。   哪怕路心宝要把整个中国的流浪狗养起来,徐琴都要给他建城堡去让他养。   更何况只是养一只狗而已,哪怕这只狗硬是要从京城去接。   路心宝出院的当天就往京城赶,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还是慌慌忙忙地就赶到了学校,可当他按照过去的记忆,在学校里小强会习惯出现的每一个角落找他,他都没有看到那只黑色小小的身影。   他急得慌神了起来,还好他会画画。路心宝画了一副小强的画像,然后用带上抽紧发寻狗启示。   小强的脚丫很特殊,三只黑,一只白。   因为重金悬赏的缘故,他每一天都能收到无数条信息跟电话,也见到了无数条黑狗。   明明都长得很像,甚至有一模一样的,可路心宝就是能认出来这不是他的狗。   在他在京城的第三天,路心宝万分幸运地终于找到了小强。没有通过别人的提示,他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自己找到了小强。   它这时候很小很小,看起来才五个月大,甚至没有成年。   它可能是因为是条不可爱的土狗所以被人抛弃,或许也可能它本来就只是一只流浪狗,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兄弟姐妹,只有自己一个一个孤苦无依地流浪。   它流浪了好久好久,才摸索着进入了大学这样对流浪狗友善些许的环境,可它还是受到了伤害,被打断了腿。   路心宝太后悔自己过去没有早一步把它带回去,他这一次重新看到完整的小强,蹲下身引诱他的时候,声音都是止不住地颤抖与发涩。   小狗还不认识他,或许是被人类欺负惯了,它盯着路心宝的眼睛全是警觉。哪怕它已经很饿了,也没有轻而易举地靠近路心宝。   路心宝没有办法,他只能先躲起来,然后趁着小强警惕地跑过来吃鸡胸肉的时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小强的反应很激烈,瞬间一口就咬在了路心宝的手臂上。路心宝死死不肯松手,他怕自己一松手,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强就又撒手就跑。   他一遍遍安抚着它,抱着它:“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过来带你一起回家的。”   小强仿佛意识到面前的人类没有恶意,第一次被人类摸脑袋,它终于放下挣扎的时候。路心宝的手臂已经被他咬跟抓了好几下,咬得跟抓得都很深,血迹斑斑地有些吓人。   “乖乖。”   路心宝一点不嫌弃它脏,也不嫌弃它臭,也不记恨他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它太瘦了,瘦得抱它的时候都能摸到它突出的骨头,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小狗狗鼻子,心疼地说道,“你怎么这样可怜呀?”   路心宝去医院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又打了疫苗,又像前世一样,匿名给靠谱的救助站捐了一大部分钱,就离开了京城。   他的家很大,可以养很多很多条流浪狗,可是他依旧只是把小强一条狗带回家养着,让他做唯一。   从京城回沪城,开车足足十四小时的时间,两个司机轮流开着车。   除了在服务区简单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里,路心宝几乎都坐在后面睡得歪七八倒。他这几天太累了,为了找狗几乎都没怎么被他合过眼。   小强被他抱在怀里,最开始还对陌生的环境跟气息有些焦躁,不停地转着脑袋观察着窗外。   到最后闻着路心宝的气息,逐渐放松了下来,蜷缩起来身体靠在他的怀里也沉沉睡了过去。   路心宝在睡梦之中,无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他珍惜的东西一点点被找回,过去能挽回的错误全都挽回,看清楚的感情干脆利落地丢弃。   路心宝无比感谢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连做梦都在笑。   *   噩梦。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看见血,全都是血,鲜红的血漫布在他的眼前。   路心宝倒在血泊当中,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现在却紧紧闭着。他全身都是血,嘴角下垂着,没有一点表情。   他的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手没有力气的下垂着,无论被怎么呼唤,路心宝的嘴唇也是沉默的紧闭着。   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他的体温越来越低。他的生命体征在流逝,他不会再睁眼,也不会再笑,他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嗬…嗬……”   黑暗的房间里,床上的人紧皱着眉,他被梦魇缠住,身上与额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无意识地挣扎着摆动着身躯,像是落在沙漠上的鱼。   他的呼吸声带着恐慌的急促,带着强烈的濒死感。   江齐霄猛然睁开眼,在阴暗的房间里,他看不见一缕光,黑暗像是要把他吞噬而尽,身上流着的汗像是要把他淹没溺亡,他像是处在一个压抑之际的牢笼当中。   门窗紧闭着,他的耳边除了“嗡嗡”的耳鸣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江齐霄的呼吸跟心跳始终都没有平复下来。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久到像是他过去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平复下来。   江齐霄的关节像是卡住的机械,他顿顿地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完好无缺的四肢。   放在身侧的手机不停地弹出着昨天晚上的消息。   【烦人精】:你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烦人精】:我的腿真的好痛好痛,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每天都睡不好觉。   【烦人精】:可是如果你过来看我的话,我就一点也不痛了,你过来看我一下好不好?   【烦人精】:算了,你不来看我就不来看我吧。   江齐霄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了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嘴唇干裂地像是黏住了一下,脑袋带着一阵阵强烈的剧痛。   他躬起背抱住自己的头,最后突然抬手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那是一阵无比强烈的真实痛感。   这不是梦,一切都真真实实。   江齐霄发现自己竟然回来了,回到自己的十八岁,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回到了路心宝最爱他的时候,回到了他还可以改变一切的时候。   他现在的心情太复杂太复杂,复杂到江齐霄的表情扭曲不停变化着,甚至有几分狰狞的恐怖。   他一会儿沉默不语着,一会儿扯着唇,带着天大的庆幸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不停哑着声音放声大笑着,他一会儿又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挡住那不受控制流下来的几滴眼泪。   江齐霄最后拿起手机,不停地看着路心宝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在黑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荧光是此时此刻唯一的光。   --------------------   那个玉很突然是吧。。。。是写一半突然冒出来的灵感。。。我去把前面的剧情补一下,也不用特意去看。。。大概就是受很宝贝这块玉。。。 第25章 狗都比他重要   路心宝倒在血泊中的记忆在江齐霄的大脑之中挥之不去,像是藤蔓勒紧着江齐霄的脖子,捆绑得他近乎窒息。   江齐霄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手机,他的呼吸声又像是濒死一样地变得急促。他踉跄着跑下床,膝盖重重地撞在床沿处,嗡鸣的脑袋里只被一个念头占有和操控。   他要去看一眼路心宝,去看一眼会呼吸,心脏会跳动,体温温热的路心宝一眼。   江齐霄一个人住一层,他连有电梯这个事情都没忘记了,眼睛全都是重影,他只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呼吸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跑去。   他身上只穿着睡衣,脚上连鞋都没有穿,头发凌乱,嘴唇上全都是自己咬出来的血,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神扭曲又恐怖,总之不怎么正常。   他这个模样,让正在花园打扫的女佣吓的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水桶都被摔在了地上,还以为是什么精神病人跑了进来。   直到女佣看清楚江齐霄的脸,她对这个不常回家的少爷不太熟悉,只敢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小少爷?”   刺眼的阳光照得江齐霄完全睁不开眼,像是一团火在他的眼皮上面烤,女佣的那一声尖锐的叫声让江齐霄回过魂来。   别急……他不用这么急……他为什么要这么急?   十八岁的路心宝完好无损,并且活蹦乱跳,那些不好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路心宝还很爱他。   江齐霄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他刚才赤着脚,现在脚底上全都是踩在石子路上留下的伤口。他先进了浴室里洗澡,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用的冰凉的冷水。   他出来的时候唇色已经发紫,江齐霄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抽烟。江齐霄的手还是像帕金森患者一样抖动着,点了好几次之后烟才点燃。   江齐霄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世界记忆大师一起学习过。他想要记的事情,几乎没有会忘记。   他记得这一天,路心宝前一晚还说他不去看他也没有关系,第二天又反悔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很委屈地卖惨。   路心宝是个笨蛋,他不知道自己住的医院是江家开的私立医院,江齐霄在路心宝住院的当天就动用了特权调来了他的病例。   路心宝住院的第一天,江齐霄就知道了他根本没有严重到要住院的程度。   在前一世,直到路心宝办理出院手续的那一天,江齐霄才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一样,才去医院去看路心宝。   因为江齐霄总觉得最艰难得到的东西,才会更会被人珍惜。   江齐霄抽完了大半包烟,他尽量不去回想车祸的画面,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终于逐步地彻底冷静下来。   现在处在十八岁的时间线,只要他在这个时间段对路心宝好一点,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   他现在只需要等待,游刃有余地等待,等待路心宝再主动给他发消息过来。   江齐霄换了一套衣服,什么事情都不做,连灯都没有开,只是静静地在床边坐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手机却一直没有响动。江齐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有那么一瞬的恐慌感,让他现在处在的是什么路心宝不爱他的平行时空。   江齐霄急迫地打开手机确认,他跟路心宝之间的聊天框密密麻麻,全都是路心宝单方面发过来的消息。   跟过去一模一样,他又像是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去确认短信跟电话。   什么都没变。   没错,是重生没错。   江齐霄严重怀疑或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喝。到了凌晨的时候,江齐霄终于坐不住,他直接只身前往了医院。   他一路直接往住院部走,江齐霄记得路心宝的病房门号。期间被守夜班的护士跟保安拦住,他直接就拨通了院长的电话,开了免提,不耐烦地往桌子上一摔。   他不自觉地加大了步伐往路心宝的病房找去,他猛地推开门,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被人睡过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江齐霄的心脏落了一大拍,他的表情又变成了让人害怕的有些阴郁,转过头盯着护士问道:“人呢?”   “叫路心宝对吗?”护士对住这个病房的男生很有印象,因为每次查房的时候,那个男生都经常会笑着分零食给他,她被江齐霄的眼神盯得有些许害怕,“他两天前就办理了出院。”   江齐霄像是被人砸了一记重锤,所有的动作完全停滞在了原地。   在这一刻,江齐霄的脑袋才终于彻底、完全的清醒。   他才意识到了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他可以重生,路心宝也可以重生。这次重生或许是他们两个一起回到了过去,带着共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记忆。   江齐霄脑内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想知道路心宝记得多少,是记得所有,还是只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从过去到现在,江齐霄从来没有想象过路心宝不爱他的样子,路心宝给他的爱太满,爱到这一刻,他还是没有觉得路心宝会彻底死心不会爱他。   他又一次拿出来手机,聊天框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整整近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他没有发过来一条消息。   可就是几秒钟之前,路心宝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他发了一张照片,背景像是在脏乱昏暗的胡同,他抱着一条狗,手臂上全都是被狗咬伤抓开的血淋淋伤口,路心宝那张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脸却还是傻乐着。   配文是很简单的一行字——“要带我的可怜小狗回家了。”   江齐霄的牙关咬紧了足足快要一分钟的时间,等他后知后觉松开的时候,满口腔都已经是被他咬破舌头之后浓重的血腥味,淹没着他的所有味觉被他强行吞咽而下。   他当然记得这一条狗,路心宝还因为他当时嫌弃地说了一句丑,情绪激动地吼了他一句。   路心宝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来找他,而是去找他那条臭狗。   一条破狗都比他重要。   --------------------   这章写得太卡了,因为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他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了,还能怎么样游刃有余,所以可能跟文案可能有些偏差。   明天有事要早起,就不熬夜继续写了。   还有往前面加的玉的内容,其实也没加多少,大部分内容都加在第五章 ,后面几章都是时不时零零碎碎提了几句。 第26章 拉黑(二合一)   路心宝把小强接回家之后,细心照顾着陪了它几天,等它适应环境,也开始熟悉家里的每一个人,也等着自己的腿拆掉石膏。   他就订了机票往国外飞,开始了一场狂欢,像是肆无忌惮的青春期终于迟迟到来,抛下一切去补偿自己在上段感情之中的所有伤痛。   路心宝打完疫苗,只身一人前往了肯尼亚去看动物大迁徙。   他坐在敞篷车的越野车里,在极近的距离看到大片奔走的象群,又看见了一整片湖中的火烈鸟展翅高飞,又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见了狮子捕食的血腥场面。   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野性自然的美,还有灼烧的阳光,路心宝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亢奋不已,足够路心宝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离开的最后一天,路心宝跟这几天相处的很愉快的向导拥抱着告别,离开的时候他还送了一副手绘的向导的漫画相作为礼物。   路心宝告别这一站,又马不停蹄地坐着飞机飞向了毛里求斯,去跟成延佳他们几个汇合。   他这段个礼拜太累了,在飞机上脑袋一歪就昏睡过去。   他戴着耳机,里面播放着容祖儿的《搜神记》的时候,路心宝正好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垂着眼听了一会。   过去他的世界太小,小到眼睛里只装得下江齐霄一个人,而忽略这个世界原来有了如此之大。   过去他对江齐霄着迷,爱恋到自己治愈他给的伤害,爱到盲目又迷失自我,爱到江齐霄给他一颗糖他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路心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有付出,重来一次,他依旧拥有再爱的勇气。   只是那一个人不会是江齐霄。   他在炎热紫外线又高的非洲暴晒了一个礼拜,哪怕每天为了防晒伤涂一层,也是晒黑了一圈,落地的时候成延佳已经在机场等他。   成延佳刚开始以为是自己戴着墨镜的缘故,可是当她摘下眼镜,她才意识到路心宝是真晒黑了,上上下下地扫了路心宝一眼:   “怎么感觉你哪里不一样了?”   路心宝经过这一趟,他想起过往,终于不会再因为过去那些记忆而伤心,他明朗地笑着问道:“怎么了?”   成延佳半晌没有说话,以前路心宝的眼睛是只见过世界单纯天真,她跟顾疏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玩笑说他是傻白甜。   可现在,路心宝的眼睛澄澈干净,又带着几分洒脱的通透,唯独没有变的是他的眼睛明亮依旧。   成延佳总觉得路心宝这样更好,最起码没那么容易被骗:“没事,你这样挺好。”   等他们一起在毛里求斯玩了两天之后,成延佳更加觉得路心宝哪里不对劲了。   特别是他们出海成功追到海豚的那一天,要是平常的路心宝,估计是要拍千百万张照片,迫不及待地分享给江齐霄发一大堆消息。   这一次路心宝只是举着相机,还是高兴,但就只是拍了一堆照片,没有发给江齐霄。   成延佳跟顾疏影两人对视两眼,她从来都是直白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怎么不给江齐霄发消息了?”   “江齐霄?”路心宝低着头确认着自己拍的照片,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我不喜欢他了。”   成延佳跟顾疏影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真的假的!?”   他喜欢江齐霄喜欢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喜欢到导致每一个人知道他不喜欢江齐霄时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惊讶。   路心宝认真地点点头道:“真的。”   成延佳一下子就扭住路心宝的脸,乱搓乱摸着,替他高兴地道:“哎呀我们心宝终于知道江齐霄是个大煞笔了。”   路心宝还做了另外一个让成延佳跟顾疏影意外的事情,他怕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竟然说要去挑战悬崖跳水。   他站在十米高的悬崖边缘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十米原来有那么高。路心宝站在边缘处徘徊又犹豫,一阵一阵平静的浪掀过,深蓝色的大海像是能把人吞没。   真实的一次死亡跟一段伤得肝肠寸断的感情,足够让人脱胎换骨,变得成熟。人总是在伤害之中长大,那些被父母与朋友挡过的风暴,还是不可避免地经历到了路心宝身上。   路心宝还是想要战胜一次恐惧,他深呼吸了一口,他还是捏住了鼻子,不管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洗,然后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他身上穿着救生衣,“扑通”一声落在海中,不可避免地喝了好几口咸咸的海水。   在一片鼓励的欢呼声和掌声之中,路心宝不会游泳,不可避免被海浪推着往旁边移着,右手臂被旁边坐着快艇的工作人员站住,拽回到了安全地带。   这又让路心宝明白一件事情,当初他掉进泳池里,其实能救他的也不是只有江齐霄一个人。   他在国外野了两个礼拜,克服对海洋的恐惧之后,就开始跟着成延佳尝试了简单的浮潜。   然后又被成延带去了岛上的酒吧,又尝试喝了一次酒,被辣得吐着舌头缓了半天。   路心宝还是一杯倒,这次醉倒之后被成延佳他们两个扶着,含糊不清地口齿不清地痛骂了江齐霄一路。   他喝得满脸通红,他的骂人词汇太过单薄,翻来覆去就是“讨厌”“恶心”这两句太过文雅的词。   成延佳听不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江、齐、霄、大、傻、逼。”   路心宝每次喝完酒都会不受控地狂野很多,他大着舌头就激昂地复述了一遍:“江齐霄大傻逼!!!”   成延佳跟顾疏影笑倒在床上,笑得快要抽搐过去。   到高考出分的那一天。   路心宝捧着酒店里的水果碗,因为都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考几分,他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他慢吞吞地用叉子吃着,电脑摆在他面前,网站被挤爆了,他卡在页面上进不去他也不着急。   倒是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没参加高考的成延佳跟顾疏影快要急坏了,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成延佳抬手猛锤一拳他的左肩:“吃吃吃!你这时候还就知道吃是吧?!”   顾疏影也抬手猛锤一拳他的右肩:“快点多刷新几次啊!实在要是刷新不出来的话,我爸好像认识教育局的人,我让他帮忙去问问你的分数。”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两个人一起倒吸了口凉气,她们两个没怎么了解过高考,不算特别懂路心宝这个分数能有什么含金量。   但知道路心宝比第一次一模的时候提了快两百多分。   这也可以说是路心宝追江齐霄带来的唯一好处,最起码能让路心宝这种蜗牛上进这么多。   A大是国内最顶级学府,哪怕是美院的分数也高得离谱。   路心宝参加完校考就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学习,他本来就不算是特别聪明的学生,高中三年的成绩就平平无奇地在中游徘徊,还是教学方式完全不同的国际学校。   只是因为江齐霄被他问了很多遍,说出来的那一句他会考A大。   路心宝就为了跟他同校,那三个月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分昼夜地跟着一对一的老师用了命地去学,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路心宝也心甘情愿,没有喊过一句半声苦。   前世路心宝从考场出来那么高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超常发挥地考得很好,好到他可以跟江齐霄上同一个学校。   出分填志愿的时候也信心满满,因为根据往年的分数线,他可以绰绰有余地考上A大,路心宝每天都抱着能跟江齐霄上一个大学的美梦入睡。   直到出录取结果的那一天,路心宝看到电脑上的录取结果,他大受打击,眼眶通红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他没有成功考上A大,哪怕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可就是偏偏差那么两分,只差两分就与A大交之失臂。   他当时一根筋地只想要追随江齐霄的脚步,就只是为了跟江齐霄上同一个学校。路心宝又去复读了一年,复读的时候也跑到了京城。   因为他害怕,他缺乏安全感,他总是担心江齐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和谁谈上了恋爱。   现在的路心宝平静地往回看,偏偏相差的两分或许就是阴差阳错,命运都已经在阻碍他靠近江齐霄,他偏偏却要不顾一切地迎难向上。   说句实话,他其实一点也不适应京城,这里对从小在南方而言的他来讲太干了。没有春秋,特别是每次到冬天的时候,他的脸都干得疼得要裂开一样,干得嘴唇都起泡,鼻子里也干全都是血。   他只是因为江齐霄,才在这个城市里待了五年。   路心宝看到高考分的时候还是大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他重生在高考之后,要是正好重生在高考前,他可能真说不定需要重新复读一年。   他这一次在没有把A大做为自己的第一选择,而是直接把B大放在了第一志愿,后面剩下的志愿路心宝甚至直接放着没填。   B大就在沪城,美院的水平跟A大差不多水平,这本来就是他一直想要去读的学校,只是他过去自己心甘情愿地为江齐霄放弃了很多东西。   路心宝干脆利落地填完志愿,把电脑一关,又兴奋不已地跑出去跟成延佳他们几个疯玩。   这是他过过最痛快肆意的暑假。   *   江齐霄每一天都会看路心宝发的朋友圈,他发的频率其实也不高,最多也就一天一条。   最开始是在非洲拍的风景跟动物照,后来就是海洋,偶尔还会发几张自己的照片,还有跟成延佳他们几个的合照。   江齐霄每一张照片都要看几百遍,把照片放大到不能再放大的感。   这一个暑假他过得跟过去一样艰难,因为他留在国内高考,这种提线玩偶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江硕川非常不满意,总是想方设法着想要把他丢到国外去。   江齐霄一边要应付他,一边每一晚都睡不好一个觉。他每天都在循环地做着同一个噩梦,一个夜晚能反反复复地惊醒四五次。   他的药量一下子从两粒在突然之间就加大到了前世的最大药量,没有一点循序渐进的过程,这种突然的跨度明显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医生没有办法,只好根据他的要求给他开了管制之内的最大药量。他是江齐霄初中开始的主治医生,江齐霄也从未跟他有过交流。   他从不说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拿药,不信任医生就是心理类疾病中最大的问题,偏偏江齐霄要药他还只能给药。   医生只能委婉地再次建议让他进行一下心理咨询。   江齐霄拒绝,他冷冷地说道:   “我没病,我有什么病需要心理咨询?”   江齐霄在阴暗的房间里,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他就不停翻看着自己跟路心宝之间的聊天记录,视奸路心宝的朋友圈无数次。   他的每一张照片都自由洋溢,明朗的笑跟光明的色调,好像在宣告全世界他现在有多么多么幸福与高兴。   江齐霄心里憋得快要吐血,他不敢相信路心宝竟然真的可以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找他。   他在连着视奸路心宝朋友圈的第三天之后,江齐霄几百年没有更新过的朋友圈也开始更新。他也不发别的东西,就只发自己的照片。   每一张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认真挑选了角度,一张照片拍个几百遍,然后再找修图师让他别那么失真地修图。   第一次发的时候,有人在评论区底下扣问号,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给江齐霄朋友圈点赞的人很多,多到翻好几页都翻不完。   但就是根本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个向日葵头像。   江齐霄也不知道,他每一次发自拍,成延佳都会翻个白眼跟路心宝吐槽道:“江齐霄那个自恋狂又在朋友圈发自拍。”   江齐霄渐渐坐不住,路心宝以前也不是没有跟他发过脾气,但每次他们吵架、冷战,到最后也都是全部路心宝过来给他低头求和。   他最后拿出来杀手锏,跟前世一样去参加苏世安他们的酒局,让女孩坐到他身边拍照,连着发了好几次朋友圈试探着路心宝。   可路心宝还是没有动静,他好像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江齐霄彻底感觉到了不安,他实在是难以理清自己对路心宝的感情。他过去已经警告过自己一遍,不允许路心宝过度影响自己的情绪,要学会丢弃。   可是他发现自己被影响得不只是一点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路心宝,在意他每天在做什么,在意他每天跟谁待在一块,在意他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   江齐霄把这一切都只是归结为自己不习惯,也归结为是因为自己亲眼目睹了路心宝的死亡,他才会不正常成这个模样。   他忍了整整半个多月,终于忍到了前世的高中毕业晚会那一天。   江齐霄穿着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衣服,同一套西装、领带搭配在一起,去之前江齐霄又照了好几遍镜子,调整着自己的眼神跟表情。   掩藏其中的阴郁,变成往常的自负。   江齐霄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路心宝也重生的这个事情恐慌,恐慌他带着所有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恐慌他以为过去那些错事不爱他。   他习惯不择手段,在悔恨的同时,他知道路心宝重生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想让路心宝知道自己是二十四岁大的江齐霄。   江齐霄想伪装成十八岁的自己,他用十八岁的江齐霄的身份对路心宝好一点,就觉得路心宝会对他的态度重新转变回来。   前世路心宝也过来参加了这个毕业晚会,他戴了这么多年的袖扣,也是路心宝在这一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可是江齐霄看遍了整个宴会厅,他也没有看到路心宝的影子,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意外路心宝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路心宝呢?”苏世安问道,“怎么没跟着你。”   林致远也过来问了一遍:“路心宝呢?”   几乎谁看见他都要过来,到第五个人过来问的时候。江齐霄冷下脸,莫名其妙地冷声骂道:   “滚。”   江齐霄丢下所有不知所明的人,径直一个人走到了外面,终于忍无可忍地拉下脸面,主动给路心宝发了一条消息。   【江齐霄】: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了?   路心宝收到江齐霄消息的时候有些意外,又有一些不意外,就像前几天成延佳勾着他的肩膀,跟他说:“你个小白痴,终于看出来江齐霄就是在钓着你。”   江齐霄明明不喜欢他,但总是像现在这样。他忽热忽冷,把他的爱当作筹码,游刃有余地钓着他,享受被他高高捧起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次的重生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江齐霄跟着他一起回来,无论是哪一个,路心宝都不在乎。   路心宝平静地回了条消息。   【路心宝】:不想发。   江齐霄太习惯路心宝对他卑躬屈膝,太习惯次次吵架都是路心宝来跟他低头,太习惯在路心宝的面前高高在上,太习惯去不停试探路心宝的底线。   所以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嘴贱。   【江齐霄】:那你以后都别发。   【路心宝】:好。   【江齐霄】:?   再一次发过去的时候,江齐霄看到的就只是一个通红的感叹号。江齐霄再也顾不上什么任何东西,开始疯狂地打路心宝的电话。   打过去只要一秒钟的时间,机械的女声就冷冰冰地提醒他无法接通。江齐霄明知打不通,却还是疯了一样地打了一遍一遍,用完主号用副号。   每一个都联系不上路心宝,每一个都被拉黑。   他被路心宝干脆利落地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就跟他过去拉黑路心宝一样,路心宝学得有模有样,不落下任何一个联系。   在他接连不断地拨了十分钟电话之后,江齐霄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之后,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终于正确认识到一件事情,路心宝真的不一样了,他不再在乎他。   --------------------   来咯来咯 第27章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江齐霄一个人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震怒发泄之后是一阵惘然,他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被火烫开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猛然之间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打电话找人,但手机早就被他摔烂。   江齐霄顾不上任何事情,他直接冲进了宴会厅,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下,一只手紧扯住校长的领口,猛地把人往门外拖。   他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紧咬着牙关说道:“我要知道路心宝填了什么志愿。”   校长张口想说这不符合规矩,但跟江齐霄恐怖的眼神对视上了一眼,他马上打电话联系了别人。   等待的时间漫长到恐怖,江齐霄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在失控的边缘徘徊。他手里拿着只剩下半盒的烟盒,手掌控制不住地用力,捏扁到不能再扁的程度。   硬生生自己掐出来的血往下流着,满手心全都是血,他也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对方用了最快的速度查出来了结果。   江齐霄低头看他发过来的图片,第一志愿里只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字——“B大。”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像是无法确认这是真实的一切,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片,盯得自己满眼都是不正常的猩红色他也不肯眨眼。   江齐霄的脑海里嗡嗡震响着,理智的弦好像“蹦”地一下断裂开,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睛里血丝愈加明显,像是要爆炸开一样。   路心宝怎么可以不喜欢他?他怎么可以?他不喜欢的话又要去喜欢谁?他明明自己说过他喜欢一辈子,怎么可以撒谎??!!怎么可以骗人?他自己发了誓言说的话凭什么可以不遵守??!!   不对。   路心宝还没有承认了,他没有说就不是不喜欢。   江齐霄是自私自利又自我的小人,他想要无论自己怎么样,无论自己有多丑恶,路心宝都要永远喜欢他。   路心宝在过去如影随行,现在那个跟随着他的影子却说他要离开,就好像是被抽筋扒骨,让江齐霄失控地发疯。   江齐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直接让人去查了路心宝的出入境记录,什么东西他都顾不上,他只想要去跟路心宝面对面对话着质问。   很凑巧,路心宝今晚正好回国。   *   路心宝这次出国只带了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以及一个双肩包。   他没让司机在接机口等他,路心宝跟成延佳还有顾疏影她们两个告别,自己根据手机里收到的位置去地下停车场找车。   路心宝找到车的时候,他就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的车被另一辆车黑车横行霸道地堵在里面,地下停车场的灯很暗,路心宝没看清楚车牌。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被黑暗之中抽烟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半明半暗的光线导致路心宝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高大大的身影,抽着烟,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这是他重生回来之后跟江齐霄第一次碰面,这样毫无预兆看到过去毫无保留付出真心的对象,路心宝的心脏还是震颤了几下,但是很快归于平静。   他现在对江齐霄到底是什么感情?   或许还是有那么不那么圣母的几分厌恨,但更多的是不想联系,他不想再让生活跟江齐霄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只要看见江齐霄,就让路心宝不受控制车祸那一瞬恐惧的濒死感,以及身体彻寒的冰凉感。   江齐霄现在就是他的阴影,他对死亡的恐惧,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江齐霄。   路心宝闻到了呛鼻烟味,又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江齐霄按灭了烟,但并不是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而是手握着拳,任由烟头烫着自己溃烂的掌心,把烟弄灭。   江齐霄在机场等了路心宝整整六个小时,等到了凌晨一点。他紧绷着的唇一动,眼神习惯性地先往路心宝的脖子上一落,但却没有看到那根熟悉的红绳。   他把这块玉送给路心宝之后,路心宝当时喝完酒之后,醉得神智不清一直捧着玉乱亲,后来每一天都戴着玉没有摘下。   甚至为了让他相信自己会好好保护好这块玉,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发过来一张自己戴着玉的照片,那块玉也被他养得很好很好。   江齐霄的眼神瞬间变得有几分藏不住的阴郁与恐怖,抛去别的一切,只把问题注意全放在这里问道:“我送给你的玉呢?”   路心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这里早就空空荡荡。他倒也没什么不习惯,平静地说道:“丢了。”   江齐霄舌头上前段时间刚愈合的伤口又被咬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吞咽而下满是血的口水,表情看起来如常地说道:“你为什么把它丢了?”   路心宝直视着他,不回避一点,没有任何心虚也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路心宝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他抬步要走的时候,江齐霄却把他的路完全堵住。   江齐霄那张英俊的脸颊在这一瞬间抽搐起来,他终于理解到自己丢戒指那一刻路心宝奋不顾身去追的原因,他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逼近着路心宝。   他满身都是压不住的戾气,目光像是捕猎夹一样死死地锁在路心宝的脸上。   江齐霄发现路心宝变了很多,他晒黑了很多,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闪亮独特,他变心了。   他不想听,不想听路心宝说这些他不想听的话。江齐霄想到了一个方法,如果他把路心宝关起来,这样他就没有办法去喜欢别人了。   路心宝被他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着,黑暗的地下停车场没有别人。他踉跄着往后跌了好几步,产生了点恐惧的情绪,对着江齐霄的眼神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尤其是江齐霄伸手要拽他的时候。   他看到远方过来的身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忍不住大喊道:“陈叔!!!!”   江齐霄的动作又在猛然之间停下来,他收回手,硬是要扳回一城说道:“本来就只是我不要的垃圾,你丢了就丢了。”   江齐霄坐回车里,他盯着那渐渐走远的后车灯,发现自己的手跟脚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不受控制地想要去发动车,不受控制地想要去用力地踩油门。   踩到危险驾驶的程度,狂飙着去追路心宝的车。大脑应该由人类掌控,可江齐霄发现自己无法成功掌控自己的思维。   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猛地把车钥匙直接走到了车外,丢到没办法启动车的位置,不然江齐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江齐霄急促的呼吸着,他发现没有用之后,干脆放纵自己失控地直接拿脑袋去撞车的方向盘跟玻璃,“嘭”“嘭”“嘭”地一下又一下带着沉闷的巨响,不知疼地连环撞着,但就是避开了额头跟脸。   他撞了许多次,撞到自己头破血流,尤其是脑袋上的伤口格外狰狞惨烈。   鲜血流着伤口处往下流淌,江齐霄大半张脸全都是血,他却好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痛苦,闻着鼻尖的血腥味,感受着脑袋的刺痛感他才感觉好受许多。   疼痛是江齐霄保持理智的利器。   江齐霄终于冷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张纸擦掉脸上的血,但是那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然后他用刚才拿到手的临时机拨通了司机跟家庭医生的电话。   江齐霄回到家,连脑袋上的伤口都没有处理。   他卡在填志愿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像前世一样,为自己报选了A大。   不就是一个路心宝而已吗?   凭借着他的脸跟家世,喜欢他的人又不只有一个路心宝,他可以找到千千万万的路心宝。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路心宝选择放下那就放下,他怎么可能还要纠缠他去要他那一份自己根本不需要的喜欢。   别搞得好像路心宝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一样,根本一点也不重要,根本一点也无所谓。   而且说不定路心宝就是在嘴硬,谁知道他是真不喜欢了还是假不喜欢了。   --------------------   能看出来吧,江齐霄脑子真的有病,不过结尾肯定会好,也不算好吧,就是有病也不敢发。 第28章 “你认识我吗?”   九月份天高气爽的时候,路心宝去了B大报道,最开始徐琴想让他干脆别住校了,就住在家里,或者要是嫌麻烦的话,就在学校附近买一套现房给他住。   路心宝却全都拒绝了,他前一世的舍友都还很不错,人好说话也都很爱干净,导致路心宝对宿舍生活的印象很不错。   他喜欢跟不同的人认识交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住得再怎么近,也还是没有干脆住在学校里。   路心宝家离得很近,所以第一周开学的时候也没带多少衣服,就带了几身衣服加上被子,简单地装了个行李箱,再戴上电脑包,就是他的全部行李。   从那天地下停车场以后,江齐霄没有再来找过他他,这很符合路心宝眼中的江齐霄,只要他不去找江齐霄,江齐霄本来就不会主动来找他。   这让路心宝很轻松,也很愉快,也很兴奋。   他对这新学校以及不同的新生活冲满了探索,路心宝报道当天起得很早,到的也很早,办完所有手续就去了分好的寝室。   路心宝被分到的是一个混舍,四人寝室。他到的时候还有一个靠阳台的床位上已经挂着朴素的蚊帐,应该是上一届早就住进来的位置。   他绕过了这个位置,选了另一个靠阳台的位置,铺床铺到一半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新舍友,很普通的长相,但笑容十分爽朗,人也很好相处。   路心宝跟李庄聊得还算投机,一起去办了校园卡,然后又在学校里随便逛了逛,一起去食堂里吃了午饭。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原先安静静的寝室不知道怎么就变得闹哄哄起来,像菜市场一样吵,隔着半条走廊都可以听见这吵闹的声音。   路心宝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叉着腰的男生站在最中央,旁边全都是过来送他上学的亲戚,人多到好像祖宗十八代都赶过来送他。   他不是特别在意这个,更加在意的是自己铺好的被子上被扔了一个不属于他的牛津包。   路心宝指着那个包,先出声提醒道:“这是我先选好的位置。”   陈家豪爸爸先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他那张看起来有些过分好说话的脸,先开口跟他商量道:“同学是这样的,我儿子他鼻子比较敏感,闻不太了厕所的味道,所以你看你方不……”   他话还没有说话,陈家豪就捏着鼻子,满脸嫌弃跟傲慢地对路心宝说道:“你看我给你五千块,你跟我换个位置行不行?”   路心宝皱起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换。”   陈家豪刚还想说些什么,被他爸一个眼神制止住,然后他干脆把那个牛津包重新提到了另外一张空床上。   其实这根本不管路心宝的事情,但他就是还是忍不住又出声阻止道:“这张床已经装了蚊帐,本来就已经有人住了。”   宿舍里的空调还没开始供电,里面又闷又热,陈家豪本来就热得烦躁的心情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惹烦了,瞪着他说道:“你他妈怎么什么都要管?这是你的位置吗,你就管?老子花钱买万一待会人家就乐意呢?!”   路心宝皱着眉说道:“你想要花钱买位置,也要等别人过来答应吧?”   陈家豪眉心跳动了几下,吼道:“把人家说不乐意了吗?所以他妈的管你什么事情啊?!”   “嘭。”   他们争执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从寝室门外走了进来。进来的是个男生,清瘦的高个子,眉眼很冷淡,是不太喜欢笑的性格。   他也没有带很多东西,只背了一个黑色的尼龙包,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表面有了不少磨损,上面还印着高中学校的名字。   进门的男生声音也很冷淡,他看了自己床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牛津包,看了一圈寝室里的所有人,开口说道:   “谁的?”   路心宝转过头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刻,表情就完全愣住,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完全移不开视线。   他太过神,出神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进门的男生身上,完全忽略了陈家豪猛地朝他挥过来的拳头。   还是刚才进来的男生一把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身后用力地扯了他一下,简单地护了他一下,才避免他被陈家豪打到。   路心宝被这股力带着踉跄地跌了几步,才十分迟钝地终于做出来了反应,他一时之间连刚才差点被打都忽略了,眼神盯着男生的脸移不开。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不太确认地问道:“……沈祈安?”   现在的沈祈安跟他记忆中的沈祈安完全不一样。   沈祈安身上黑色的短袖跟牛仔裤都洗得有些泛白,手上拿着的手机也是一个已经开始有些卡顿的便宜安卓机,皮肤也有些粗糙跟黑,跟几年后西装革履的沈祈安判若两人。   唯独他的背还是挺得笔直。   路心宝没想过缘分会这么巧合,巧合到他们两个就正好在一个学校一个宿舍。   这种因为人生轨道的改变,跟过去认识的人提前一步相遇认识,见识到他全然不同的模样,这种感觉充满着不太真实的梦幻感。   太不真实了,所以路心宝才控制不住地出声发问。   沈祈安转过头,先是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搭理他,而是挤着人群往床边走去。   陈家豪抱着臂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说道:“看你这个穷酸样,应该很缺钱吧,我五千块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所有的声音都在喉咙里,因为沈祈安把他的牛津包随手提下来,面无表情地丢在了他的脚边,没有说话直接漠视他。   沈祈安转过脸,眼神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跟路心宝对视着,看他有几分怔愣还没缓过神的脸。   这个男生长得很金贵,一看就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特别是刚才走过来的路上,沈祈安把他们争吵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在一通烦躁尖锐的吵闹声当中,沈祈安看着路心宝,问道:   “我们见过吗?”   --------------------   今天回家太晚了,实在是没时间写,先不强势回归了,明天应该也没空。   不过没关系,我这周2w任务,总有一天会强势回归。 第29章 太阳。   “……”   路心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嘴又闭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说出来恐怕沈祈安会觉得脑袋有问题。   他因为来不及编个靠谱谎言而焦灼的时候,陈家豪那边一堆人有咋咋唬唬了起来。陈家豪嘴里骂的话都很难听,什么“穷逼”,“装什么?”。   沈祈安又转过脸,他的表情纹丝不动,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辅导员过来之后,原本还闹闹腾腾的陈家豪一家人看到辅导员跟沈祈安的熟悉以及偏爱,一下子都安静如鹌鹑。他再有多不满,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东西搬到了最后剩下的一个床位。   他们不同届,专业也完全搭不上边。路心宝跟沈祈安住在一个寝室里,但其实也没有讲上几句话。   路心宝每天军训训得累死累活,沈祈安又除了上课,还接了好几份家教的兼职,每晚忙完兼职又在学校的图书馆待到闭馆,他待在寝室里的时间很少。   他们之间讲过的几句话都是普通的交流,要么是问谁先去洗澡,要么是沈祈安从阳台回来的时候,会提醒他一句衣服没收。   沈祈安起床的时间跟路心宝他们早训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哪怕陈家豪闹的闹钟声音很响,起床的架势又故意弄得很响很大声,都没实际影响到沈祈安。   沈祈安完全忽略他,把他当做透明人。一整个寝室的人都不理他,陈家豪憋屈了一阵,也只好自己忍下来。   B大的军训迷彩服是统一的长袖长裤,穿上的时候就一点也都不透风。路心宝他们班的运气不太好,被分到的正好是最严格的总教官。   只要站不好跟走不好,就不准休息,还不准待在树荫下。   军训第三天的时候,今早有刺头不爽挑衅了几句,总教官就硬是让他们站了一上午的时间。   顶着大太阳一上午的时间,结束的时候路心宝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里全都是汗黏在身上,头不知道是因为站久了还是因为什么,已经开始有些发晕。   他晒得已经没什么胃口,拒绝了李庄喊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只想要快点回寝室吹冷空调,然后赶快洗个澡。   路心宝回到寝室的时候却发现头晕得越来越厉害,他顾不上什么脏不脏,只想先上床先休息一会。   可是躺着躺着,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发严重化,还泛着一阵阵强烈的恶心感。路心宝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强忍着跑到洗脸台边上才“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路心宝吐得昏天昏地的时候,正好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他吐完洗了一把脸,回过头就看到沈祈安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他。   沈祈安手上提着学校食堂打包回来的面,他中午会在学校卖拉面窗口兼职,老板娘是个很不错的人,让他一日三餐都可以免费过来吃面。   她虽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但沈祈安也只在她那边吃午饭。   吃饭对于他来讲就是一件维持生命体征的事情,沈祈安的老家又是在西北,所以他从兼职开始,中午就每一天都只吃面,能省一点就一点。   路心宝刚想张口跟沈祈安打声招呼,难受的呕吐感又涌了上来,话都没有来得及讲一个字,一下子扭过头忍不住继续用开始吐。   他不仅头晕恶心,甚至还有些轻微的耳鸣。吐完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晃晃悠悠几下差点摔倒,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的沈祈安扶住手臂。   沈祈安低头看他苍白的脸颊,又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高,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中暑了?”   路心宝难受到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头晕脚软地被他半扶半抱着到椅子上坐下。天和地都好像都在转,路心宝马上就趴在了桌子上,紧闭着眼睛难受地皱着眉。   沈祈安在自己书桌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些什么。他把手里拎着的拉面往桌子上一放,拿起手机又往门外走去,问道:“你一个人可以?”   路心宝吐完之后稍微好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沈祈安一眼,以为他有别的急事要去做,就点了点头说没事,然后又继续趴在桌子上继续睡。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听到了一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被放在他耳边的声音,让路心宝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路心宝枕着脸睁开眼,他就看到沈祈安把从校医室里买的药放到了他的桌子上,说道:“不知道你是不是中暑,要是不是的话你最好自己去一趟校医室,没人陪你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路心宝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沈祈安刚才出去不是有急事,而是去帮他买药了。   “……谢谢。”   沈祈安点了下头,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刚才带回来的那碗面。   路心宝觉得自己多半跟沈祈安猜得一样没错,就是中暑了。他打开藿香正气水喝下,看着沈祈安问道:“那个药多少钱呀,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沈祈安语气还是很冷淡,“就几块钱。”   路心宝看他吃的拉面因为放得时间很久,已经变坨了,估计吹空调也吹得放凉了,他内疚地说道:“你要不别吃这个了吧,我给你点外卖。”   “不用。”沈祈安用筷子搅开坨掉的面,表情平静地用筷子夹着吃,又拒绝道,“不想浪费。”   路心宝请了下午的假之后就重新躺回了寝室的床上,沈祈安今天下午没有课,原本的家教学生也因为临时有事请假了,也待在寝室里。   寝室里已经足够安静,他就待在寝室里看书。只有他跟路心宝两个人,静谧安宁的空间只有他的翻书跟落笔声。   路心宝趴在床上,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沈祈安身上落。   他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他比前一世早遇见沈祈安四年,但因为或许是脱去了路建国助理的这个身份,于是见到了不一样的沈祈安。   前世的沈祈安其实话好像也只是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会多说一些话,但是完全没有现在一样寡言。   可是沈祈安虽然冷淡,但好像又有些外冷内热,跟过去他所认识的沈祈安又很像,熟悉又陌生。   他对沈祈安充满了新鲜感与好奇感,路心宝侧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偷偷瞄他。他总是以为自己很小心,其实眼神甚至有些光明正大。   可是事实上他的动静被沈祈安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的光反得一清二楚。   沈祈安实在是没有办法做到忽视他的眼神,他也没办法看不进去手上的书,干脆转过头,直白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路心宝被抓包了也没有惊慌失措跟不好意思,但是很诚恳地为自己不太礼貌的眼神道了歉:“对不起。”   沈祈安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回答,他停了停,又回答道:“没关系。”   “那我请你吃晚饭吧。”路心宝说话会无意识地带着点像撒娇一样的尾音,“你不要让我觉得这么不好意思嘛。”   沈祈安这次翻书的动作停顿得有些久,过了半晌,他对着路心宝专注看着他的眼神,想说不用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还是说了一声“嗯。”   “别太贵,随便点个外卖就行了。”   *   路心宝对谁产生好感的时候,就喜欢粘着谁。   他其实前世就觉得跟沈祈安待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他想跟谁交朋友,想要靠近谁的时候,就从来不过忌讳展露出出自己的热情。   表现就在什么东西都要分给对方一点,什么事情都要跟对方讲,无时无刻地都要当跟屁虫。   沈祈安其实跟江齐霄一样都是很独来独往的人,没有什么朋友。不一样的是江齐霄的独是铜墙铁壁,是他自己铸造的尖利锐刀,靠近他的时候总是受伤。   沈祈安的独只是因为他自己忙碌,他很穷,他要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没有时间能跟普通的学生一样去社交。   他的独更像是由水流汇聚而成的瀑布。   沈祈安这被兼职、课业以及肩膀上的压力与责任占满的大学生活当中,他认为自己遇见了一只计划之外无比热情洋溢的小狗。   他很单纯,他的脾气很好,他很为别人考虑,他开朗善良,他阳光真诚,总是喜欢分给他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是沈祈安从未真实见过碰到过的那一类人,所以沈祈安总是控制不住对他产生出接近的情绪。   沈祈安还是跟过去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多的空余时间,但路心宝只要一看他有空,就会眼巴巴地黏上来,有时候是想跟他一起吃饭,有时候是想跟他学校门口最近的电影院看电影,有时候是玩游戏。   他就像个小孩,喜欢谁就要黏着谁陪着一起玩,沈祈安也愿意把那些像海绵里挤水一样的时间全都分给路心宝。   沈祈安知道路心宝的家境很不错,但他一点也不想要占那些所谓的便宜,哪怕这点钱对于路心宝而言根本完全微不足道。   他的学费本身就因为高考成绩够优异直接全免,甚至还拿了高中学校发的奖金,他的家教时薪也比普通大学生要高上许多。   沈祈安年年还都可以稳稳坐在专业第一的位置,每年都可以成功拿国奖还有学校里的各种奖学金。   他只是平日过得节俭,甚至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一部分补贴家用,剩下的全都攒起来提前准备去应付那些不定的可能。   沈祈安有自己的尊严,他每一次都会把钱转回去,又或者下一次自己提前去买单。   路心宝其实是有些迷糊的性格,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所以他是很需要别人照顾份那一类人。   比如沐浴露用完之后,每天出门的时候都还记得要从学校超市买的事情,然后每天回来的时候都又完全忘记这件事情,只记得买一袋零食回来。   连着整整三天都这样,路心宝又一次刚拿着脸盆刚进浴室,才像过去三天在这一瞬间才懊恼地记起这件事情:“我又忘记买沐浴露了!”   “我帮你买了。”沈祈安好像早就猜到了他的这句话,“放在你以前放沐浴露的位置上。”   再比如他选修课抢得太慢,最后剩下的是很难并且他一点不感兴趣也完全不会的编程,每周那一份作业也是沈祈安默默无声地帮他一点点修改完。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些太多太多。   路心宝总觉得沈祈安帮了很多事情,他想要回送给沈祈安一点什么,便想起前世第一次跟沈祈安见面的时候。   沈祈安曾经说过他很喜欢他在大学生联合画展上的那幅太阳,他甚至还说过他想要买那一幅画,但是等他有钱的时候那一幅画已经晚了一步被人买走。   路心宝觉得沈祈安不会是那种说客套话的人,他很难画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画,所以他这段时间每周末回家,就一头栽进画室,尝试着再复刻出记忆里的那幅“太阳。”   他想要把这幅画直接送给沈祈安一个人。   趁着国庆的假期,路心宝在顶楼的画室里闷了五天五晚,落下最后一笔,十分宝贵地给他包上了一个画框,然后又用礼物盒打包好。   路心宝知道沈祈安国庆没有回家,他抱着那一幅画就急不可待地重新往学校跑。   他知道这个时间沈祈安刚结束家教,冲进寝室,不管不顾沈祈安有些意外的表情,就把怀中抱着的礼物盒塞进沈祈安的怀里。   “什么?”沈祈安下意识地以为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本能地推回去想要拒绝,“我不……”   路心宝硬往他的怀里塞,眼神很亮:“是我自己画的画,送给你!”   他其实不是那种很有艺术天赋的学生,他学那些基础工的时候都是一点点练出来,才勉勉强强达到可以过关的水准。   他学美术也从来都不是想为高考准备第二条路,只是单纯因为路心宝喜欢画画。   路心宝很擅长用一些明亮的颜色,去画一些画,无论他画什么,他的画都非常有他个人的风格。   他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你的画很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沈祈安停顿了下手,最后还是先解开礼物盒上的蝴蝶结,没怎么破坏掉包装拆了开。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从包装边缘出流露出来非常璀璨的金色,沈祈安的动作又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拆。   路心宝画了一个出现在海平面之上的巨大太阳,余光把画布所有的颜色都渲染成鲜艳明亮的金黄色,最中央的是明亮热烈的红。   沈祈安安静地看着这幅画,鲜亮的颜色倒影在他沉黑色的眼眸之中,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路心宝凑上来,像是不停摇晃着尾巴,在他的耳边不停地问着:“喜欢吗喜欢吗?我画了好久!”   沈祈安回过头看他,点头道:   “嗯。”   他的眼神落在上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路心宝的画,他移不开视线。   路心宝的画就像是把他炽热的灵魂实体化绘画而出。   “喜欢。” 第30章 “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路心宝发现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地把眼神放到沈祈安身上,就像他过去总是忍不住在人群当中只把眼神分给江齐霄一样。   他们家从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爸妈反而很喜欢听他讲那些屁大点的事情,以前在路心宝口中提到的最高频率的名字就是“江齐霄。”   现在取而代之,路心宝现在每次回家讲的总是“沈祈安”、“我舍友”。他把嘴里吃着的东西咽下就一连串地说一大堆东西,提起沈祈安眼睛都亮着:   “他真的特别好,还特别努力,每天寝室熄完灯之后我都看他打着灯学习,然后第二天还天天都六点半起床,去操场边跑步边背书。他看我早上起不来,每次就给我带早饭放到桌子上。”   “他好像还特别孝顺,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家里人打电话,还经常给他家人买东西寄过去。不过讲的是方言,有些我听得懂有些我听不懂,不过他好像只给他爷爷打电话……我也不敢问。”   “我上次送了他画,他说不知道可以送什么东西给我,但是他说那幅画是我亲手画了那么长时间的,他说他不会做别的东西,所以只能织一条围巾给我。”   “我很喜欢!就是现在太热了还戴不上!”   “我跟他不是一个专业,但是高数全都是教我的,他教人特别厉害,还特别有耐心。”   路建国第一次听到“沈祈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耳熟,他自己是从穷地方走出来,所以他知道这些地方的小孩走出来有多不容易。   世界在日新月异地变化,读书或许真的会成为他们走出大山的唯一机会。   路建国不想要这些小孩因为交不起学费而失去这个机会,他资助过太多学生,也在很多地方帮忙建了学校,这些事情路建国全都让专门的助理在助理,他只会抽空确认这些钱到底有没有落实。   唯独对“沈祈安”这个名字,路建国却有印象。   沈祈安的成绩在他资助的这一批学生里名列前茅,而且这个小孩年年都会寄一大堆自己家里种的农产过来,每次期末考完的时候也都会手写一封信过来。   最让路建国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沈祈安高考完的那一年,他收到的那一封信上最后几段话,上面的字隽秀,笔锋落笔都很有力——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可以让我成功走出大山,可以让我看到我从未见过的世界,谢谢您给我改变人生的这一次机会。   现在我相信我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自己的生活成本,您可以停下对我的资助。   我知道或许这些钱或许对您而言微不足道,但我还是想要偿还给您,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时通过这个电话联系我。   如果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您在将来需要我的帮忙,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路建国跟路心宝提起来了这个事情,他边讲边赞扬地点了点头:“这小孩很有毅力,也很清醒,他这样的人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天地,我都想再了解了解他,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将来进公司帮我。”   徐琴跟他想得完全是不一样,她是一开始就听出来了不对劲,最开始几天还是边听边叹气,叹的是她儿子可能注定是只能喜欢男人。   她跟路建国最初接受不了的时候还去参加过有关同性恋的讲座,听得聚精会神,听了好几次才算彻彻底底的死心,听懂了性向就是天注定,很难改变,要是他儿子是同性恋还跟女孩结婚那就是在干缺德事。   徐琴有点传统,且迷信,这一听是干缺德事给她吓得花容失色,毕竟干完缺德事那就得下地狱。   其实她也不并不算是那么开明的家长,到现在也不是多能接受路心宝喜欢男人这事情,但能接受路心宝喜欢上沈祈安,主要是路心宝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不喜欢江齐霄。   破窗效应在这时候体现得完美极致,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随便吧随便吧,只要不喜欢江齐霄这样的人就行了。”   徐琴还特意借着送路心宝去学校的理由去看了沈祈安一眼,跟路建国与路心宝口中讲的一样,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些紧张,但是讲话还是不卑不亢,很有礼貌。   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是人穷志不穷,看起来也懂得知恩图报不会是什么白眼狼,扶持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性格看起来也很不错,情绪又稳定,还很体贴。   脸跟个子也都还不错。   反正比江齐霄好多了,徐琴很满意。   满意完的时候,徐琴才意识到自己想得真有那么点远,毕竟人小孩喜不喜欢男生这事情都还说不定呢。   *   这个小小的插曲路心宝他没有对沈祈安讲,他只觉得自己跟沈祈安更加有缘分了,完全如常跟往日一样对待沈祈安。   周末的时候路心宝没有回家,沈祈安要去图书馆学习,他也一起跟着过了去,他对学习的所有热情都已经用在了高考那时候,翻了小半本书路心宝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   路心宝脑袋一挨一挨地没打扰沈祈安,自己趴在桌子上,侧着脸枕在手臂上闭上眼,就那么有点准备睡过去的架势。   他好像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其实还半梦半醒着,睡得迷迷糊糊。路心宝好久没有抽出时间去过理发店,额前头发有些长,闭着眼睛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戳。   路心宝皱了下眉。   他刚想甩一下脑袋把戳眼的头发甩开,路心宝就听到了一声放笔的轻声,沈祈安用着很轻很慢的动作,好像一直注意着他一样,用手指帮他把头发拨开,像是只轻盈的蝴蝶扇着翅膀停留在他的眉间一瞬。   路心宝的睫毛本能地颤了颤,但是没有睁开眼,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紧张趴到手臂都开始有些发酸的时候,他才偷偷地瞄了沈祈安一眼。   沈祈安左耳戴着蓝牙,靠近他的右耳却什么都没戴,视线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课本上,拿着笔不停在涂涂画画着留下些笔记。   他看完这一页又停下动作,在沈祈安又转过头的那一瞬间,路心宝本能地又再次紧张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   路心宝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尤其是他闭着眼睛还趴在桌子上,耳边只听得到那“扑通扑通”的心脏像是要跃出来的声音。   前世他跟沈祈安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他满心满眼都是江齐霄,没有给自己一点了解沈祈安的时间。   这一世他跟沈祈安相处了好几个月,路心宝先是对沈祈安产生了好感,然后他喜欢上了他。   可是他有些害怕,害怕沈祈安不喜欢他。可他又忍不住地去觉得,沈祈安是不是或许真的有那么点点喜欢他。   *   路心宝这几天的时间里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总是想要去想沈祈安是不是喜欢他,总是再想他该如何去处理自己对沈祈安的这一份感情。   下午在学校的画室教室上完课出来的时候,路心宝到走廊上才发现外面开始一阵一阵地下暴雨。   他自己淋雨是没有关系,只是他还带着画板画具之类,这些东西要是淋了雨就有些麻烦。   每次下雨天本来就拥挤的人群就会变得更拥挤,在楼梯上就开始一窝蜂地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等到了大门处,一堆人在门口撑伞,一堆人在门口收伞,互相挤来挤去,像是雨天爆发的蘑菇群。   路心宝却一下子就看到收着伞的沈祈安,他的身高和脸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出众。   沈祈安也几乎是一下子看到了他,路心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朝着沈祈安的方向跑过去:   “还好我碰见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祈安的伞不算是特别大,他们两个男生一起撑的时候如果要保持点适度距离,两个人的肩膀处都会不可避免地有些淋湿。   “今天雨真的好大啊,明明天气预报没说下雨,好突然啊……我出门的时候觉得有些闷,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伞……”   路心宝被旁边的人无意间挤了一下,他抱着画板的手臂不可避免地跟沈祈安接触在一起,甚至像是被人撞进了沈祈安怀里一样,温热的皮肤在潮湿的下雨天触碰,就像是触电般地在蔓延。   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路心宝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他闻到了沈祈安身上清爽熟悉的沐浴露味道,看到了头顶那已经往他方向倾斜着的伞。   路心宝也害怕过,害怕会像喜欢江齐霄一样错付自己的所有真心,所以这一次他总是有点不受控制地小心试探。   可是他还是想尝试,想去爱,不想只因为一个江齐霄留下的阴影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他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喜欢,就要勇敢地说喜欢。   路心宝觉得沈祈安是跟江齐霄不一样的人。   他不会这样不珍惜他的珍惜。   “沈祈安。”路心宝突然鼓足勇气,问道,“你下午没有课,所以是不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沈祈安转过头来看他,他们之间有一些身高差,他看路心宝的时候需要微垂着眼。   雨还在不停下,旁边的行人也还在不停地走。雨没有变小得架势,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面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搅得沈祈安有些心乱。   他抓着雨伞的手兀自收紧了一些,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祈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今天下午确实没有课,他只是看到外面下了大雨,又看到路心宝的伞放在架子上,所以他拿了伞,下了楼,来到教学楼门口。   像是偶遇一样等路心宝。   “那天在图书馆里其实我没有睡着,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路心宝耳尖红了,但是还是没有移开视线,毫不逃避地看着沈祈安,“像我喜欢你一样。”   --------------------   计划又回来了一下,感觉断在这里会比较合适。   我先去写下一章了!下章江就重新出场了!不过下章真的会很长,我可能今晚更不出来,但明天会更1w。 第31章 “看一下路心宝朋友圈。”   沈祈安的眼神有跟往日完全不同的波动,没有直接给他回答,可他也没有拒绝,他只是心乱如麻地沉默。   他们两个一起在大雨之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会看他们几眼。   喜欢吗?喜欢路心宝吗?   沈祈安过去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的所有精力与时间都用在了学习跟打工身上。他不是没有被别人表白过,过去都可以拒绝得干脆又利落。   可是今天,他看着路心宝的眼睛,那句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就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做到在心里一遍遍地反问自己,却始终给不出一点答案。   身前亲眼看着路心宝那双明亮真诚的眼睛因为他的沉默逐渐变得失落起来,眼尾也跟着难过地垂了下来,但是脸上却还是在笑。   沈祈安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了解他,第一次深刻了解与他血缘之外的人。他想路心宝应该会强颜欢笑着跟他说:“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   在他说这些话之前,沈祈安终于开口,他说的是: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路心宝等了他一个礼拜的时间,也没有等到沈祈安的回答。因为他的表白,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有些那么微妙的尴尬。   他有些懊恼自己可能表白得有些突然,路心宝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容易用错方法,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不去跟自己喜欢的人表达这一份喜欢。   路心宝觉得自己根本也藏不住。   路心宝也不后悔,他想得很开很洒脱,大不了他跟沈祈安不再是朋友。   他可以主动去追沈祈安,反正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等到下个礼拜的同样的星期三,同样的雨天。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路心宝出寝室之前看了天气预报,他知道今天会下雨,可他就是偏生没有带一把伞。   他祈祷着,祈祷这场雨下得更大一点,下得不要停。   路心宝下课的时候抱着怀中的书,他不像上次一样慢吞吞地挤在人群当中,脚步有些急,不停地喊着“借过”不停地穿过人群一阶一阶地往台下跑。   他急匆匆跑到一楼站定的那一刻,目光也急切地朝着门口的放。门口还是围着、堵着很多人,但是没有他期望的颀长身影。   路心宝的脚步放慢了下来,他的期许跟期待落空,自己靠在站在墙边低下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点失落,或许根本就是他误会了沈祈安,沈祈安对他的那些照顾与那些好,可能根本就是沈祈安本性如此。   沈祈安可能对每一个人都这样,这一切都又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路心宝闷闷地独自站在最角落的位置站了一会儿,把书顶在脑袋上走了出去。   他站的地方只能躲一半雨,斜飞着的雨丝不可避免地飘到他的脸上,他一柄伞挡在了他的头上,路心宝怔住抬起脸来——   沈祈安还是来接他了,跟上礼拜一样。   沈祈安性格天生比较内敛,又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就经历太多事情,他的情绪大部分情况都很平和。   他很少有这么复杂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沈祈安从小学父母离世之后,身边的亲戚逢年过节都通通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只有他姑姑实在是看他可怜,偶尔会背着丈夫偷偷塞点钱给他。   他跟着他爷爷生活,爷爷腿瘸年纪又大,一起住在漏风甚至没有连电的破烂房子里,全靠家里的几亩地勉勉强强裹腹都不容易。   他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他的所有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些压力跟重担独自压在沈祈安身上,他从来不坑一句声,可是这偶尔也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隧道之中艰难地靠着一盏微弱的手电筒独自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地往前,每走一步就要认真考虑后面几步该怎么走。   所以他总是想太多,他总是考虑太多,因为他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试错机会。   沈祈安总是会想他跟路心宝在一起,他真的能让路心宝觉得高兴很幸福吗?他们两个可以一起走到最后吗?他们真的会有结果吗?   路心宝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披荆斩棘,磨破无数双鞋,走过那弯绕崎岖的山路,他们才万分幸运地成功地在这个学校遇见。   可是沈祈安也才二十岁,他也还很年轻,年轻到也想克制不住地冲动一回,他也希望自己转身的时候,或许是不是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并肩而行。   他真的无法做到去拒绝这样一双热情真挚,又全心全意看向他的眼睛。   “嗯。”   沈祈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比他进入做为他命运分岔路的高考考场时还要紧张。因为他刷过所有的真题,了解所有的题型,但从未谈过一场恋爱。   他不知道这样做、这样说有几个得分点。   “我喜欢你。”   他回应着上礼拜的问题。   沈祈安在这礼拜又竭力用着平静的语气笨拙地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可以学,我相信我会对你好。”   又是雨天,还是那把伞,路心宝的脸和耳朵都变得红彤彤。   刚才门口太多人,他还是没有忍住高兴地跳起来抱了沈祈安一下,抱完之后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害羞。他们挤在伞下面,人群之中挨得很近,手指总是碰在一起。   路心宝想要主动牵他的手,手尝试握了一下沈祈安的手指,就被旁边目视着前方的沈祈安反手牵住,一整个握住,然后变成十指紧扣。   沈祈安以前经常会帮家里干农活,他的掌心跟手指有不少老茧,掌心干热宽大,握住路心宝手的时候可以紧紧地把他的手包裹在里面。   他今天下午还有家教,没有提前请假,就要守时守约。沈祈安撑着伞,另一只手隐晦地跟路心宝牵着手。   沈祈安把路心宝送到寝室门口,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我走了。”   路心宝现在非常想跟他多待一会,但是也知道沈祈安一定要去,所以主动先松开了手:“嗯。”   “应该六点多回来。”沈祈安停顿了下,像是在给他汇报行程一样,“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   路心宝摇头说道:“没有……”   “泡芙?”沈祈安却又说道,“你喜欢吃的   沈祈安看他点头,又看出来了他有些期期盼盼的眼神,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好,我会快一点回来。”   路心宝回寝室的时候李庄正好在寝室里,他打着游戏,随口问道:“你怎么又没带伞,沈祈安又去接你了?”   “嗯哼。”   路心宝的心情真的非常好,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那一声就像是在炫耀。他坐到自己的位置,却很认真地观察着沈祈安的位置。   他的桌面收纳得很干净,课本全放在旁边的书柜上,桌面上除了一台电脑跟水杯,没别的什么杂七杂八地多余东西。   路心宝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他送给沈祈安的那幅画,他奇怪地“哎”了一声。他不觉得沈祈安会把他送的东西丢掉,他一下子站起来寻找。   因为没经过同意路心宝也不太好随手翻沈祈安的东西,他只好围着桌子到处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可路心宝抬起头的时候,路心宝才愣住。   他看见自己那幅画,那个画框被沈祈安挂在了床上,脚的上方,是他每天睡醒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原来沈祈安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前世跟沈祈安相关的那些记忆也跟着一起涌上来。   第一次见面时沈祈安跟他的交谈,提起这幅画时候的眼神,第二次见面时沈祈安跟着他,看他跟着江齐霄,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沈祈安跟下来,为他准备的那一份生日礼物。   “他对你是真好啊。”李庄边玩着游戏还边说道,“又下雨天去接你,又天天给你带早饭,你看看明明我们都是舍友,他对我怎么这么冷淡,我也经常主动跟他讲话啊,我也挺想跟他交朋友?”   他突然之间才迟钝地明白意识到了一切——沈祈安前世对他态度温和,根本不是因为他是路建国的助理,而是因为他喜欢他,他甚至是借着路建国助理的这个身份来接近他。   沈祈安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对着不喜欢的人主动。   路心宝经历了死亡,经历了时间倒带,经历了同沈祈安的这一次重逢。   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明白了沈祈安在他眼里有些奇怪的那些行为,他终于明白了沈祈安那句听来有些心有不甘的“我总是来得太晚”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猛地掉头重新转身往楼下跑去,顾不上李庄状况之外,只听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自己跑得气喘吁吁的急促呼吸声。   路心宝在楼梯上差点滑倒,不管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前跑去。他才来得及追上校门口那个打着伞的背影,他大喊地叫住他的名字。   “沈祈安!”   路心宝没来得及打伞,他是直接从楼上冲下来的,他大声喊住沈祈安,整个人在雨中被淋得湿透。   沈祈安停下脚步过来看他,远远地在雨幕当中,五官和身型跟前一世的沈祈安,让路心宝怔愣了一秒。   大雨磅礴也熄灭不了他眼中的亮光,他冲着已经走到门口说,又为他停下脚步的沈祈安痛痛快快地喊道:   “这次不晚啦!”   *   江齐霄的人生跟过去一样,他成功顺利地考上了A大的经管。他万不可能去住宿,住在学校一公里以内的房子里,有司机跟保姆。   他一进A大又变成了被所有人注目讨论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顺风顺水。   最开始的时候江齐霄正常生活,每天准时准点地上下课,上课之外的余暇时间去京城的公司处理事情。   他还是那个事事都可以做到最好的天之骄子,可是只有江齐霄知道,这些全都依靠凭借前世的记忆以及本能,事实上他根本完全集中不了一点注意力。   江齐霄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已经开始腐烂的果子。   他总是强迫症一般地把电充到最满,然后把手机时时刻刻全都放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会盯着自己不会再响的手机。   江齐霄每天每晚都做着重复同样的噩梦,然后每天大汗淋漓,伴随着无法呼吸的症状惊醒,江齐霄后来甚至开始抗拒睡眠。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与人正常交流,江齐霄看着他们张嘴,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控制不住自己脸上轻蔑的嘲笑。   一切都让他这么不习惯,一切都让他厌倦。   江齐霄真正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他意识到自己出现幻觉与幻听,他看着荧幕,看着黑板,看着白墙,甚至是看着别人的脸,都会出现那场不停重复噩梦当中的幻觉。   在开学一个月之后,江齐霄采取了逃避的方式,他干脆连学校都不去,他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把窗帘拉紧,完全遮得不透光。   他不停地抽烟喝酒,昼夜颠倒不知道几轮,江齐霄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睡了有多少时间,等到身体到达极限,等到眼睛熬出血丝,江齐霄就睡过去,然后又醒来。   他过去也会抽烟跟喝酒,可是从来没有过烟瘾跟酒瘾,前者只是被他拿来缓解压力更情绪,后者他甚至算得上厌恶。   可是现在,这些全都变成了可以麻痹他神经的良药。   江齐霄又是一整夜的时间没有成功睡着,他这次有三天时间没有出门,黑眼圈跟眼袋重得快要耷拉下来,下巴处的青绿色胡茬也像是刺一样长了出来。   他现在活得像一个一事无成的废人,手机上全都是江硕川打过来的未接电话,江齐霄最开始嫌烦,把手机卡给拔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把手机卡插了回去。   江齐霄茶几上堆着的吃完的安眠药壳跟空酒瓶,还有只剩下半盒的烟盒。   他放空不了的大脑不停歇地浮现出着一个名字,一张脸,以及他说话讲话的所有姿态。   江齐霄竭力尝试过克制对路心宝出现在自己的大脑里,他跟自己说过无数遍,他一点也不在乎路心宝,路心宝对他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这一点也没有用,江齐霄又点了一根烟,拿起手机。   中国的凌晨六点,也就是美国时间的大半夜,苏世安正在外面亢奋地泡吧,激烈的DJ音乐声当中,他刚跟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亲上嘴。   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江齐霄史无前例发过来的消息。   【江齐霄】:喂。   苏世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几遍,确认自己的确是没有看错,赶紧给江齐霄回消息。   【苏世安】:哟,江少爷,怎么了?   苏世安看着江齐霄的名字跳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就这样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也不知道对面删删减减地再写什么,好像是写了一篇作文一样长。   然后又是“叮咚”一声。   【江齐霄】:看一下路心宝的朋友圈。   --------------------   那边都已经谈上了,哥们你还在这边看一下朋友圈呢。   晚点还有一章 第32章 “我想去找他。”   苏世安先是下意识地扣了一个问号过去,然后迅速地撤回,很快尽职尽业地截图了路心宝的朋友圈回来。   他人不太聪明,恋爱可没有少谈,分析了一下高考结束前路心宝还屁颠屁颠地跟着江齐霄,直接就从高考后的路心宝朋友圈开始截图,一条条地截到现在。   除了暑假跑出去旅行的那段时间,路心宝发朋友圈的频率一直不怎么高。   江齐霄只能把为数不多的几张图片保存下来,一条一条地放大分析他发的所有东西。   他不再做任何别的事情,又或许该说他这颓丧阴郁到不正常的生活终于有了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情,他盯着路心宝的每一张照片,神经质地通过蛛丝马迹的痕迹去查他每一张照片的踪迹,去调查他照片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看他身边有没有出现别的男人。   他只做这件事情。   江齐霄最开始还是每隔四五天才找苏世安,让他去截路心宝的朋友圈,后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像是变成了黑暗之中的一双眼睛,几乎是每时每刻地要让苏世安盯紧路心宝的朋友圈。   他知道路心宝为什么会有苏世安微信,因为过去江齐霄总是一句话都不说地拉黑路心宝,所以路心宝只能在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里面勉强选一个他没有那么讨厌的人加好友,在实在是联系不上江齐霄的关键时刻去找他。   江齐霄万万没想到,这阴差阳错之间,现在抓紧这个纽带的人现在竟然会变成他。   苏世安是个大嘴巴,特别是一喝醉酒,一喝多,讲话就像是倒豆子一样,几乎是把江齐霄天天找他看路心宝朋友圈的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笑话给讲了出来。   有人不敢相信,他就上头地翻出聊天记录给他们这些人看,没有一个人能在看完这段聊天记录能够顺利很快地合上嘴。   江齐霄性格冷傲,说话刻薄毒舌几乎不留情面,再加上他作为“别人的孩子”这种身份常年压着他们一头。说句实话其实他们大部分的人都看江齐霄很不熟,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没有人敢表露出来。   现在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江齐霄忽然就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笑柄。   路心宝是江齐霄舔狗这件事情人尽皆知,没少被他们用这件事情打趣耻笑,可是现在看这个情况好像变得不太对劲,他们之间好像完全倒了过来。   路心宝不舔他了,反而是江齐霄一直在背后视奸着别人,一副想舔又拉不下脸的样子。   这种事情简直是天大的新闻,甚至有些急迫吃瓜的人趁着一个短假的时间,直接从国外飞过来一起回来找江齐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喊江齐霄出来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苏世安跟江齐霄之间的联系,他问江齐霄在哪里的时候,江齐霄竟然告诉了他在哪里。   苏世安其实在猜是不是江齐霄想要拿他的手机,自己点进去路心宝的朋友圈这样看一遍。   江齐霄竟然在周二都不在京城,而是在沪城的一家清吧,开在很偏远的地方。   苏世安到的时候环顾了一圈四周,总觉得这看起来非常熟悉,等他走进去的时候,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哪里而来。   江齐霄有事没事就让他截一下路心宝的朋友圈,导致他都对路心宝的朋友圈熟悉得快要吐血,这家清吧路心宝八月份的时候发过,那时候还是成延佳带着他一起来的。   他明明只是有几个月时间没有见到过江齐霄,却感觉江齐霄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一整个人的气质产生了改头换面的变化。他眼神里面的漠然更加重了,却又阴郁。   江齐霄一个人待在二楼的包厢里,这里的布局也跟路心宝朋友圈里的那一张照片一模一样,他甚至坐的位置也是路心宝坐的那一个位置。   苏世安有些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感。   他不知道江齐霄一个人已经喝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还有被摆满一茶几的空杯子。   苏世安抬手给他打了声招呼,随手递给他一根烟,笑着说道:“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在群里问今天去干什么,我就顺便把他们一起喊上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江齐霄没说话,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然后抬起眼看像苏世安,朝他伸出手,勾了几下手指,十分言简意赅地说出两个字:“手机。”   真是跟苏世安猜想的一模一样。   他们这一帮人一进来瞬间就把空空荡荡的包厢瞬间坐满,江齐霄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也一句话都不插,他周边两个位置还是习惯性地为他空了出来。   江齐霄完全不在乎别人是来干什么,他就是拿着苏世安的手机,一口烟一口酒,又再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看了无数遍的路心宝朋友圈的动静。   弯弯绕绕铺垫了这么多,他们一帮人终于好不容易地可以聊到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   “路心宝不是也没有出国吗?他考上了什么大学啊?有没有跟齐霄你一起啊?”   “好像没有啊,我听说他现在读的不是B大吗,齐霄读得不是A大吗,不在一起啊这。”   林致远一开口就有那么点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哎,确实好久没见都没有见到路心宝了,你们不说我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听说他没跟你考同一个学校哎,怎么回事呢?我本来还以为他会真的当你一辈子的跟屁虫,他现在还缠着你吗?还是上了B大之后就喜欢上别人了,没再搭理过你?“   他话音刚落下,江齐霄就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目光紧盯着林致远,像是掐紧了他的脖子,要让他窒息。   苏世安看这情况不太对劲,出来打圆场:“那是路心宝没考上吧,他分数根本也不够A大啊,那不就是只能去读B大,总不能真的为了江齐霄再去复读一年吧,那是不是也太神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哪一句话,江齐霄如刀似的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身上,苏世安一下子梗住,只好讪笑地举起杯子,跟碰一碰来缓解一下气氛:“来来来喝酒喝酒,你别一直瞪着我啊?”   江齐霄的手里还拿着手机,原本停留在那色彩斑斓的朋友圈伤的屏幕突然变得全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条毫无感情的直线。   “哎呦卧槽……”苏世安瞪大了一下眼睛,他有些害怕江齐霄会砸他的手机,先小心翼翼地试图从江齐霄的手里抢他的,“他怎么也把我拉黑了?”   苏世安没敢说可能是因为他这几个月都在国外,基本上都没有用国内的社交软件发动态,所以导致路心宝把他这条漏网之鱼给遗忘在了通讯录里,他也就今天回国的时候发了一条落地的朋友圈,不会正巧被路心宝刷到,就直接给。   林致远也瞥见了,他直接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   “路心宝是不是没有再跟着你,他不喜欢你了是吗,不过就是一个路心宝而已吗?怎么,你真被他舔得神魂颠倒,舔得非他不可了?”林致远把手上的酒杯一放,他坐到江齐霄的身侧,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话,像是在蛊惑,“你喜欢女生还是男生,只要有钱不是无数人就会往你身上贴,要不要试试和人上床?还是说你喜欢长得跟路心宝像的?我还真的睡过一个跟他长得像的男……“   “贱人!”   江齐霄早就喝醉了,又或者说他这段时间本来就不怎么正常。他把手机猛摔到地上,怒骂出来了今天到此为止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暴起与震怒让在场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特别是他拽着林致远的领口,把人往全都是玻璃杯跟瓶子的桌子上用力地“哐当”一推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吓得做不出反应。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什么想法,你不就是想要让我跟你一样脏吗?!”   林致远身体砸碎的那些玻璃杯直接就变成碎片,直戳进他的背上,疼得他直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   江齐霄又走过来,重新把他拽起来,然后又猛地抬起拳头来再次把他揍翻在地。他几乎是失去了理智,过去学过的一些拳击技术全都用到了这上面。   他一拳一拳地往林致远的身上毫不留情地揍着,像是一个要把人往死里揍的疯子一样,双目充血:   “你他妈竟然敢这样侮辱他?!”   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情况下面过来拉架,全都生怕被无辜牵连,最后竟然还是江齐霄自己停下了打人的动作,深呼出一口气,看向苏世安说道:   “叫救护车。”   这场聚会最后结束得非常混乱,林致远躺在碎玻璃的上面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动静,吓得苏世安腿软,当场就直接听从从江齐霄的命令直接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江齐霄却还冷静地坐在一旁,他自己的拳头也没有好多少,上面也没有少被玻璃给扎破、划破伤口,鲜血淋漓。   他却不管不顾,继续面色平静地喝酒。   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媒体的消息被江硕川强行给压下去,才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江硕川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猛扇了江齐霄一个巴掌,江齐霄被他打得偏过脸,眼神却死死地落在他的脸上。   江硕川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让人过来强行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本来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让人绑着江齐霄去的心理准备,但是江齐霄却自己走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心理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最普通舒适的居家服,用着温和的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打他?”   江齐霄坐在椅子上,他还是讨厌光太亮的地方,所以医生配合着他,只留下了一部分的灯。他坐在昏暗的地方,拳头上缠绕着刚刚敷上的纱布:   “因为他讲的话让我恶心,第一下我把他甩到玻璃上的时候避开了他的脑袋,是他的背部着落,后来我打他的每一下也全都避开了致命伤。”   在心理医生再次开口问他问题之前,江齐霄打断他,提前又主动地开了一次空。他的眼神看着墙面,眼神应该是虚,他却好像看见了一些什么真实存在的画面:   “我总梦见他死。”   他的表情流露出几分痛苦:“我总是看见血,很多很多血,我看见他身上都是血,我总是很远地看着他,我没有办法去扶起他,我也没有办法去跟他说话……我拦不住他……我没有办法……我觉得是我害死的他…… ”   心理医生拿笔的手微微收紧,问道:“谁?”   江齐霄的眼神忽然之间就冷了下来,充满着敌意看向他,好像是在警觉,也是在警告医生不可以探究一点他口中的那一个“他”。   心理医生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他想抓住江齐霄坦诚这一刻的机会:“还有呢?”   江齐霄闭了下眼睛又睁开,他说道:   “我想去找他。”   --------------------   OK我们再排一次雷,首先这是本追妻火葬场,肯定不换攻(无怼换攻评论的意思,评论自由,我写之前其实也差不多知道会这样)。   受跟新男友真谈、真亲、真doi,但也肯定真的会分手!!   我不想写什么假男友,所以我一定会为了写明白他们怎么在一起,又怎么分手,把这一条感情戏写清楚(纯属我个人觉得不写明白我会很不舒服,也无任何怼评论的意思,只是说明,依旧评论自由)   攻很癫,真的很癫!!!!脑子有病!真的有病!直到结尾也没有彻底纠正,只是学会如何去爱!! 第33章 一切都是自食恶果   心理医生看着他痛苦的脸,看着他警觉的眼神,最后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爱他吗?”   江齐霄却没有再跟心理医生说任何一句话,他不肯再吐露自己任何一点的心声,他转身就直接离开。   他重新封闭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没有再回去京城,直接请了一个小长假,把自己关进了沪城的那一套房子。   这个大平层里没有任何允许别人踏入空间的客房,但是却有最大一个房间里紧闭着门锁,用得是最普通的锁,需要用一柄铜质的钥匙打开。   江齐霄常年把这把钥匙放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位置,他也不常进这个房间。   “咔哒。”   江齐霄把钥匙插进锁扣里,顺时针旋转,捆在他身体与心脏处的锁链也“哐当”一声应声落下。   他摸着墙面上的灯打开,房间内骤然变亮。   这里没有任何一样名贵的物品,而是一件件带着岁月痕迹的物品,被摆放地整整奇奇放在柜子里,墙面上挂着一张张画,但是只够挂满一面墙,一张一张全都是第三视角江齐霄的画像。   有幼年时期画得歪歪扭扭的线条,有几分钟画出来的速写,也有一笔一画细致描绘出来的,唯独没有路心宝画了很长时间,用尽所有心血送给他的那副二十四岁时的生日礼物。   路心宝从开始画画的时候就开始画他,画完之后就像是献宝一样地送给他,反正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画得差劲过。   江齐霄收下的时候总是满脸嫌弃地说:   “你把我画这么丑,谁要?”   可事实上他根本从来没有丢过。   江齐霄把那些画一副一副的收藏起来,现在空空如也剩下的三面墙前世也全都挂满了路心宝上大学后画的所有画。他展出一副,江齐霄就借着别人的名字买一副,从来没有告诉过路心宝。   只在路心宝兴高采烈地说别人喜欢他的画时候,心里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冷笑。他不喜欢、甚至厌恶跟路心宝亲手画的那些画落到别人手中。   一直以来被江齐霄挂在最中央的那副画是路心宝画的那副璀璨金黄的太阳,是路心宝第一次严格意义上展出售卖的作品,是江齐霄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盯着看了足足五年时间的画。   收藏柜的门也并不是玻璃面,而是沉重的黑色木门。江齐霄一个个打开,里面放着路心宝送给他的所有礼物,有零食也有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被他强迫症般地按照年份摆布着,到高考毕业时交换的那一件校服外套戛然而止。   柜子里还放着一个个手机,从最古老的翻屏手机又到前几天的智能机,都放了有七个,在以前数据还不能直接传输的时候,里面路心宝发给他的每一条信息,每一条通话记录都还保留着。   还有一大堆被封存放在相片册里路心宝传给他的纸条,纸条的部分并不完整,因为大部分江齐霄都拉不下脸,当着路心宝的面全都给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柜子里甚至还有一个个被覆盖着的相框,江齐霄一个一个把它们扶起来,才可以看见这一张张照片全都是他跟路心宝的合照。   这个房间的东西全都是被江齐霄上锁保留的所有他跟路心宝从小到大相缠的痕迹。   江齐霄的记性太好,好到他可以回忆起所有。   他第一次见到路心宝的时候,只觉得他很烦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话可以这么多这么密,从坐下到结束,那一张嘴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看什么都稀奇。   他又觉得路心宝很蠢很笨,他随手把自己不吃的糖丢给他,只是想堵住他的嘴。   路心宝却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的信物,郑重其事地用好几张纸巾裹起来,藏进自己书包最隐秘的拉链袋里,他立马把这视作为友谊的分享,把这当成愿意交朋友的信号。   路心宝生日的那一天,他的家人没有办什么功利的宴会,也没有推着路心宝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让他像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展品。   他们只让路心宝去邀请自己的好朋友们,给他们准备了一长桌的甜品跟糖果,还有各种小孩爱吃的垃圾食品。   五层高的蛋糕上是路心宝最喜欢的动漫人物。   路建国还搭建准备了一个简易的游乐园,就为了过来游玩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得开心。   路心宝的爸爸妈妈还陪着他穿了亲子装。   阳光之下,路心宝蹦蹦跳跳地朝着爸爸妈妈的方向跑过去,他妈妈摸了他的脑袋,他爸爸蹲下身,双手拖着他的腋下,轻而易举地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   江齐霄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他甚至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日还可以这样过。   他对路心宝强烈产生的第一个情感,是嫉妒。   他嫉妒路心宝有对恩爱的父母,他嫉妒路心宝能够完整的爱,他嫉妒路心宝可以拥有快乐的童年,他嫉妒路心宝太多太多,多到说不完。   江齐霄看着路心宝吹蜡烛,幸福地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地许愿。他嫉妒地无法再待下去看下去的程度,转身就离开。   路心宝却追了过来,他听到路心宝在后面追着他喊着他的声音。江齐霄停下脚步,因为太过嫉妒了,他偏激得认为路心宝就是过来炫耀的,他转过头推了路心宝一把,生气地吼道:   “干什么?!”   路心宝被他推得往后跌了好几步,好像看出来他不高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递给他蛋糕:   “这是我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送给你。”   江齐霄怔住,他紧抿唇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吃了路心宝送给他的蛋糕。   从那天之后,江齐霄开始试探,他总是故意对路心宝语气很差,反复地把他推开,路心宝却还是总是赖在他身边。   路心宝还是很吵,叽叽喳喳得像是一个麻雀,也还是很笨,笨到他只是帮忙出了一个头,路心宝就完全忘记过去他的所有不好,总是亮着眼睛看他。   可是路心宝黏在他的身边越久,江齐霄开始松动,开始接纳。   他觉得这个烦人精好像也不是那么烦,江齐霄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和他做一个朋友。   可是上小学的第一天,成延佳也出现在了路心宝的生活当中,她做了路心宝的前桌,路心宝也很喜欢他,江齐霄看见了路心宝对着她也摇尾巴。   江齐霄又冷下脸来,他觉得自己前几天的想法蠢得可怕,这就是他讨厌成延佳奇葩又幼稚的理由。   他又开始赶路心宝走,可是路心宝还是不走。   路心宝依旧坦诚热烈,热烈到江齐霄自以为是地以为路心宝会永远属于他,会永远爱他。   路心宝飞蛾扑火地喜欢他,喜欢到哪怕地下是烈火他也毫不畏惧地纵身一跃,喜欢到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喜欢到已经原谅过他无数次。   于是江齐霄第一次相信会有人一直在他的身旁,他把所有恶劣、幼稚、讨人厌的孩子气全都放在路心宝身上,却依旧不肯坦诚。   江齐霄的呼吸紊乱,他的眼前又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幻觉,他这一次看到的是鲜活明亮的路心宝。   他看到他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路心宝在明朗地笑,那双狗狗眼轻轻地弯着,他在张开手臂要他的拥抱。   江齐霄分不清幻觉与真实,他的脚步追着过去,他用力地张开手臂,拥抱住的却只是一团虚幻的空气,他最后抱到的只有自己,滑稽又可笑。   他跌倒、跪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他的笑声嘶哑甚至有些疯癫的不正常,比起笑或许更像是哭。   江齐霄在亲眼目睹过路心宝的死亡,在经历过失去一切之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才感觉到恐慌与无助。   他这时候才猛然穿梭过迷雾,他才终于万分迟钝地看见自己的心。   他自己问自己:“江齐霄,你爱他吗?”   就在这一刻,江齐霄的所有情绪全都汇聚在左胸口的心脏位置,那颗心滚烫火热地跳动着,像是在灼烧,像是拥有了生命包括一切存在的意义。   江齐霄紧紧攥紧这心脏处的衣服,他亢奋、他激动,以及悔恨。   江齐霄跪倒在地上,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意义不留余地的痛哭,他的肩膀因为痛哭疯狂地耸动着。   他终于意识到,又或者该说他终于敢承认——   “我爱他啊,原来我很爱他,我总是说我不喜欢他,我总是自己告诉我自己爱得多一点的人会被人掌控、会被伤害,所以我从来不肯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才发现我喜欢他,我甚至是爱他,我对他有偏执阴郁到不正常的占有欲,我无法忍受任何人在他的身旁。   我爱他,爱到离开他就会失去我的本我,爱到离开他我就会心神不宁,爱到我想要了解以及占有他的一切,我爱他爱到离开他我就会死。   爱到在这个世界我已经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我只在乎他。   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江齐霄不肯宣之口、不正确的喜欢,在这一刻他自己才昭然若知,又或许说是他在这一刻才不做任何隐藏。   这种感觉就像是江齐霄高中的时候第一次尝试抽烟过肺,在激烈的浓呛之后,是大脑神经震颤麻痹,浑身发抖的上瘾感,让他无法脱离。   这个房间里收藏的一切,这些属于路心宝过去给他的爱意,这些美好到不能再美好的珍惜回忆,比烟跟酒对江齐霄而言更加有用。   江齐霄翻着那些旧手机里的所有信息,一条一条地看着,让他像是一个毒/瘾患者一样舍弃不下,却又让他像是一个狂欢之后失去所有筹码的赌徒一样悔恨莫及。   江齐霄高高在上的自负之下是阴暗的自卑,他过去怯懦不敢流露出一点自己对路心宝的喜欢,他就是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他就像是一个漂泊的孤岛,他没有朋友,他对血缘链接的亲人没有感情,他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   唯独路心宝在他眼里不一样,如果他这短暂的一生当中,没有遇见路心宝,他就会完完全全成为一个跟江硕川一样的人,成为他眼中完美的继承者。   他总是想要二十四小时只围绕着他一个人去转动,斤斤计较着自己在路心宝心中到底是不是第一位,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路心宝那分给他平等的爱,也比他这种小气鬼付出的多得多。   不需要他费劲地去寻找,抬头看到的那一片星空就是。   江齐霄太胆小了,他总是害怕付出,害怕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所以他藏起来,藏起来那份低劣自私的喜欢,欺骗所有人,包括自己蒙住自己的眼睛去欺骗自己。   他对他恶言相向,他总是忽热忽冷地钓着路心宝,他害怕路心宝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他想靠近路心宝可是却又害怕自己过分沉沦受到伤害,他想离开又舍弃不下路心宝的爱。   他就这样拧巴,他就这样卑劣自私,他就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个人。   江齐霄的自负是他自己铸造的铜墙铁壁,路心宝围绕这铁壁转了圈一圈,不停地敲着门。   他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早就成功把路心宝拒之以外,可事实上路心宝早就融在了他的心脏里,变成了无法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江齐霄独自在黑暗痛苦之中挣扎了三个月的时间后,他终于见到一点光明。他像是一个完全不需要睡眠的甲亢患者,立马抛下一切,重振旗鼓地开始收拾自己。   他亢奋激动无比,脑子里的所有念头都围绕着路心宝展开。   他要去找路心宝,他要告诉路心宝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他,有多么多么爱他,他要把过去所有没说完的话都说完。   他想要让路心宝重新爱他,他想要路心宝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想要重新跟路心宝谈一场恋爱。   江齐霄一晚上没有睡觉,也没有任何困意。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这段时间抽了很多烟,他先去洗了一个牙,江齐霄还是很不满意,又病态地用完了一整瓶口腔喷雾。   江齐霄再刮掉下巴处那些青绿色胡茬,理好有些过于长的发型,然后江齐霄把自己关在衣帽间里,皱着眉一件一件丢掉,然后再衣柜里不停地挑出来最满意的衣服。   江齐霄照着那面巨大的全身镜,重新把自己打扮成了过去路心宝最喜欢的他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拳头上的伤口愈合之后留下了疤,怎么样也不挡不住。   这让江齐霄很烦躁,也很不满意,不满意到他整个人情绪又开始颠簸起伏,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神经质把疤痕抠破的冲动。   江齐霄立马又去了商场买了一副能搭配上这一身衣服的手套,可以完美地去遮挡住手上的伤疤。   他十分庆幸现在是冬天,不会显得特别突兀。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也是路心宝的生日。前世路心宝求着他陪着他一起过生日,这一世江齐霄深呼吸出一口气,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青春期面对喜欢的人的紧张无措,又兴奋不已感。   他开着车,副驾驶上摆放着前世送给路心宝喜欢的那个画家的另一幅画。   江齐霄当初随手把这幅画丢给路心宝,事实上是他当初问了那个画家很多次,提出了不同东西的置换,才换回来了那一幅画。   这一次他如法炮制,换来得轻而易举。   江齐霄开着车一路开往B大,他路过了前世他跟路心宝牵手走过的那一条路,街道旁边的装横是前世同样的红绿配色。   他把车在停留了几秒,先去拿了花店里订的一束花,然后又去去店里拿了几个小时前订的蛋糕。   开心果味,江齐霄一直看见路心宝会吃这个口味的甜品跟巧克力,也一直知道他喜欢吃这家店的蛋糕。   距离B大越近,江齐霄的心情就越紧张,他抓着方向盘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江齐霄到B大门口的时候,他开着车在路边停下。他忍不住地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任何提前准备就过来了。   他前几个月的时间拼命想要把路心宝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开,他过分压抑克制自己,不去找人调查路心宝的任何相关信息。   因为江齐霄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地直接去找他。   江齐霄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路心宝住哪个寝室,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哪里碰见他。   他拿起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   等待的手机对于他来讲过分漫长,又让他的心脏吊起,江齐霄环顾着四周,不停深呼吸着。   他抬起头,眼神落在一个人身上再也移不开,圣诞节学校门口那条街拥挤的人群,江齐霄也可以一眼看到路心宝的身影。   他带着一定红色的毛线帽,身上的衣服是红绿配色,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绿色的围巾。路心宝站在旁边的树旁边,他吃着手上的冰糖草莓,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一点也没有变化。   江齐霄在车里,贪婪地看着远方路心宝的脸,整整一百四十天的时间,他没有真正看见过路心宝。   他只能翻阅着路心宝一条条的朋友圈,去猜想他过得是什么生活,他现在终于跟路心宝面对面地讲几句话。   江齐霄更加紧张不安,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同时是兴奋与激动,他最后对着前视镜找了一下镜子,准备下车去找他。   他的目光却完全凝固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死死地盯住了从队伍当中挤出来,递给路心宝奶茶的那一个人。   熟悉又有一些陌生,他前世视为眼中钉的沈祈安,这一次提前出现在了路心宝的身边。   下一秒,江齐霄看到他们两个在人群当中隐晦地牵住了手,靠得很近很近,然后一起往远处人稍微少点偏僻的地方走去。   江齐霄做不出任何动作,因为他的全身都开始发麻。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眨一下,盯得满眼都是恐怖的红血丝。   他更加无法接受的一幕出现了。   江齐霄看到了他们两个接吻,路心宝踮起来了脚尖,主动吻住了沈祈安,然后沈祈安扶住了路心宝的腰,两个人抱在一起接吻。   他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模糊的侧脸,却也能看出来他们吻得有多热切,多缠绵。   如果现在只有沈祈安一个人站在这里,江齐霄认为自己很可能会踩着油门不管不切地撞上去,因为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喧嚣着在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现在路心宝跟沈祈安站在一起。   江齐霄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抽水泵一样沉重、急促,完全控制不住,又或者说是他现在不能分出一点思想去控制。   他的脸颊也开始发麻,四肢发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率也快飙着快到不正常。   江齐霄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他连解锁车门都忘记了,硬生生地快要把车门把手掰下来。他用力到手心一片通红,才勉强回归一些意识开锁下车。   江齐霄从车上下来,目光看着接吻的两个人,路心宝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正面对着江齐霄,接吻要闭眼这件事情还是江齐霄曾经教他的。路心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跟江齐霄对上了眼神。   路心宝却没有推开沈祈安,他反而再次闭上眼睛,像是没有看见江齐霄一样,反而更加把沈祈安抱得更近。   江齐霄的喉咙里仿佛有血在吞咽,他的身体从发麻到逐渐无法动弹,连肌肉都开始震颤。   他想过自己跟路心宝重逢的无数画面,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画面。   路心宝他完全走出了过去,完全忘记了他。他交往了新的男朋友,甚至是前世本来就让路建国非常喜欢的沈祈安。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江齐霄的眼前出现了重影,他们两个接吻的动作在他眼前仿佛放大了一万倍。他的手指连蜷缩都做不到,心口绞痛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江齐霄甚至无法呼吸。   江齐霄却完全忽略自己身体的不适感,他迈着已经艰难迈动的腿,咬牙切齿着,一步一步地往着路心宝的方向走过去。   他没有成功走几步,眼前亮光越来越昏暗,最后变成一片黑,江齐霄直接“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因为呼吸碱中毒晕了过去。   江齐霄明知道路心宝填了B大的志愿,自己却拉不下脸,一意孤行地去了A大,他总以为路心宝会主动,自己把所有的机会同时间一起让给了前一世把那份喜欢憋回心中的沈祈安。   路心宝给过江齐霄足足八年的机会,可惜江齐霄不要,他迟迟感觉到自己那份爱与喜欢的时候,路心宝已经收回心,把那一颗心捧给了别人。   他跟沈祈安手牵着手,过着健康、普通、青涩但是美好的大学恋爱生活。   江齐霄已经来得太晚,一切都是自食恶果。   --------------------   江齐霄进医院次数X1 第34章 “生日快乐!沈祈安!”   路心宝看不懂江齐霄的表情,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是愤怒与嫉妒,就好像看到爱人出轨之后,还被他正好捉奸到的愤怒与嫉妒。   他不觉得自己心虚,也不想要退缩,所以路心宝没有躲,他甚至都已经在脑海里模拟完整了他跟江齐霄所有对峙的画面。   可路心宝万万没有想到,他看着江齐霄连步子都没迈几下,就直接“砰”地一下晕倒在了地上。   这条街是热闹的大学街,大学生们就一下子惊呼地围过去,旁边已经有人立马拿着手机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详细描述地给接线员情况。   沈祈安抬头往人群围绕的方向看过去,他皱着眉,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脸。   他站定着脚步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路心宝就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腕,像恨不得马上要远离是非之地一样,转身就要走:“不用管他。”   沈祈安觉得这样冷漠的路心宝有些奇怪,他不是会问别人很多问题的那一类人。他现在却仔细地回头看了倒在地上的人几眼,问道:   “是不是认识他?”   “讨厌他。”   路心宝抿着唇,他本来今天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沈祈安带着他一起做了生日蛋糕,还给他准备了他喜欢的礼物,他现在心情却一下子被打搅。   “嗯。”他不愿意再多看一眼江齐霄,说道,“不喜欢的人。”   过去他在生日许的生日愿望全都跟江齐霄有关系,这一次,路心宝还是愿意分一个愿望给江齐霄——   他希望江齐霄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用着这些奇怪的缘由去打搅他的生活。路心宝就想这样,平凡快乐地活着。   路心宝后来好几天都在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江齐霄过来找他,可是等到正式放寒假,江齐霄也没有出现。   他的心也渐渐放下来,只把上次跟江齐霄的碰面归为巧合。   他放了寒假之后在学校里又在学校里跟沈祈安一起待了好几天,然后才回家。   路心宝开着电脑,鼠标不停地动着。他上次他找朋友帮忙,要来了沈祈安这个专业以前因为一些事情统计的个人信息资料。   他不停地往下翻着,一下子就找了“沈祈安”的名字。路心宝的鼠标指针顺着往旁边移着,别得都顾不上看,只顾着去找他的生日。   路心宝上次过生日的时候问了沈祈安的生日,沈祈安却只是模糊地说了一句已经过去了。   可路心宝还是想知道沈祈安的生日是哪一天——   一月二十一日,就在后天。   路心宝在看到日期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完全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移动着进度条反反复复确认着,确认着名字跟生日是否真的对上了。   他被命运的种种巧合,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忽然想明白了前一世在江齐霄的生日宴会的时候,沈祈安为什么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叫住他,又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打过来一通通电话。   那是因为沈祈安的生日跟江齐霄在同一天。   或许沈祈安只是想要跟他说这个事情,要一声祝福,可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一心一意地只想要找到江齐霄。   他没有时间去回应沈祈安,连沈祈安给他打来的电话他也挂断了。在他陪江齐霄过生日的时候,沈祈安一个人孤零零地连一句生日祝福都没有收到。   路心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一世没有什么江齐霄不江齐霄的,他只想去快点找沈祈安。   他猛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往门外跑去,但是又想起来了些什么,匆匆地又跑了回来,从保险柜里拿了些什么东西。   *   沈祈安过年的时候回了老家,矮小的四十平小平房靠着沈祈安大一做兼职赚来的那些钱,简单地重新搭建修补了一下,最起码不会漏风,也不会在下雨天漏雨。   他家只有他跟爷爷孤零零地两个人,他常年都只穿那几件衣服,过新年没给自己买新衣服,但是给爷爷买一套新衣服,然后在门口贴上对联,又买了一只鸡,又在门口放了几个简单不贵的烟花,就算是过年。   爷爷年纪有些大了,眼球浑浊,一只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另一只耳朵也有些耳背,所以沈祈安跟他讲话的时候只能很大声地说。   他坐在旁边烤着火,手里抓住削皮后当成拐杖用的树枝,眼神欣慰地看着许久未见得的孙子,挺拔地站在灶台前做饭。   沈祈安和爷爷吃完饭,他收拾桌子上剩下的盘子。爷爷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里面包着他走了十多公里特意跑去镇上银行换来的新钞。   沈祈安一下子就推开,说道:“我不要,爷爷。”   爷爷却硬是要把这个红包塞给他:“爷爷给你这个钱就是图你今年过得好一点,快点拿着,今天晚上压在枕头下面睡。”   沈祈安叹了口气只好收了下来,他看爷爷吃完饭一直揉着胃,沈祈安问了很多遍,他爷爷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就是最近这段事情这边一直疼而已,我都回到年纪了身体有点不舒服很正常,没啥子大事情。”   沈祈安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我明天带你去市里的医院看一看,这个不可以拖。”   “不用带我去。”爷爷摆着手,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皱纹,拒绝说道,“浪费钱的。”   “不行。”沈祈安的语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这个必须去。”   他又蹲下来,跟爷爷耗了很长时间讲道理,说自己给他买了医保,就做个检查而已不会用太多钱,又说如果他不去,自己放心不下来。   爷爷才勉勉强强地点头答应。   路心宝的电话在他陪着爷爷看春晚的时候打了过来,他给路心宝发的消息有快三个小时的时间没有回,他以为路心宝是在跟家人一起团聚过年,所以只是会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沈祈安一接电话就听到路心宝那边明朗的声音,他好像刚刚跑完,呼吸有些急,但是语调却很兴奋:   “你猜猜我在哪里?!”   沈祈安下意识地透过那一扇窗往外面看过去,现在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晚的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的心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跳动了一下,他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路心宝却继续高兴地说道:   “我在你家那边机场,你快点来找我!”   沈祈安一下子就站起了身,不怀疑他的一句话真假,他一边跟路心宝说道:“我过来的时间有些久,你先找地方坐一下。”   他着急地披了一件外套就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赶,开门的时候转过头回头说道:   “爷爷,我舍友过来找我,我现在过去接他,晚上应该就不回来了,你记得锁好门,然后我明天回来就带你去医院,你别忘了。”   “啊?”爷爷耳背没听清楚他讲的话,“谁?”   沈祈安明明知道他说小声爷爷听不见,可是脚步一顿。过了很长一会,沈祈安才轻声地说道:   “朋友。”   沈祈安知道自己从村里到市里的机场要很长时间,要是时间晚了,他甚至都可能搭不上车到镇上的车。   他赶到镇上的时候已经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沈祈安怕路心宝一个人大晚上的在机场等太长时间,没坐大巴过去,直接加钱讨了一辆黑车。   沈祈安到的时候路心宝已经在机场里面的肯德基里坐了两个小时,他正拿着一杯奶茶咕噜噜地喝着。   他的羽绒服堆着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路心宝的脸热得红通通,没有抱怨半句,他看着沈祈安过来,一边毫不避讳地张开手,意思是要抱抱。   明明路心宝过去冬天也来过北方好多次,但他为了让沈祈安完全放下心,还是故作新奇地说道:   “你们这里机场都有暖气,坐着等一点也不冷,你要是再来得晚一点,我都快要睡着了!”   沈祈安走过去,熟练地抱了他一下。他下车后是一路跑进来,呼吸还没有平缓,身上还带着外面零下二十多度的寒气,手被冻得冰凉,所以没有去牵路心宝的手。   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路心宝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   沈祈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好像已经明白了路心宝的来意。他强忍住自己伸手抱住他的冲动,说道:“应该只是想听你对我说生日快乐。”   路心宝笑了一下,他从自己的胸包里摸出一个戒指盒,在沈祈安怔愣的眼神当中,他自己把自己那个戒指盒打开,露出里面那枚男戒,切割后的钻石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跟他明亮的眼睛一样。   他说道:“生日快乐!沈祈安!”   路心宝又一次把这块钻石拿去了切割,又一次在店长反复无数次问他“really”的时候点头确认。   他不想要让这枚戒指跟过去送给江齐霄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自己重新又画了一幅设计图。   路心宝把同一颗钻石做成完全不同的男戒,不再送给江齐霄,而是送给他这一世喜欢、在乎的人,做他的生日礼物。   --------------------   特意在这结尾停下,我再预警一次啊!!!!他两会doi!!!!!并不会很详细地写!!但一定会有亲密描写!!!!!   然后再说一下调一下更新之前,这段时间先更五休二,周日周三不更。 第35章 “你能不能别烦了?”   沈祈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一个生日,路心宝今天的出现对于他来讲,已经是最大的礼物跟惊喜。   他并不需要其他,路心宝送给他一个街边十块钱的塑料戒指,他都会非常非常高兴。   可路心宝送了他一枚戒指,他不算什么特别识货的人,但也可以看出来这个肯定价值不菲。   沈祈安跟路心宝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明白路心宝是个只要喜欢谁就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端给他的人。   因为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收到了路心宝送给他的最新款手机,要一万多。他当时有些无奈,沈祈安告诉他,说自己不需要这个。   路心宝只是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看你的手机一直在闪屏,我就想给换一个新的,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我直接就拿去退了。”   沈祈安最后还是不太希望看到路心宝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把礼物收了下来,然后第一次踏入奢侈品专柜,回了路心宝一件差不多价格的礼物回去。   后来大概路心宝也是懂了,没有再送过他这么贵的礼物。   他已经在尽量平衡自己跟路心宝的付出,但总是觉得好像自己给得不够多。   沈祈安看到戒指这样意义非凡的礼物,他很高兴,但他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太……”   路心宝却好像是料到了他要说什么,一下子拽着他的手,一下子把戒指给套进沈祈安的手指里:“你戴着就好了!”   他把钻石送去切割的路上也稍微冷静过一点,他不在乎这枚钻石的价值,路心宝只是在乎这枚钻石的意义。   可是路心宝又觉得,他都已经那样对过江齐霄好,都已经送过江齐霄这颗钻石,如果不送给沈祈安,江齐霄都能收到,沈祈安要是收不到,那是不是就不太公平。   路心宝送完戒指,他就捂着耳朵不停地摇头,好像这样就听不见沈祈安拒绝的话,这样也能让沈祈安没有办法拉他的手把戒指还给他。   他看到沈祈安终于还是无奈地妥协,一下子牵住他的手,先是十分满意地看了看戒指在他手指上的样子,然后拉着他往门外走:   “我们现在去哪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经很晚很黑,回家已经是来不及,更何况沈祈安不可能让路心宝去住老家的旧房子。   哪怕路心宝说了好几次自己住普通的连锁酒店就可以,但沈祈安就是牵着路心宝的手,带着他去了市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双床房休息。   一晚上的费用,比沈祈安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都要贵。   沈祈安出来得很急,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低头看着手机点外卖买换洗内裤的时候,洗完澡的路心宝从浴室里走出来。   路心宝没有去睡另外一张床,而是小跑着扑到沈祈安的那张床上,然后一下子掀开被子,钻进沈祈安的被子里。   他洗了头,脑袋上盖了一条毛巾,抱着沈祈安在他的怀里一拱一拱。沈祈安帮他给他擦着头发,又拿吹风机帮他吹着头发。   沈祈安觉得路心宝很像他很小的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但路心宝并不是当初邻居随便送给他的小土狗,他如果是条小狗,那一定被人精心照料,毛发光滑,天天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名贵小狗。   他很喜欢路心宝这双黑亮的眼睛,总是会被这双眼睛看得心软。沈祈安低下头,用鼻子碰了碰路心宝的鼻头,然后亲了他一下。   他们是一个寝室,沈祈安白天基本都没空在学校,晚上寝室里总是有别人在,不太方便两个人亲密接触。   他们之间最私密的空间,最亲热的时候,应该也只有一次在私人影院里,但也就是抱在一起,简单地亲了几下。   路心宝跟沈祈安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拥抱跟亲吻都变得格外近。他被沈祈安抱着坐在他的腿上,低下头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接吻。   *   江齐霄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抓住旁边的护士,疯了一样地就问道:“路心宝呢?”   江硕川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抬手又毫不留情地抽了江齐霄一个巴掌,冷冷地看着他:   “为了一个男的要死要活,我看你是脑子有病,一定要当笑话,把我的脸丢干净你才高兴?”   江硕川解决不让自己丢脸的方式很简单,他直接让人把江齐霄关了起来,带去了私密的医院,他去做了mect疗程。   比起江齐霄过去的叛逆与不听话,现在看他这个一事无成的样子更让江硕川不满。这样的江齐霄没有办法成为他的继承人,江硕川开始权衡利弊,想到了自己远在国外的私生子。   江齐霄这一段时间被当成了一个精神病对待,他只要一醒过来,他满脑子满眼都是沈祈安跟路心宝接吻的刺激画面。   他恐慌,他害怕,他不敢想象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路心宝跟沈祈安会发展到哪一步。   江齐霄控制不住地幻想,幻想他们两个接吻跟拥抱,幻想路心宝像爱一样爱沈祈安,甚至幻想到他们两个一起上chuang的场景。   他痛苦,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停止自己的幻想。   他当然知道沈祈安喜欢路心宝,明明前一世的沈祈安,路心宝看都可不看一眼。可是这一世,因为他自己让出来的机会让沈祈安成功上位。   江齐霄后悔,以及怨恨过去的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江齐霄焦虑到抓狂,他怨恨自己的表现就在于伤害自己,又或者疯狂地用尽所有的方法试图撬开门,江齐霄甚至想过直接跳窗,但是甚至连窗户都被完全封住。   只要江齐霄表露出略微过激行为,五六个健壮的保镖压在地上,强行给他打上镇定剂,甚至直接把他绑在束缚床上面。   江齐霄一周做三次mect,用快三个礼拜的时间,完成了第一个疗程。   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至于到底失去了什么,江齐霄不知道也不在乎,因为这些对他来讲完全不在意。   因为关于路心宝的所有记忆他都没有忘记。   江齐霄在做治疗之前,他听到了江硕川要对他做什么,在书前准备之前,江齐霄发了进了病房以来最大的一次疯,他闹到所有监视着他的人都出现在了病房里,才能勉强阻止这一场闹剧。   他在被打镇定剂之前,就冷静了下来。   江齐霄扫过一张张脸,确认没有他观察之后缺少的人数,开口道:“五十万,我要一个手机,还有电话卡。”   江齐霄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的神情,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这里,只要你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说的是每一个人50w,哪怕江硕川知道了能把你们杀了吗?”   江齐霄成功贿赂了他们,他日日夜夜地不睡觉,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来了他跟路心宝所有的回忆,能让他触发回忆的关键词,又或者是他能想起来的对话。   他第一次做完mect的时候,就感觉到强烈的头晕恶心,刚结束的那半个小时之内,江齐霄甚至连手机密码都记不得,浑身都在发抖。   江齐霄再点开备忘录,他扯着嘴唇笑了几下,他一点没有忘记所有的一切。   江齐霄依旧清晰地记得路心宝的脸,记得他说话的语气跟表情,记得自己过去是怎么一步步伤他的心,记得路心宝是怎么慢慢地离开他。   这些记忆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一个烙印在他心脏处,又好像是一个被他关在大脑里的锁盒,偏执到不允许任何人打开跟抹去。   江齐霄不愿意忘记关于路心宝的任何记忆。   他出院是在自己生日的前几天,他料想到了生日这样重要的宴会场合,江硕川一定会让他出现去打破一些流言蜚语。   江齐霄明明没有忘记路心宝一丝一毫的记忆,但每次在医生试探的时候,他都会面色沉静地撒谎与伪装。   就好像他变回了以前的江齐霄一样,让江硕川勉勉强强地把他放了出来。   他成功离开病房,回到了每次用来办宴会的江家庄园,用着换衣服的借口,江齐霄直接翻窗跳了出去,然后按照脑子里提前计划了一万遍的路线跑了出去。   江齐霄拿着车钥匙,第一时间却没有走,而是去了过去那一片小树林里,那个除了路心宝之外没有人可以找到的位置。   他孤身一人待在这里,寒夜里的风刺骨凛冽,江齐霄的眼睛盯着后方。   过去在这一天,在江齐霄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无比情绪的时候,路心宝在这里出现,把他拖了回来。   他用最真诚的语气,跟他讲自己到底有多么多么喜欢他,送了他从小到大收到过最伟大的生日礼物。   路心宝是唯一一个庆祝他生日的人。   江齐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或者说是最后一分期待,他坐在这里等着。   没有脚步声,也不会有人那么惊喜万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像是一个礼物,又像是一个天使。   江齐霄的心脏落空,他终于舍得收回目光,他拿起那个新的手机,用没有被路心宝拉黑的手机号,开始给路心宝打电话。   他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但是打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路心宝接通了他的电话。   江齐霄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攥紧,喉咙干哑,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过路心宝的声音,日思夜想,用尽手段,他终于打通了路心宝的电话。   他刚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了电话那另一头的声音,像是在暧昧又缠绵接吻,吻得很投入很深情,以及还有轻绵的哼声,以及其他动静。   所有的动静都让江齐霄像是眉心中了一枪一样动弹不得,他脸上那些原先浮现出来的欣喜表情全都凝固在脸上,“轰”地一声是强烈的耳鸣。   “唔……”   “心宝?”沈祈安略有些哑,“怎么了?”   “……手机。”路心宝的声音好像强忍着什么,他看着静音又亮了屏的画面,尾音有些止不住地颤,“不小心碰到接了个电话……快点先帮我挂了。”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秒,江齐霄就一下子猜出来了他们在干什么,尤其是路心宝现在乖乖绵绵的声音,他脑海里那些画面又直接浮现出来了什么。   他精神直接崩溃,呼吸又控制不住地变得紊乱起来,他失去所有理智语无伦次地大吼着:   “路心宝??!!路心宝……??!!不许!!!你不可以??!!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你不可以!!!”   “求你……我求求你……”   “沈祈安……你敢碰他我就杀了你!!!!”   “嘟——”   江齐霄的话还没有说话,电话就被一声冷漠地“嘟”挂断。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一个一个电话疯狂地继续不停地路心宝打。   “你能不能别烦了?!”路心宝被打搅得非常不耐烦,又为了让江齐霄彻底死心。他学着江齐霄过去的模样,问他,“你过来干什么,过来给我送避孕套吗?”   --------------------   我没做过mect,所以我不知道具体功效,但是我搜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因人而异,有人说有用,有人说没用,但是这忘记的记忆好像应该基本都是随机的。   我也不知道这可行不可行,就当他可以吧!!! 第36章 “我恶心你。”   江齐霄再次疯狂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路心宝直接关了机。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理解路心宝接到那一通电话的心情,可是路心宝知道他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路心宝在这么一中国的哪个角落。   江齐霄吸取了上次直接晕倒的经验,他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呼吸还是控制不住地急促沉重,他无能狂怒着吼着让人马上去定位了路心宝的手机号。   江齐霄开着车,已经不管不顾一切,全程超速着往机场的方向赶过去。   他嫉妒已经癫狂到整个面容都开始扭曲,路心宝甚至都不在沪城,在大年三十,他千里迢迢地飞到了沈祈安的城市,陪着他一起过年。   江齐霄停止不住大脑内的幻想,因为得到过,所以导致现在幻想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路心宝是不是会在床上抱着沈祈安,叫他老公?路心宝是不是也会对着沈祈安露出原来只有他看得见的表情?   他知道路心宝喜欢看着别人的脸,用腿缠着腰,喜欢被拥抱,要同时接吻,路心宝喜欢这种完全黏在一起的感觉。   江齐霄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跳跃无比,他没有一刻停下来一刻胡思乱想——他们是不是没有买套??他们是不是都没有戴tao……   他在路上每耽搁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个小时,都在给沈祈安跟路心宝留下亲热的时间与空间。   这所有的幻想与想象都太过于真实,江齐霄浑身发抖,眼前又出现了重影,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开车。   他把车停在路边,江齐霄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瓶药,是医生给他配的安定。   江齐霄不管什么正常药量,他双目猩红,直接对着嘴倒了大半瓶进嘴里。   江齐霄没有水,直接把药在嘴里发狠似地嚼碎,苦涩作呕的味道在唇腔内蔓延,他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硬生生地把药给吞了下来。   江齐霄从来没有恨过飞机的时间为什么可以这么长,他吃了过量的药坐着飞机,这类精神管制药品里都会防止人自杀有催吐效果。   他的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头晕目眩着,却没有感觉自己的情绪稳定镇静不少。   江齐霄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在飞机上吐了好几次,然后推开空少过来扶住他询问的手,第一个人提着东西用最快的速度下了飞机。   江齐霄直冲到路心宝现在住着的酒店房间,像是过来捉奸一样,他疯狂地敲着门,开门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皱着眉穿着浴袍的沈祈安,脖子处的吻/痕暴露在外。   他为了一路快点赶到这里,哪怕已经有些疯癫,也保持着为达目的的最后一丝理智。   江齐霄现在看到凌乱的床铺,闻到了房间里的味道,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后,真正意义上理智那一根线“绷”地一下破碎。   他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沈祈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江齐霄一拳直接打倒在地上。   沈祈安认出来了江齐霄是当时到在大学街晕倒的那个男人,他没遇见过这种神经病,但是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也没少因为没有父母被人欺负,所以他也没有少打架。   他不会无缘无故得跟别人起争端,但也从来不软弱,沈祈安的怒气也冲了出来,两个人“哐当”一下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身形相当,但是真的打起来的时候,明显江齐霄更加占据上风,因为他真的是下了死手,像一条疯狗一样。   江齐霄抹了一下唇角的血,他的眼神忽然凝固下来,死死地盯在了沈祈安无名指上的那一枚戒指。   他脑袋里的轰鸣声停不下来,江齐霄甚至记得路心宝送给他这枚戒指时明朗又有些害羞的表情,记得这枚戒指带着路心宝所有真挚的情感。   那枚曾经被他丢弃,被他弃之敝履的戒指现在待在沈祈安的手上。   江齐霄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的肚子也因为毫无防备被沈祈安猛踹了一脚,正好被踹到乐翻滚的胃,他闷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江齐霄这次再也不顾别的事情,他眼里只有那一枚戒指,他像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强盗,他不管沈祈安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只看得见那枚戒指,不由分说地伸手要去抢、去夺这不属于他的东西。   江齐霄的嘴里还偏执地不停喃喃着:“……还给我!还给我!”   “砰——”的一声。   路心宝原本正好在洗澡,他听到动静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只是披了一件浴袍在身上,连腰带都没有系好,松松垮垮地披着就冲了出来,皮肤上的吻/痕根本就不加掩藏。   他一出来看到的就是混乱的场面,房间的东西被撞得七零八落。   路心宝看都不看江齐霄一眼,就只注意到了沈祈安身上的伤,跑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蹲下来心疼地去看他脸上的伤。   江齐霄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抢戒指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他的眼神完全落在了路心宝身上,再也移不开,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有这么疼过,嘴唇颤抖开口就要说话:   “我……”   “啪!!”   江齐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路心宝就直接用力地抬手抽了江齐霄一巴掌,这个巴掌清脆乍响得一声巴掌,把江齐霄的半张脸直接当抽得红肿起来。   路心宝都顾不上自己手心也疼得发麻发红,他把沈祈安护在身后,被气得眼圈通红,根本不掩饰里面的厌恶情绪。他还是觉得气不过,又抽了江齐霄一巴掌,再次把自己手心震得发麻,人生当中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你能不能别跟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一样??!!你要发疯去别的地方发去!不要跑来我这里!”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又有多大脸啊??!我跟我男朋友上床关你什么事情??!!我跟他不仅今天上床!我以后也天天跟他上床!!!”   “我以前是喜欢过你没有错?但是我现在也真的很讨厌你啊!是不是我还说得跟做得还不够明白??”   “那我现在说一遍,我恶心你。”   --------------------   每次写江齐霄发这种疯都好累,好像我自己发了一场疯一样,还好他终于马上就可以从疯狗变成癫癫的舔狗了。 第37章 “我做你的小三好不好?”   一切都发展得很荒唐,江齐霄好像受不了刺激一样开始狂吐,他吐了没有一会儿就意识明显不清,路心宝出于人道主义帮江齐霄打了急救电话。   江齐霄被拖去急救室病房洗了一次胃,他出来的时候沈祈安正好也在急救室。   他下手很黑很有目的性,拳拳都主要往沈祈安脸上打,路心宝正站在沈祈安的旁边,拿着冰袋帮忙敷着他颧骨处青肿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眼上跟脸上都写满了心疼。   看到他被推在病床上过来,路心宝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甚至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地皱了下眉。   路心宝对他厌恶、痛恨,却对沈祈安珍重,爱护,用过去爱意满满看他的眼神看着沈祈安。   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箭戳在他的心里,江齐霄继续固执地盯着那一枚被沈祈安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他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声音干哑地问道:   “戒指,你也给他了?”   路心宝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听不见别的声音,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滞而住,这一世的江齐霄这个年纪根本还不知道这枚戒指的存在。   他也怀疑过江齐霄有没有跟他一起重生,只是江齐霄做什么都太正常,他不理他正常,他现在这样忽然发癫也正常。   因为江齐霄过去不就是喜欢这样忽冷忽热地对他吗?   路心宝知道江齐霄是重生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气得浑身开始发抖,心中那些愤怒也像是骤然喷发的死火山,有些控制不住。   他深呼吸了一口,他放下手中的冰袋,先是看了沈祈安一眼。沈祈安看懂了他的示意,起身走了出去。   沈祈安已经被莫名其妙牵连伤害了一次,他跟江齐霄两个人的事情,他不想再把沈祈安扯进来,等他处理完沈祈安他会跟沈祈安解释。   “当然了。”   过去的江齐霄,还是十八岁的江齐霄,这些都不重要,只是过去的江齐霄比十八岁的江齐霄更加让他厌恶。   路心宝又冷着脸道:“因为你不配。”   “凭什么?”江齐霄嫉妒到完全失去理智,无理取闹地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不是说过你会喜欢过我一辈子吗?”   路心宝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颤抖,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愤怒生气过:“我没有喜欢你一辈子吗?!我是不是真真正正地喜欢你一辈子???我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我过去还不够喜欢你吗?你还想我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付出了一切啊?江齐霄?!我就问你我是不是?!”   “你在装什么啊?江齐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不是跟我一起重生?”   江齐霄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陌生又熟悉,两个二十四岁的灵魂在十八岁的躯壳对视着。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承认道:“是。”   路心宝猛地把冰袋往他的身上砸:“那你到底有什么脸来问我凭什么?你也是重生?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过去的事情吗?”   路心宝通红着眼眶,他不想装什么不知道,他是释然了,可是他当然也有委屈过,也生气过,只是他不曾说出来过,全都憋在心里。   路心宝现在终于大吼着全部宣泄出来:   “你以前总是凶我的时候有在乎过我的心情吗?你跟林致远他们一起耍我的时候有关心我吗?!和沈凌敏订婚的时候你有考虑过我吗?你知不知道甚至我在看到你们订婚消息之前我都还一直在想要怎么爱你能够让你有安全感一点??!什么戒指不戒指的?!你丢我送给你戒指的时候你又知道他对我的价值吗?”   “凭什么你想要跟我在一起我就要陪你好好在一起?凭什么你想要这枚戒指我就得送给你??!凭什么我的真心你就可以随意践踏?!”   “你一直问我凭什么,那现在我要问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我一直喜欢你?!你凭什么觉得我能一直让着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一点底线也没有啊?!”   “……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   江齐霄的表情已经完全怔住,他这时候才如此深刻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到底多少。他当时说句“喜欢”这么艰难,现在却一声一声不停渴求一样地不停重复说着这一句话。   他的世界曾经破破烂烂,路心宝努力缝缝补补,他才能见得几率天光。他过去有从阴影、沼泽爬出来的机会,可是江齐霄没有珍惜。   直到失去一切他才明白。   他慌乱,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又痛苦地说话:“我当时来你公司那边就是想过来看你……想看看你的腿和病好了没有……我有时候说难听的话是因为我吃醋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哄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对了……我选择高考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想去国外……你画的每一幅画我都买来收藏……我见过一次你哮喘发作之后我就每天戴着你的药,我爱你啊……我爱你……”   “还有……还有我当初送给你的那块玉……那不是什么我不要的破烂东西……是我周岁时候我奶奶从寺庙为我求来的生日礼物……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想她是不是真正唯一爱过我的一个亲人……所以我一直把玉带在身上……”   “求你……我真的求求你……别爱他,爱我。”   “我还知道你很喜欢向日葵,我还记得你喜欢吃开心果味的东西,你……”   “够了。”   路心宝打断他那堆没有说完的话,他忽然觉得江齐霄的模样有点可笑,明明过去他那么喜欢江齐霄的时候,江齐霄有那么多次机会停下脚步,江齐霄却总是用着最刻薄的语气伤害着他。   现在他不喜欢江齐霄了、他放下了,江齐霄又露出来这种离开他就要死不活的模样纠缠着他,他跟江齐霄之间完全反了过来。   路心宝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动物,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他甚至觉得江齐霄有些可怜,不是同情的那一种可怜,而且觉得他这人可笑至极,江齐霄根本一点也不懂爱,可是他又渴求爱。   路心宝现在从他的嘴里听到爱得甚至有点癫狂的表白,心情也毫无波澜,更像是对自己那么多年青春与感情的一个句号——“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他真的喜欢过我。”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开心果味的蛋糕了。”路心宝大肆发泄过之后,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平静地说道,“因为人总是在变啊江齐霄,就像我不可能一直喜欢你一样。我从高中喜欢你,最起码喜欢过你八年,从来没有掩饰过,也从来没有暗恋过,可是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真的已经太晚了,我已经不需要你的喜欢了。”   “我也不要你的爱,因为你的爱是伤害。”   江齐霄愣愣地看着他,他突然之间哑声,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把自己那不值多少钱的爱藏在厚厚严实的壳当中,不舍得对路心宝展示一分,他爱的人看不见他的爱,甚至只能接受到他的恶言相向,这到底又算什么爱?   到现在这种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路心宝继续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在这里吗?因为我在陪沈祈安过生日,我把戒指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一切都很好,如果没有你出现的话,那就更好。很巧是吧?你们两个还正好同一天生日,我不会再陪你过生日,我只会跟他在一起。我和沈祈安现在在一起很好,我就想一直这样跟他好下去,”   “我接受一切选择带来的错误,我也不会厌恶做错选择的自己,我更加不会否认我喜欢你的过去,我为你做的所有事情,因为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   “其实哪怕没有重生我也不会再喜欢你,因为重不重生并不会影响我对这段感情的态度。不过重生了也挺好,给了我一次完全从头再来地机会,可以让我提前遇见沈祈安。”   比起路心宝的心平气和,他的崩溃更像是一个疯子,江齐霄终于明白,又或许说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路心宝不会再爱他一点点。   江齐霄自己都不自知地自己在落泪,他睁着眼睛盯着路心宝,滚烫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每从路心宝口中听到沈祈安的名字,就像是受到了一遍凌迟: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这些过去都属于他。   “江齐霄,当初其实我还明白了一件事情,问对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是最愚蠢的。”路心宝冷静地拿起剩下的几个冰袋,自嘲地一笑,甚至好心地教给江齐霄一个道理,“因为这不需要问,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实在是说不出祝你幸福这四个字,但你也好好生活吧,我不在意你,你也别在意我了。”   原来最恐怖的不是恨,不是厌恶,是陌生人一样的漠视,甚至是全然地不在乎。   因为这说明对方完全把你从心中抛开,路心宝就是这样爱的时候不悔付出,被触碰到底线之后就会彻底爆发,绝情到抛弃一切。   他曾期待看见路心宝后悔的脸,但最后后悔莫及的是他。   路心宝与生俱来爱人的天赋,他爱人没有特定的目标,可以去勇敢地去爱任何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在教他爱没有错。   他可以去爱跟他性格一样的,爱不一样的,去爱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喜欢,他这样真挚热情的人,跟谁在一起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过得很好。   可是江齐霄经历过路心宝这样纯正特殊的爱,世界难遇纯粹、不求回报、包容一切的爱,他没有办法在爱别人,甚至没有办法再被别人爱。   不行……他不行……他一点也不可能自己活着。   江齐霄伸手拉住了路心宝的衣袖,过去一直高高在上的江齐霄低下头颅,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卑微地乞求道:   “我做你的小三好不好,我们偷情?”   “我们偷偷在一起就可以了……你把我当成炮/友也行。你爱他也没有关系……他做大的……我做小的……我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让沈祈安知道,你只要分一点点爱给我就可以。”   “要是你不爱我也没事……就让我在你的身边……”   路心宝立刻甩掉江齐霄他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他甚至都怀疑了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哑口无言一阵,他目瞪口呆地道:   “你疯了吧?!”   --------------------   宝宝们!我是讨口子,能不能来点海星!   意外地早早写完了。 第38章 他求不来,那就抢。   “不好吗……这样不行吗?”   江齐霄的心理防线因为今天经历的所有一切彻底崩溃,他又一次伸出手,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离开路心宝,他就想这样不择手段地留在路心宝身边,有什么方法都行。   这次紧紧握住的是路心宝的手腕,用力得像是一副挣不开的手铐。   “你不要侮辱我跟沈祈安之间的感情!”路心宝往后退了几步,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甩开,他又气得满脸通红地说道,“你也不要性骚扰我!!”   路心宝转过脸,刚准备大声喊沈祈安过来救命的时候,急救室的门被人“砰”地踹开,闯进来几个穿黑衣服的保镖,还有跟在后面紧皱着眉的沈祈安。   路心宝因为的神经病发言惊魂未定,像是甩开垃圾一样甩开他的手,小跑着到沈祈安的旁边。   他小声地说道:“他真的有病啊……”   江齐霄知道自己消失这么久,又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江硕川丢人,下不了台面,他知道江硕川一定会派人过来找他,现在甚至比他想得要晚很多。   他的表情好像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没有擦干的眼睛还留在脸颊上,眼神放在恩恩爱爱的路心宝跟沈祈安身上移不开。   江齐霄没有做过多的挣扎,连夜被带去了候机室,江硕川怕他中途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这一次一定要亲眼盯着他上飞机才安心,他现在已经把江齐霄视成一枚棋子,冷冷地道:   “到美国之后按住去看医生,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情。”   宁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她处理江齐霄没出席在自己宴会上的漏洞处理到现在,一点也无法明白跟接受自己从小到大都满意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江齐霄沉默不语了一路的时间,他终于说出来了今天的一句话:“在去美国之前我想去最后一个地方。”   江硕川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抬手就要让人直接把江齐霄带走,最后是还是宁婉看了江齐霄一会儿,缓缓地开口说道:   “让他去吧。”   江齐霄最后离开之前,他想要去的地方是前世举办慈善宴会的地方,他旁边还站着几个保镖,说是保镖,更应该说是监视他的人。   他站在宴会厅的门口,盯着眼前那条宽阔的马路,看着前世冲动丢出戒指的地方,甚至精准到了方向与角度。   江齐霄静静地抽完一根烟,他把口袋里剩下的烟,还有火机全都掏出来,全都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他跟路心宝争吵的画面,他看见了那一段让他痛苦的回忆。   他又看见了自己过去最害怕看见的血泊,可是这次他不再是害怕。   江齐霄知道这是幻觉,他知道自己出现的这些幻觉不正常。   可是江齐霄就是不吃药,他从来就没有遵守过遗嘱暗示吃过一次药,他厌恶这些药品,好像在抹杀他的情感,让他变成了一个毫无波动的机器人,自我刑罚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幻觉。   他出现的幻觉其实也不是一直如此残酷,江齐霄偶尔也会看到美好的回忆,看到笑得阳光开朗的路心宝,这让江齐霄上瘾。   江齐霄看见了转身不管不顾一切跑到马路上去的路心宝,他又看家宝自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可他依旧只来得及抓住路心宝的手臂,没有办法拦住他,他们两个一起被猛然加速行驶过来的车撞飞。   他比路心宝受得伤要轻很多,勉强还可以动弹。   江齐霄全身的疼痛都像是被麻痹,他看到自己惊慌失神,不停地喊着路心宝的名字,颤抖着拿出手机来就要打急救电话。   但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那一辆车掉头,开车出来报复社会的司机大吼着,疯狂地笑着,又一次猛踩着油门冲了过来。   江齐霄自己有躲避的时间,最后一秒钟的时间,他还是都在尝试艰难地站起来,想要抱着路心宝走。   江齐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前所有的幻觉都烟消云散,他只看到了那一枚戒指。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黑色的幕布,他看到戒指随着抛物线被丢了出来,清脆地“叮咚”一声落在地上,跳动了几下,然后开始骨碌地开始滚动,越来越越远。   江齐霄看见了远远打过来的车灯,他突然的动作让几个保镖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盯着、追着那枚不存在的戒指,速度快到谁都追不上。   就像他追不上那枚戒指一样,永远都只差最后一点点。   “嘭——”   他突然从黑暗中跑出来,让远处开过来的车没有来得及刹住车。   江齐霄被这辆车撞得直接飞了出去,全身断裂一般熟悉的疼痛感从手臂开始蔓延,一般人的大脑在这一刻都会彻底空白一瞬,他的脑袋却连一瞬的空白都没有。   他满脑子还是那一枚戒指,那枚被他在这里亲手丢弃的戒指,那枚现在被路心宝送给沈祈安的戒指,那枚他追不上的戒指。   车主因为晚上路上没有人,又想快点回家,开车的速度超了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出了一声冷汗,害怕地停下车,忙不迭地下车想要快点去看一下伤者的情况,顺便快点。   车灯把前面的情况装得一清二楚,车主看见被他撞倒的江齐霄身体伏动了几下,吃力地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上跟脑袋上全都是血。   这个情况在夜晚惊悚,吓得车主更加不敢说话。   江齐霄站起来的动作很艰巨,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好像随时要倒下。他忽视每一个人喊他的声音,甩开每一个人伸过来扶他的手。   他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到路的尽头,弯下腰,去捡他眼中的那一枚戒指。江齐霄捡到那枚被当成戒指的石头,他才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又一次倒了下来。   江齐霄的拳头紧攥着那颗没有任何价值跟意义的石头,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他第一次这么冷静。   他这几个月的时间活得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全部把自己活在自怨自艾的痛苦当中。   江齐霄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表情沉静。   他求不来,那就抢。   --------------------   想了一下还是补一下排雷,后面会有一点软强制爱的情节,不会有qb剧情,也不会干什么。 第39章 胃癌   路心宝看着江齐霄被人带着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沈祈安脸上跟身上没个几天退不下去的伤,他有些内疚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我的事情,把你的生日搞得那么糟糕……”   “没关系。”沈祈安说道,“这已经是我过过最喜欢最高兴的生日了,你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路心宝看着沈祈安,他重生的秘密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不可能告诉父母,因为一切过去了,他不想再让他们两个徒加伤心。   可是沈祈安,如果他不说,沈祈安是不是受的就是不明不白的无妄之灾。   他吃力地说道:“你相信……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沈祈安刚才担心路心宝受伤,站在门口,他并不是有意偷听,但还是听到了一些。   他说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我以前、我以前很喜欢他,前世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因为意外一起出车祸死了,你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前男友看……我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这样……我以为他应该跟我一样一点不在乎我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冲过来找来,我真的不知道他还会动手打……”   “是不是很痛?”   沈祈安打断了他的道歉,他看着路心宝,认真得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没有什么感觉。”路心宝回忆了一下,时间是很好的良药。他现在已经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老老实实地说道,“死得很快。”   沈祈安问道:“那前一世我们认识吗?应该认识吧,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当时认出来了我。”   “我们见过好几面。”路心宝冲沈祈安眨了一下眼睛,很臭屁地说道,“而且你还是我爸爸的助理,你那个时候看起来也喜欢我。”   *   路心宝陪着他待了两天的时间,他知道沈祈安只有一个爷爷,大过年的让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不太好、更何况他也要回家陪家人。   沈祈安不知道怎么解释戒指的来历,他把那枚戒指收起来,串成一条项链,戴在了身上。   他送完路心宝到机场,自己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沈祈安还在门外的时候,隔着一扇门他就听到了里面干哑的呕吐声。   沈祈安心头一紧,马上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他看到的就是饭桌上吃了一半的馒头咸菜,还有弯着腰,吐出来的都是暗色的血。   他眉心跳动着,不安地冲上去,语气都急得有些凶:“你这样吐血多久了?我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问你身体怎么样,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说自己很好?”   沈祈安没有时间再拖延,直接把沈爷爷先带去了镇上的医院,约了一个胃镜。沈爷爷想要省钱,但沈祈安还是直接给他约了无痛胃镜。   第二天的一大早,按照医嘱禁完食,沈祈安陪着爷爷去了医院。   沈祈安只能在门外等着,他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一点也不能安心,   医生找到他跟麻醉效果还没有完全度过的沈爷爷,他戴着口罩,但也能看出来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你是他孙子对吗?”   沈祈安点了下头,跟着他一起出去。   医生大概是看出来他年纪不大的模样,问道:“你是不是还在读书,你爸妈呢?或者你叔叔阿姨之类的呢,有没有别的亲属。”   “去世了。”沈祈安平静地说道,“别的没有联系了。”   医生皱了下眉,他也看得出来他们一家条件不好,一个身体残缺的老人,一个还在上大学的男孩,这种家庭一看就没有经济条件支撑去治疗突然的疾病。   医院最不缺的也是这样的家庭。   医生只能也跟着帮忙一起祈祷能足够幸运一点:“情况不太乐观,有几处病变,要做一下活体组织分析,你们最好联系一下上级医院,先过去住院。”   等待结果出来的时间格外漫长,沈祈安陪着爷爷住在病房里。他买了一张折叠床,陪护着睡在拥挤的四人病房里。   这里很吵,电视机的声音白天总是嘈杂地响着,屋里永远弥漫着一股饭菜的味道。   有人身边有一堆家人围着,有人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有人痛苦的哀嚎,有人静静地忍受。   沈祈安每天都在医院门口的爱心做简单清淡、好入味的流食,可是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爷爷越来越瘦,瘦到身上的骨头都凸了出来。   出结果的那一天,医生还是避开了沈爷爷,只让沈祈安一个人出来。   沈祈安已经做足够了心理准备,他看到结果的那一瞬,还是听到了世界猛然崩塌的声音——“胃癌晚期。”   他像是泡进了水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能模糊地听到医生跟他分析着病理情况:“免疫治疗……化疗……年纪……”   沈祈安走到过道最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坐了很长很长,他早就习惯了世界对他的不公。   钱已经不是他现在最先考虑的问题了,他最先考虑的是预后,他爷爷本来心血管方面就并不是特别好,他不知道他的爷爷能不能。   可是难道就放弃一切的希望,什么都不做吗?   沈祈安想要让自己冷静,可是他的脑袋太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可以独立处理好这些事情,可是他发现不行,他无法再接受世界上最后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离开。   路心宝的电话就是在他坐了三个多小时打过来,他一接通,就听到路心宝在那边高兴地分享着:“三亚人真的好多好多,本来想要出国,但是我奶奶说他不想要……但我吃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清补凉!明年我们可以一起……”   “心宝。”   沈祈安知道路心宝的性格,他不想要有个人陪着自己提心吊胆,所以他没有跟路心宝说过这件事情,可是到现在,他也感觉到迷茫跟不知所措。   他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外面是垂落的夕阳,他向来挺直的背终于垮了下来,他眉眼疲惫地皱着,“我爷爷得胃癌了。”   --------------------   【以下无任何替江洗白的意思,单纯讲述他行为逻辑,他为什么癫成这样】   首先前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丢出的那枚戒指,间接导致了路的死亡,他自己心知肚明全都是他的错,并且亲眼目睹他的死亡,活该这就变成他挣脱不开的阴影。   而且前面我应该写得很明白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就是无所吊谓,他只在乎路一个人(我知道他在乎的方式很SB,没有任何替他洗的意思,他活该)   他做错的一切全都导致他失去了路,路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而且他本来脑子就有病,又不挺循环噩梦,再加上抗拒治疗,所以很癫。   只是打个补丁而已,能认同的就认同,不能认同的就不认同吧,反正我承认很多剧情是很抓马悬浮。   但我就是好这口。 第40章 邀请函   “你爷爷现在怎么样?”   路心宝听到他这句话,原先兴高采烈分享的表情安静下来,他能感觉到沈祈安这段时间很忙,只是没有想到沈祈安家里是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他说道:“我外公以前也是得胃癌去世,他得癌症的时候医疗还没发达,做了手术成功后也活了十多年……前几年才去世。”   他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沈祈安的声音。路心宝捧着手机,轻声地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   沈祈安很不喜欢跟别人去说自己从小长大的经历,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用同情或者可怜的眼神看他,可他现在喉咙干哑,语气勉强还能维持住平静:   “我不知道怎么办……心宝,我不知道,我爷爷七十了……我怕他熬不过化疗跟手术……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过年的时候还说我一定会在外面买房,然后把他接出去,他还说他去城里住就不要了,他只想在这里种田,但是一定要去北京看一下升国旗……”   “你先别急。”路心宝努力安慰着他,“胃癌还是有机会治疗,我外公当初查出来的时候年纪也很大了,而且他还有基础病。”   沈祈安在这里坐了太长时间,久到他看见爷爷步履蹒跚地从病房里走出来,四处张望着不停找他的身影。   他深呼吸一口,只好先掩饰自己的表情,挂断电话道:“我爷爷来了,我先挂了。”   路心宝忽然想起来,前世路建国在吃饭的时候问起徐琴他外公当年那个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他那个时候要的那个联系方式应该就是为了沈祈安。   所以沈祈安以前是接受了路建国的帮忙,路心宝想了一下,给沈祈安发了好多条短信。   “其实有件很有缘分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爸爸开着一个基金会帮贫困地区的学生读书,就他以前也帮过你,我跟他提起你的时候,他甚至记得你。”   “我刚才帮你问了一下我爸爸当时那个主治医师,不是我想帮你,是我爸爸想帮你,他觉得他可以投资在你身上。”   “而且那个医生在的医院就在沪城,你可以继续边上课边照顾你爷爷,你那些家教也不用停。”   “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   沈祈安低头看着不停跳出来的消息,紧紧地握着手机。哪怕路心宝已经这么说了,好像说得自己也得利了一样,但沈祈安还是知道得利的是他。   他说不出来应声的话。   沈祈安的手机屏幕忽然又开始闪烁,他接通电话的时候,却不是路心宝的声音。   而是一个男人成熟的声音。   “沈同学你好,我是心宝的爸爸。”   “我资助过很多学生,但我能记住的名字很少,你是其中一个。哪怕你跟心宝没有关系,我也会帮你,这次忙就当是你欠我的人情,以后进公司来给我当助理就行了。”   “医药费我就先帮你垫付着,我们按照银行的利率算,以后工作了还我就行。”   “我能给你找的医生应该是国内最好的医生了,但这件事情对我来讲根本并不算什么难事。”路建国在沈祈安的沉默之中叹了口气,他大概能懂沈祈安的想法,因为隔着路心宝这层男朋友的身份,不想再让他帮自己太多忙,“但是你千万别让自己后悔,小伙子。”   沈祈安又沉默了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坐在病床上的爷爷,低声问道:“爷爷,还想去北京看升国旗吗?”   “什么升国旗?”沈爷爷愣了一秒,然后张嘴笑了几声,摆了几下手,好像自己根本没有说过那一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看了。”   他爷爷的癌细胞目前都还没有扩散,如果及时化疗手术成功的话就有机会,但落后的五线城市没有特别好的医疗资源,哪怕是转到省医院,也肯定不如沪城。   沈祈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又没说话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道:   “……谢谢。”   *   沈祈安也是这一世第一次见到路建国,他让司机开了一辆七人座的SUV来机场接他跟沈爷爷,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沈爷爷的走路的姿势颤颤巍巍,他窘迫地不停弯着腰,一声一声地不停道谢,最后还是路建国扶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停下来。   沈祈安把自己这两年攒下来的几万块钱全部整在一张卡里,留下了一千块的吃饭前,把这张卡里的钱全都给了路建国。   路建国没有拒绝,他收了下来,拍了拍沈祈安的肩膀,跟他说道:“照顾好你爷爷。”   沈祈安每天的时间被挤压得更加厉害,他要上课,胃癌患者能吃的东西太有限,他每天还要给沈爷爷送饭,碰见化疗的时候他就请假,偶尔有空的时候就继续   路心宝有时候也会陪着他一起去医院,他本来就是很讨长辈喜欢的性格跟长相,沈爷爷很喜欢他,每次都碎碎念着跟他讲一大堆话。   路心宝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去牵沈祈安的手,但是都会被沈祈安没有办法地躲开。   他在沈祈安口中也只能是关系最好的舍友,以及很好的朋友,或者是恩人的儿子。   沈祈安很愧疚也很痛苦地跟他说过很多次对不起,路心宝也都只会顿一下,然后笑着跟他说没关系。   非常幸运的事情是,沈爷爷做了几个月的化疗,手术也很顺利,切了一部分胃,病情也算是控制住了。   在医生告诉沈祈安一切顺利的时候,他这几个月疲惫不堪,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下来。   路心宝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乐观地觉得一切都在好起来,特别是他收到美国一个展厅发过来的邀请函的时候,他兴奋不已,甚至觉得十分震惊。   收到邀请函的是一幅他前世没有画的画。   一个赤身裸体的天使,虚幻的光落在祂身上只有模一个模糊背影,不辨男女,翅膀上的羽毛斑驳,凌乱地散落在地上,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   可是祂依旧高昂着下巴,翅膀的骨骼张开着,无畏地振翅着,脚尖轻点着地,准备下一次的飞翔。   他带着那封邀请函,又带着那一幅画,坐着飞机飞往了美国。 第41章 “我想你爱我。”   路心宝一下飞机就直奔着前往展厅,徐琴本来要陪着他一起过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头等舱机票都能超售出了些问题,徐琴女士在机场大发飙一场,也没能成功陪他一起过来。   他看着自己的画被挂上墙,笑着举起手机“咔擦”拍了一张照片,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监视器转动了一下。   路心宝低头继续拿着手机,点开聊天框,刚准备把照片发给沈祈安骄傲满满地分享一下,一旁扶着耳麦一直没说话的保安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上前制止道:   “打扰一下先生,这里不可以拍摄。”   路心宝意外地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画,也不可以拍摄吗?”   保安神色无奈地抬手指了一下墙壁上明显的标识,解释道:“总是要遵守规矩,先生,不然我可能会失去我的工作。”   路心宝抬头就看到了“禁止拍摄”的通红标志,他抱歉地把照片删掉,甚至还十分听话配合地把手机相册给保安看了一眼,让他确认自己真的把照片删干净,让他放心。   展会要过两天才正式开始,但不少艺术家都已经提前一步带着画过来。路心宝过来的时候就背着自己一个书包的简单行李,他没有地方想去,就提前在展厅里逛了一圈,欣赏起来已经布景上去的画。   走着走着,路心宝的脚步突然顿在,视线怔怔地落在远方。他的不远处墙壁最中央的位置,悬挂着一副鲜花的油画,色彩大胆鲜艳,是十分前卫的风格。   油画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条戴着细闪的红色长裙。很多男人的眼神都落在她五官深邃的脸上,除去她的漂亮,身上最引人瞩目的是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克莱特小姐。”她的旁边跟着艺术馆的负责人,跟她介绍道,“您的画会被放在这里展览。”   克莱特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路心宝见她要走,就立马迈开步子,用自己最快的步子追了上去。   他跑得很快马上就已经追到了克莱特,脸颊跟耳朵都红透了,没有忍住喊了一声:“克莱特小姐!”   克莱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路心宝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解释道:“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一直很喜欢您的画……我高中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您的画……然后就受了很大的影响,我也是这次参展的画家,那副天使就是我画的。”   “噢,原来是你。”克莱特意外地挑了下眉,“你是这次展会唯一一个中国画家,你的画很漂亮,像是让我看到了真正的天使,我很喜欢你的画,我当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就想认识一下这幅画的画家。”   克莱特停顿了一下,看到路心宝面露惊喜,笑着问道:“要不要和我聊一聊?”   路心宝这一天过得梦幻到非常开心,他没想到这一趟美国之行还会有这样例外的惊喜,可以遇见他最喜欢也最神秘的当代画家。   克莱特请他吃了一顿午饭,他们一起聊了色彩,一起聊了自己喜欢的画,路心宝崇拜的眼神从来没有停下来,明晃晃的。   结束的时候,路心宝还是问出来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克莱特小姐,您为什么喜欢画画?”   克莱特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被这一天不停震动的手机属实搞得有些厌烦。她低头瞥了一眼上面的信息,维持着脸上带着笑意的表情没有变,回答道:   “因为我想让别人看见我眼中的世界。”   路心宝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的眼神明亮:“我跟你一样!”   克莱特笑着说道:“那真是太巧了。”   晚上的时候,克莱特又按照午饭时候的约定,带着他一起去了展厅的宴会,路心宝还特意下午去商场买了一身西装。   他进门的脚步微微一顿,脊背上莫名传来一阵凉意,就好像是被人用目光锁住一样,如芒在背,带来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路心宝本能地回过头找人,但整个宴会厅全都是他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每一个人都融洽交谈着,根本没有人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克莱特看着他,关切地问道,“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路心宝皱着眉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好像……在盯着我……”   “错觉,宝贝。”克莱特宽慰着他说道,“可能是因为你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一个人,如果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跟着我,毕竟是我带你来的。”   克莱特让路心宝跟在自己的身后,给他介绍了很多人认识。她手里的香槟杯没有动过,空闲下来的时候,她转过头问道:“你喝酒吗?”   路心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喝酒。”   “那果汁呢?”克莱特了然地点了点头,于是她从旁边服务员端着的盘子上拿起最右边的那一杯,递给路心宝说道:“葡萄汁,渴的话可以喝这个。”   “谢谢,我喜欢喝这个。”   路心宝接了过来,他确实有点渴了,一下子就喝了一大杯,礼貌地冲克莱特道谢,还笑得真诚地夸奖了一遍:“很甜。”   “漂亮的男孩。”克莱特盯着他的脸,忽然“噗”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总是这么单纯吗?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这么没有警惕?”   路心宝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反问了她一句:“什么?”   克莱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进宴会厅之后第一次抿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笑着说道:“你这样绵羊一般的表情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像一个坏女人。”   路心宝终于后知后觉地在这个完美圈套当中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忽然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脚步抵御着防备地倒退了好几步:“你……”   “抱歉宝贝。”克莱特习惯性地想要摸一下路心宝的脸,但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轻啧了一声收回手,“他给我的镯子太漂亮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只是一个鱼饵。”   路心宝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质问些什么,可是全身上下的脱力感越来越强烈。   他为了抵抗自己昏过去,身上全都是冒出来的冷汗。   路心宝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晃荡。他只知道自己要快点逃出去,他知道自己最起码要离开这里,他才可以获救。   他艰难地迈出步伐,匆匆跑了几步之后,整个人的身体软了下来,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跌进了身后出现的人的怀抱。   *   困倦,燥热,控制不住的昏沉睡意。   整个身体都艰难地无法动弹,就像是被鬼压床,意识逐渐苏醒,大脑在警告着自己这里不安全,不停警醒着告诫着要快点醒过来。   四肢却无法动弹,眼皮好似被粘在一起,用力挣扎了好几下,路心宝才勉强睁开眼睛,但眼神却还是无意识地在放空。   路心宝猜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他没有办法抬起头,他睁开眼也只能勉强平视着看向自己的身侧。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件黑衬衫的男人。   路心宝能具体看清楚的也只有一双手,指节宽大,他从这一双手辨认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男人。男人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男戒,戒指上面的钻石折射着璀璨的光线。   熟悉的感觉让路心宝有一刹那时空错乱的茫然失神。   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让路心宝的意识渐渐回归得越来越来越彻底,那双骨节分明地手动了起来,很快地掐断了电话。   晃动着的手让路心宝看清楚衬衫上别着的袖扣,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像是一个渐冻症患者逐渐恢复自己的身体,路心宝在慢慢恢复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终于可以抬起头,路心宝的视线上移着。   胸口、脖颈、下巴,然后是清晰的五官,是江齐霄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让路心宝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惊恐。   没有再歇斯底里,几个月没有见到过的江齐霄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到现在好像完全没有在做限制他人人生自由的犯法事情,甚至还游刃有余地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   “你睡了很久,十个小时,一直很安静,舒服吗?”   “你想……”   路心宝没有被捆着,药效也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终于可以开始动弹,开口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干涩:“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在我身边。”江齐霄的眼睛直盯着他,叙述着说道,“我想你爱我。”   路心宝感觉到了一阵由内到外的毛骨悚然感,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该说话还是不说话,才能让自己避免受到伤害,他的喉结被吓得滚动了一下。   “你看。”江齐霄却给他看手上戴着的戒指,以及衬衫上别着的袖扣,“你送我的。”   路心宝的惊恐感越来越强烈。   他终于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江齐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不管是钻石的纯度、切割方式,还是戒指的设计,跟前世他送给江齐霄的几乎一模一样。   江齐霄衬衫上的袖扣,也跟前世他送给江齐霄的那一幅一模一样。   可是这一世他也没有送。   --------------------   再补一个排雷,我写文都是一边写一边想后面怎么写,所以就是我写前面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剧情,后面有一些剧情,感觉不是一般的创人。   但我其实很不喜欢剧透,排雷就等于剧透。   我只能说既然这是一本追妻火葬场,所以攻后来被我写得多惨都有可能。。。。。。。(继续叠甲,当然,也可能依旧有人觉得他不够惨,我说这个不保证我这火葬场能让每个人都很满意)   要不你们害怕被创的话,等完结看吧。 第42章 “我这样,算赎罪吗?”   江齐霄当时因为伤势略微严重,江硕川只能让他先在国内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江齐霄的病稍微好上一点,就被压制住怒火的江硕川带去了美国。   同坐在一辆汽车上,江硕川满脸冷漠,不再看江齐霄一眼,正式把他当成一枚没有用的弃子。他皱着眉,当着江齐霄的面让助理联系起来了管制最佳严格的精神病院。   江齐霄坐在另一边,微低着头,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电话的那些声音。   他听着江齐霄挂断这通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助理的电话,命令道:“去帮我找……”   “找陆栩吗?”江齐霄忽然开口接了话,语气平静,“二十多年没见过的儿子,现在发现我废了,就准备把我在精神病院关到死,让他代替我?”   江硕川瞥他一眼,没有否认:“我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继承人,两个继承人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要看到这种不安宁。”   “可惜太晚了。”江齐霄说道,“你找不到他了。”   他不允许前世威胁到过他的东西再一次威胁到他,以前是江齐霄太过于小瞧陆栩,重生回来的前几天,这次江齐霄已经跟宁婉一起,提前顺带着轻而易举地把陆栩处理完。   陆栩还在读高中,他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让陆栩没有办法回国,提前一步杜绝了他将来造成的任何影响他跟路心宝的可能性。   “他现在在哪里,澳大利亚?加拿大?谁知道呢,因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江齐霄抬起头,他盯着右窗的位置,说道,“看那边。”   江硕川的心脏忽然之间落空了一拍,他猛地转过脸,顺着江齐霄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就看到一辆车闯过红灯,横冲直撞地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车子明明开得歪歪扭扭,精准地直冲向他坐着的右后方位置。   他的脸色大变,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江硕川根本没有想到江齐霄会把自己的命也赌上。   江齐霄却直盯着车冲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砰”的一声响得像是在爆炸!   车子瞬间被撞翻,车窗的玻璃碎片在空气当中四分五裂地炸开,保护性极佳的豪车也被撞翻,接连着不停歇地在地上翻滚着。   强烈的撞击以及翻天倒海的天旋地转当中,江齐霄紧皱着眉,尽量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脑内的走马灯在瞬间闪过,他这次看到的是自己订婚时,路心宝伤心到绝望的表情。   江齐霄的胸口被压得像是有断裂般的疼痛感,他重重地大口大口喘息着,血糊着他的眼睛跟脸颊。   他勉强忍着剧痛感,睁开了眼睛,勉强眨了好几下眼睛。看到旁边的江硕川紧紧闭着眼无法动弹,他才长抒了一口气。   江齐霄知道自己要靠近路心宝就要先掌控自由,掌控自由就要掌控权利,但是跟前世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步步为营。   他只能采用耗在国内的短暂时间,简单地布局到这一切,采取了这么剑走偏锋的方法,江齐霄给了自己一个赌命的机会,把自己也算进去。   事实证明他赌成功了。   酒驾的司机被警察拷走,江齐霄昏迷了一天,他醒来没多久从国内临时赶过来的宁婉正好到医院。   宁婉的表情沉静,化着精致淡妆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丈夫躺在ICU的哀感。   她只是看了病床上的江齐霄一眼,眸光淡淡,好像已经了然一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加下来的一切都发展得顺理成章,江硕川重伤在ICU昏迷不醒,江齐霄身为唯一一个继承人名正言顺地可以坐上他的位置,代替管理一整个集团。   重生对江齐霄带来的唯一优势就是他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股市的涨跌,新兴产业的升起,他可以成功做每一个正确的选择。   几次意外之后江齐霄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受了损伤,每天的时间都是在公司,以及医院的康复中心,他努力要把自己恢复到以前的身体。   江齐霄找到了一颗纯度近乎一样的D色钻,按照自己的记忆,一比一地画出来了那一幅设计图,重新拥有了这样一枚戒指。   日日夜夜都戴在手指上,洗澡的时候都不肯摘下来。   他戒掉了烟跟酒,唯一一个戒不掉的还是安眠药。   江齐霄每天晚上都会私家侦探发过来的一张张照片,他把一张张照片都收起来,钉在墙面上。   他用一间房间放路心宝的东西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他自己收集了路心宝前世送过他的各种东西,衣服、鞋子、领带,太多太多。   江齐霄不再用过去一个这么大的衣帽间,他的身上永远只穿路心宝以前送过他的衣服。   他每一次看到路心宝跟沈祈安合照的时候都嫉妒万分,江齐霄把照片剪成两半,又把沈祈安的那一部分剪成无数张碎片,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宣泄自己满到不正常的嫉妒感。   他远在美国,但是了然路心宝每一天每一小时甚至每一分钟的行程,他对路心宝的思念如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见他。   江齐霄每一次都要闭上眼睛,警告自己要忍耐,要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才可以去找路心宝。   江齐霄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坐牢了自己掌权人的位置,他开始推动自己的第二步棋子,他直白地通知宁婉:   “我喜欢男人,我喜欢路心宝,我会跟他结婚。当然,我们也会公开。”   他看到宁婉表情出现波动,江齐霄起身路过她,继续通知她:“如果你要试图阻拦我的话,我知道一个海岛疗养院,那里很大很漂亮,有外面所有的娱乐设施,只是没有办法出来而已。”   这一次跟前世不一样,江齐霄想,我已经提前扫清了所有的阻碍,拿到了可以拥有的一切。   江齐霄开始了自己的第三步棋,从那一封邀请函开始,就是江齐霄引诱着路心宝步步上钩,为他量声定制的一个圈套。   如果路心宝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路建国跟徐琴给他做护盾,江齐霄可以用最简单,最轻而易举的方式威胁路心宝,让他妥协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路心宝现在有着路建国儿子这个身份,江齐霄也可以精准没有漏洞地策划一切。   他认为可以设计一场火灾,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让路心宝在社会性上的死亡,这样就没有人能知道他不见了。   路心宝的世界也会只剩下他,他们就会拥有很长的独处时间,去像普通的情侣恩爱相处。   他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口是心非,不会再用言语伤人,不会再对不起路心宝一次,他会爱他,他会很爱很爱他,他会把他高于生命的去爱。   那么是不是总有一天路心宝能像过去一样爱他。   路心宝在床上安静地沉沉睡了多久,他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了路心宝多久。   他发现路心宝睡觉的习惯依旧没有变,江齐霄看着路心宝安静的睡颜,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江齐霄什么都没有干,他就是一直这样盯着,好像要把前几个月没有亲眼见到路心宝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他会偶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一下路心宝的脸颊,像是终于触碰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看着路心宝清醒过来,看见了他惊恐的眼神,江齐霄意识到他在害怕。   也对,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感觉害怕,江齐霄想让他别这么害怕,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会伤害他,想找点方法给路心宝安全感,也想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等我一下。”   江齐霄说完这句话,起身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回来的时候他带回来了一把刀,开过刃,甚至是一把锋利、杀伤力极大的军刀。   刀尖还冒着冷厉锋寒的光,没人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这样陌生的环境,还看到自己疯疯癫癫的前男友拿着一把刀能不害怕。   路心宝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激怒江齐霄。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着,一边盯上了旁边的台灯,伸手想要去拿,提前警惕一步去做反抗的准备。   如果江齐霄敢拿刀捅他,他就敢拿台灯开瓢江齐霄。   “别害怕。”   江齐霄却用刀尖对着自己,要把刀递到他手里。   “你应该恨我吧,你多恨我你就捅我几下。”江齐霄用着最冷静的语气,叙述道,“不过我不能死,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路心宝的手刚被迫触碰到刀柄,他根本握不住,他发现几个月的时间不见,江齐霄看的脑子更不正常了,更加吓人了。   手不自觉地在江齐霄说着话的时候发了一下颤,清脆的一声响,刀就落在了地上。   路心宝眼睁睁地看着江齐霄又一次弯下腰,重新把刀给捡了起来,这次却没有递给他,而是自己拿在手中,考虑周到地道:   “确实,要是沾上指纹万一失血过多会很麻烦,要不我自己来,只是这样会没有那么解恨。”   “我捅自己多少刀,你才可以原谅我?”   “我这样,算赎罪吗?”   --------------------   你们就把江齐霄当铁人看吧 第43章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江齐霄只是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等到已经完全被吓傻的路心宝的回答。他干脆自己拿着那把军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往自己身上捅了上去。   鲜红的血液瞬间就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江齐霄并不是无法感知到疼痛的机器人,他的眉头微皱,唇色变得发白了一些,说道:“我总是对你态度很差,总是对你说一点很难听的话。”   江齐霄重新把刀拔了出来,在路心宝的目睹之下,他又继续捅了自己一刀,说道:   “我们没有分手,但我却去跟沈凌敏订婚。”   路心宝并不晕血,他现在闻着浓郁的铁锈血腥味,又看着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板上的画面,感觉到了强烈的晕眩感。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这种味道刺激着他的胃部神经,甚至让他又抑制不住的呕吐欲。   路心宝的脸色比连着捅了自己好几刀的江齐霄还要苍白,他莫名感觉到了自己嘴唇说话的时候好像带着一阵黏疼的撕裂感:“……够了。”   江齐霄已经把第三刀也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他的唇上已经全无血色,表情却平静,眼睛却沉如墨地看着路心宝,讲话的语调也很平稳:   “是我丢掉戒指,让你受到了意外,是不是很疼?”   路心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荒谬神经的人,他看着江齐霄自残似的行为,他已经听不进去江齐霄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喉咙哑了一段时间,强忍住呕吐感,他大吼出声音来:   “我说够了!!!”   江齐霄的动作终于迟疑地停下来停下动作,他看着不停颤抖着的路心宝,他想要站起身触碰他:“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   “滚!”路心宝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江齐霄的手停在了半空当中,他最后落魄地低下头,伸手按住身上的伤口,自己勉强地扶着门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路心宝道:“待会会有人带你换房间。”   江齐霄捅了自己三刀,但就像是他说的一样,他不能死,他还想跟路心宝谈恋爱,所以他提前问了医生,刀刀避开了致命伤。   他从来没有指望过依靠这个方式让路心宝愧疚或者是心疼,江齐霄知道路心宝不会。   江齐霄亲手在路心宝面前这样做,他只是想让路心宝知道自己真的彻头彻尾地认清了自己过去的错误,江齐霄却发现这件事情他又做错了。   路心宝没有原谅他,甚至加重了对他的厌恶。   *   江齐霄捅完自己三刀之后,就像是按照他说的一样,很快一个菲佣就走了进来,四五十岁的模样,甚至是个不会说话的、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聋哑人,只能比着简单的手语来跟路心宝交流。   路心宝却不管不顾她招示自己往隔壁房间走的手势,他满脑子的念头就是想要先报警,但是摸遍了自己全身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第二个念头就是要趁江齐霄不在快点逃出去,疯了一样地就先往一楼狂奔着,大门却早早地紧锁起来。   他使劲又用力地拍着门,搬起旁边的椅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砸门上的锁,却纹丝不动,他甚至大喊着妄想会有什么忍人路过的时候注意到他,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回应。   路心宝又找遍所有的窗户,每一扇窗户都已经被早早封锁住,没有装铁栏,甚至能看清楚外面葱郁的树林,但就是怎么样都打不开锁,也根本砸不开。   路心宝看到女佣下来找他,他几乎就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一样,一下子就伸手拿起来纸跟笔,在上面写了一长串英文,举起来就给女佣看。   女佣却困惑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识字,又或许是江齐霄给足了他钱。   路心宝浑身的劲都好像在一瞬间泄下来,他心灰意冷,终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江齐霄把他所有的一切退路都断绝了。   江齐霄似乎很担心他一个人在这栋别墅里会无聊,他给路心宝提前准备了一个游戏机,以及很多盘游戏卡带,又给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画室,里面放了各种尺寸的画板跟画布,还有各种路心宝最常用牌子的各色油彩。   路心宝的身边只有一个为他做饭的女佣,但过了一个礼拜,江齐霄重新回来的时候,连那个女佣都消失在了这栋别墅里,只剩下他跟江齐霄两个人。   他做为一个过于正常的人,他最开始选择的是妥协。他没有反抗,因为他会畏惧江齐霄这样的神经病,江齐霄明明还是江齐霄,却跟他印象中的完全变得不一样。   路心宝害怕江齐霄再次做出极端的行为,如果是伤害他自己也就算了,可他真的会恐惧江齐霄发疯起来直接杀了他。   身边没有女佣,江齐霄会拖地跟擦桌,会整理东西,甚至他还会做饭,他一个人做一日三餐,做的也全都是路心宝喜欢吃的东西,做完饭再把盘子拿去洗。   跟过去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完全不一样,每一样家务都做得得心应手。   路心宝第一次看见江齐霄系着围裙,熟练做饭的时候,哪怕是在这种危急关头,路心宝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江齐霄察觉到他的眼神,好像是有些羞涩地说了一句:“我学了好几个月。”   他的所有衣服跟鞋子又都变成江齐霄的品味,这次甚至给他量尺寸的裁缝都没有出现,全都是江齐霄亲手测量,明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但就是一套一套,每天都穿得不一样。   江齐霄偶尔也会带着他一起出门,但是出门的时候就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但是他还是不被允许跟别人说话,每一次出门的时候都被江齐霄紧紧地拉着手牵在身边。   有时候是一起看电影,有时候是一起去游乐园,有时候是一起逛街,甚至江齐霄带着他一起去坐了一次摩天轮。   所有做的一切都像是情侣在约会一样,都是路心宝以前想跟江齐霄一起做,现在却觉得厌烦。   路心宝预想中恐惧的强/暴跟伤害,江齐霄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除了晚上的时候,他会抱着他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觉。   第一个晚上的时候,路心宝身体紧绷着完全没有放松下来,特别是被江齐霄抱住的那一刻,他强忍住推开江齐霄的冲动,神经警惕地绷着。   虽然紧紧闭着眼睛,但是路心宝丝毫没有困意。   路心宝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因为紧张沉重又急促,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知道了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想要尝试可以挣脱这个快要让他窒息的怀抱,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但是下一秒,路心宝几乎连呼吸都要被吓得屏住——   江齐霄也没有睡觉,他在盯着他的脸,不知道看了多久。或许他一闭上眼睛,江齐霄就开始看着他,视线从未移开过。   那个眼神,痴迷、决然、占有,复杂到路心宝找不到任何一个贴切的词可以来完整形容。   *   江齐霄每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地问他一个问题,“你爱我了吗?”   路心宝深呼吸了一口,他被迫着根据江齐霄的要求,抬起头跟他对视着,说着十分违心的话:“……我爱你。”   江齐霄看着他的眼睛,失望地说道:“你在骗我。”   这几乎是每天都必须上演一次的戏码了,路心宝对此都已经感觉到了厌烦。   路心宝一直在等父母找到他,可是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江齐霄是用了什么方法,甚至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钟,时针已经数不清一圈一圈地转动着了多久,也说明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着。   过去的时间越多,就更加让路心宝烦躁与不安。他想念挂念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突然失踪他的爸爸妈妈会担心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沈祈安又怎么样了。   江齐霄什么都没有做,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被江齐霄囚禁的事实。他压抑得快要疯了,他被江齐霄所谓的爱裹挟得喘不过一口气。   他在这一刻终于不想再管任何的后果,路心宝克制不住地爆发。   路心宝终于忍不住伸手用力地扇了江齐霄一个巴掌,然后猛地开始疯狂砸桌子上的盘子,一个一个地也不忘地上砸,全都通通地往江齐霄身上砸,一个一个发出沉闷的痛响。   路心宝少见地忍无可忍痛骂了一句脏话:   “你每天都爱爱爱爱爱的!?我爱你个大爷!你跟个神经病一样!你能知道爱是什么吗?不要玷污这一个词了!”   路心宝抬起手,用手指着江齐霄的鼻子,眼神甚至算得上是憎恶:“我永远!绝对!不会!再喜欢你!更别说是爱了!”   路心宝砸完所有的东西,他终于感觉气畅快了一些。他又生气地推了一把椅子,直接把椅子也用力地推到,发泄完没发泄的怒气,径直地往房间里回去。   只是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后怕,可是路心宝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江齐霄只是先把椅子扶起来,然后蹲下身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路心宝想要把门反锁住,但发现锁都被考虑,他只能自暴自弃地躺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起来。   没有过一会儿,路心宝就听到了脚步声就靠近了过来,他紧闭着眼装作没听见。   但很快,江齐霄走近了他,然后强行扯开被子,逼他露出来脸来。   他看见了江齐霄,江齐霄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乱砸的那些盘子给弄脏,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此时此刻又裂开,汩汩地往外面渗着血。   江齐霄抬起手臂的时候,路心宝还是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剧烈地挣扎起来,乱踹乱动手打着江齐霄,不停咒骂着道:“滚开!我讨厌你!我真的很讨厌你!!你再不放我走我就讨厌你一辈子!!你还想要我爱你!!你真是做……”   他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路心宝被江齐霄猛地强行压倒了在了床上,手腕被束缚地给压住,这是一个压迫感强烈到无比的姿势。   这个时候,江齐霄想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尤其是现在江齐霄脸上恐怖的表情,让路心宝的胸腔因为害怕不停起伏着。   江齐霄承认自己自己这一刻有些压抑不住,他确实想对路心宝做些什么,比如拷住他,比如锁住他,比如强行扯开他的衣服。   他还不够卑微吗?他都已经跪在路心宝的面前了,路心宝为什么还不肯看他一眼?   什么爱不爱?这重要吗?   他需要路心宝的爱吗?得到人不就等于得到他的心了吗?他不是只要把路心宝锁在身边不就够了吗?他明明可以对路心宝任意妄为,凭什么要这么卑微地求他,他陪路心宝玩这无聊的过家家游戏早该玩够了?   至于什么沈祈安,他摁死他不就是跟摁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吗?   他最擅长的事情不就是不择手段吗?   可是江齐霄看到路心宝的眼睛的时候,心脏都开始颤抖。他手上的劲最后一点点地松掉,最后还是只是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了路心宝,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在暴起。   他好想终于明白了路心宝为什么那么喜欢拥抱,拥抱的时候两颗心脏也能碰到一起,好像是灵魂在对视。   “宝宝……心宝……”   江齐霄对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珍宝,低哑着声音开口,卑微到尘埃里一样,却被路心宝厌恶地打断:“不许叫我小名,很恶心。”   他发现男人就是贱,以前他想要让江齐霄叫自己小名的时候,江齐霄不愿意,现在却一遍遍不停地叫住。   “心宝,宝宝……”   江齐霄的眼神很悲伤,他的姿势就像是跪在了路心宝的面前,他卑微地乞求着问道:“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能爱我?你教教我啊……你教教我……我真的很爱你……爱你爱到愿意去死……你爱我吧……你也爱爱我吧……像你爱沈祈安一样……”   路心宝在短暂的恐惧以及不可思议之后,他垂眸看他。   他忽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江齐霄在他面前只是一条祈求爱的可怜虫,他其实根本不会伤害他,他现在爱他爱得疯魔。   那既然江齐霄爱他,既然江齐霄过去总是消耗他的爱,那他为什么不能利用江齐霄对他的爱。   路心宝问他:“你爱我吗?”   江齐霄回答地毫不犹豫:“爱啊。”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江齐霄说道:“我当然知道。”   爱是沉沦,爱是盲目,爱是失去原则,失去自己,爱就是信任这个人的所有谎话,爱就是变成世界上最蠢的愚人,爱就是无条件地原谅那个人。   如果幸运,你爱的人也爱你,那么两人就会变成互相挟持的人质。   可如果很不幸,他不爱你,那就是他为刀俎,你为鱼肉。   过去路心宝是鱼肉,现在他变成了任路心宝宰割的鱼肉,他在路心宝面前完全没有尊严,他跪下来在路心宝的面前都可以,只要路心宝能够爱他就可以。   “江齐霄,那不是爱。”路心宝捧住江齐霄的脸颊,看着他,耐心地说道,“爱是给予,不是索取。你看到我跟沈祈安在一起,你可以嫉妒,应该祝福我们两个人,你应该希望我们两个幸福。”   --------------------   回来了宝宝们。。。大家也注意身体。 第44章 我放你走   江齐霄听着他说的话,他有很长时间最不出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路心宝,在他平静坦诚的眼神当中,又一次狼狈不堪地离开。   路心宝的手机就在他的手里,他跟前世一样没有素质,直接看了路心宝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他跟沈祈安个之间没有争吵,没有莫名其妙的拉黑,他们只是聊着那些生活的琐事,路边遇见的小猫,今天的天气,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   江齐霄看得嫉妒,又看得怅然若失。   时隔大半个月的时间,江齐霄重新去了心理咨询室。   江齐霄本来就是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的人,不喜欢让过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他面前坐着的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心理医生。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江齐霄为了控制情绪,终于开始按照医嘱,按时按餐的吃药。只是他还是不肯说,他不会无限坦诚地去把自己剖根剖底。   他只会买下这个医生一个下午的时间,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静静地坐着,十分偶尔想说的时候就说。他选择个医生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很识趣,他不会自作聪明地问他很多问题,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聆听。   伊万看着许久未见的江齐霄,在心中叹了口气,又稍微放松了一点。   江齐霄比他过去加起来的所有病人都要棘手,一般人自己主动过来找心理咨询,多多少少都会愿意说出自己的事情,哪怕是自我防御性高的人,也会在一次次的咨询之后,逐渐信任咨询师慢慢讲出来。   可江齐霄不一样,他每一周都来,可每一周透露的信息都少之又少。他更像是固定地来这边短暂地安静一会儿,避免自己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江齐霄至今都不肯透露自己口中的那一个“他”是谁,伊万甚至怀疑过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江齐霄的臆想,但事实证明,这个“他”真的存在。   江齐霄对隐藏“他”的警惕性高到不正常的程度,只要伊万稍微发出点试探的意思,江齐霄就会不加掩饰自己的敌意。   江齐霄似乎是把“他”视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藏,抗拒、甚至是畏惧别人对他的好奇,无比患得患失着恐惧别人来争抢他。   以及有着强烈到不正常的独占欲。   他至今都忘不了江齐霄第二次来找他的时候。   当时江齐霄脸上有一个褪不下去的巴掌印,身上全是青青红红的伤,身上的衣服还都是血迹,伊万甚至听说他刚才出了一场车祸。   江齐霄坐在他的对面,眼睛里全都是血丝:“他真的不要我了,他跟别人谈恋爱了。他跟他的男朋友做爱了,我想杀了他的男朋友,他不能碰他。”   伊万眉心跳动了几下,他抬头跟江齐霄对视,看见了他眼中浓重的杀意。   江齐霄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他只能温和地劝道:“你要是杀了人你不就是犯法了吗?犯法了你不就要坐牢,甚至是死刑,这样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再跟他在一起了吗?”   江齐霄困惑地看他:“可我有可以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的方法。”   伊万心惊肉跳,但却还是要尽量保持着平静劝道:“你听我说,据你所江他们两个现在是热恋期,你现在要是把他的男朋友杀了,那他就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男朋友,这不就是变成了他的白月光了吗?你想看到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他男朋友,你想看到他为另一个男人哭得肝肠寸断吗?”   “那我拆散他们两个,让他们两个的感情从热恋变成一地鸡毛。”江齐霄却又说道,“这样总可以吧?”   接下来伊万没有来得及说出任何阻拦的话话,因为江齐霄好像已经做出来了决定,我行我素地转身就离开。   从跟江齐霄这几个月时间的相处,以及他的只言片语当中,伊万认为他的情况很典型,因为童年以及各种创伤问题,无法拥有安全感,内在匮乏,整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都很贫瘠。   他对这个世界厌弃,把所有的情感、喜怒哀乐、甚至是连生命全都寄托在了他口中的“他”身上。   这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也是唯一一个精神支柱。   他作为江齐霄的医生,应该一步一步地引导他寻找自己的价值,重塑人格。   但是最恐怖又棘手,江齐霄很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感依赖到不正常的地步,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离不开“他”是不正确的。   江齐霄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甚至江齐霄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江齐霄说出那些自己害怕的幻觉的时候,他曾经提出过通过催眠来遗忘一些这些阴影,却被江齐霄拒绝。   他发现江齐霄不愿意忘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痛苦,铭记痛苦,好像能够让他更加警醒。   伊万认为这是江齐霄独特的自我惩罚方式。   江齐霄这一次坐下之后,没有再像过去一样不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像是失去所有一无所有的人,失魂落魄地开口说道:   “他说他不会爱我,他甚至恨我,他说我的爱是错误。”   伊万在心中松了口气,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我骗了他,我骗了他过来,让他只能待在我身边。”   伊万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这是在限制他的自由,你知道吗?”   江齐霄静静地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我知道。”   他把路心宝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他说的没有错。”伊万说道,“他说的没有错,如果你想要他爱你,你不可以逼迫他。爱不是你想给他什么就给什么,你现在让他在你的身边,都只是因为你想要他的爱,你依旧爱得很自私。”   “虽然这很正常,这世界上每一个普通的爱都如此,比起感动对方,更加容易感动自己。”   “可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应该让他自己做选择,就像是他说的一样。”   *   路心宝不知道江齐霄今天去做了什么,但是江齐霄消失一个上午的时间,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沉默起来,他不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更他讲很多。   路心宝不在乎是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伤害到了江齐霄,就算是伤害,那又怎么样,这一切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从头到尾全都是江齐霄在犯法。   他也不在乎江齐霄什么难过不难过,他只在乎江齐霄能不能想明白放他走,但是江齐霄回来的时候,却依旧没有替他打开那扇紧锁着的门。   路心宝彻底失望地破罐子破摔,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是选择直接用最极端的方法,因为对待疯子的方法就是跟他一样发疯。   路心宝直接选择了绝食,不吃任何一样东西。江齐霄给他送什么东西端上来,他就把什么东西砸了,绝不肯吃一口东西。   江齐霄给他挂葡萄糖,他就强行把针给拔了。他不管针孔处飙出来的血,甚至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强迫着自己把自己想要把胃里位数不多的东西也都给全都给吐干净。   直到被江齐霄按住手阻止,他才不停咳嗽着勉强停了下来。他的眼眶通红,全都是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路心宝拿捏住了江齐霄根本不敢对他做什么,他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与威胁,有恃无恐地冲着江齐霄吼道:   “看我这样子你是不是就高兴了?是不是我饿死你就满意了?还是要把我逼到崩溃你满意了?”   路心宝说到后面,情绪彻底失控。他一边吼着,一边伸手胡乱地擦着眼泪道: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克莱特的画,故意搞这种圈套来骗我上钩?你知不知道我见到她有多高兴?我听到她夸我的时候我多开心啊?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想出来这种方法很聪明啊?还是觉得这样这样子耍我很好玩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招惹到你?我前世为你受的伤还不够多吗……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正常人没有人会喜欢被关在房间里……不会喜欢只能跟一个人讲话……你到底懂不懂啊?”   江齐霄终于彻底招架不住,他看着路心宝的眼泪,听着他委屈地控诉,心脏好像是被人用无形的手攥着,疼得他几乎快要抽不上气。   伊万跟路心宝说的那些话在他的耳边不停回荡,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终于明白自己错的彻头彻尾。   从重生前到重生后的现在,他都没有正确地爱过路心宝一次。   原来爱是不强求,爱是妥协,爱是心甘情愿地放手。   爱是他应该只能在背后静静地目睹着路心宝幸福,哪怕他自己痛苦也无所谓。   江齐霄站在旁边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又睁开,他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碗一直温着的粥从楼下回来。   他看见路心宝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情绪好像还没有平缓下来,用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把自己抱起来,肩膀哭得不停耸动着。   江齐霄把那碗粥轻轻放在床头柜边,跟路心宝的护照以及手机一起给他,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地开口说道:“吃一点吧,吃完我就放你走,司机就在门口等你。”   路心宝耸动着的肩膀终于停了下来,他像是听不见江齐霄说的那些话一样,掀开被子就赤着脚下床,没有再喝一口江齐霄放下的粥。   他只快速拿起旁边的护照跟手机,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头都不回一下。   “如果我说……”   江齐霄想要伸手拉路心宝的手一下,但是又在半路收回,只能叫住他。   他从未感觉自己的语言有那么苍白无力过:“在我囚禁你的这段时间里,我为了拆散你跟沈祈安,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会更加恨我?”   江齐霄把一切都意识得太晚,晚到他不知道自己能再做些什么才可以成功挽回一切。   --------------------   四十四章了,江齐霄终于找到正确的路了,只是又给自己上难度了。 第45章 “你没事就好。”   “会。”   路心宝的整个表情都变了,语气厌恶,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最好别对沈祈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他离开的步伐明显急了一些,还是头也没有回,路心宝回家的念头更加迫切了一些。   沈祈安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要是江齐霄真想对他做些什么,比如学业,比如将来的工作,他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反抗,他甚至害怕江齐霄牵连到沈祈安的家人,以此来威逼利诱。   但是有路建国帮忙着,应该还好。   他真的不希望再因为自己跟江齐霄的事情,再又一次把无辜的沈祈安扯进来,受一些无关紧要的牵连。   江齐霄没有跟着追下去,他甚至连看路心宝离开的背影的勇气都没有。他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把钥匙从窗户丢了出去。   这是他能拥有定力放路心宝离开的唯一方法。   路心宝把自己好久没有拿到手的手机开机,他发现已经充满了电。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手机里有没有多出来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肉眼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路心宝准备回国之后先把手机送到店里检查一遍。   路心宝生怕自己的手机上被江齐霄撞上了什么定位,又或者是监控。   别的发现没有,但路心宝却发现自己跟沈祈安的聊天记录以及合照,反正跟沈祈安有关的痕迹全都被删得一干二净,连联系方式都删了。   明显是手机里的隐私都已经被江齐霄这个神经病翻了个底朝天,路心宝更加愤怒了,他压抑着怒火,拿起手机先给徐琴发了短信跟电话报平安。   马上徐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带着哭腔:“心宝??宝宝??怎么样,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绑架你?多少钱妈妈都给他打!”   路心宝一边努力稳定着情绪安抚着她,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没关系妈妈……我没有什么事情,我很好,我真的没有断手断脚,不用担心我。你先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我会坐最近一班的飞机回来,你也跟爸爸说一下。”   路心宝到机场之后拒绝掉江齐霄司机要陪着他一起进机场的动作,自己一个人拿着护照准备去值机。   他低头等待柜台人员值机的时间,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英文名,声音很熟悉。   路心宝转过头,没有什么意外,看见克莱特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她会知道他在这里毋庸置疑是江齐霄跟她说的消息。   他对克莱特却再也没有过往的热情与崇拜,甚至是警惕。   “就像我说的那样,真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怎么跟人道过歉,但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克莱特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骗这样一个单纯的男孩让她难得有那么一些良心不安,“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你的画……”   路心宝却打断她,失望地问道:“你又在骗我吗?”   “没有。”克莱特认真地说道,“我当时对你说了很多句谎话,但这一句话确实是我的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试着申请一下XX美院,那里的风格很适合你,需要推荐信的话我可以帮你写。”   路心宝紧抿了下唇说道:“……谢谢。”   “再见。”克莱特看着他顺利取到机票,转身摇摇手离开,对他说道,“一路顺风。”   *   路心宝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早就等着的路建国跟徐琴,他们两个人变化明显很大,特别是徐琴,向来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卷发毛躁了许多,身体跟脸也消瘦了许多。   电话里他让徐琴好好睡一觉,但估计徐琴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也一直没有睡,时不时地给他发来消息,好像生怕他又突然不见一样,他一直用着机上WIFI回着她的消息。   他们当时收到的是艺术馆失火导致的路心宝失踪的死讯,徐琴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感觉世界要崩塌了,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飞到了国外。   她看到了艺术馆烧得都变成灰烬的残骸,她完全无法相信,或许是因为母子之间的联系,她始终坚信路心宝不可能死亡,更何况她根本连路心宝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从头到尾她跟路建国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路心宝这个事情,直到今天凌晨的时候,收到了路心宝发过来的信息,徐琴就没有停下来哭过。   路心宝还没来得及从过关口走出来,红着眼眶的徐琴就不管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一下子就冲进来抱住了他,抱住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才有了真实感。   徐琴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她一边痛哭着,一边怒气冲冲地骂道:“江齐霄真是个畜生,妈妈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离他远点,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嗯。”路心宝也低头抱住她,伸手帮她擦眼泪,“对不起……妈妈。”   徐琴紧绷着的神经到现在都还没有放松下来过,一下子就紧抓住路心宝的手臂,语气严肃地问道:“江齐霄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路心宝怕他们担心,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徐琴确认般地上上下下地认真看了路心宝一眼,确认他没有变瘦,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口,情绪才勉强地缓和了很多。   路心宝搂着她的肩膀,陪着她一起往停车场,她咒骂江齐霄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过:   “他就是个神经病!你喜欢他的时候一直不理你!你不喜欢他了又纠缠你!还纠缠你,以后他一靠近你你就扇他巴掌,一个巴掌也就两三万,我们赔得起!”   “嗯。”路心宝附和着点头道,“他神经病。”   徐琴越骂越生气,忍无可忍地锤了路建国一拳:“我不管怎么样!送不了他进警局就在别的地方上折腾他去!你现在能怎么给他使绊子就怎么样使绊子!亏钱就亏钱!不破产让我们娘两喝西北风就可以了!”   路心宝跟着他们一起坐上车,他忘不掉临走之时江齐霄说的那些话。他刚回国,对现在具体的情况,有些焦急地问道:“沈祈安呢?他有没有事情?”   徐琴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他这些天又要照顾爷爷又担心你,我看他也没怎么睡好过,你没有事情的消息我已经跟他讲过了,我看他眼睛也红了,应该也是哭了,至于你们两个的事情……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你自己跟他聊聊吧。”   路心宝现在回去睡觉也睡不安宁,他直接就去了医院,熟悉地去了沈祈安爷爷的病房楼层里找他。   路建国怕沈祈安有负担,病房都是最普通的四人间,人流量大且拥挤。   路心宝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前椅子上的沈祈安,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他好像也瘦了很多,眉眼间的倦意更加浓重,他没有忍住地大喊道:   “沈祈安!”   沈祈安原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地回过头,然后视线定定地愣住。   他看见了完好无损的路心宝站在不远处,前段世界像是噩梦一样突如其来的死讯终于被真实感打破,那颗被人高高抛起的心跳终于安稳地重新被人捧住。   沈祈安的本能反应是立马站起来,冲过去想要抱住路心宝,但是脚步在半路停下,在跟路心宝半尺之外的距离驻足。   可是在路心宝困惑的眼神之下,他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又或许说是无法克制住理智,抬起手用力地把路心宝按进了怀里。   沈祈安的手摸着他的脑袋,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着:   “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路心宝静静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他重新伸手回抱住沈祈安。   他就看见年迈的老人用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根本没有躲闪的时间,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们两个拥抱的画面。   沈爷爷抬起手指指向他们两个,他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接不上气,悬在半空之中手指不停颤抖着,然后控制不住地难受地捂住心脏,“砰”地一下晕了。   所有突然的一切,也就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之内,让路心宝根本做不出任何一点反应。 第46章 有缘无份   沈祈安永远忘不了自己得知路心宝失踪讯息的那一天,离别时路心宝还在机场抱了他一下,笑着跟他说自己马上就可以回来。   但只是几天的时间,再次听到的时候却是路心宝的死讯。   沈祈安无法接受现实,他的脑袋再那一瞬间是空白,他不停地给路心宝打着电话,却永远都无法接通,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回应。   他爷爷的病情现在还算稳定,沈祈安却依旧没有办法跟着一起飞去美国,他没有签证,甚至连护照都没有,加急也办不了那么快。   沈祈安只能留在国内,他白天要照顾他的爷爷,晚上根本睡不着觉,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也会在各种噩梦当中惊醒,辗转反侧,焦躁不安,但依旧抱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希望看见活蹦乱跳的路心宝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所有的消息都宛如石沉大海,路心宝一个活人好像就这样静静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沈祈安紧绷着的神经从未得到过一刻放松,他终于扛不住压力,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安静地用手挡着眼睛,忍住所有的声音,哭了。   时间又过了几天,他照旧提着每天在外面做的午饭,打包到病房。   沈祈安进病房的时候就发现情况好像哪里不对,他的爷爷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几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照片看着,手不停地颤抖着。   他走进之后发现这上面的照片全都是他跟路心宝的合照,牵手、拥抱、甚至还有接吻的照片,来源不明,但是十分拍得清晰。   沈祈安的脚步瞬间在床边停住。   沈爷爷还不知道路心宝失踪的消息,陈旧的观念让他根本无法接受摆在眼前的现实,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见沈祈安走进来,压抑不住地把照片砸在他身上:   “你们两个多知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啊?这是精神病啊……精神病!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你们这是要被关进去的!”   沈祈安低着头站着,纹丝不动地挨着骂跟打。他紧抿着唇,人生当中第一次尝试着反抗他爷爷的意思:   “爷爷……现在这已经不是病了,我不想和他分手。”   沈爷爷的嘴唇却明显开始变得发紫,他被气得缓不过来、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喘息,却还在不停说着话:“听爷爷的……你跟小路都是好孩子……但是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这怎么可以在一起?!”   他说着说着明显呼吸越来越急促,沈祈安立马惊慌地按了旁边的呼救铃,好在没有什么事情。   医生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明确地告诉他:   “癌症病人不是只会因为癌症去世,你爷爷的手术的确很幸运能成功,但是他本来年纪就大了,心血管条件本来就不好,癌症只会让他的身体更加差劲,不要再让他受刺激。”   今天在他爷爷目睹他跟路心宝的拥抱,受到刺激晕倒之后,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祈安面容痛苦地扶着额头守在病床旁边,他确认完爷爷无恙之后,重新摸了一下自己口袋里放着的东西,深呼吸了一口。   沈祈安背负得东西很多,他要考虑得东西太多,他没有办法做到自己抛弃亲缘去跟路心宝在一起。   路心宝送给他的戒指他只能戴在脖子上,他们两个在一起永远只能小心翼翼,路心宝每次陪着他一起出现在他爷爷面前被称呼的时候永远只能是“朋友”。   而这些全都是因为他的问题,哪怕沈祈安说过无数次对不起,他也觉得愧疚无比。   路心宝每次说没关系的时候真的没有关系吗?   他早就没有办法一叶障目,蒙蔽自己这真的没有关系。   哪怕他爷爷没有收到那几张匿名的照片,这也会变成一堵墙,一根刺横在他跟路心宝之间。   他的不配得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路心宝的爱,路心宝应该拥有和别人光明正大恩爱的所有权利。   沈祈安转身往病房外走去,他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路心宝。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可以做到平静地对路心宝开口说话:“心宝,谢谢你。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想我的世界应该不会有那么好。”   沈祈安把那枚戒指重新放回了戒指盒里,他从口袋里拿出来,完好无损地还给路心宝,声音干哑地说道:“你以前告诉过我,我们有前世……我相信……我相信你说的一切……可是对不起……”   他在进退两难之中痛苦,最后还是选择退。   沈祈安甚至觉得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应该答应路心宝的表白,他应该考虑好所有的后果,这样才可以避免他对路心宝的一次伤害。   他尽量在路心宝面前保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痛苦地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几年后的我为什么会有勇气去追求你……可是现在的我好像真的觉得我不配……我做不到……对不起……”   “没有关系。”   路心宝对这个结果好像有所意料,他并不意外地接过沈祈安递过来的戒指盒。他还是问道:“你爷爷呢,他应该没事吧?”   “没有什么大碍。”   路心宝终于知道江齐霄是在背后做了什么下作勾当,他猜测着问道:“是不是你爷爷在我不在的时候知道了些什么?”   “他收到了照片。”沈祈安说道,“我们的亲密照。“   “好,我知道了。”路心宝把戒指收进了口袋里,他没有说什么纠缠的话,转身离开,“沈祈安,祝你接下来的人生一帆风顺吧,像前世那一样。”   他最初确实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难过难过,可当他走出医院,离开那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越走越远,走到这浓烈的阳光底下的时候。   路心宝微眯起眼睛,情绪也好像是拨云见日一样。   经历过死亡,以及两世的人生经历教会他的事情就是释然,他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讲究缘跟份。   他跟上一世的沈祈安并不熟悉,路心宝只能模模糊糊地记得路建国偶尔提起来他的那三言两语,只听说沈祈安的亲人那时候全都因病去世了,所以那个时候沈祈安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他。   他跟沈祈安可能就是有缘无份,前世相遇得太晚,这一世又遇见得太早。   如果他们这一世晚一点遇见,例如在前一世的那个世界线里与沈祈安相见,那个时候的沈祈安已经完成了蜕变,他变得足够成熟,也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内核。   或许他们可能真的可以一起相伴到老,可惜他们这一世相遇的时候偏偏在沈祈安尚还青涩,没有能力拥有一切的时候。   路心宝并不怪沈祈安,因为如果让他在亲人跟沈祈安之间做选择,他也肯定会选择自己的父母。   他只希望以及祝愿沈祈安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别太难过。   “叮咚——”   他的手机又跳出来一条消息,路心宝低头看手机,沈祈安也在祝他一帆风顺。 第47章 小甜心爆改暴力甜心   路心宝的所有事情江齐霄都了然,他一跟沈祈安分手,江齐霄就知道了消息。   他明明应该高兴,洋洋得意自己不择手段成功的结果,高兴自己成功拆散了他们两个,这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可是江齐霄没有那份本该有的喜悦心情,他忐忑不安,他甚至是有些恐慌。他忘不了路心宝离开时恨意的眼神,以及他抛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怕路心宝对他的厌恶加剧,他怕路心宝更恨他,他怕自己为数不多的渺小机会都失去。   江齐霄学会正确爱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他已经做出来那件事情,来不及挽救。   江齐霄不想因为拆散这段感情而道歉,但他想为路心宝的不开心而道歉,用再卑微的姿态祈求都可以,只要路心宝可以看他一眼,可以原谅他。   可是他知道路心宝不可能接受,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甚至连出现在路心宝面前的权利都没有,他的道歉没有用,只会引起路心宝的不悦。   更别提什么追求,他的追求在路心宝的眼里只会是骚扰。   他只能像个变态一样,在路心宝看不见又不知情的地方他了解路心宝的所有,知晓他每一天的日常,却只能看着他的一张张照片,压抑住自己所有一切的冲动。   只在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在很远很远的距离,不被发现地看他一眼。   这是江齐霄能退后的最后境界,他无法爱上别人,他也没有这个念头,他只是不想让路心宝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已经一步一步地开始妥协,甚至压过自己各种阴暗扭曲的想法,往更加极端的路上面去走——   “符合条件的就找到这些。”   江齐霄的特助敲了敲门,在得到办公室里的人同意之后,他拿着电脑从门外走了进来。   电脑屏幕上的却不是什么合同,而是有一个一个各种男生信息的PPT,身高体重跟体检报告这种基础信息不说,甚至连家庭背景跟学校背景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连祖宗十八代都快被调查清楚,比政审还要严格。   他在帮路心宝找男朋友,先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到合适的,然后在想办法撮合他们。   江齐霄身上西装革履,他垂眸看向电脑上的资料,手放在鼠标上点着,一张张PPT看过去。   他点鼠标的动作明显越来越粗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随着他看这些信息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眼睛也开始发红。   特助站在一边见怪不怪,非常识趣地低着头没有敢说话。   他不太了解他老板的具体情况,只是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绿帽癖,给自己老婆挑合适的绿自己的对象,但又不像,江齐霄身边明明没有对象。   他更像是什么封建大家庭的正房,明明嫉妒得要死,明明心不甘情不愿,却还要因为种种原因,亲自一个一个地去为自己爱得要死的人挑选心满意足的对象,来填后院,表现自己的温柔体贴以及大度。   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夜里像个怨夫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狂,恨不得把人通通掐死,面上却还不能露出什么不悦,只能用这种卑微的手段博得爱人的一点笑容与关心。   “这个太矮了,才一米八三。”江齐霄紧皱着眉说道,“这个鼻子太塌了,不够帅。这个看起来就很花心,不是很好掌控,他是不是处男?这个怎么放进来了,我不是说了以前谈过恋爱的不要?”   特助这几个月的时间只干了这个事情,表面上一声声地道歉应着,心里不停腹诽——人还挑剔地那么刻薄,脾气又差,怪不得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江齐霄最后停在了最后一个页面上,上面的男生身上穿着运动球服,拿着篮球对着镜头在笑。   他最不满意地就是这个,特别是他今天刚见到过这男生跟路心宝的合照过。   江齐霄烦躁地说道:“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体育生,我不要?”   渐渐地,看得时间越久,江齐霄感觉到了熟悉的失控感,他深呼吸了一口:“你先出去。”   房间里终于没有了别人,他终于还是难忍自己恶毒的想法,谁都可以接近路心宝,谁喜欢路心宝,江齐霄恨不得杀光每一个想接近路心宝的男人。   他诅咒他们,诅咒他们每一个都去死,最好全世界的同性恋都死完,只剩下路心宝一个人。   他背地里看各种男人信息的时候,电脑都已经不知道砸烂了几台,但每次江齐霄还要故作大度,假装平静地告诉特助说道:   “这些不行,再找一批过来。”   江齐霄深呼吸着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药瓶,熟练地拿出来几颗在自己的嘴里嚼碎。   耳边电话响起的时候,江齐霄满脸厌烦地皱了下眉,但是他看清楚上面的号码的时候,整个表情都变得不可置信,他把那一串号码记得刻骨铭心。   怎么、怎么可能……?   江齐霄紧张又尽量保持着冷静地接通了电话,可是接通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道:   “心宝……”   还没有等他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地打断他,在报完一长串的地址之后,路心宝说道:   “滚过来。”   他就说了这两句话,不等江齐霄的任何一句回应,直接“嘟”得一声就掐断了电话。   江齐霄连下午重要的会议都直接抛下,不管不顾地抓起旁边的车钥匙。   他想回家换一套衣服但是又怕路心宝等不及直接离开,只能在车里匆匆忙忙地整理一下头发跟领带。   *   江齐霄跟着路心宝报出来的楼层数上楼,到的时候是一个拳击馆也并不意外,他知道路心宝这段时间很多时间都会待在这里。   拳击馆里面的灯全都亮着,但是空无一人,只有路心宝一个人在最中央的擂台上。   他靠在身后的护栏身上,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正在往自己的右手上系着绷带,绑绷带的手法很熟练,一边缠绕着着手指,一边用牙齿咬着另一头。   路心宝到了开门的动静,他微微侧过脸看他,表情平静没有变化,然后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回过头继续自顾自地把手上没有绑完的绷带绑完。   他的长相没有变,但或许是因为学习了拳击的缘故。   路心宝整个人的气质都好像锐化了一度,不再像过去一样亲和毫无攻击性,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劲。   江齐霄又是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过路心宝,现在更加移不开视线,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一下,他希望自己是第一个见到路心宝这一面的人。   路心宝绑完绷带往自己手上戴上一副红色的拳套,像是察觉不到江齐霄过于炽热的眼神一样,完全无感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来。”   江齐霄一声不吭,也不问是什么情况。路心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弯下腰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直接爬上了擂台。   路心宝丢给了他另一副拳套,还有头盔跟护具,看他穿了一身西装的模样,他皱了下眉问道:“你的西装好像不太方便,要不要换一身衣服,试衣间里有运动装。”   江齐霄却一个都没有捡,就这样站在擂台上,摇头说道:“不用。”   路心宝找来了世界冠军一对一地学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最开始只觉得出拳砸中沙包的时候十分解压,他学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么一刻。   他每次打沙包时幻想的那个人现在终于站在他面前。   路心宝才不管江齐霄换不换衣服,戴不戴拳套,该给的东西他都已经给了,是江齐霄自己不要,那也不要讲什么公平不公平。   反正江齐霄一定知道他喊他过来是为什么。   路心宝双腿分开站立着,微低着头,收紧核心,拳击手套下的拳头用力地握着,右拳放在前面,摆出来了一个很标准的拳击开赛前的攻击性姿势,也不多说一句废话,开口通知道:   “那我开始了。”   江齐霄平静地点头:“嗯。”   “嘭!”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路心宝上手就是一个刺拳,十分干脆利落又过分精准地直接往江齐霄的脸上打。   江齐霄没有学过拳击,但也学过散打,躲这一拳头又或者是还手,对他来讲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他却根本不闪也不躲,就让那一拳正中在他的鼻子上,鼻血瞬间喷涌而出,滴落在他身上的黑色衬衫上。   路心宝练了不少时间,又用了十成力,这一拳下来并不是过家家,劲完全不小。   江齐霄挨了这一下,脚步不稳地往后跌了好几步,有些许狼狈,还没有等他完全站稳,迎面又是一记直拳和很快完全接了一记勾拳。   江齐霄被揍得脑袋是强烈的晕眩感,他没有戴护齿,一整个感觉自己口腔里全都是血。   他却依旧还是没有还手也没有格挡,就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沙包一样挨打,直到路心宝再一拳揍上来的时候,江齐霄这一次直接“嘭”地一声摔在了旁边的护栏上,然后被打倒在地上。   江齐霄深呼吸了几下,强忍住痛感与不适,最后抓着身后的护栏又了站起来。   他刚刚站起来,路心宝就不给他一点缓冲好的时间,接二连三地又一拳拳地揍了上去。   路心宝的呼吸渐渐已经开始不稳,他的眼睛像是燃着怒火,江齐霄就是个混账,他重生前已经认识到这个事情。   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有发力出拳头时的闷哼声,拳拳都带着风,也带着自己浓厚的怒火,每一拳都没有一点心软,比他当初打沙包的时候更加用力。   凭什么?   他说过多次了让江齐霄别打扰自己的生活,江齐霄却还是要赖上来?他为什么要无限忍让?凭什么江齐霄都已经这么混账,他还不能发泄回去?   路心宝一拳一拳地全都往江齐霄身上砸,每次下手都不收一点力,发泄出自己所有憋闷着的怒火,但他又很讲擂台的规矩,只要江齐霄倒下了他就收手。   他用的力气越大,呼吸就越发剧烈。   路心宝也不知道自己打了江齐霄多久。   直到江齐霄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跟鼻子里全都是流出来的血,倒在地上像是一具尸体,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的时候,路心宝才努力平息着呼吸。   他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过了这十秒,江齐霄还没有站起来,路心宝才终于彻底收手,开始摘自己的拳套。   江齐霄躺倒在擂台上,浑身上下疼到真正意义上爬不起来的时候他才没有站起来,他已经努力坚持到了意志都无法让他站起来的地步,让路心宝打到爽为止。   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可以动弹,勉强从地上爬坐了起来,面前的世界依旧是眩晕,所有的一切都是复杂的重影,脑袋里都是不停回荡的耳鸣声。   江齐霄从未被别人这么打过,更别说是全都是心甘情愿。他伸手去擦自己鼻子跟嘴上的血,但是却越擦越多,然后被迎面丢了一条毛巾。   江齐霄终于可以抬起头,他看见了为了确保他生命体征还没有走的路心宝——   他因为动手出了不少汗,头发被汗湿着,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着汗,唇色很红,呼吸还没有平缓,俯瞰着他。   江齐霄忽然之间一点也不疼了,喉结滚动,他觉得路心宝这样子性感得要命。   路心宝瞥了一眼,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你真是……”   江齐霄咽下自己口腔中的一口血,被路心宝揍了一顿,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十分期待问道:“那下次什么时候喊我?”   “到此为止,没有下次。”   路心宝呼出一口气,终于感觉这段时间憋闷的心情完全散发了出来,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江齐霄能把他这么好脾气的人逼到这种恼火的境界也挺了不起。   他把拳击手套摘了下来,砸到江齐霄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以后别再来纠缠我。”   --------------------   别给他打爽了。。。。   【再补一个排雷吧,昨晚想了一晚没想通,我觉得伤害造成了就无法真正意义上遗忘,所以重圆后也并不可能回到以前,到结尾感情攻受感情也不会对等,攻会一直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一直是个怨夫】 第48章 模仿   路心宝打完江齐霄之后浑身舒畅,他看他还能动弹,直接就把另一个拳套也丢到了江齐霄的身侧,一刻跟江齐霄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时间都没有,轻轻松松地带着愉悦的心情就离开。   他出了一身汗,回寝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也不准备出门了,就换了套舒服的衣服,普通的短袖,然后再加上宽松舒服的运动五分裤。   路心宝端着换下衣服的脸盆,刚从沐浴间走出来,寝室的门正好打开,短发被染成红色,穿着球衣的男生也正好打完球从寝室外面走进来。   两个人正好一起撞在门边。   路心宝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绕开他继续往自己的床位。   他跟沈祈安分手以后,沈祈安就主动跟辅导员申请了换宿舍,搬了出去,然后再没有多久,就换进来了一个叫徐焱的新舍友。   新舍友叫徐焱,一个很典型的恐同直男。   路心宝沈祈安谈恋爱在学校倒也没有多遮遮掩掩,两个人在学校里有些出名,大部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听说过他的事情。   搬进来的第一天,徐焱整理着东西,皱着眉,十分嫌弃地对路心宝发表了幼稚的三八线说明:“你以后走路只走许走这边,不许碰我的东西。”   路心宝能理解别人不接受他的性向,但他不能接受总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歧视。   “你也不许走我这边,也不许乱碰我的东西。”路心宝当时心情正好不太好,他也瞪徐焱一眼,凶道,“感觉有汗臭味!”   几个月相处的时间,徐焱对路心宝发生了很大的改观,他发现路心宝跟高中时候爬床骚扰他的那个同性恋不太一样。   路心宝不会夹着嗓子说话,也不会有意无意地碰一下他,他看起来跟正常的清爽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很多男生要好看很对多。   他的脾气很好,徐焱听很多认识路心宝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很外向跟开朗,没见过可以这么有元气的人。   路心宝唯独对他的态度十分差,好像跟他的梁子已经结了下来,对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徐焱有好几次机会想要试着跟他讲话,却都没有机会,更不要说什么拉下脸跟路心宝道歉。   徐焱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太对劲,他鼻尖闻到了浓郁的沐浴露香味,眼睛盯着路心宝的腿,怎么样移不开视线,直到路心宝忍无可忍,又凶了他一句:“看什么看!”   徐焱才像梦突然醒了一样,猛地红着耳朵转过脸,在心里骂了一句——   草,人不怎么直,腿倒是挺直的。   他走了几步就一下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猛灌了一瓶进肚子里,一定是刚才打球的时候打得太热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路心宝身上的沐浴露又飘了过来,这让闻着的徐焱十分烦躁。   徐焱的桌子上连面镜子都没有,只能回头偷瞄他,就看到路心宝把毛巾罩在脑袋上,屈着腿放在椅子上,正低头玩着手机,好像是在跟人发什么消息。   他又把脸转回去,又吐槽了一句——“男同就是男同,沐浴露都用这么香。”   鬼使神差地,徐焱提起自己的衣服领口,忽然低下头闻了一下自己。他打球的时候出了不少汗,这么一闻,好像确实有一股汗臭味。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拿了套新衣服,也往浴室里走。   *   江齐霄被路心宝打得浑身是伤,却没有去医院,反而在能站起来身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心理诊室。   为了避免各种麻烦的问题,他给伊万开了足够的钱,他在国外的时候,伊万就跟着他在国外,他回国了之后,伊万也跟着他回了国。   江齐霄鼻青脸肿的时候出现在伊万诊室的时候,吓了他一大跳,连忙给他拿了一堆冰块。   他拿着伊万递给他的冰块,敷着颧骨上青红的伤口,高兴无比地分享道:“他找我了,他把我喊起来了拳击馆,我没有还手,这样是不是能不能缓解他对我的厌恶?”   “……他打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江齐霄平静地说道:“我应了。”   “……”   伊万很少有接不上病人话的时候。   “比不理我的时候让我高兴很多。”江齐霄把又冰块放下,他又一次自虐一般地想要把疼痛感留下来,说道,“他变了很多,头发剪短了,往手上缠绷带跟戴拳套的模样很漂亮。”   他又落寞地道:“可是他说他后来不打我了,他还是不想见我。”   “我怎么样才能让他重新爱上我?”江齐霄摸着自己的脸,他忽然瞥向面前的玻璃镜子,“他的前男友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等到他伤口愈合的时候,江齐霄的头发也长长了,长到可以修建成任何发型的模样。   江齐霄叫来了造型师,把一张照片递给他,让他按照照片上的模样修剪。   他还是不甘心,不甘把路心宝拱手让人,他还是学不会放手。   江齐霄换上了自己长了这么大从未穿过的几十块钱的短袖跟牛仔裤,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皮肤在发痒发疼,他一低头就看到已经通红了一片。   他却熟视无睹,站在那面一面墙大的巨大全身镜之前,玻璃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一张张照片,只有一张张大头照,全都是沈祈安各种喜怒哀乐的微表情,都是沈祈安以前路心宝跟沈祈安合照截出来。   他跟沈祈安长得完全不像,哪怕剪了一模一样的发型也完全不像。他的眉眼深邃,是攻击性很强的浓颜,沈祈安的长相是清冷寡淡的梳远感。   江齐霄手扶着镜子,他当时嫉妒得恨不得杀了沈祈安,现在却一个人在房间里,开始模仿学习沈祈安的表情,模拟着情敌的微笑跟动作。   他足足学沈祈安的微笑就学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江齐霄却发现自己还是学不像,只有点像。   江齐霄的目光落在自己贴上的照片,他学着学着嘴角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抽搐起来。   他的表情忽然一遍,依旧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恨跟嫉妒,对准着沈祈安照片上的脸,猛地一抬拳猛地砸落在了玻璃上,那一块玻璃被他砸得瞬间裂了开来。   江齐霄剧烈呼吸着,双目猩红。他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恨不得把这上面的一张张照片撕下来,像是过去一样泄愤一样地剪碎。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着,再次睁开眼睛的眼睛,江齐霄挪动着脚步,重新找到一片完好无损的玻璃重新开始继续。   现在是路心宝跟沈祈安分手的第四个月,路心宝依旧没有谈新的恋爱,他总是在想,路心宝是不是忘不掉沈祈安,他拆散他们的时候正式他们最热恋的时候,也是感情没有经历一点沾染最美好的时候,他这时候把他们两个搅黄,沈祈安是不是就会变成路心宝忘不掉的白月光。   如果他变成沈祈安的模样,学会沈祈安的说话方式跟动作,路心宝还会不会爱他?   --------------------   你江好不容易模仿上,发现心宝又谈上个不同类型的。 第49章 我叫你喜欢拍!   徐焱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怪,他发现自己似乎、好像对路心宝的关注度有些高,比如今天他的手机不停在响,朋友轮番催促着他赶快出来打球。   他却一个都没理,一反往常地闷在寝室里,电脑放着部电视剧,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里,余光总是瞥向半个月前从超市买东西时顺道买的一面镜子。   放在书桌上,角度看起来随意实际上很刁钻,徐焱抬头看的时候,正好就可以看见路心宝在干什么。   从早上到下午,他已经看见路心宝喝了一杯奶茶一杯果茶,又吃了好几个马卡龙,加上几块切块蛋糕,他想自己应该就是有点好奇路心宝一天能吃上多少甜食。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上,刚发完消息敷衍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了声不去。   徐焱就看到路心宝从宿舍的位置上站起身,拿了旁边的画具,准备出门。   他的嘴巴快于身体,大概是因为有些莫名其妙的急,语气很像是在质问:“你去哪里?”   他看到路心宝停下脚步,回过头好像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徐焱一梗,清咳了两声,像是不怎么在意的随口说道:   “就如果你去十号楼那边画画的话,我有个快递,你顺便帮我带一下吧。”   “嗯。”路心宝皱了下眉,但还是因为顺路点头答应了下来,“你把取件码发我吧。”   徐焱咳了一声:“……没有。”   “什么?”   徐焱说道:“……我没有你的微信好友。”   路心宝走了之后,寝室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徐焱坐在位置上,表情复杂地捧着手机,做为舍友这么久的时间,他跟路心宝终于成为了微信好友。   他翻了一会儿路心宝的朋友圈,又盯着路心宝的头像,想放大研究一下,结果手一抖,瞬间不小心“拍了拍”路心宝。   “卧槽!”   徐焱直接被这动静吓出一句脏话,他一阵手忙脚乱及时撤回,才大松一口气。   还好,不然路心宝误会他些什么,不就说不清楚了吗?   他干坐了快一天的时间都不觉得无聊,现在却有点坐不下去,刚还在说不打球,路心宝走后没多久,他却也立马起身换了身球衣。   学校有很多个球场,他却叫来了朋友约在十号楼前面那一个人。   徐焱今晚打球的状态明显不对,已经不是打得认不认真的问题,他更像是魂都被人钓走,心不在焉地完全不像平时一样胜负欲旺盛的模样,一直游走在球场边缘。   从头到尾球都没有碰几下,眼睛时不时地往球场外面瞟来瞟去。   “不是?你一直看看看看什么呢?得斜视了?”朋友忍无可忍,拿到手的蓝球砸了他一下,“早就想骂你了,他妈的有个球场在寝室旁边你就是不去,你跟个犟驴一样一定要来这个,你不会是看上哪个美女所以故意来这里搞偶遇吧???”   “滚!老子没那么无聊!”   徐焱踹了他一脚,一边拿着球在手上不停把玩着,一边恼羞成怒一样地吼道:“我看个屁!”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徐焱就看到了路心宝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帮他拿的快递袋。   徐焱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感,眼睛一阵不自然地乱瞟,瞟到不远处教学楼的时候,他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皱着眉头盯死在三楼的阳台里。   走廊的位置站着一个男生,戴着普通的黑框眼镜,长相很普通,穿着也是最普通的卫衣牛仔裤,是丢在人群中也找不出来最普通的男大学生,但他一直举着手机,好像一直在对着路心宝拍。   徐焱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有些多疑,毕竟别人也可能只是单纯地站在那边玩手机,又或者只是在拍学校的风景照。   他盯了他几秒钟,在那个人好像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抬起头的瞬间。徐焱很快地转头过去,但他第六感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徐焱没有再继续动,像是往常一样跟朋友们继续打球,但是分着余光给那个男生。   他看见男生从楼上走了下来,然后继续跟着路心宝。   徐焱直接把球一抛,没有打草惊蛇先出声,大步跑着直接往球场外那个男人的方向走   男生的脚步停了下来,面色没有半点慌张,没有逃也没有躲闪,只是手指在手机上点着,不动声色地删着些什么。   但是没来得及等他删完,徐焱发现他的动作之后,猛地跑了起来,然后直接一脚踹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直接把他给踹倒在地上。   男生闷哼了一声,他手里的手机也直接飞了出去,“砰”地一下直接砸在了地上。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伸手去捡,但是被身后的人一下子像是被扣犯人一样地扣住,疼得他完全挣扎不动。   徐焱捡起来了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按在男生肩膀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路心宝走在前面的路上,戴着蓝牙都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下意识地把右耳的耳机摘了下来,转过身就看见徐焱脸色阴沉地把一个男人摁在原地。   “路心宝。”徐焱一只手就可以把男人按得动弹不得,他冲路心宝扬了一下下巴,喊他,“过来。”   路心宝刚走过去,他就被徐焱迎面丢了一个手机。他一愣,低头看到的就是自己被偷拍的照片。   他立马反应过来,继续往前翻着前面的相册,最早的一张照片就是他今天中午出去拿外卖的照片,也是他今天第一次出寝室的时候。   说明这个人无时无刻地没有在盯着他。   路心宝甚至都不需要过分用大脑思考,也不用多加猜想或者逼问,一下子就能知道这是谁找来的人。   路心宝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直接把照片全部删掉,又不想耗费精力查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备份,直接把手机恢复到了出厂设置,然后丢到了男生身上:   “滚吧。”   徐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人放走,怒其不争地说道:“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不报警盘问一下??他肯定是什么变态??我看他的手机相册里全是你的照片??一直盯着你拍照??”   路心宝说道:“他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了?!”   路心宝说道:“因为我知道谁是变态。”   “……”徐焱又咳嗽清了好几下嗓子,“那有变态缠着你你是不是这段时间会比较危险?”   “没有关系,我会拳击。”   路心宝见他又好长时间闭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生气憋得脸色跟脖颈有些红的模样,他纳闷地道:“你喉咙不舒服吗,怎么感觉今天一直在咳嗽?”   徐焱胸口的气更加不通畅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夸一夸路心宝这情绪稳定的钝感力,转气得身就准备要走。   “徐焱,那你可以帮我忙吗?”路心宝却叫住了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想了又想,有些苦恼地问他,“我可以请你吃饭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也可以送你。”   他能看出来现在徐焱对他的恶意已经逐渐在减少,但好像也只是普通舍友而已,而且路心宝没忘记徐焱是个恐同直男的事情。   路心宝又“唔”了一声,认真道:“或者我直接给你钱就当成是交易也可以?”   “不用!”徐焱凶巴巴地说道,“谁缺你这点钱,你先说什么忙,得看我乐不乐意帮你才可以?”   路心宝环顾了一圈四周,校园很大但是一点也并不空,每一个人都像是普通的学生,而不像是在背后盯着他的眼睛。   只是他了解江齐霄,他知道江齐霄绝对不可能只找了一个人跟他,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四个。   他对着徐焱说道:“你搭一下我的肩膀吧……你要是介意的话借位也可以。”   徐焱本来都准备转身离开的动作顿住,他原本本气红的耳朵跟脸一下子变得更加通红,他大脑空白了一下,暂时性地做不出反应。   路心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动作,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另找他人帮忙的时候。   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手用力地按住,手心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十分用劲地把他给搂了过来,比他预想得动作还要亲近好几倍。   路心宝踉跄了几步,大半个身体都撞进了徐焱的怀里。   “噢。”徐焱用着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就搂一下是吧,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情呢。”   从那天过后,路心宝基本上每天都会找他帮一次忙,也不用干什么,很多就是普通到极致的小事。   比如一起操场散步走一圈,但要走得近一点;比如一起去食堂,但是要互相坐在对面,还要笑着讲话;比如路心宝跟他一起去打篮球,但是他什么不会,还要他手把手地教他。   徐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为了等路心宝找他帮这些忙的随时待机,哪怕他到现在都根本没有弄清楚路心宝找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   今天也一样。   路心宝叫了他出来,还是很普通地肩并肩地走在学校的道路上,只是路心宝带着他一起走到了学校安静的后林,传闻中很多小情侣约会的隐秘场所。   徐焱跟着跟着脚步都变得不自然,他忍不住地有点想问路心宝带他来这里干什么,还有点想问他,过来得这么熟练,是不是以前经常跟沈祈安来这里。   “等一下。”   他走路的姿势都已经僵硬地不会,马上就要变得同手同脚,路心宝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焱就看到路心宝垫起脚尖,歪着脑袋侧着脸他的方向向他靠过来,然后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他甚至感觉到了路心宝的呼吸,萦绕在他的鼻子间,是很近很近的距离,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   徐焱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狂跳起来,他要挣开路心宝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下意识地一闭眼,以为路心宝要亲他。   可是没有。   路心宝维持这个动作几秒钟的时间,他看不见、也找不到那些人,这些都不重要,他用手臂挡着,再借着位,在镜头前摆出来跟徐焱完美的接吻动作,甚至给了背地里偷窥他的人足够的拍照时间。   “好了。”   路心宝重新站回来了原位,他做完这件事情,痛快了许多,在心中冷笑一声——拍拍拍,我叫你喜欢拍!   徐焱再次睁开眼睛深情还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唇,仔细回忆着,自我不停怀疑着刚才路心宝到底有没有亲他这个事实。   他面红耳赤地出了神,路心宝却跟每次找完他帮忙一样,十分平静,又很礼貌地跟他道谢:“谢谢。”   徐焱小鹿乱撞的心跳声还没停下来,他完全冷静不下来,脑袋都“嗡嗡”的,忘不掉刚才过近的距离,以及那仿佛欲迎还拒的动作。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路心宝是不是在钓他啊???   好诡计多端的男同啊!   --------------------   这个药吃得我真的太晕了,直接把我给晕吐了,写不动第二章 了,今天先更一章吧。   没仔细修这章,明天再修。 第50章 “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他喜欢我?”   徐焱忍无可忍,他一直都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的火爆性格,这段时间因为路心宝那些诡异以及过于亲密的动作心神不宁,不停胡思乱想到影响他的生活。   他盯着路心宝那张比大部分男生过于清秀白净的脸,用古怪的语气问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路心宝听见他的话,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乱起来,脚步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徐焱把这当成路心宝被人戳破隐秘心思的害羞与惊慌。   徐焱清了清嗓子,组织着语言准备酝酿酝酿:“你要是真的喜欢我……”   “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路心宝那惊慌失措到差点破音的声音打断。他眼睁睁地看着路心宝脸头带手一起疯狂地摇着,用身体强烈表达出,还涨红了脸胡言乱语地不停解释着:   “我没有喜欢你!不喜欢你这个类型!啊……我也没说你不好的意思啊!!只是我不喜欢你这种腱子肉太大的那种啊……!”   路心宝意识到自己越解释好像越来越乱: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平常就经常跟你朋友勾肩搭背,本来以为这些就是些小事,你不会在意的……我应该先提前跟你说清楚!!”   徐焱已经感觉到一股丢人的热气从脖颈涌到脸颊上,四肢尴尬僵硬到做不出别的动作。   “对不起!!”路心宝对这个荒唐情况又道了歉,“你上次不是帮我抓过偷拍我的人吗?其实那个是我那个前男友找的人,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烦。”   “前男友?沈祁安?!”徐焱抓住重点,现在的状况都被他抛之脑后。他哗然一下睁开眼,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怎么是这种变态?我帮你去揍一下他!他就不敢了!”   路心宝见他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看起来马上要冲到沈祈安寝室揍他一顿的模样,又连忙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前前男友!总之就是可能是我害你误会了什么,但我真的真的对你没意思!也真的真的不喜欢你!”   他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说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看起来过分真挚。   徐焱却没有因为他的道歉缓解半分情绪,好像恼羞成怒一样涨红着脸猛地转身就走,同手同脚地从现场跑着离开,期间还不小心绊道一块石头险些摔倒。   他用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势拿手撑住,在路心宝已经作势要冲过来扶他的动作之下,脚步踉跄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   台风之前的气压很低,自从在小树林里自作多情之后,徐焱觉得自己过于自恋与自信,已经足足一个礼拜多的时间没有勇气跟脸回过寝室面对路心宝。   他跟路心宝的专业搭不上边,刻意在这么大的校园里躲着一个人,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有碰上面,但是徐焱一直挂念着一件事情——路心宝那个跟踪狂变态前男友。   哦,徐焱冷笑一声,是前前男友。   台风过境前的天气,闷热得让徐焱烦躁万分。   路心宝看起来身上就没几两肉……他那个前前男友连找人偷拍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要是再做出点什么更极端的行为出来,就路心宝这个瘦弱的模样,是不是挺危险的?   徐焱深呼吸一口,拿起旁边的书包,准备直接翘课。   “我走了。”   他旁边的同学一懵:“现在还在上课你要去哪里?”   “寝室!”   教学楼跟寝室楼离得很远,徐焱跑出了一身汗,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才开始放缓了些脚步调整呼吸,不像让路心宝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让他误会自己担心他才这么心急如焚地跑上来。   那不就让路心宝想得美。   他准备上楼的时候,注意到寝室楼下的不远处就站在一个男人,穿着打扮跟普通的男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男寝门口,也不像是玩着手机等人的样子,反而一直仰着头连眨眼的动作都很少有,就好像是一直盯着楼上的某间寝室一样,表情失魂落魄,宛如一条感情上的败犬。   这种古怪的模样,让徐焱瞥了他一眼,他刚准备收回视线,却发现男人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了他的脸,跟他对上了视线。   他好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觉,眼白处全都是通红的血丝,眼神甚至算得上是怨恨,甚至还有一些徐焱没有察觉到的嫉妒以及艳羡,阴暗的表情让他原本俊朗的脸庞看起来都有几分狰狞。   徐焱皱了下眉,没有搭理这个男人。他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但却感觉到这如芒在背感。   他进宿舍大门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人的目光依旧像是钉子一样死死地黏在他身上,带着强烈的妒意,像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徐焱本来就不是脾气很好的性格,忍无可忍地回头冲着男人说道:“你神经病是吧?一直跟有病一样盯着我干什么,我他妈睡了你老婆?”   江齐霄听到他的这一句话,脸上的肌肉、眼皮的神经开始控制不住地跳动抽搐了起来,嘴里又翻涌起来那熟悉的血腥味道,全都是愤怒到机制强行压抑产生出来的无法控制的反应。   他恨不得攥住徐焱的领子,一拳一拳地狠狠揍在徐焱的脸上,看着他的牙齿一颗颗晃动着掉落,看他流满一脸的血,然后再割掉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可江齐霄却从始至终没有上来对他做什么,甚至也没有跟徐焱说一句话,他不能,更准确一点是他不敢。   他不敢再像对待沈祈安一样对待徐焱,因为这样会让路心宝离他越来越远。   徐焱在电梯里翻出辅导员的微信,跟他说了楼下有个神经病的事情。他打开寝室门,就看见坐在位置上的路心宝“哗啦”一抬头,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起来,然后像是只心奋不已的小狗,爆冲一样地扑到了他的面前:   “徐焱!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路心宝手搭住他的肩膀,不停摇着徐焱的肩膀:“对不起嘛!对不起嘛!我错了嘛!”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习惯带这种尾音词,徐焱臭着一张脸,没挣脱开路心宝的手。   不喜欢我还每天这样冲我撒娇。   “行吧,原谅你。”徐焱答应得很勉强地说道,“你那个跟踪狂前男友还没死对吧?他还没有死的话我最近就跟着你一起走吧,你要是……咳……还是要我帮你那种忙,比如假扮成你男朋友什么的,我也可以继续帮你。”   “太好了!”路心宝雀跃地快要跳起来,“你也真的不用担心!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你!虽然我喜欢男人!但你也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焱:“。”   *   雷电在外面闪烁了好几下,暴雨倾盆地往下倒,寝室阳台的玻璃门都被吹得哗哗响。路心宝窝在寝室的床上,戴着耳机,喝着温热的奶茶,舒舒服服地看着电视剧。   “卧槽!这雨真的大!差点没淋死我!”   寝室的门被人“砰”一下打开,另一个舍友回寝室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淋得湿透,手上出门时候带得伞现在已经被吹成。   他进门就把伞往地上一摔,立马焦急地提醒道:   “心宝!!我刚在楼下看到一个人,超级像沈祁安啊!!我跟他说话他没理我!他是不是在等你??!!这么大的雨别待会淋生病了??”   路心宝的表情微微一顿,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沈祁安?   他跟沈祁安分手之后,在学校之间也偶尔碰过面,他好像总是察觉到沈祁安会在碰面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他,然后在他转过脸的时候又移开视线,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可能沈祁安并没有放下他。   他们两个分手是沈祈安提出来,可是他对沈祈安其实并没有什么恨,更多的是一份对命运的怅然。   路心宝甚至还把沈祈安当成一个朋友看,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先给沈祈安发了条消息,问他是不是在楼下,但是沈祈安都没有回头。   他有点不放心,还是准备下楼一趟,路心宝拿起桌边放着的伞,刚准备往下走。徐焱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拦住,冷着一张脸问他,好像觉得他不争气至极:   “沈祈安不是都把你甩了,你还要去找他?”   路心宝不知道徐焱为什么那么生气,解释说道:“你好像对沈祈安有些误会。”   徐焱却一直没有松手,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攥得有些疼,路心宝尝试挣扎了几下,徐焱却忽然松了手,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要去就去吧。”   路心宝拿着伞,匆匆从寝室跑下来,外面的雨幕大得他看不清楚对面男人的脸。   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站在雨中微低着头,身形与发型跟沈祈安一模一样,身上穿着的也是沈祈安最常穿的基础款白色短袖,甚至连站姿这种微小的动作都差不多。   确实像沈祈安。   路心宝表情急迫又担忧,连伞都来不及为自己先撑开挡雨,穿着拖鞋就急匆匆地跑出寝室大门,冲到外面边跑边把伞打开,要去帮沈祈安撑伞:   “沈——!”   路心宝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的脸,雨水落在江齐霄的脸上,五官属于他,但是微表情像沈祈安,不知道他对着镜子模仿了多少遍,才可以像得让人胆寒。   路心宝递伞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一下子就猛地把伞收了回来,瞬间停下来了脚步,挡都不愿意去外面湿透的人遮挡。   狂风与暴雨之中,似曾相识的台风天让路心宝脑海间恍惚闪过几个片段。   他说放下就是放下,江齐霄被他埋在了回忆里最边角料的位置,已经完全不会想起他。   只有在遇见江齐霄的时候偶尔能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让路心宝想起来了前世那场不怎么美好的台风雨。   对他来讲不怎么好玩却心甘情愿玩着的“路心宝游戏”。   走一步就痛一下的膝盖,周围人嘲笑的目光,路心宝发现自己原来记得最清楚的原来是在主位里江齐霄漠然的眼神。   只是角色互换,隔着几个台阶,曾经高高在上片雨不沾的江齐霄现在站在台风雨中,浑身被淋得湿透,看起来卑微又可怜至极,望向他的眼神也是祈求。   过去狼狈不堪的路心宝现在衣貌整洁地打着伞,站在台阶之上足够让他俯视江齐霄,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江齐霄一眼。   路心宝脸上那些担忧关切的表情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漠视。   他不问江齐霄为什么过来,也丝毫不关心他在这边到底淋了多久的雨,他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学沈祈安?”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对吗?”   “我只是……”江齐霄的表情却因为他的质问一下子变得恐慌起来,他习惯性地想要去拉路心宝的手,但是刚抬起来就又放下,他低声地说到,“只是在想……我像他一点……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他喜欢我?”   --------------------   对不起,因为我自身原因断更这么长时间,想骂就骂。   要是因为更新问题愤怒,或者不想再继续看下去的可以微博私聊我退钱(@睡觉了没睡醒)   这篇不会坑,会写完。   如果大家还愿意继续追下去,我也真的很感激。 第51章 创造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江齐霄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为了这一件事情,偏执地把自己改变成了沈祈安的模样,变化诡异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忽视与理解。   他的穿衣风格从来都不是像硅谷那些那种追求舒适的简约派,更像那些老派的英国贵族,甚至算得上过分精致到像是开屏孔雀,哪怕平时不穿正装的时候,穿着也永远讲究。   但逐渐地衣柜里的一套套高定西装变成了廉价的地毯货,绝不是他正常的穿衣风格。   江齐霄过去的饮食健身都由营养师调配,维持在最符合他这个身高的BMI以及体脂率。   他却突然开始减肥,甚至为了急于把体重降下去,选择的是不吃饭只喝水这种见效最快也最伤身体的减肥方法,反反复复饿到胃酸反出来无数次,才硬是让自己消瘦了一些,勉强变成同沈祈安相似的身型。   他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装满了镜子,无论他看向哪里都可以照到镜子,方便他无时无刻都可以去学习沈祈安的表情、行为。   一切都在被他蓄意改变着,他渐渐地不再是江齐霄,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变成了沈祈安的赝品。   可哪怕他竭尽全力,也不能像画皮一样变成沈祈安,甚至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江齐霄自己都会觉得荒诞得可笑。   江齐霄甚至心知肚明这种方法并不可能行得通,但他却抱住这种滑稽的想法,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祈求路心宝看向他的眼神能有那么一丝的心软。   可事实上并没有。   尤其是当他看到路心宝跟徐焱接吻照片的时候,江齐霄发现自己连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都握不住,熟悉的呼吸过度的全麻感占满了全身,让他许久没有缓过神,甚至因为这段时间的营养摄入过少,从口中翻涌出鲜血。   他甚至猜到了路心宝是故意的,因为知道他在找别人偷拍他的点点滴滴,所以故意让他看到这样一张照片,来表达警告。   以及厌弃。   他处心积虑、放弃自我尝试把自己变成沈祈安的模样,用尽自己的心血来讨路心宝的欢心,但路心宝却早已不在意,开始一段崭新的感情,甚至新男朋友是跟沈祈安完全不同的类型。   江齐霄要重新学习又最起码要耗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能……”   大雨之中,江齐霄再次开口,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求路心宝喜欢他,他只想求:“能不能……稍微原谅我那么一点点?”   “……”   路心宝对江齐霄的所作所为荒唐到半晌说不出计划,他记得江齐霄从小到大就不喜欢跟别人撞衫,撞衫过一次的衣服他就不会再穿第二次。   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跟人一样,但高傲自大的江齐霄自己却心甘情愿模仿着别人,像是一只克隆羊。   路心宝此时此刻荒唐到连愤怒的情绪都渐渐平息,他更多的是一种不解。他不懂人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他给过江齐霄无数次的机会,但是江齐霄却统统不要。   他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过之后又要死要活地追回。   他身为一个三观完全正常的人,跟江齐霄完全没有任何沟通的意义。   路心宝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说:“雨这么大,你快点走吧。”   江齐霄的眼睛却好像熄灭的蜡烛再次复燃,充满着希望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   路心宝无话可说,他本来就只是因为担心沈祈安才下来,但现在站在楼下的反正是江齐霄,他甚至已经像是个烂好人已经对自己这位一点也算不上和平分手的前男友好言相劝过了,江齐霄自己不愿听要淋雨他也没有办法。   他刚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这么大的台风天外面竟然还有人。路心宝有些意外抬头看过去,看到打着伞的沈祈安表情更加惊讶了。   沈祈安好像又痩了一些,他过来第一眼的目光是直接落在了路心宝身上,同他对视在了一起,两人安静了片刻。   分手之后第一次说话,路心宝先开的口:“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沈祈安的手握紧着手机,他目光动摇的时候才注意到江齐霄身上的穿着,看到江齐霄身上同他一模一样的穿着,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心宝,是认错人了吗?”   路心宝点了一下头。   沈祈安皱起眉,却没有问江齐霄为什么打扮成跟自己一模一样,而是警告道:   “不要再纠缠他打扰他的生活。”   他突然地出现在江齐霄的面前,甚至毫不追究他的模仿,显得他这个连复制品都算不上的赝品看起来更加可笑,也更加拙劣不堪。   江齐霄面无表情。   寝室大门又被人“砰”地一下踹开,在寝室里坐立不安的徐焱在路心宝下楼没多久之后也冲了下来。   徐焱没见过沈祈安,只在学校微信公众号推送奖学金名单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照片。他第一眼看见两个这么相像的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电光火石间他看见江齐霄阴狠的眼神猛然想到些什么。   徐焱抱着臂挡在路心宝的面前,冷笑着质问道:“你就是我们心宝说的神经病前前男友?”   他也不等江齐霄回答,突然转过身,捧住路心宝的脸,连路心宝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当着两人的面重重地亲在了路心宝的脸颊上。   徐焱甚至考虑得十分周到,低下头亲路心宝脸颊的时候,还一把把他搂在怀里,避免另外两个人看到路心宝震惊的眼神。   他仗着自己力气大,把不停挣扎的路心宝按在怀里,一抬下巴:   “学沈祈安没有用。”   徐焱目光先挑衅地扫过沈祈安的脸,他注意到沈祈安的眼神明显起了几分波澜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江齐霄的身上,舔了下唇,毫无惧意地说道:   “学我才有用啊。”   江齐霄嫉妒得快要发狂,他意识到自己,他的占有欲强得不正常,他根本无法忍受路心宝看别人,更别说是当面看到别人对路心宝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那瞬间毒夫江齐霄脑海里又有无数个念头,用最狠的手段比如整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让他跪在地上后悔今天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情。   徐焱也怒气冲冲,要不是现在路心宝在,他早就跟江齐霄打起来了:“你跟心宝都分手了,凭什么还一直对他死缠烂打?凭什么觉得你还有机会?凭什么觉得他还会喜欢你?”   江齐霄的自制力快要达到极限,理智的弦崩了又松。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像是疯了一样地去怒吼:   “就凭我比你们都爱路心宝!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爱路心宝!!我能给他我所有的东西!!财产!!金钱!!权利!!他在我心里比任何事情、任何人都重要!!!我爱他超越一切!!!”   可好似万千把刀插在他的喉管里,血液在里面凝固,变成冰,堵住江齐霄的嘴让他哑声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一句话。   江齐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熟悉的耳鸣声再次在他耳边震响。   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幻觉,那个吃了无数瓶药也消失不了的幻觉。   大片大片通红的血色让江齐霄晕眩,路心宝倒在血泊之中,竭尽全力的手指几下抽动是他最后的动作,他的嘴唇动了动,江齐霄读懂了他的嘴型,他在喊“妈妈”,他想喊“妈妈”。   路心宝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量大量的鲜血从他嘴里不停流出来,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光点,瞳仁暗淡无光。   江齐霄感觉到恐惧,对再一次目睹路心宝失去生命,却无能为力的恐惧,恐惧让他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发颤,失温,连呼吸都不停变得急促。   幻觉消失的时候他身体的反应却依旧没有消失,他还是被捆在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眼神都惊惧万分。   路心宝真的需要他的钱吗?他真的需要他的爱吗?   他不需要,从生下来的时候他的一生就如同名字一样万千宠爱,他从来没有给过路心宝什么东西。他口口声声地说爱路心宝,但路心宝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唯一受到的情伤都来源于他。   是路心宝一直在爱他,在为他付出,在给他希望。   不管是徐焱还是沈祈安,他都没有任何资格与他们相比。他是在这里,最低劣,最被人看不起的那一个。   江齐霄浑身的劲好像在一刻懈下来,他看着徐焱搂着路心宝的肩膀把他带回寝室,一直愣愣地直视着前方。   他独自在雨中又站了许久许久的时间,干哑的喉咙没有再说一句话,像是丢弃了灵魂一样,直到夜色完全黑了下来,他才转身离开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江齐霄浑身冰凉,却没有再第一时间去洗一个热水澡,而是来到了书房。他删删改改地在一张纸上不停写了四个小时,直到最后一个句号才停下笔。   江齐霄闭上眼睛,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他终于去了浴室,放满了满浴缸的水,放的却是冷水。   他跨坐进去,然后又一次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江齐霄眉眼湿漉,他抬起手抚摸到了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绞痛感一阵阵地传来。   他知道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它只是疼。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个感觉,就像路心宝当时那样,只在乎他,傻乎乎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从未在乎过别人的视线以及耻笑。   也像是他自己这样,明知已经沦为所有人眼里的笑柄,似人似鬼一样地生活着,愿意舍弃所有的尊严,无条件无下限地去做任何事情,只要路心宝肯回头,肯重新牵起他的手,温暖地拥抱住他,亲吻他的唇。   江齐霄戒烟戒酒是为了活得更久一点,活得更久一点,他才可以陪在路心宝身边更久一点。   拆封好几个月的已经有些发潮,烟草味道也变淡了许多,江齐霄点燃了一根,抽了一口。   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会忍不住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师去窥探路心宝的生活,去关注他细致到每一天吃了什么,跟几个人说了话,然后在调查路心宝身边的每个人是谁。   他会因为路心宝每一段新的恋情而压抑不住自己的行为,千方百次地去破坏、去打扰、去影响路心宝的生活。   而路心宝整个世界里最厌恶、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就是他。   江齐霄知道自己是个神经病,药物对他的作用也只不过是微乎其微。   他能为路心宝做些什么?   江齐霄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根烟,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冰凉浴室里。他拿起刀,面色平静又没有半分犹豫一刀一刀地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他能为路心宝做的一个事情,大概就是为路心宝创作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江齐霄不想要路心宝为他的死亡产生任何负担,他已经给留有他遗嘱的律师准备好了一条定时短信。他会处理好一切,让他的死亡变成意外而不是自杀。   甚至连死亡时间都会改变,在几个月之后。   江齐霄完全躺下来,闭上眼睛把自己浸没在水里,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血液从手腕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闻到了浓稠的血腥味。   他对自己的死相有多凄惨没半点猜想,对自己的葬礼会如此举办也豪不在意,对自己死后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也漠不关心。   只是江齐霄想知道路心宝,在得知他的死讯时,会不会有那么一瞬的怅然,在他的脑海里可不可以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些属于他们的美好记忆。   他不想在路心宝的印象里一辈子都那么糟糕。   江齐霄挺想不走奈何桥,也不想喝孟婆汤,但要是变成鬼阴森森地盯着路心宝过一辈子,又再次违背了他的祖训。   所以江齐霄希望死亡的尽头是没有任何灵魂与意识的全黑世界。   --------------------   说一下更新,没有说不更的话都会更,但是更新时间就可能会很阴间,大家早上看就好了。 第52章 初遇的那一天   浴缸里的水面完全浸没了江齐霄,他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地都是为了割到动脉的刀痕,一道比一道要来得深,鲜血在江齐霄眼底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江齐霄感觉到了安心。   接下来他会死得很快。   江齐霄安静地闭上眼睛,肺部里的空气方法在流逝之中全无,冰凉的水流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灌入他的鼻子与肺部,窒息感席卷而来。   只要站起来江齐霄就可以逃离溺水带来的痛苦,他却只是这样躺着,仿佛这些人类难以忍受的痛苦并不存在一样。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咳嗽剧痛的撕裂感以及灼烧感贯穿着他的身体,让失血过多带来的头晕目眩更加强烈,听觉也被剥夺,他明白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衰竭。   漫长的死亡注定是痛苦。   江齐霄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却已经看不到满浴缸惊悚的血色,只有一片黑色。   思考对他犯晕的大脑来讲已经有些困难,江齐霄漫无目的地想着,他的尸体会被谁发现?   大概是很大程度上会是联系不到他的特助,在几天后又或者是一个礼拜之后,紧张冒汗地触及他的私人空间。   江齐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会是溺水还是失血过多,但无论如何,他的尸体应该会很恶心,一开门就会闻到尸臭味,然后尖叫出声,夺门而出之后开始呕吐。   等他再一次鼓足勇气进门就会看见发青发紫的脸色,肿胀腐烂的皮肤,爬在他尸体上蠕动的蛆虫。   希望他看到遗书上送给他的那一套黄浦区的大平层能缓解一些这些反胃感,当作是最后一次的加班奖励。   等到几个月他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别人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熟没有争端的人应该只会感叹一生“他竟然死了?”,可惜他这辈子没少给人结仇,估计不少人都会拍手叫好觉得他这个祸害死得好。   至于那被他亲手谋划,还因为车祸躺在疗养院里的亲爹,听到他的死讯估计会笑得像是一个疯子。   他的妈妈?   应该会先在佛像前静跪一下午,然后换上黑色礼服,涂上裸色的口红,戴上与衣服相搭的首饰,在体面又妥善地安排葬礼之后,会马上联系他的律师公布遗嘱。   只是很可惜,他把死后名下的财产以及股份全都留给了路心宝,如果不要的话,就会以路心宝的名义创立基金会用来做慈善。   更的可惜是他看不到他妈听到遗嘱时的表情。   江齐霄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走马灯,像是快门不停地被按动,一幕幕在脑海内飞速地闪过不做停留,但却又看的、记的无比清晰。   定格在他生日那天。   墙壁上悬挂着路心宝用心血画成的肖像画,路心宝转着脸看他,脸红羞涩,眼神却真挚万分。   江齐霄眼前出现虚幻的影子,他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路心宝柔软的脸颊,肉体却在缓缓变僵硬,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孤独地死在了浴室里。   *   “林致远!!!!你快点把我的洋娃娃还给我!!!   “不还!我就不还给你!你追到我就还给你!”   好吵。   江齐霄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吵得他想把这些人的舌头全都割了。   吵闹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一声“咚”的重响,像是被重锤在脑袋上,男孩瞬间尖叫起来:“顾疏影你竟然敢打我!!!”   尖细的嗓音让江齐霄不耐烦地抬起了头,看清楚周围环境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完全愣住。   熟悉又陌生,贴着各种幼稚图画的墙壁,实木矮小的桌子,中英双语的课间标语,是他蒙尘里的记忆里才有。   江齐霄僵硬着脖子低下头,他发现自己手小得不正常。他动了一动,才不可置信地确认这的确是他的手。   他出神发怔着的时候,教师的前门打开,漂亮年轻的老师走了进来,还牵着身后像是小尾巴一样的小男孩的手:   “大家不要在教室里打闹,小心受伤。”   江齐霄抬起头,又一次猛地怔住,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下地狱之前的美梦,还是他临死之前出现的幻境。   他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巴掌声清脆又响亮,响得老师被吓得花容失色,全班小孩的目光全都都转过头在他身上,包括那个男孩。   不是梦。   江齐霄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路心宝,跟他对视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回到了第一次跟路心宝初遇的时候。 第53章 做他这幸福一生的旁观者   江齐霄的脸上余留着通红的巴掌印,他依旧很恐惧,恐惧这一切是随时会破裂的美丽泡沫,而后是珍惜,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他的视线从未移动,直直地盯着讲台上的小男孩,目光贪婪。   他对路心宝的第一面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只觉得他在自己叽叽喳喳得很像是一只吵闹的麻雀,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认真看一眼。   江齐霄真正注意到路心宝的长相是路心宝的生日,因为他把自己生日蛋糕的第一块递给了他,他那个时候已经跟现在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的路心宝刚从镇上被爸爸妈妈接到身边,又是因为刚过夏天,皮肤比教室里这些娇生惯养的小男孩要黑上许多,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   他小时候的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圆滚滚,是很讨大人欢心的可爱长相,看着教室底下交头接耳的同学,表情有些茫然又无错。   来上学的第一天,路心宝穿了自己最喜欢的多啦A梦套装,还特意穿了在镇上大家都最羡慕的鞋——走路的时候可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还可以变身成为轮滑鞋。   江齐霄舍不得眨眼,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相机,可以把现在看到的所有都拍下来。   他十分懊恼地想,他以前竟然错过了第一面就这么可爱的路心宝。   他又多庆幸,庆幸自己可以重新再看一遍。   女老师蹲下身,揉了揉路心宝的脑袋上,温柔地问道:“心宝小朋友,我们班上就剩下最后一个位置了,你坐在那个小朋友的旁边好不好?”   江齐霄也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开始紧张,紧张到四肢过度僵硬,紧张到他本能地调了一个姿势,坐直了身体,像是一个好学生一样。   怕这个年纪的男孩不懂事招惹欺负女孩,她们班只能女生跟女生、男生跟男生做同桌。他讨厌跟别人保持过近的距离,又正好拥有一些特权。   整个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同桌,所以路心宝前一世成为了他的同桌。   路心宝却没有像前世一样兴高采烈地点头,然后冲过来迫不及待地坐到他身边,他反而抿着唇坚定地摇了摇头。   “心宝小朋友是不是认生呀?”老师哄着他说道,“大家都是新朋友,你要是以后还不喜欢的话老师再给你换座位好不好?”   路心宝却还是摇头,再老师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抚之下。他仰起头,嘴角尝试性地抽了好几下,最后是心一横一般,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嚎开嗓子:   “哇——”   哭得撕心裂肺,又声嘶力竭。   因为路心宝情绪激烈的反对,老师最后没有再继续硬让他做,而是把苏世安调到了他的旁边,让路心宝跟另外一个男生坐到了一起。   江齐霄承认自己抱有过希望,也存在希望完全破灭的机致失落感。   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无时无刻不去在意路心宝,让自己的视线讨人厌地黏在他身上,他甚至快要压抑不住自己上前跟路心宝说话的冲动。   可他不敢上去跟路心宝搭一句话,他对现在的情况忐忑不安,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他确实时不时会冒出阴暗的想法,希望路心宝没有任何的记忆,这样他可以趁人之危,重新跟路心宝一起长大,然后拥有他。   可是他还是希望路心宝是以前的路心宝,带着所有的记忆,包括对他的恨,一点一丝一毫都不要忘记。   不然路心宝便不是路心宝。   江齐霄的眼神专注到连旁边苏世安喋喋不休的声音都忽略,他依旧在害怕这是一场随时会惊醒的梦,所以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贪恋地看着路心宝。   他看着顾疏影友好地跟路心宝搭话,重新跟前世一样做成了朋友。   他发现路心宝刚才应该是在假哭,因为他每一次哭完之后鼻子跟眼睛总是要红很久,看起来格外可怜,这次却没有。   江齐霄看着阳光照进来,照到路心宝的笑脸,看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糖果分享给那一堆小女孩。   他又一次开始忍不住嫉妒,嫉妒每一个接到路心宝送的躺的小女孩,嫉妒到恨不得全都抢过来,管这些人哭还是不哭。   嫉妒已经要成为人生中拥有最多的情绪。   他同时还恨,恨自己以前收到糖果还要刻薄嫌弃的自己。   江齐霄整整一天都在用自己最大努力遏制着自己频频转向路心宝的视线,不想要让自己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他怕路心宝厌恶他,直接转学。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信守自己“创造一个没有江齐霄的世界”的最大克制。   幼儿园平常的一天也过得风平浪静,直到下午的活动课结束。林致远阴冷着一张脸回来,他带着好几个男生一起过来叫起坐在江齐霄旁边的苏世安,恶狠狠地说道:   “我跟那个新来的土包子搭话问他哪里来的他竟然不理我,你陪我一起去教训一下他!”   没有等苏世安说话,一天都没有理过他们两个的江齐霄忽然冷冷地出声:   “跟我过来。”   他说话像是命令,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地跟在他身后出去,被他带进了一个空教室,不知道江齐霄又是在抽什么风。   “怎么了江齐霄?”林致远皱着眉道,“是不是那个土包子不想跟你一起坐,让你……啊!!”   江齐霄“咔哒“一下上了门锁,然后利落地抬起手,一拳锤到了林致远的脸上,这个年纪的男孩还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讲跟谁关系好就帮谁。   江齐霄二十多岁的灵魂住在六岁的身体里,跟这么多小孩打架也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有不对。   只不过幼童的身体实在是有些难用,力不从心,哪怕江齐霄用上了格斗的技巧,也驾不太住七八个人,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江齐霄打红了眼,他到最后一脚把林致远踹倒,像是一头用不完劲的蛮牛,猛地一锤一锤用力地揍在林致远的脸上,只重点追着他一个人打。   他看着林致远鼻子跟嘴冒出鲜血,喷涌到满脸,他看到自己拳头上沾染的鲜血,忽然明白了自己回来的意义。   没在最开始阻止路心宝被欺负,又为了只是自己想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路心宝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任由他被别人嘲笑,是江齐霄最后悔的事情。   他们打架的事情动静过于大,小孩的尖叫声以及被吓哭的嚎啕声此起彼伏,有路过的孩子被吓到,哭着就匆匆地去找了老师。   江齐霄在老师急迫地敲门声中,他低下头,抓紧林致远的领口,语气阴森森地对着林致远威胁说道:   “你敢去欺负路心宝一次,我就像今天这样揍你一次。”   林致远已经被吓得涕泪纵横,他不停无助地在喊疼,表情却在一刻间完全僵住,是惊惧到极致的表情。   他听到江齐霄在他的耳边,用平静到不像是小孩的语气说道:   “毕竟我现在这个年纪杀人还不犯法啊。”   *   江齐霄打完这一架,没有再继续回教室上课,他被接到电话的江硕川助理带走,关进了家里三楼的书房里。   这间书房里的电闸被关断,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不透一点光,黑压压地像是会吃人的地狱。   江硕川在傍晚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才慢条斯理地过来,他来了,书房的灯也亮了起来,房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鲜花着的都是各种孝道论语。   江齐霄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把戒尺拿了出来,一切东西都习以为常,他在动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现在的下场。   江硕川命令道:“跪下。”   江齐霄却像是耳聋了一样,他没有听从江硕川的命令,第一下戒尺就带着震怒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膝盖上,是小孩难以忍容的刺痛感,他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连忍痛的闷哼都没有。   “谁同意你动手打林致远他们的?”   “不会同人交往,做不了朋友,和平相处都做不到吗?”   好像是让他铭记住这种疼痛,江硕川的下一记戒尺带着凌厉的风还是用力地抽在他膝盖上的同一个位置。江齐霄有些站不住了,他却还是没有跪下,抬头看向江硕川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恨。   江齐霄曾经因为受不了疼听从命令跪下过好几次,但他恨自己过去的懦弱,已经发过誓自己再也不会下跪。   江硕川抬起手,想再用戒尺揍江齐霄一下。   他没有想到,江齐霄竟然开始闪躲,他不仅闪躲,他甚至还对他也动了手,尝试着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江齐霄的不服从命令,他的眼神,他的反抗在江硕川的眼里都是对父权的挑衅,这让江硕川愤怒地有些失去理智,踹了一脚把自己六岁的儿子飞踢了出去。   他走过去,把江齐霄强行拽起来,又问道:“你是在对我不满吗?”   江齐霄还是憎恨地盯着他,眼神像是狼一样倔强,让江硕川抬起手,想要抽他一个巴掌。   宁婉开门走了进来,她皱着眉,不太认同地提醒道:“适当的教训就够了,过几天还有宴会。”   江硕川终于停下了手,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把戒尺摔在了地上,冷声道:   “这几天自己反省一下。”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关上,灯也又一次黑了下来。   江齐霄原本打架就受的伤更加加重,他找了一个尽量不会让自己这么疼的姿势躺下来。   他在成年之前都很难同江硕川抗衡,江齐霄自嘲地想,看来再过一次悲惨童年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但是——   江齐霄又一次想到了路心宝的脸,他开始笑,脸上的笑扯动了身上的伤。   他抬起手,这次成功在虚空中摸到了他的脸颊。   他并不想回到幼稚园,陪这群弱智再玩一遍过家家游戏,但如果可以看着路心宝一点点地长大,看他从稚嫩变为成熟,了解他的每一次人生经历。   他只要远远地看着,他不想再给路心宝带来任何的不幸。   他只要在路心宝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做他这幸福一生的旁观者,他就足够知足。   --------------------   上一章替换过新版,剧情变动过,大家记得重新看,不然会接不上!   然后因为这一段是大纲没有的内容,这一周要先隔日更一下。 第54章 只是陌生人   路心宝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他前一晚还在因为徐焱那突如其来的表白无措,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直到半夜才睡着,再一睁开眼就是现在的场面。   他在走路,被人牵着手不停地带着往前走。   面前女人的背影在他的视角下高得像一个巨人,路心宝却奇怪地没有感觉到害怕,他茫然地环顾,周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进了爱丽丝环游仙境的大人国,天空看起来格外远,树木也格外高大,他踮起脚才可以看到旁边的窗户。   色彩缤纷的廊道让路心宝有些熟悉,路过一扇窗户的时候,他的目光驻足了片刻,忽然记起来自己的一幅画曾经还被裱在了下来。   一切更像是再做一场童话般的梦,尤其是他被老师带进教室的时候。路心宝意识到,不是世界变大了,而是他变小了。   他抬起头,就跟同样变小的江齐霄对上了视线。   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跟前世一样毫无差别,但江齐霄的眼神不一样,他不像以前一样小小年纪脸上就都是对这个新同桌的不耐跟嫌弃,甚至直接站起来表达了自己不要同桌的不满。   他现在的眼神可怜到好像下一秒要流泪一样,像是一条被主人抛起的流浪狗,要是路心宝肯愿意摸摸他的脑袋,他马上就会伸出舌头狂舔路心宝的脸跟手。   路心宝眼神之中的茫然消失了,他收回视线,像是没有察觉到江齐霄的异样,他的决定跟反应也跟前世不一样。   以前的路心宝跟江齐霄坐同桌像是中彩票一样激动,总是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心甘情愿地成为江齐霄人尽皆知的跟屁虫。   但他现在拒绝跟江齐霄成为同桌,甚至很不择手段的假哭了一次。   路心宝坐在教室里被顾疏影缠着玩翻花绳的时候,他也听到了江齐霄跟林致远打架的消息,这又跟前世不再一样,路心宝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置之若未闻。   顾疏影冷哼了一声,提醒道:“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宝你要理他们远一点!”   路心宝很认真地点头答应:“好。”   如果真的在这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时间线,回到了真正一切未开始的地方,那么他希望从这一刻开始,就斩断跟江齐霄的任何瓜葛。   他们不需要做同桌,甚至不需要认识,也不需要说一句话。   路心宝没有对现在这个情况感觉惶恐不安,离开了那个互联网极其发达的世界,重新回到了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的童年,是一种十分新奇独特的体验。   他的身边重新出现了老电视机配着DVD,还有厚重笨拙的台式电脑。他把自己买的那一碟光盘翻出来,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重温了一遍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动画片。   成延佳还没有转学过来,他跟顾疏影依旧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一起玩电脑上的4399双人小游戏,一起偷偷摸摸地躲着司机跟家长,买路边摊跟小店里几毛钱的零食吃。   他现在不需要从头开始学画画,但路心宝对前世短暂练习过的拳击很有兴趣,跟徐琴撒着娇,让她给自己找了一个拳击老师。   只是有些时候路心宝还是过分不适应,比如他看向顾疏影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带上写慈爱,比如徐琴帮他换衣服、拿勺子喂他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要躲开。   徐琴因为这些,还暗自神伤了一顿时间,对路建国抱怨道:“我们儿子怎么独立得这么快?”   但又有点让徐琴高兴的事情,她的宝贝儿子突然就可以算清十以内的加减法了,徐琴很高兴,因为这样再也没有人可以开玩笑似地说她的宝贝疙瘩笨了。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幼儿园没有作业,每天还发好几轮小零食,放学的时间也早,路心宝既来之则安之,过得还挺享受。   他喜欢管闲事的习惯,看到小孩子们打架,就喜欢上去拉一下架,拿出点大人的架势,让他们抱一抱握握手重新和好成为好朋友。   很莫名其妙的,这一世他被老师看中,成功在幼儿园混成了班长。   等到了路心宝记忆里的那一天,他抱着篮球走进器材室,但在门边就站停了脚步。   很快,门被外面的人用力一踹,马上要“砰“一下关上的时候,路心宝抢先一步地抵住了门,力气跟门外的人想上不下。   路心宝最后用力地一推,彻底把门打开,盯着门外林致远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致远的表情先是惊慌失措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就是想关你啊!怎么样!”   江齐霄的威胁真的让他感到害怕,所以他一直没敢再招惹路心宝,但他刚才看到路心宝孤身一个人,器材室周围有没有别人。   他这样把人关在器材室里给路心宝一个教训,江齐霄不可能会知道是他干的。   路心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讨厌一个人是不是就要随便欺负他?”   林致远咬牙切齿地道:“对!谁叫我跟你打招呼你这种土包子竟然敢不理我?”   路心宝觉得有些发笑,他一直不知道林致远竟然是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讨厌他。   “你可以讨厌别人别人就不可以讨厌你?”   在林致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心宝拿起球非常用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我不理你是因为我转学过来第一天就看到你再让别人帮你跑腿,你这样的人除了欺负弱小没有一点本事,我为什么一定要理你?”   林致远捂着鼻子,他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鼻血流了下来。他双目通红,没想到他面前的土包子竟然敢反抗他,一下子失去理智地扑上去要跟路心宝扭打在了一起。   路心宝这短时间的拳击没有白练,他打赢了林致远,没再像前世一样被欺负的时候还不了手,没被关进器材室只能等待江齐霄救世主一样地降临。   他痛痛快快地揍了林致远一顿,看着林致远逃跑的背影,路心宝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路心宝没有忽视远方从一开始就一直躲在树后面的黑色身影,他都不需要猜这是谁,开口就直接叫对了名字:“江齐霄。”   树后面的影子闪闪躲躲,衣角探出来好几次又躲回去好几次,好半天江齐霄才从后面站了出来。   他这个时候还是小孩的模样,手不停地紧张着自己的裤子,看起来没有长大之后那么惹人讨厌,也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目中无人的骄傲模样。   路心宝还没有说话,江齐霄就慌乱地开口解释:“我没有跟踪你……我也没有想偷窥你,我就只是担……”   路心宝冷哼了一声,没有把他的担心与好意放在心上,而是冷言冷语地提醒道:“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我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江齐霄低下头,像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人教训一样,沉默不语着。   “江齐霄,这次是真的一切归零之后的崭新开始。”路心宝把几个月里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事情戳破,他又说,“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我只是你的新同学而已。”   过去发生的事情在这一世只有他们彼此知晓,所有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抹杀,再也不会拥有路心宝送给他的小汽车玩具,写给他的小纸条跟情书,还有那些几天几页都读不完的聊天记录。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路心宝曾经轰轰烈烈地喜欢过他,那些过去的事情只能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再一次长大,等到了大学彻底分离,各自走往自己的岔路。   他们不会再是一起幼年相视、相伴长大的竹马,不会再是谁追逐着谁的关系,也不会再是曾经在一起过又分手的情侣。   他们会连任何一张同框照片都不再拥有。   不会再有人提起他们的时候会互相提到对方的名字,他们只会是不相识、不联络的陌生人,是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的普通同学。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紧绑着的羁绊。   十多年之后,拥有很多新朋友,喜欢过很多人、谈过很多段崭新美好恋爱的路心宝在也会渐渐忘记他,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   没有遗忘,他只是忘记了。   只是在身边朋友们提起他的时候,路心宝要回想很久很久才能依稀找到这么点仅存无几的记忆,然后感慨道:   “江齐霄啊?   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喜欢过这么一个烂人。”   这个世界留有他同路心宝记忆的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江齐霄的喉咙干涩,他的眼睛也开始发涩,他很少会有想要流泪的感觉。   他的眼泪最后还是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当着路心宝的面,他哭得软弱至极,但路心宝的表情还是毫无波动,他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路心宝为他流露出一个多余的表情。   江齐霄十分艰难地答应了下来:“好的。”   原来被恨被讨厌被厌恶不是最残酷的,被完全遗忘才是。   --------------------   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一会觉得江应该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打扰心宝,一会儿又觉得江应该体验一下心宝十多年热情追人付出被恶言拒绝的痛。 第55章 第一块蛋糕   江齐霄生日的那一天,是他重生回来第一次顺从江硕川。   他穿了江硕川让保姆为他准备的衣服,允许别人在他身上跟头发上动手动脚,出房间之前还自己对着镜子紧张地整理了好几遍,并且配合了江硕川跟宁婉作为还算得上和谐共处的一家三口出面。   江齐霄敷衍地应下进门的宾客一个个祝福,他等待的姿态焦虑中甚至显得有好几分焦躁。   等到邀请函上的宾客快要来齐,他终于远远地看见了路建国的身影。江齐霄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立马调整了姿势站得笔直。   他的眼神却很快就失落了下来,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有徐琴挽着路建国的手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路心宝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日聚会上。   江齐霄一直都知道路心宝有很好的父母,这种宴会路心宝如果想来,她们也不介意把他带过来跟好朋友们一起玩,如果他不想玩,也不会逼着他一定要过来。   江硕川因为他今晚的表现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江齐霄却终于打了今晚第一次主动的招呼。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甚至算得上乖巧,想要给路建国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路叔叔好。”   路建国低头看向还没有他腿高的江齐霄,他以前见过江齐霄好几次,印象一直不怎么样,前面几次见面觉得他眼睛长大了头上。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脸上的笑甚至算得上讨好。   他明明犯不上跟一个都还没懂事的小孩斤斤计较,但路建国对他就是不喜欢,就像是上辈子有仇一样打心底地让他对这个小孩喜欢不起来,甚至有几分讨厌。   “你好。”   路建国点头示意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把手上的礼物递给江齐霄,疏远地祝福道:“生日快乐。”   江齐霄低头看了一眼礼物,价值不菲,但并不是江齐霄期待的那一件。   “嗯。”江齐霄勉强又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叔叔,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   徐琴挽着路建国的手臂,在走远很多之后,才小声跟他嘀咕道:“真是奇怪,跟那个小孩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他?”   “你也是吗?“路建国开始相信那奇妙的第六感,他皱着眉说道,“我上次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好像看见心宝跟他一个班,但心宝没跟我们提过他,两个人应该也不太熟,也挺好的。”   江齐霄的生日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大家一起唱着生日歌给他,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吹蜡烛许愿的环节。   他的生日蛋糕有五层高,只是一个装饰场面证明这是一个生日宴会的作用,旁边精致又漂亮的纸杯蛋糕才是给带着小孩过来的客人吃的。   江齐霄在佣人一惊一乍的惊呼声,他爬上椅子,自己拿起锋利的切蛋糕刀,切了第一块蛋糕放在盘子里,然后一言不发地就走掉了。   他知道江硕川现在没有时间来跟他算账,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江齐霄房间的门不能反锁,他搬来东西抵住门。   江齐霄把蛋糕藏到了自己房间里的冰箱,坐在客沙发上,他的身侧就是插着电线的座机电话,只要电话一响,江齐霄随时随地都可以接起来。   明知座机没有任何再次响起来的希望,江齐霄却还是愣愣地等着,自欺欺人一般,等到时针过去十二点,等到他的生日过去,等到崭新的一天,等到外面的天都亮起来。   他依旧没有等到座机的电话响起,也没有等到路心宝带着开朗的笑出现在他的面前,送给他那辆记忆中的小汽车。   江齐霄也没有吃掉那一块蛋糕。   他把那块蛋糕藏在冰箱里,藏到它长出绿色的霉斑,发出酸臭的味道,江齐霄才自己吃了第一口。   *   在路心宝转学过来的第一个生日,他没有再像过去一样兴高采烈地去缠着江齐霄,让他一定要来参加自己的生日。   他知道徐琴为他准备了一长桌的甜品跟小吃,又想到路建国特意为他搭建的游乐园,路心宝不想浪费他们两个人的心意,他几乎把班上每一个同学都邀请了一遍,连班上算得上最内向最透明的同学也收到了他的热烈邀请。   只是唯独没有邀请跟他有过节的林致远几个男生。   以及江齐霄。   这几个月里江齐霄变得更加孤僻,在他揍了林致远一顿之后,江齐霄连所谓的名义上“朋友”也失去,完全一个人独来独往。   苏世安还是他的同桌,他边吃着零食,边听着坐在前排的两位男生聊晚上路心宝刚结束的生日。   他很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到邀请,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齐霄跟路心宝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也没有收到路心宝热烈的邀请。   苏世安是一个很八卦的人,他忍不住好奇地问江齐霄道:“你也被路心宝讨厌了吗?”   他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就被江齐霄迎面拿最重的图画本重重地砸在了脸上,坐都坐不稳,“咚”地连人带椅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世安在晕眩之中茫然地抬起头,他记得江齐霄不是这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他应该是冷哼一声,然后来一句“他也配讨厌我?我更讨厌他才对,这个破烂生日会路心宝求着我参加我都不会去”,这样刻薄自我的话才更加符合他的性格。   他注意到江齐霄阴郁到像怨鬼一样的眼神之后,苏世安被那个眼神吓得差点哭出来,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江齐霄大概还挺想去参加这个幼稚的生日会,或许应该说他挺想跟路心宝交朋友。   但很不幸,他不仅没有收到邀请,还被讨厌了。   江齐霄静静地低下头,他的课桌洞里藏着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礼物盒,特意用了红绿色的圣诞颜色包装,上面还挂了几个金色的铃铛,里面放了他最珍贵的那块玉。   他伸手碰了碰,像是被烫了一下收了回来。江齐霄的眼神又控制不住地移了过去,落在了路心宝的背影身上。   这是一份江齐霄想送但是又无法送出去的礼物。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   他昨晚在天黑之后自己翻墙跑了出去,江齐霄去了路心宝住的别墅区,大概是因为路建国特意交代过,他进别墅区的时候保安直接放了行。   江齐霄隔着一条马路,他藏在一个不会被别人注意的位置,一个黑色的角落。   他远远地看到了生日装饰的别墅,透着暖光出来,外面的草坪上跑过好几个手牵手的身影,小孩的嬉闹声一阵阵穿出来。   他有些恍惚,好像自己也在里面,看见了戴着生日帽像是小王子的路心宝在许愿之后,高兴地切下自己的第一块蛋糕,追着大方地分享给他,还说要分一个生日愿望给他,却被他冷着一张脸推开。   江齐霄低头继续看向这个礼物盒,手不自觉地用力,等他意识到之后才猛地收回手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包装上面已经出现了不太完美地褶皱。   江齐霄又一次开始神经质的惊慌,不停地重复着小心翼翼抚平褶皱的动作,想要复原,但无论江齐霄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上面有瑕疵存在,最后他直接动作粗暴地拆掉了包装,准备重新再包一次。   他看到顾疏影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他鬼使神差地也跟了出去,叫住她:“顾疏影。”   顾疏影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啧”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过头不耐烦地道:“干嘛!”   江齐霄盯着她,低声问道:“路心宝的生日怎么样?”   顾疏影皱了下鼻子,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   “噢!你不会是因为他没有邀请你生气了吧?”   她掐着腰瞪着江齐霄说道:“他不邀请你就不邀请你!我告诉你!路心宝第一块蛋糕都没有自己吃,是给我吃了!我现在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敢欺负他试试!”   江齐霄脸上的表情又嫉妒到扭曲了起来。   他这让年纪不大的顾疏影吓出了一声尖叫,路心宝闻声立马跑了过来,他像是护鸡仔一样护住顾疏影,瞪着江齐霄,怒气冲冲质问道:   “你又干什么?!”   江齐霄像是一条被训的狗,表情在惊慌失措之下瞬间变得正常起来,慌忙解释道:   “我没有……干什么……” 第56章 不正常的关系   从幼儿园到小学,在从小学到初中,路心宝不禁感慨自己跟江齐霄或许真的有什么孽缘存在,哪怕学校都是一个体系直升,但每一次都可以分成同班同学,也算得上是巧合中的巧合。   重生两次,因为成长过后性格的改变导致路心宝不少的选择不同,蝴蝶效应煽动的小小翅膀影响了不少过去发生的事情,路心宝经历的一些事情也并不跟过去完全一样。   唯独他跟江齐霄同一班这件事情没有变过,永远做着同班同学。   学校年年都会有两周游学活动,初二那一年是组织的西欧游。学校统一组织购买的机票都是经济舱,如果自己想要升舱也可以补价。   路心宝没有这么娇气矜贵,觉得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很年轻,在飞机上熬一个红眼航班也没什么,而且他上次为了跟江齐霄一起升了舱,这次他想拥有一些不同的体验。   他把书包放进行李架上的时候,余光瞧见江齐霄也在机舱内出现。他的出现让看见他的每一个同学都意外,机舱静了一秒之后,然后小声地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江齐霄的视线还是第一时间落在了路心宝身上,对视一秒之后,他紧抿着唇移开视线,把单肩背着的书包往肩上往上提了一点。   他很自觉地没有坐到离路心宝太近的地方,而是后面的好几排的位置。   他过来坐什么经济舱?   路心宝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也就想了这么短暂一秒钟关于江齐霄的事情。   他等着飞机起飞的时间,戴上帽子挡住自己的脸,转过头看向窗外,完全忽略右后方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路心宝一路上都在飞机上若有所思,因为这个特殊的目的地,他忽然有了一个崭新的想法。   他在很认真地考虑一件事情,比如重生一次,他要不要尝试一下不要再做胆小的家宝男,走远一点,去试试看留学。   现在的交通已经足够发达,他要是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坐飞机回来。   最重要的是路心宝知道自己的成绩其实只在中游,他现在初中靠过去学过的那些知识还能名列前茅,甚至小学的时候差点被老师给当成神童。   路心宝每次被徐琴抱住亲脸夸“宝贝真聪明”的时候都很心虚,现在马上要读高中了,他跟那些课本谁认识谁,尤其是数学,他这个神童马上就要伤仲永陨落了。   说一句实话,路心宝也有点不想再经历一次高考前没日没夜学习的高考,六百多分完全是他当时恋爱脑的力量,为了追随江齐霄的脚步,学到哭再加上江齐霄神机妙算压中的题才考出来的分数。   哪怕他是艺术生,也要考到分数线才可以。   国际学校的体系本来就更加适合申请国外的名校去留学,法国有他想要读的学校,而且正好在这次游学的行程安排上。   他想要去看看。   路心宝在飞机上看完死神来了的空难那一部,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落地。   一下飞机就是集合,老师们为了方便管理让他们自己组六人一个小组,一个老师带一个小组。   他想变得事情为什么就是没有改变,过程不一样,结果却没有变。   路心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组员,他的两个好朋友,两个挺熟的男生同学,还有前世被他硬拽到自己队伍、这一世没人要被老师塞进他队伍的江齐霄。   他跟江齐霄两个人站得有些距离,明明互相没有看向对方,但彼此又想着对方的视线,其乐融融的氛围唯独他们两个人没有说话,氛围就显得格外奇怪。   “心宝!”成延佳把那显眼的小红帽丢过来,她暂时没有察觉到江齐霄跟路心宝之间的异样,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单纯不熟而已,她笑嘻嘻地道,“你当组长呗!”   路心宝回过神接住了帽子,他一边戴上,一边无奈地笑了笑,点头答应了:“好吧。”   江齐霄在旁边默默无声地看着,其实他以前就觉得这顶小红帽戴在路心宝身上很有活力也很可爱,但他上辈子却嘴硬地嘲讽说这样又丑又土,像是旅游团里的导游,委屈的路心宝马上把帽子摘下来全程都没有再重新戴上过。   他这样说就因为他看不爽路心宝对成延佳百依百顺。   江齐霄现在依旧是个小心眼又阴暗到极致的人,他还是看不爽成延佳,但他只能忍耐,哪怕他还是希望路心宝的眼神只看他,还是希望路心宝只喜欢他一个人,还是想要路心宝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任何资格,他是最被讨厌的哪一个。他只能看着别人跟路心宝成为好朋友,而自己被厌恶、被冷眼想待。   要是路心宝像是愿意跟他普通同学愿意跟他讲一句话,江齐霄都恐怕会喜极而泣。   “心宝,你渴不渴啊?”顾新雨挽着成延佳的胳膊,她四处张望着,“我想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地方买饮料。”   路心宝点了点头,说道:“有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齐霄却忽然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他把刚才飞机上拿了随手塞进书包里的水,听见路心宝的话一下子就把水拿出来递过去。   路心宝抬头看了他一眼,江齐霄有些紧张,他想趁机跟路心宝搭一个话,说自己书包里还背了很多东西,他记得路心宝以前把零食很快吃完了,他带了很多记忆中路心宝喜欢吃的零食。   路心宝却很快转过了脸,拒绝道:“我不用。”   “谢了啊!”   顾新雨的声音比路心宝还要快上那么一拍,她飞快地夺过江齐霄手中的水,“咔擦“一声就利落地拧开盖头,“咕咚咕咚”地就喝了半瓶,喝完之后非常爽快地“哈”了一口气,拍着江齐霄的肩膀道:   “看不出来啊江齐霄,你还有这么好的时候,谢谢了啊!”   江齐霄紧攥住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快要忍到爆了,怎么样也没有说出那句“不客气”。他小气到一瓶水也不想分给她喝,恨不得把盖头拧开,狠狠地往顾疏影地脸上泼。   “好了,同学们。”   分组的事情终于完成,老师站在一排的大巴车旁,开口说道:“大家排队上车吧,我们先去酒店,大家先休息休息,下午再安排活动。”   两两一组位置,两个女生肯定坐在一起讲悄悄话,剩下的两个男生没有人想要跟江齐霄坐在一起,都默认很好说话的路心宝会跟他坐在一起。   路心宝先坐到了里面的位置,然后江齐霄坐到了他的旁边。   江齐霄已经准时地每周去一次心理咨询,努力学习正常人如何去爱一个人,去讨自己喜欢的人的欢心,在这个时候,却依旧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做好任何说话的准备,路心宝就一脸冷漠地就戴上了耳机,还是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头戴式降噪耳机,车子还没有发动就开始闭目养神。   他狠起心来是真的狠心,说要跟江齐霄做完全陌生的同学,就连一句话都不说。   过去好像也差不多,他冷着一张脸,然后路心宝在他的旁边像是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有很多话跟他讲。   路心宝从来都不生气,只是在被他凶了之后,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眼神委屈。   江齐霄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去,把大巴窗户上路心宝忘记拉住的遮光帘拉住了。   *   在法国的第三天,学校安排了路心宝想去的巴黎美术学院,他一路都走得很慢,一点点认真地参观。   从校门出来之后,成延佳问道:“心宝,你不是准备学艺术吗?这个学校怎么样?”   路心宝以前也来过这里参观,这次心境很不一样,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对呀,很想申请这个学校。”   “那你可以试试,不过听说这个学校录取很难,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高中都还没上呢——听说这条路上有家甜甜圈店很有名,开了好几十年了,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是吗?”路心宝本来还有些苦恼,一听她说甜甜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那我一定要吃,我们待会去买!”   路心宝跟成延佳他们两个人并排边聊天边走着,他今天心情非常好,讲到兴奋之处的时候,连路都没有看。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路心宝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他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没看路的问题,反应迅速地道了一句歉,面前戴着兜帽的白人冲他点了下头,神色自然地离开。   路心宝却意识到了些不对劲,他立马就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好死不死,他今天防范特别低的没有拉拉链,现在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要是只有钱丢了他也可能只当成长一个教训,但是那个缺德的小偷偷钱的时候把他的护照也顺走了。   护照丢了就太麻烦了,路心宝不管三七二十一本能就追上去了,一边追还一边怒气汹汹地大喊:   “给我站住!!”   凶巴巴地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国内,没有人可以听懂中文,语言中枢切换了一下,切到法语因为不会的时候卡壳,最后又换成了英语。   这么多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还在茫然之中的同学跟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看到路心宝被撞时就皱眉要上前的江齐霄。   他立马就把自己肩膀上堪称累赘的书包一甩,随手就丢在了路边,拔腿就也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越过路心宝追上了前面的小偷。   路心宝追在后面跑得飞快,熟悉又难熬的不适感瞬间让他停下脚步,脸色一下子就开始变得苍白,他急促呼吸着,身体控制不住地下蹲了下来。   “路心宝!”   江齐霄一眼就看出来路心宝是哮喘发作了,他顾不上前面的小偷,猛地掉头往回跑去,捡起刚才被丢在路边的书包又重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他连着几趟都跑得这么急这么快,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汗,迅速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没有人用过的哮喘药,边帮路心宝把外套脱掉,边把药递过去,熟练地尝试安抚路心宝:   “吸气……”   路心宝却用力地拍掉了他的手,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了许多,拒绝他的帮忙。   他口大口猛吸着氧气,手脚渐渐开始发麻,不自觉地开始拽自己的衣服领口,他知道自己还能撑一会儿,另一只手去拽已经跑过来扶他的成延佳的手臂,断断续续地提醒道:   “书……书包里……”   江齐霄还是半蹲在一旁,他看着成延佳保持着冷静,翻找出来药递给路心宝,看他的状况渐渐变得平稳。   他慢慢地收回来还扶着路心宝的手,低垂着头。   这一系列状况全都出人意料,被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始交换眼神,尤其是江齐霄今天的所作所为,没人见过他关心又担忧一个人。   脾气很差的江齐霄对路心宝却很在意,路心宝出事的时候他眼神里的焦急没有一点伪装的成分,书包里甚至还常备着他自己不需要的哮喘药,而对谁都很好的路心宝看起来却对江齐霄厌恶至极,一点不搭理江齐霄。   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诡异又微妙。   成延佳跟顾疏影作为路心宝的朋友,是最早能看出来路心宝跟江齐霄之间不对劲的人。   她们公认路心宝是有点小圣母的性格,圣母这个词在她们眼里是褒义词,只是觉得路心宝对谁都很温和善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路心宝,会无条件帮每一个人。   而这样一个圣母的路心宝对江齐霄却一直冷眼相待,从头到尾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顾疏影想,路心宝能让江齐霄这样子一个高傲自负又冷漠的贱人忙前忙后,他们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更想知道,江齐霄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路心宝一个这么好脾气的人讨厌他讨厌成这样,连他递过来的哮喘药都不要。   --------------------   别担心,小觉自有办法能圆回去,只是攻后面会很惨!!!!! 第57章 “你不会是喜欢路心宝吧?”   老师担心路心宝再发生什么意外,再三询问过他要不要去医院,再得道路心宝肯定自己没有事情的回答之后,说找护照跟钱的事情交给他处理,把他先送回了酒店。   路心宝被偷东西的时候下午,现在天都黑下来了也没见他们回来的身影。   他有些内疚,毕竟在出发之前被百般叮嘱过要小心小偷,自己以前也没有少出国,竟然放松警惕被偷连累了别人。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路心宝立马起来去开门。   成延佳站在门口,把护照还有那一叠现金丢给路心宝。   路心宝手忙脚乱地接住道:“谢谢。”   “累死了。”成延佳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帮忙,累得够呛,把这当成自己房间一样直接就进门往路心宝的床上一趟,他侧过脸看向路心宝,问道:“别谢我了,要真想谢我快点告诉我你跟江齐霄到底什么关系,你快告诉我!”   他跟江齐霄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路心宝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他的表情也有些茫然。   准确来讲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关系,但是现在他跟江齐霄初二的小孩,他冒出一句前男友,还都是男生,并且分手分得还这么轰轰烈烈。   听起来真的会很吓人。   时间倒转过两回,第一次是因为死亡,但第二次重生的原因路心宝到现在都并不知晓。   可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之前,回到了更早之前,大概是天注定都要让他跟江齐霄做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路心宝想了一下,想出一个尽量精准又不会吓到初中生的答案。他说道:“过去很熟,现在不太熟的关系。”   成延佳从床上坐了起来,更加惊讶地说道:“所以江齐霄和你以前竟然是朋友???而且他现在看起来好像还对你恋恋不忘的前男友!”   她以为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在床上“咯咯”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路心宝:“……”   “感觉你也不是很想说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架,那我就也不问了,不过你的护照怎么找回来的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说一下。”成延佳说道,“除了我跟疏影,江齐霄也是跟着一起去警局了。哎,说到这个我就有些无语,在警察局排队先等两个小时,估计是这里被偷的人真的太多了,轮到我们就是填了一堆信息,然后让我们留了个邮箱等消息。”   “我寻思着这真等得到吗?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当倒霉了,钱什么的我们也能借你,就是要联系一下大使馆补一个旅行证什么的。”   “结果江齐霄突然说法国的小偷一般都是团伙作案,你当时被偷的地方旁边正好是一个地铁站,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一般是他们常下手的地方。”   “不过他这个人真的是不是有点过于个性了?”成延佳忍不住吐槽道,“我们就准备商量所以迟疑了一下,他就自己一个人直接走了。反正后来就大家一起在那边等了几个小时,等得我腿都麻的时候……江齐霄忽然就抬起头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他真的很吓人啊!自己一个人就走到人家一堆人那边,个子都还跟人家差了不止大半个头……一句话也不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一拳揍在别人脸上。”   “后面那状况就有点混乱了……我就不说了,小偷抓到了,不过江齐霄也被人揍了几拳。”   成延佳走了以后,留下路心宝一个人看着护照跟现金烦恼,烦恼了半天最后还是拿出来了手机。   2014年时微信在幼稚的初中生当中并不流行,大部分人用的还是QQ。路心宝点开因为消息太多被他屏蔽了的班级群,又点开那个连好友都没加上的聊天框。   江齐霄的头像甚至都还是默认的小企鹅。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对帮助自己的人说“谢谢”,但是对着江齐霄,路心宝打完字,反反复复地就是再犹豫要不要发出去。   他把被子扯起来盖过脸,想逃避一会儿现实,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路心宝想:“太烦了,江齐霄为什么要过来帮他,为什么又要来参与自己的事情,明明说过不需要他来管。”   他蒙着脸兀自烦扰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房间的门铃再一次响起。路心宝反映了一会儿,才从床上起身去开门。   门外却是空空如也,路心宝张望了一下走廊,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路心宝往门外走了几步,脚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就看到了一盒甜甜圈。   路心宝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谁送给他,又到底为什么送给他。   他不曾拥有过江齐霄那样恶劣的性格,没有践踏任何人真心的习惯,他这辈子对人最凶的态度,最差的脾气都只是面对江齐霄而已。   他就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别人如何对他,他就如何对别人。   林致远欺负他,他就也讨厌林致远;成延佳和顾疏影对他好,他就跟她们做最好的朋友。   只是江齐霄过去是一个他格外喜欢的例外,总是被他凶,却也还是喜欢他。   可江齐霄现在也让他很烦恼,因为过去的江齐霄总是对他很不好,但他现在突然却又改变了。   可是他并不需要江齐霄这后知后觉的好。   路心宝很清楚也很明白,他并不想要报复江齐霄什么,这么多年的时间,那些不好的关于过去的记忆好像淡化了许多,但过去还存在,或许又在很多年之后,他可以完全释然。   但最起码并不是现在。   他告诉自己,他要绝情一点,不要给江齐霄任何一丝希望,因为似乎他只要跟江齐霄好声好气地说一句话,江齐霄又会偏执成他记忆中把他关起来的模样。   路心宝把那一袋甜甜圈捡起来,没有带进房间,只是放在了最近的一盒垃圾桶上面。   路心宝第二天再次在大巴上看见江齐霄的时候,他的脸上果然如同成延佳一样挂了伤,颧骨处有一个巨大的淤青,嘴角也发青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戴上耳机转过头看向窗外,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维持着这几天的冷漠不变。   江齐霄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表情忍不住变得失落,又一次像一只没有得到主人鼓励摸头的狗一样失落地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期待自己对路心宝的好能换来他对自己稍加缓和的态度,毕竟路心宝曾经也对他好过无数次。   可是他还是期待了。   这一次意外,揣摩他跟江齐霄关系的谣言传得五花八门,大概是无法解释所有江齐霄不正常的缘由,谣言传着传着最离谱的一条是他跟江齐霄其实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路心宝无语透了。   *   二零一四年圣诞节的那一天。   学校有一个传统,每年圣诞节都会简单办一个庆典,每个班都会拿教室做一个游戏或者店铺活动,然后再结束之后,就会有一个和好朋友交换活动的环节。   教室的布置昨天已经完成,圣诞氛围已经浓郁。班主任赶到学校,就开始组织学生搬桌子。   他们班准备组织一个打气球的游戏,需要拿一部分桌子连成排当距离线,再把剩下多余的桌子移到教室角落不影响游戏的位置。   教室的一半人下去领学校发的糖果跟零食,剩下的一半人就负责搬桌子。   苏世安搬一张桌子的时候,没走稳自己绊了自己一脚,一下子就听到重重的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一个同学跟着放下自己手上的桌子,停下来问道:“这谁的位置啊?有东西从课桌洞掉下来了。”   “等一下啊。”另一个同学翻了下课本的名字,立马用同情地眼神看向苏世安,“……江齐霄的。”   苏世安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心脏立马“咯噔”一下,表情马上像是快哭了一样。   他低头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弄坏了什么,红绿色的包装纸一摊倒在地上,他更加心如死灰。   “圣诞礼物??”   “这是别人送江齐霄的还是江齐霄要送别人的?”苏世安更想尖叫了,“江齐霄不会要杀了我吧!!!”   苏世安惊慌失措地蹲下身想收拾一下狼藉,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他发现碎掉的大概是一个水晶球,外面那一层透明光泽的玻璃已经碎得四分无裂,里面的流沙、雪花、玫瑰等等各种小配件全都掉了出来。   本来应该被保护在最中间、穿着中世纪服装的小王子也掉了出来,头顶上戴着的小皇冠、手上拿着的宝剑像是用黄金做的,上面镶嵌着的几颗宝石也都货真价实。   只是苏世安越看这发型,这个眼睛都觉得越来越眼熟。   苏世安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路心宝?”   就当他发呆的时候,去拿东西的同学全都乌泱泱地回教师。   江齐霄抱着一箱零食打开后门,他进门就看见了教室里欲哭无泪的苏世安,还有那碎在一旁的水晶球。   他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眼神阴郁得像是能变成刀子把苏世安戳成千疮百孔,是真的想要杀人。   江齐霄每一年都会准备给路心宝的礼物,每一次都带进教室,藏在课桌洞里,但是从未有过机会送出去过一回。   他知道路心宝会喜欢珍惜自己收到的每一份礼物,但江齐霄更他在一起的时候,路心宝趴在江齐霄的怀里,“隐晦”地暗示过:“哎呀,如果我生日的时候可以收到别人送给我的自己织的围巾啊、帽子啊,或者别的什么画啊、水晶球啊之类自己做的东西!那我一定会更喜欢那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乌黑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江齐霄,江齐霄听懂了但硬是装听不懂。   所以江齐霄为路心宝准备的每一年礼物,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手工艺品。   并且他总是害怕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路心宝不满意,同一样东西,他反反复复地要做好多遍,完美主义偏执到精神病的程度,不满意地残次品全都被他丢弃在角落。   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那一个,会被他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再在礼物盒上喷上点香水。   现在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竟然被人破坏了。   苏世安心虚地避开江齐霄的目光,他看到礼物盒上面的铃铛,眼睛忽然瞪大到不能再瞪大为止。   初中已经是青春期开始萌动的时候,不少学生都会趁着圣诞节送礼物的时候表白,久而久之,他们学校有一个流传许久的习惯——   圣诞节送自己暗恋的人礼物时,挂上一个别的礼物上没有的铃铛,他就会知道你的心意。   苏世安这时候已经不害怕了,震惊盈满心头,他张口就用全世界都听得见的声音:   “你不会是喜欢路心宝吧?”   江齐霄的瞳孔放大了一下,他突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否认或者是承认。   他的沉默大概是最好的答案,每一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近乎统一古怪的表情,教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在某一刻,齐刷刷地一同再次往门外看过去。   路心宝正抱着一箱零食站在门外,他还没有搞清楚情况,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教室内的状况。 第58章 “是我单方面喜欢他。”   江齐霄把“哗啦啦”流着冷水的水龙头关掉,他抬起头看向镜子,照出来他那张有些冷漠的脸。   他的目光之下,镜子开始扭曲地改变,闪过无数张脸。   漆黑当中,每一张脸过度黑白分明的眼睛全都望向他,不加掩饰地直勾勾盯着他,又或者是用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余光探究般地看着他,再或者是两个人靠在一起捂着唇,手心之下的嘴唇不停上下张合着,眼神戏谑。   他能读懂他们脸上的表情,仿佛看到异类的猎奇神情。   波动着的镜子又变成平静,再一次照映出江齐霄的脸。   江齐霄自己跟自己对视着,他面上的冷漠没有改变,却扯着唇嘲讽地笑了一下。   “卧槽!!!”   门外走廊上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个男生的声音:“我一班的朋友发消息给我,他说江齐霄喜欢男的!!!”   “啊?喜欢男的?他自己不也是男的吧??那他不就是同性恋啊??这也太恶心了吧,他们男同性恋不是最喜欢乱搞了,他不会有艾滋吧?我以后看到他我一定他妈的要绕着走。”   “我以前跟他一个班,他不会还喜欢过我吧?我现在想起来我还坐过他的前桌,我现在就恶心得要吐了!”   恐同最严重最厉害的反而是同为性别的男,他们会明里暗里地排挤这个人,真正地恶心这个人,连触碰都好像是在害怕别人觊觎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话在路心宝直白地跟他表白之后,背地里到底有多少人这样把他当成一个话柄来议论过,再加上他对路心宝冷淡的态度,他又当面听过   镜子里的画面又变了。   他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路心宝,穿着幼稚园时候的校园。他抱着腿背对着他,委屈地蹲在阴影处,看起来像是一颗躲在墙角的可怜小蘑菇。   路心宝好像听到了谁在叫他,他的手忽然在脸上慌乱地抹了两下。他转过脸的时候眼角很红,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张合的嘴唇兴奋地在说些什么。   江齐霄读懂了他的口型,他在喊他的名字。   “你他妈少自恋了行不行,人家喜欢他们班上的路心宝!”   “……谁啊?这名字耳熟是有点耳熟。”   “就画画特别厉害,每次都帮学校拿奖,然后他爸搞房地产那一个。”   江齐霄眼前的幻觉没有消失过,他看着镜子里的路心宝慢慢地长大,身上的校服变成了现在的高中校服,神色逐渐地变得冷淡。   他看起来很远,远到江齐霄触碰不到的地方。   路心宝那张疑惑又单纯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明白了教室里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嘴角慢慢变得平直,眉毛也簇了起来。   事情发展得已经超乎他的控制,   口是心非给他带来的错误刻骨铭心,让江齐霄痛不欲生。   江齐霄现在已经无法做到撒任何一句谎,只要说出一句违背良心,他的喉咙就开始烧灼,像是一柄刀精准地刺入他的声带跟气管。   他就开始恶心,开始作呕,身体就抢先产生这些抑制不住的本能反应。   江齐霄又猛然焦虑起来,他再一次打开水龙头,不停反复用力地揉搓着已经洗得发白蜕皮的手,不停歇地重复着洗手的动作,这强迫症般的行为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他不敢承认喜欢路心宝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而是他害怕。   他害怕路心宝又一次被他拉扯进来,他害怕路心宝因此更加厌恶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俗的笑声透过那扇门进入江齐霄的耳朵。   “噢,原来是他啊?不过你说他是不是也是gay啊?我每次都看见他跟几个女生在一起玩啊,那他们两个基佬在一起不是很搭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嘭!”   门外议论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齐霄从洗手间里缓缓地走了出来,脸上冷若冰爽,瞥了他们一眼径直地撞了一下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离开。   *   今年的圣诞晚会气氛总是有几分怪异,正中央摆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还有装试用的小礼物盒。   路心宝在晚会前换上了正装,他已经尽量待在了不会被人察觉的角落,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察觉到那些自以为隐秘、实际上完全忽视不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很烦,连吃自己喜欢吃的小蛋糕兴趣都没有了。   八卦流通的速度总是这么快,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一天的时间,好像全校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嘿!”   路心宝的脖子忽然被人亲密地搂住往前一扑,他闻到了身后的人浓浓的烟味。他皱起眉往后看过去,看清楚身后人的脸。   他厌恶地说道:“干什么?”   “我是林致远啊。”林致远像是察觉不出来他眼神当中的厌恶,自说自话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路心宝甩掉他故作亲近的手臂,神色冷淡地道:“我是问你干什么?”   林致远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江齐霄?”   路心宝最讨厌的就是闻到了别人的烟味,他的语气很差,罕见地露出些对他人的敌意:“关你什么事。”   “齐霄是我朋友啊,我一天都没看见他了,我很担心他啊。”林致远耸了耸肩,忽然兴奋地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所以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游戏?”   林致远说道:“你给江齐霄打电话,说自己想他了,然后我们一起赌他来或者是不来?来的话又要多长时间。”   他听说过江齐霄跟路心宝在国外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甚至恶意猜测路心宝是不是恐同,所以才这么讨厌江齐霄。   他无比期待江齐霄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知道自己被当成狗玩之后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路心宝忽然有点想笑。   他作为主人公参与了这么多次这个游戏,倒是第一次知道真正意义上的提议者。   路心宝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足够神奇,他和江齐霄的天平倾倒着,位置完全颠倒过来。   他忽然对“爱”这个词开始一种疑惑,是不是“爱”不只是一个带来力量的拥抱,“爱”也是一种可以伤害人的武器。   过去他无条件地爱江齐霄,所以江齐霄在他之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百倍的伤害。   而现在江齐霄无条件爱他,他把那颗心脏亲手交到了路心宝手里,他想要玩弄他,就用力地攥紧心脏,江齐霄就会疼痛万分。   路心宝并不想要沦为跟江齐霄一样的人。   他也笑了一笑,但是眼睛没有笑,很快就再一次变成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致远说道:   “我不想陪你玩这些无聊又幼稚的游戏。”   林致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他刚想继续发难,宴会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噢?”   林致远一挑眉,他意外地看向走进宴会厅的江齐霄。他没有换礼服,身上还穿着白天的校服。   林致远像是抓到了江齐霄的把柄,他觉得这个圣诞节真的太有意思了,脸上原本消失的笑容再一次很快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几乎用了全场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大声喊道:“江大少爷,不是喜欢路心宝吗?快点把你准备的礼物给路心宝啊。”   苏世安快看不下去,他扯了扯林致远的袖子却被甩开。林致远又盯着路心宝说道:“我们齐霄又高又帅,读书还聪明,怎么样要不要答应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哄了一下,一帮都还没怎么懂事的小孩,凑着热闹就开始一起发出点嘘声。   甚至还有人开始上手,推搡着路心宝的肩膀,要把他往江齐霄的方向去推。   江齐霄平静地开口打断一切:   “是我单方面喜欢路心宝,他很讨厌我,不用再拿我跟他开玩笑。”   “你们要议论我,就议论我。但谁再说他的不好,我就去割断谁的舌头。”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显得有几分阴郁,江齐霄又盯着刚才推搡路心宝几个男生:“打断他的手。”   接下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会变成什么样子,江齐霄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说他疯了,说他喜欢路心宝喜欢到不正常,说路心宝一点也不喜欢他他还要硬贴上去,说他简直像是路心宝的一条舔狗。   这些话江齐霄太熟悉了,因为他以前总是会暗爽,他总是喜欢从别人嘴里得知路心宝有多么有多么喜欢自己。   直到没有挽回的机会,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蠢,而这又是多幼稚、多缺爱的行为。   被人当成路心宝的舔狗,江齐霄并不介意,他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伤自尊的事情,更卑微,更没有尊严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   他舍弃过道德,祈求过路心宝给他一个做小三的机会,也放弃过膝下的黄金,恨不得跪在路心宝面前恳求他的原谅。   舔狗就舔狗,要是可以能让他真的舔到,那就好了。   而且,他想从头到尾感受一遍曾经被他忽视的那些,路心宝受到的所有委屈。 第59章 祝福他   江齐霄的性向没用多久就传到了江硕川的耳朵里,他大发了一次雷霆,戒尺甩在江齐霄肩膀上的时候,硬生生地断裂成半截。   他预料到了江硕川一定会让他出国,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让他远离路心宝。   江齐霄在他做出这些动作之前直接去了老宅,他去找了自己的爷爷,站在他面前,连名带姓地说江硕川的名字,说自己比他更出色。   江爷爷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证明给我看。”   一整个暑假他都待在老宅里,仗着前世学到的那些东西,快进快出胆子很大的用自己所有的资金玩了几批期货,给江爷爷交出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高中的时候江齐霄还是独自一人搬进了那一套翠湖天地的房子,他对这一套房子有一种浓郁的感情,好像埋藏住了所有他认为的美好回忆。   待着这里,会让江齐霄因为现实与过去的巨大诧异而觉得痛苦,但很偶尔,又能让江齐霄感觉到像是躺进溪流之后的安宁感。   他又一次偏执地把这套房子布置成了记忆中的模样,那一间在走廊尽头的秘密之房再一次被上锁,只是打满的橱柜空空如也,江齐霄只能在里面堆满着每一年他为路心宝准备的各种礼物。   小到每个月14号的各种情人节,大到路心宝的每一个生日以及过年礼物,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一个节日,他都为路心宝准备了礼物,每一件礼物要么是他亲手反复制作,要么就是他认真挑选。   路心宝送给过他的礼物,写给过他的纸条不会再凭空出现。江齐霄也曾想过要不要把那些礼物一件件寻回来,自欺欺人地放回原位。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   或许他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情还是认清一切,不在幻想之中自我安慰,这样才会觉得更痛、更后悔。   这一次升入高中开学的时候,江齐霄终于不再是路心宝的同学。   路心宝过去每次在姓名表上见到江齐霄的名字都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自己和江齐霄之间很有缘分。   事实上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这么多巧合,每一次分班,每一次同学,每一次同桌,都只是江齐霄嘴硬着在背地里的安排。   而现在他的性向暴露,他爷爷虽对他喜欢路心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记得江齐霄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始终认为这只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游戏。   江齐霄长大之后无论再喜欢、再放不下这个小男孩,也不过是一个喜欢掌控钱权的男人,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为了继承家产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再生下一个小孩。   他想要怎么玩怎么玩,这要按部就班地去做自己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避免再闹出来更大的丑闻。   江爷爷还是插了一下手,他把江齐霄跟路心宝分在了最远的两个班里,不在同一层,甚至都不再是同一幢楼。   江齐霄能碰到跟见到路心宝的机会很少,只有学校集会的时候,又或者是在食堂偶然碰见,或者是在学校的路上擦肩而过。   他还是会忍不住去看路心宝一眼,路心宝现在过得很好,他阳光开朗,本来就是人缘很好的性格,身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   也还是从来不会再看他一眼。   江齐霄的性格更加孤僻,坐在教室角落最后一排的位置,没有任何朋友,也不喜欢跟别人进行不需要的交流,在班上以至于整个学校都是很阴郁的存在。   *   江齐霄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是路心宝掉进水里的那一天,他坐立不安地放心不下。上高中之后,江齐霄第一次主动去寻找路心宝的踪迹。   他去了路心宝和别的班合班上课的游泳馆,场馆里没有打空调,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江齐霄喜欢路心宝这件事情到处闹得轰轰烈烈,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不少八卦一般好奇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来干什么…?”   旁边有人开始小声地交谈起来。   “肯定是来找路心宝啊,不然他还能过来干什么?”   “不过路心宝不是不喜欢他吗?”   “他喜欢啊。”   路心宝正穿着泳裤坐在泳池边,肩膀上还披着一条毛巾。他还是在状况之外,两条腿泡在泳池水里,正无聊地踢着水玩,动作还越来越努力,想看看自己能踢出最大的水花能是多大。   江齐霄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想去提醒一下路心宝离泳池远一点。   一个也穿着泳裤,个子高高的俊朗男生进入了他的视线,男生很熟地拿手里的冰可乐碰了一下路心宝的脸颊,看他被冻得缩起脖子躲开,笑了一下然后贴着他在他的旁边坐下。   他们两个聊着天,看起来很熟很亲密的样子。   江齐霄盯着这个男生陌生的面孔,他站在原地,做不出别的动作。他又一次开始耳鸣,那是许久未曾感觉到这熟悉的天旋地转感。   他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是不是跟路心宝关系很好?是不是喜欢路心宝?   江齐霄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   惊扰他猛然回过神的是路心宝惊呼的声音,还有那一声重重地“扑通”落水声。   他这次没有被林致远推下水,但很倒霉地被泳池旁边两个打闹的女生撞了下去。   江齐霄再次能看清楚眼前画面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别的人,就只能看见路心宝在泳池里不停无助地扑腾着。   他本能地惊慌地跑过去,没有半刻犹豫,想也没有多想,就也跟着“扑通”一声跳进了泳池里。   江齐霄潜进水中睁开眼睛,在茫茫蓝色的池水当中,他却看不见任何人,看不见路心宝的影子,只能看到从玻璃外照进来的阳光折射出来的光线。   这让江齐霄恐慌起来,呼吸变得紊乱不稳,自己也不下心喝了好几口水,疯了一样地不停划着水想要找到路心宝的身影。   路心宝呢……路心宝呢?   他记得他应该在这里。   江齐霄肺部中的氧气正在逐渐耗尽,眼前开始渐渐发黑,眩晕感。憋到不能再憋的时候,他苍白着脸从水中浮起来,猛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潜下去的时候——   “江齐霄!”   第一声像是隔着一层膜,江齐霄觉得这个声音一点也不真切,但也成功让他停住了动作。   “江齐霄!”   等路心宝叫他第二声的时候,江齐霄大梦初醒一般地扭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从岸边游到了泳池中心。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围在边上看着他。   路心宝确实是不小心落了水,但他早就已经被别人救了起来,是刚才那个男生。   他比江齐霄早了一步,现在就站在路心宝的身边,很不放心地扶着他。   不会游泳的路心宝也很信赖地靠在他身边,湿掉的头发上还盖着男生递给他的大毛巾。   “江齐霄。”路心宝又一次叫了遍他的名字,荒唐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江齐霄今天不上游泳课,身上的校服已经完全湿透,被人看戏一般地看着,在泳池里显得狼狈不堪。   他跳下水要救的人早就被别人救走。   江齐霄像是一个英雄救美不成,反而变沉了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在……我在救你。   江齐霄的嘴唇动了动,他答非所地问道:“他是谁?”   他的表情跟语气都像是怨妇,好像忠心耿耿被抛弃,又发现自己的爱人跟别人在一起,逼问着他人的身份。   让路心宝无语了片刻。   江齐霄却好像回过神,他明白自己又一次失控地越界了。   他重新游回岸边,爬上岸。   江齐霄没再继续说话,自己一个人,穿着湿重不停往下淌水的衣服,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沉默不语地往游泳馆外面走去。   江齐霄后来才知道这是路心宝的新同学,叫楚越。   他这一世没有跟路心宝同一班,那么他们班少了一个人,理所应当地,就会加入一个新的男生。   江齐霄感觉到了一种恐慌,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存在的男生好像完全顶替了他的存在,顶替了他成为路心宝的同桌,顶替了他待在路心宝身边,顶替了他救了不小心落水的路心宝。   江齐霄刻意在学校寻找路心宝的频率又开始变高,每一次他都看见那个叫楚越的陪在路心宝身边。   他看到他们两个在体育馆里一起打羽毛球,又或者是在操场一起跑步,路心宝跑不动了就耍赖一样地蹲在地上,然后朝着楚越的方向伸出手,让他拉着自己走。   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在画室里,路心宝让楚越做他的模特,很认真地拿笔做着比划,然后在画纸上认真地为楚越画了一张张画像。   看到两个人一起在食堂里吃饭,不挑食又经常吃不饱的路心宝把楚越盘子里他不爱吃的东西夹到自己的碗里。   在大礼堂上公开课的时候,江齐霄还看到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路心宝还是那么不喜欢读书,老师的讲课声对他来讲很催眠,听着听着脑袋就开始一点点地昏昏欲睡,最后自己被自己吓醒,无聊地爬起来开始用笔在课本上“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他写完小纸条就拿笔戳戳楚越的手臂,认真听课的楚越转过脸,看他写了什么,然后接过纸条,在路心宝那一行字下面写下回答,再重新传回给路心宝。   路心宝跟楚越之间纯情又暧昧的气氛让江齐霄焦躁不安,他们一起做了他跟路心宝曾经在青涩高中时期做过的所有事情。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好几个月,江齐霄焦虑不安到神经衰弱格外严重,考试的试卷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公司里那些已经交给他处理的业务也解决得一点也不完美。   江爷爷大失所望,觉得他已经彻底废了,不再管他,但也让他安心留在国内。   江齐霄又一个晚上只睡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他像是往日一样,面无表情地路过一排排的同学,坐到自己最后排的位置。   他察觉到路过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会回头看他,眼神当中甚至好像都带着一点怜悯。   “江齐霄,你知道吗?”   前排的男生转过头,好心地告诉了他一个噩耗。   “路心宝跟楚越在一起了。”   那一刻,那一瞬间。   仿佛是高悬在头顶之上的闸刀线被剪刀“咔擦”剪断,锋利地砍断跪伏在地上江齐霄的脖颈,横刀截断,鲜血淋漓喷涌而出。   江齐霄麻木地坐在位置上,他的眼睛望向墙壁,穿过一堵一堵厚厚的墙,他终于看见了那间教室,看见了并坐在一起的路心宝跟楚越。   他看见了路心宝笨拙地用课本帮趴在课桌上的楚越挡太阳,看见了他们两个牵着手一起走在学校的树荫小道里,路心宝手舞足蹈地讲了很多话。   他看见路心宝把碎冰冰分一半给楚越,又从他手里接过另一半,这样他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吃到两个不同的味道。   他看见他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每一个动作之间都有熟悉的影子。   最后看见他们两个人在安静无人的教室里青涩地接吻。   江齐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感觉到仿佛有什么要从他的喉咙里喷涌而出。他用手捂住唇,然后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嘭!”   江齐霄摔上门,然后又反锁上门。   他的脑袋涨得可怕,明明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却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溺水感,身体发冷又发热,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浸湿。   江齐霄手扶在洗手台上,大片大片的血从他喉咙里吐了出来,眼泪也从眼角不值钱地流了下来。   他成功勉强代入了一次路心宝的视角,度过了这样漫长又短暂的十二年。   江齐霄终于在这一刻明白路心宝喜欢他的十多年的喜欢,这是一种完全无私的喜欢,是一种笨蛋一样不求回报的固执又真挚的爱。   是每一次看见对方的冷脸,受到他的拒绝,都会难过但要强颜欢笑的喜欢,是因为爱他所以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被伤害也无妨的喜欢。   他也终于明白了路心宝在知道他跟沈凌敏在一起之后的崩溃情绪,那是一种用尽全力却毫无办法的崩溃,是看着自己认识喜欢十多年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他人的奔溃。   或许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对方就可以多看自己几眼,以为他们没有在一起只是不想在现在谈恋爱。   其实并不是的,你爱得再多,做再多事情都没有用。   他只是不喜欢你。   江齐霄又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干呕,再次吐出来了一大片的鲜血。   他不是就想看着路心宝幸福吗?   为什么看着路心宝跟别人谈恋爱,他还是无法做到祝福,他只觉得嫉妒与怨恨,嫉妒那个人可以拥有路心宝,怨恨那个人站在路心宝的身边,怨恨那个人会亲会拥抱路心宝,怨恨到想要杀了他的地步。   原来他还是那么虚伪,他还是那么狭隘跟自私,他还是小人中的小人,他还是没有学会无私的爱。   他可以接受路心宝的身边没有他,但还是无法接受路心宝的身边拥有别人。   江齐霄有一次感觉到什么黑色液体从他的心脏裂口里流出,是欲望,让他不安的欲望。   他猛地拿起头“砰砰”地用力撞在面前的玻璃上,镜子瞬间随得四分无裂。江齐霄也是满头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下流。   “江齐霄,你又变得贪心了。你要祝福他,你要为他创作安静的世界,你是他世界的唯一累赘。”   江齐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疼痛让他时而清醒时而癫狂。他像是着魔了一般,不停动着嘴唇呢喃着,从始至终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祝福他祝福他祝福他……我要祝福他……”   你要虚情假意地祝福他。   你配不上他,你对他造成过许多伤害,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看他幸福。   不要再搅烂他的任何一份感情,哪怕你心有不甘,哪怕你嫉妒到要发狂。   江齐霄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浑身发颤地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时空,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家。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烟瘾又一次复发,清醒的时候就不停抽烟喝酒,不清醒地时候就混沌不醒地睡觉。   江齐霄每天像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样自我拉扯,进行着自言自语,无数次走到门边要打开那扇门,又无数次扇着自己的脸重新回到阴暗的房间里。   他发誓,如果他无法管好自己,无法做到强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给自己戴好牢固的项圈,他绝对不会走出这个房间。   江齐霄再一次回到学校里是一个月后,他瘦了十多斤,三十多度的高温身上也穿着外套,因为他的手臂上全都是密密麻麻为了保持冷静刻下的刀痕。   他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远离。   江齐霄却自虐地选在留在学校,看路心宝跟新男友甜甜蜜蜜,践行他自己说的要看路心宝幸福的诺言,没有打扰过一次他。   他甚至还帮趁着夜色在花丛中接吻的路心宝跟楚越支开过一次老师。   --------------------   是的,他是一颗地雷男。 第60章 2024年   路心宝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提前学习法语,那绕来绕去的发音让他学得格外吃力,又找了专业的老师辅佐,提前许久就开始准备作品集。   那段时间他几乎是每天没日没夜地在画画,灵感枯竭的时候他就不停吃糖,导致作品集刚准备完,就去诊所补了好几颗牙。   他最后成功拿到了offer,那一天他真的感动到要落泪,奖励自己不画画一个月,成为那一届唯一一个被录取的中国籍学生。   但路心宝觉得自己去留学的这个选择没有一点错误。   虽然他跟楚越最后也没有熬过异国恋分手了,他也难免会有不愉快难过想家的时候,但是他交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也在这几年的时间谈过几段新恋情。   因为不敢一个人住,合租的舍友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伯乐老师,靠着老师的推荐也是成功展览出售了几幅画。   在国外一晃就待了五年多的时间。   他最近在找新的灵感,趁着休息,重新跑回了国内。   路心宝来到了这个有些偏僻的半开发景区,进景区都要走弯弯绕绕三个小时的山路,几乎没有信号处于断联的状态,只能用民宿的无线。   “回来了?”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礼拜,成功跟老板混熟。路心宝进门的时候发现楼下堆了一个新行李箱,应该是新来的客人。   他点点头笑着道:“嗯。”   老板给他拿了一点新鲜水果,又说道:“我要给客人办下入住,你待会要吃什么给我打电话,我让人给你送上去。”   “好。”路心宝笑着应道,“谢谢老板。”   当天晚上路心宝没有再下楼,他在民宿床上看了一会儿小说,就开始打哈欠。   来了之后每天天刚亮就被民宿的鸡给吵醒,作息都被调得格外健康。   民宿房间的空调声音很吵,因为在山上,路心宝干脆也不打空调,开开着窗睡也够凉快。   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开始下暴雨,巨大的雷声响过,让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宁,眉头蹙起,额前有冷汗划落。   他在做噩梦。   梦中的路心宝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只能意识到自己或者是在流血,伤口上止不住的鲜血顺着额头滴入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缓缓地合了上来。   他听到谁在喊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焦急又急迫。   路心宝一点也不想要回应,只觉得好吵好疲惫,那些声音在他耳边变成了不真切的嗡鸣声,变得越来越遥远。   明明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路心宝却看见了晕眩着的光圈,像是天堂的方向。   路心宝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躺着,好困,他好像要死了。   他还听得见呼唤他的声音,耳边一遍一遍不停呼唤着他的声音,以及一阵让他心脏强烈的油门声,像是重新看见那一辆黑车往自己的方向撞了过来——   死!他不要死!   他开始挣扎,他努力地想要动自己的手指,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好像是被钉死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闪着刺目的大灯朝着他的方向撞过来,他却无处可以闪躲。   “砰!”   路心宝的身体在床上猛然弹跳了一下,从噩梦当中惊醒过来,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愣愣地睁着眼睛流下来了两滴的眼泪。   他回过神来,用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痕。路心宝往窗外望过去,现在还很早,外面的天甚至都还黑着。   第一次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他也经常因为这一个梦半夜惊醒,但是后来接了小狗回来,每晚抱着跟他一起睡觉,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路心宝很擅长遗忘这些不好的事情,而不是沉浸在这种不好的回忆。   他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做过关于车祸的噩梦。   路心宝的呼吸还没有变平缓,他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想看一下现在几点了,却看到了上面的日期——   “2024年3月28日。”   他跟江齐霄一起出车祸去世死亡的那一天。 第61章 毁容   路心宝从噩梦中惊醒后一直睡得不太安实,哪怕他不停拍着自己的手臂,自己安抚着自己,也每每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都被梦魇残留的阴影惊醒。   重复几次之后,路心宝浑身冒汗地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外面,天也开始朦朦亮。   大概是因为噩梦的缘故,路心宝被那一阵不安感不停缠绕着,由内而发着不知名的恐惧,连心率都跳得比平时要快,快得不太正常。   反正也一直睡不着,他干脆起床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拿起旁边的画具箱,再背上旁边的画具箱去了民宿外面。   路心宝在草上支好画架,天际已经开始橘黄色的日出,这让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放松许多。   他伸了个懒腰,戴上耳机,一边哼着歌,一边就专注地画了起来。   路心宝沉浸地画了一个上午,成功忘却了梦魇带来的阴影,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背着画板回到民宿。   这里地广人稀,方圆百里没有一家餐厅,只能在民宿点餐吃饭。老板见他回来,抱歉地跟他说今天厨师要来得晚一点,他要是饿了,就先拿点水果跟干果。   路心宝笑着应了一下:“没事,厨师来了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我下来吃饭。”   路心宝回到房间就倒躺着跑回床上,他本来只想玩一会儿手机等吃饭,但看着手机里放映的催眠电视剧,昨晚睡得时间又少,昏昏沉沉地趴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   叫醒路心宝的不是老板的电话,而是又一阵不安强烈的心悸感。   路心宝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刚醒过来,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感,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上午没吃东西低血糖了。   但路心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不在他在晃动,而是整栋楼都在摇晃,并且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甚至都开始坍塌。   路心宝脑内瞬间浮现出来两个字——“地震”。   他唯一应对地震的经验只有学校组织,但每个学生都嬉皮笑脸,没有人当成真。   “嘭!嘭!嘭!”   “路心宝!路心宝!快点出来!”   他房间的大门被人急促地拍着,还有不停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全部都湮灭在塌陷的声音当中,让路心宝听得不太真切。   路心宝脑袋嗡嗡,他飞快地拿起身边的手机已备不时之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他的房间在三楼最角落的位置,离楼梯很远。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来不及从危楼中逃出去,目光立马锁定还算安全的三角区。   路心宝人生之中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地动山摇,整一栋楼都在摇晃,并且短短地几秒之内,摇晃得越来越剧烈。   他连走路都走不太稳,狼狈地手脚并用着往前跑。   路心宝房间的门震动地越来越厉害,被外面的人伸脚狂踹着。   “砰!”   门被一脚踹开,路心宝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他看见外面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江齐霄时还以为是自己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没有说话的时间。   江齐霄猛地拽过他的手臂,已经顾不上会不会伤到路心宝,不管不顾地用堪称粗暴的动作一把把他推到了墙脚的位置,左手去挡上面砸下来的木板。   仅此一秒之差,整栋楼都开始倒塌。   “轰隆”的巨响当中,路心宝背撞到墙壁的时候神经疼得麻痹了几秒,很快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停地在下坠着,耳边全是各种重物倒塌落地的沉闷中,像是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战场。   他本能地害怕地紧紧闭住眼睛。   江齐霄紧紧地抱住了路心宝,手臂用力到青筋暴起,生怕自己松一下手,怀中的人就会掉出去。   他把自己的身体给路心宝当成一个保护盾,分崩离析的天花板不停地砸向他们的方位,全都砸在了他的背上。   江齐霄的右脸颊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像是被什么锋利的钢板划过,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现在顾不上自己,只是下意识把抱着路心宝的手更用力一些,按住他的脑袋,让他整个人都蜷缩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世界才安静了下来,只余留下来江齐霄跟路心宝沉重不安的呼吸声。   江齐霄第一时间就是伸手不停抚摸着路心宝的脸跟身体,摸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慌乱地确认他安然无恙:“路心宝?路心宝?!”   “我……咳!!我没事……”   路心宝脑袋在墙上被磕了一下,从那强烈的晕眩感当中回过神,扬起的尘土进入他的呼吸器官,让他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他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现在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四面八方被木板围堵着,勉强支起来了一个安全的三角空间,但是完全不透光。   现在是完全的一片黑暗。   路心宝刚想要说话,他的脸颊跟脖颈却是一湿,粘稠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然后感觉到,滴落在他身上的鲜血越来越多。   明显是来自于江齐霄的身上。   他立马吃力地拿起手机,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甚至连电也都只剩下一格电。   路心宝赶快打开手电筒,照向江齐霄的方向,确认他受了身上。他看见了江齐霄右脸颊上的伤口,那是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又长又深鲜血淋漓。   江齐霄在听到路心宝的声音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左手臂被重物压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现在却好像完全意识不到完全没有知觉的左手,而是呆楞地抬起了右手,在光照下,在路心宝得视线之下,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伤口的位置。   江齐霄触摸到了不停流动着的鲜血,感受到了这伤口到底有多深多长。他的动作停在了原地,瞳孔骤缩着,仿佛是在缓冲着接受现实。   他的喉结滚动了好几次,垂下眼跟路心宝对视着,艰难地发出干哑的声音,自言自语地疑问着:   “……我的脸?”   然后开始神经质地重复。   “我的脸……我的脸……”   他的脸受伤了,他的脸上受了很严重的伤,会留下一道无比丑陋的疤,那道疤会一直留在他的脸上,像是一条恶心的虫,用现在最发达的医美科技手段也消除不了。   他会毁容,会变丑。   路心宝以前就经常夸他长得好看,或许第一次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如果没有他这张脸,路心宝跟他做了同桌,也不会关注他,更不会喜欢上他。   江齐霄甚至听到过成延佳对他的评价——“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可以了。”   现在他连这张脸都没有了,路心宝会更加不喜欢他。   他甚至不小心让路心宝看到了现在这么血腥的画面,看到了鲜血淋漓的他,看到了那么丑陋,那么不完美的他。   “别看我……别看我……”   因为路心宝喜欢他的脸,江齐霄一直都有严重到不太正常的容貌焦虑,不管是读书还是上学的时候每天六点起来洗头吹头发,再挑衣服搭配,每天晚上再风雨不动地健身两个小时,甚至还要天天选喷什么香水,才闻起来自然地像体香。   他又一次神经质发作,焦虑不安到极致,连跟路心宝对视都不再敢。   江齐霄立马用唯一可以动弹的右手,遮挡住路心宝的手机手电筒,掩耳盗铃般地不停重复着:   “不要看我……求你了……我现在好丑……别看我……”   他情绪崩溃到有些抓狂的时候,脸颊的伤口忽然被轻抚住,江齐霄不可置信地垂眸。   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下,江齐霄看见路心宝拆了自己口袋里常备着的湿巾,抬手帮他按住了脸颊上的伤口。   路心宝轻抬着眼,眼神专注地帮他处理着脸上的血迹跟伤口,比普通男生要温和很多的五官在昏暗光线下看起来更加柔和。   江齐霄总是觉得路心宝就是全世界最独特、最漂亮的珍宝,所以他才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上路心宝,所有人都要跟他抢路心宝。   认为每一个靠近路心宝的人都心怀不轨,不受控制地施发出敌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或许这一幕在别人眼里很普通。   但是在江齐霄的眼里就像是他走在关上灯的教堂里,擦亮着口袋里的火柴,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照亮墙壁看到的神圣圣母像。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面对面看过路心宝了,又有多长时间没有跟路心宝平静地讲过话了,他又有多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过路心宝的温情了。   江齐霄那些神经质的情绪忽然就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慢慢地蹭过脸,整张右脸都像是温顺地贴在了路心宝的掌心。   他看着路心宝的眼睛,忽然问道:“你还恨我吗?”   恨?   路心宝很少有如此负面的情绪,他唯一恨过的人应该只有江齐霄一个人,那时候刚刚重生回来,带着死亡的恐惧不安,以及真心被辜负的愤怒。   化成了对江齐霄的恨。   但现在过去了快二十年的时间,路心宝谈了这么多段恋爱,已经没有恨了,谈起过去的事情或许更多是怅然的感觉吧。   大概是因为江齐霄应该是他懵懂在不懂感情时候固执喜欢过的唯一一个。   而现在的路心宝已经学会了合理地放手,明白了爱情最重要的就是享受,在该爱他的时候爱他,不该爱的时候就放手。   两个人总会因为种种原因走不到结尾,只要在一起结伴而行的那段路是美好的结局就可以。   “不恨你了。”   “你过去确实做了很多让我伤心的事情,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或许也算打平了吧?”路心宝说道,“就像你丢掉了我送给你的戒指,但我也丢掉了你送给我的玉一样。虽然你送我玉的时候一直是说是你不要的东西,但我想它对你还是很重要吧?”   安静沉默了许久之后,江齐霄感觉到自己眼眶的酸涩,他又一次开口。   “我们……”   江齐霄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我们有机会还能在一起吗?”“我们还有机会重来吗?”,“我们还有机会回到过去吗?”   无论怎么问,江齐霄都觉得不对。   因为江齐霄知道自己不配,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所以他问不出来。   但他看见了路心宝今天对他温和的态度,他那颗心又冒出点摇摆不定的想法,江齐霄有时候也恨自己的卑劣无耻跟贪得无厌。   路心宝却好像看出来了他要问什么,他摇了摇头说:“我以前也总觉得我只会喜欢你喜欢一辈子啊,可是我尝试往前走了,在我不停往前走,走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好大啊。”   他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江齐霄你走出世界,你也会发现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啊,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人了……”   你怎么会不特别?   你可是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江齐霄的脸上却是一种悲哀到极致的表情,他的眼眶发红,语气却很平静:“没有人了,我不会去爱别人,也不想去爱别人。”   路心宝又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落上了温热的液体,这一次不是鲜血,而是眼泪。   没有人了。   江齐霄从来没有变过,他还是讨厌这个世界的所有,他还是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他只是爱这个世界的路心宝,也只学会了如何去爱路心宝。 第62章 左臂   路心宝的手机最后一格电跳没,手电筒彻底熄灭,刹那间微弱的光亮也完全消失,这狭窄的空间又一次完全陷入黑暗之中,让他没来得及发现江齐霄被压住的手臂。   路心宝懊恼地道:“就昨晚忘记充电了。”   江齐霄疼得浑身冒汗,左手臂更是再逐渐失去知觉,他强行忍着常人无法忍耐的巨痛,口腔内被自己咬得满腔血腥味,却没有坑一声痛哼。   他不想让现在这个糟糕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引起路心宝的恐慌。   时隔多年,路心宝跟江齐霄被困在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了。   黑暗之中,这里看不见外面天色变化,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们正在经历属于他们的世界末日,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明天。   路心宝不想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想象一些不好的结果,让自己更加地恐惧,于是乐观地幻想着自己被搜救队救出来的画面,幻想自己出去之后一定要吃一个美味的开心果小蛋糕。   路心宝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跟江齐霄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感觉到江齐霄那越来越热的呼吸时不时扑在他的脸上。   他抬起手摸了摸江齐霄的额头,明显烫得不太正常,担忧地问道:“江齐霄,你没事吗?”   江齐霄大概猜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发炎,是非常不妙的情况,他却说道:“嗯,没事。”   “我有湿巾,你拿我的湿巾给自己降温。”路心宝努力镇定着安慰江齐霄,“我相信我们一定还可以活着出去。   路心宝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江齐霄,他跟江齐霄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去了法国,但是江齐霄却还是像前两世一样留在国内。   失去了同学这层联系,便彻底沦成了陌生人,连面都碰不上。   他很偶尔地会在聊天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跟江齐霄有关的事情,比如江齐霄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了,比如江齐霄现在正式拿到实权了,又比如江齐霄用很残忍的手段把林家给搞倒了。   路心宝怕江齐霄已经睡着了,怕把他吵醒,所以最开始只敢用微弱的气音,小声地喊着:“江齐霄江齐霄?”   江齐霄应得很快:“我在。”   路心宝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江齐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从来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是我一直需要对你讲。”   “是你救了我,所以我应该对你说谢谢。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你不用对我讲。”   路心宝觉得他们现在的对话有点怪,像是在争论这是谁的益达,他换了一个从见面起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找人盯着你!”   江齐霄先慌乱地解释了一句,在得到路心宝放心的点头之后,他才慢慢地开口道:“因为噩梦,我梦到了那场车祸,我看见了你死在我的面前。”   “你也做了那一场噩梦吗?”路心宝有些意外,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今天还正好是当初车祸那一天,我就说我怎么昨天会莫名其妙做那个梦——你是哪一天做的噩梦?”   江齐霄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每一天。”   他每一天都被这个噩梦死死纠缠着,每一晚都会梦到那鲜红的血泊还有路心宝惨白的脸,每一晚都会在梦中重复一次失去路心宝撕心裂肺的痛苦。   江齐霄认为这是一个神圣的审判,审判他的错误,让他铭记住自己所有做错的事情,让他永世不能安生,让他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让他无数次在半夜精神崩溃。   他认为这个审判是正确的。   但离这一天越近,江齐霄就越来越恐惧,他可以接受路心宝不搭理他,但害怕路心宝的死亡,他不想要再一次看见没有路心宝的世界。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等下……你说你看着我死?”路心宝忽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他对车祸的记忆只停留在江齐霄冲过来尝试把他拽开,“那你第一世的时候没有死,是为什么重生了?”   江齐霄看着路心宝,沉默不语。   因为你离开了,因为你不在了,所以我也不想留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因为那辆车第二次撞过来的时候,我也受伤了,我像是一个废物无法抱着你躲避,所以我只能把你护在我怀里,选择闭着眼睛不避开那辆撞过来的车。   江齐霄什么都没有说,他早就钻进这个牛角尖走不出来,从始至终都认为路心宝的死亡是因为他的原因,是因为他丢出去的那一枚戒指。   他有什么脸去提那些事情,像是自己多伟大一样。   他做的那些不是奉献,不过是补救而已。   江齐霄什么都没说,而是说道:“我不知道,只是一睁眼就回到了过去。”   此刻发生过那么多故事的两人只能彼此依偎在一起,不知道一起被困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很久,久到江齐霄的意识渐渐模糊。   江齐霄知道自己的伤很重,很有可能会挺不过去,他最不甘心地是自己无法再继续看路心宝接下去的人生,无法再像今天这样去帮他抵挡一些意外的伤害。   “心宝。”   江齐霄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吃我的尸体,也可以喝我的血,一定要活下去。”   “不会的。”路心宝先是短暂地恐慌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去握了江齐霄的手,他想给他一点安全感,想给他一点信赖,他笃定地说道,“我一直很幸运,我相信我们两个会一起活下去的。”   路心宝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江齐霄失去意识会很危险,他努力跟江齐霄讲很多话,让他保持清醒。   他讲小时候一起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讲共同认识的人,路心宝还给他分享了自己出国遇到的那些有趣故事。   喋喋不休的路心宝让江齐霄好像回到了过去,却是他第一次耐心地听路心宝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江齐霄早就明白这有多珍贵,珍贵到他此时此刻热泪盈眶。   “江齐霄。”路心宝还很担心地问道,“你说我们两个到时候被救出去会不会被拍照上新闻,我觉得有点尴尬怎么办?”   路心宝最后又温声认真地道:   “江齐霄,你总是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还每天做那些吓人的噩梦。很谢谢你这次来救我,我已经不恨你啦,你也尝试放下吧!这样你会快乐很多。”   *   他们一起被困在这个狭窄不能动弹的空间,路心宝终于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嘈杂人声,知道是搜救队来了。   路心宝艰难地动了下手指,尝试发出一些动静,再用干裂的喉咙喊道:“救命!”   被挖出来的时候,路心宝许久未见光的眼睛只感觉到一种刺痛,痛得他马上闭上了眼睛,还要用手臂挡住光线。   他很快被戴上眼罩搬上担架,路心宝感觉到湿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他这一世还是特意去了一趟北城,把小强找回来养在了家里。   这熟悉的触感让路心宝猜舔他手指安抚他的是一只小狗,应该是发现他跟江齐霄的搜救犬。   感受到了这久违的安全感,路心宝终于放松下来了所有戒备,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路心宝刚从病房醒过来,人还没有缓过神,就被一直守在床边等着他苏醒的徐琴一把搂紧了怀里。   徐琴看到新闻那一刻就立马跟路建国订了机票飞过来,还捐了很多钱为了更快的搜寻,好几晚没有休息,一直硬撑到路心宝被救出来的消息时才晕过去。   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心宝你真的要吓死妈妈了!我看到新闻的时候真的腿软了!妈妈没有你该怎么办!还好你没有事情!”   “妈妈。”路心宝也紧紧抱住她,抱歉地道,“我没事了,不要哭了。”   等徐琴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路心宝立马问道:“江齐霄呢,是他救的我,他没有事情吧?”   路建国刚好带着助理从门外走了进来,说起变动还有这一个,原本在这个时间线改成为路建国助理的沈祈安也不在。   路心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读大学的时候偷偷用零用钱找人去资助了患病的沈祈安爷爷,才造成的这些偏差。   路建国说道:“我让人也给他换了单人病房,他还没有醒来。等他醒过来,我就第一时间带你去道谢。”   第三天的时候,路心宝终于听到了江齐霄醒过来从ICU转到了单人病房的消息。   他被江齐霄保护得很好,除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不太方便活动,挂了两天葡萄糖就没有了大碍。   路心宝连忙赶去了江齐霄的病房,他刚想要走进去,却被门口江齐霄的助理拦住,面色抱歉地说道:“先生刚醒过来,他说想要自己安静休息。”   路心宝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他每一天都会去找江齐霄一次,但每一次江齐霄的助理都会被江齐霄的助理用第一天的借口拦住。   他想或许有可能是江齐霄跟他在地震期间的那些对话,让江齐霄也开始想试着释怀   路心宝在医院待了一个礼拜,等到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要离开这里回法国继续筹备画展的时候,都没有成功见到江齐霄。   离开之前,他又一次去找了江齐霄,却还是被拒之门外。   路心宝递给了助理一封信:“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然后说一声谢谢。”   助理确认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叩响病房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病房里一片狼藉,椅子摔倒在地上,连床头柜上的座机都被砸在了地上,尤其是原本完完整整的镜子,被砸成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唯独路心宝这几天送来的水果好端端地被摆放在桌子上。   江齐霄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但是不可避免地还是留下了一道很长的伤疤,能修复得怎么样只能看后期的努力。   他现在习惯性地会侧着脸,尽可能地去遮掩脸上的伤疤。   可是比起伤疤更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左手臂,手肘以下的衣管空空如也。   他失去了自己的左臂。   江齐霄脸颊也瘦削了许多,他抬起眸问助理道:“他走了吗?”   “走了,路先生让我转告您谢谢,还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助理低下头把信递过去,他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怜悯,一个好好的天之骄子竟然因为这种话意外变成了残疾。   江齐霄接过了信,他忽然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可怜我吗?”   助理一下子慌神起来:“江总,我没……”   “滚。”   “江总……”   江齐霄突然眼眶猩红地暴怒了起来,他怒吼道:“滚!!!”   助理快步地带上门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江齐霄一个人。   他用了很长时间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才伸出右手,拿起来了床边的那一封信,一拆开就露出来了路心宝个人特色很鲜明的字。   江齐霄忽然笑了一下,路心宝活了三世,字还是没有变,写字像是画画,幼稚得跟小学生一样。   “好久不见呀!江齐霄!   这句话放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要是我们两个一起被困着的时候我说这句话好像更加奇怪,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所以我写了这句很想对你讲的话!”   只是看了开头,江齐霄的眼睛就开始酸涩,他继续往下看。   “首先我要再说一遍,真的谢谢你来救我,如果没有你来救我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其实我有想过你不想见我是不是因为你脸上的伤?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放心!你怎么说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男人!我相信你脸上有疤也肯定会帅!会更加有男人味一些!   还有一些很重要的话想要跟你讲。   虽然我重生后就一直没有理你,但并不等于我没有看见你,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一世比一世的沉默,越来越孤单,越来越阴郁。   或许你对自己的伤害都是自我惩罚?   那我再说一遍,我已经原谅你啦!你也不用再继续觉得愧疚!   当然,我也有很小气地不愿意祝你幸福的时候,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   当然,也想祝福你早日康复!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依旧可以做好朋友。   当然!如果是因为你想开了,想要去新的世界,想要把我抛之脑后,我们也可以继续做陌生人!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没有事情,一定要给我发一条信息报平安!   (>^ω^<)。”   那封信被江齐霄拿在手中,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轻柔,不敢把新弄皱半分。   他的眼泪不小心落在了信纸上,晕开了一个字,江齐霄立马收起来了信纸,把他重新收回信封当中。   江齐霄从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消失的左臂,情绪就开始变得极端阴晴不定。   他在这一刻,终于无比崩溃地捂着脸痛苦地哭了出来,喉咙间发出来的声音像是野兽一样绝望的嘶吼,旁边的仪器不停发出“滴滴”的报警器。   其实全世界路心宝最懂他,了解他的口是心非,明白他的所有一切。   可是他没有任何资格可以站在路心宝旁边,江齐霄从地上碎掉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留有伤疤的脸,看到了自己残缺的左臂,他喉咙中的嘶哑声越来越大。   可是他不配。   江齐霄过了很久才拿起手机,打了路建国的电话:   “喂,路叔叔,麻烦不要告诉心宝我手臂的事情。” 第63章 奇迹降临的圣诞老人   两年后的圣诞节。   路心宝跟认识的一众朋友们一起坐着飞机出现在了芬兰,准备去罗瓦涅米,传说中的圣诞老人的故乡。   他们先一起过去了租车行,一行六个人,准备一起租两辆车自驾去圣诞老人村。路心宝前段时间陪朋友去了一趟理发店,在理发师花言巧语之下,又在朋友的撺掇之下,第一次稀里糊涂地对自己黑顺的头发做出了改变。   他把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还烫了一个头发,不是特别好打理,有时候睡相差一点起床的时候就会很像一条炸毛小狗。   路心宝很少去北极圈这么冷的地方,一点也不抗冻,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厚,还戴着毛绒耳罩系着一条红色围巾,鼻子还是被冻得通红,他甚至觉得再冻下去自己的睫毛也要结冰。   他站在旁边等朋友们跟租车行交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路心宝像是只动作迟钝的企鹅,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慢吞吞地摸出手机。   【成延佳】:疏影没回我消息,你们两个到芬兰没有?   路心宝举起手机,转过身给她拍了一张白茫茫的雪景过去,说到了。   【成延佳】:!!!!!   她立马发了一张自己坐在办公室的照片,上面还堆着厚厚的文件。她是家里的独女,跟不鸡娃的路心宝父母不一样,她爸妈可谓是望女成凤,对她的要求极高,公司也是必定要交到她这个唯一的继承人手里。   成延佳刚留学回国就没一口喘息的时间,被丢进公司从中层做起,当牛做马。   不过还好,成延佳对赚钱这个事情十分有兴趣。   但偶尔也会忍不住嫉妒一下路心宝这有钱还有闲的幸福生活。   【成延佳】:路生我梦!!!!!   路心宝被她逗笑,脸颊忽然一烫。   他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到刚去买咖啡的尼特坏笑地站在他旁边,拿手中的咖啡逗弄地贴了下他的脸,问他:   “你在笑什么,像个小傻子。”   他是俄罗斯人,高到路心宝总是要仰起头看他。   尼特的头发是深棕色,眉骨眉眼都很深邃,像路心宝这种在艺术圈里见惯了帅哥的人,第一次见到尼特的时候都觉得他帅得惊为天人。   路心宝笑着摇了摇手机,解释道:“在跟我朋友聊天。”   “给你,燕麦玛奇朵,加了两泵焦糖。”尼特把手中的咖啡递给路心宝,“你喜欢喝的。”   路心宝插上吸管,喝了口热咖啡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很用力地点头,向尼特道谢:“谢谢!”   他们两个刚结束对话,正好租车合同刚签完,检查完车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出发。   路心宝在这一圈人当中最熟的是顾疏影,他习惯性地就要跟在她屁股后面上同一辆车。顾疏影却在他没上车之前,就干脆利落地一甩门。   “轰——”的一声,第一辆车就在他眼皮底下一脚油门飞驰而走。   路心宝被丢弃之后茫然地站在了原地,吃了一鼻子的汽车尾气,最后一眼只来得及看见顾疏影潇洒地朝他拜了拜手,并且挤眉弄眼地对他进行些暗示。   他大概能猜到顾疏影在暗示些什么,因为尼特想追他的事情已经明晃晃地不算是暗恋,估计剩下四个人都在帮他做僚机。   尼特是个雕塑家,他跟尼特第一次见面是在共同朋友的聚会之下,亚洲人在外国人眼中本来就显小,尼塔看见他在喝酒,上来调侃了几句未成年不能喝酒。   但在知道路心宝比他大之后大受打击。   第二天,朋友就过来找路心宝说尼特对他有意思,能不能给他联系方式。   路心宝给了,因为尼特的脸完全符合路心宝的审美,但他也并不是随随便便谈恋爱的人,脸跟灵魂对路心宝而言同样重要。   他跟尼特现在用朦胧的暧昧期来形容更加合适。   “走吧。”尼特又被他逗笑了,“看来只能我们两个被丢下的人坐一起了。”   路心宝刚在副驾驶上坐下,成延佳的短信就又发了过来。   【成延佳】:好累,都怪江齐霄那个狗贼!搞得我爸每次都把我跟他比!烦也烦死了!   路心宝给她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然后又托腮盯着江齐霄的名字发了一会儿呆。   路心宝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江齐霄救了他一命,他就一直挂记着江齐霄的身体状况。   他在医院里没有见到江齐霄,回到法国之后,就把江齐霄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问过他的情况。   江齐霄在手机上还是回了他,说自己没事,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还需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路心宝却还是隐隐约约地不放心。   直到地震后三个月,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江齐霄在香港被拍到一张照片,一张远距离的照片。   江齐霄梳着背头,表情冷肃地穿着黑西,眉眼锐利依旧,脸上的伤口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疤,涂了遮瑕跟粉底液遮挡,但疤痕过深,还是留下了暗沉痕迹。   港媒配的标题是——《地震风波后江氏总裁首次露面,身着黑西脸上粉感过重卡粉严重宛若泡芙小生!》   这篇报道登上五分钟时间不到,照片还在,标题却马上全网都搜查不到。   后续江齐霄还参加了一次财经记者的采访,结束的时候记者开着玩笑说想要问江齐霄几个感情上面的问题,江齐霄竟然答应了采访。   记者:“您现在有爱人吗?”   江齐霄:“没有。”   记者:“那您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江齐霄:“有过,我很喜欢他,但我现在想像他教我的一样学会放下。”   港媒这次的标题是——《江氏总裁少男心因求爱无果破碎,今发表言论说自己当被刮目相看!》   这次三分钟时间不到,标题也很快被全网放假。   路心宝也是看到这通采访才松了一口气,他想江齐霄终于尝试着走出来了,应该是想真的释怀,所以才不愿意见他。   路心宝便也没有打扰他,后来他每一次从成延佳跟顾疏影嘴里了解到江齐霄的近况,他也一直过得都很不错。   上车之后尼塔却一直没有发动车,他朝着路心宝的方向,笑着道:   “Happy Birthday。”   他的很多朋友都已经提前把礼物送给了他,所以路心宝在车里收到尼塔的礼物时很是意外,下意识地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你可以拆下来看一下,是我自己为你做的吊坠。”   路心宝把包装拆了开,是一根项链,尼塔为他雕琢了一个洁白的翅膀吊坠,很漂亮。   “圣诞快乐。”尼塔用自己带着口音的生涩中文笑着祝福道,“也祝你生日快乐,路心宝。”   *   他们特意天没亮就出发,但是圣诞当天他们到的时候这里也满大街都是人。   路心宝愉快地玩了一次狗拉雪橇,又在邮局向自己的父母朋友,包括他自己寄出一张手写的明信片,还拿了北极圈证书。   路心宝对一切都很满意,但路心宝最期待的环节还是去圣诞老人的办公室。   可在当路心宝排了三个多小时的的队,只花了两秒钟,花了50欧买下一张和扮演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拍下一张潦草的合照之后。   路心宝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圣诞老人。   因为生日在圣诞节的缘故,路心宝在从幼儿园老师嘴里知道圣诞老人故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孩,并且很认真地相信过圣诞老人真的存在。   他们家的房子里也为了保留他的童趣味特意造了一个巨大的烟囱,真正地足够让一个人通行。   每一次圣诞节睡觉前,他也都会挂上一个袜子,然后满怀期待地进入梦乡。   路心宝曾经还忧虑地问过妈妈,问她自己挂这么大的袜子,圣诞老人会不会觉得他贪心不喜欢他。   长大之后路心宝才明白圣诞老人是他爸爸假扮的,礼物也只是爱他的人为他准备的,不管他准备多大的袜子,属于他的圣诞老人都不会不喜欢他。   现在是冬季,白昼比较短,开着车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沿路的每一家店门口都摆放着自己制作的小圣诞树,旁边还放着一堆装饰用的礼物盒。   路心宝漫不经心地沿街走着,目光忽然被远方一处吸引,那边远远地也站着一个圣诞老人,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布袋,正为每一个路过他的人分发着礼物。   他立马兴奋了起来,欢快地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我们也去参与一下!”   这个圣诞老人面前不需要排太长时间,路心宝靠近之后才看清楚围在人群中央圣诞老人扮得有多真实。   他戴着长长的圣诞帽跟浓密的假白胡子,把他的脸荡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快要看不清楚,身上穿着滑稽又有些臃肿的圣诞老人服,脚上穿着厚重的靴子,连手套也戴上了。   路心宝满怀期待地排着队,轮到他的时候,他期盼地把手伸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圣诞老人,等待着属于他的那一份礼物。   圣诞老人从口袋里拿出来了属于他的那一件礼物,是全场看起来最大最精致的一个礼物盒,放到他的手里,用动画片一样播音的语调激昂地笑着祝福他:   “Congratulations!你拿到了今晚最最最最惊喜的礼物!!”圣诞老人又激昂无比地说道,“Merry Christmas!”   路心宝惊喜万分,开心地快要马上跳起来。   圣诞老人又给剩下的几个路心宝朋友分了礼物,分到尼塔的时候。圣诞老人或许是扮累了,原先热情的姿态仿佛有些减少,他冷淡地说道:“没有了。”   尼塔对这个礼物本来就没保多少期待,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怜兮兮地看向路心宝,只想要趁机卖一惨。   “哇!!”   路心宝却正好在拆礼物,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发出一声高兴的惊叹。   “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他惊喜地发现里面是一条红绿圣诞色的围巾,很柔软很舒服,最重要的围巾尾处还有一只也戴着同色围巾马尔济斯小狗的刺绣,绣得精致栩栩如生。   因为性格跟长相的问题,他被很多朋友,包括他的父母都说过像小狗。   路心宝一点也不抗拒这样的比喻,因为他是真心觉得小狗很可爱,被说像小狗对路心宝而言是夸奖。   他开心地笑起来,书包上戴着的小狗挂坠跟着晃荡了起来,像是在摇尾巴一样,眼睛亮闪闪地大喊了一声:   “Lucky!”   路心宝热情地就上去踮起脚尖抱住面前的圣诞老人。   这才是路心宝喜欢的圣诞老人,没有预兆地突如其然出现,像是奇迹降临,然后给那些相信或者不相信世界上存在圣诞老人的小孩献上惊喜。   只是这个圣诞老人大概或许是第一次骑着麋鹿出来上班,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么热情的客人。   他被路心宝抱住之后仿佛完全愣住,过了一会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回抱住路心宝。   圣诞老人好像怕被熟人听出自己的声音一样,压低着声音祝福道:   “Merry Christmas.”   --------------------   江齐霄的手不会复原,后续会带假肢。   老板们!明天请假!不更! 第64章 重逢   路心宝从芬兰先回了趟国,这次回家路建国很忙,除了他回国的第一天晚上一起吃了顿饭,后面几天都没怎么见过他的面。   他问了徐琴,只听她说路建国中标了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每天自己跑现场,还时不时请工人吃饭,没空在家里。   路心宝也没能在家里待几天,经纪人就不停地打来跨境电话,怒吼着问他第二册 画册的稿还交不交了,让他快点麻溜地回到法国闭关画画。   他在接到第二天,就害怕地飞回了法国。   路心宝想赶在新年之前完成工作,不然回家过年都要一直不安心地惦记着没完成的事情,每天都基本上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得昼夜颠倒。   他蒙头大睡的时候,忽然被电话声吵醒。路心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接通电话,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问道:“妈妈……怎么了?”   徐琴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冷静,但是尾音却还是略微有点抖:“快点回来,你爸爸出事了。”   路心宝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他边不停地在电话里安慰着徐琴,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换衣服,一件行李都没有带,只拿了护照跟手机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急匆匆地赶回国。   他一下飞机就第一时间回到家,路心宝看见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徐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先走过去沉默地抱住了她。   原来那个万事都依赖爸爸妈妈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他的个子也已经比妈妈高上了许多,弯腰抱住妈妈的时候也有男人的模样。   徐琴眼眶酸涩,出事到现在第一次哭了出来。   路心宝一直抱着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小时候徐琴安慰他一样:   “没事的,妈妈,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徐琴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跟路心宝讲了一遍,是路建国这大半年承担的项目出了事情,发生意外死了工人。   建这种大型跨海大桥,出现人员伤亡其实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路建国承包的项目是因为机器故障导致的大量人员伤亡,并且在事情发生的没多久就冲上了热搜。   同时有不少记者开始爆料说机器故障是因为没有按时质检,使用超过期限,又爆料路建国偷工减料,虚开成本费用弄虚作假,还列出来了种种证据。   本来就是政府很重视的项目拨款不少,偏偏路建过对这个项目很上心,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一出事就立马被带走调查,到现在人都还在看守所没有出来。   出事工人的家属每天举着遗照到工地来脑,项目无法再顺利进行,连舆论压力格外大,到最后甚至连路心宝的照片跟信息都被扒了出来,被怒斥资本家赚黑心钱,把老百姓害死,送自己的儿子出国享乐。   徐琴急得冒火,还没来得及压消息,网上的消息忽然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刷到过消息的人不停义愤填膺地在网上不停复制着同样的关键字,越被捂嘴就越认为这些都是事实,舆论发酵锝越来越厉害。   路心宝是平常被人误会就会有点小难过的人,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被骂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能有什么。   他打心眼地认为他爸是一个正直、赚钱有原则的人,不可能去干这些网上谣传的事情。   他也没有那么笨,跟徐琴彻夜聊过之后,更加确信这件事情肯定背后有推手,想要搞死路建国,搞死路家。   路心宝一晚上都没有睡,坐在书桌前紧皱着眉头发呆,他只会画画,一点商科都没有学过,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晓,甚至连人脉也没有。   他难免有些头疼地泄气。   读书时候确实也有交过不少朋友,但大家的关系也就点到为止,更何况这些年房地产市场饱和之后已经逐渐供大于求,既然路心宝也无意继承家产,路建国年纪大了之后,拼搏的兴趣也少了,路家一直都在走下坡路。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路建国这么快被带走调查,红圈律所也不接手相关案件,这个事情肯定有蹊跷,帮路家也拿不到什么好处,都不想搅这淌浑水。   现在这种情况,也就只有成延佳跟顾疏影愿意帮他,帮他牵人脉组了一个酒局,全都是政界的高官。   路心宝换好西装在镜子面前不停深呼吸着,他非常不擅长进行这些人际交往,看不太懂那些笑意之下各种复杂的想法,也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官话。   但他现在一定要去做。   幸运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起码资金链没断。   哪怕路心宝不谙世事,也知道想要托人就要给别人好处。   本来成延佳跟顾疏影都说要陪着他去,但路心宝觉得自己已经麻烦她们太多,最后更是连酒局的位置在哪里都没有告诉他们。   酒过三巡路心宝闻着自己不喜欢的烟味,面对这一个个跟他爸年纪的中年男人,一个个都和蔼地笑着拍着他的肩喊他“侄儿”,笑里却都好像都藏着一些轻蔑。   他也捉摸不透别人的想法,只能一杯一杯继续陪着敬酒。   路心宝上大学之后交了各种各样的朋友,就不再是滴酒不沾的乖宝宝,断断续续也稍微锻炼出来了酒量。   但他在喝酒这事情上面真没有什么天赋,只能说不会再一杯倒,但酒量也就那样,期间惨白着脸跑出去到厕所吐了好几次。然后再回来继续陪着喝。   结果怎么样路心宝不太明了,最起码礼是送出去了。   路心宝硬撑着把客人礼貌地一个个送走,最后又一个人回到包厢,静静地靠在位置上盯着灯发了会儿呆,脑袋晕乎乎是已经醉了。   他突然很想要去外滩走一走,因为路建国第一次带他来沪城,就带他去了外滩,又带着他一起去了东方明珠塔,路心宝无比稀奇地坐在电梯上就开始不停喊着“哇”。   路心宝在包厢里面静坐了半个小时,感觉脑袋越来越晕,他知道自己得快点回去,再过一会马上就要连要连路都走不来。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店门,刺骨的寒风就吹了过来。路心宝这下子是完全醉了,连车停在哪里都完全忘了,茫然地只觉得外面好冷,傻乎乎地就蹲了下来御寒。   路心宝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停在他的面前,蹲在地上慢慢抬头的时候看见是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第一时间只感觉这个人的腿很长,身上有一股让他格外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他还在缓慢地抬头,看见了他的肩膀、脖颈、还有脸。   哪怕是醉了,路心宝也知道面前的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时间很神奇的事情。   路心宝拿手指着他,看人的时候满是重影,还带着一层模糊的滤镜。他艰难地站起来,手指不停跟着眼前摇晃的世界画着圈圈,讲话也有些结巴:   “……江、江齐霄?”   他说完这句话就“邦”地一下晕了过去,额头磕在江齐霄的肩膀上,被江齐霄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扶住了肩膀。   江齐霄垂着眸看向他,眼神有些懊恼。 第65章 “朋友关系。”   江齐霄的羊绒大衣早就披到了路心宝的身上,把他完全地拢在了自己的怀里,替他挡住外滩边上的江风。   他轻轻地喊道:“路心宝?”   路心宝醉得很死,被人烦了有点脾气地皱了皱眉,埋在他肩膀上的脸乱蹭着,嘴上又不舒服地嘟囔了了几句,声音带着鼻音,好像是撒娇一样地让他别讲话。   温热的嘴唇蹭过他的脖颈,江齐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忽然之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喝完酒后吹风容易让头痛得更厉害,江边的夜晚天凉风大。江齐霄怕路心宝着凉,又携带着一点私心,把没人管的醉虾路心宝抱上了副驾驶。   江齐霄能做到把路心宝抱起来,但抱起路心宝的时候假肢接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残缺。   他的嘴唇紧绷了一下又放松开,小心翼翼地扶着路心宝的脑袋靠在坐背上,调整到最舒服的睡觉姿势。   江齐霄习惯性地打着方向要往翠湖天地的方向开,但是他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之后,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过去。   那套房子他没有去住过,虽然每周都会有保洁暗示去打扫,但连被子都没有,冰箱里也空空如也。   他边开着车,边打电话让生活助理派一个保姆送他清单上的要的食材过来,再简单准备一下常用的生活用品跟衣服。   江齐霄到的时候屋内的中央空调已经提前开起,他把人抱进了主卧的房间,蹲下身帮路心宝脱了鞋跟袜子,再轻轻地把他抱到床上,又替他盖上被子。   他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条湿了的毛巾。   路心宝这一次喝多了很乖很老实,没有发酒疯,只是睡觉,睡得像是天塌了也惊扰不了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边哭边不停抱着他表白。   江齐霄再不惊扰他的情况下,耐心地帮他简单地擦了下脸。他看着路心宝被醉意晕红的脸,还是没有忍住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他。   他先是摸了路心宝的眉毛,像是再摸一个无价之宝,然后顺着鼻梁往下滑着,像是在用手指勾勒着路心宝五官的形状,他才能更加深刻地在记忆深处铭记住这张脸。   江齐霄发现自己越来越越来越贪心,手掌轻轻地贴住了路心宝的脸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路心宝忽然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向他。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我们……我们好像很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路心宝的声音染着睡衣,像是梦呓,“……你开心吗?”   江齐霄的心脏开始泛出酸涩的情感,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他完全停在这个动作上。   他告诉自己只是贪心这一刻,只最后贪心一下这一刻。   过去这两年开心不开心并不重要,他只要在此时此刻就开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江齐霄回答他,“我现在也很开心能。”   江齐霄很珍惜这一晚的时间,他没有睡觉,也没有做其他事情,就只是坐在路心宝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晚上。   直到路心宝隐隐约约有要醒来的时候,江齐霄才起身离开。   *   路心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了,床跟枕头的舒适度都深得他心,跟他在家里的一模一样,给他一种窝在自己床上的安心感。   他抱着被子刚准备再继续睡一觉,半睁半闭的眼睛看到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愣了一秒钟,然后猛地从床上蹦跳了起来。   没人能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还过于淡定,路心宝抓着自己的头发,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自己断片的记忆。   “昨天我请人吃饭,然后喝醉了。喝多了我在包厢里坐了一会,然后才出去。嗯,出去以后呢?噢,出去了以后看见了江齐霄。”   “江齐霄……”   “江齐霄!!??”   路心宝反应巨大,差点又一次从床上蹦起来,差点来一个韩红老师想要的把全世界都灭掉的高音。   “咔擦——”一声开门声,江齐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脚上穿着拖鞋,身上穿着宽松舒适的毛衣长裤。   路心宝死也想不到自己跟江齐霄会在这种情况之下重逢,荒唐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眨眼睛都忘了。   江齐霄先开得口,为他解释了一边具体情况:“昨晚我正好撞见你喝多了直接晕过去了,不知道可以联系谁,又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事,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路心宝现在完全回忆起来了昨天的每一幕,他忘不掉自己看见江齐霄,就像是碰瓷一样“邦”地一样就晕过去了,他也绝想不到自己跟江齐霄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喝多了……我有没有发酒疯??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江齐霄笑了一下,“你一直都在睡觉。”   路心宝这时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从床上爬了下来,光着脚就站在地上。他又道了一次谢,然后视线一下子注意到江齐霄戴着手套的左手。   “你的手怎么了?”   “皮肤病。”江齐霄一边说着,一边强忍住反涌的胃,让自己看起来跟往常无异,说道,“很严重,所以拿手套遮住。”   路心宝还紧抱着那一床被子,小声地应了声“噢”。   江齐霄还是他印象里的江齐霄,这么注重自己的颜值管理,依旧在坚定地服帅役。   江齐霄又问他:“要洗澡换衣服吗?”   路心宝难以忍受自己现在满身宿醉后的味道,闻着都有点想吐:“……如果不麻烦你的话我想洗一下澡。”   他又想起来江齐霄的严重洁癖,愧疚地指着床,“额”了一声道:“你这个床单跟床,我赔你一个吧?”   “不用,保洁会解决。”   江齐霄给他拿了一套衣服过来,也是毛衣长裤,跟他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一款很类似,只是颜色不同。   他手上还拿着一双新的拖鞋,弯下腰放到路心宝的脚边:“虽然有地暖,但还是穿拖鞋更不容易着凉。”   路心宝抱着衣服发现也就只有上衣跟裤子,没有内裤,他脸跟耳朵红透了:“呃……嗯……”   已经借了前男友的衣服,再问这么多年没见的前男友要条内裤穿,是不是就有点太变态了??   他准备忍一忍,就再穿一下昨天的内裤就可以了。   江齐霄却好像看出来了他的窘迫,主动问他:“要内裤吗?”   他补充道:“新的,我没穿过。”   路心宝十分慌乱地点了头。   穿别人的内裤这件事情,对路心宝来说还是过于超前。特别是这条内裤对他来说不太合身,总觉得有些挎挎的空,路心宝走起路来都有些不自在。   路心宝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还有一碗豆芽醒酒汤。   “哇!”路心宝把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很提供情绪价值地夸奖道,“看起来就很不错!你现在还会做饭了吗!”   “保姆包的馄饨。”江齐霄又补充了一下,“醒酒汤是我做的。”   路心宝昨晚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他饿得胃都有些难受。他先把那碗醒酒汤喝完,然后又很给情绪价值地抄江齐霄比了一下大拇指。   江齐霄静静地笑了一下,又为这新的一刻感觉到满足,也坐下来一起吃馄饨。   路心宝全身上下都穿着他的衣服,他们没有任何冲突与针织,和谐地坐在一起边聊着天边吃餐。   像是同居的情侣。   路心宝今天第一次见到江齐霄的时候就感觉变了,以前的江齐霄带着尖锐的棱角,身上有明显阴郁的气息,让很多同学都感觉到害怕跟不敢靠近。   江齐霄身上的那些棱角似乎被磨平了许多,他整个人都好似沉淀了下来,活了三世的江齐霄也终于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他好像也终于不再为过去那些事情痛苦挣扎,也不再是像是溺水一样陷在那份爱里。   路心宝边吃着馄饨,边跟江齐霄闲聊道:“你现在不住翠湖天地了,住这里吗?”   “嗯。”江齐霄说道,“前段时间搬到了这里,这里离集团的地方比较近。”   他说完这句话,又一次感觉到了对路心宝撒谎之后那强烈的不适感。   路心宝发现江齐霄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江齐霄说道,“你父亲的事情,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路心宝还是不愿意找江齐霄帮忙,既然都说了两清,那他还是不想再欠江齐霄人情。   而且看江齐霄终于从过去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了,他也不想再继续打扰江齐霄的生活。   “不用了。”路心宝摇头笑着说道,“我再自己想想办法。”   路心宝的回答江齐霄并不意外,他们之间还是有隔阂。   江齐霄看见他刚才幻想的那些美好轰然倒塌,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的肉体还是伪装得完美无缺的平静:“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了,可以找我。”   “谢谢。”   路心宝不禁感叹人生有多神奇,他喜欢过江齐霄,跟他做过情侣,又恨过江齐霄,现在却又变成了朋友关系。   路心宝不好意思在江齐霄家待很久,吃完饭就捡起来了自己换下的衣服,就准备自己打车回家。   江齐霄却拿起车钥匙:“这里别的车进不来,打车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路心宝本来想让江齐霄再门口把他放下,自己打车回去,但江齐霄好像已经坚定地准备好了送佛要送到西,硬是把他送回了家。   路心宝远远地就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高高的人影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在车的时候确认那个背着书包,深棕色头发的背影是谁,自己的确没看错的时候,路心宝忍不住发出了震惊的声音:“尼塔!!你为什么会在中国!!!”   尼塔走过来一下子就用力地就抱住了他,声音还有些抖:“我一直联系不你我怕你出事了,就跑去问了你的经纪人,她说你家里出事紧急回国了,我不放心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忙。”   他注意到了送路心宝回来的车,也注意到了驾驶座的江齐霄,更加注意到了江齐霄看到他跟路心宝拥抱时候的眼神。   尼塔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他伸手搂住路心宝的肩膀,像是一条金毛一样黏在路心宝身上,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江齐霄。”路心宝边尴尬地尝试着推开他,边跟江齐霄介绍道,“这是尼塔,我法国的朋友。”   江齐霄的脸落在尼塔的脸上格外久,他看到了二十出头正直花期大男孩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看到了他高挺的鼻梁,看到了他挑不出错的五官,看到了他完美无瑕的脸。   他们两个哪怕是人种不同,但也看得出来,整张脸有一些微妙的相似。   尼塔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嗨,很高兴认识你。”   江齐霄的目光又落在他健壮健康的手几秒,平静地伸出右手跟他握住了手,一触即分:“你好。”   *   江齐霄开车回去的时候一路飞快,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克制与伪装马上快要到达了极限。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翠湖天地的那一套房,一打开门却是跟往世他跟路心宝一起同居时的布局,有那么一阵时空错乱的感觉,也是江齐霄没带路心宝来这里的原因。   江齐霄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又焦虑不安地照起来了镜子,浴室里的大镜子在心理医生的强烈要求之下已经拆除,但是他的家里还留有很多手拿镜。   他着重地看向自己伤疤的位置。   江齐霄当时出院之后直接就找了最好的整形医生去做了切缝手术,恢复期很漫长,他每天都要避免晒太阳,出门就戴口罩帽子,再加上忌口辛辣食品,每天连一点调料都不吃,只吃水煮菜跟肉。   小心翼翼又煎熬地度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江齐霄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每天都会做噩梦,梦到恢复失败,脸颊上的伤疤越来越大,变成一条巨大的狰狞蜈蚣爬在他的脸上。   然后半夜在梦中惊醒,一个人进没有开灯的浴室间,反反复复地照自己的脸。   好在江齐霄恢复得很成功,伤疤淡化缩小了很多,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他要是平时再往上涂上点遮瑕,就会完全看不出来。   江齐霄看得出来,路心宝最喜欢的就是他跟尼塔的这一款脸,审美从没有变过,但他已经是瑕疵品,但是尼塔是艺术品。   他对着镜子,不停地像是疯了一样地揉搓着脸上疤痕的位置,深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最后江齐霄“砰”地一声把镜子覆盖。   江齐霄又砸灭了一面镜子。   江齐霄摘下手套,又卷起来了袖子,紧绷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假肢。   他的假肢是脑机接口的机械假肢,泛着金属的冷光,金属面上偶尔旋转着跳动流过冰凉的蓝光,不太真实,像是一条会出现在赛博朋克世界的手臂。   江齐霄用了很长时间跟假肢进行了磨合,复检是心理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首先他要接受自己失去这条手臂的现实,这是最痛苦的一项过程。   无数的血与汗混在一起,除了一些过于细致的动作,大部分常人做到的动作他也终于都可以做到。   江齐霄又一次开始疯狂地厌恨自己,咬牙切齿地恨自己是个残废。   他突然又冲进浴室里,脱去身上的衣服,这时候才可以看到他身上长短不一的疤痕,所以江齐霄现在只穿长袖长裤。   很多都是他在高中时候消失的两个月留下的,他反省着自己对路心宝做错过的事情,想到一件就拿锋利的刀往自己身上划一条。   这些全都是江齐霄做错事情之后的一种自我惩罚方式。   开关打开之后,冷水浇头而下,江齐霄仿佛在顷刻之间冷静了下来,表情恢复了平静。   江齐霄先是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一点也没有留情,把半张脸抽得通红。   ——“都什么时候了,心宝都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现在竟然还有空在乎路心宝会喜欢谁?还在乎着自己的脸?”   他拿起刀,又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割了血淋淋一刀。   江齐霄一边缓慢地割着,一边想起来的都是昨晚路心宝被人灌得面色苍白、满脸难受的画面。   路心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是他没有保护好路心宝,是他没有把事情做得更加好更加完美,是他做的有问题,才会让心宝受到别人的伤害。   江齐霄带着狠劲,又抽了自己一巴掌。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神已经带着一股杀意。   鲜血跟水流汇在一起流入进水口。   江齐霄紧紧闭着眼睛又睁开,他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应该只有一件事情——   再不被路心宝发现的情况下帮他解决完这件麻烦的事情。   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   现在是3.0看起来成熟稳重情绪稳定男人,实际上还是个阴暗B精神病江。   江的假肢我脑补得是像漫威里冬兵那种,我觉得挺帅的,其实。 第66章 律师   路心宝昨晚虽然醉得已经神志不清,凌晨两三点半梦半醒间醒来一次,眼睛都还睁不开,这几年在国外留学的肌肉记忆先做了反应,摸着手机给徐琴报了一次平安。   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这条信息断片地毫无记忆,但也是成功地让急得马上要报警的徐琴安下心来。   徐琴今天约了一个路建国的朋友见面。路心宝宿醉醒得很晚,他到的时候徐琴都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在客厅里转圈圈一样不停看墙壁上的时钟焦急地等他。   见到路心宝就急着催他快去收拾,连他身后的尼塔都没看见。   “快点去换衣服,再晚点就要赶不上吃饭了!早就说了我陪你一起过去,大晚上的联系不上你我有多不放心。”徐琴数落着他问道,“昨晚在哪里睡的?”   “朋友家里。”   徐琴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尼塔,尼塔很有眼力见地用提前学好的中文乖乖打了一声招呼:   “阿姨好。”   徐琴脑内的想法千变万化,终于算是注意到自己宝贝儿子身上对于他而言大了许多的居家服,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性取向。   两个人早上一起过来,说明晚上睡在一起,再看他儿子身上的衣服,就显得有些过分暧昧的男友风了。   徐琴笑脸吟吟地跟尼塔打了招呼,嘴上仗着尼塔听不懂中文为所欲为地问道:   “哪个朋友?不会是这头金毛吧?”   她连名带姓地严肃地说道:   “路心宝,妈妈不允许你远嫁美国,但我允许金毛入赘到我们家。”   “妈妈,首先他是俄罗斯人,其次我没有跟他谈恋爱。”路心宝也急着去换一套正式一点的衣服,边“蹬蹬蹬”地急往楼上跑,边语速飞快地说道,“最后,我昨天晚上没有跟他待在一起,我睡在江齐霄家里。”   楼下徐琴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沉默得有些过分寂静。   路心宝没一会儿就走了下来,他今天没穿他那些胖得像个球但是暖和的羽绒服,而是一件驼色的大衣。   徐琴幽幽地盯着他,说道:“还不如嫁去美国。”   “……是俄罗斯!”   *   尼塔知道他们今天有急事,自己去附近开了一个酒店的房间休息。   徐琴坐上车之后,问路心宝说道:“昨天的情况怎么样,那些大肚腩们怎么说?”   路心宝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眼前又仿佛浮现出那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无奈地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叹口气说道:“就那样吧,我好像没有做好……我不太擅长跟大肚腩们聊天。”   他的眼尾跟嘴角垂了下来,失落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有?”   “才没有。”徐琴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心宝只是擅长画画而已。”   有时候遇到这些大挫败的时候,才能分辨出来哪些是真正的朋友,徐琴这几天见了很多路建国的朋友,虽然墙倒众人推,但生意场上的朋友大部分又都是浮于表面,大部分人都只是老狐狸一般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落井下石的也有,趁着路建国现在出了问题,公司现在舆论之中又群龙无首,顺势便抢走了不少单子。   唯一一个诚心诚意帮他们的是跟路建国从二十多岁便一起拼搏的朋友,生意做得并不大,只是安安稳稳地开了一家建材公司,他打听出来那些事情也不容易,耗费了很多时间。   给他们透露了重要的信息。   当初跨海大桥出来公开招标,但行业内的人都默认知晓,这么大的项目,中标名额肯定是内定。   但却恰巧碰到风头紧的时候,又正好有人从京城下来督查,还是出了名的清廉。   中标名额阴差阳错地就落到了路建国的手里,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但既然中了标,他肯定是要好好做,也把这个项目看得非常种。   而原来内定的鹏飞建造公司在行业内本来也就是恶名远扬,路建国虽然已经有所防范,但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用把人命当作筹码的下作手段。   路心宝紧紧皱着眉,对方敢这么做,那肯定是有人脉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心宝。”陈叔思索了片刻又突然问他,“律师你有找好吗?”   路心宝正在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律师他这段时间也在努力联络,但每一个都又觉得差点什么。   “如果还没有找好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位很不错的律师。”陈叔给了一个很高度的评价,眼里也满是赞赏地说道,“他听说了你爸的事情之后,一直都很想帮忙。小伙子很有能力,很精彩地帮我打赢过一个很有名的官司。”   路心宝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叔办事情很有效率,在他点头之后,立马帮他们安排了晚上的饭局。   路心宝下午的时候向陈叔了解了一下这个律师的履历,国外名校毕业,考了双国的律师证,去年才回国发展,打赢过一个路心宝都听说过的知名案件。   路心宝刻意比约定的时间提前早到了一刻钟,但赶到酒店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这么多问题,唯独给忘记问律师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见面该怎么称呼。   他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又搞杂了点事情,边往预定好的包厢走,边连忙给陈叔打电话:“陈舒,那个律师姓什么,或者您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路心宝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包厢里竟然已经坐了人,男人穿着正装,正背对着他坐在位置上,把正对着门的主位留给了他,背影看起来清瘦但并不单薄。   他听到了开门声,转过头来,似曾相识但又变得成熟许多的脸映入路心宝的眼帘当中。   路心宝的脚步停在原地,像是不可置信,看着律师的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名字?”陈叔在电话那头说道,“噢,姓沈,沈律师……至于全名的话,我记得他好像好像叫沈祈安。”   沈祁安的视线也落在了路心宝的身上,却好像一点也并不意外。   --------------------   今天心情太烦了,一直静不下心写文,双更明天补,抱歉。 第67章 最恐惧的名字   路心宝见到了第三种人生的沈祈安,他这一次没有再成为路建国的助理,也没有在B大读到毕业,而是在大三的时候选择了公费出国,边打工边留学,一个人在国外度过了那些艰难岁月,成为了一个律师。   路心宝更加觉得命运的神奇,一点选择,一点改变,就会造成不一样的人生。   他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笑着伸出手跟他打了一个招呼:“沈律师,你好。”   沈祈安的眼神停留在他的脸上几秒钟,然后伸出手握住说道:“你好。”   他们是在这一世第一次见面,却又好像认识了很久,聊天的气氛并不生疏。   路心宝第二天早上是被成延佳的电话吵醒,成延佳说有重要的东西给他,让他快点过来她家一趟。   他接电话的时候还没睡醒,路心宝懵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现在甚至连早上八点都还没到。   路心宝用了最快的速度起床就去了成延佳家里,他到的时候成延佳的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衣,正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地在喝咖啡,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诺。”   成延佳见他进门就一仰下巴,困得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文件袋:“你自己看看。”   “这是什么?”   路心宝疑惑地问了一声,然后拿起来仔细翻阅了起来,目光扫过几行之后,眼神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文件袋里面全都是鹏飞集团的罪证,包括贿赂几个高官的铁证,跟路家公司内鬼里应外合陷害路建国的证据,甚至还有偷税漏税等等罪行。   可以说是他的救命稻草。   “延佳!”路心宝激动地扑过去直接抱了成延佳一下,他眼睛雪亮,忍不住兴奋地大喊道,“你真好!”   “去去去。”   成延佳像是赶狗一样把他赶开,她郁闷地转过脸,欲言又止地想说一些什么,却又像是憋着一口气一样到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递给他一封邀请函,问他:   “知道周老先生吗?”   路心宝低头看向那封邀请函,很典雅的中式风格,邀请函上面散发着淡雅的竹香。他试探性地问出一个名字,像他这种对国家政治丝毫不了解的人,也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   看到成延佳点头,路心宝震惊到合不拢嘴。   成延佳继续说道:“周老先生老家在沪城,他现在回来,也是过来给他奶奶过一百大寿的生日。他一直很低调,但为人也是出了名的正直,你找他说你爸的那些事情,他一定会插手。”   “延佳。”路心宝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下,“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厉害了?”   “笨蛋。”   成延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屈起手指,用力地弹了一下路心宝的脑门,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就是这么厉害。”   路心宝这一次去参加寿宴,徐琴还特地让造型师过来给他简单地造型,没有让他穿普通的西装,而是让他穿了中山装改良之后的西服。   为了避免排场过分夸张,路心宝的车也并不能直接开到举办生日大寿的老宅,只能在远处停着,再步行过去。   邀请函只有一张,所以路心宝今天只能一个人去。他一个人走在完全没有熟人的竹林里,就自己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不停在脑内排演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路心宝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远处,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好比看到根救命稻草。   路心宝探出脑袋,难掩激动地招着手他打起招呼,像小时候上补课班碰到自己熟悉的同学一样:   “江齐霄!”   江齐霄身后跟着助理,他看起来似乎正在找什么人。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看到他之后转身跟助理说了两句什么,便自己一个人朝着路心宝的方向走过去。   路心宝发现他的皮肤病还没有好,手上依旧戴着手套。   江齐霄问道:“来为了你爸爸的事情找周老先生吗?”   “嗯。”   江齐霄像是短暂地沉思了一下,然后又问他:“需要我帮你引荐一下吗?”   路心宝立马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齐霄注意到他手里的拿的东西,“这是礼物吗?”   路心宝点点头说道:“嗯。”   “什么礼物?”江齐霄提醒道,“不要送太贵重的东西,周老先生不太喜欢。”   “一幅字画。”   路心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自己画的一幅寿桃,不过我画国画画得不是很好。”   “不会。”   “什么?”   江齐霄说道:“你画画很好。”   他夸得路心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路心宝边跟着江齐霄往内堂走,边忽然想起来些什么一样“啊”了一声,然后跟江齐霄说道:“你的衣服洗好了,我直接给你送过来?”   江齐霄想说“不用,你拿起穿就可以了”,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路心宝给他送衣服过来,那他就可以再多见路心宝一面。   “明天晚上吧。”江齐霄说道,“我明天晚上在家里。”   路心宝终于见到了周老先生,满头银丝,戴着金丝框眼镜,已经上了些年纪,精神气却依旧十足。   他发现江齐霄似乎跟周老先生似乎有些渊源,路心宝还是第一次见到江齐霄现在这个模样,脸上不再是疏远的冷漠,也不是轻蔑的笑,更不是目中无人的冷傲。   而像是见到真正长辈一样的谦卑。   “心宝。”江齐霄帮忙做了介绍,“我的朋友。”   路心宝这时候也没时间注意到江齐霄直接叫了他的小名,他这讨大人喜欢的长相在这个时候很起作用,特别是笑起来时候的眼睛。   他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乖巧地说了几句吉祥话跟祝词,再把礼物送出去。   到了最后,路心宝打好的那些腹稿也没有用上,因为江齐霄用自己的名义提前把路心宝想要找人帮要帮忙的事情说了。   吃午饭的时候他也跟江齐霄同一桌,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路心宝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你跟周老先生是以前认识吗?”   “嗯。”江齐霄说道,“他是我奶奶的朋友。”   路心宝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他的奶奶:“奶奶?”   “我奶奶去世的早,我三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所以你没有见过他。”江齐霄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以前经常戴着的那一块玉就是我奶奶送我的。”   路心宝忽然很愧疚地又道歉说道:“对不起。”   江齐霄用了一会时间才想明白路心宝为什么要道歉,他沉默地看着路心宝。   是啊,路心宝总是这么好,明明是他先丢了他的戒指,他才因为生气报复性地丢了那一块玉。   路心宝说不计较不恨了就真的大度放下了他对他造成的所有伤害,但却还是为自己过去不小心做错的事情好好地道歉。   这么好的路心宝,他这么卑劣自私的人怎么配得上?   路心宝隐隐注意到江齐霄的沉默,好像是在不开心,他又尝试着努力转移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今天。”   江齐霄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过于急迫,又临时找了一个借口补充道,“今天可以吗,过几天我就要有事出国了。”   路心宝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今晚有事情,约了律师。”   江齐霄皱起眉,他问道:“你找好律师了?”   “嗯。”路心宝说道,“我爸朋友介绍给我的,很厉害。”   江齐霄又问道:“哪个律师?”   “呃……”   路心宝这个时候面色变得稍许尴尬,他突然回想起来了他们三人的每一次碰面,没有一次是和平的场景,每一次都在对峙争吵不休,场面一度都非常难堪又混乱。   他当时为了护着沈祈安,可是什么样绝情的话都对江齐霄说了。   路心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谎的经验,哪怕已经尴尬得不行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沈祈安。”   尘封着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江齐霄的世界里,江齐霄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刺眼的画面,全都是路心宝跟沈祈安亲密相处的画面。   他仿佛再一次身临其境地回到了现场,看到了那枚戴在沈祈安手指上的戒指,看到了路心宝对他厌恶的脸。   江齐霄渐渐地又一次感觉到了呼吸不适,是发病预兆的强烈感觉。   “他吗?”   他却还要为了不打破自己在路心宝当中的崭新印象,却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故作体贴地问道:   “你的车应该停得很远,我送你去见他吧。”   路心宝不想再麻烦江齐霄更多的事情,在整个寿宴结束跟他笑着告别以后,自己走路去了停车的地方。   江齐霄还是没有控制住,固态萌发地又做了些没有道德的事情,他跟了车在路心宝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着,像是一个离不开的影子。   他盯着路心宝下车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等人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江齐霄才下车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根烟。   江齐霄却没有抽,目光直直地盯着远方的餐厅,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沈祈安跟路心宝再做什么,或许他们会聊得很开心,或许路心宝又会再一次爱上已经成熟了的沈祈安。   他该停止这些幻想,但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大脑。   让他嫉妒,让他发狂,让他恐惧。   江齐霄猛地握拳用掌心攥紧了还燃烧着的烟,却感知不到任何痛感。   他的心脏才是尖锐的疼痛,带着让人喘不过去的胸闷感。   沈祈安这个名字多年之后再次提起来还是让他战栗。   他知道路心宝在离开他之后谈过很多段恋爱,他甚至知道路心宝每一任男朋友的长相,年纪以及成长经历,他比路心宝都要更加了解他的男朋友。   唯独沈祈安让江齐霄格外恐惧,他觉得沈祈安对路心宝而言是与众不同好的,是不甘分手的白月光,是他送过那枚带着特殊含义戒指的第二个人。   --------------------   还有一章写了一半,写不动了,明天睡醒再写! 第68章 秘密的爱   路心宝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大松了一口气,一想到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新年之前团圆,低沉了好多天的心情终于雀跃起来。   他这时候才有空处理别的事情,首先先回了几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他幼儿园老师的电话。那段时间他正好在国外,用的外国的手机卡,没有接到电话。   路心宝问老师打过来电话是为什么,老师跟他解释道:   “心宝,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毕业那一年一起在学校树下种的时间胶囊?”   当时学校组织了一个活动,每一个毕业生都留下了自己写给未来的一封信,还有一份个人资料,以及自己当时最喜欢的玩具放进时间胶囊里,每一个班都一起种在一颗树下,然后二十年后再打开。   “记得。”路心宝惊讶地说道,“已经二十年了吗?”   老师笑了笑说道:“对呀,时间过得很快是吗?我也觉得。”   路心宝已经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当时放了什么,又写了些什么。他对二十年前自己留下的痕迹十分感兴趣,他想看看二十年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他立马问道:“我可以现在来拿吗?”   “哎?”老师疑惑地问道,“当初延佳来拿自己时间胶囊的时候顺便把你跟疏影的带走了,她没有给你吗?”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好的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路心宝挂断跟老师的通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了成延佳的电话过去:“延佳!我的时间胶囊在你那吗?”   “在,你过来拿吧。”   成延佳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了会儿,忽然很认真地说道:“正好见一面,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路心宝问道:“什么事情?”   “明天见面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路心宝连忙赶到约定的地方,是成延佳家里的酒店,顶层是一个露天花园,是成延佳最喜欢的私人空间。   他到的时候发现顾疏影竟然也在,桌子上面放着他的那个时间胶囊,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她们两个人这么烦扰,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全都是细枝女士烟的烟屁股。   路心宝在她们两个对面坐下,担忧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成延佳歪着脑袋看他,看了他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你是笨蛋你还真的是笨蛋吗心宝?竟然真的信我有那么大本事查你爸那些事情,甚至还能给你搞来周老先生的邀请函。”   路心宝下意识地反问道:“那是……?”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一个名字在第一时间在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却卡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   “猜出来了?”成延佳观察着他的表情说道,“没错,就是江齐霄。他当初大清早打完电话说让助理给我送了文件,还让我别那么早打电话叫你,说你喜欢睡懒觉!怎么?我就不需要了吗!”   她咬牙切齿了一下,继续让神色重新变得正经起来:“他把文件交给我,却又让我保密,让我用自己的名义把这个文件交给你。”   路心宝的脑袋完全宕机,他早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该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会在寿宴上遇到江齐霄恐怕也全都是江齐霄的安排,是江齐霄为他打算好了一切,默默无声地帮他铺完了所有的路。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要跟你聊一下江齐霄。”   “其实我对他最开始的印象并不好,就是第一眼就觉得他阴郁,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莫名其妙的敌意,特别是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情。”   而且有一件事情成延佳没有说。   她偶尔会做梦,梦见江齐霄,跟路心宝。梦到的情景跟现在完全不同,他看见的是路心宝义无反顾地追着江齐霄,被江齐霄钓得死死。   让她以旁观时间气得都牙痒痒。   “几年前你还在法国留学的时候,那时候是圣诞节前几天,我跟疏影正准备一起悄悄地飞法国准备给你一个生日惊喜,江齐霄却忽然找到了我和疏影。”   成延佳渐渐陷入回忆当中,回忆起来了当时的场景。   她当时见到了跟他记忆当中完全不同的江齐霄,他身上甚至有了点绅士风度,礼貌地称呼他为成小姐。   哪怕成延佳当时还是不喜欢他,冷着一张脸很不耐地问他“干什么”,江齐霄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朝她的方向递过来一个礼物盒。   “他说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问他为什么不亲自送给你,他说因为你讨厌他,你不会接受他的礼物。”   “我不知道心宝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一年我送了你两件礼物,我说一件是你的生日礼物,一件是你的圣诞礼物。”   “其中一件是一个小狗挂件,我说是我自己做的,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挂件,天天都挂在自己的书包上面。”   路心宝听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已经完全愣住,甚至是茫然。   “其实不是的心宝,挂件不是我送给你的,是江齐霄以我的名义送给你的。”   “他喜欢你的事情当时全校都知道,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成延佳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怅然,“他似乎还在坚持喜欢你,而且是很喜欢。”   “后来他偶尔还是会来找我,问我你最近过得高兴吗,问我要你近期的照片。他最后一次找我也是在圣诞节前夕,因为他看到疏影的朋友圈,问我你是不是去了芬兰,是不是要去圣诞老人村。”   “他还说想看一下你当初在幼儿园留下的那个时间胶囊,不过这毕竟是你的隐私,我肯定没有把你的时间胶囊给他看。”   路心宝猛然之间回忆起些什么,他突然反应剧烈地拿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时间胶囊,但却因为还在恍惚当中,连手上的力气都用不了,好几次之后才把时间胶囊盖头拧开。   他没有翻别的东西,目标明确地径直拿出来了那一张自我介绍表,左上角贴着他六岁时候的照片。   路心宝那个时候刚开始换牙,缺了一颗牙,但又还是总喜欢张着嘴大笑,比着耶看起来有些傻气。   纸张随着时间的流失已经开始发黄,但上面稚嫩的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路心宝的眼神径直地往最后一行落去,是让他们填自己的最喜欢的人。   他按照心里的排序,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上去,依次是妈妈、爸爸,然后很端水地把成延佳、顾疏影、还有小强三个名字并列写在了一起。   最后是圣诞老人。   路心宝还加了好几个兴奋又激动地感叹号。   江齐霄的确没有成功打开这个时间胶囊,可在很久之前,他曾经见过路心宝把他的名字也写在过这一行上面过,见过路心宝满脸憧憬地在上面写下过“圣诞老人”四个字。   路心宝并没有看清楚在芬兰出现的那个圣诞老人的脸,而江齐霄会出现在那里假扮一个滑稽的圣诞老人,听起来荒唐到让人难以想象。   可路心宝就是觉得那个像是奇迹一样降临的圣诞老人就是江齐霄。   江齐霄打扮得那么滑稽,在芬兰的街头送给那么多人送礼物,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人送礼物,送出那一条围巾。   路心宝甚至都觉得那一条围巾或许是江齐霄亲手织的,他很难想象出江齐霄一个人在家里打毛线,细心编织勾勒出马尔济斯精致的小图案的模样。   但他很用心。   很用心才可以织得像是橱窗里售卖的一样精美可爱。   不止是这一年的圣诞节,往年路心宝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每一年圣诞节的蹊跷。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跟朋友们在餐厅吃饭,当天有举办圣诞抽奖活动。路心宝非常幸运地中了一等奖,他得到了一根项链,上面是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   前年圣诞节的时候他的画展举办方给每一位画家送的礼物,路心宝收到了一盒香薰,他很喜欢这盒香薰的味道,喜欢在睡觉的时候闻着,但他后来再去找同一个香薰牌子去买的时候,却发现买不到同样的味道,他以为只是下架之后不再售卖。   再大前年,路心宝跟当时交往的男朋友一起在街边参与了一个大型游戏,得到了一个一等奖,是一个等人高的熊玩偶,他非常吃力地把它抱了回家,到现在都还摆在他法国的卧室里。   他一直都没有产生怀疑,只觉得生日都是他的幸运日。   江齐霄多狡猾,又或者是他的生日在圣诞节过于方便让江齐霄动手脚。   路心宝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开始干涩,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一些沙哑:“……他还为我做过什么?”   “我也只知道你前两年被人抄袭的时候,江齐霄好像有帮过你联系过不少营销号,还有你当时很喜欢一幅画发过朋友圈,江齐霄托我把这幅画送给你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成延佳举例都说不完。   “还有……”成延佳低下头欲言又止地问道,“你知道江齐霄的手吗?”   路心宝想到江齐霄那一直戴着手套的手,他的脑海内瞬间浮现出无数恐怖的猜测,让他甚至有那么短暂的时间不敢再听下去成延佳没有说完的话。   可他一定要听。   “有一次他又过来找我,只为了问你最近的状况。我实在是忍不住,再一次问他,为什么喜欢你却一直不追你?”   “他摘下了手套……”   成延佳难以言喻自己当时的感受,她看到江齐霄的机械手臂,手中的咖啡杯都差点握不住。   她不敢想象江齐霄醒来发现自己截肢以后的绝望崩溃。   “——露出了里面的假肢,然后他说自己不配,他说只想看着你幸福就可以了。”   路心宝的脑海里像是有一座火山爆发,让他陷入长久的嗡鸣当中。他眼眶刹那之间红了,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浓厚的鼻音,他艰难地开口道:   “地震。”   他在平静地询问,再一次开口问的时候情绪好像在逐渐崩溃,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询问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地震的时候救了我所以截肢了?”   成延佳不忍看向他,只点了下头。   路心宝觉得荒谬、生气,最多的是愧疚,是不知所措,他被这些情绪包裹裹挟,像是坠入一场破坏力度极强的风暴,让他半天说不出话,心乱如麻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算什么?”他张合着嘴唇,像自言自语一样地喃喃,“……江齐霄这算什么?”   路建国当时肯定知道了江齐霄手臂的事情,可是没有说,路心宝不用猜也就是知道又是因为江齐霄不让说。   不让说,江齐霄什么都不让说,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他以为江齐霄是放下了这段感情才不再联络他,他以为江齐霄也像他一样活得洒脱快乐。   他以为是江齐霄不爱他了,可事实上江齐霄还是爱他,只是江齐霄连爱他都不敢让他知道。   因为江齐霄怕他内疚,怕他的反应会像他现在一样崩溃,怕他一生都会背负这个枷锁。   所以他不说,甚至好几年没有出现在路心宝的面前一次。   江齐霄自己已经活得千疮百孔,满身伤痕,却还在为他编童话。   他好像只想看着他幸福,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生活,而自己怎么样,活得怎么样痛苦艰辛,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可以偶尔见路心宝一面,可以跟他一起吃一顿饭,他就知足。   路心宝眼睛一眨,两滴眼泪木木地流了下来。   可江齐霄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感受?江齐霄到底明不明白他?   他一点也不想这辈子都亏欠些别人什么!他一点也不希望别人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却还是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不知道!   路心宝伸手用手背抹掉自己的眼泪,眼眶和鼻尖还有一些红,但却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倔犟极了。   他起身直接离开,开着车就直接往江齐霄家的方向开过去。   ——他要跟江齐霄对峙,他要问江齐霄到底为什么。   路心宝毫不犹豫地直接往翠湖天地的方向开过去,而不是江齐霄上次带他去过说是家的地方。   他相信江齐霄一定在这里。 第69章 “我爱你”   房间里完全陷入黑暗,满屋都是熏到散不开的烟味。   江齐霄陷在自己人生当中数不胜数的晦暗时刻当中,一个人坐在地上,仰头背靠在沙发上。桌子上的烟灰缸上满是抽剩的烟蒂,脚边堆放着一堆空酒瓶。   江齐霄已经熬了两个通宵没有睡觉,下巴处的胡渣冒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浸满了烟酒味,他现在只能用颓丧两个字来形容。   假肢戴多了很容易导致萎缩的伤口发炎,但江齐霄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却也不愿意把假肢取下来,他把桌子上还剩下半瓶的就一口气灌进了胃里。   他不敢睡觉,只要轻微入眠就开始不停地做噩梦,梦到沈祈安跟路心宝复合,梦到路心宝离开的背影,梦到路心宝出车祸时候的模样。   他跟路心宝见面之后只短暂地幸福了几天,他以为自己终于开始享受这幸福的时候,又开始陷入这窒息甩脱不掉的淤泥当中。   江齐霄也并不想要这么自暴自弃,他动了动左手的机械手臂,很好地按照了他的指令屈起来了手指,他自嘲地笑了笑。   江齐霄的眼睛熬得满是红血丝,他被痛苦煎熬的情绪裹挟着。他曾经许愿过全世界除了路心宝以外的男同性恋全部死完,但现在这个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哪怕他在每一年生日,甚至拜佛的时候虔诚地许过这种愿望。   却以后没有实现,不仅没有,像狗一样围绕在路心宝身边的男人反而越来越多。   江齐霄太不安了,他不安自己毁了容又变成残废,不安到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不安路心宝身边的男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优秀。   他现在长得没有尼塔好看,他也没有像尼塔一样有路心宝同一领域的职业,可以跟路心宝有那么对共同话题,他也不像沈祁安一样有稳定的情绪,又健全地人格。   谁都会觉得路心宝跟剩下两个人在一起更般配,更合适,路心宝肯定也会更喜欢他们两个。   他甚至自卑到了失去跟两个情敌对峙的勇气。   江齐霄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接受这些现实,可当他有那么点成功靠近路心宝,他就发现无论他伪装地地再正常,本质上他都一如既往地没有变。   他感受到了一点路心宝的光,就渴望路心宝可以只照亮他一个人。他还是阴暗,阴暗到想把路心宝独占拥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江齐霄烦躁地皱了一下眉,闭上眼睛都不准备动弹一下去开门。   按门铃的人见房间内没有动静,反而变得暴躁起来,一边不停地疯狂按响门铃,一边伸手用力地重重拍响着门。   江齐霄眉间阴郁,只想要提刀干脆利落地一刀捅进不停敲门的人的腹中。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打开门的瞬间,被走廊上明亮的灯光灼亮地看不清一刹那。   他阴沉着一张脸,刚想冷言冷语地让门外的人滚出去,却看清了站在门口人的脸,江齐霄万万没有想到过来的竟然会是路心宝。   江齐霄脸上的阴郁瞬间散掉,他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仓皇地把自己左手往身后藏,像是在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尽力想要维持着平静又正常的模样,笑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过来还我衣服吗?”   路心宝却没有回答他,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齐霄,然后突然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了江齐霄的家里。   他一进门就被屋里浓呛的烟味熏得咳到满脸通红,路心宝生气又用力甩开江齐霄过来帮他拍背的手。他在这栋房子里也住过几个月,手一伸就精准地打开了屋内的灯。   路心宝看清楚了房间的装横,明白了江齐霄不带他来这里的理由。   在江齐霄性冷淡风的装潢下,路心宝看到了玄关处现在自己脚边一双蓝色的动画印花居家拖鞋,他看到了餐桌上一个搞怪形状的杯子,看到了书柜上摆满地奇形怪状玩具。   路心宝过去留在这里的生活痕迹都被江齐霄一模一样地复刻,江齐霄能凭借记忆把这些收集齐,只能说他过去真的珍惜过那每一分每一刻。   可惜他贱,过去不懂得珍惜。   而现在又自己给自己编造谎言,好像回到这一个家,他就回到在过去,好像还活在他人生当中最快乐能抱着路心宝同枕而眠,能睡一个完整的觉的时候。   路心宝的鼻子又一次开始酸涩,他还是为眼前的情况忍不住地觉得荒谬。他突然转过身,看向还藏着自己左手慌乱的江齐霄。   他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上手开始蛮不讲理地扒江齐霄的衬衫。   不……不可以被路心宝发现,不可以被他知道。   江齐霄慌乱地伸手去拦路心宝的动作,怕被路心宝发现他依旧不敢用左手,但路心宝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江齐霄害怕弄疼他,根本没有办法用力。   他最后还是没办法用了左手,比起被路心宝扒掉衬衫,让他看见更多不堪,他宁愿暴露自己的左手扣去阻拦路心宝的动作。   路心宝停下了动作,他愣愣地看着江齐霄扣住他右手的假肢。他还是不可置信,在江齐霄没有防备的时候,又一次动手,把他的衬衫完全扒了下来,扣子直接绷开掉在了地上。   路心宝终于看到了江齐霄完整的假肢,金属材料链接着手臂,他不敢去想象江齐霄摘下手臂的模样,也不敢置信江齐霄这样骄傲的人到底因为残疾经历了多少打击,多少痛苦。   他甚至还意外地看到了江齐霄身上秘密麻麻的伤疤,他不懂这些伤疤又是些什么,他只知道江齐霄过得很差,他过得一点也不好,他过得很糟糕。   路心宝仿佛感觉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眼神依旧楞楞地盯着江齐霄的假肢。   “别看……”   江齐霄一点也没有对路心宝生气,只痛苦地哀求他道:“不要看这样的我,求你了……别看……”   他不知道路心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谁都可以见到这样不完美的他,唯独路心宝不可以,他怕路心宝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差劲。   路心宝还看见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看到了地面上堆满的酒瓶。他讨厌江齐霄把生活过得有那么糟糕,让他觉得更加愧疚。   他控制不住有些失控的情绪,眼泪不停地从路心宝的眼角落下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路心宝一点也不想让江齐霄发现他哭了,他一边胡乱地用衣服乱擦自己的眼泪,一边凶巴巴地吼他:   “这些伤疤又是什么啊!你自己割的吗?!你就不能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吗?你就真的有那么想要死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永远这样?!为什么永远不肯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我有那么难吗!不一个人承受有那么困难吗?!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啊?江齐霄?!”   江齐霄看见路心宝一哭,别得什么都忘记了,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手臂不手臂。   他只希望他现在不要哭,慌忙地伸手帮路心宝擦着眼泪,两只手是不一样的触感,一只手带着温热的体温,一只手是金属的冰凉感,但动作却都是一样地轻。   他还是很不擅长应对哭得那么伤心的路心宝,无措地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哄着路心宝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对不起。”路心宝却也开始胡乱地跟他道歉,江齐霄的安慰没有奏效,他反而哭得越哭越厉害,“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有发现……我发现了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我发现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帮你了,是不是很疼……是不是?”   江齐霄又像哄小孩一样骗他:“不疼,一点也不疼,而且其实假肢也挺帅的,对吧?我刚开始的确不太习惯,但你看,他现在也跟真手一样对不对?”   路心宝根本不信他说得半个字,他哭了很长时间用来发泄,直到他的情绪好像平静下来,然后忽然用还红着的眼睛盯住一直耐心哄着他的江齐霄,质问道:   “你还喜欢我吗?”   江齐霄却低下头移开视线,又一次选择逃避不说话。   “江齐霄!!”路心宝又开始凶他,他发现自己对别人的脾气很好,但对江齐霄总是忍不住地要发脾气,他强迫着逼问,“你喜欢我吗?!”   江齐霄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慢慢收回帮路心宝擦眼泪的手,说出两个人都不相信的答案:“不喜欢。”   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话,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江齐霄现在邋遢的样子已经足够狼狈,不想再让路心宝看见自己更加狼狈的模样。   胃酸反上来的那一刻,江齐霄就立马往洗手间的方向跑过去。他开始吐,这两天江齐霄本来就没有怎么吃东西,图出来的全都是黄酸水,像是要把自己整个胃都吐出来。   江齐霄把冷水扑在自己脸上,抬起头审视镜子。   路心宝问他想要什么,他也想要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路心宝,但还是总想要靠近路心宝,你不想要让自己的喜欢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你只在背后奉献般地做一切能保护他的事情,但你看到他身边有别的男人,你还是觉得嫉妒,你还是痛苦,你觉得他们都不会像你一样爱路心宝,你觉得全世界你最爱路心宝。   你无法洒脱到放手,却又怯懦地不敢说喜欢,因为你害怕你说了喜欢,你连再一次见到路心宝的机会都没有。   你反反复复,你口是心非,到现在也还在不停地徘徊犹豫。你告诉自己那么多次知足就好,本能却依旧还在贪心不足地爱他。   你希望他幸福,又希望他在你身边幸福。   “路心宝!”   江齐霄忽然冲出门去,他脸上未干的水滴像是眼泪一样地往下流,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路心宝。   “是爱。”江齐霄几乎是哽咽地说接下来的三个字,“我爱你。”   是比喜欢更浓烈的感情,是爱。   我就是爱你,我就是一直爱你,爱你爱到买了无数张往返法国的机票,只为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一眼,爱你爱到亲手做每一年的圣诞礼物,然后想方设法地把他送给你,我爱你爱到想看你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为此付出我的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我也爱你爱到截完肢之后从未想过死,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害怕我的死亡又一次引发蝴蝶效应,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活在这个世界只为了看着你,爱你爱到愿意奉献出我的所有一切,只要你想要,爱你爱到恨到想杀了过去的自己,恨我曾经对你造成那么多伤害。   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我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我可以对你发这辈子唯一一个以永远为时间单位的誓言——我永远爱你。   --------------------   爽写! 第70章 江齐霄的108种追人方式   路心宝终于听到了江齐霄无数次口是心非之后真正的答案,他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哪怕是他一直带着心知肚明的答案问问题,听到江齐霄亲口说出来,心中依旧不可遏制地涌上不知名的感情。   ——“不仅仅是喜欢,他原来是爱我,因为爱我他才可以为我无悔付出到这一步。”   路心宝凭着一股莽劲冲过来,但却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应对江齐霄感情的准备。他忽然陷入一种茫然与无措当中,只愣愣地抬头跟江齐霄对视着,做不出别的回应。   “我爱你,从以前就喜欢你,但那时候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总是在自我地伤害你,过去的那些并不算是喜欢。如果从这一世算起,二十年中的每一刻我都在喜欢你,我都在爱你,我从来没有一秒钟是不爱你……我只是有想过、也尝试过远离你,想看着你幸福。”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是不是那么自私,是不是跟我一样,看到那么一点点希望,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抓住。”   如果路心宝没有冲过来问他,或许江齐霄这一辈子都会痛苦地埋藏着这份感情度过,可是路心宝问他了,就好像是地球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公转,他在经历了极夜的严寒风雪之后,太阳再一次落在了他的手心。   江齐霄边说着话,边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最后又慢慢地停下脚步,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垂眸认真地问道:   “可以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路心宝短暂地没有,他只是在想,在想跟江齐霄到底纠缠在一起多久了,这三世已经几十年了,如果没有重生,如果没有轮回,他们现在都已经要成为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开始掉牙齿的老爷爷了。   可是兜兜转转,他们活了几十年,江齐霄却依旧还是被困在原地,守着这么无望的爱这么多年。   他要战胜孤独,战胜绝望。   江齐霄以前说过很多次,这个世界上他最爱他,他过去不相信,可是他现在承认,江齐霄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最爱他的那一个人。   路心宝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他既然说了重新开始,那就真的重新开始一次。江齐霄现在对于他而言就是朋友,他为什么不能给江齐霄一次机会。   他忽然就这样笑了起来,他对江齐霄点点头,说道:“可以。”   江齐霄把路心宝送回了家,然后再一个人开着车回家,同样的路是他近期第二次开,他的心情却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他一边许愿希望自己将来可以拥有无限次开这条路的机会,江齐霄一边忍不住地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时不时地咧着嘴笑一下。   可是笑着笑着,江齐霄没有在路心宝面前流下的眼泪终于毫无保留地哭了出来,他这一次哭不再是因为痛苦,不再是因为悔恨,而是喜极而泣。   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还要伸手抹掉挡住开车视线的眼泪。   江齐霄多庆幸路心宝是一个善良又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多庆幸路建国跟徐琴把路心宝养得那么勇敢又热烈,他多庆幸自己一条手臂能换来路心宝的回头。   人的感情始终是复杂,他能察觉到路心宝对他改变的态度里肯定有因为愧疚,因为同情。他不介意,他一点也不介意。   可是哪怕路心宝没有回头,从头再来一次,在知晓自己会失去这一条手臂,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在地震的时候冲进去保护路心宝。   *   路心宝彻底松懈下来之后又开始过上一天睡足十个小时的懒虫人生,在江齐霄说要认真追他的第二天,路心宝下楼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他就看到一楼摆了一束巨大的香槟玫瑰,存在感极强。   他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当路心宝睁开眼睛,那束巨大的玫瑰还停留在客厅。   路心宝最初还以为这束花是昨天刚从看守所出来的路建国为徐琴订的,但路心宝走近以后,才发现花束上还插着一张贺卡,留了一行字,是香槟玫瑰的花语——“我只钟情你一个。”   很明显是江齐霄的字迹。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束玫瑰花是他的礼物,他也发现江齐霄追人的方式原来是如此传统。   路心宝还发现花束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大概它被人收藏保留了很久,礼物盒被保存得很好,但也能看得出来一些痕迹,最起码能看得出来不是崭新的。   它的上面甚至贴了贴纸,在贴纸上标注了日期——“2005年9月1日”,来源于21年前的开学礼物,终于在二十一年后来到了他的手里。   路心宝静静地看了很久之后,他才好奇地拿起来拆开,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戴着他铭牌的胸针。   当天晚上,路建国在明白自己落难之后谁出了最大的力之后,主动联系了江齐霄,说要请他吃一顿饭。   江齐霄立马推掉自己所有的应酬整装待发,他还没有追到路心宝,就已经俨然是把路建国当成自己的未来岳父看待,全程都毕恭毕敬的态度。   进门的时候主动递烟,敬酒的时候把酒杯放低位,路建国讲话的时候他就洗耳恭听,做了自己这些许久为做的事情,全程都是谦卑懂事的小辈态度。   路心宝并没有在现场目睹并且观看这一切,但听路建国的转述,他用了两个字来精准地形容了一下江齐霄——“谄媚。”   路心宝关于他跟江齐霄之间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透露,但路建国跟徐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不正常。   哪怕以前他们两人的确不怎么喜欢江齐霄,但毕竟江齐霄为路心宝付出了多少他们都心知肚明,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一直尊重路心宝自己的喜好,便没有再说什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发现一样。   只是每天晚上回家就看见多出来的那一束花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徐琴没少收到过路建国送的花,这花束大小她一看就是庸俗的520数字,每一束花上面还带一张江齐霄的手写贺卡,都是每一种花的花语。   但是时间久了之后,每天都这么一大束的花,哪怕是拆了不少放在花瓶里养着,这些花也快给客厅占得没有地方落脚。   最让徐琴受不了的就是每天一进屋满屋子闻到的都是各种花混合起来形成的香味,她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两个礼拜之后,终于受不了了。   徐琴捏着鼻子,委婉地提醒路心宝:“能让江……能让你的某一位追求者,别每天送那么多花,这家里都放满花瓶了也放不下这么多花,这么大束花,逢年过节送一下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天天送,毕竟鲜花离开土迟早都要枯萎,有点浪费。”   路心宝确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处理这些花,他每天拿花瓣泡澡都感觉自己要被腌入味了。   他给江齐霄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说:“你不要送我花了呀。”   江齐霄心里有些懊恼,询问道:“不喜欢吗?”   “没地方放了。”路心宝说道,“而且我妈妈说这样有一些浪费。”   江齐霄心中的懊恼加倍,立马拉响心中的警钟,及时调整策略,从每天夸张庸俗的520朵,及时调整成了每天一朵,贺卡依旧存在,礼物也不缺。   拆礼物也突然就变成了路心宝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有时候是江齐霄一大早在路心宝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放在了路心宝家里的桌上,有时候是他来接路心宝吃晚饭的时候顺便带上。   路心宝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拆礼物的过程,他每一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强烈要求自己的朋友把礼物对自己严格保密,等到生日当天就好像是拆开一个盲盒一样期待地打开。   江齐霄为他准备的礼物很多,每个月的十四号情人节礼物都要有,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节日,连国庆节江齐霄也要送他礼物。   路心宝甚至有点奇怪,什么国际狗狗日的时候,江齐霄为什么也要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还有很多礼物,不是因为节日,只是因为江齐霄路过看见的时候想买下来送给他。   生日礼物永远是江齐霄准备最认真的那一份。   第一年的时候路心宝拆出来了那一块玉,第二年的生日礼物,路心宝重新见到了那个当初被摔碎的小王子音乐盒,经过了江齐霄的修补,王冠上面的三颗宝石还在闪闪发光。   路心宝收到的十八岁成年礼物是一套西装,他穿到身上之后,发现尺寸意外得合适。   但从十八岁开始,江齐霄送给他的那些礼物越来越夸张,夸张到路心宝有些无言的程度。   他先是收到了一把兰博基尼的车钥匙,然后他“唰”地抬起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炫酷跑车已经停在了他家的门口,开出去保证回头率百分之一百。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把路心宝放镇上养大的缘故,徐琴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很好养活,给喂什么就吃什么,不讲究什么食材,只在乎好吃不好吃。   给买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这个不仅仅是不在乎价值高低了,连好不好看也不在乎,只在乎穿得舒服不舒服。   路心宝从小到大除了在学画画跟留学上花了点钱,别的富二代的不良嗜好是一点也没有沾。   长大之后到了买车的年纪,路心宝跟同年纪那些对赛车十分感兴趣,追求酷炫外表跟动力的朋友们格格不入,每天开着路建国十年前买的卡宴出门。   徐琴最后看不下去,觉得自己儿子每天开一辆岁数快比他年纪大的卡宴跟一堆开各种超跑的富二代们混在一起多没面,就干脆给他买了一辆最高配的帕梅。   路心宝后来就一直开着那辆车,也没有说过要换车。   路心宝对车完全不懂,但还是知道兰博基尼很贵,但眼前这一辆看起来格外贵。   他拍了一张车的照片给他懂车的朋友,朋友连着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过来,顺便帮他简略地科普了一下。   路心宝不懂为什么要给一辆车取名叫毒药,但当他看到限量九台,他忽然觉得这辆车可能不是格外贵,而是超级超级贵。   路心宝在出于一种想看看江齐霄能再送他一些什么离谱的心态,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江齐霄。   事实证明只有他想不到,没有江齐霄做不到。   再然后路心宝收到了一颗巨大的南非原钻,又收到了一套以前漂洋过海到英国又被拍卖买回来的文物,还有一套古北壹号的房。   最后当路心宝收到一栋写字楼的合同时候,他终于又一次忍无可忍地给江齐霄打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再收下去,江齐霄马上就要送给他股份,再过分一点,或许只要他说一句话说他想要江齐霄总裁的位置,江齐霄都愿意马上搬出办公室让给他。   电话一接通,路心宝就几乎是吼着道:“你不要再给我送这些东西了!!”   如果可以的话,江齐霄非常想要把自己全身的身价都给路心宝,因为他听说有老婆的人都会把钱给老婆打理,他很羡慕。   江齐霄就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路心宝。   他只能失望地答应道:“好吧。”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江齐霄终于没有再送夸张过分的东西。到后来路心宝都拆累了,江齐霄还没有送了。   *   路心宝这次在国内待了还挺长一段时间,又一次要飞去巴黎,筹办自己的新画展。   “江齐霄。”路心宝临走之前给江齐霄打了一个电话,说道,“这几天你不要给我送礼物跟花啦,我要回一趟法国。”   江齐霄立马就警惕起来,语气还要平和地询问道:“要去多久?”   路心宝“唔”了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也没订回来的机票,要看具体情况,我估计最起码要一个多月吧。”   从江齐霄知道路心宝要去法国的消息时候,江齐霄担忧又焦虑得不行,他连跟路心宝呼吸两个城市的空气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是两个国家。   更何况追路心宝的人都要从中国排到法国,他见过的就不少,特别是法国还有一头在江齐霄眼里如豺狼虎豹一样的尼塔随时会出没,他完全做不到安心待在离法国一万多公里意外的中国。   但江齐霄又不想要让路心宝觉得他太黏人,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追求者,怎么可以那么没有分寸,他不敢让路心宝觉得窒息,害怕他觉得自己有控制欲。   江齐霄强忍了好几天,又开始连着好几晚做不同的噩梦。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路心宝前脚刚走没几天,江齐霄后脚就买了最早的航班关系飞了过去。   江齐霄急匆匆地飞往了巴黎,什么行李都没有带,落地第一件事情不是去酒店休息,而是直接去往了香榭丽舍大道,买了一堆衣服。   他一扫前段时间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重新变成了很在乎脸跟打扮的公孔雀。   江齐霄还是在意自己的脸跟手,他还是很希望自己可以在路心宝面前展露出最好、最完美的那一面,依旧还是涂了折下又戴了手套。   他倒腾完穿搭之后,联系了路心宝留给他的经纪人电话,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空,在确认路心宝后天抽得出来时间之后,他先是订了两张艺术展的门票,然后开始挑餐厅。   他看了一晚上的点评平台,翻阅了各种口味、服务、环境等等因素,最后预订在了看起来最适合约会能够看到埃菲尔铁塔的一个露台餐厅。   江齐霄做完准备的一切,才给路心宝打电话说道:“我也有事情出差来巴黎了,现在刚刚处理完事情,有空的话我可以约你一起吃个晚饭吗?”   “这么巧吗?”路心宝很惊讶,然后就笑着答应了下来,“可以呀。”   现在已经入了春,江齐霄出门之前刮了快无数遍胡子,然后喷上香水。他今天穿了一件衬衫,把扣子解开了两粒,又把袖子卷起来都袖子的位置,照着镜子调整了好几次之后才开车去接路心宝。   路心宝还是以前的模样,万年不变的卫衣牛仔裤穿搭。   他们先一起去了江齐霄订好的艺术展。   过去江齐霄对艺术的了解仅限于历史上出名的那些人,也只是因为他要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而被迫学习,他自己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一点也不感兴趣。   所以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江齐霄从来都不会陪他一起看这些展。   路心宝现在却惊奇地发现江齐霄了解了许多,能说出不少专业名词,他甚至或许还对这个艺术家做了不少背调,连以前的作品都知道得不少。   路心宝很喜欢看展的时候有人一起讨论自己对作品的感受,他从展会出来的之后眼睛还很亮,看起来还是很兴奋的模样。   江齐霄又带他去了提前订好的餐厅,餐点他已经按照路心宝的口味提前预定完毕,一入座没有多久就上了餐,他又让服务员开了一瓶气泡酒。   夜黑下来之后,埃菲尔铁塔的灯也亮了,离他们的餐厅很近,就隔着一条马路在不远处。   路心宝对这顿饭很满意,他有个小习惯,就是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时,就会吃着吃着闭上眼睛享受几秒。   江齐霄见他这个反应,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嘭!”   不远处埃菲尔铁塔旁第一下烟花炸开的时候路心宝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围的惊呼声四起。他才嚼着嘴里的牛排,状况之外地抬起了头。   绚丽磅礴的烟花好像就在眼前绽放,辉映在埃菲尔铁塔的四周,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浪漫场面。烟花秀开始得十分突然,但是又美得让所有人停下脚步驻足瞩目。   路心宝都意外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今天有什么节日吗,怎么突然开始放烟花了?”   他的视角很好,江齐霄把正对着埃菲尔铁塔的位置让给了他。路心宝在每一次烟花绽放的时候都忍不住发出“哇”的感叹,他明亮的眼睛倒影着绚烂的烟花,江齐霄只需要看他的眼睛就足够。   最后一束烟花炸开之后,天空短暂地归于了平静,忽然却又突然亮了起来,无人机们在天空当中突然出现,竟然有序地拼凑出一个图案。   是一个带着王冠的小王子,最底下是一行英文——   “For you.”   路心宝忽然明白了这一场巴黎的烟花是为谁而放,是为他一个人而放。他不知道江齐霄用了多少人脉,又用了多少钱,才为他准备了这样一场惊喜。   他愣愣地张着嘴,看向江齐霄,江齐霄却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来了一束花送给他,这一次不再是浮夸的五百二十朵,是九十九朵红玫瑰。   也是江齐霄第一次送给他红玫瑰。   “对不起。”江齐霄把花递给他,认真地道了歉说道,“我来巴黎只是因为想要见你。”   --------------------   这是两章二合一。   放烟花我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嗯,就当可以吧! 第71章 和好咯   路心宝的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淇淋甜筒陪着江齐霄一起走在塞纳河畔,他们慢悠悠地并肩而行,边聊天边走着,最后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吹着温度适宜的夜风。   当江齐霄再一次在路心宝的世界充满存在感,当路心宝开始回忆他跟江齐霄的过往,他发现他跟江齐霄的感情起起伏伏地甚至有些轰轰烈烈,也是唯一一个跟他闹到撕破脸皮的前男友。   他们纠葛过,又在他的绝情之下彻底失去过纠葛,现在又重新一次纠葛在了一起。   在路心宝还在中国的时候,他见过尼塔一次。   他对尼塔的确产生过一些好感,可是当这一次他再一次坐在尼塔面前的时候,路心宝忽然没有了任何想要发生感情的想法。   路心宝抱歉地跟尼塔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他总是在想,在想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像江齐霄一样这么爱他吗,沉默地在背后替他扫清一切障碍地爱他,一如既往地用几十年时间爱他,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甚至生命来爱他,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他一个人。   路心宝最困扰的那段时间,他下意识地去找了徐琴。他像是小时候一样,侧着脸趴在徐琴的身边,抬起眼睛看向她。   他跟徐琴坦白,坦白自己跟江齐霄所有的事情,坦白自己的重生,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情感涌上来的时候,眼眶还是有些红。   徐琴却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说一个小秘密一样,笑着在路心宝耳边说道:“其实妈妈都知道。”   她知道,路建国也知道,从那一次她跟跟路建国在江齐霄的生日第一次见到江齐霄的时候,她就经常地做梦。   可她不觉得这是她的梦,母亲的第六感告诉她梦中的路心宝是真实存在,这不像是在做梦,更像是在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所以她总是讨厌江齐霄,可是当她知道地震的时候江齐霄救了路心宝,又看着江齐霄默默无闻地付出的一切。   她认为江齐霄是真的改变了,最后还是决定不想再插手。   徐琴在他意外的眼神当中,只是慢慢地说道:“你的心会告诉你有没有再一次喜欢上他。”   现在他的心告诉他了。   路心宝承认自己的确有被江齐霄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他想要尝试,给江齐霄跟自己最后一个结果。   “江齐霄。”   路心宝舔着冰淇淋,他靠在护栏上,侧过脸转向江齐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他说:   “我觉得我现在变了很多很多,如果你想要的是过去一模一样的路心宝,我并不不……”   江齐霄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打断他:“你只是长大了。”   他见证了路心宝的所有变化,他喜欢每一个阶段的路心宝,他在他眼里也只是路心宝。   “好吧,我只是长大了。”路心宝笑了一下,然后神色又变得认真起来,依旧说道,“我并没有丧失什么爱的能力,我现在依旧可以喜欢上一个人,我也可以和他谈恋爱,但我已经不会再像过去喜欢你一样那么义无反顾地喜欢一个人,把爱情放在我心中那么重要的位置,到爱到盲目,爱到有一些笨的程度。”   “我不会一直去纠结一个人爱不爱我,也不会再为这些感情流泪,为这些事情难过……”   江齐霄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我知道。”   他知道路心宝过去爱他的模样,他见过路心宝用尽全身心爱他的模样,他见过路心宝那双满眼都是他的眼睛,他甚至拥有过与这样热情赤诚的路心宝一起相伴到老的机会。   可是他并没有珍惜,是他的伤害让路心宝不会再这样毫无保留地去爱,所以他自食其果,心甘情愿地去承受这一份后果。   他知道路心宝这辈子都不会再像过去一样爱他,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平等,爱情的天平已经永不会再倾向于他。   因为路心宝现在的世界很大,他不可能满眼只看得见江齐霄,他有理想有家人有朋友,有更多美好的向往,但江齐霄的世界很小,只拥有路心宝,也只看得见路心宝。   他愿意为路心宝付出许多,包括自己的生命,哪怕路心宝不爱他。   他爱路心宝并不是因为怀念路心宝过去为他无条件奉献,而是因为喜欢他明亮的眼睛,喜欢他讲那些自己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模样,喜欢他通透又不世故,喜欢他明朗又热烈,喜欢他的所有一切。   所以他们之间不平等也没有关系,他愿意爱路心宝比路心宝爱他多得多,他不想再贪心了,只要路心宝肯愿意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江齐霄最知足的幸福。   “……所以。”路心宝停顿了一下,问道,“假如我说或许我这一辈子或许都没有办法像你爱我一样爱我,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江齐霄仿佛隐隐预料到了些什么,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甚至急迫地像是怕路心宝反悔一样连忙说道,“我怎么样都愿意。”   “好吧!”路心宝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像是在欢呼一样,开心地大声宣布道,“那我们重新开始!”   江齐霄不在乎路心宝对他的喜欢有几分,同情有几分,感激与怜悯又有几分,哪怕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怜的宠物,他都愿意。   他只感觉到了热泪眼眶,沉寂已久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江齐霄终于走出了漫长的凛冬。   在这一刻,江齐霄只想要吻路心宝。   路心宝见他低头,顺从地被江齐霄环住腰抱在了怀里,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但是江齐霄的吻很轻地落在了他的鼻子上,像是蝴蝶轻轻地停在了他的鼻尖。   他意外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还没有看见,就被眼眶通红的江齐霄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江齐霄不敢让路心宝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他怕路心宝嫌弃他没有男人味,不够帅气。   他难忍自己的眼泪,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喜极而泣,这是江齐霄人生当中第一次因为高兴流泪,可是此刻他的感情还是很复杂。   失而复得的兴奋,对过去的痛苦愧疚,以及那浓烈到要溢出来的爱。   他已经把世界上对他而言最宝贵的东西抱在了怀里,他还有什么不知足,他发誓自己会一辈子都爱路心宝。   江齐霄一边流着泪,边不停地跟路心宝表白,讲话的声音哽咽:“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心宝…………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谢谢你还肯爱我,谢谢你还愿意再次回到我这样烂人的身边。   江齐霄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弯下腰把脸埋在路心宝的颈窝里,他越来越用力地抱住路心宝,像是要把他揉进血肉里一样,又开始不停地愧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路心宝从江齐霄掩藏不了的抽泣,还有那断断续续的语调里发现他好像是又哭了。他没有戳穿江齐霄,只是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我爱你。”   江齐霄最后又说。   江齐霄的情绪渐渐平息,在跟路心宝刚在一起第一天一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里,他喃喃地说道:“我们明天去结婚好不好?”   路心宝以为自己听错了,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调:“嗯?”   “你喜欢哪一个国家?”江齐霄还在他的耳边继续说,“法国就可以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去新西兰、加拿大、英国……哪里都行,只要可以领结婚证就可以。”   路心宝张口又闭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陷在哑言之中:“额……”   江齐霄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美好的幻想当中,他不管这结婚证在国内有没有法律效率,他跟路心宝结了婚,他最起码是道德上的丈夫。   “晚上就走吧……这样明天早上就可以把证领了,你想要睡晚一点的话,我们就等你睡醒再过去……婚纱照你想要去哪里拍,国内可以去阿里、云南、新疆之类……国外可以去冰岛、意大利、瑞士……你想去哪里拍我都可以陪你去,多拍几套,婚礼的话你想要办在哪里……还是也跟婚纱照一样多办几个地方……?”   路心宝抱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江齐霄马上就要连他们老死之后,骨灰埋在哪个风景秀丽的双人墓都要想好了。   他挣扎把自己从江齐霄怀里拽出来,说道:“我们这才刚在一起,你就想着领证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好吧。”   江齐霄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敢太过强硬,只能顺从路心宝的意见。他再一次贴上去抱住路心宝,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形挂件一刻都不能离开他:   “那我们快一点见家长可以吗,我家里就不用去了,去一起见你爸妈就可以了,叔叔跟阿姨喜欢什么,我买给……”   “这个也没有那么快!!”   江齐霄更加失望了,却只能把自己的要求一退再退,卑微地祈求道:“那发朋友圈公开一下可以吗?”   路心宝终于点了头:“可以。”   江齐霄又美滋滋地笑了。   --------------------   今天写得太卡噜,明天更两章 第72章 老婆奴   在一起之后江齐霄又尽可能地在巴黎留了好几天,他必须要走的最后一天,路心宝带着江齐霄一起去了他在巴黎的房子,是一个采光很好的小平层。   他平时一个人住,所以房子并不大,也就一室一厅。   他不太有收拾东西的习惯,都是隔几天叫一个固定的钟点工跟收纳师过来打扫,打开灯就暴露了有些凌乱的客厅,衣服在沙发上乱堆着。   路心宝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有些乱…”   江齐霄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只觉得老婆家里乱乱的,真可爱。   路心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已经闪亮一新,江齐霄   像田螺姑娘一样帮他收拾完了所有东西,强迫症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一点优点,什么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江齐霄终于再一次跟路心宝枕在了同一张床上,静悄悄地他侧躺着,装睡地闭上眼睛,在听到路心宝平稳呼吸之后又睁开眼睛。   路心宝很快就睡着了,熟睡之后呼吸声微微有些重。   江齐霄却根本难以入睡,明明路心宝此时此刻都已经在他的身边。他还是在一个个让他陷入阴影的噩梦之中猛然惊醒,然后不断去确认身边路心宝的存在,衣服上湿漉漉地全都是惊醒之后冒出来的冷汗。   他恐惧又害怕,患得患失得厉害,现在实在是过于幸福,幸福到江齐霄时时刻刻都惶恐现在的美好只不过又是他的一场梦,害怕是自己又一次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于是他不敢闭眼,只敢伸手在不打扰路心宝睡眠的情况下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他拥抱着路心宝的时候才可以拥有一点真切的实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想得更多。   江齐霄依旧还是忐忑不安,他害怕路心宝重新开始在意那些过去他做过的错事,他害怕路心宝同意跟他复合只是因为冲动,他害怕路心宝明天醒来的时候反悔,他害怕自己只能在这短暂时间里贪恋路心宝的温暖。   不安感让他不受控制地把路心宝越抱越紧,在听到他不舒服的闷哼声中,他才猛地回过神松开手。   他一整晚都没有睡,一直不停地盯着路心宝,才能感觉到稍许安心。   江齐霄第二天非走不可。   他今天有重要到不可以取消的重要会议,工作没有老婆重要,可是他一定要好好赚钱才可以养好老婆,才可以在背后保护好老婆。   江齐霄一晚上没有睡觉,第二天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其实根本不愿意走,离路心宝越远,焦虑不安感就越强烈,当他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程度。   他打开路心宝的冰箱,发现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几瓶冰水跟饮料,估计在路心宝的计划里是没有吃早饭这件事情。   江齐霄没有办法给路心宝亲手做早饭吃,他只好下了一趟楼,帮路心宝买了他喜欢口味的早餐,提前帮他保温着。   他回来的时候,江齐霄昨天刚跟路心宝在一起,今天就要面对痛苦焦灼的异国恋。他一点也不想走,他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路心宝的身上。   江齐霄临走之前又推开路心宝的房间门,他发现路心宝刚睡醒,正迷迷糊糊地盘腿坐在床上,可爱得要命。   他走过去恋恋不舍地亲了一下还在睡梦中路心宝的脸颊:   “我走了,给你买了早饭,记得吃。”   “还困的话就吃了再继续睡。”   路心宝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   江齐霄深呼吸着平缓着情绪,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上飞机了。他们之间又要再一次隔着一万公里,他从来没有平息过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路心宝身边的时候他会遇见什么事情,碰见什么人。   “江齐霄。”   他出门的时候听到路心宝突然喊他名字的声音时,江齐霄心跳都落了一大片。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地回头,觉得是恋人分别之前的温存时刻。   而是下意识地又感到恐慌,以为是路心宝清醒过来反悔,要跟他提分手。   “你东西忘啦。”路心宝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床头处的插孔,“你的充电器。”   江齐霄那颗高高吊起的心脏终于安稳落地,像是劫后余生一样不停狂跳着。   这样子的感受,他这几天就已经经历到数不清次数。   江齐霄下了飞机之后就开始频繁地刷朋友圈,想要快点在朋友圈看到路心宝公开他身份。   江齐霄一直空白的朋友圈在昨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发了一条动态,是路心宝的一张背影。他不舍得让别人看他老婆的脸,怕别人惦记上。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像年轻的小情侣过家家一样,但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想要让路心宝的那些追求知道他有男朋友了。   可是路心宝的朋友圈却一直静静的没有动静。   他最后才意识到,或许路心宝说的公开原来是同意他公开,而不是答应他要发自己谈恋爱的朋友圈。   江齐霄十分珍惜重归于好的这个机会,对待路心宝的态度小心翼翼。   他没有任何办法,不敢闹,也不敢提意见,甚至都不敢问,只能当这没名也没有分的地下恋人。   刚刚在一起就很不幸地异国恋,每一天都只能在手机上聊天,偏偏他们之间还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每天晚上视频的那段时间是江齐霄一天内最期待的时间。   可惜路心宝太忙碌,总是临时有事情,让江齐霄的希望落空,让他那些精心准备的打扮无处可使。   江齐霄给路心宝的手机调了特殊的震动铃声,他的睡眠本来就很浅,只要听到一点铃声动静,他就瞬间睁开眼睛拿起手机回消息。   可路心宝却很忙,他的工作时间很自由,但是忙起来时总是很忙碌,很多时候都会聊着聊着突然不见。   江齐霄又怕不能秒回路心宝,他一声不吭地消失,让江齐霄完全静不下心来做别的事情,只能眼巴巴地捧着手机不停等着。   异国恋的每一天,江齐霄都要担心路心宝有没有认识新的人,有没有新的狗嗅着味道围着路心宝转。   他还是不敢问,只能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时间管理大师,没有时间飞去巴黎找路心宝的时候,每天忙完工作的正事,就去健身房锻炼。   江齐霄自卑自己的残疾,他不能再让自己的身体条件落后于别的男人,锻炼完就去找专门的厨师营养师学校,毕竟要抓住老婆的心,就要抓住老婆的胃。   更何况是特别爱吃的路心宝,江齐霄学会了中国八大菜系,路心宝常吃的西餐法餐,还学会了各种蛋糕甜品,甚至连路心宝特别爱吃的夜市路边摊们他也学习了。   他只能努力进行雄竞,发挥自己努力让自己比别的男人都优秀,努力让路心宝看不上别人。   江齐霄开始不停往返中国与巴黎的那条航线,他不管自己有多累,只要可以抽出一天的时间,他就往巴黎飞。   路心宝有空的时候就跟他约会,没有空的时候他就陪路心宝去工作的地方,顺便还可以看看有没有别的野狗。   他们复合之后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巴黎,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喝了一点酒,拥吻在一起,带着酒味的吻好像总是格外醉人,吻着吻着呼吸就灼热了起来。   江齐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路心宝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他在这一刻紧紧地抱着他,完全把他笼在自己的领地里,路心宝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只是接吻而已他心里就快要爽得飞起。   他扣着路心宝的后脑,不由自主地强势了起来,吻得深得像是要把他吞下去。   路心宝的酒劲渐渐上来,他的脸颊跟耳朵涌上一层薄薄的红色,蔓延到脖颈处。   他也很有感觉,伸出手臂环在江齐霄的脖颈,哼哼唧唧地不停撒娇用脑袋蹭着江齐霄的脸。   可爱得让江齐霄快要发疯了,江齐霄最吃他这一套了,所以才以前总是犯贱拿乔,就是为了看路心宝跟自己撒娇。   江齐霄的呼吸不停起伏着,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只在乎自己的毛头小子,他明白在床上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也是可以加深感情很重要的事情:   “没有东西,你会不舒服,我去买。”   路心宝已经感觉自己热了起来,因为刚才的吻,他已经逐渐感觉到了些缺氧的头晕。他完全依赖地趴在江齐霄的怀里,像是一条粘人的小狗一样,推着他的手臂说道:   “抽屉里有。”   江齐霄却好像被盆冷水迎面铺下,连欲望都在一瞬间褪颓去,呼吸也停止了片刻。他表面还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一点也没有让路心宝看出丝毫不对劲,只是听从路心宝的话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看到的是一管用了一半的润滑剂还有一盒避孕套。   他的喉咙瞬间变得干涩起来,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又一阵酸涩感在他的心中蔓延,刺激着他的心脏。   江齐霄清楚地知道路心宝交往过好己任男朋友,此时此刻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妒意跟醋意快要吞没,吞没到他马上就要压抑不住自己快要发疯。   他一想到路心宝也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别人,跟别人做过情侣间的所有事情,有人见过路心宝红着脸流泪的模样就快要失控杀人。   路心宝疑惑地发出声音:“江齐霄?”   江齐霄在顷刻之间冷静下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是他自作孽而已。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路心宝推倒在床上。   温热的口腔让路心宝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空白,他不禁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扯住江齐霄的头发,完全顾不顾得上会把他扯痛,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确没有想到,骄傲如江齐霄会帮他做这件事情。   路心宝迷蒙之中看向江齐霄,他敛起的眉眼不再有过往的锋利尖锐,像是一只听从主人命令被驯化之后的顺从野兽。   身体僵直一刻之后,路心宝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起来,接下去一切才真正地开始继续。   江齐霄的双眼通红,他的妒意跟醋意都还没有退散,强忍住自己的冲动,他让自己尽量地温柔体贴,更加去在意路心宝的体验感,而不是自己。   他其实还不足够,他其实还想更加蛮力凶狠一点,可是不行。   江齐霄只能恶狠狠地张开嘴,像是很用力,又看起来很凶一样地咬在路心宝的肩膀上,但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只能一个人隐忍那些痛苦折磨的情感,一个人提心吊胆不安,一个人像是怨夫一样恨路心宝的前男友们。   *   路心宝回国准备休假那一天,江齐霄比谁都要开心。他当即就放下所有的事情,屁颠屁颠地又飞到法国,一定要陪着路心宝从巴黎一起飞回沪城。   他开心不过两天,因为路心宝要跟沈祈安聊诉讼的细节,还是面对面,还是时不时地要见面。   江齐霄又一个人在背地里嫉妒得阴暗发疯,他问过路心宝要怎么去处理鹏飞集团,只要路心宝说一句交给你,他就能用一百种手段让人痛不欲生,求死不得。   可路心宝作为一个守法的公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法律手段,律师是沈祈安本来就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其实江齐霄有些憋屈地不满,但是他依旧不敢说,他每次都旁敲侧击路心宝什么时候要跟沈祈安见面,然后自己也借着送他一起过去,每一次都要盯梢。   哪怕跟路心宝在一起了,他对沈祈安的敌意还是无法卸下。   每一次陪着路心宝见完沈祈安,江齐霄都会在惶恐当中活一段时间,他明知道按照路心宝的人品不会出轨,但他还是害怕。   害怕到趁着路心宝洗澡的时间偷偷去查他的手机,害怕到加倍对路心宝好,害怕到当晚睡觉的时候像条蛇一样要把路心宝给缠窒息。   路心宝隐隐约约察觉到些什么,问过他一次:“你是不是不放心我跟他一起?”   江齐霄却一下子慌了,不停解释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只是担心他不靠谱。”   江齐霄用尽自己的手段,重新把路心宝骗过来跟他一起住。他还问路心宝:“你的小狗呢,怎么不一起带过来?”   “你不是不喜欢狗吗?”路心宝突然记起仇来,生气地说道,“你还骂过他丑!”   江齐霄立马手足无措地道起歉来:“我当时乱说的,他一点也不丑,是我见过最帅的狗,又听话还聪明。”   小强刚被接到江齐霄家里的时候对江齐霄态度极其不佳,大概是因为觉得江齐霄跟他抢了主人,不顾江齐霄讨好的态度,一进门就弓起背对他不停狂吠,俨然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领地。   路心宝有些头疼,说要把小强带回家去,江齐霄却说不用。一个礼拜过去之后,江齐霄跟小强的关系诡异地好了起来。   江齐霄在路心宝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尊称这条以前被他骂过丑的狗为狗哥,早晚准时准点溜他两次,带他社交,给他找最漂亮的小狗一起玩。   还给它亲手做加餐的狗饭,塞满肉。   路心宝跟江齐霄在一起之前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就像是他说的一样,他现在变得独立,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粘着他,因为工作的特殊性,经常要到处飞。   江齐霄变成了路心宝的尾巴,甚至都不需要路心宝公开,久而久之,几乎他身边的所有朋友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黏人到不行的男朋友。   江齐霄现在每一天都朝九晚五,碰到非要出差的时候,就能缩几天就几天。人的确是最贪心的动物,当他感知过回家有灯亮着,有路心宝窝在沙发上等他的幸福之后。   他很难再忍受回家之后冷冷清清的感觉。   江齐霄今天再一次打开门,整间屋子都还黑着,房间显得空空荡荡。   江齐霄绷着一张脸,十分不爽地把外套随手甩在沙发上。   他的老婆今天又不在家,早上的飞机刚离开,说要去意大利见一个老师。   他老婆要见的人怎么那么多,怎么一个人都要来打扰他跟他老婆的生活。   路心宝不在家江齐霄就原形毕露,他像是一个变态一样,躺在自己那一侧的床上,用力地抱住还残留着路心宝味道的被子。   他还是觉得不太足够,又烦躁地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堆路心宝这段时间常穿的衣服丢到床上。   江齐霄在心里叫过路心宝那么多次老婆,却还没有当面张口叫过一次。   他现在不停地自言自语喃喃着:   “老婆……老婆……”   “什么时候回来老婆……好想你……”   江齐霄用力嗅着路心宝余留的味道,却只觉得越来越烦躁空虚。   他又开始不停地想,想路心宝突然挂了视频是去干什么,想路心宝怎么还没有回他的消息,想他在意大利是不是早就玩得开心地忘记了。   想着想着他就开始担忧,担忧路心宝去外面痛快了几天,回来之后就不再爱他,嫌他烦,嫌他讨厌。   江齐霄意识到自己现患有严重分离焦虑是几个礼拜前的事情,只要路心宝不在他身边,只要他们两个分离,他就会感觉到非同一般的痛苦,好像是把他的心脏割成两半。   他会开始控制不住地烦躁,难以抑制地不安,恐惧路心宝在外面出现意外,还会失眠严重到一秒都睡不着的程度。   有时候甚至连路心宝在他的身边他都不能安心。   江齐霄紧紧地闭上眼睛,把脸深深地埋进路心宝的衣服当中,他想——   “我应该一辈子都会活在患得患失的不安之中。” 第73章 求求你啦老婆   江齐霄今天提前从集团离开到家,因为他要准备他跟路心宝在一起第九十九天的纪念日,哪怕他们已经一起过了三个情人节,一个七夕,一个五十二天纪念日。   九十九跟一百天挨得太近,江齐霄私心节日越多越好,他两个都想要一起过,但惊喜准备得太多就会丧失新鲜感。   江齐霄认真学习过,他明白在感情当中新鲜感很重要。   他一个人独自纠结了很久,花钱找人算了塔罗,又找大师算了卦,最后江齐霄还是决定过九十九天纪念日,因为他比较想要跟路心宝久久,听起来更加吉利一些。   江齐霄按仪式提前定了一束花,再布置了现场,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顿浪漫又有情调的烛光晚餐,开了两瓶香槟,再把准备送给路心宝的礼物藏起来。   最后是赶紧去浴室洗掉自己身上的油烟味,打扮收拾完自己。他把灯关上,又把桌子上的蜡烛点燃,满怀期待地等待路心宝回家。   可江齐霄没有等到,他只接到了路心宝打过来的电话,刚接电话的时候,江齐霄嘴角的笑完全压不下去。   “江齐霄!”路心宝电话那一头的背景音很嘈杂,时不时有哄笑的人声传到江齐霄耳朵里。他的语气很轻快,甚至听起来还很高兴,“我朋友们一起来中国找我玩了,今天我就不回去吃完饭了!”   烛光不停地在空气中摇曳晃荡者,映着江齐霄的脸,他扬起的嘴角慢慢地平了下来,他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   江齐霄突然一点也不觉得烛光晚餐有多浪漫。   他不能怪路心宝,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很少会有人这么无聊到会记自己跟男朋友到底在一起了多少天。   当初他给路心宝第五十二天纪念日惊喜的时候,路心宝就很意外。   “江齐霄?”路心宝听不到他的声音,疑惑地又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江齐霄?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   江齐霄的语气语调正常,甚至还体贴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吃饭,需不需要我帮你订位置?”   挂断电话之后,江齐霄一个人孤身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蜡烛静静地烧了一小半,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菜渐渐凉掉,路心宝没有来,他今天的晚饭时间不会出现。   烛光晚餐没有两个人,对面放着餐具的位置空空如也,只会显得他更像一个被甩了的怨夫。   江齐霄沉默地站起身把桌子上渐渐凉掉的西餐倒掉,再把自己惊心准备的布置拆掉,连带着他订的那一束鲜花一起丢掉。   他只能不停安慰着自己还有明天,还有第一百天,第一百天也可以用来做纪念日的惊喜。   江齐霄没有胃口,他一晚上没有吃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外面的天色越黑,时针指向得数字越大,他就越加焦虑不安。   他不停地频繁看着手机,被他置顶关注的聊天框却一直没有动静,路心宝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他知道路心宝只是去见朋友了,路心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有自己的社交圈,他有正常的生活,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和他在一起。   这些都很正常。   江齐霄感觉自己快要忍耐不下去,他想要给路心宝打电话,他想要去接路心宝,他想要以路心宝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一见路心宝的这些朋友们。   他老婆去见朋友们为什么不可以带着他,是不是依旧还是不想公开,是不是觉得他不够优秀、不够好,是不是觉得他拿不出手?   江齐霄又开始不安。   路心宝的朋友们是不是有很多男人,虽然女生他也很讨厌,但还是更讨厌男人多一点,最厌恶的还是男同性恋。   他最焦虑不安的是,江齐霄并不知道那个尼塔在不在?   时钟指向九点的时候,江齐霄已经完全等不下去,他开始神经质地不停抓自己的手臂,焦虑与不安占据了他的所有主动情绪,像是在不停地劈扯着他的身体。   让他坐立不安,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人。   江齐霄不是没有信任路心宝,可是他总是不安地去想,想他的老婆是全世界第一好看又可爱的人,他老婆的性格又善良热情,这么讨人喜欢,外面的男人肯定都想勾引他。   他老婆这么单纯,什么都不懂,万一外面的男人明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却还是要做没品没有道德的小三勾引他怎么办?   就像是他当初想做的一样,毕竟男的道德性就是这么低。   他老婆除外。   江齐霄快因为这些幻想折磨得快要发疯,快要溺毙在惶恐之中,开门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像是终于抓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猛地就转过头,在只开了一盏灯,他这么高大的个子,阴森森地一时间有点像只鬼。   路心宝难以避免地被赫了一跳,回过神开始后他马上把灯打开,他问道:“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江齐霄走过去,他紧紧地拥抱住了路心宝,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了路心宝身上各异的味道,不同种类的男香跟女香混杂在一起,还有重重的酒味。   他不停地嗅闻着,快要冲破理智地大发一场疯,恨不得让路心宝全身上下全都染上自己的味道,却只是把路心宝用力地越抱越紧。   “他们很多人喝多了……”路心宝回抱住他,他回想起刚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江齐霄幽怨眼神,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去送了尼塔回家,所以才回来这么晚……”   尼塔?   那条癞皮金毛狗果然也跟过来了!真不要脸,不知道他老婆有老公了吗!   你看,他老婆就是这么单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知道尼塔喜欢他,所以才会在他面前提这条癞皮狗,不然肯定会考虑他的感受不说。   那条癞皮狗是不是也在骗他,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肯定是假醉了!故意要跟他老婆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还好他老婆清醒又理智。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比他年轻几岁吗?不就是稍微比他高了一两厘米吗?   江齐霄仗着路心宝现在被他看不见他,脸上因为阴暗的妒意表情扭曲到有些恐怖的程度。   这一幕、这一场景明明也似曾相识,可惜江齐霄却再也没有任何资本发作,因为没有人再会无条件纵容他。   “没什么。”江齐霄自己一个人承受了一晚上心理千万种阴暗扭曲的想法被他强行收回,他闷闷地说道,“只是想等你回来一起睡,没有你我睡不着。”   江齐霄第二天的时候又准备了类似昨天一样的期待,他又一次满怀期待,期待今天终于可以跟路心宝过一次二人世界,过一次完美的纪念日。   可他等到的却又是路心宝临时打来的一个电话,说要再陪他的朋友们玩一晚,而且他说今天他们想要去酒吧玩。   酒吧,那种黑灯瞎火男男女女们一起玩暧昧游戏的地方,你帮我挡一杯酒,我敬你一杯酒,然后酒精上头之后,聊天跟行为也越来越亢奋,最后到越界为止。   他这一次用来平复情绪的时间更久,江齐霄再一次将桌子上那些菜倒掉,却没有把已经开了的酒丢掉。   江齐霄又一次被强烈的痛苦不安焦虑情绪笼罩,他明明理智告诉他路心宝的人品足够信任,但是大脑里冒出的不安与惶恐却无法抑制。   他只能想到先用酒精开始短暂地麻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用那两瓶已经开了的香槟买醉,他连买醉都不敢去酒吧。   因为江齐霄知道以前路心宝的朋友在背后骂过他除了是处一无是处,万一他去了酒吧路心宝嫌他不干净了怎么办?   他老婆去是因为朋友想去而已,他不能连贞洁都没有。   江齐霄回忆起这段时间路心宝的所有,明明路心宝什么改变都没有,他突然觉得路心宝这段时间对他好像有点冷淡。   比如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跟他说晚安,也没有给他晚安吻,再比如这次回国的时候说忘记了所以没有给他带礼物,前几天视频的时候只视频了十五分钟就说有事情挂断了电话。   是不是新鲜感过去了?是不是路心宝终于要反悔了?是不是他哪里没有做好让路心宝生气了?   是不是他伪装得出现了纰漏,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让路心宝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好?   是不是……路心宝连对他的那点喜欢都没有了?是不是路心宝想要更健康的生活?   江齐霄又开始惶恐,他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脸,男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胶原蛋白就开始流失,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四舍五入就是五十岁了。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老了,他不会永远十八岁,可是永远都会有十八岁的人被路心宝的魅力给吸引。   江齐霄开始胡乱地思考,思考自己要不要像那些网红跟明星一样去打针,可是容易脸僵容易被一脸看出来……但是没关系,他有钱,还好他有钱,他可以找最好最贵的医生。   那打完还是不要告诉路心宝了,毕竟大部分人的审美里面还是纯天然的脸最讨人喜欢。   还是因为他锻炼得不够多,肌肉线条没有那么完美漂亮,不如那条癞皮狗了吗?   那他每天再抽一个小时时间锻炼。   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面,江齐霄的双目通红,江齐霄抬起手突然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用力地锤了好几拳在自己的义肢上面。   江齐霄对这无法改变的现实痛恨至极。   他还是害怕,他甚至清晰知晓自己那么害怕的理由。   因为他的手指空空如也,因为他不再拥有那一枚戒指。   路心宝选择他只是因为对他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现在在路心宝眼里根本不特殊,他和路心宝交往过的那几任男朋友们没有任何差异。   路心宝没有爱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是可以替代的,他还没有得到路心宝完全的信任,完全的爱。   所以路心宝没有把那一枚意义非凡的钻石戒指送给他。   江齐霄想得越多就喝得越多,他把那两瓶香槟喝完之后,又去储藏柜里拿了好几瓶酒。   他到酒劲上来之后,不受控制地又生了一点怨气出来,难道他不提,路心宝就不愿意带他去见他朋友了吗?   江齐霄最后开始疯了一样地给路心宝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开口就喊:“老婆。”   路心宝还是第一次听到江齐霄这样叫他,他的耳朵红了一下,觉得江齐霄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路心宝顺从地把地址报给了他。   喝多了江齐霄还记得自己不可以酒架,万一被拘留了他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老婆,抱不到老婆,他也没有耐心等司机再过来,自己打了一个车过去。   江齐霄进到黑灯瞎火的酒吧时脸就黑了下来,路心宝跟他朋友们的存在太好寻找,一堆各个人种的俊男靓女没有去包厢,而是在舞池旁边附近的卡座上,非常吸睛。   时不时就会有人偷瞄,或者是让酒保过去送酒搭讪。   江齐霄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婆,他的老婆面前也放了一个酒杯,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靠在卡座沙发背上,耳朵已经因为酒劲红了,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俯。   他老婆一点错也没有,都是被别人带坏了。   江齐霄渐渐感觉到了情绪不平,他又一次尝到了自己满口钱的铁锈味,彻底失控是因为他看到上完厕所的尼塔回来,并且往卡座的方向走。   不仅如此,那条金毛癞皮犬竟然还要大胆地坐到他老婆旁边,不知道要跟他老婆保持距离吗?   江齐霄牙都要要碎了,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   路心宝笑着抬起头,突然在这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一个异样又格外熟悉的身影。   江齐霄气势汹汹又阴森森地像是冲过来捉奸一样,特别是当他看到尼塔。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路心宝却总是幻视他现在很像一条龇牙咧嘴,正准备上去撕咬扑人的一条疯狗。   路心宝眉心跳了跳,瞬间感觉到一阵心惊胆战,以他对江齐霄的了解程度,他总觉得江齐霄马上就要冲上去揍人。   他在江齐霄动手之前,就立马出声严格地训狗:   “江齐霄!”   “不许!”   江齐霄被嫉妒操纵着的大脑里听到了路心宝的声音,听到他的指令,紧绷着的拳头也没有放松,朝着路心宝的表情却做了一个委屈。   他放着空位不坐,硬生生地挤进最中间的位置,路过尼塔的时候不知道有意无意,用力地一脚踩了过去。   江齐霄在路心宝的惊叫声中,把路心宝抱了起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把他跟尼塔隔开来。   路心宝拉不太下脸在这么多朋友面前被男朋友像是小孩一样抱着,他不停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也闻到了江齐霄身上的酒味。   他一下子皱着眉问道:“你去哪里喝了这么多酒?”   江齐霄很快解释道:“我一个人在家里喝的,没有别人。”   路心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你一个人在家里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江齐霄喝多了之后胆子壮大了许多,他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而还充满怨气:“老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跟别人出来玩。昨天是我们在一起九十九天纪念日,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一百天,你都把我抛下。”   路心宝无奈地说道:“……那你倒是说啊,你说了我肯定会陪你,我根本不记得。”   “老婆就是因为不爱我所以不记得……我就记得清清楚楚,老婆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江齐霄的声音很低,他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停地往路心宝的脸上乱亲,有时候又抓着他的手乱亲,“老婆说一句喜欢我……求求你了……路心宝……你说一句喜欢我……我们复合到现在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喜欢我……老婆……求求你了……老婆……”   路心宝正因为他这一句一口“老婆”,还有朋友们戏谑的调侃而面红耳赤,甚至有朋友实在是看不下去,往他们的方向砸了一颗水果,大笑地说道:“你们要不现在就去开房。”   他现在只想把江齐霄这个神志不清的醉鬼从现场带走,只能先摸下他的头,暂时性只能紧张又不带点感情敷衍地说一句:“喜欢你。”   路心宝的敷衍让江齐霄更加不安,他悲哀地觉得他老婆果然不爱他,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同情。   江齐霄猛地又那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脸色有些阴郁,凶狠地说道:“不许分手!”   路心宝:“……”   可是下一秒,江齐霄又紧紧地抱住了他,在疯狗跟舔狗之间的人格切换得毫无障碍。   他又开始不停地祈求路心宝:   “我爱你……老婆……求求你了……不要分手……求你了老婆,我真的很爱你……我们不要分手……不要离开我……”   “没有你我会死的……真的老婆……”   --------------------   感觉你江已经变成樱花妹,不安desu~,有人能懂这个梗吗   后面还有一段,但感觉一起发出来会被锁,干脆明天发了。 第74章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江齐霄一百四十多斤并且体脂率这么低的一个人,沉得像是一块结结实实的石头,回去的路上全程都要赖在黏在他身上,累得路心宝都快要喘不过气。   他吃力地把江齐霄带回家,没给什么好脸色地把他甩开,踹了一脚他的腿用来泄愤:   “你以后不要发酒疯啦!”   江齐霄只被他甩开了一秒钟的时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然后就直接抓着路心宝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像啃像咬,让路心宝连呼吸都无法进行,窒息感让他感觉到一阵强烈得头晕目眩,稀里糊涂地就被江齐霄抱了起来。   接下来这一晚上路心宝只能用混乱跟荒唐来形容。   江齐霄清醒跟不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一整个晚上的疯狂只让路心宝觉得疯狂又有些崩溃。   他们从玄关开始,然后路心宝被江齐霄抱到了沙发上,地板上铺着的柔软地毯,还有卧室的床上,最后是浴室,还对着镜子,照出他流满眼泪通红的脸。   路心宝感觉到江齐霄真的是疯了,他的左手假肢只有金属的冰凉感,尤其是触摸过炽热的身体,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像是在被没有感情的机械摆布,让路心宝抖动得更加厉害。   江齐霄一边吻他,一边到还像是个怨夫一样,满是疯狂妒意地说道:“尼塔喜欢你,他想要勾引你,他是个表子,是个贱人。”   路心宝忍不住解释道:“我和他说得很清楚,我们只是朋友啊……”   “只是你把他当朋友而已,他肯定还喜欢你,还有你那些朋友,我觉得他们都喜欢你。”   路心宝的眼睛完全被泪水蒙住,他趴在枕头上,手紧紧地用力攥紧着床单。他侧着脸完全看不到道江齐霄的脸,断断续续地吃力地像是一个呗继续解释:   “你能不能别、别想……想那么多!”   “老婆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我好讨厌,想要老婆的身上都是我的味道。”路心宝听到江齐霄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喃喃自语着,让他害怕得瑟缩了一下,“老婆能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老婆能不能只爱我一个人,老婆能不能只跟我在一起,老婆,我真的好爱你。”   路心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一整个晚上不记得自己哭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饶。   江齐霄在他身上不停乱啃乱咬,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腿根处都有。   路心宝真的有自己全身上下都染上江齐霄味道的错觉。   他最开始还有力气答应江齐霄的话,到最后他却是满脸失神,只能本能地发出一些闷哼。   他尝试着跑了好几次,却又被江齐霄抓着脚踝拽回来。   求饶没有用,路心宝就开始发脾气,用力地扇了江齐霄一个巴掌,却被江齐霄一下子就抓住了手腕,舔了好几下手心。   他无处可躲,只能红着眼眶,犯着哆嗦痛骂江齐霄:“你变态啊!”   江齐霄舔遍了他的全身,什么地方都不放过,他觉得路心宝是一块小蛋糕,尝起来是甜腻的奶油味。   路心宝呜咽着,他这一下连骂都不敢骂江齐霄了。   窗帘外的天色越来越亮,路心宝连抬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坏掉了,只剩下肚子涨得厉害,他崩溃地说道:   “江齐霄……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我求你……”   他胡乱地开始说话,想方设法想让江齐霄放他去上动作:“喜欢你……江齐霄我喜欢你……我爱你……啊!!!”   他的答案对了,但是也错了。   路心宝太委屈,他最后终于终于忍不住像是一个孩子崩溃地哭了起来。   路心宝感觉到江齐霄那个神经病又凑过来,把他脸上的眼泪舔得干干净净。他吓得哭都不敢哭了,怔着表情只剩下最后一颗眼泪像珍珠一样挂在睫毛上面。   江齐霄连那一颗也都要舔掉。   “对不起。”   江齐霄把他弄哭了,现在又假惺惺地把他抱在怀里,按住他的脑袋紧紧地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爱你,老婆。”   “你滚……坏掉了……你赔我!”   路心宝一边不停抽泣着,一边又往江齐霄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只是这次连点力气都没有,只把江齐霄的脸颊往旁边推远了一点。   *   路心宝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像江齐霄一样从晚上开始到天亮。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路心宝很生气,甚至还有一些后怕。   他不喜欢江齐霄昨天晚上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尊重他。   路心宝醒过来时江齐霄早就清醒,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江齐霄,脸上再也没有昨晚的失控跟疯癫,只有惶恐跟不安:   “老婆……”   路心宝已经快要对这两个字应激,他冷着一张脸,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的时候腿发软,直接没有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他更加生气了,回过头吼马上要过来扶他的江齐霄:   “不许碰我!”   江齐霄这一次却没有听话,他还是过来想要把路心宝扶起来,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路心宝,就被他无比用力地甩开。   路心宝注意到自己脖颈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痕,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上,甚至连脚上也有。   昨晚混乱的记忆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路心宝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怀疑江齐霄真的是条公狗。   他气得衣服都不想换,穿着睡衣就要走。路心宝在只路过江齐霄的时候冷哼了一声,来宣泄自己的愤怒,看都没有看江齐霄一样。   小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蹲在了房间门开,路心宝一开门,它就气势汹汹地出现,护在了路心宝的脚边。   它吃了江齐霄这么多天白饭,到这种关键时刻坚决地不做墙头草,看出来路心宝跟江齐霄在吵架,小强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路心宝的旁边,冲着江齐霄狗叫道:   “汪汪汪汪汪汪!!!!!”   路心宝深呼吸了好几下,他停下来了离开的脚步,发了一会儿脾气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转过头失望地看向江齐霄,只平静地说道:   “我不知道是我哪里没有做好,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如果你对我有不高兴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出来,就像你要过纪念日一样,我忘了你可以告诉我。”   “而不是憋到不能再憋的时候,在发泄出来。”   “对不起,心宝。”江齐霄无措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去放,语无伦次地不停卑微道歉祈求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没有不信任你……我真的很相信你……真的……”   “江齐霄。”   路心宝打断江齐霄还没有说完的话,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把狗带上,他弯腰小强把抱了起来:   “我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我们都应该需要冷静一下,再考虑一下我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合适不合适在一起。”   路心宝走的时候江齐霄没有敢上前拦他,他已经让路心宝这么反感,甚至已经都到了要彼此冷静一下的地步,他怎么上去纠缠。   江齐霄已经整整一天联系不到路心宝,他没有办法去做别的事情,完全坠在自己幻想的最差劲的结果里惶恐不安。   他其实疯了一样地想要给路心宝打电话,再发无数条短信轰炸。江齐霄强行克制着自己,不敢再让路心宝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烦人,只一个小时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老婆,对不起,我昨晚真的错了,你怎么样惩罚我都可以。不要分手,求你,只要不分手。”   “我们聊一聊好不好,我去找你可以吗?”   “老婆,你在家里吗?”   “你理我一下,求求你。”   江齐霄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他把自己关在了没开灯的房间,光着脚坐在地上,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跟手臂。   他此时此刻,终于把假肢摘了下来,截肢伤口处灼痛得厉害,是已经开始发炎的征兆。   这段时间每一晚他都在路心宝睡着之后才把假肢摘下来,又在路心宝睡醒之前把假肢戴上,他害怕又畏惧路心宝看到他丑陋的伤口,看到他萎缩的肌肉。   长期戴着假肢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江齐霄却逃避一般地连医院都不想去,只能在路心宝不在的时间里,才做到把假肢摘下来稍微缓解一样。   江齐霄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失去路心宝的一天,又再一次联络不到路心宝,发出去的消息不停石沉大海,让江齐霄再一次深刻体验轮回回到失去路心宝的恐惧。   冷静,他不敢想象冷静之后是什么,是分手吗?   他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路心宝,他害怕只要闭一下眼睛,只要眨一下一直盯着手机的眼睛,路心宝就会给他发来消息说分手。   或者是他再也发不出一条消息。   路心宝连他的狗都带走了,江齐霄其实现在还是嫉妒小强,他偶尔不安到疯狂的时候,也会羡慕并且想要成为路心宝的那条狗,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躺在路心宝的怀里,可以冲着任何靠近路心宝的人狗叫,反正路心宝会纵容他。   江齐霄的呼吸渐渐加重,抬起手用力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又开始惩罚自己。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做好,是他又没有成功做一次正常人,是他没有成功戴好面具,是他性格在敏感自卑太患得患失,才会做出这样偏激冲动的行为。   都怪他,全都怪他。   江齐霄现在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于是他重新拿出被他藏起来的刀,重新开始自残,血淋淋的新伤口跟旧伤疤纵横交错了。   但是这一点没有缓解他的不安,反而让他更加焦虑。   他只是惩罚了自己,并没有得到路心宝的原谅,江齐霄更加不安,他越不安越对自己下手更重。   江齐霄浸在失控无措的情绪当中,浑身像是溺水一样满是冷汗,连开指纹锁以及脚步声都没有听见,等路心宝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   他看到站在门外的路心宝,第一个反应是把刀藏起来,然后慌乱地戴假肢上去,但是他太紧张,太惶恐,好几次动作都失败了。   “江齐霄!”   路心宝是想过来找江齐霄好好聊一聊,他此刻却无法言语自己现在看到的那一幕。   他又生气了,比早上还要生气。他见过江齐霄身上的伤疤,以为他们在一起了,江齐霄就可以慢慢好转。   他从来不知道江齐霄还在背后做这些事情:“你在干什么?!”   “我……”江齐霄的嘴唇动了动,他做不出一点解释,几次张口又闭嘴,“我……”   “过来。”   路心宝看着江齐霄顺从地走过来,他深呼吸一口,刚想要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江齐霄却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他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尊严,跪倒在路心宝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住路心宝的腰,脸贴住他的大腿。   他悲哀地祈求道:   “不要分手,求你了,不要分手,我做了什么我都改,我再也不喝酒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婆,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怪我。”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很正常,真的,只要老婆在我身边我就不是这样……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被刀划上了自己的手臂而已……”   路心宝低头看到江齐霄自己扇自己扇到红肿的脸颊,看着他不停往下淌血的手臂,看着他狼狈不堪的左臂。他忽然感觉到一口气停留在他的喉咙里,他还是生气,却有点发不出火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先命令道:“站起来。”   江齐霄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他生怕自己丧失唯一的机会,依旧跪在路心宝的面前,紧紧地抱着路心宝不肯松一下手。   路心宝又说:“你再不站起来我就走了。”   这一次江齐霄立马站了起来。   “纱布呢?”路心宝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先把你自己的伤口包扎好。”   --------------------   训个两三章狗就完结啦! 第75章 第75章   伊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江齐霄口中的那个“他”,会是在江齐霄好几个月没有按周期性进行心理咨询之后。   他坐在江齐霄常坐的那个位置,面容清秀温和,气质也是让人觉得毫无攻击性的舒适。   他见到的第一眼,大概能明白江齐霄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着迷,沉沦到宁死都不肯松手的地步。   “你好,我叫路心宝,是江齐霄的恋人。”   伊万给江齐霄做了长达近十年的心理咨询,他从未遇见过江齐霄这样棘手的病人。   他很清晰地认识自己对路心宝的爱偏执到不正常的程度,他也很明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在乎他人,不在乎自己,只在乎路心宝一个人。   这种情况其实很危险,等同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喜怒哀乐只为一个人而定。   更危险的是伊万发现江齐霄并没有丝毫改变自己的意向,他过来进行咨询,只是为了学习克制自己的爱意不去打扰他人,只是为了学会远离自己爱的人,甚至是为了学习让自己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   伊万最开始并没有放弃,他还是想要让自己的病人不只是看起来,而是让他去成为一个正常人。   他最开始尝试跟江齐霄沟通,引导江齐霄去一点点感知世界的美好,江齐霄立马就产生了抵触情绪,直到他开始劝说引导江齐霄去尝试接触别人,江齐霄的情绪一下子抵触并且爆发。   爆发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言论把路心宝放在了跟他人同等的地位上,江齐霄觉得他这番言论玷污掉了路心宝,他应该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美好,绝对无可取代,甚至拿别人相比都是对他的侮辱。   也就是这一次,伊万明白了江齐霄已经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江齐霄的世界里,只有路心宝一个人是完美无缺,是值得他付出珍惜。   更夸张一点,江齐霄可以说把路心宝这个人类视为自己的神明更不为过。   他没有办法,只能换一种方式,尝试引导江齐霄却主动接近路心宝。   伊万认为或许让他们在一起,让江齐霄的神明爱上江齐霄,或许,但要是江齐霄得到以后再失去,再被抛弃,估计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会彻底绝望崩溃。   可是这也错了,伊万发现江齐霄的确把路心宝视为神明,但他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信徒,他觉得自己是不配拥有神明爱的一个信徒。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江先生曾经向我提起过你许多次,但现在却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伊万礼貌地冲路心宝笑了一下,起身为他倒了一杯咖啡,“我没有想到江齐霄竟然会允许我向你透露他的病情。”   江齐霄当然不愿意,他已经足够自卑,他不愿意再让路心宝看到他的不堪,他害怕自己在路心宝心中原本就差劲的印象更差。   他怕自己的伪装全都破碎,他怕路心宝觉得他不正常远离他。   所以在路心宝问他有没有心理医生的时候,他第一个选择又是跪下,跪下紧紧拽住路心宝的衣角,发着毒誓说自己一定会正常。   路心宝真的恼火了,他又忍不住在江齐霄面前没做情绪稳定的人,气得发火踹了江齐霄一脚,甩去一句“那我不管你了,分手”,然后转身就要走。   江齐霄被吓得半条命都差点都没有,他跌跌撞撞地立马追上去,从背后扑上去紧紧地搂住路心宝。   他恐惧到声音都在发抖,连忙拿出手机联系伊万,跟他说了现在的情况,并且约了最近时间的心理咨询,让路心宝去跟伊万聊天。   路心宝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他不好意思地自己又加了好几块方糖进去,他说道:“我想要了解一下江齐霄的具体情况,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   江齐霄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很差,重度焦虑抑郁,严重失眠,还长期伴有幻觉幻觉。   伊万简略地从他接手江齐霄的状态聊到近期: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找过我,我因为不放心,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当时挂断了好几次,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在。”   “他后来会给我电话的时候,江齐霄说自己最近好了很多,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睡一个好觉。”   可伊万其实悲观地觉得江齐霄并没有好转,哪怕路心宝了解,路心宝过来进行沟通其实依旧难以解决问题。   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太清楚,江齐霄的命被吊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是死是活,是痛苦是欢愉,全都由他所掌控。   江齐霄已经并不能彻底改变,最多只能缓解,他跟路心宝在一起同床共枕的每一晚他依旧会在半夜惊醒,无意识的眼泪还是流满他的脸颊,惊醒之后的第一次存在依旧是去确认路心宝到底在不在他的身边。   他现在还是活在无时无刻的恐慌当中,并且分离焦虑日渐加重。   伊万其实并不知道江齐霄跟路心宝在一起是不是一件好事,他跟路心宝待在一起的时候,但也是现在路心宝给江齐霄带来了无限希望。   因为拥有所以格外害怕失去,所以小心翼翼,所以不断猜疑,所以放弃所有的尊严只为了让对方在自己的身边。   他应该庆幸路心宝是一个善良合格的恋人,不然路心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玩弄他的所有感情,给他希望再让他失去希望。   但只要路心宝一放手,一离开,拥有过再失去更加来得残酷,江齐霄只会一蹶不振,更加绝望崩溃,也更加寻死觅活。   “其实严格来讲江齐霄甚至是一个精神病。”伊万问道,“你不害怕他吗?”   路心宝却摇头,他说道:“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他只会自我伤害。”   提到精神病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远离,路心宝也是,但只是面对别人,可面对江齐霄,他好像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他觉得江齐霄好像宁愿跪在地上扇自己十个巴掌,也不敢碰他一个手指。   “这几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尝试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他也的确有所改变。”伊万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摘下面具,他还是他,就只是一个敏感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人,但他不希望他的性格影响到你,他甚至不希望你为他付出。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去认识一下真正的他,如果再见到那样子的江齐霄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或许你可以尝试多给他一点安全感。”   伊万耸耸肩膀说道:“虽然其实我个人觉得他并不会知足,但最起码我希望你可以阻止他的自残行为,他很听你的话,很害怕失去你,你可以尝试奖励他也可以试着惩罚他。”   他无奈地说道:“我觉得这应该或许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了。”   *   路心宝对大概听明白了,这就是等于训狗。   他有经验,就像是他刚把小强带回家教它简单的指令一样——   做对了就给奖励,做错事就惩罚他。   他把刚带回家时不停捣乱,咬破咬烂东西的小强训成现在乖巧听他命令的模样,路心宝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路心宝从咨询室出来的时候,江齐霄一直焦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这每一分每一秒对江齐霄都像是煎熬与折磨。   他焦躁时间过得不够快,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路心宝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江齐霄因为焦虑不安情绪自己抓破的手掌,他已经感觉到了头疼。   他冷着一张脸,问江齐霄:“你爱我吗?”   “爱。”江齐霄毫不犹豫地点头,像是喊口号一样道,“很爱你!!!最爱你!!只爱你!!”   “你听好了,江齐霄。”路心宝第一次尝试在一段恋爱之中做引导并且掌控对方的行为,用手指着他说道,“如果你真正的爱我,那你必须听我的所有话。”   江齐霄立马顺从地点头,像是怕他反悔一样。   “你还必须要对我坦诚,不许再撒一句谎,让我看见真正的你。”   路心宝转过头盯着他,抓起江齐霄的手,看他还想要躲藏,又用了几分力摁住,一字一句说道:   “——不然,我们就分手。” 第76章 完结   江齐霄像袒露了真正的自己,他带路心宝去了那个藏着他所有秘密的房间,那是他不为人知的所有阴暗面。   他打开灯的时候,路心宝看到了自己的一张张照片挂在精美的相框,他送给过江齐霄的每一件礼物都像展柜一样收藏着、保留着。   是偏执到有些变态的爱了。   路心宝一时之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样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错觉感,就好像是你的一切都变成了精致的标本,被人困起来,被人藏起来。   房间最中心的位置,放在玻璃柜里的是一顶黄金做的王冠,上面镶嵌着三颗昂贵的宝石。   跟江齐霄曾经送给他的音乐盒里的小王子戴着的王冠一模一样。   江齐霄把那一顶王冠拿了出来,他尝试着渐渐靠近路心宝,边说道:   “我害怕让你看见这样的我,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我这样不正常,但是你相信我好吗……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就像这些年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路心宝,用眼神试探着询问他,想要把那顶王冠戴到路心宝的头上。   路心宝盯着他很久,他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最后那一顶沉甸甸的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   从那一天之后,路心宝感知最明显的是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江齐霄身上的某一种开关,最明显的是他发现江齐霄真得黏人的跟一条狗一样。   他在江齐霄身边的时候,江齐霄的长手长脚就纠缠过来,把他抱紧怀里,一直不停一声声“老婆“地喊他,路心宝有时候被他缠得连别的事情都做不了。   实在被缠烦了,路心宝就会很烦地把他的脸给推开,江齐霄的眼力见有所见掌,很快就会老实地坐到一边,也什么事情都不干,就盯着路心宝看。   偶尔没素质地偷看路心宝跟别人发消息,或者是偷听他跟别人打电话,听到或者看到路心宝用词亲昵一些,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急得快要破防。   路心宝觉得他表现不错,就会适当地给他一点奖励,比如处理完事情之后。他会朝江齐霄勾勾手指,看他眼巴巴地凑过来,就主动亲他一下。   虽然后续一般都是他被江齐霄压在沙发、或者是床上狂啃。   他不在江齐霄身边的时候,江齐霄好像就恨不得按一双眼睛在他身上。   有时候也就分别几个小时的时间,江齐霄就搞得像是要生死离别一样地不安,每一次分别之前,江齐霄都要抱着路心宝黏一会。   路心宝其实不知道这已经是江齐霄克制之后的结果,他其实还有一箩筐话装在心里没有,江齐霄还想问“要去多久去哪里? ”,“见几个人?”,“都是谁?”,“回来还爱我吗?”   路心宝的手机也变得很忙,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收到江齐霄发过来的消息,随时随地都在报备自己干什么,然后旁敲侧击地又问路心宝再干什么。   江齐霄现在很少出差,一般都是路心宝满世界的到处飞,有时候是为了工作,有时候是出去玩,江齐霄在家里独守空房,在路心宝回来的那一天,提前大半天收拾好自己,喷好香水去机场接机。   要是路心宝离开的时间久一些,他每天都可以收到三千遍江齐霄说的“想你”跟“我爱你”,以及无数个视频电话。   对江齐霄来说,离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思念,都是痛苦的煎熬。   路心宝最印象深刻的一次,他当时有事情去了一趟意大利,他想要给江齐霄一个惊喜,所以在没有通知江齐霄的情况下,自己拖着行李箱坐着飞机晚上回到了家。   他一打开门客厅里没有动静,小强见到他摇着尾巴就要激动地扑上来,路心宝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往房间走。   路心宝刚打开那么一点卧室门,他就听到了很奇怪的动静,是衣服被人用力摩擦的动静,还有男人急促暗哑的呼吸声。   他打开灯,一下子就看见江齐霄躺在他的床位里,蜷缩着,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衣服。   “……”   反正从此以后,路心宝再也没有为江齐霄准备过这样子的惊喜。   他跟江齐霄听说沈凌敏要结婚的消息是在入冬了的时候,请柬发到了江齐霄手里,江齐霄就像是见到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差点把这张请柬甩掉。   江齐霄忘不掉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错事,也忘不掉自己对路心宝造成过的伤害,他痛恨过去的自己。   他勉强稳定了一段时间的清晰再一次开始波动,江齐霄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来了幻觉,他立马从抽屉里拿出药来吞下。   旧事重提依旧是阴霾紧紧笼罩着他,让他恐惧,让他不安,让他愧疚与悔恨。   江齐霄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一个人待下去,他必须马上见到路心宝,立刻马上。   他回到家的模样吓了在家里看动漫的路心宝一跳,江齐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额前跟脸上全都是冒出来的冷汗,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江齐霄在见到路心宝的第一瞬间就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直到他收紧双臂,直到他闻到这熟悉安心的味道,他不停颤抖着害怕的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   “嗯?”路心宝抚摸着他的背,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齐霄又开始对他道歉,这种情况其实经常发生,江齐霄总是会因为突然的噩梦,或者是突如其来的回忆对他进行反复道歉。   一般都是受害者会深陷在过去走不出来,他们却完全相反。   路心宝已经释然,反而是江齐霄这个阴暗沼泽之中挣脱不出,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时都惊惧不安,像是过去的自己把一柄柄献血淋漓的刀插入现在的他的胸口之中。   江齐霄答应过路心宝要坦诚,要不能隐瞒任何事情,所以他把一切都全盘托出。   路心宝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他甚至还好奇地问江齐霄要来了请柬。   看到了请柬上沈凌敏跟她未婚夫的照片,郎才女貌很般配,他希望这个漂亮的女生能幸福。   江齐霄因为自己满满的黑历史害怕得不行,路心宝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江齐霄慌乱地就解释道:   “我跟沈凌敏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没有真的打算跟他订婚!我当时太贱太蠢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装,这么像个傻口,一直口是心非,就为了刺激路心宝更爱他一点,故意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搞得现在一无所有。   江齐霄现在慌得不行,他恨不得立马找人要来沈凌敏的电话,让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转念一想,唯一一个能为他证明沈凌敏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清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立马举起手说道:   “老婆我真没有跟她谈过恋爱!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只跟你有过关系!我只喜欢你!我第一次跟人牵手是跟你!我初吻也是你!初恋也是你!初夜也是你!我真的是干干净净的处男!”   江齐霄到后来都开始胡言乱语地发毒誓:“我要不是处男我就去死!我出门就被车撞死!我另一条手臂也不要了!”   路心宝知道自己任何错误都没有,但莫名其妙地就有些心虚,他摸了一下鼻子:“……可我不是处男。”。   江齐霄闻言又一次感觉到一阵,落寞地说道:“老婆不是处男是我的错。”   要不是他犯贱犯蠢,别人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路心宝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毛巾就掉在地上。   因为江齐霄的身上穿着一个贞操锁,不仅如此他还递给了路心宝一把钥匙:“这样……你就可以管着我了……”   路心宝吓得直接把这把钥匙甩掉,他差点尖叫到破音:   “你把这个东西摘了!!我不需要!!!!”   *   跟鹏飞的案件也大获全胜,路心宝跟沈祈安这一次成为了朋友,打完官司要离开的那一天,路心宝去了机场送他。   当然,江齐霄肯定要跟着。   沈祈安在要进机场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了脚步。他转过身,抱了不停跟他招手告别的路心宝一下,是一个有礼貌又有分寸距离的拥抱。   他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   路心宝怔愣了片刻,脑袋宕机几秒之后,他才错愕地抬头看见渐渐走远的沈祈安背影。   他忽然之间想通了,想通了从很久很久以前,是谁每个月陆陆续续准时打向他银行卡里的钱。   算一算那个时间,沈祈安应该正好在国外留学。   路心宝过了好几秒时间才忽地笑了一下,他觉得沈祈安也没有变。   江齐霄从看见沈祈安主动报了路心宝一下开始就焦躁不安,他恨不得冲上去立马跟疯狗一样揍沈祈安一顿,但是他又克制住,他不能再惹一点麻烦。   于是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掐自己的掌心。   路心宝刚坐上车的时候,江齐霄保持了一段时间沉默,然后又开口,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语气轻松地跟路心宝聊着天说道:   “今天想在外面吃还是家里吃,家里吃的话冰箱里没有菜了,要不要我们先一起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再一起去一趟宠物店给小强买一点处方粮?”   他现在很喜欢跟路心宝一起做这些事情,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平凡的夫夫,是一对普通又恩爱的情侣,享受着生活中这点点滴滴的小美好。   江齐霄此时此刻实在是很难伪装得像是个影帝,太像是强颜欢笑,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情绪,所以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了很多话。   可在一个红灯的时候,江齐霄停下车,他发现自己还是装不了什么大度,他还是做不到装什么若无其事。   他转过头看向路心宝,难受到极致,眼眶通红地问他:   “他的确可能比我好很多……但我现在每一天都在好好吃药,我已经好很多很多了,我也学会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有时候在你的事情上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就相信我,相信我我已经改了很多,相信我不会再犯错,相信我……相信我要比他爱你一点……”   “不要反悔……”   路心宝,不要反悔,不要抛下我去爱他,不要对他回心转意。   江齐霄的眼眶越来越红,看起来又是下一秒要崩溃地流下眼泪,他真的总是太害怕。   其实做一些不可能的假设,江齐霄甚至觉得哪怕路心宝有一天真的不出轨,他也不会发作,只会做一个缩头绿龟,甚至都不敢去质问,只敢加倍地对路心宝好,让他回心转意,让他回到家。   他甚至要瞒着路心宝,做更怕被发现的那一个,他更害怕自己跟路心宝发生争吵。   因为他害怕失去,所以毫无底线。   如果哪一天他真的被抛弃了,江齐霄觉得自己只是依旧会那么没有尊严地跪在地上,跪在路心宝的面前,求路心宝在身边为他留一个位置。   情人也好,朋友也好,狗都行。   “我没有这个想法。”路心宝无奈地说道,“你不要总是想这么多。”   “嗯。”   江齐霄又有点哽咽地点了一下头,在路心宝简单的安抚之下,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安心。   路心宝回去的路途上盯着窗外,他让江齐霄把他送回自己家里,江齐霄一听到这个目的地,又开始惴惴不安,担心是不是路心宝因为他的患得患失而厌烦了,所以要离家出走。   路心宝去了自己的房间,他蹲下身在保险柜面前,咬了片刻手指,才想起来保险柜的密码,生疏地一个数字数字按下正确的密码。   藏在里面的是那颗钻石,路心宝凝视这一颗钻石良久,他好像看见了过去那个爱得有点傻的自己匆匆跑进来,又匆匆地把钻石带走。   他被过去的自己逗笑了一下,神色又慢慢地变得认真起来。   钻石依旧璀璨,依旧完好无损,在灯光下闪耀万分,它没有变,但是路心宝变了。   他已经长大,经历过许多段丰富的感情,不再拥有少年人无所畏惧的热忱,不再拥有一往无前对江齐霄的爱。   现在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固执病态的是江齐霄。   路心宝其实对江齐霄到这一份爱感觉到过一丝沉重,他答应江齐霄的确是因为他喜欢江齐霄,但只是喜欢,可并不是爱。   他觉得自己拿不起来江齐霄的这份爱,他也有想过他们之间是否实在是太不公平,但在他看来,江齐霄并不介意这份不公平,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离开他。   那既然他喜欢江齐霄,他还是希望江齐霄可以变好,最起码不要再伤害自己。   路心宝知道自己把这颗钻石送给江齐霄,他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他一定可以比过去更加拥有安全感。   可是路心宝自己问自己——   我可以吗?   我可以现在把这颗钻石送给江齐霄了吗?   徐琴在他十岁生日送给他这颗钻石时跟他说的话仿佛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耳边:“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喜欢上别人,就像爸爸对妈妈一样,才可以把这个戒指送给人家,就代表了你要对她一辈子好,要发誓自己永生永世跟他在一起,那不是喜欢就可以做到的事情,那是爱。”   路心宝蹲在地上,蹲到了腿要发麻的程度,他才完全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自己回答自己——“不,现在并不可以,并不是现在,你现在并没有爱到江齐霄愿意把这枚钻石给他。”   路心宝上楼的短暂时间里,江齐霄在楼下的沙发上坐立不安。   路建国跟徐琴也只是选择接受了他,并没有多喜欢,对他的态度不冷又不热,只能算是礼貌,给他倒了一杯茶。   平时都是江齐霄主动找话题不冷场,但是今天,江齐霄不安到机制,分不出神再去讨好岳父岳母。   他的忐忑跟不安维持到路心宝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江齐霄看到路心宝笑着出现在楼下的时候,他像过往无数次一样,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路心宝,像溺水的人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路心宝习以为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们留在路心宝家里吃了饭,又在他家里留了一会,最后牵着手一起出去。   江齐霄低下头亲吻了路心宝一下,然后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那颗空虚不安的心渐渐盈满了起来,再次平稳地跳动了起来。   他早就说过,他接受自己跟路心宝之间的所有不公平。   他要比谁都爱他,他要患得患失地爱他,他要痛苦地爱他,他要一生都流着泪爱他。   他一生都不会再拥有别的愿望,他只希望路心宝可以幸福地一辈子在他的身边,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有爱他的资格,他渴望流着眼泪亲吻路心宝。   --------------------   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如果大家喜欢这本文,请给我点点作者关注,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帮我推文!!!   很愧疚这篇文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更新时间不稳定,所以为受到断更影响还继续看完的宝宝们准备了无料(@睡觉了没睡醒),要是想要的话微博找我,还差最后一张稿没出,约的稿跟相关信息都在微博,需要提供断更日期前的订阅记录,以及全订记录。   然后微博完结抽奖再抽十份吧,一个月时间,想要的都可以参与。   谢谢大家!!!啵啵啵啵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