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异世来客   作者:江南好时节   文案   【五千星币雌虫皇子+盲眼金丝雀+冷白皮大胸男妈妈已完结~~温柔病美人和黑皮大狗狗剩番外一章,后续会有许多各色各样的大番外,暂时的想法有:1、地球同胞茶话会;2、小谢带着法兰克回家探亲;3、亚瑟和忠奴的故事;4、孕夫的故事们;5、如果法兰克能听见小谢的心声;6、一觉醒来枕边虫变成了小动物……番外顺序不定,按灵感写。番外多多,欢迎读者宝贝们评论区点菜~另外专栏里虫族文预收文案已贴,欢迎大家赏脸!】   给莱茵约的稿子出来啦,人物图原创,背景图@小红书SinKry,背景图已取得授权同意,更多人物图待解锁!   友情提醒,第一个世界不是传统苏攻(人设有些崩了完结后大修),喜欢苏攻的宝,第二个世界朝你挥手(先婚后爱大口吃肉)!第三个世界是男妈妈和熊孩子款式,前期偏酸甜口,别别扭扭的恋爱;第四个世界是钓系温柔美人攻+忠犬,偏日常温情,宝们按照自己口味开吃哈~   温馨提示:本文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切勿代入现实。   边江市区中心夜晚,一辆大型货车和摩托车相撞将四个逝去的灵魂带到了一个和他们从前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类,他们被称为虫族(虫族单元故事,一对单元一CP,1V1)   世界一:打工回家被飙车狂徒牵连死亡来到一个陌生国度的穷学生(完结)   坚韧微敏感攻VS冷静可靠受(非传统苏攻)   五千星币是你半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偷渡费,地头蛇坐地起价逃离地狱遥遥无期,这时候你遇见了一个被锁在笼子里的雌虫,他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像极了你曾无数次在橱窗外驻足的洋娃娃,你愿意用所有的积蓄买下他吗?   温漓选择买下他,于是他收获了一个皇子的爱和忠诚。   (阅读指南:受是皇子因故落难,攻恰巧遇见他,攻是以平等视角看待对方,并不存在任何歧视侮辱哦)   ~~   世界二:电话叫去紧急手术、在路上被一辆侧翻的货车创死的医生(完结)   苏爽帅攻VS缺爱大漂亮(苏攻宠受,微dom)   陆泽,外号“鬼才圣手”。阎王叫你三更死,他能留你到五更,然而找他行医必须满足一个要求,非疑难绝症不治。虽有“鬼才圣手”之名远扬、活死人无数,可熟知他的人却惊恐道他是个清醒的疯子。可能是从阎王爷手中夺了太多命数,一朝车祸身死,他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国度。在这里他碰到了一个完全合乎心意的雌虫。   金丝雀也会畅想自由的世界,可盲眼的雀儿只会窝缩进他的掌心,一遍一遍唱着不知疲惫的歌。   冷漠克己清醒的疯子得到了一只眼盲心善乖巧的雀儿   (阅读指南:此世界双方互为联姻对象,不存在侮辱性质的行为)   ~~   世界三:飙车和货车相撞断手折腿的飙车狂徒(完结)   缺爱暴娇熊孩子VS又当爹又当妈男妈妈   嘴毒嘴硬傲娇攻和前期不动如山帝国将军/冷白皮一米九大胸男妈妈(受先心动,攻晚开窍,可能单箭头戏份多一点)   后期甜蜜时光小剧场:冷脸看你闹,闹完就睡觉   谢桑(严肃):我觉得你的问题很严重,你今天早上出门前忘记我的早安吻了!   法兰克冷静自然点头,一边全盘接收,帮谢桑擦脸抹嘴最后不忘抹香香。   谢桑(气鼓鼓):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法兰克不动如山抬眼:当然……(完美总结)   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气的谢桑盯着法兰克几秒后将他一把扑倒:睡觉!   (阅读指南:别别扭扭酸甜口的,开窍晚暧昧拉扯比较多,受从头到尾宠到底)   ~~   世界四:因为医生未及时赶到手术台上死亡的病人(填坑中~)   温柔病美人攻VS野蛮东部拳击手黑皮雌虫   明允谨喜欢狗,他觉得戈登是条大狗,呆呆的,看起来凶猛但是很乖,他会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掌心,摸一摸头就会高兴得摇尾巴,明允谨很喜欢。   !!推荐已完结虫族文:《虫族:老婆他是切片的》;《重生听到雌君心声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虫族 万人迷 单元文   主角视角地球人互动土著雌虫配角温漓安德烈陆泽莱茵谢桑法兰克明允谨戈登   一句话简介:地球人在虫族的精彩生活   立意:心怀善意,相互救赎 第001章   22星系G1887。   灰蒙蒙一团好似浑沌,无处不在的黑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缓慢移动,像是腐肉之上生出的黑色虫卵,成千上万不停蠕动,在红外线仪器之下那些黑点一个个相似又不同,那是生命体的象征。   宇宙之中有太多星球,但并不是所有星球都值得拥有一个具有含义的名字,草草一个数字就是它们的代号。   不被重视、只是在纸张上留下一个符号就封入档案的星球,正是藏污纳垢的极佳场所。   这颗腐烂星球上的“居民”成这里为“垃圾星”。   D区。   早上十点,正是垃圾回收站忙碌的时候,七八个卖主正带着自己带来的“宝贝”准备换取一天的口粮。   “总共七十一点八星币。”   机器声滴滴了两下,正在忙着的老板扭头看了眼,随后非常放心地说了句:“自己去机器上拿。”   一只白净的手从黑色的衣袍中伸出在机器上输入几个字符后,机器滴了一声滚出几个星币。星币是帝都流通的通用货币,就算是在偏僻的垃圾星也依旧使用。   收到钱后,他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现谢意,他脚边放着的袋子里是他刚刚交换了星币的物件,那是一堆五花八门的破铜烂铁五颜六色的金属有的上头沾满了油污。   垃圾回收站里头不仅有他这一个卖家,其他的卖家被那一闪而过的白皙晃了眼,视线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这个神秘的来客。   黑色的衣袍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浑身上下连一处皮肤都没有露出来,他很安静并不像其他卖家那般抱怨天气太糟或是物价又涨了,他只是安静地将装满回收品的牛皮袋往机器上放下,都不需要老板动手自己分门别类的放好,轻车熟路,显然是一位老卖主了。   他收好钱,拿起自己带来的牛皮袋转身走了。   “诶,凭什么那家伙这么轻松就走了?!”   垃圾回收站的老板是一个壮实的大汉,一身剽悍的腱子肉上因为汗水泛着油亮的光,他抬头看了眼抱怨的“人”眼神之中藏着鄙夷,意有所指道:“他到我这五个月了,可从没有多拿一分钱。”   此言一出一旁哄笑出声。   被怼了一脸,那“人”恼羞成怒,一把扯回自己的牛皮袋,看样子是不想卖了。   能在D区开回收站手里头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阿廖卡见状停下忙活的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爱卖不卖。”   垃圾星上回收垃圾的卖家如此多,缺他一个也不差什么。   被下了面子,萨塔面色难看,但他也并没有立刻扭头离开。垃圾星上确实有不少回收站,但是老板阿廖卡的价格却是最实惠的,他这一车东西要是卖给别家得少几十个星币。   那可不划算。   阿廖卡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要走快走,我还要忙下一个!”   闻言,其他几个等着结账的“人”赶紧凑了过来,将那站在哪儿不挪窝的“人”挤了出去。   “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卖挡在这做什么,我还等着拿钱去买饭吃嘞!”   “快走快走!”   萨塔从未被如此下过面子,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竟然开始破口大骂:“我看你是和刚刚那个小雌鸡有一腿吧,一句话都不让说,宝贝着嘞,难怪要把我赶出去,怕是戳破你的秘密了吧!”   阿廖卡闻言抄起手边的铁棒,蒲扇大的手掌在空中打出凌厉的风声,虎目一瞪:“你他虫的说什么鬼话,脑子被虫啃了不成!”   萨塔缩了缩脖子,仍旧嘴硬:“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   “虫屎的,看老子不把你的虫腿一根根掰断!”   老板阿廖卡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眼看一场恶战就要爆发。一侧的卖主见状赶紧拦着:“老板,别和那种虫计较,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对对对,就当听见了个屁,把他放了,眼不见为净!”   混乱闹做一团,等阿廖卡冷静下来,刚刚嘴贱的萨塔已经趁乱溜之大吉,阿廖卡狠狠把铁棒帮地下一扔,吐了口唾沫:“我呸!心脏看什么都脏!”   一旁的卖家连声附和,回收站再度繁忙。   头顶的火球热的仿佛要烧穿皮肤,阿廖卡扯了扯身上遮挡阳光的袍子坐在椅子上堪堪喘一口气,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心打开水壶,喝了一小口水。   垃圾星上的水是宝贝资源,这个鬼地方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旱的要命,土地因为缺水结块就连最耐旱的植物都无法生存。   垃圾星也总是会下雨的,只不过降下来的雨水混杂着超标的金属颗粒,喝进去排不出来沉淀在身体里,久而久之身体就烂了。   他们必须从别处换去水源,入口的水必须经过特殊处理,但就算如此,喝到口中的过滤水都带着一股苦味,泛着怪异的黄。   最后一个卖主瞅见阿廖卡喝水,眼馋的咽了口口水,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畔,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先前那个,老板,你和他有交情?”   老板阿廖卡闻言瞅了他一眼,眼前这位叫做卡西欧的是和他有着三四年生意往来的老主顾,在垃圾星生死不过是须臾,很多时候前一天还和你聊着家长里短的“人”第二天就横死街头,三四年总是有些交情,刚刚就是他最先劝架。   阿廖卡心里还是有些感谢他,他知道自己脾气暴躁,原本以为这些年他脾气已经好了不少,没想到今天差点就爆了,他今天是真想揍那满嘴狗屎的家伙一顿。不过要是真的打起来,今天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阿廖卡没有否认:“不算熟,这五个月他每天都会来我这卖东西拿钱。”   卡西欧吃惊地张开嘴:“那你还帮他说话,甚至要为他揍虫?!”   阿廖卡烦躁地搓了搓手:“你满嘴喷粪的家伙污蔑我,我不揍他我揍谁?!”   “不过…”卡西欧忽然凑近了:“你真没有那样的心思?”   阿廖卡老脸一红,嗓门贼大,像是做贼心虚:“哪有,你胡说什么?!”   他的年纪说不定都能当人家雌父了,不过是觉得对方孤苦伶仃可怜才格外照顾一些,更何况那只虫也并未占他便宜,每次收了他给的东西一定会用别的东西或什么方法还回来。   阿廖卡从未在垃圾星上见过如此正直的虫,毕竟在这里谁都想这如何踩别虫一脚。   卡西欧挤了挤眼睛:“这有什么,谁都不是铁做的,想要那个啥正常,垃圾星上没有雄虫,雌雌恋正常的很,虽然看不到脸但是感觉应该不会丑。”   卡西欧还记得先前从那黑袍子里头一闪而过的白皙,那样白净的颜色,他从未见过,他曾在垃圾站见到过一本色|情杂志,里头有各色各样的雌虫照片,不仅如此还偷偷藏了一张雄虫的照片,那杂志是他的宝贝疙瘩,每晚都得看两眼才能入睡,可里头也没有哪一张有如此白的颜色。   漂亮又尊贵的雄虫……   卡西欧眯着眼睛望向灰白的天空,那不是他们这些在垃圾星每天想着如何活到明天的虫子能奢望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无比庆幸自己只是一个精神力低等的劣雌。等级越高的雌虫对雄虫的信息素反应越明显,身为劣等雌虫的他没有这等麻烦,也许这勉强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卡西欧自嘲地笑了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感受到一丝血腥味,他的嘴唇因为太干裂了个口子,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不过他也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吧,连个毛都见不到!”   阿廖卡看他那副模样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举起手给了他一下,听到他吃痛大叫才没好气地道:“在垃圾星谨慎些好。”   正揉着手臂倒抽冷气的卡西欧闻言也停下动作,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沉重:“是啊,谨慎些好。”   谨慎些,才能活得久。   回收站老板阿廖卡差点和卖家打起来以及后续的一切,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温漓并不知道,此刻的他正急着往E区的关口赶。   顺利度过关卡,温漓松了一口气。头顶的温度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不小心接触到光线的肌肤上传来灼烧的痛感,他咬着牙脚步不停。   和稍微能算热闹的D区域比起来,E区只能用死气沉沉来概括。这里的天更加灰暗,连空气中弥漫的沙尘里都参杂着细微的金属尘屑。   路旁,一个缓慢挪动的身影倒下,连声呻|吟都没有发出,不远处生着脓包的野狗正虎视眈眈。   温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脚步,他必须立刻找到躲避物,否则强烈的光线和随时会来到的沙暴也会让他变成某个野狗的饱餐。   这片灰色的星球上是堆积成山的金属废物,像这样回收从中区主星运来的废弃物的垃圾星还有很多。   这是一个不会有新生命的地域。   在太阳的光线几乎要达到不可忍受时温漓终于找到了遮蔽物,也是他在这个垃圾星上所谓的“家”。   进门前他按照习惯仔细地打量了门口,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后他才推开了门。   一进门温漓立刻脱下鞋子和黑色外袍,然后扯出一个大袋子将它们装进去。   垃圾星上到处都充满着金属碎屑,这种东西都或多或少掺着毒素,重型污染区更是恐怖,连空气都带着沉重的金属尘埃,若是吸到肺里疼的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F区域是重污染区域,温漓住在E区,但小心谨慎些总是不为过。   温漓曾经去过重型污染区,那时候他实在缺钱。在垃圾星球只有被生活逼的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重型污染区。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说是一个屋子实际上有些过于委婉。这个十平米的小屋是由废旧金属拼凑而成,凹凸不平的墙面和裸露在外的机械手看起来像是一个死去的巨大金属怪的尸体。   只不过这具金属尸体上缠绕地花花绿绿的布条显出几分滑稽。   各色的布条被绞成细细的长条塞住了缝隙,然而细的连肉眼都见不到的尘沙依旧会钻进来,落在桌椅上和碟子上。   温漓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将覆盖在表面的尘土抹去,坐下。   外头再一次刮起了风,听声音就能判断出风沙巨大。   温漓感到庆幸。   身处的这个金属尸体给了他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若是没有这处小屋,他现在恐怕得去睡大街了。   不过也可能不会,温漓抿了抿唇,可能他已经死了,那些无家可归留宿街头的“人”很多都活不过几天。   温漓这话不是开玩笑,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开着飞船的疯子对地面进行扫射,那些躺在大街上的“人”尚未来得及从饥寒交迫的睡梦中醒来就被打成筛子永远困于梦魇之中。   想到这,温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从过滤器中取了一些水洗了洗手,这个半旧不新的过滤器是他花大价钱从市场买的,他不希望自己还没离开垃圾星就得了癌症。   在垃圾星死亡似乎如影随形,有些“人”无家可归横死街头,有些“人”为钱奔波死于污染,有些“人”则在日复一日的毒素之中悄然死去。   垃圾星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容器,毒素在他们的身体里积累,直到这个容器承装不下最终破裂。   不知如何生,不知何时死,就连睡梦中都在担惊受怕。   死亡似乎成为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温漓不想死。   被充当镜子的破旧的金属碎片上模糊地映出了温漓的面容,眉骨柔和,嘴唇饱满,墨色的头发半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小鹿一般的杏眼,是非常容易心软的长相。   他的皮肤非常白,眼尾的弧度漂亮,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弄出水来。这是张非常漂亮的脸蛋,但是这张脸在垃圾星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在弱肉强食的垃圾星,漂亮算得上一种罪孽。   瘦小的雌虫在垃圾星上可是活不了多久的,若是样貌出色更是完蛋。   温漓的处境更加糟糕,因为他并不是雌虫。   金属镜面里,温漓侧身,长时间未剪的头发已经有些长软软地贴在后颈,镜面之中清晰地映出他那光洁的后脖颈。   没有一丝虫纹。   只要是雌虫就会有有虫纹和腺体,而温漓没有。   在这个奇异的世界中,没有腺体和虫纹的只有雄虫。   温漓不认为自己是雄虫,他觉得自己是人。   可是……   低头,刺痛的手臂上被强烈光线灼伤的肌肤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温漓抿紧了唇畔。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人了。 第002章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金属,整个房间之中升了好几个度。   像是不知疲倦的烘干机,将本就稀少的水分全部蒸发。   虽然勉强能遮风挡雨,但是由于金属的热传递效果实在太好,这个房子里的温度昼夜相差极大,白天热的要命,晚上却常常冻得睡不着觉。   现在正是太阳高挂在头顶的时候,此时是最热的,就算有屋檐的遮蔽此刻房间的温度也热的让人止不住冒汗,难以想象要是直接在这种温度下暴晒皮肤会发生怎样惨烈的变化。   此刻这个金属废弃物组成的房间的主人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这张断了腿的椅子被捡回来修补过后成为了房间中一件重要的“新家具”。   温漓放下卷起的衣袖遮挡住正在愈合的伤口,不断传来的刺痛让他微微皱着眉,对着光亮的金属残片温漓撩开过长的头发,缓缓黑布一点点缠上白皙光滑的后颈。   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一百五十余天,温漓依旧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人的猜测,像是掩耳盗铃,把那快速愈合的伤口遮掩的同时也将这一问题再度回避。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虫的后颈之上都有着花纹,没有花纹的则是珍惜的雄虫。   物以稀为贵,那是和平时代的事情。   这是他在垃圾星学会的第一件事,想要保护自己必须低调行事,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雄虫的秘密。   这是一个用性命买来的教训。   那是他睁开眼的第一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鼻腔口齿都像是被糊上了烂泥腥臭恶心,周围很黑,有很多东西压着他让他的四肢都无法动弹,他费力挣扎出一只手臂,仿佛是在淤泥里打滚的泥鳅,狼狈的要命。   一个尖利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强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雄虫,你们竟敢对我放肆!”   “我要叫雄保会把你们全部抓起来!”   温漓费力的眯着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略矮的身影被团团围住满脸怒气地大声喊叫,他面前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因为背着光温漓并不能很好地看清他们的脸,尚未等温漓求救的呼声出口,下一刻那个被围着的身影就被压倒。   为首的那个男人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那白胖青年扯过来,粗鲁地撩起他脖颈之后的头发,看见那光滑的后颈之后露出一个含着血腥和恶意的笑容:“竟然是一只雄虫,真是捡到宝了!”   带着怒气的呵斥变成惊恐的尖叫。   后来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   那青年的惨叫声一直在温漓的耳边回荡,从嘶声尖叫到有气无力最后没了声息。   那些污言秽语和疼痛的喘息和呻|吟像是邪恶的魔咒一般将温漓紧紧缠绕,让他忍不住发抖。   他不知道折磨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到了最后他听到一声嗤笑:“死了?真没用。”   那个被折磨死了的青年像是被垃圾一样被丢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温漓的身侧,他看见了青年的惨状,看见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绿色眼珠,瞪得那样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出来。   血腥味伴随着膻味和臭味混合争先恐后地钻入温漓的鼻孔,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抬起头,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见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脖颈上几道鲜红繁复的纹路,像是一只吐着信子染血的蛇。   那些花纹像是鬼魂,在温漓无数个梦魇之中闪现。   直到很久之后,在他确认那些男人不会再回来之后温漓才颤抖地爬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   那是一处万人坑,他……躺在死人堆里。   温漓闭了闭眼,忍住呕吐的欲|望,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   那扶着桌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入口带着涩味,压下了强烈的呕吐欲。   那只惨死的雄虫叫做加利,住在帝星的他突发奇想跑去其他星球旅游,没想到突发情况落到了垃圾星上被强取豪夺折磨致死,他是一只C级雄虫。因为他断联时最后的坐标定位并非垃圾星所以联邦帝都的官员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这里。   不过,垃圾星上的虫每天都忙着生忙着死没有谁关心这些,温漓虽然知道,不过当他得知消息想要告明真相时,联邦帝都的军队已然离开。   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没有谁会在乎你,你只能靠自己。   温漓皱着眉,再一次告诫自己,这里不是文明的人类社会,这里是垃圾星,弱肉强食的地方。   每天温漓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自己,他在自我洗脑,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文明有时候是一种珍贵的馈赠,排除了明目张胆的暴力和残忍。   不得不说,温漓真的有一副漂亮精致的皮囊,就算是眉头紧锁也别有一番美感。   温漓不知道的是,雄虫的外貌和他们的等级成正比,像是他这种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初见时惨死的雄虫五官仅仅只是端正,就已经是C级雄虫,还获得了帝都许许多多的财富,若是换成温漓,只会是只多不少。   然而他并未身在帝都,而是在垃圾星上。   一个生活在垃圾星的漂亮雄虫……   这完全是不能想象的!   雄虫本就稀少,只有帝星那种豪华繁荣的地方才会有雄虫居住,垃圾星住着的可都是阴沟里的臭虫,这里有穷凶极恶的逃犯、占山为王的地头蛇、还有无数被称为低等贱民的苟且偷生者。   他们生活在数不尽的垃圾之中,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他们身上似乎都浸透了垃圾的酸臭味。   谁能想到在垃圾星这种地方会出现一只雄虫,还是一只漂亮雄虫!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思维定势,温漓才得以伪装成雌虫平安无事得度过了五个月。   他并非坐以待毙的人,想要活下去必须离开垃圾星。   这五个月里他一直不断打听,已经找到了办法。   想逃离垃圾星的虫并不在少数,不过这代价极其昂贵,想要偷渡到其他星球的虫必须付一大笔钱,这才能获得一个逃生的机会。   温漓将换来的星币攒好,这五个月除了食物开支外他尽量把钱都存了下来。   五千零八十一块七星币。   这是他所有的身家,偷渡的费用是五千,今天他终于攒够了钱。   温漓将钱又数了一遍,微微翘起了嘴角,他小心翼翼地将钱收好藏进了最底层的罐子里,点上一层塑料隔膜,然后倒入腥臭的泥土和苔藓。   这是温漓的双重保险。   这一百五十多天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不敢把钱放在身上,害怕自己遇到拦路抢劫被洗劫一空,也害怕有谁会发现他藏在垃圾星的家,将他的心血全部夺走,所以他把钱放在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盆栽里头。   没有一个强盗会拿一个无足轻重的盆栽。   沉甸甸的盆栽对他们而言是毫无用处的累赘。   做好了双重保险,温漓终于松了口气他用干布擦了擦手,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片压缩饼干。   这是垃圾站的老板给他的礼物,说是看他身板小让他多吃点长得壮实才不会被欺负。温漓知道老板说的有理,他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况且他真的需要食物,于是他收下了老板的好意,作为报酬他在老板的桌子上偷偷放了几个星币。   他记得老板对他的好,但他还知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他并没有和回收站的老板攀谈深交,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教会了他闭嘴。   守住自己的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温漓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压缩饼干很干也很硬,质地粗糙喇嘴,像是粗糠没什么味道,温漓细嚼慢咽,因为他不能噎着,噎着得喝水,而水是宝贵的资源。   他吃的很认真,也很仔细,若不是他手里的包装清清楚楚写着压缩饼干几个字,不知情者怕是会以为他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温漓将压缩饼干吃了四分之一后就不吃了,剩下的四分之一他打算当作晚饭。   在垃圾星上食物也宝贵,一切都得省着来。   虽然已经有了五千星币,但是钱还是不够的,他需要买食物的钱。   温漓休息了一下,打算继续去干活。凑够了偷渡的费用,他觉得高兴,仿佛身上有充满了活力,他从袋子里取出黑袍穿上,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哪出露出来或是打眼,他才穿上鞋小心翼翼地将门一丝缝隙。   外头并没有什么人,温漓正要出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关上门。   等到出来时,明显发现他怀中的牛皮纸袋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他小心地抱着,视线朝四周望了望没发现有谁在外头,才迅速地把遮蔽物盖上,快步离开了。   怀中抱着的牛皮纸袋勾勒出一个圆罐的形状。   心脏在不停地飞快跳动,温漓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他听到口鼻传来的呼吸声,感受到太阳穴的跳动,他终究是按捺不住时刻想要逃离的心。   他的怀中抱着的叫做希望。 第003章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偷渡费早就涨了!”   那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好似一只老鼠,张口露出一口烂牙,那参差不齐的黑黄烂牙恶心又恐怖,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怪异的笑声。   那双吊三角眼之中充满着贪婪的欲望,他的目光仿佛恶心的粘液,温漓深吸一口气问道:“不是五千星币吗?什么时候涨价的?”   “五千?哈啊?早就涨价了!”   明摆着就是宰客,就是吃中你一定会买所以坐地起价,温漓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这些但是这个坑他不得不跳,因为他必须离开。   温漓咬牙:“现在需要多少?”   吊三角眼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   温漓的眉头皱的死紧:“一万?”   没想到价格翻了一倍,这也太多了,他以为只是涨百分之三四十。五千块钱已经是他省吃俭用存了半年的钱,一万块的话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存三个多月。   “不不不,怎么可能只有这些呢?”吊三角眼哈了一声,贪婪的目光在温漓身上缓缓游走:“是十万星币。”   温漓忍不住失声:“十万?”   “你怎么不去抢?”   吊三角眼双手插兜,满眼工于心计的算计和贪婪市侩,温漓那根本算不得辱骂的话语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哈,你出钱我出路子,你情我愿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抢?”   “想要离开的虫子那么多,不缺你一个,位置只有这么点,先到先得,价格只会越来越贵,现在是十万块,明天后天是什么价格谁都知道!”   黑袍之下,温漓的双手紧握成拳,被废弃金属磨得凹凸不平指尖扎进肉里发出刺痛,他看着眼前坐地起价的偷渡虫咬紧了唇。   他不甘心,五千块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一百五十多天几乎不眠不休,没有干净的饮用水,没有足够的食物,他每天胆战心惊,勒着裤腰带小心翼翼不引起注意,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离开的希望,现在连这希望也破灭了。   感受到温漓的沉默,吊三角眼隔着黑袍打量温漓的视线变得越发淫邪,他舔了舔唇:“虽然钱不够,但总归是有其他的办法。”   闻言温漓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什么办法?”   黑袍因为剧烈的动作微微起伏,露出他一闪而过的小巧的下巴,仿佛藏污纳垢之中一抹纯洁的白,越发的引出犯罪的欲|念。   吊三角眼朝前走进了一步,伴随着浓重的口臭的是那让人做呕的话语:“张开腿就行了。”   张开腿就行了……   张开腿……   “啪——”   一声巴掌声之后是暴怒的吼叫,劈里啪啦一阵响声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推开那金属垃充当的“门”跑了出来。   恶心!   好恶心!!   真的好恶心!!!   温漓低着头不管不顾地跑着。   那淫邪的目光好像蛇一般将他缠绕,那恶心的触感仿佛粘腻的液体向他涌来,呼啸的要将他淹没。   这种事!   这种事!!   为什么要让他碰上这种事情?!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生活了,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些事情?!!   天底下有那么多悲惨的人,为什么他也是其中的一个?   他又没有烧杀抢掠,也不是十恶不赦,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   那积攒在心中许久的怨气与疑问在得知希望破灭的那一刻如同压抑的火山终于喷发,那失控的岩浆沸腾的愤怒几乎将他焚烧殆尽,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跑——   跑——   跑——   他撑着膝盖弓着背颤抖地呼吸着,肺腔因为吸入过多掺杂金属尘埃而抽搐疼痛,冷寒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浸湿,苍白的脸像是雨夜之中爬出来的水鬼。   路旁的“人”漠然地来来往往,他们漠然地眼神对这种事情早已熟视无睹,在垃圾星随时随地都会有虫痛苦地倒下去,就算是难以接受的死亡在经历太多之后也会变得习惯麻木。   口腔之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耳中心跳如雷,温漓茫然地睁着眼抬着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看上哪个就带走哪个啊!”   不远处粗暴的吆喝声恍惚地传到温漓的耳中,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抬起颤抖地腿朝那边走去。   那里是做着奴隶交易的场所。   一个又一个“人”跪在地上衣不蔽体,他们的脚上各自套着一个沉重的脚镣,像是一只邪恶恐怖的触角汇集到最中间那个身高体壮手握长鞭的男人身上。   “来啊,都来看一看,都是上好颜色的雌虫,腰细腿长屁股大!”   手握长鞭的男人随手抓起一个脚边的雌虫,粗糙的大手毫不顾忌地在他的腰上腿上游弋最后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被打的雌虫低着头闷哼一声不敢反抗,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之中,他是一个随意被摆弄的货物。   “太瘦了,会不会没干几下就死了?”   “怎么会?虽然瘦但是该有的都有,也没有病,只要给一口吃的,活个几年没问题的!”   “真的吗,看起来一点都不耐干啊?”   看着买家兴致缺缺的模样,手执长鞭的男人从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哼声,随后扬手,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啪——”   一个跪在地上的雌虫不偏不倚地领了鞭打,他颤抖地低着头,腰腹之后一道鲜红的血痕盛开。   “啪啪啪——”   那被打了数鞭子的雌虫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跪着朝前爬去祈求着某个买主大发善心地将他收下。   听着耳边出价的声音和那雌虫的惨叫和哭泣,温漓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   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吗?   那些噩梦一般如影随形的画面再一次在他眼前展开,他身上黑袍无风而动,因为他在颤抖。   “各位各位,我这趟出去可弄到了个宝贝,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弄来的宝贝!”   手执长鞭的男人看着气氛已经差不多,故作玄虚地拍了拍身后蒙着黑布的笼子,这偌大的笼子大刺刺摆在那里早就吸引了买主的好奇心,此刻一听到奴隶主神秘兮兮的话语,一众买家都急不可耐地哄闹。   “早就看到了,没事搞得神神秘秘,藏了什么宝贝啊?让我们亮亮眼!”   “对啊,就是,拿出来让我们亮亮眼啊!”   “打开!!”   这些哄闹叫喊正是应了奴隶主的心意,他扯着黑布猛地一拉。   “唰——”   肮脏昏暗的奴隶贩卖地仿佛变亮了几分,那弥漫着金属尘埃而显得污浊的空气仿佛映出绚烂的色彩。   砰——   砰砰砰——   心脏仿佛猛地漏了一拍,随后是剧烈的跳动。   啊——真像。   温漓听到自己的心这样说。   橱窗里漂亮的洋娃娃。   他有一头漂亮的银发,就算是血污也掩盖不了他那美的几乎称得上锐利的面容。因为突然的亮光,那漂亮的眉微微皱着,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眸。   下一刻,那双闭着的眼眸睁开了。   污言秽语忽然大声起来,可温漓却感觉四周都变得安静下来。   平静。   非常平静。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魔力,温漓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空掉了。   他看着笼子中的那双眼睛,金色的眼睛凶猛如同林中野兽,明明身处困顿牢笼可却好似自在于林间漫步,丝毫不见慌张。   那双金色如同宝石的眼睛好似冬日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沉稳冷静强大。   温漓死死盯着笼中平静的野兽。   不,还是不一样的。   那并不是漂亮乖顺的洋娃娃。   “五千星币!买一个身强体壮的雌虫,买回去能当奴隶能当性|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好的价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声粗狂的幺和声将温漓从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中唤回。   温漓被这双眼睛的风采震慑,一时间没注意到其他,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台上的奴隶主似乎热情地过了度,像是急于脱手,找个冤大头弥补自己的损失。   确实,这位压轴之物看起来实在太过凄惨脆弱。   他的后背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只腿以怪异的姿态扭曲着,显然是断了,身上有许多烧伤,还掺着碎裂的金属玻璃,他看起来就是一只随时会死去的雌虫。   这种款式的买回去且别说使用他,怕是还得搭上医药费,万一死了人财两空。   垃圾星上的虫又不是傻子,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因此没有一个出价。   有几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笼中的雌虫,显然有意,不过嘴上仍旧指指点点,显然是想要奴隶主再少一点。   温漓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五千星币,我买下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好似一阵清风划过嘈杂的人群卷着边儿传到笼中野兽的耳中。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之中,他打开怀中抱着的牛皮纸袋掏出曾经装满了他的希望的盆栽。   “砰”地一声,伴随着瓷罐的碎裂是钱币碰撞发出的闷响。   温漓指尖颤抖着递上怀中的钱币:“我…买下他了。” 第004章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回到狭窄得不到十平米的垃圾房中,温漓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他怎么会花五千块钱买一个快死的雌虫?   五千块钱是他省吃俭用快要半年才存下来的钱,他如今浑身上下只有十几块钱,根本就不够他们花的。   这个雌虫看起来很不健康,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状态蔫蔫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一样。   他现在剩下的钱管一张嘴都勉强,哪有闲钱去买额外的口粮和药剂?   要问在垃圾星什么东西最贵,莫过于治疗药剂。   这里的“人”都是贱命一条,活得下去就活,不然就死。   温漓坐在椅子上看着口袋里仅剩的十几块钱罕见地情绪外放,他捂住了头,眼中懊恼明显。   因为房间之中多了一个“人”,此刻的他并没有脱下外袍,他害怕暴露自己小心翼翼掩盖的雄虫身份。   这充满了细菌和毒素的外袍穿在身上让他非常不舒服,可他又不能脱下,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买回这只陌生的雌虫。   怎么办?   好想洗手,好像喝水。   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温漓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也疼嘴巴也干。   温漓抿了抿唇站起来,走到了一处由垃圾金属隔离出的小凹槽之内,他回头瞥了眼坐在墙角阴影中的雌虫。   似乎是因为疼痛,他靠坐在角落的阴影之中闭着眼睛,双手因为铁链的禁锢垂放在地上,厚重的铁链和脚踝上的镣铐混在了一起。   为了保障买主的安全,奴隶主并没有取下货物身上的镣铐,只是把转交了钥匙。   这只雌虫身上的伤很重,厚重的铁链对于伤口的恢复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出于自身安危着想温漓实在不敢解开禁锢他的铁链。   先前在笼子里看不出来,但这只雌虫身量极高,一米九多的个头,虽然看起来并非肌肉喷张,但是在这样的身高前堪堪一米八的他着实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想起奴隶主转交时交代的话语以及特殊货物身上比其他雌虫都厚重了好几倍的铁链,温漓再次皱眉叹了口气。   没事找事,他真是疯了。   温漓握着手中的钥匙,再次瞥了眼角落中的雌虫确保自己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而对方不能看见自己后,迅速脱下了那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黑袍。   衣物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   温漓没有发现,在他低头的间隙身后那双亮起的金眸,那眼中并没有他以为的濒死重伤的孱弱,也没有任何痛苦和恐惧,那双金色的眼睛淡漠又冷静,冰冷宛如机器。   命运似乎总是捉摸不透,温漓并不知道此刻他身后这个花了他几乎全部身家的雌虫竟然是帝星虫王陛下的第三子安德烈·维莱纳斯,凭借着令人惊叹的战绩获得“帝国利刃”的帝国殿下。   然而此刻的“帝国利刃”被束缚了手脚成为成为垃圾星奴隶贸易中的以五千星币成交的货物。   温漓快速换好了衣服确认自己的后颈依旧遮挡地非常严实后,才快步走到过滤器那儿倒了一杯水,拉开覆盖在面上的布料,几口水下肚,他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站着喘了口气。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温漓再次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这个他一时冲动花了五千星币买下来的麻烦。   这只雌虫低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   他看起来像是在等死。   脑中突然闪现这个想法,温漓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思索片刻他终于还是抬脚朝安德烈走去。   安德烈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垂在身侧的手臂紧绷,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出手之时,他眼前多了一抹显眼的白。   “给。”   那白皙的手指握着一个水杯,微微将沾着水渍的杯口转了一个方向。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顿。   眼前的这只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仿佛一件精美的造物,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手指上有着深深浅浅不同程度的伤痕,有的旧了留下一道浅白的痕迹,有的新的还泛着红。   这并非是一个常年握枪支或是干粗活的手,但是这只手也确实遭受了风霜洗礼,上面遍布的伤痕和老茧可以看出这只手的主人过的并非逍遥快活。   温漓见安德烈没反应,以为是他嫌弃自己用过的杯子,他抿了抿唇:“没有多余的杯子只能先这样。”   安德烈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被布料遮挡大半的脸,堪堪只露出一双眼睛。   黑色口罩的映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惊心动魄,他的眼睛就算不笑也微微弯着,形状仿佛含春的桃花,本该上扬的眼尾显出微微下垂的弧度,显得莫名乖巧。   安德烈看着温漓,金色的眼眸之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动了动带着镣铐的手,铁链因为摩擦发出喀哒声响。   还没等他抬起手,一声叹气轻轻拂过耳畔,随后那双白皙的手指拖着杯子抵在他的唇边,手指的主人无奈地垂着眼:“出于安全考虑,我现在不能解开你的手铐,喝吧。”   安德烈垂眸看了看唇边的杯子,就着杯子喝下水。   口中有一股涩味,但是安德烈知道这已经是经过处理的饮用水。   雌虫的举止很有教养,从他喝水这个简单的姿态就能看出,他受教育的程度绝对不低。   温漓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安德烈,人下意识做出的行动往往比较真实,面前这只雌虫即使是满身狼狈也依旧难掩通身的贵气。   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遇难了才会沦落至此的吧?   就和他一样。   温漓抿了抿唇,垂下眼。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温漓拿着杯子正要起身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道谢,手指微顿,有些意外。   安德烈半闭着眼眸缩回了角落的阴影之中。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   多处金属碎裂划出来的伤口,腿骨断了,手臂也折了,但是最严重的是断裂的肋骨,细碎的骨渣顺着血液游走若是扎进内脏那才真是雪上加霜。   他现在的卫生情况堪忧,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感染,他需要药物,但是现在显然无法获得。   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愈,S+级别的雌虫的治愈能力强悍,但是自愈的前提是足够的休息,因此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他闭着眼,身体做出自我保护的动作,蜷缩在阴影之中,像是一个随意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废物。   温漓打量着安德烈,这只雌虫不太一样,他没有因为他的一时心软向他求救,也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举动,除了刚刚的道谢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安静地过分。   细碎的银发在额前微微晃动,明明房间中现在没有风,为什么会无风而动?   温漓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只雌虫在发抖。   “簌簌——”   安德烈倏忽睁眼,冷光好似寒刀,双眸之中厉色难掩,铁链哗啦作响。   温漓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安德烈倒抽了口凉气:“放…放手。”   安德烈看着掉在自己小腿上的抹布以及洒了大半的水,缓缓松开了手。   温漓犹豫许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把自己剩余不多的水用来给安德烈处理伤口,没想到对方这一握差点让他的手腕直接报废,水也洒了一地。   温漓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皱着眉看着地面上因为高温快速蒸发的水渍满眼惋惜。   “抱歉。”   温漓有个心软的毛病,无论对方做错了什么只要和他道歉,一般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着安德烈满身狼狈垂头道歉的模样,口中责骂的话语无法出口,只能嘟囔着惋惜。   温漓咬了咬牙,起身将过滤器中仅剩的一点水倒出来,打湿抹布后朝安德烈走去:“我身边没有伤药,但是伤口不处理不行,只能先清理一下。”   解释完自己要做什么,温漓伸手解开安德烈的衣物,干净的布料擦过伤口逐渐被染得脏污,温漓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为了赚取学费他曾接过诊所里照顾病人伤患的活计,一般就是给医生打杂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处理简单的伤口包扎。诊所所在的地段还算太平,但偶尔也会有些帮派混混火拼受伤。温漓在医生旁边耳濡目染看了不少也学了不少,有些时候诊所里头忙不过来,他也能搭把手。   温漓自认为自己也算见过“世面”,可是安德烈身上的伤着实让他大为震惊。   对方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除去身上那些擦伤淤血不说,他的手臂断裂,胸口心脏周围因为肋骨断裂凹陷了一个大坑,皮肉映出血色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花的五千星币可不能打水漂,事到如今只能撑着头皮硬上。   一个小时后,看着地上染了血的四五块布料肉疼地闭了闭眼,最后一点过滤水也已经用完了,幸运的是他也算草草处理完了这只雌虫的伤口。   脖子因为长时间僵直有些酸疼,温漓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嘱咐:“不要碰水,不要移动伤处,要遵循医嘱按时……”   “吃药”两个字被温漓及时吞回腹中,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肌肉记忆,下意识就把当初诊所里教的那一套说出口了。   没等温漓想到如何圆回尴尬,一声致谢再次响起,温漓抬起头落入了一双异常平静的金眸中。   这位“病患”看起来非常冷静,毫不慌张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温漓从未见过这样的患者,想当初那些天天火拼的混混来了诊所里也是哭爹喊娘,没几分钟就要拽着医生问自己会不会死。   他们的心中充满害怕、恐惧和惊慌,他们的面容因为疼痛扭曲着,口中发出刺耳的咒骂或是哭号。   雌虫的声音全哑了,但是除了这点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温漓能感觉到清理时他手下的肌肤因为疼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整个过程他没有听到任何痛吟。   这只雌虫会死吗?   这么多的伤口,溃烂化脓二次感染,没有药物治疗,没有有营养的食物,甚至没有足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能在这个凶残冷漠的垃圾星活下去吗?   自己又能真的救活他吗?   温漓抿紧了唇畔,房间中的氛围似乎变得凝重,温漓伸进裤子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捏着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出来。他想起刚刚靠近时对方快速迅猛的动作,他不敢。   他是好心,但不是滥好心。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已经在许多人身上领会过了。   温漓瞥了对方一眼,最后取出自己仅剩的一件外袍:“这个你先穿着,你的衣服不能用了。”   温漓说着就要将那沾了血的衣物取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刚刚一直随意他动作的安德烈忽然制止了他。   “请不要拿走它们。”   闻言,温漓松开了手。   他看着安德烈仔细将破损的衣物折叠收好,忽然出声:“你是军人吗?”   “什么?”   温漓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语,换了一个曾听过的用词:“你是军…雌吗?”   他初见时就在怀疑雌虫身上穿的是制服一类的服装,然而由于衣物实在太过残破导致他不敢妄加揣测,但是安德烈折叠衣物的动作让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只有接受过训练的军人才会下意识地叠出一个整齐的豆腐块。   安德烈望着温漓片刻后点头:“是的。”   闻言温漓眼前一亮,他喜欢军人,他在电视上看过许多穿着制服的军人,他们目视远方身上的军装笔挺,神色坚毅,保家卫国威风凛凛。   他本来也打算大学参军,只可惜他的申请书刚刚上交就被一场车祸夺走了生命,再一次睁眼已经在垃圾星了。   因为是军人所有才会有那么快得反应速度,才会有如此高的警惕心,温漓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一句军人可比什么保证都有用的多,这下他不再犹豫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解开了安德烈手腕的镣铐,将手中勉强还能用一用的抹布递给安德烈。   温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解释道:“手铐脚链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按理说我本来应该全部解开这些锁链,但是我害怕你会伤害我,所以只取了你手腕上的镣铐,方便你的行动。你既然是军雌,那一定不是什么坏人…不,坏虫,大概率是受难流落到此地,又不巧被奴隶主抓了过去。   我买下你并不是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要是想走也随时可以,只不过垃圾星的环境很恶劣,水源稀缺空气中也喊着毒素,紫外线过强或烧伤皮肤还有时不时回袭击的风暴,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太过勉强,等你好了我也不会强留你,你留了很多血需要及时补充水分,但是过滤水都用完了……   你可能不知道,在垃圾星上的水源是大问题,并不是所有的水经过过滤都能入口,空气中沾满了微量毒素和金属碎屑,就算是过滤后也不能喝,勉强能饮用的一般是经过地表稀少植被过滤后的地下水,这样的水源只有在C区才有,而且每一次都有很多“人”在那里排队,而且今天关卡已经关闭了……”   温漓有一个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每次说起什么就会滔滔不绝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絮絮叨叨许久了。他有些脸热的看向自己唯一的听众,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对方没有露出丝毫不耐,他在静静地听着。   温漓很意外。   这个自言自语的习惯曾给温漓带来许多麻烦,很多初见温漓的人发现他自言自语能说上许久时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后来能和温漓说上几句话的人虽然不会把他看作疯子但是却那么不在意他说的话,每每他开口是总是敷衍,随便转一个话题岔开,久而久之温漓就不喜欢和人说话了。   他来到垃圾星半年,这个习惯不仅没有改掉反而越发严重,有些时候温漓都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可安德烈的神情和眼睛似乎都在告诉他他在认真听,他没有把他当成神经病。温漓抿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   “轰隆隆——”   外头一声巨大的响声,随后是一阵仿佛余震的摇晃。   温漓像只兔子一样扑向一侧掀开遮挡沙尘的废旧的金属挡板,他看到了灰暗的街道上无数蜂拥出来的“人”。 第005章   看着那群如同丧尸出城朝西北方涌去的黑压压人群,温漓迅速放下挡板,抿紧了唇。   他忘记了!   他竟然忘记了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废旧垃圾投递的时间。   F区的重污染区每隔半个月差不多的时间会送来大批废弃金属,那些是来自于其他高等星球的废弃物,有很多值钱的零件。   要是运气好,这一天捡到的东西价值足足抵得上一个星期的劳累。   温漓也去过重污染区,那时候他非常缺钱,就像现在一样。   温漓扭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安德烈又想起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几个钢板,几秒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迅速拿出塞进袋子里的黑袍将自己像往常一样裹好,他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   他看了眼安德烈所在之处。   这里没有药物,没有水,也没有粮食。   温漓咬了咬唇最后从怀中掏出那块本来打算当做晚饭的压缩饼干塞进安德烈手中,言简意赅道:“待在这里别出去。”   他来不及和安德烈解释太多,只能期望安德烈能明白他刚刚嘱咐的深意,提醒铃已经响过了,现在时间就是金钱。   要是去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漓匆匆出门了,临行前特地把门上锁,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路上有卡车疾驰而过,但更多的是和温漓一样拽着牛皮袋匆匆忙忙的拾荒者,他们此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为了生计而战。   远处,那扇黑黢黢打开的关卡仿佛地狱之门,密密麻麻的黑点朝里头涌去,他们从身前“人”的背上身上踩过去,他们不在乎脚底下的是谁,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挤进去。   温漓来的晚了门前的人流量不再像刚打开时那样恐怖,他加快脚步凭借着灵活地走位挤了进去。   看着垃圾堆中那群一哄而上爬上呈小山一般堆积的废旧金属的竞争者,此刻的他和其他虫一样眼中只有这肮脏但具有价值的“垃圾”。   “滚开!”   “这是我的!”   “什么你的,明明是我的!”   “是我先看到的!”   “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   “该死的家伙!”   “你骂谁该死的家伙呢?不想活了?!”   他们扭打在一起。   一言不合就开打,为了一点钱财就厮杀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温漓拿着牛皮袋默默远离了他们,他没有卡车也没有运输工具,那些大头的物件不属于他。   他没有强健的体魄和占据优势的身高,和别人起争执绝不是明智之举。   他有的只有一双手,和一个牛皮袋。   经历半个月的拾荒生活,现在的他已经能一眼看出什么是无价值的废物,学会如何迅速且悄无声息地把牛皮袋的空间价值最大化。   悄悄地来,悄悄的走。   他不想引起任何注意,能安全地活着就好。   温漓忍住伸手擦汗的冲动,这些并未处理的重金属上有许多细菌病毒,他拽着牛皮袋的口子扎进弯下腰屈膝深吸一口气,背部传来的沉重感几乎让他憋不住口中的那口气。   他咬着牙,迈开腿朝前走了一步,第二步。   肩胛骨被后背的金属压得生疼,粗糙的牛皮袋因为沉重不断后坠将手心磨出一道又一道口子。   温漓咬着牙在心中打气,这些天每一次他都做到了,没理由这一次做不到。   天色已经擦黑,空虚的腹部早已饥肠辘辘,发颤的双腿在土地上落下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脚步。   阿廖卡老板即将关闭店里称重的机器,对于拾荒者而言今天是垃圾投放的日子,对于他这类回收垃圾的买主,今天正是他收摊卖货的时候,他已经将近期积累下来的废品分门别类交易成功,此刻的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他哼着小曲正要关门。   “老板……”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廖卡老板扭头看到了温漓以及他脚边放着的那个沉甸甸的牛皮袋。   阿廖卡老板提高了点声调,对于温漓此刻过来兑换钱币感到奇怪,他认识温漓这么多天从未见过他一天来两次的:“温?你不是早上才来过吗?而且现在不是废金属投放的日子吗?”   温漓喘了口气,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只是问道:“今天还收吗?”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他刚刚步行穿越了两个区,此刻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且也没有时间了,他要赶着D区的关卡落下前回去。   阿廖卡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他已经收好了摊子,此刻只要拉上门就能立刻回家。   温漓抿了抿唇,似乎明白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抱歉,老板但是我现在有点急。”   他身上只有十几个星币,这点钱对付他的晚饭绰绰有余,但是他还买了一只受伤的雌虫,他需要钱。   阿廖卡老板看着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的摊子,又看了眼明显是急匆匆过来的温漓,最后决定卖一个面子:“行,你也算是老主顾了,这次就算了。”   垃圾回收站的灯光再一次亮起,看着在机器面前分门别类帮他算钱的阿廖卡,温漓朝他投去感谢的目光:“老板,谢谢你。”   正在忙的阿廖卡随意挥了挥手:“一点小事,客气什么。”   “总共是二百二十六块八星币,取个整,我算你二百六十七块好了,这里是钱你拿好了。”   温漓小心将星币收到身上放好,朝阿廖卡礼貌地道谢后打算离开。   “温,等等。”   温漓回过头。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温漓微微一愣,垃圾回收站的老板一直照顾他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都很谨慎从未流露过多的信息,不久前偷渡站发生的事情让他浑身的细胞都拉响了警报,此刻面对阿廖卡的好心他也无法放松。   阿廖卡老板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红:“你从来没有一天两次到我这里来换星币,我觉得奇怪就随口问问,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紧绷的神经勉强恢复平静,温漓僵硬地扯了扯嘴:“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我需要钱来买药。”   “药?”   阿廖卡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好几个度,他一下子从工作台窜出来,胸前挂着沾满油腻脏污的围裙滑稽穿在身上:“温,你是那里生病了吗?”   “也是,你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常常吃不饱。”   “温,你等等。”   阿廖卡像是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不停根本没让温漓找到插嘴的机会,关卡门上就要落锁此刻的温漓心里面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焦急的神色。   “温,这是我今天得到的糖水罐头,给你一瓶。”   闻言温漓脸上的焦急都一僵,几乎在听清阿廖卡给的物件是什么时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糖水罐头……   天知道这几个字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   他有多久没有吃到正常人的食物了。   仿佛啃墙灰的压缩饼干,苦的发涩的过滤水,有有毒的空气……   足足五个月,这样非人的生活几乎将他逼疯了。   温漓低下头:“谢谢。”   阿廖卡见温漓收下了罐头露出笑容,随后像是变魔术一般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这也是朋友送的,你拿着。”   “这是……”   温漓眼瞳扩大。   阿廖卡塞给他的是一瓶营养剂,在垃圾星,这东西简直是贵的离谱。   温漓下意识拒绝:“这太贵重了。”   阿廖卡爽朗的笑声响起:“我这么大个不需要这些东西,倒是温,你看起来真的很容易生病,可千万不能生病啊。”   温漓抿紧唇不知所措,面对恶意他可以无视但是面对纯粹的善意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口头的感谢显得那样的浅薄:“老板,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阿廖卡眨眨眼:“一点小事,别放在心上。要是真想谢谢我常来照顾我的生意就行。”   什么照顾生意,明明就是亏本生意。   温漓抿紧唇,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份善意,因为阿廖卡给他的东西都是他正需要的,从前他还能将相应价格的钱币偷偷塞到工作台上,但是现在这些物品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他所拥有的钱币,而且他真的很缺钱。   言语总是轻飘飘,就算是再多的谢意重复多次也只会显得单调。只有当一个人拥有了能力才能回报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温漓不会浪费老板对他的好意。   柜台上那双结实粗大的手掌微微蜷曲着,像是有些窘迫,长着粗大指头和蛤壳似的又厚又供的指甲抓出一道木屑。   那双虎口和手掌都长着亮闪闪老茧的大掌抬起在温漓的肩头拍了拍:“温,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要好好活着啊!”   看着那带着善意和温暖的脸庞,温漓感受到一种久违的酸意,眼眶突然又开始发烫。   人能忍受许多侮辱和打骂,可偏偏一点善意却能穿透他们刀枪不入的盔甲让他们在一瞬间几乎溃不成军。   温漓眼眶酸涩,点了点头。   他会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见到希望。 第006章   温漓回到了他的住所。   看着门上那个完好无损的铁锁,温漓心中微微一松,看来那只军雌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并没有暴力破门离开。   温漓从黑袍的口袋之中拿出了钥匙,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铁锁中鼓捣几下,铁链发出嘎吱的声响坠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推开门,温漓第一时间就是寻找安德烈。   而他张望找寻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落入了那双明亮的金眸中。   雌虫扎起了遮挡面容的银发,擦去了脸上的脏污……   高挺的鼻梁之下是略薄的唇畔,虽然失了血色但是无损形状的优美,棱角分明勾勒出的优秀的下颚线,琥珀色的双眼仿佛宝石,他像是一块蒙尘的宝石显露出以往熠熠生辉的辉煌。   温漓看着安德烈缓缓张开的唇畔抿紧了,他垂下眼。   他没想到这只雌虫竟然如此的……漂亮。   漂亮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一个男性形象并不是很恰当,可是偏偏莫名其妙的,温漓见到安德烈面容的第一眼脑中浮现的就是这个词语。   像是一把镶嵌着宝石却削铁如泥的匕首,染过鲜血和脏污,被干净的绢布擦拭之后露出了真容。   难怪那个奴隶主竟然要价五千星币。   要是他像现在一样洗干净了脸绝对不止五千星币。他落在某些不好买主的手里,怕是会遭遇很多悲惨吧?   温漓想起奴隶场中那些害怕被鞭打折磨的货物被迫露出乖顺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五千星币花得挺值得。   要是这样的人被打断脊骨碾碎尊严实在太过可惜。   温漓脱下黑袍塞进袋子里,视线随意一瞥很快就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匆匆丢在地上的衣物被收起来了,那张“床”上随意揉成一团的被单被叠的整整齐齐,房间里那些由废旧金属搭建起来的刺眼的摆设也稍稍变动,显出几分顺眼的意味。   虽然他往常也会对房间进行整理和打扫,但是疲于赚钱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进行大整理,因此往往是确保干净就行,现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地方却被收拾的妥帖干净,莫名像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了。   这只军雌对这个房间做了整理和打扫!   这个念头在温漓的脑海之中快速划过,他看着满身狼狈甚至没有条件处理伤口的安德烈,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   《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美此离开时都满心担忧地在唐三藏周围画了一个圆圈一再嘱咐让他不要跨出这个圈子,孙悟空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可每一次唐三藏都是重蹈覆辙。   温漓本来觉得自己像苦口婆心的孙悟空,并没有对临行前匆匆的嘱咐抱有太大希望,只期盼着对方不要惹出太多麻烦就好。   可是他以为是个包袱的家伙不仅没有逃跑也没有像他悲观想象中那样死去,反而还给他打扫了房间整理了卫生,做完这一切之后乖乖地回到金箍棒画出的圈圈里。   可现在的情况远比他料想的好太多,莫名让他生出一点走运了的感觉。   他好像买到了田螺姑娘。   温漓偏头看着自觉回到角落阴影中的安德烈,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邀功和讨赏。   “你整理了房间?”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我得报答你。”   他的回答直白又真实,温漓被这毫不掩饰的诚实惹得弯起眼眸,故意逗他:“你说你要报答我,你知道救命之恩在我们那里都是怎么报答的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金眸注视着温漓,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看着满眼认真的安德烈,温漓口中那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打趣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拍了拍手:“没什么,不重要。”   温漓伸了伸僵直的手臂:“谢谢你替我整理房间。”   他没注意到身后听到谢谢的安德烈眼眸中浮现的诧异。   温漓走到椅子前坐下,过滤水已经没有了,所以只能将就这用抹布擦手作罢,他看着还傻愣愣站在角落的安德烈抬了抬手:“站那干嘛,过来。”   安德烈不明所以但还是靠近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弯曲成一个弧度。   温漓伸手在怀中掏着什么,余光瞥见安德烈拿出什么放在桌子上,抬眼一看是自己临走前丢给他的那一小块压缩饼干。   “怎么没吃,肚子不饿吗?”   “军雌能三天三夜不吃饭。”   看着垂首站在自己身前的安德烈,温漓有些失语:“能挨饿又不代表不会饿,给你饼干你就吃,又不是你偷来抢来的,给你的干嘛不吃。”   这倒是第一次有虫对安德烈说给你的就是你的,而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出生皇族,但安德烈是雌虫。身为雌虫他所承担的并非只有皇子的风光霁月,在那个不缺雌虫的皇室之中他必须拥有价值,拥有别虫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自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他的雄父是帝国最尊贵的虫,他拥有许许多多的孩子,他只是其中一个。   为博那位尊贵的雄父一笑,安德烈花了别的虫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努力。   他已经习惯了明码标价的往来,像温漓这样莫名其妙救了他并且并未向他索取任何报酬的行为让他感到不安。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恩惠。   那一小块压缩饼干再一次被推到他眼前,他有些笨拙地将它握在手心,他感到一种习以为常认知体系开始奔溃的错乱。   “快吃。”   比起劝告,命令语气的话语对安德烈更加有效,温漓注视着安德烈咬住了那块压缩饼干才略微满意地继续掏口袋里的罐头。   饥饿到内部消化的胃在得到食物的安抚后不再叫嚣,疼痛缓缓化开不再难以忍受,然而身体疼痛减轻的同时大脑似乎变得混沌。   看着安德烈含着压缩饼干的模样,温漓忽然有一种拿着猫薄荷喂流浪猫的错觉,落难流浪的猫咪看着好心人送去的食物,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   银色的头发此刻梳理后拢在一起,看起来干净整洁。   还是一只爱护皮毛注重形象的流浪猫。   温漓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好笑,笑意似乎冲淡了眼尾的疲惫,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扬。   “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温漓从怀中掏出一个罐头和营养剂,识趣地移开眼,这些东西并不是他能肖想的,能有食物缓解饥饿已经是远在他意料之外的好。   被问及名字,他低下的头再度抬起:“安德烈。”   温漓发现安德烈每次说话时都会直视对方的双眼,那种认真聆听的感觉让温漓有些高兴,他把桌上的营养液朝安德烈的方向递去:“安德烈,这个也给你。”   温漓见安德烈盯着自己的掌心没有动作,还以为不知道这东西是营养剂,开口解释:“营养剂,能补充营养。”   安德烈当然认得温漓手中拿着的是营养液,虽然是最下等的营养补充试剂,但是在这个地方这种东西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安德烈没有接过,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温漓。   温漓今天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举着营养液的手臂发酸发涨,他没等安德烈反应伸出手直接把营养液塞进他的手中。   因为动作幅度松垮的袖子顺着手腕滑落,白皙的肌肤上一圈青紫格外明显。   安德烈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温漓的手腕:“这是我弄伤的。”   温漓看着手腕上的淤青不甚在意地唔了一声:“没事,我皮肤薄随意碰一碰就会这样,只是看起来吓人,唔吓虫,呃,你做什么!”   安德烈握着温漓的手腕抬眼低声道:“可能会有些疼。”   下一刻,温漓的手腕被滚烫的掌心包裹,互相使力缓缓推开。钝痛从手腕上传来,温漓知道安德烈这是在帮他疗伤。   自己不甚在意的小伤口被别人放在了心上,这种感觉对于温漓非常新奇,但这感觉……并不差。   安德烈小心地揉着他的手腕,反复揉捏直到被包裹的那块淤青散开,连带着四周的肌肤都变得红粉才收了手。   温漓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弯起眉眼:“谢谢安德烈。”   那带着笑意的谢谢像是羽毛,落在安德烈的耳中划过了他的心间。   他感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温漓要向他道谢,明明他的手腕是因为他受了伤他帮他治疗本就是理所当然。   他不明白的还有很多,比如两次递给他的压缩饼干,比如现在他眼前的营养液,又比如他买主脸上的笑容。   “安德烈,你不喝营养液吗?”   声音从前方传来,安德烈抬起头看着眉眼舒缓带笑的温漓,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直白:“你比我更需要营养剂。”   温漓被这眼神看的莫名一愣,明白安德烈是什么意思后抿唇一笑。   他好像明白安德烈为什么拒绝他的营养液和压缩饼干了。   “安德烈,不用担心。”   明亮直白的眼神。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温漓觉得这话说的很对,面容上可以覆盖假面,但是眼睛确实无法遮蔽。   贪欲、性|欲、渴望、憎恨、怨毒,还有无数勾心斗角的算计。   这些天他在垃圾星上见过无数双这样的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纯澈的眼神。   莫名地让他想到金色的太阳,任何阴影黑暗仿佛都在这双眼睛之下无处遁形。   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营养剂,温漓微微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糖水罐头轻笑地晃了晃:“没关系,我有这个。”   他那又添了几道红肿的手指握上糖水罐头的拉环,可能是心力憔悴,或是今日的劳作超过了往常,温漓握着拉环的手指几次都没有成功。   一双修长的手握上了糖水罐头,轻轻一扯,糖水罐头发出“啵”的一声后打开了。   看着面前打开的糖水罐头,温漓再次灿然一笑:“谢谢安德烈。”   末尾他的名字在舌尖滚上一圈轻轻吐出,温漓偏过头微微扯开了口罩露出一个小口,喝了一口糖水罐头,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许久没有尝到正常食物的温漓眯起了眼,他的语调懒洋洋的上扬:“安德烈,营养液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安德烈莫名从他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他想他活下去。   温漓很累,累的一动不想动,今天他已经超出了负荷,但是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撑着眼皮不敢入睡。   虽然让病人睡地板实在太不人道,但他不敢让安德烈和他同床共枕,只得扯了件衣服让供他夜间保暖。   温漓忍着困意眯着眼瞅着角落里安静的身影许久,久到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终于撑不住地闭上眼睛。   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略重的呼吸声响起。   片刻后,角落里的身影忽然动了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许久垂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只见那右手拇指上沾染了一层晶莹的液体,那是他刚刚开糖水罐头时染上的。   他将拇指送至嘴边,缓缓伸出舌尖舔了舔。   劣质糖精的味道。   但也是甜的。 第007章   温漓是被吓醒的。   双眼死死瞪着天花板,额头上冷寒密布,他又做恶梦了。   温漓喘了口气想要抬手抹把脸就被四肢传来的酸疼弄得重新倒回去,腰酸背痛。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是一件黑色的外袍。   从噩梦中惊醒大脑尚未混沌,紧紧抓着那件黑色外袍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迷迷糊糊觉得这件外袍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很快身上的酸痛就将温漓的注意力分散了七七八八,疼得他呲牙咧嘴。   两条腿又酸又胀感觉好像不属于他了一样,去一趟重污染的F区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他没有时间休息,他必须爬起来。   他需要过滤水也需要食物,不干活就没有钱。   之前的那些天他都能做到,现在没道理做不到。   他一定可以的。   在垃圾星快半年温漓自我洗脑的本事已经练的炉火纯青,手臂支起抵在床上,他低着头心里默默打气咬着牙想要爬起来。   下一秒,眼前手臂上多出一只手,随后后背被一拖,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起来了。   温漓有些发懵,他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漂亮的金眸。   温漓吞了口口水,他喉咙里仿佛有烈火在烧,口渴的厉害,然而此刻已经没有过滤水了,每一句话都仿佛撕扯着嗓子:“你…好了?”   他不得不佩服雌虫的恢复能力,不过是一晚上的休整安德烈竟然行动自如了,若不是昨天温漓亲手帮安德烈处理的伤口,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其他。   安德烈点头,他觉得温漓的脸色有的不好。   对方似乎很不放心他,连睡觉都带着口罩。隔着口罩,他只能看见温漓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他的眼角眉梢露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安德烈觉得比起自己温漓更像个患者。   安德烈:“我能和你一起干活。”   温漓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不行。”   安德烈身上的伤有多严重他是亲眼见过的,那样的伤放在人身上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虽然虫族的身体构造比人类强悍但是那种致命伤也绝对不是休息一晚上就能恢复的。   他身上的星币远不够给安德烈买药物,只能期待虫族所谓的强悍的自愈能力,此刻的安德烈需要的是休息静养。让重病未愈的病人跟着自己去捡垃圾,周扒皮听了都摇头。可别竖着走出去,横着拖回来,那温漓才真是没地方哭。   至于安德烈说要和他一起出去干活,温漓只当作是对方觉得感谢内疚的客气话。   “你好好待在家里,我今天会去弄水回来,你……咳咳!”   温漓想要在今天出门前嘱咐安德烈几句话顺便宽慰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才是大事,只可惜喉咙像着了火似的,又痒又疼话没说出口倒是咳嗽了好几声。   然而时间却并不那么宽容,在温漓咳嗽的间隙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地响起。   想到今天的任务,温漓头皮一紧,慌慌张张从床上跳下来。   他昨晚累得要命衣服都没脱直接睡的,这样刚好可以节省一些时间,他胡乱的想着伸手去翻昨晚塞到塑料袋里的外套。   然而在他的手够到之前,一双大手又提前完成了他的动作。   温漓来不及说谢谢,赶紧拿过,一边套一边走。   在温漓做这一切时,安德烈一直跟在他身后随时,像是影子,悄然却敏捷。   这是外头的喇叭响了第二次,喇叭三响,门就关闭了。   温漓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拉开门就往外跑。   安德烈看着打开又闭合的门,沉默地待在原地。   房间内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安德烈垂着头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指,神色莫测。   眼前,昨日紧锁的门此刻虚掩着,他静静地注视许久抬手将它关紧了。   温漓拽着自己的外套匆匆跨进了即将关闭的大门,他今天要去C区取水,如果连关卡门都过不去,就又得缺水三天。   没有食物还能熬一熬,没有水可是真活不下去。   在垃圾星不同地区以字母命名分为ABCDEF区域,自上往下污染严重程度逐渐递加。就算是在一个垃圾腐烂毒素泛滥的地方也依旧有等级分布,权力无处不在,在垃圾星也有“上层”。   A区域住着的都是“头头”,B区住着的是交了保护费和“头头”们有利益往来的“贵族”,C区则是“头头”手下的“小头头”,鱼龙混杂一片。A区和B区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下等贱民”能进入的,只有C区会在特定时间开放,当然要想进去必须付出代价。   温漓住在E区,想要到达C区域必须跨过两个关卡,徒步的话需要三个多小时,来回就要废掉大半天。   今天他起得晚,所以一路上根本不敢停,一路上连口气都喘不匀,总于是在关卡闭合前赶到了C区。   来到C区第一关就是过路费,C区住着的都是“头头们”的手下,也就是所谓的“各路长官”,他们属于不同帮派,却每一个都是臭味相投,喜欢收取过路费。   十个星币是最少的,一般都是二十、三十,有时候狮子大开口,五十个星币。   五十个星币是温漓捡垃圾一天腰酸背痛才勉强能得到的费用。   有时候运气不好,同一段路能碰上四五个帮派,一个星期都要白干,这些地痞流氓最喜欢干的就是雁过拔毛,什么都不剩。   远远地他已经听到了祈求和哭喊,那是一张憔悴衰老的脸,满眼泪水地拽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似乎是在祈求他能给自己留下点钱换口水喝。   他喊着家里已经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也病的快死了,他说他还有老虫瘫痪在床需要食物和水源……   他说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钱,求求他们让他过去吧。   温漓拢好衣服低下头,抱紧了装水的罐子,将早已准备好的钱币递上,匆匆而过。   垃圾星是逃难地,许多犯了罪的虫会来,许多收到迫害的虫也会不得已在这落脚,拖家带口的他们常常只能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   他今天运气还算好,只碰到了两个收过路费的帮派,花了四十个星币终于赶到了水源所在。   那是一口小小的水井,七八个拿着刀剑棍棒的男人坐在水井旁,他们是来“收水费”的,想要打水的虫必须先交钱。   他今天来的晚了,此刻水井旁已经排起了长队。   在垃圾星任何东西都需要星币。   这口勉强能饮用的水井是珍贵的摇钱树。   一群有“远见”的地痞流氓霸占了这口水井,毫不费力就能获取钱币,星币就像他们霸占的这口水井一般生生不息。   温漓知道抱怨是没有用的,反抗也是没用的,没有强大的能力反抗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从前有虫受不了日益上涨的“水费”起来反抗,代价就是被一刀刀割下了肉,在一群大笑着的暴徒面前疼的死去活来嚎叫许久断了气。   鼓动被压迫的人起来反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枪打出头鸟,谁都怕当出头鸟。   C区的环境虽然比E区好些,但是太阳依旧猛烈,此时已经是正午,长时间的暴晒让温漓几乎快要站不住。   队伍长的像条扭曲的蛇,缓慢地爬行,前后传来的汗水和酸臭的味道熏得他头晕眼花,他能看到前头站的“人”脖颈和脸颊的油垢,能感受到身后时不时撞上来的力道,他必须时刻警惕不要被夺走现在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温漓只觉得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他终于看到了那口水井,仿佛感受到清凉的滋润,喉咙更加干咳,几乎到了冒烟的程度。   四周似乎有谁在窃窃私语,但是温漓不甚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口清冽的水井上,他费力舔了舔干涩的唇,尝到了血腥味。   终于轮到了他,他将准备好的星币递上,抱着罐子上前。   小心地将罐子反放在地下,他将水桶丢进水中确认装满了水后伸出手臂一圈一圈地将水桶勾上来,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的黑袍勾勒出一小段劲瘦的腰肢。   打水有个规矩,交一次钱只能打一次水,无论水桶是满的还是空的,只要提上来的,交的水费买的就只有这一桶中的水。   为此温漓已经总结出了一些打水的技巧,虽然做不到满载而归,但是大半桶水总是能没有问题。   清冽的水将他的罐子装满了,温漓小心地将罐子盖紧站起身要走。   “喂,小子!”   一只手臂横贯在他身前,阻拦了他。   “你的钱不够啊!”   温漓抬起眼,看着那群咧着嘴巴带着恶意的“长官”:“刚刚交过钱了,五十星币。”   上一次他来打水时就是这个价格。   “哈,那是上次的价格了,看来你的消息不太灵通,现在是一百了!”   “一百?”   “刚刚不还是五十吗?”   温漓听到身后开始吵闹,他直视着所谓的“长官”,他明明看见他前面的“人”付的就是五十星币。   “安静!”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男人咧开嘴露出猩红的舌:“就在刚刚涨价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四周一片死的寂静。   温漓看着拿着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一言不发。   那男人看着温漓,视线上下打量忽然吹了声口哨:“我手下的小弟萨塔昨天孝敬的钱差了许多,听说是因为一个浑身都裹着黑破布的家伙,这让我很不高兴。”   温漓握紧了手强迫自己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将手上的刀一抬,下一瞬温漓的肩膀一重,他闻到了腐烂血肉的味道,让他禁不住作呕。   “哈,小子,你嘴还挺硬的。”   温漓使劲掐了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百是吗?”   男人偏了偏头,似乎才想起自己刚刚随意改的价格:“没错,水费一百。”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在温漓的腰和腿上不断打量,尽管宽松的黑袍遮掩了许多,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温漓的遮掩。   这样的身材……   难怪有虫英雄救美,昨天萨塔那小子说垃圾回收站的老板为了一个小雌虫不做他生意导致他没钱孝敬自己,他还觉得是萨塔耍小心思不知死活找的借口,现在看来倒有点可信度。   男人眼神之中闪现淫邪的光,他似乎已经做好温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着他赏点水喝的模样。   温漓从口袋中又摸出五十星币,他瞥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声音冷静:“我可以离开了吗?”   男人似乎没料到温漓竟然有钱,他扯了扯嘴眼中闪过狠厉,握着刀的手开始使劲。   在这么多虫面前,这个小子竟然敢拂他的面子!   要是看得懂眼色就该立刻跪下祈求他。   温漓这个钱一出,后头的虫面色都灰败了几分,他们知道今天以后水钱又涨价了,这意味着他们的生存难度再一次加大,意味着许多虫会被渴死,意味着许多个家庭又要再添死亡。   但是这些,温漓没有心思顾及,此刻他只想要得到他的水:“我付了钱,请你收回刀。”   男人忽然笑了一声撤走了刀:“好啊。”   巨大的刀因为重力插进了泥土之中。   温漓微松口气朝前走了两步,下一刻一股大力狠狠袭上他的背脊,疼痛在后背炸开。   “虫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来看看你这破布下头到底都藏着什么!”   眼前止不住的发黑,温漓看见一只大手朝他抓来,眩晕的眼前映出鲜红繁复的纹路。   不!!   温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鼻腔似乎再次被伴随着膻味和臭味的血腥味灌满,纠缠了他无数日日夜夜的梦魇再一次朝他袭来,他看见了一条猩红宛如游蛇咧着嘴朝他吐出染血的信子。 第008章 亲密计划之脱衣服   不!!   不要!!   温漓不知从那里爆发出来一股大力猛地躲过了朝自己抓来的大掌,惊恐的双眼死死盯着男人脖颈上盘旋的猩红纹路。   他记得这道纹路。   跑!   立刻跑!!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下一刻他再一次被剧痛和大力打的踉跄倒地。   疼。   好疼。   绷紧的理智让他死死抱着怀中的罐子,那是他花了一百四十个星币才得到的水。   “该死的,还敢跑!本来还想和你好好玩玩,现在看来,还是把你打服了先!”   拳头如雨水落下的感觉很疼,温漓下意识蜷缩起身体,他咬紧牙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巨大的恐惧伴随着疼痛将他死死缠绕,他一手捂着水罐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帽子,他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是雄虫,他不能让对方看见他的脸。   他祈求着这些暴徒像从前那样打累了就离开,祈求着他们只是一时兴起觉得他无趣就会离开,他祈求着……   他祈求着有谁能来救救他。   死死抱着水罐,温漓弓着背缩着头,尽力保护致命的部位,一动不动仿佛死尸一般。   下一刻背脊狠狠一痛,温漓墨色的眼眸狠狠一颤,几乎失声痛呼,可理智却让他将这含着血腥味的叫喊囫囵咽下,哭喊和求饶只会让这些暴徒更加兴奋。   “大哥,不好了,克莱因联盟来了!”   “哪里听来的瞎话在这危言耸听?信不信我把你的虫脑壳拧下来当皮球玩?!”   “不是,大哥是真的,克莱因联盟已经把附近的几个星球都攻打了一遍,上头好些虫得到消息都准备跑了。”   男人眯着眼似乎是在掂量小弟口中这条消息的可信度:“你看见他们跑了?”   小弟双腿颤颤:“我…没看见,但是听说乌头团他们已经跑了。”   “虫屎的!”   男人啐了一口唾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有些不甘心地朝倒在地上缩着不动的温漓抓去。   眼前因为眩晕一阵阵发黑,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看着那再次朝自己抓来的大掌温漓狠狠一咬舌尖,疼痛刺激着神经,他听到了骨骼碰撞的声音。   “操,竟然还有力气!”   夹杂着怒气,那双大掌再次朝他抓来,这一次温漓再也没有力气躲开了。   如坠寒渊,绝望遍身。   “克莱因联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刚刚还聚在一处的虫忽然散开。   温漓听到一声狠狠的咒骂,近在咫尺的双脚远去了。   天空之上黑压压洒落一片阴影,温漓看到了许多架战斗舰压低了朝他这个方向飞来。记忆之中炮弹坠落炸开的血肉残肢再次浮现,温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呼——”   “呼呼——”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没有哭号叫喊,没有疼痛呻|吟。   温漓颤抖着睁开眼,战斗舰呼啸而过带来的风掀起他的黑袍。   他没死。   他还活着。   温漓颤抖地捂着脸爬起来,抖着手指用已经破损的黑袍裹好自己,抱着水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拖着脚步垂着头,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浑身上下都疼,筋骨的疼痛让他几乎每一次呼吸都成为折磨。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这是垃圾星时隔几个月的一场暴雨。   带着金属的沉重和微量毒素的苦涩充斥鼻尖时,温漓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E区。   雨水落在身上很疼,但是后来温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感受到的是冷,腿脚仿佛麻木,身上的衣服浸透了雨水沉重如同铁块。   又冷又重。   大雨之中一件黑炮伫立,因为大雨而空荡的街道中有一个身影一步一步朝前,青白的脸染血的唇,像是水中爬出的艳鬼。   轰隆隆一声雷响,温漓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看着被雨水打倒的遮蔽物,看清了那裸露出来未上锁的门,迟钝的脑中忽然付出一个念头。   那只雌虫逃走了吗?   这么好的机会,有谁会不离开?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湿冷的潮气中,青白的指尖搭上了虚掩的门。   嘎吱一声,房中的雌虫敏锐地抬起眼。   大雨倾盆的昏暗之地亮起一双眼睛。   背后是浓黑如墨的大雨,身前是明亮干净的小屋。   温漓站立在门口,扶着门框,雨水顺着他湿漉漉衣袍落下,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到高兴。   有人在等他。   有人在等他回家。   原来被人等待回家是这种感觉。   “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   踉跄的步伐因为稳健的胳膊停下,温漓费力抬起头想要扯出一点笑意说自己没事。   但是却做不出来。   他没事。   他很好。   他还能继续。   这些违心话已经被他用了无数遍,在自欺欺人的每一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现在他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实在太累了。   好冷,好痛……   安德烈僵直地伸着胳膊,突然靠入怀中的身躯带着颤抖的冷意,潮湿的水汽中裹着浅淡的腥味,隐隐约约,让人想到水中浮沉的游鱼。   翻起白肚快要死去。   胸前的衣物再一次湿润,只不过这一次似乎不单单只是冰冷湿气,那湿润多了些温度,一点点晕开在他的肩窝。   安德烈僵直的手臂缓缓收拢,一点、又一点,最后覆在颤抖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湿了的黑袍被丢在床边,水罐中的水被倒入了过滤器中,沉闷地嗡嗡声晃晃悠悠地响起,如同白噪音,单调乏味地催人入睡。   肩窝那不同冰凉雨水温度的潮湿早已和雨水混为一体,紧紧贴在胸膛上被过高的体温逐渐烘干。   那几滴泪实在太过轻微,像是雨水落入海面融为一体留不下任何痕迹,轻微的仿佛连曾经存在都是一种错觉。   安德烈注视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抬起略微滑腻的指尖放在鼻尖轻嗅。   血腥味。   他没有错过温漓缩在他怀中时不断颤抖的身躯,更没有忽略他那明显不正常的走路姿势。   他的买主受伤了。   安德烈朝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走去,可还没靠近,床上的小鼓包就开始抖动,安德烈迈出去的腿悄无声息地落下。   他的买主现在非常不安。   床上的身影再次不安地动了动,一条青青紫紫全是伤痕的胳膊裸|露于空气之中。   安德烈的眼瞳一缩,瞬息之间已然来到温漓身侧。   大片的青紫从胳膊蔓延至肩胛最后没入被子的遮挡中,五指似乎狠狠用力抓过什么,断了的指甲正渗着血。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   金色的眼眸中出现了陌生的色彩,细微的、缓慢的、难以察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了变化,又好似什么都没有。那沉静如同海面的眼眸中漾起了些许涟漪,扩散、四溢,最后碎成一块又一块。   耳边老旧的过滤器的嗡嗡声好像停止,温漓听到似乎有谁在叫他,但他实在太冷太累,浑身仿佛千斤重,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   他看见了一片逐渐溢开的金色。   有谁扶起了他让他靠入了一团温暖中。   有谁在对他说话,可温漓听不清了,疲惫的眼睫将他带入了沉沉的黑暗。   安德烈看着乖顺地靠在自己胸前张着嘴呼吸的温漓,指尖微顿。   睡着了吗?   不,看起来倒像是昏过去了。   本以为要费些力气才能将缩成一团小鼓包的温漓弄出来,没想到对方在听见他声音后只是无意识发出两声轻哼后就任他动作。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安德烈微皱起眉,他看着胸前昏睡过去的温漓。   他的脸惨白的厉害可嘴巴却格外的红,可能是觉得冷下意识地往他怀中蹭,安德烈只是微微一动那殷红的唇中就发出几声轻哼,后来竟然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像是一个回到母体的孩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感到害怕。   安德烈没有移开温漓绕上他脖颈的手臂,直接就着这个姿势伸手往温漓身上一探。   入手皆是湿冷。   这样子睡着会生病的。   安德烈看着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嘟囔着冷的温漓,并没有犹豫多久就伸出了手。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摘去遮挡温漓脸庞的口罩。他的买主与他相处的时刻都带着口罩,很显然对方并不愿意露出真面目,那他也自然不会越过雷池。   但是湿衣服总是得脱掉的。   安德烈扯过被子裹住温漓企图锁住一些热量,随后手指纷飞,快速且轻巧地划过一个又一个纽扣,像是抽茧剖丝解开紧贴在温漓身上的湿衣服。   清瘦骨感的锁骨显露,莹白好似暖玉。   手下的肌肤很白,很细腻,虽然细腻软滑,却含着筋骨,像是上好的瓷器。   入手虽温润,却实打实的具有硬度。   然而可惜的是暖玉染瑕,白瓷纹裂,这具漂亮的躯体上有太多不该出现的伤疤。   青紫、瘀血、红痕,划口……   没了衣衣物的遮掩,温漓身上的伤痕暴露个彻底。   那洁白的肌肤上不均匀地出现青青紫紫,有些地方红肿渗血,明显就是殴打所致,在后背和手臂的位置格外明显。   安德烈可以确定就是这些伤口就是温漓今天出门之后才添上的。   他今天去了哪里,这些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想到温漓护在怀中抱回来的那一罐子水,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细瘦修长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买主着实太瘦,他无法想象这副弱不禁风的躯体到底是如何在这个肮脏的星球上存活。   指尖下的肌肤颤抖,他听到了呢喃的梦话说着冷。   安德烈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分了神,他闭了闭眼,扯过一侧的棉被将打湿的那一面朝外将温漓裹住。   伤口碰到了脏污的雨水,若是不清理干净说不定会引发高烧。   棉布吸饱了过滤水,一点点在温漓的肌肤上擦过。   安德烈做的很仔细,确保温漓身上的伤口都清洗过后才收了手,将温漓漂亮的身躯重新裹回棉被里头。   然后他看向温漓那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柔软的黑发已经到了肩膀的长度,此刻吸饱了水湿哒哒地黏在脖颈上。   安德烈撩起温漓的头发,指尖一探,感受到手掌下不同寻常的触感他微微皱眉。   将那湿漉漉的长发全部剥离,他看见了颤在温漓脖颈上的一圈黑布,那黑布缠绕了许多圈直到将脖颈那块肌肤全部遮掩。   安德烈皱起眉头。   这一块是雌虫腺体所在的位置,自打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他似乎就一直裹着这条黑布,这下面是有什么吗?   安德烈想起那覆盖着大片青紫的背脊上白皙又干净的肌肤。   太干净了。   雌虫都有虫纹,等级越高虫纹覆盖的面积也就越大,虽然虫纹只有在特殊时期才会全部显现平时一般隐匿在肌肤之下,但是腺体附近那块却是难以遮掩的。   他的买主的脖颈有些太过干净了。   安德烈曾听闻,劣等雌虫的虫纹常有残缺,他们总是用东西遮掩……   安德烈的指尖朝湿了的黑布探去,他并不好奇温漓脖子下藏着的秘密,但是脖子上缠着湿哒哒的一团总归不舒服。   “不要……”   刚刚还安静的温漓忽然开始挣扎。   安德烈松开手。   “不要碰……”   试探几次反应却一次比一次剧烈,安德烈蜷了蜷手指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拿着干燥的抹布一点一点擦拭温漓的头发,直到感受到发根已经不再潮湿,才收了手,   顺着床沿坐下,他没有离开。   他怀中的身影总是在害怕,一旦他有一点离开的念头就会猛地开始挣扎。   腹中空空,饥饿和干渴刺激着神经。   安德烈看了眼桌上摆放着的过滤水,身体上的渴望不断地催促他,但是他却迟迟不行动。   明明只要站起身一伸手,只要将那唾手可得的过滤水饮下,那叫嚣的渴望就会安分守己,可是他依旧没有站起身。   在叫嚣的渴望声中,他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一小罐他的买主用满身伤痕换回来的过滤水,他无法下口。   心脏处仿佛钻进了一只小虫子,酸酸麻麻地疼。   安德烈垂眸看着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温漓,僵硬地拢住那瘦削的肩膀,空隙一点点减少直到贴合,咽喉肺腑之中那灼烧的热意莫名减退了。   只余下胸中那莫名的酸涩。   当时他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愧疚。 第009章   “唔……”   “不要……”   “不、不要……”   安德烈在听见温漓的梦呓声时就睁开了眼,本来安睡在床上的身影此刻扭动着胡乱摆动着双臂。   双眸紧闭,面如金纸,额间冷汗涔涔,显然陷入了梦魇。   “不要……”   “不要碰我!”   安德烈抓住他乱动的手臂,下一瞬眉心狠狠皱起。   好烫。   他伸手摸向温漓的额头,感觉掌心好像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碳。   这样的热度……   安德烈想要把温漓从被子中解出,然而回应他的是对方更加剧烈的挣扎,死死抓着被子浑身颤抖。   “……”   看着将整个身体都缩进被单之中的温漓,安德烈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发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温漓,他不知道温漓的名字,此时的他和温漓唯一的联系就是温漓是他的买主。   “……不要!”   酸软的四肢在空中胡乱动着,紧闭的眼眸被泪水打湿,手臂横在身前遮挡着脸,混乱间泪眼婆娑地朝安德烈望去。   “你怎么样?”   见温漓睁开了眼睛,安德烈凑近了些,手掌抚上他的颤抖的背脊,扯动嘴角想要表现出温和的模样:“你发烧了身上很烫,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任凭安德烈如何呼唤问话,躺在床上的温漓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像是失了神,又像是陷在某种梦魇之中。   他呆呆地睁着眼睛,眼角不断滑落泪水。   他在无声地哭泣。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无声无息,隐没进鬓角,很快就晕开了深深的水渍。   安德烈感觉心头一跳,抿紧了唇。   此刻的温漓已经不再挥舞着手臂挣扎,四肢软绵绵地无力垂落,任凭安德烈将他揽入怀中,胸膛剧烈起伏,像快渴死的鱼。   他胡乱地挣扎太过剧烈,遮挡面容的布料松散,细细的带子松了一边此刻只有虚虚地挂在耳朵上。   这不对劲。   这是因为高烧无法控制肢体,要是高热在猛烈一些会引发痉挛甚至昏厥,严重可能导致痴呆。   安德烈皱着眉再次唤了一声,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次的呼唤似乎有点作用,胸前好似陷入梦魇失神的温漓竟寻着他的声音在他胸前蹭了蹭。   这一蹭,本就松散的口罩彻底松掉了。   金色的瞳孔微微扩大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苍白的脸颊因为高热染上不正常的红晕,连带着烧上了眼尾,因为痛苦溢出的泪珠将眼尾的红晕开,干裂的嘴唇因为高烧变得通红,微微张开呼吸着。   就那么一瞬间,在战场上从未走神的“帝国利刃”陷入了怔愣。   片刻,却足以心惊。   “渴……”   温漓皱着眉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下一刻,干燥的唇边递上一杯温水。   干渴的唇如同缺水的鱼感受到了湿润立刻贪婪地吸吮,可偏偏喝的太急,长久未曾得到滋润的喉咙感受到水的滋润一阵发痒,呛得他咳嗽不止。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颤抖的身躯在笨拙地安抚下逐渐恢复平缓。   “安…德烈……”   安德烈凑上前听着温漓微如蚊吟的呻|吟,垂在身侧的手指因为大力发白:“是,我在。”   他这双手带领过无数战士出生入死,伫立于高台一呼百应,却从未安抚过病痛。   回应安德烈的是胸前紧抓不放的手指。   “好冷……”   “我好冷……”   瑟瑟发抖的身躯被拥入滚烫的怀抱,覆盖在脊背上的掌心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处青紫。   泪水从眼角滑落,温漓那双婆娑的泪眼之中颤抖地映出安德烈的面容。   似乎是找回了点意识,但很快这点意识又消散离去。   他再一次开始挣扎。   再度陷入梦魇之中,他不停地晃动手脚,可偏偏此刻的他因为高热浑身无力。   听着耳边胡乱地呢喃和呻|吟,安德烈只觉得胸腔之中像是被灌入了冷沉的湖水,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酸涩更重,他狠狠闭了闭眼。   他的买主急需退烧。   “哗啦啦——”   一声闷哼后传来铁链哗啦啦落地的声音。   巨大的金色羽翼凭空出现,流光溢彩。   涌入的寒风激得恍惚颤抖的温漓睁开了眼,他看着门口背对着他的身影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瞬来势汹汹的高热再一次将他淹没。   天空上多了一道好似流星的亮光。   E区红灯区。   一片死寂的街道忽然灯红酒绿,推搡叫骂的声音好似锣鼓喧天。   在这一片吵杂之中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黑影于面前伫立,下一瞬到了柜台前。   门口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酒鬼擦了擦眼似乎不太明白刚刚还堵在门前的黑影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叩叩叩——”   昏暗的柜台之后突然冒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好似刚刚从土中爬出带着阴森的气息。   黑影的语速很快:“我需要消毒剂,营养液,退烧药,食物和水。”   “哈,这些东西可是大价钱啊。”矮小的身躯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昏暗的灯光映照出半边他恐怖的脸:“我这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你能付出什么?”   叮——   一枚胸针从黑袍中滑落在柜台上,血红色的宝石用黄金饰品镶嵌,那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昏暗的柜台仿佛都因为宝石的闪耀添了亮色,腐朽如鸡爪的手指猛地伸出,带着贪婪将这枚胸针紧紧扣住。   那是一个皮包骨的长脑袋,安置在一个芹菜梗一样结实多筋的脖子上,呆滞突出的眼球因为贪婪鼓出发红的好似生肉一般的长眼皮。   坚硬的鹰钩鼻像是嗅到了什么,像是乌龟伸长了脖子朝前探去,他手指仿佛盲人一般不停摸索,可口中的话语却得寸进尺:“你从哪得来的东西?不会是偷的吧?谁知道你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   柜台里头这个被贪婪包裹的是一个靠着倒卖珍宝为生的“典当”,他自诩半辈子见过的东西不少,但是这样的珍品倒是第一次见。   一眼他就知道,这会成为他经手的最有价值物件。   “你要的东西太多,这个物件可换不了这么多东西。”   可是如入骨髓的贪婪还是费尽心机地贬低这颗珍宝,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高的利益。   他这拙劣的把戏屡试不爽,走投无路的家伙们常常会低价贱卖他们的一切,只不过这一次他的伎俩不再作效。   下一刻那只贪婪把玩胸针的手指被狠狠压下,黑袍之中是一双冷如寒冰的金色眼眸:“我需要营养剂、消毒液、退烧药以及食物和水。”   他盯着典当那双贪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立刻。”   高阶精神力的威压在典当台弥漫开来,甚至连喧闹的大堂都蓦然安静了下来。   本来还想狠狠宰一笔的典当却猛地哆嗦了一下,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回避那幽深宛如猛虎一般的眼眸,快速地将对方需要的东西拿了出来。   偏僻的小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好似鬼魅一般消失,下一刻空中多了一道闪光。   缩回黑暗中的典当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那枚漂亮的胸针,痴痴地赞美。   “有了这个珍宝,我一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把它献给A区的头头,不不不,我要把它藏起来,有了这颗珍宝我能买下一个星球,到时候我就是星球的主宰者,到时候我就是一切的头头,哈哈哈!”   安静空荡的街道上闪过一道亮光,一直径直飞行的亮光忽然转入了四通八达的闭塞小巷。   片刻后,小巷深处的死胡同里忽然多了许多道黑影,他们看着失去踪迹的金光低低咒骂几声后再次隐入黑暗。   寂静的黑夜中忽然一声惨叫响起,随后一切归于死寂。   黑暗之中总是有无数阴暗蔓延滋生,有什么东西扭曲爬行而过,将角落里的尸体嚼碎吞噬。   一个圆球状的物件从黑暗中咕噜噜滚出,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它本来的面目,那是颗沾着鲜血的眼球。   一条细长的舌头探出,将那染血的眼球卷走了。 第010章 亲密计划之亲亲   安德烈在掩蔽物不远处收拢了翅膀,黑暗之中他身上的黑袍是最好的掩饰,他快速观察四周后推门而入,视线紧紧盯着床上的身影步伐飞快。   宽厚的大掌贴上额头。   入手的热度已经到达了心惊胆战的地步,安德烈不敢耽误,他拧开纯净水的瓶口,掏出退烧药。   指尖覆上那烧红了的脸颊,安德烈小心翼翼地扶起温漓的头,笨拙地劝告着温漓张嘴吃药。   此刻的温漓已经烧的迷迷糊糊,已经认不出人,此刻的安德烈于他而言是梦魇中的恶鬼,他浑身颤抖地推拒着。   脸颊上感受到一点刺痛,安德烈并未在意。   他热的几乎要化在他的手臂上。   时刻都想要缩回被子里将自己包裹的动作,是缺乏安全感和害怕才会做出的举动。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看着浑身发抖喊着“不要”的温漓,安德烈狠狠心,强硬地将对方的双手拢起束在头顶。   “不,不要,不要碰…唔!”   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脸颊脸侧的软肉,烧红的唇畔被迫朝外嘟起。   安德烈抬腿压住了温漓乱踹的双腿。   退烧药被强硬地塞入口中。   “呕——”   一双大手抵住了滚烫的唇畔。   纯净水被举起。   安德烈低下头。   寒凉的水汲取了热量变得温热,缓缓地流入唇畔口腔,咽喉被迫吞咽连带着苦涩的药片一同落下,进入咽喉食管,滋润了几乎被烧化了的肺腑。   温漓终于不再挣扎,他被捉着的手腕失了力道,无力垂下。   安德烈移开了压在温漓身上的小腿。   倒在床上的身影无意识地张着唇,殷红的舌尖朝外露着,像是有些不满甘霖的远离。   安德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滚烫湿滑的触感仿佛仍旧停留在唇齿之间,呼吸微顿,他抬手扶起了温漓,轻轻扶起他的下巴。   一杯温水再度入腹。   舌尖在沾了湿润的嘴唇上轻轻扫过,喝饱了水也解除了干渴,它终于不再贪婪地探求。   乖乖地,他靠在安德烈的胸膛上睡着了。   看着靠在自己怀中昏睡过去的温漓,安德烈眸色沉沉,他垂眸看了眼指尖沾染的晶莹,轻轻在衣角蹭了蹭。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裹着花香的雨水,隐隐约约带着点熟悉的腥味,滑腻又冰凉,安德烈鼻尖轻动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双手抱着昏睡过去的温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再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退烧药终于在后半夜起了效果,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恢复正常,昏暗中那双一直保持警醒的金眸终于放松。   慌乱中被丢在床榻上的物件被一只大手捡起,冰凉的药膏被细心地捂热一点点涂抹上破皮的伤处,粗糙的纱布缠上伤口,将一切遮掩。   细细簌簌的声响直到白日将炙热的光线洒向这片土地才堪堪停下。   一点点将所有的狼藉收拾了个干净。   *****   房间中上升的温度和晃眼的亮度打搅了床上疲惫的人,睫毛微颤后他睁开了眼睛,空中的飞尘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此刻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四肢和背脊传来的疼痛让温漓皱紧了眉头,他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湿冷的湖水中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的蛇,狰狞的凶兽,无数双看不见脸朝他抓来的大手……他一直在跑,一直想逃,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梦境忽然换了一副模样。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豌豆公主。   面前是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床单,可本该柔软入云朵的床铺却磕得他生疼,但是因为这床铺太过温暖还能勉强接受。   温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从未睡过柔软大床产生的执念吗?毕竟无论是在学校八人宿舍狭窄的硬床板还是垃圾星废旧金属勉强凑成的床都和柔软的云朵相差太远。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温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墨色的眼眸蓦然睁大了。   混沌如浆糊的大脑被眼前的场景猛地一激,清醒的过了头。   温漓咽了咽口水。   此刻的他正靠坐在一个怀抱中,熟悉的温暖自后背传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扣在怀中,像是禁锢更像是保护,腰部之下被棉被遮挡,但是温漓凭借着自身的触觉依旧清晰地勾勒出那几乎可以成为旖|旎的风景。   背心贴着胸膛,他们双腿交缠。   他……没穿裤子。   这真是一都不敢动了。   这个姿势……   难道梦里一直磕着他难受的东西就是这个?   为什么他只套了件外套坐在安德烈的怀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大脑混沌如同浆糊,太阳穴因为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开始抽疼。   温漓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惊动安德烈的同时移开圈在他身上的手臂。然而这等苦恼并未困扰他太久,他身后金色的眼眸已然悄然睁开。   额头被温热的手背覆盖,温漓浑身一僵,下意识闭上眼。   额头上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他的休息,温漓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装睡。   额头上的大掌移开:“不烧了。”   平稳无波的语气中,温漓莫名听出了一点高兴的意味。   不烧了……   对,他昨晚好像发烧了。   温漓努力平缓呼吸,假装被打扰了睡眠微微躲了躲。   腹|下被什么滑腻的触感擦到,安德烈看着偏离开自己胸膛的温漓圈在对方腰间的手微微使力。   正在忐忑装睡的温漓感觉腰间被抬了抬,下一刻他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床上。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温漓忍不住将双眼睁开一条细缝。   他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宽肩窄腰,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腰窝。   下一秒,他撞入一双平稳无波的金色眼眸。   温漓:……   他现在装睡还来得不及吗?   叠的方方正正的衣物递到眼前,最上头的是他自制的简易口罩。   温漓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朝自己脸上摸去,入手根本不是粗糙的布料,他用来遮挡脸的简易口罩不见了。   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捂着脸低着头,脖子僵硬的好像枯树。手指慌慌张张朝后颈摸去,特意扣的绳结依旧牢固,感受着布条粗糙熟悉的触感温漓松了口气。   还好,脖颈没被看到。   雄虫的身份没有暴露。   温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入眼依旧是那双冷静的仿佛不会沾染半分情绪的金眸。   忐忑不安的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你淋了雨昨晚发了高热,我脱了你的衣服,给你喂了水。”   安德烈没有说温漓的口罩是他在梦魇中挣扎时自己弄掉的,对方发了高热就算口罩没掉后头喂水吃药的时候他也会摘下,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紧握着被子的指骨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像是在害怕。   安德烈退后几步,低声:“抱歉。”   温漓本来还很紧张,可是安德烈这一声低低的抱歉莫名让他心中纷乱的情绪化了大半。   “你先穿好衣服,我不看你。”   看着站在自己三步开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温漓抿了抿唇朝放在床边的衣物伸出手。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然后下一刻忽然消失,一声惊呼。   安德烈忍住回头的动作,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你怎么了?”   温漓看着自己腰腹手臂以及大腿上缠绕的纱布神色复杂,指尖划过伤处摸到了陌生的滑腻感,他嗅到了药膏的味道。   纱布,药物……   头脑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画面浮现,口齿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苦涩的味道。   温漓瞳孔缩紧,他想起来了。   昨晚他发了高热,有人喂他吃了什么。   那几乎要将他烧死的高热能褪去,他吃下的大概率是退烧药。   这里除了他就是安德烈,喂他吃药不可能是别人。   可是,安德烈是从哪里得来的药?!   温漓心头一跳,猛地扭头看着信守诺言背对着自己的安德烈,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安德烈立刻回头。   四目相对,他看见了一双沉黑如墨的眼眸,那双眼中含着什么剧烈的情绪,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他的买主穿好了衣服,朝他举起裹着纱布的手,他苍白缺水的唇畔紧紧抿着,背脊微微发颤。   安德烈清晰地记得那背脊有多么单薄,倚靠在他怀中每一次呼吸都会下意识地轻颤,最后终于在他笨拙地安抚下逐渐平缓。   温漓的墨眸紧紧盯着安德烈,他已然发现安德烈脚腕上的铁链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拴在门上的铁链,那条铁链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钥匙仍旧还在他睡前放置的地方。   温漓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门上的铁链去哪里了?”   “被我掰断了。”   温漓目光落在安德烈的脚踝上:“脚链也是?”   “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温漓仍然忍不住吃惊,但更多的是惊慌和后怕。   他还以为铁链锁门很安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原来雌虫的力气如此巨大,他这些天一直都是用铁链锁门才得以安睡,自诩心细考虑周到,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温漓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的安德烈,语气冷冷:“你既然能掰开铁链为什么没有离开。”   安德烈清晰地感知到了温漓的变化,对方看着他等待眼神很冷很凉充满了警惕,和昨晚毫无防备窝在他怀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安德烈缓缓放下抬起的脚:“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温漓愣住了。   农夫与蛇的故事见得多了,他都忘记了还有田螺姑娘的故事。   安德烈想要报答他。   这话温漓并非第一次听了,但是却是第一次被他放在心上。   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像是高悬于天空的太阳,青天白日之下全然是光明磊落。   很难怀疑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心怀不轨。   他应该能相信他。   温漓听到自己的心在说话。   毕竟有哪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会留下了等候苦主的质问?   无论他怎么想,在他发烧期间安德烈照顾他这一点就是事实。   人总是喜欢论功劳,但安德烈却什么都没说。   温漓见过许多人干一点点小事口中时刻念叨着,生怕别人不知道。   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温漓指了指手臂裹着的纱布:“这些药物哪来的?”   温漓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身上的星币少得连听个叮当响都不成,根本不可能买到垃圾星昂贵的药物,至于安德烈,他能沦落到成为奴隶,就算身上有钱大概率也被被人洗劫一空。   他和安德烈凑在一起就是一加一等于俩,俩个倒霉蛋。   不过安德烈是军雌,能徒手掰断铁链,武力值绝对不低,这些东西大概率是抢来的。   然而安德烈的回答否认了温漓的猜想。   温漓皱眉:“你说这些都是你换来的?”   他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质疑。   安德烈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温漓的眼睛不闪不避。   他说的是真话。   温漓从安德烈的眼中读出这层意思。   所以说这些东西是安德烈换来的?!   用什么换的?   温漓的呼吸猛然急促,他伸手将站在床边的安德烈猛地一拉,捞起衣袖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你不会是……?”   温漓身上仅仅套了一件外套,他朝前探去的动作露出了腰腹一小截白皙的肌肤和胸前大片的锁骨。   白的发亮,精致晃眼。   安德烈视线微顿,不着痕迹地撇开眼。   没发现安德烈身上有那些见不得人的痕迹,温漓松了一口气,可旋即理智又将他的思绪拉回:“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你用什么换的?”   用什么换的?   安德烈看着一脸焦急望着他的温漓,缓缓垂下眼眸:“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是嘉奖的勋章。   在生命面前荣耀并不重要。   他能得到一次也能得到第二次。   温漓合理怀疑安德烈在骗他,他在垃圾星待了一百多天深切地知道这几样东西有多珍贵,如果安德烈没有撒谎那他交换的物件绝对非常珍贵。   可安德烈都沦为奴隶了,身上怎么可能有值钱的物件。   温漓瞪大眼:“你不会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签订了不合理条约吧?”   看着眼含担心再次扑在他身上寻找奴隶印记或是伤口的温漓,安德烈微微撇开眼,手指将温漓身上散乱的衣物不着痕迹地收拢:“你想多了,没有不合理条约,我藏了点东西。”   温漓满眼狐疑:“什么东西。”   安德烈看着头发散乱等着自己的温漓,右手抵唇:“不重要。”   这下,任凭温漓如何询问安德烈都不开口了,他只是轻声说着不重要就用其他话题将温漓的询问轻轻揭过。   温漓定定地望着安德烈,心中仿佛有一小角忽然坍塌。   能在垃圾星换来纱布药物的物件足以换得一个偷渡机会。   若是不行,安德烈也选择可以逃跑后用那个物件换取钱财离开E区这个鬼地方,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死活趁他高烧的时候离开。   可是安德烈没有这样做。   他没有抛下他逃跑,照顾生病的他,在他醒来后也没有讨功劳或是挟恩图报。   他看起来很可靠、值得信任,默默收拾好一切。   他看起来很正直,看了他的脸没有任何狎昵的动作和神情。   温漓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高热过后的脸颊带着点潮红,拿着口罩的手指摩挲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戴上。   一直独来独往,小心翼翼掩藏着身份、遮挡着容貌,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折磨,害怕会死去,但现在忽然有一个人看见了你的脸,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没有伤害你,他照顾生病的你,用仅有的财产换来了救命的药物。   常说患难见真情,温漓有些忍不住了。   他想要一个陪伴。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他感到孤独。   孤独。   很孤独。   一个人独来独往,并不表明他习惯了孤独。   软弱的情感像是恶魔一般不断低语着将理智赶跑,温漓忍不住偏头打量安德烈。   就算是疲惫也难以掩盖这张脸庞的英俊,棱角分明的下颚似乎透露着硬朗的男子气概,抿紧的唇畔好似表露坚毅和刚强,垂落在身后的银发给他添了几分贵族的气息。   除了那头漂亮的银发,其实他那个被冷落在橱窗之中的洋娃娃一点都不像,他并不像没有自主能力的洋娃娃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像是驰骋在马背上的骑士,坚强勇猛、战无不胜。   安德烈很坚强。   他看起来很值得信任。 第011章   喉咙里头漫上来一股痒意,温漓皱着眉偏头,本以为咳嗽几声就能停止,没想到喉咙的刺痛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咳咳咳咳咳——”   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趴在床边捂着闷痛的胸口。   下一刻,眼前就多出一杯水。   道谢的声音被不停地咳嗽声打断成几节,温漓捧着杯子仰头喝水,他喝的有些急,一点水渍溢出唇角,但很快就被灵活的舌卷了进去。   他身上的衣服不合身,此时的姿势让他露出一小段腰后的肌肤,白的晃眼。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温漓咳嗽地太厉害牵动了胃部,咳着咳着就开始反呕。然而胃中空空,除了酸水什么都没有,食道口腔漫上一股酸意,温漓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抓在腰间的手指泛着青白,死死按着。   一杯水硬是分成了三次才终于喝完,胃部的疼痛让温漓本就不多的力气消失了个彻底,仿佛变成了被掏空内里的枯树,蜷缩着倒在床上紧闭双眼。   温漓的右手死死按住自己作乱的胃部,那力道大的似乎要将那块血肉活活抠出来,他仰起头,眼角蓄积的泪水滑落。   “很疼?”   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大手带着烫人的温度覆上他按着胃部的手,笨拙但小心地揉了揉。   温漓浑身一颤,他抬起眼。   看见了安德烈带着担忧的眼眸。   他的眼神让温漓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物件。   温漓忽地感到鼻头一酸,眼眶湿热。   这么多天了,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安德烈的神情更加慌乱,他看着眼前忽然湿了眼眶的温漓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慌张:“这样会不会好些?”   安德烈一直知道自己不会讲话,教习他的老师不知骂过他多少次嘴笨,所谓的兄弟也明里暗里嘲笑他,做的再好又如何没有一张巧嘴讨赏撒娇,只能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落在腹部轻揉的手掌僵硬,他绞劲脑汁想出来的安慰笨拙又生疏,让温漓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哭。   温漓不喜欢哭,他很少哭,有人心疼眼泪才有作用。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觉得眼泪有用的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这项武器的作用。   温漓抿着唇,低声道:“肚子饿了。”   他垂着眼没看安德烈,他从未和谁示弱过,但是被人关系的感觉太好,他没忍住说出了真心话。   他真的很饿,昨天吃的糖水罐头根本不顶用。   话音刚落,温漓的肚子就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温漓的耳朵蓦然一红。   他觉得自己不知道犯什么蠢,肚子饿了和安德烈说有什么用处,拿着星币去买压缩饼干才是正道。   腹部的抽疼总是一阵阵的,熬过去就好了,温漓撑着虚软的手臂坐起来:“你也饿了吧,我出去买点食物回来。”   温漓嘴角掠过一点弧度,像是欺人也像是自欺:“我已经好多了,一点疼没什么的,得起来干活。”   他不是没有受过伤,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总是受伤,咬着牙坚持一下也过来了,这点伤没问题的。   现在得解决的是温饱问题,他身上的钱交了水费和过路费剩下还有八十星币,这点钱勉强够他和安德烈的一餐。   先吃了饭,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干活。   “啵——”   一声清脆的响声,温漓的动作顿住了。   一双大手托着一个铁盒罐头刚刚那一声啵就是拉开罐头发生的声音。   褐色的、带着香味的方形固体。   是肉!   安德烈将铁盒罐头往前送了送:“给你吃。”   简直就像是魔法,被食物刺激到的温漓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唾液,但他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而是看着拿着罐头的安德烈:“这也是你换来的?”   安德烈点头。   他向来沉默少言,温漓看着他又问:“你吃过了吗?”   安德烈:“……”   温漓:“留给我的?”   安德烈:“嗯。”   温漓眼中出现复杂的神色,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他拍了拍身边:“坐下。”   肉罐头被放在中间,温漓先是自己吃了一块,随后看向安德烈,后者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终于伸出了手。   温漓收回了目光,开始享用手中这块并不算多的肉。   肉罐头的味道并不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陌生的味道在口腔弥漫。   温漓忍住呕吐的欲|望,不断将口中的肉块咀嚼,嚼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它们在口齿间化为虚无。   得到食物供应的胃部终于不再翻江倒海彰显它的威力。   腹部隐隐的钝痛让温漓觉得浑身无力,余光掠过身侧的身影。   对方坐得板板正正目不斜视,军人的自我约束在他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   温漓身上涂抹的药,身上裹着的纱布以及刚刚嘴里咽下肉块都是安德烈换来的,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安德烈真的做到了。   可能是温漓的注视太过明显,被注视着的身影偏过头,温漓再一次陷入了那片迷人沉静的金。   当初他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会鬼使神差地买下对方吗?   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坦然沉静的眼睛,当初被关在笼子里也是如此,仿佛他并非深陷囹圄难关,那样的镇定自若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无法击垮他。   看着这双眼眸,温漓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逐渐回归,仿佛暴雨中颠簸在海面上的小船终于看见了灯塔,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他找到了新的激励。   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了。   身上的疼痛不再难以忍受,温漓撑着疼痛酸软的手臂想要下床,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口中小声重复念叨着“好了”、“坚持”、“得干活”这几个字眼,然而下一刻一声低沉的话语打断了他的自我洗脑。   然而一只手制止了他,覆在肩膀上的力道轻柔却不可抗拒。   “我可以去。”   “什么?”   身为S+雌虫安德烈的听力敏锐地过分,他自然听到了温漓那洗脑一般的话语,他直视着有些错愕的温漓重复了一遍:“你需要休息,我去干活。”   安德烈的神色郑重,任凭谁都不会怀疑他话语中的认真。   温漓摇了摇头:“你?不行,你受了那样严重的伤……”   安德烈打断了温漓的话:“我已经好了。”   感受着温漓不太信任的目光,安德烈没说什么起身走向角落。   被掰断成三截的铁链凄惨地落在桌子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安德烈看着因为吃惊张大嘴巴的温漓低声道:“这样你可以相信了吗?”   蜜色的肌肉线条流畅轻轻松松就将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拧成了几段,可就在前天这条手臂上还有一道深可见白骨的伤口。   安德烈没有接受任何药物治疗,唯一的处理就是用还算干净的水稍稍清理了伤口。   这样真的正常吗?   可眼前铁链凄惨的尸体确确实实存在。   温漓咽了咽口水。   做完这一切的安德烈站在温漓身边:“我去干活,只要你信得过我。”   温漓从安德烈的脸上读出了一点急切和祈求的意味。   他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眼花了。   对方可是连拧断钢铁都毫不眨眼的人,怎么会急切,至于祈求那更是痴人说梦了!   至于安德烈口中说的“信得过”,扪心自问温漓仍旧有些怀疑,但是这一次他愿意试一试。   看着温漓一直不说话,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了。   他完全能理解,面对一个只相处过两天的虫有警惕心很正常。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拖着病体去干活显然不可行,更加需要注意的是……   安德烈的眉头狠狠拧起。   万一买主出去又被殴打了这么办?   想到温漓身上那些刺眼的伤痕,安德烈觉得昨晚胸膛中的酸胀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更加猛烈。   下颚的肌肉越发紧绷将本就明显的线条凸显,眼睫遮挡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涌。   “叮叮当当——”   星币落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安德烈抬起头,有一双白皙的手掌郑重地握住了他的手。   温漓看着眼前亮的惊人的眼睛,扬起一个笑容:“我信你。”   失去血色苍白的唇畔勾出浅淡的弧度,那双墨色的眼眸弯弯,他靠坐在胡乱拼成的金属隔板上,成了这昏暗惨淡之中唯一的亮色。   掌心被星币坚硬的棱角嗑地发疼,安德烈却丝毫没有注意,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抹浅淡的笑。   他听见对方说——   我信你。   莫名其妙,胸腔中的酸胀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第012章   指尖能感受到空气中粗粝的沙尘,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头顶烈日的暴晒让人头昏脑胀,口干舌燥。   到处都是金属废弃物,黑褐色的土地结成一块又一块,大地仿佛被割了咽喉的尸体,从耳根到耳根,凄惨而恐怖。   土地在金属的废物底下受苦受难,在破烂的机器底下死去。   安德烈抬起头,他披着温漓出门穿的黑袍,还算宽大的袍子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巴。光线似乎钻进了他那双浅色的眼睛,使眼球深处的虹膜射出了金黄色的小点。   C区域的关卡门一天会开关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在太阳落山前。   他记得临行前温漓反复叮嘱过的嘱咐,他需要在E区域收集足够多的金属废品并在关卡落下前到达D区域的垃圾回收站换取足够的星币,再用这些星币买回食物,一块压缩饼干的价格是五十星币上下。   压缩饼干对身体机能的恢复毫无作用。   身侧,道路两旁皆是拖沓着脚步负重前行的虫,拖着或是扛着脏兮兮的牛皮袋,他们脸上的神情麻木而平静。   那是无力反抗的平静,是无可奈何被迫的乖顺。   垃圾星的F区是重污染区域,不能去,临行前温漓凝重的神色在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安德烈看了眼前头的关卡调转了方向。   大风刮过,吹散了那浓稠地有了形状颜色的金属毒素沙层,露出一座诡异荒诞的巨大金属废墟。   *   烈日在头顶缓慢爬行。   垃圾堆是由大量金属堆积而成,长久的日晒让金属表面的温度几乎达到恐怖的地步,手指覆盖上金属的表面的瞬间就会被烫掉一层皮肉。   因为温漓的特地嘱咐,他提前在手上缠绕了布条,稍稍减少了热度的痛苦。   安德烈在皇家学院各门科目都是A+,除了嘴笨这一毛病他是万里挑一的好学生,他的学习能力被许多老师夸奖过。不消多久,他将装满了的牛皮袋背起,转身离开。   鼻腔被沙尘侵蚀,头顶的烈日越发灼热,安德烈瞥了眼路边被啃食后剩下的白骨加快了脚步。   这个地方不适合养病。   昨夜在心中浮现的念头悄然成型。   按照温漓的说法,安德烈顺利通过了关卡带着牛皮袋来到了温漓口中的垃圾回收站,门口有一个巨大的长的像黑甲虫的巨型金属。   垃圾站里头站着许多等着结算的虫,安德烈排到了队伍的末尾。   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就算是在雌虫堆中也能称得上一句鹤立鸡群,更何况安德烈身高腿长、背脊挺括,独有的气质让他往那里一站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诶,兄弟,你打哪来的?”   “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诶兄弟,你这袋捡得很不错啊,是老手了吧?!”   “兄弟兄弟,你这袋宝贝是从哪个区域搞的?我也去弄一袋来。”   等待中闲聊的攀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安德烈的沉默冷淡的态度让零星几个凑上前套近乎的虫面色悻悻,哼哼几句嘟囔着离开。   安德烈顺着缓慢移动的队伍前进,视线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   一路过来他没有见到任何通讯设备,D区域的居民比起其他两个区域好了太多,起码能做到有衣蔽体,但他们手腕上同样也是空落落,这个落后贫瘠的星球上并没有普及光脑。   没有光脑,只能寄希望于无线电。   可据他观察,在这个星球上无线电设备似乎都是稀少之物。   他已经从温漓那里大致得知了垃圾星的情况,这个星球是巨大的垃圾填埋处理场,这里的居民靠着收集贩卖废旧金属生活,运送到这里的垃圾大多来自附近的主星球。   垃圾回收站里可能会有无限电设备。   安德烈的视线快速扫过一处垃圾回收站中堆放着的金属废物,那是沾染着废弃化工物件的放射金属,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安德烈觉察到一道格外炙热的视线,接受过的训练让他立刻锁定了视线的来源,一个手拿机器身材壮硕的雌虫正盯着他看,他身前是等的不耐烦的卖家。   “老板,你愣着做什么?快点算钱我还等着用啊!”   “对啊对啊,等会儿关卡闭上了我去哪搞物资,我他虫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就等着今天拿了钱去搞水喝!”   “搞快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催了,马上就好。”   这些对话足以让安德烈确定对方是垃圾回收站的老板。   感受着那时不时落在身上的视线,安德烈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面对主顾的催促,阿廖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视线仍旧时不时看向安德烈的方向。   很快就轮到了安德烈。   回收垃圾的机器嘀嘀地叫了几声,报出应给的交易额。   二百一十七星币。   安德烈看着机器上显示的数字紧绷的下颚微松,这些钱足够他采办今晚和明天的食物。   下一刻,安德烈伸手要去取出星币的手臂被挡在空中。   他抬起眼望向阻止他的雌虫。   阿廖卡按着安德烈的手臂,定睛朝他身上看了眼后:“你和温是什么关系?”   温?   安德烈垂在身侧已然弯曲的手指微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阿廖卡抓住黑袍的一角,神情激动:“你不知道为什么会穿着他的衣服?!!说,这衣服你哪里来的,你把温怎么了?!!!”   安德烈看着拽着黑袍神色激动的阿廖卡,垂眸。   原来他叫温。   对方一直没告诉过他的名字,以至于阿廖卡来质问他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听到安德烈的回答,阿廖卡更加激动,一双虎目瞪得巨大连红血丝都能看清:“还是说这衣服是你抢的吗?你杀了他?!!”   在垃圾星扒死虫的衣服在正常不过,很多虫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抹了喉咙,掏空钱财扒光了衣服丢在街头沦为野狗的晚餐。   脑海中温漓的模样再一次出现,安德烈想起对方谈及垃圾回收站老板时温软的神情,眼角眉梢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说,那是个好虫,很关心他。   言语之间难掩感激和信赖。   而此刻被笑着谈起的老板向安德烈证明了他对温漓的关心,活生生、明晃晃,毫不掩饰的关心。   可是那层关心背后还藏着别的东西。   想到对方谈及眼前的虫时那种全然感谢和相信的神情,安德烈忽然生出一股怒气,他按住了阿廖卡揪着他领口的手指。   “松手。”   右手手指上传来好似骨裂的疼痛让阿廖卡脸色越发难看,他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安德烈愤恨出声:“温每天都会来我这里换取星币,不可能今天有了例外,你到底把温怎么样了?你要是不说今天这钱你别想拿走!!”   “他没事。”   本来已经做好听到噩耗准备的阿廖卡忽然得知温漓没事直接愣住:“……什么?”   安德烈看着愣神的阿廖卡没有停顿继续道:“这衣服是他让我穿的。”   闻言,阿廖卡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你说……什么?”   粗壮的指节再一次抓上黑袍,玻璃珠一样的眼瞳死死盯住安德烈的眼睛:“我不相信!这五个多月他身边都没有其他虫,不可能……”   安德烈注视着阿廖卡,声音冷寒:“不可能什么?”   在那仿佛藏着刀光剑影的目光之下,阿廖卡只觉得心中暗藏着从未见光的阴暗被连血带肉地剖了出来,他咬着牙嘴硬:“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把衣服给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一定是你偷的抢的这件衣服!”   看着黑袍上被抓出来的褶皱,安德烈莫名觉得碍眼,他按着那不知轻重几乎要撕破黑袍的粗手,用力:“我说的都是事实。”   阿廖卡的脸一点点胀红,被捏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但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安德烈:“不可能,我不相信!”   安德烈自顾自从机器中取出星币,金眸冷冷望着捂着颤抖的手指的阿廖卡:“相不相信是你的事。”   “你别走!不说清楚不许走!”   眼见着安德烈要离开,阿廖卡下意识就伸手拦,却被安德烈的眼神震慑在原地无法动弹。   外头毒辣的太阳西垂,提醒着所剩时间不多。安德烈无意再与阿廖卡纠缠,见对方不再阻拦自己转身离开。   “你和温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后不死心的叫喊再一次传来,安德烈脚步顿了一拍。   他们是什么关系?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了。   对方用了五千星币买下了他,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天,今天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只不过是从别的虫口中得知。   温,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字词在唇舌间微弹后发出,带着亲昵的味道。   日暮西垂,朔日融金,巨大的火球一点点坠入烟尘染就的黑夜,安德烈站在一点点消失的光线前伸手抚平了胸前被抓出的褶皱。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他救了他,他要报答他,仅此而已。 第013章 亲密计划之公主抱   在一片昏暗中,安德烈回到了温漓的处所。   遮挡物后的门依旧和他离开时一样,微悬的心稍微放平。   手掌堪堪搭上门板欲推开,忽然听到一声响声传来,随后是一声低呼。   安德烈浑身一凛,下一刻已然进了门内。   那一直占据着他大脑的身影此刻靠坐在床边,半边身子落在外头,伸着手指费力地朝地上破碎的罐子探去。   他被开门的声音分了心,本就不甚平稳的身形失了控制。   遥遥欲坠。   “小心——”   一股带着炙热气息的风卷住了他,他的腰被抬起,天旋地转,忽然的凌空感让温漓下意识伸手寻找能攀扶的支撑。   看着地上那些碎裂后露出尖利棱角的碎瓷片,安德烈后怕地抱紧了怀中的身躯。   还好接住了,要是真摔在这些碎瓷片上,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好可惜。”   温漓看着碎了一地的他的瓷片忍不住叹气着可惜,他因为口渴想去拿水喝没想到手指酸软无力不仅没有喝到水反而还把装水的罐子打破了。他总共只有两个陶瓷罐子,都是他捡来的,一个被他当作花盆偷偷藏钱,一个则是用来装水,现在两个罐子都碎了。   看着被抱在怀中的温漓竟然还想着去捡,安德烈扣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   “嘶疼——”   看着怀中的身影皱着眉头轻抿嘴唇喊疼的模样,安德烈手臂的力道下意识的减轻。   安德烈的手劲其实不大,真正让温漓吃疼的原因是腰腹上的伤,不过这也让他因为心疼可惜而出走的理智回归,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安德烈抱在怀里的姿势有些羞耻,抬手拍了拍扣在腰间的手臂:“安德烈你放我下来。”   然而抱着他的雌虫没有松手。   温漓觉得奇怪,抬头去看安德烈的眼睛。   他对上了一双压着怒火的眼眸。   掺杂着惊慌和后怕的怒气。   温漓缩了缩脖子,他觉得安德烈的眼神有点吓人:“你怎么了?”   看着面前有些瑟缩的温漓,安德烈闭了闭眼,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曾参加过许多次危险的战役,也曾救下许多人质,每一次的危险程度都远远大于这次,但是从没有哪一次他的心脏如此剧烈的跳动。   那种情感,被他遗忘许久的情感…叫做害怕。   他不该害怕。   身为帝国的皇子,身为带领军团的将领,害怕是安德烈最先学会抛弃的东西。   无用的情感只会让他失控,造成恶果。   安德烈抿紧了唇。   “安德烈你快放我下来。”   胸前的催促再一次响起,安德烈垂眸看去。   没有揽着他脖颈的手臂小幅度地晃动着,似乎是因为害羞,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浮上一抹红晕。   从安德烈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到温漓倚靠在他胸膛上的脖颈,微弯成漂亮的弧度,莹白细腻,美中不足的是那抹盈润的白被一条厚厚的黑布拦腰截断,破坏了那让人心动的美感。   圈在腰间的手臂如同铁桎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有越发收拢的迹像,温漓扣在铁臂的手指用力,有些难堪:“安德烈!”   虽然外形上都是男性,但安德烈比他高也比他有力气,这种被公主抱的姿势让温漓感到不浅的压迫感,再加上安德烈从回来开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叫他也没有反应……   温漓皱眉抿紧了唇。   “啊……”   视线被陡然拔高,温漓下意识抓紧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一声低呼,他睁大了眼睛。   他被抱着坐到了安德烈的肩膀上。   不再是让他感到羞耻的公主抱姿势,此刻的他坐在安德烈的胳膊上,像是抱小孩一般,护着他的腰和臀,而安德烈则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蹲下单手处理地上的碎瓷片。   温漓脸上的红晕扩散了,烧到了耳边。   “安德烈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安德烈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温漓光裸的足。   温漓一噎:“你把我放到床上。”   安德烈又看了看被水打湿的床,扣着温漓腰腿的大手没有放松,但是这次给了回应:“床上湿了。”   终于听见安德烈说话,温漓吊着的心一松。他看着床上那块并不太大的水痕,只觉得安德烈的理由太过牵强。   刚想说别的地方又没有湿,安德烈已经收拾好碎瓷片抱着他站起来。   陡然的凌空感让温漓控制不住地闭上眼,他…有些恐高。   安德烈的个头已经达到了一米九,他虽然比不上安德烈,但是也是一米七八的身高,此刻被抱小孩一般坐在安德烈的臂弯里,他离地面足足有两米多的距离,浑身上下只有屁股那块地方不是悬空的,他害怕自己挣扎会摔下去,绝对非常狼狈。   他抿着唇,揽着安德烈脖颈的手指紧紧抓住了那处的衣服。   指间泛着淡淡的粉色,弯曲的指骨因为发力显出一点白,在黑色的衣袍上显得格外的扎眼。   安德烈拾起瓷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恢复如常。   他动作迅速,干活麻利,很快就把碎瓷片收拾的一干二净。   安德烈用干布将打湿的床铺覆盖,才终于像是满意一般把护在肩膀上的温漓放下。   屁股挨到实实在在的床板上,温漓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终于吐出,他仰起头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很高,身上的肌肉也很有力量。   他抱着他蹲下起来来来回回几次可却一点汗都没出,轻轻松松,连气都没喘一口。   温漓并不觉得自己的体重有多轻。   那包裹在黑袍之中的身躯孔武有力,健美漂亮,让人忍不住心生羡慕和向往,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恐惧。   让他本就不安的心再度翻腾。   等待的时间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从前他出去捡垃圾的时候都累得半死除了要赶着关卡关门根本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陡然闲下来才发现原来一天的时间很长。   在安德烈离开的时间里,温漓想了很多东西。   他害怕自己的避风港会被发现。   他害怕会有谁突然闯入这里,夺走他的东西,然后杀死他。   因为害怕即使眼皮沉重他也睁着眼睛不敢入睡。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望着那扇门,像是魔怔了一般,每分每秒守着那扇门。   越等待,越不安。   越不安,越不敢移开视线。   那扇门像是横跨在善恶界限上,谁都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打开,更不知道打开它的是谁。   所以,安德烈一开门温漓就发现了。   然后就发生了刚刚的一切。   他们谁也没说话,空气似乎有些僵住了。   温漓其实没有生气。   看着安德烈前前后后整理狼藉又去折腾滤水机,心中的不安慢慢散去,他心里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不安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一时间失去了劳动价值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安德烈没有抛下他离开已经让他很高兴,一回来又忙里忙外,温漓经历过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让他觉得脸热又尴尬。   这样的安静让温漓感到不适,就在他抿着唇打算抛个话题出来打破安静时,一杯水递到了他的眼前。   这杯水顺理成章地成了温漓的台阶,他接过喝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今天的收益如何?”   望着开口说话的温漓,安德烈紧绷的下颚微松,连语速都快了不少:“我买了食物,还有星币剩下。”   说着,他将买回来的食物和剩下的星币摆在桌上而后抬起眼望向温漓,那副神情像极了狩猎归来的猛兽,将自己的战利品一一叼出来哄巢穴中伴侣的欢心。   温漓看着摆了大半桌子的食物和星币双眼之中充满了惊讶:“这些都是你赚来的?”   安德烈点头,他并没有看桌上的战利品而是盯着温漓的眉眼,他看到扬起的眉梢、惊讶但难掩喜悦的眼睛。   下颚紧绷的肌肉松了松。   温漓点了点桌上的星币,足足有八十多,再看了眼那些他舍不得买的昂贵食物,忍不住再次惊叹:“竟然有这么多!”   听到温漓的感慨,安德烈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邀功或是骄傲,他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温漓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安德烈。   安德烈出去的时候大概是正午,现在太阳不过刚刚落下,满打满算也才六个小时。出门前他给了安德烈五十个星币,现在安德烈还给他八十星币还有这一大桌子的东西,按照物价这一桌子的东西起码得要两百星币,这样算来,安德烈今天赚了两百多星币!   两百多星币!!   温漓压下心头的震颤,看着安德烈的视线火热。   先前的不安迷惘全都散了个干干净净,眼前这个可是大宝贝啊!要知道他一天最多才能赚到一百星币,还是运气好的时候,安德烈赚取星币的效率比他高了太多。   “安德烈,你真是太厉害了!”   温漓忍不住出声夸赞,他生得好看,受到欢快的情绪感染神色更加鲜活生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着笑着对他说出赞扬的温漓,安德烈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等待着赞扬之后明里暗里的鞭策。   “安德烈,你比我厉害好多,我有时候一天都赚不到这么多的星币,你第一天就做的这么好,你真是太棒了!”   安德烈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脸上那那面无表情的面具倏忽裂开一条缝,他望着朝他竖起大拇指笑得灿烂的温漓心中像是有什么被轻轻碰了碰。   身为皇子,他听过许多称赞,那些称赞并不代表什么。   也许一开始是曾带着真心实意,但是逐渐地就变了味道。   那些夸赞早有了预设,他们认为他本该得到那些赞扬,做到最好得到赞扬是他分内之事。   他们觉得他就该站在顶端,受万民仰望,他们不会接受他的失败。   他们的赞扬不再是增添他荣光的花圈,反而成了束缚他呼吸的锁链。   每一次赞扬都是期待他更进一步的催促剂,都好似追赶在身后的警醒。   可温漓的赞扬却和那些完全不同,就是简简单单地觉得他做到这件事情很厉害,没有任何要求。   就只是赞扬他而已,就只是夸赞他。   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强行保持着冷静运作的头脑忽然发了热,有什么堵在胸口的东西猛地涌向了咽喉,未经思考直接吐出。   “‘温’是你的名字吗?”   温漓微微一愣:“什么?”   安德烈将温漓脸上的迷惘收入眼中,低声开口:“今天在垃圾回收站,老板问起你,他叫你‘温’。”   温漓唔了一声,才想起之前为了避免麻烦随意给出的称呼,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垃圾星所见所闻全然超出以往的认知几乎被吓破了胆以至于见到谁都疑心重重,也就是那时候他碰到了垃圾回收站的老板阿廖卡,对方的热情让他无措。   虽然名字看上去好像只是个代号,但是刚来到垃圾星的温漓显然不怎么想,对于他而言“温漓”这个名字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提醒着他是个人类。陡然被问道名字,有一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为了应付他情急之下给出了“温”这个代号。   后来他和老板渐渐熟悉,也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问名字也属于交往中的正常项,只不过当时给出去的称呼不好更改,“温”这个名字就这样留下来了。   温漓从思绪中回神,看着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安德烈莫名有点心虚。安德烈费尽心思照顾他又辛苦赚钱,忙里忙外好一通折腾几乎算得上掏心掏肺了,他却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对方。   一方面对安德烈说自己买他并不是想要他做什么,一方面又享受着他的照顾和付出,然后连个名字都不告知。   感觉自己像一个渣男。   对自己太渣的行为感到唾弃,温漓微微皱眉:“我不叫温。”   他眉眼之间的笑意消失,显出几分冷漠,安德烈将所有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垂下眼:“抱歉。”   闻言温漓眼中露出疑惑,他偏头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军雌,明明人高马大徒手能断铁链,可此刻他低着头垂着眼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抱歉,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   真是奇怪。   温漓口中的疑问未曾说出,余光忽然瞥到了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那五根手指一根根攥紧,因为大力显得发青。   温漓这下是真的皱眉头了。   “安德烈……”   听到温漓喊他的名字安德烈下意识抬头,下一刻眼前晃入一抹白。   抬眼,一抹笑意绽开撞入眼底。   “正是介绍一下,我叫温漓,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右手微微朝前探出,白皙的掌心微微朝上,手背绷直,这是一个华国人常用的打招呼方式——握手。   “温漓……?”   安德烈将这听起来有些拗口的字词轻轻重复。   温漓点头,眼眸明亮:“对,温凉的温,漓水的漓,这才是我的名字。”   金色的眼眸仿佛初生的太阳,须臾就变得明晃晃亮眼,因为云彩遮掩略显暗淡的光芒此刻大盛,漂亮又炫目。   温漓看着他们在空中交握的双手再次一笑:“一起吃饭吧。”   安德烈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句好。   那昙花一现的笑容让温漓蓦然失了神,心中莫名生出一点可惜的感觉,但很快这点可惜就被摆在面前的大餐打消。   难得得饱餐了一顿。 第014章 亲密计划之同床共枕   难得地有顿饱饭,温漓眯着眼睛咬着口中的肉块着实很满足,所以对于眼前让他饱餐一顿的功臣他是越看越喜欢。   他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口中的话语因为欢快的情绪一句接一句蹦出,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许久。   温漓嘴边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这自言自语的坏毛病一见到人就忍不住发作,一旦开了话匣子那就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能扯上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内里没有逻辑就算了,自问自答算什么事啊!   安德烈不会把他当成神经病吧?   温漓看向安德烈的目光带了点小心的打量,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嫌弃或是惊疑,后者安静地抬眼看他,那双凌厉漂亮的金眸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他忽然停下。   像是一个认真听讲的乖乖学生忽然发现老师止住了话语注视着自己,安德烈心中莫名生出点紧张感,脑中思索着温漓刚刚所说的话语斟酌许久开了口:“垃圾星的不适合养病也不适合生活。”   温漓刚刚在吐槽垃圾星的环境,安德烈的回答让他知道对方真的有在认真听他讲话。   “我一定会离开这里。”   看着温漓坚定的眼眸安德烈垂下眼,那句你想去哪在口中饶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一定会的。”   从安德烈口中说出的话总是让人信服,温漓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墨色的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柔软的不像话。   他说,安德烈听,每句话都有回应。   看那双沉静的金色眼眸,温漓忽然叫了安德烈一声。   安德烈抬起头,眼神安静地询问着温漓。   “没什么。”   温漓低下头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嘴角翘的高高的。   他很高兴,看见安德烈坐在他面前和他一起吃饭听他说话,让他想起来从前总是在学校里看见的那些同学和情侣,朋友之间总是成群结伴或并肩而行,情侣则是更为亲密手拉着手。   他们吃饭的时候很热闹,有说不完的话题,有讲不完的趣事。   温漓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时光。   他没什么朋友。   因为他没有交朋友的条件和能力。   朋友也好情侣也好,需要时间和精力来维系关系。   温漓的嘴角微垂,随后又高高扬起。   现在他有朋友了。   安德烈很好,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很有耐心,情绪稳定。   见温漓吃完了,安德烈自然而然站起身收拾桌子。   在这期间温漓就捧着脸,双眼直视着安德烈,晶亮晶亮的。   安德烈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那黑亮的眼眸忽闪忽闪带着笑意,毫不羞涩大胆直球。   安德烈正在收拾用具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背后的视线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让他非常在意。   他觉得奇怪,他向来是公众人物按道理来说早已经习惯了别虫的注视,可是为什么温漓的目光如此不同?   感觉……   安德烈抿了抿唇。   如芒在背。   他呼出一口气,快速收拾好一切,扭头,果不其然,那双让他在意的眼眸依旧盯着他。   安德烈忍不住捏紧了手指:“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温漓摇头:“没有。”   安德烈:“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温漓啊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啊,抱歉。”   看到温漓脸上浮现的好似懊恼的神色,安德烈反而觉得更不舒服了:“为什么说抱歉?”   温漓挠了挠头,他看着安德烈,后者正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并非是那种故意逗人玩或是带着恶意的模样,温漓发现,安德烈的问题总是很直白。   但是……   温漓弯起眼睛。   他喜欢。   直来直往很赞,无处不在的猜测总是让人疲倦。   温漓笑眯眯,避而不谈安德烈刚刚的问题:“我可以看着你吗?”   在温漓带着晶亮笑意的眼神中安德烈顿了顿,他垂下眼:“可以。”   温漓眨了眨眼睛,这么轻松就征得同意了?   他的朋友可真好。   这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温漓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要和安德烈多多接触才对。   这个念头在看到安德烈收拾好一切自然而然回到前一晚窝着的角落时强烈到了极点。   温漓看着席地而坐的安德烈,漂亮的唇畔抿紧。   让一个重伤初愈的人、甚至伤还没有好全的人干了一天的活计之后睡冷冰冰的地板,实在太没人性了。   更何况,现在安德烈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朋友之间一起睡觉不是很正常嘛,他记忆里宿舍中的同学总是喜欢一起在睡前打游戏,打累了有时候就直接睡一个被窝,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洗脸刷牙,洗个脚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他因为要打工赚钱没有时间,而且就算有他老旧的手机也支撑不起那些占据内存极大的游戏APP。   最开始住宿的时候,宿舍的同学为了拉近关系会带他一起玩,有个同学很热情说自己有备用机拉着要带温漓玩几把。   可是初次碰到游戏的温漓根本就看不懂那些眼花缭乱的技能,他也不理解那些同学口中耳熟能详的“术语”,那种全然的陌生带来的不是刺激而是惊慌。   温漓所谓的学霸光环并没有在游戏之中得到彰显。   他成了队伍里拖后腿的家伙。   热情的同学带着他玩了几把,可是全然的陌生感让温漓的指尖都在发抖,看着同学们似乎有些勉强的脸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心里着急,可越着急就越跟不上。   结果可想而知,温漓在那位热情的同学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   那种嫌弃的神情。   虽然很隐晦,但是温漓见过太多这样的神情,他太熟悉了。   这种神情会逐渐从隐晦模糊变成不加掩饰。   所以在那嫌弃变得晃眼之前他该及时止损。   他默默把同学的备用机还给了他,抱歉地说自己实在没有天赋。   同学接过备用机的神情有些别扭,他满嘴不在乎地说新手都是很菜的,多玩几把就好了,温漓看着他只是笑着拒绝。   他说自己不喜欢玩游戏。   听到这话同学似乎松了口气,那种浅薄的内疚从他脸上一瞬消失。   温漓明白,人总是不希望自己承担责任。   就好比他的这位同学,听到他说不玩游戏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玩心中就会松了口气。   他内心会想着是因为对方自己的原因放弃玩游戏才不是自己不愿意带他玩,责任归在别人的头上,他就不会受到内心良知或是道德的微弱谴责,这件事就成了一件随时能抛掷脑后的小事。   温漓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因为那位热情的同学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后来有几次温漓在兼职中途回宿舍拿东西,他看见三个室友挤在一张床上,人手一部手机,你推我我推你,一边骂爹一边喊娘,时不时用手肘给对方一个暴击。   看见温漓回来闹哄哄的寝室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领导视察一般,空气寂静地有些尴尬。   热情的同学看见他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温漓微笑着拒绝了。   他知道那只是同学间的客套,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真的和他们一起玩。   人要有自知之明,要学会察言观色,不要讨人嫌。   这是前十多年生活不断灌输给温漓的道理。   果然,在听到温漓的拒绝后,三位室友的脸上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   温漓唇边的笑意微顿,他快速拿好东西离开了。   寝室门被打开又合上。   隔着一墙之隔温漓听到他离开后的宿舍再一次锣鼓喧天,他没有离开,静静地听了一分钟。   男生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   热热闹闹、朝气蓬勃。   校园生活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光,没有步入社会的艰辛,学生总不会太过世故,勾心斗角也相对较少;校园里的环境优美,一来二去,情愫最适合滋生;校园之中的学生总是成群结队,一呼百应都不夸张……   校园是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毫无负担地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   他就不行。   不知从何是开始,被生活拖着双腿不停地奔波已经变成了他的常态。   他以为自己会习惯,但是怎么会有人能真的习惯苦难?   那只不过是陷在黑暗之中没见过光的蛆虫自欺欺人的言语。   温漓抿紧唇,他看着靠在墙角的安德烈,绯色的唇畔因为用力发白。   他记得有个学妹曾和他说过,他这个人太独来独往,这样的人没有朋友,朋友就是相互亏欠,你帮我我帮你,你欠我一点,我欠你一点,这样一来二去你来我往才会友谊长青。   向他这样一笔一笔都要算清楚,被人帮助了一点都记得还回去的人是很少有朋友的。   温漓还记得,当时那个学妹脸上的表情。   她说,那样会让人觉得很累。   他让人觉得很累。   温漓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这话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后来他不再尝试着去交朋友了。   但是,他和安德烈是朋友。   像是一只蜗牛小心翼翼地从脆弱的壳子里头伸出触角,因为是安德烈,所以温漓想要在尝试一次。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缠着的黑布一直都在,将他脖颈那块的肌肤遮掩的严严实实。   他的脖颈上没有虫纹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就是实打实的雄虫,但是温漓固执地觉得自己是人。   他和安德烈都是男人的形态。   朋友之间挤一张床也很正常吧?   温漓犹豫许久,最终出声:“安德烈,你冷吗?”   虽然闭着眼但是一直感受到温漓的视线的安德烈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抿着唇好似欲言又止的温漓,回答:“不冷。”   温漓抿紧唇,懊恼自己出师不利。   安德烈以为温漓问完问题得到答案后就会睡觉,没想到一阵安静后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安德烈睁开眼睛。   他望着坐在床上不睡觉的温漓,那模样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温漓在安德烈的注视下别过头,耳畔飞上一抹红,他结结巴巴道:“安德烈,我……我有些冷。”   安德烈一怔。   温漓抿紧唇,几乎是羞耻地说出剩下的话语:“你能和我一起睡吗?”   昏暗的房间中,青年的那白如瓷窑的面颊上泛出淡淡的粉,他侧过的脸露出修长的脖颈,缠绕在脖子上的黑布将他衬得越发白皙,他掀开了被子,微微颤动的指尖和脸颊的羞涩仿佛是在邀请什么。   安德烈呼吸微滞。   他觉得有些口渴,垃圾星实在太过干燥,昨天温漓带回来的过滤水因为失误撒了许多已经不够他们一起用,因此他并没有喝水。   温漓偏着头等待着,过了几秒都没听见动静,他失落地垂眸,攥着被单的指尖发青。   被拒绝了……   为什么?他和安德烈不是朋友吗?   温漓垂着头,先前脸颊上浮现的粉在此刻褪了个一干二净,红润的唇畔被他咬紧。   果然,他不适合有朋友吗?   “……”   温漓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叹气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缕散在风中的烟。   随后是一具轻轻靠近的躯体,带着干燥的温度。   “快睡吧。”   温漓眨了眨眼,他感受到身旁的热度。   床很小,容纳他们两人实在为难,但安德烈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很绅士。   温漓闭上眼等待了许久,直到觉得时间已经很晚了才悄悄睁眼,他轻轻靠近了安德烈。   吸了一口气。   干燥、温暖……   好闻的味道。   温漓很快睡着了,他不知道在他平缓的呼吸响起后的黑暗之中亮起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的主人注视着安睡的温漓,许久伸手帮他捻了被角。   温漓觉得冷并非全然只是借口,垃圾星的夜晚实在严寒,因为很冷他很难入睡,总是在梦中将自己缩成一团,时常还会从梦里被冻醒。   只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   在他的梦中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温暖却不烫手,一直陪伴着他。   是个难得的美梦。 第015章 亲密计划   温漓做了一场梦,他梦见漆黑的雨夜里有一双巨大金色的翅膀,有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打开门,然后飞走了。   他伸出手想要抓,没想到抓了个空,下一刻他就醒了过来。   “别走——!”   有什么东西擦过嘴唇。   温漓看见了安德烈放大的俊脸。   因为距离太近被放大的俊脸。   梦里他抓了个空,但现实中反而抓着了。   此刻的他正抓着安德烈的领口,因为太过用力,安德烈被他拉得附身,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温漓匆匆忙忙松开了手。   安德烈面上并没有任何尴尬,他瞥了眼衣襟上的褶皱垂眸看着略显慌张的温漓,低声:“做噩梦了?”   安德烈的话及时给了温漓台阶下,他连连点头:“对对,我做噩梦了。”   其实温漓没有做噩梦,不仅没有这一觉还出乎意料的好,梦中的金色翅膀很漂亮,绚丽,是浓稠黑夜中一抹亮。   只不过后来那抹金色变成了安德烈的眼睛。   温漓捂着脸,感觉一股热意从脸颊蔓延至耳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安德烈,更要命的是一睁眼还真的看见对方,他拽着人家的衣服张口闭口喊他别走。   是因为他第一次交朋友吗?   只听说过有雏鸟情节,没听过还有雏友情节的啊!   温漓恨恨揉了把脸希望自己能清醒些。   等等……   墨色的眼眸忽然睁大。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嘴唇擦过了什么东西,触感软软的,温漓墨色的眼眸忽然睁大了些,整张脸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刚刚亲了安德烈吗?   脑海中的想法让温漓整个人都僵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瞳颤了又颤,蓦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温漓魂不守舍的模样让安德烈拧起了眉,前天他发了高热的模样在记忆中尚且分明,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温漓的额头。   温漓朝后缩去:“我、我没发烧。”   安德烈:“……”   看着躲开的温漓,他缓缓收回落空的手,想要询问对方做了什么梦的话语顿在口中。   “安、安德烈,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已经好了,我们该出门干活了。”   温漓低着头匆匆起身,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太奇怪了,急于想要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来摆脱,然而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处。   那手的力道不大,刚刚好将他定在原地,安德烈的神情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的伤还没好,需要休息。”   温漓微愣:“我昨天已经休息很久了。”   安德烈没有任何动摇:“你需要休息。”   温漓皱眉:“难道又要让你独自出门吗?”   安德烈:“你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温漓没想到安德烈会这样问,赶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独自出门赚钱而我躺在这里太不仗义了。”   他昨天躺了一整天,今天安德烈又让他休息。   有谁不喜欢让别人多干自己少干,倒是没见过抢着干活的人。温漓确实浑身都疼,买水时受的伤时刻都在作痛。但他身上有伤,安德烈身上也有伤,而且只会比他更重更疼,就算对方身体素质好,但也依旧是病患。   温漓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安德烈的腰腹伤,他亲眼见到那里破开个大洞。   温漓心里越发愧疚。   “你说我身上有伤让我休息,可你自己难道不也有伤吗?你在外面累死累活我独自休息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温漓看着安德烈面露愧疚,他真心实意觉得安德烈太好了。在他愧疚的目光里,他看见了那双金眸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连带着接下来说的话也跟着奇怪。   “我们是朋友?”   这是个什么问题。   温漓盯着安德烈一眨不眨,重重点头:“对啊。”   同吃同睡躺一张床,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过后攥成了拳头。   阿廖卡追着他问出的最后那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问他和温漓是什么关系,现在温漓亲自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   安德烈觉得高兴,但同时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温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德烈并没有把他第一天说的话当真,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说过我买下你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些什么,我当时想买下你就那样做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其他虫我也会……”   温漓的声音渐弱尾音含混在口中。   他曾思考过很多次为什么当初会买下安德烈,他无法不承认那是个冲动的决定,说没有后悔过那是不可能的,他左思右想用了很多个假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时的他几乎绝望,看见笼子里的安德烈后鬼使神差地产生了强烈的共情,笼子里的安德烈仿佛就是未来的他,那种朝不保夕随时大难临头的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了。   所以他就买下了安德烈。   温漓很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不再纠结当初更不再提出假如。   但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安德烈,如果换做其他虫他也会出手相助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不知晓。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能知道,温漓晃了晃脑袋将里头乱七八糟的假设抛开,抓住安德烈的手:“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况且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离开垃圾星的吗?不努力怎么会有钱,没有钱怎么离开。”   安德烈记得昨晚温漓和他说过的未来设想,他说了自己攒了大半年钱打算偷渡离开,但是最后因为地头蛇坐地起价没能成功。   原来的偷渡费是五千星币。   安德烈记得他的价钱也是五千星币。   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温漓很快转移了话题。   其实后面的话温漓不说安德烈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温漓用他辛苦攒下里的偷渡费买下了他。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缺钱,所以即使他病了伤了也要爬起来去干活。   那五千块钱是他的希望。   安德烈记得温漓提及偷渡费翻倍时那种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期待着、日夜盼望着能够离开。   他想离开,而他可以带他离开。   他已经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只不过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今天这个门温漓无论如何是不能出的。   “安德烈,我没那么娇气,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离开垃圾星得需要大量星币,两个人…呃虫干活攒钱总是比一个虫快,我觉得…呃!”   温漓的声音戛然而止,肩胛处的伤口陡然被按了一下,口中的话忘了个精光,疼的眼泪都快要落下。   安德烈移开手指,神色染上点无措:“很疼吗?”   “嘶……”   温漓着实没想到安德烈会来这一招,哪有人会直接往别人伤口上按的,他又不是死的,肯定会疼啊,想着他瞪了安德烈一眼:“你说呢?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眼中含着泪,这一瞪没有半分威力反而软绵绵的显得他越发可欺。   安德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检查一下温漓伤口的恢复程度是否真的到达他口中说的已经好了的程度。   答案很明显,对方只是在逞强。   但是伤口恢复的速度慢的有些奇怪了。   等级越高的雌虫恢复速度就越快,而判断等级有一个很老套但是实用的方法,那就是通过他们的外形容貌。无论雌虫还是雄虫,他们的外貌一般都是和等级直接挂钩,按照温漓的容貌,他的精神力等级怎么看都不会太低。   难道是他的精神力出了什么问题?   安德烈想起温漓裹在脖颈上的黑布,神色有些凝重。   帝星的皇家医疗团队对精神力研究大有造诣,到时候可以让他们给温漓做个全身检查。   温漓不知道此刻安德烈已经给他安排好了离开垃圾星后的行程,捂着肩胛嘀咕了一句:“你这手劲也太大了,我还没有门上栓着的铁链结实。”   闻言安德烈无甚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懊恼,眼中的无措更甚:“抱歉。”   温漓吃软不吃硬一碰上别人道歉一般就完事了,摆了摆手:“行了,没事,你身体壮实手劲自然大,我就是羡慕你。”   他是大度的朋友,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他眼睫上挂着几滴细密的水珠,悬而不坠,水光潋滟,看起来真的是可怜柔弱。   安德烈默默在心中把营养师安排上了日程。   温漓揉着肩膀站起身:“走吧,再晚点什么都不剩了,好朋友。”   温漓特地咬重“好朋友”二字,提醒安德烈他是他大度且能共患难的朋友。   安德烈没听出温漓言语重的深意,他看着被自己轻轻一按都能弄哭的温漓,心想绝对不能让对方跟着他经历接下来的事情,低声劝道:“你这样的情况拿不动那些金属垃圾,别出去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劝告不仅仅只是口头表达,温漓被拖着屁股扣着腰搬到了床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刚刚将他搬运到床上的安德烈就以一种常人绝对达不到的速度闪现到了门口。   金属门打开又关上,房间中只剩下温漓一人。   温漓敢保证刚刚发生的一切统共不过五秒。   他和那扇打开又合上的门大眼瞪小眼许久,把自己憋成了个河豚。   不讲武德,竟然耍诈!   他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和安德烈一样八块腹肌,看到时候谁抱谁! 第016章   垃圾星,D区。   来来往往的回收站中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主顾,老板阿廖卡抹着额头擦了把汗打算歇一歇,然而屁股还没挨地柜台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要卖什么?称重机在那边。”   阿廖卡还未抬起头口中招待的话语已然出口,然而此次来的并非是诚心做生意的卖家。   “哟,老板生意不错啊。”   阿廖卡皱起眉,看见了一张有些黑黄长脸,一双吊三角眼中是小人得志的猖狂:“在C区开这样规模的垃圾回收站每年需要交的保护费不少吧?”   来者不善。   阿廖卡警惕地打量对方:“你想说什么,我开门是做生意的,要卖东西我随时欢迎不买东西出门不送。”   “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笑声,阿廖卡看着眼前的虫莫名其妙大笑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柜台之下的铁板手。   “老板,我之前也是诚心想和你做生意,可是你不愿意收啊!”   那虫咧开乌青的嘴,眼中满是恶意忽然凑近了阿廖卡:“老板,你不记得我了吗?”   看着眼前忽然收了笑容凑近的虫,阿廖卡终于在纷乱的记忆里抓住了蛛丝马迹,他猛地瞪大眼:“是你!”   那只满嘴喷粪污蔑他和温的臭虫!   萨塔阴冷一笑:“看来老板想起我来了,也是你每天操持这么大的生意可不得贵虫多忘事,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分担分担。”   阿廖卡冷哼一声:“想要分一杯羹?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能在这块地方稳住脚跟,手里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可不是什么烂鱼臭虾都能来随便踩一脚。   萨塔看着握着铁板手的阿廖卡缓缓后退:“老板你弄错了,你要对付的可不是我啊……”   随着话音落下,垃圾回收站四周缓缓出现数道身影。   萨塔狗腿地凑上前对着那群虫中间领头的身影咧开嘴:“大长官,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赚钱的地方。我知道E区这小破地方入不了您的法眼,但是这破地方方圆数十里只有这一个垃圾回收站,这附近住着的流浪虫多的如同虱子,每天都来这里换取星币,这不是老话说得好苍蝇腿也是肉,所以我就大着胆子来您面前献丑提一嘴,您看……”   看清为首的身影后,阿廖卡虎目之中出现忌惮的神色。   垃圾星的帮派团体很多,而其中有一个帮派号称红鬼,他们的成员手臂上上都有一条鲜红的刀疤,好似歃血为盟的契约。   阿廖卡警惕地环顾四周,对方足足有八个,他心中打颤但面上仍旧不显,死死咬着牙保持着头脑冷静:“各位长官,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混口饭吃罢了,这些年该交的保护费从未拖欠,不知各位今天来小地有何贵干?若是因为保护费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   阿廖卡只能期盼对方拿了钱能离开,就像从前一样,但是这一次他碰到的是红鬼。   “说到保护费…”为首的红鬼嗤笑了一声,手中那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双手抱胸:“这些年你这块破铁篓子从没交过钱吧,这三五年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数额不少,应该得有这个数。”   红鬼比了个手势。   阿廖卡额头冷寒落下,刺得眼睛生疼,他大睁着眼瞪着对方,声音发了颤:“十、十万?”   红鬼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阿廖卡额头上的冷汗落得更快了:“这位长官,这也太多了吧,我这小本生意哪来这么多钱?”   “怎么没有!长官你别看他这破地方虽然小,但C区每天来他这里换钱的虫最多,这日积月累怎么可能会没有钱!”   阿廖卡恨不得一口咬死搬弄是非、无中生有的萨塔,他每天都生意确实好,那是因为他这里给的价格公道,至于积蓄,每月上交的巨额保护费已经让他左支右绌,谈什么积蓄!狮子大开口,张嘴就十万,且不说他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要是他这次给了就会有二十万,三十万,变本加厉,总有一天能熬死他!   “既然老板不诚心,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廖卡心里发慌,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不诚心,十万真的太多了!”   “哈,今天这保护费你没有也得交,你这破铁篓子刚好抵债!”   插入土里的大刀被缓缓拔出,土腥混着血味朝阿廖卡袭来。   阿廖卡死死盯着眼前手执大刀的红鬼脸色发白,他明白了,对方根本就不是只想敲一笔,他们想要夺走他的回收站至于理由随随便便糊弄一个就行。   无妄之灾!真是无妄之灾!!   阿廖卡死死瞪着躲在红鬼身后的萨塔双目几乎充血,后者面对着他几乎要扒皮抽骨的视线满脸带笑。   小人得志的猖狂!   一场乱斗中,阿廖卡很快就落了下风,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还是一群,为首的那个让他忌惮的红鬼头子还没出手,只是他手下的这群喽啰就已经让他无力招架。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可阿廖卡实在不甘心,垃圾回收站是他的心血,就这样拱手让虫他不甘心!   然而很多东西并非甘不甘心就能如愿。   乱战之中,阿廖卡身后没长眼睛躲得过明枪也没逃过暗箭,他被扣在地上气喘吁吁,前胸和后背添了不少血痕,他看着那个为首的红鬼缓缓朝他走来。   沾染腐烂血肉的味道的大刀贴上了他的脖颈。   萨塔的眼中明晃晃全是恶意,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狼狈的阿廖卡,脸上全是快意:“老板,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你每天那么多钱都藏哪了?!”   阿廖卡的柜台被打翻,除了里头零星的星币,塞塔发现了一把钥匙,赶忙双手奉上   红鬼拍了拍萨塔的肩膀,脸上闪过一丝满意:“这件事做的不错。”   萨塔难掩吃痛赶紧低下头说都是长官教的好,被打断的胳膊因为拍打疼痛难耐,内心对阿廖卡的怨恨再一次涌出。   他身上的伤都是因为阿廖卡!若不是因为他拒收他的货物他也不会因为没凑到足够的保护费被毒打,他情急之下把回收站吹的天花乱坠,说阿廖卡每天有无数星币进账,红鬼闻言才收了手没把他直接打死。   想着他看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阿廖卡内心恨恨,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   红鬼手下已经去清理回收站,阿廖卡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胸膛起伏双眼暴突,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萨塔见状恶向胆边生,忽然开口:“你那小情虫这些天没来了吧?”   “什么?”   阿廖卡满心满眼都是被糟蹋的回收站,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萨塔后知后觉明白他说的是温漓:“你见过温?!”   “温……”萨塔咧嘴:“挺好听的,我是没见过他,不过你大概很快就会去见他了。”   阿廖卡瞪大眼:“你什么意思?!”   萨塔不再卖关子,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那家伙已经死了,很快你也会死,刚好能去陪他,是不是很开心?”   “你说什么!”阿廖卡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忽然开始剧烈挣扎,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划破皮肤流出血液:“是你害的他?你和那个雌虫是一伙的?!”   萨塔欣赏着阿廖卡凄惨无力的模样,他笑:“说一说啊,老板你为什么得罪不能得罪的虫,当初把你的小情虫借我玩玩不就好了,弄得现在这副模样真是…难看。”   阿廖卡死死瞪着萨塔:“你到底对温做了什么?!”   萨塔:“我可没做什么,是那家伙自己大胆,竟敢在C区惹事,闹地长官很不高兴,结果怎么样?当然是被按在地上揍,本来是不会死的,不过也怪他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了克莱因联盟,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萨塔啧了一声:“真可惜,本来还想玩玩他的,腰挺细,就这么死了。”   阿廖卡目眦欲裂:“你——!”   话语间,阿廖卡藏起来的小金库一个一个被发现,虽然没有远十万,但也有一半。拿到了钱,阿廖卡是否活着也不甚重要了,红鬼瞥了眼拿着刀的萨塔。   得到眼神示意,萨塔握着卡在阿廖卡脖子上的刀的手用力,他张了张嘴:“别急着心疼,现在下去你说不定还能找到他!”   手起刀落,眼看就是一颗头颅落地。   然而下一刻,一声破空的风声,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一声闷响,一阵惨叫。   阿廖卡睁开眼。   在垃圾星黯淡的天光之下,他看见了身前逆光的身影,高大但不雄健,比起其他虫的虎背熊腰那身影完全能称得上一句瘦削。   阿廖卡认出了眼前的虫,是那个穿着温衣服的雌虫。   右手被连根斩断,萨塔倒在地上嘶声尖叫。   安德烈看着满地打滚的萨塔眸色沉沉,金色的眼眸在垃圾星黑沉沉的天色下冷如寒刀:“是你害他受的伤。”   并非问句。   安德烈口中的话像是法官的判锤,悄然间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没有任何威胁的字句,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却让在场所有虫莫名捏了把冷汗。   安德烈的视线扫过一众雌虫,最后落在为首的红鬼身上,他闻到了曾沾染在温漓伤口上的味道。   他知道是谁伤他了。   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喽啰脸上刀疤狰狞恐怖:“没头没脑说什么鬼话,滚开!”   “哗啦——”   “飒——”   喽啰直挺挺地倒下,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中似乎在疑惑自己究竟为何死去。   手下就在眼前被秒了,他甚至没看见对方是何时出的手,红鬼神色猛然凝重,双手紧握大刀精神力释放。   “啊——!”   鲜血从红鬼的眼睛鼻子嘴巴中争先恐后的冒出,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手指成爪抓向自己的眼球。   砰——   他像个肿胀的皮球炸开了。   零碎的血肉洒了萨塔满脸满身,他口中因为疼痛发出的哀嚎消失了,透过猩红的视网膜他怔怔地看着原先红鬼所在的地方。   一滩鲜血中有两颗圆球状物体。   那是…还在动的眼球。   精神力碾压。   “……啊啊啊!”   后知后觉的叫喊,带着极致的恐惧,没有虫能看清安德烈的动作,他们逃跑的步伐还未迈出几步安德烈就到了他们面前,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手起刀落。   砰——   一个。   砰砰——   一对。   砰砰砰——   死了,全都死了。   萨塔捡起断手朝外跑去,垃圾回收站的门口仿佛变成什么生的符号,然而……   “啊——!”   腿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出声哀嚎。   萨塔面前,那双凌厉狭长的眼眸居高临下投下阴影:“还有你。”   话语间下了定论,生死已然判定。   “呃——!”   萨塔瞪大眼睛,张开了口,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咔嚓咔嚓——”   有什么东西被拧断了卸下,几秒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终于响起,萨塔仰面倒地,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垂落在地上。   说话间,安德烈已然扭断了他的四肢。   安德烈低头看着满脸惊恐像蛇一般扭动的萨塔,低沉的嗓音在一地血腥中好似恶魔的低语。   “伤害他的,我会在你身上一一讨回。” 第017章   萨塔扭曲着肢体,面部朝下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地面划出十指挣扎的痕迹,将那处的土地染的更深。   是血。   场面一片狼藉,现场一地残肢血肉横飞。   战士需要追求速度,干净利落,一击致命,以安德烈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将在场的雌虫快速解决,但是他这次莫名不想那样做。   他让他们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不仅是杀死对方,还在死前摧毁他们的精神,这并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战士的教养,反而像是折磨泄愤的手段。   他失控了。   有多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安德烈闭了闭眼,他的脸颊飞溅上了血液,在满地血腥中朝阿廖卡投去无甚温度的一眼,看起来像极了尸山血海走出的煞神。   鼻尖嗅见隐隐血腥味,安德烈垂眸看向腰间,那里缓缓洇染一片暗色。   他腹间的伤口裂开了。   安德烈指尖拂过,黑袍上沾了血重了许多,他伸手探进口袋,随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牛皮袋抬脚朝不远处的阿廖卡走去。   “你……”   “是你!”   “你别过来!”   闻言安德烈脚步微顿,他看着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的阿廖卡,他没有幸免迸溅的鲜血,萨塔被削断手掌时断手自他眼前掉落,动脉中喷出的血溅了他满脸,他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雌虫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模样死去,止不住地干呕。此刻看着安德烈朝他走来,吓得是肝胆俱裂。   这样的眼神安德烈再熟悉不过了。   每一次他从战场上下来都会见到许许多多这样的眼神。   他是皇子殿下,也是帝国利刃,他们敬他,但更怕他。   他可以成为子民口口传诵的神话,但是这个神话不能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满身的尸山血海中浸透的血腥味已入骨髓,除不掉,抹不清,更洗不净。   他们的赞美和敬畏需要距离。   安德烈很庆幸没有让温漓跟来,那只雌虫太过脆弱,一场高热都能夺走他的性命,若是让他看见这副场面怕是不愿意当他的朋友了。   安德烈看着脚步抖如寒蝉的阿廖卡,指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枚星币:“用这些星币加上这些废金属抵你的糖水罐头和营养液。”   抱着头害怕到几乎绝望的阿廖卡闻言愣住了,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躺在安德烈手心的星币和他脚边的牛皮袋:“……什么?”   他以为自己也会死的四肢横飞,没想到对方是来还钱的。   安德烈:“这是你给他的,我现在来还你。”   他没有说出温漓的名字,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不想,所以不说。他了解过垃圾星食物的价格,营养液和糖水罐头加起来大约是四百星币,这些星币和脚边这袋废金属垃圾足以抵消。   阿廖卡只给过温漓糖水罐头和营养液,后知后觉明白安德烈是在替温漓偿还,他慌张摇头道:“不要钱,不用还,这是我送他。”   阿廖卡的声音在安德烈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失。   他讷讷地伸出手,掌心被星币坚硬的棱角划过,阿廖卡才终于意识到安德烈的深意。   他明白这钱和金属他必须收下,对方不仅仅是来还钱,更是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   如此霸道。   阿廖卡想起初见时他在离去时安德烈眼中陡然窥见的那抹深影,逐渐消退的天光中那背影不断拉长扭曲,像是一只随时会挣扎而出的嗜血凶兽。   他怀着什么心思对方一清二楚,藏在心中的阴私就被看了个透彻,因为对方和他一样,也怀中不可告明的秘密。   即使恐惧临头,阿廖卡内心的不甘依旧难平,他咬着发抖的牙:“温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安德烈:“他在我身边,他很好。”   安德烈目光冷冷地看着阿廖卡,对方只是个C级雌虫,全靠一身蛮力保命,他提不了剑也举不起枪,连自保的能力也无,他配不上温漓。   阿廖卡在安德烈那如同机器打量死物的目光下两股战战,但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和温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名刺耳。   “他不叫温。”   阿廖卡瞳孔震颤:“……什么?”   “我们是朋友。”   安德烈站着,阿廖卡瘫坐着,他本就生的很高此刻居高临下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他…不是你能奢想的。”   满地血腥味中,毫无情感的声音比垃圾星的寒夜更冷寒,明明是正午最烈的时候,阿廖卡却后背发凉脊骨发颤,他攥紧手中的星币低下了头。   弱肉强食,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   强大凶兽在猎物身上留下的印记会让贪婪的鬣狗知难而退。   安德烈理所当然觉得阿廖卡配不上温漓。   他这个想法再看见温漓朝他笑得时候越发分明。   “你回来了?”   带着笑意的墨色眼眸一变,化为担忧。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的血?”   鼻尖闻到一股极浓郁的血腥味,温漓的心在摸到黑袍上的血时猛地悬起,安德烈知道向来沉默少言,极有可能受了伤不说。   “哪里受伤了?”   安德烈看着温漓匆匆忙忙撩起他的衣摆,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唇,眉宇之间的担忧。   “嘶——,伤口怎么裂开了,疼吗?”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可他看起来却难受的要哭了,如此的……   娇气。   安德烈垂眸,腹间早已被血染红,强悍的复原能力让破碎的内脏愈合了七七八八,裂开的是表皮,只是看起来吓人,这点疼痛比其他曾经受过的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曾被激光穿胸而过,也曾被抽出脊骨。   S级别的军雌有强悍的复原能力,除了他的羽翼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复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经历过测试,一般三至四天能长出血肉器官,骨头的话会慢一些,但是十天之内必能长好。   疼痛对于他而言像是影子,如影随形。   从来没有谁问过他疼不疼,只在乎他会不会死。有些事情必须藏在肚子里,有些话绝不能说出口。   他的师长没有,他身居高位的雄父更不会。   现在温漓问了。   莫名其妙,好似鬼使神差,安德烈开了口。   “疼。”   他从未说过疼,不知道说这种话时语气得软,硬邦邦地从口中吐出不像撒娇更像是一场严肃的书面汇报。   温漓第一天见到安德烈就知道对方的忍痛值有多高,他被他从笼子里解救出来的那天浑身破烂成那样也没喊过疼,现在忽然喊疼,这伤口一定非常严重。   温漓慌了神:“疼,疼,疼的话怎么办?”   明明是他问的自己,可现在却手足无措地反问他该怎么办。   安德烈垂下眼眸,心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像温漓这样的雌虫到了帝星会被欺负的吧。   他生的太好,唇红齿白脆弱娇气,硬邦邦的军雌不讨雄虫的喜欢,像他这种温软又漂亮的雌虫最受雄虫的喜爱。   安德烈想到自己那些嫁给雄虫的部下饱受摧残的模样以及曾听过的不堪入耳的阴私。   安德烈的视线投向温漓的右手腕,那里残留着极浅淡的青,这样浅淡的青本该难以察觉但他实在太白,以至于一点瑕疵都引得人不由不注意。   那痕迹已经三天了。   手腕被他一捏都会留下一圈青紫,那覆盖背脊的伤痕许久未消,轻轻一戳都会控制不住流泪,眼尾会发红,很容易让那些家伙对他抬起手逼着他一点点落下泪来。   白皙的肌肤细腻顺滑,更是轻易就会勾起某些具有特殊癖好的虫的欲|望。   温漓受不了那样的摧残,他是需要保护才能活下去的娇花。   “呼——”   腰腹间忽然来的轻吹,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安德烈垂眸看着附身在他腰间的人隐藏在衣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吹一吹就不疼了。”   安德烈那双冷静的金眸此刻发生了极大的震颤,仿佛天地翻转,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狂风巨浪,他悄然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臂,细软的发丝在主人毫无察觉的时被撩入大掌,轻轻地摩挲。   垂着头还在吹起的温漓并不知道他笨拙的安慰差点摧毁了一颗冷静的心,将平静的面搅动了天翻地覆。   指尖骤然探入了那柔软的发丝中轻柔但不可抗拒地迫使对方抬起头,温漓抬眸看向安德烈微微怔愣,那样的神情无辜又天真。   安德烈掩去眼中的色彩:“温漓,我带你离开。”   温漓怀疑自己听错了,反问:“什么?”   安德烈感受着手中的柔软,低声:“我名安德烈,是瑞纳金帝国三皇子,我已和帝星取得联系,帝星的飞船现已在路上了。”   温漓说他们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他理所应当要照顾他。   他买下了他,救命之恩怎么能不回报。   他不仅会带他离开,还能保护他。   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他们已经同患难,现在该共甘甜了。   *****   与此同时,帝星正是深夜。   一条无线电报忽然闯入了帝星的皇家暗线,有谁满脸凝重地朝皇宫深处疾步而去,很快一批帝王的私卫被召集被送上了救援舰队,目标22星系G1887星球。   一个都没有在星际地图上留下标记的偏远之地。   星舰在空中蓄能后跳跃空间,几秒后消失在夜空中,巨大的光面天顶上有个颀长的身影仰头眺望,他右手握着权杖的顶端上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雄鹰死死要住长蛇的七寸,目露凶光。   猛禽鹰隼,帝国皇族的象征。   这个夜晚注定有谁难以入眠。 第018章   看着眼前徐徐下降的救援舰,银色的飞舰宛如巨兽划破了垃圾星常年暗沉的天空,刮起的风裹着沙砾将温漓的衣帽吹得呼呼作响。   他伸手按住差点被吹飞的帽子,内心震颤。他亲眼看着巨大的银色飞舰落在他们身前随后涌出一大批身穿制服的雌虫。   他们都是军雌且训练有素,直挺挺朝安德烈跪下。   温漓从未设想过安德烈竟然是皇子,还是帝星的皇子。   那个遥远的、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强大又富庶的帝国。   他花了五千星币买下的雌虫竟然是帝国的皇子!这简直是比随手摸的一张彩票中了天大头奖还要低的概率。   半年来一直渴望离开的愿望忽然实现,如此轻易,温漓有些身在梦中的错觉。   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欢天喜地,更多的是惶恐,对未知的慌张和无措。   “属下奉陛下之命接安德烈殿下回国。”   眼前哗啦啦跪了一片,恭迎的呼声震天响,温漓被震得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这一幕被安德烈尽收眼底,他朝上前一步将温漓掩在身后,对这跪在最前方身穿灰银色制服的雌虫颔首:“起来。”   跪在地上雌虫们站起身,身上的甲胄又是哗啦啦一阵响,他们身上的铁血肃杀之气足以震慑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百鬼,任何有眼力见的都不会在这时候来凑热闹。   整齐有序的军雌单手握枪站在飞舰的入口两侧排成两队,为首那位朝安德烈弯腰躬身:“请殿下入飞舰。”   安德烈朝点了点头,转身朝温漓伸出了手。   一时间所有虫的视线都集中在温漓身上。   如芒在背。   尽管温漓知道身上的黑袍将他浑身上下包裹的只剩下眼睛,那些军雌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仍旧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温漓的局促,安德烈开了口:“他们是来接我们离开的。”   安德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害怕。”   温漓觉得身上的视线更加热烈了,尤其是不远处那个顶着一头黄毛的军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温漓不再耽搁,朝安德烈伸出手。   双手交握,温度顺着手心传递,温漓和安德烈一起走上飞艇,他恐高,三米高的阶梯让他的脚有些发软,指尖忍不住攥紧。   “恐高?”   “啊对,有点。”   温漓不好意思,那些军雌都在等他们。不,他们是在等安德烈,不是等他,他只是个附带的拖油瓶。   温漓忍住内心的害怕,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快点吧,他们都在等。”   安德烈看了温漓一眼,视线扫过一众等候他们的军雌,没说话。   温漓觉得安德烈的步伐变慢了。   安德烈在等他。   看着前方高大熟悉的背影,温漓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暖意。这感觉实在太过温暖,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这一切都只是梦,安德烈并不是什么皇子,他依旧是和他一起在垃圾星互相取暖依靠的朋友。   然而扑到脸上的寒风和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假象。   一路有好多人欲言又止,每每他们住口时视线都会落在温漓身上,那种感觉实在糟糕。每一道视线和截然而止的话语都仿佛一道裂痕,一道又一道地落在他和安德烈之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的越发遥远。他们的视线仿佛在说,这里有个外人,不方便说话。   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温漓低头,他看见了奢华低调的尖头皮鞋,他看见了大方头的亮面长靴,他还看到了许多漆黑锃亮的军靴,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破破烂烂不能见人的帆布鞋。   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在经历了垃圾星的半年生活不仅破旧而且脏污。   从未有过的狼狈被光亮凸显的更加刺眼。   这种感觉在看见足足能媲美总统套房的房间时达到了巅峰。   环顾四周,温漓迈不动脚,房间内的装潢让他觉得要是把哪里弄坏弄脏了他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他身上的衣服在垃圾星上磨练了太久保暖遮风勉强,离得体可差的太远了。他像是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狗,陡然进入了干净明亮的地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格格不入。   “那里是卫生间,里头已经备好的衣物。”   耳畔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刚刚和门外的侍者说了什么的安德烈走到他身边,一一向他介绍房间内的物件。   “这是通知铃,按一下就会有侍者回复,需要什么直接和他们说。”   “我已经安排过了,这里不会有其他虫来,你安心休息。”   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语速不疾不徐,莫名让人心安神定。   温漓强压下震颤的内心,他感谢安德烈没有把他丢在一边,他安排事务那种妥帖安稳的感觉让温漓想起来他们在垃圾星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安德烈就是这样,一副统筹帷幄、万事万物尽在他手中的模样。   其实有些迹像一开始就很明显,只不过是他没有想到罢了。   温漓瞥了眼门口的方向,他注意到门口透明的玻璃窗口外一直有等候的身影,其中一抹黄毛明显又扎眼。   安德烈很忙,断联一月多按理说他上飞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的雄父帝国的陛下进行通话,或者是讲明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有很多虫都在等他的解释,解释那场一月前的救援活动为何失败。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亲自送温漓进了房门,又和他解释了许多。安德烈完全可以让随便一个侍者和温漓解释这些,但他没有。   他担心温漓面对陌生的一切会感到不安。   房门被敲响,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小心地催促着房间内的人,温漓下意识看向安德烈,后者并没有立刻起身:“我让副官在外头候着,若是想出门时他会陪同身侧。”   温漓点了点头。   “去泡个澡吧,解解乏。”   说完这句安德烈这才起身,温漓看见外头一直等候的黄毛非常激动地说了什么,隔得太远温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朝卫生间走去。   热水泡澡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卫生间里的浴缸很大,躺进去双腿可以伸直,一侧还放着好闻的香薰,随便一个房间都是五星级酒店的配置很难想象这个飞舰有多么豪华。   温漓锁上了门,按照安德烈所说的打开开关。   看着热水一点点灌入浴缸,温漓再一次感慨安德烈的细心,让他自己捣鼓说不定只能洗个冷水澡。   温热的水流淹没躯体,温漓舒服地眯起眼发出一声喟叹,那些纷乱的思绪被热水顺着冲走了,只剩下安德烈最后的嘱咐。   去洗澡,解解乏。   安德烈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如同定海神针,他说不会有人来打扰,温漓神奇地真的就不担心了。无人打扰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房间外,吉姆看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   他身为皇子殿下、安德烈少将的副官竟然在这看门!里头那只雌虫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少将如此上心。   连上飞舰都要虫牵,更让他大跌眼界的是少将竟然真的伸手牵他走了一路,还一直送到房间内!   他看的分明,那是保护的姿态。   他们这群跟在少将身边的雌虫哪一个不是经历了魔鬼训练才能留下,想他当初毛头小子一个为了留在少将身边最后甚至成为副官,那可是好一把酸心泪,其中的苦楚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少将号称冷面无情,话少到称得上沉默寡言,可他不仅对那只雌虫面容和缓,甚至还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   少将的飞行舰爆炸后失踪到现在足足一个多月,这期间他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终于见面了,少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任凭他眼泪哗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守在房间门口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少将面对面,还没来得及抒发情感这一个多月军团兄弟和他热忱的情感,就被少将一句话砸晕了。   少将竟然让他去找威夷果!   倒不是因为威夷果有多么珍贵,那种红红圆圆的果子帝星盛产,入口脆甜,水分很多,是小虫崽子的最爱。   可吉姆身为安德烈的副官深知自己的长官没有口腹之欲,是的,不是口腹之欲淡而是没有。   打仗作战期间用营养液解决可以理解,可安德烈连生活中的一日三餐都是营养液,他甚至连皇子的府邸都很少回去,军部的工作室后那二十平米不到的休息室就是他休息的地方。   这威夷果是给谁吃的不用说都知道。   还让他堂堂一个少将副官守在门口寸步不离保护,这真是闻所未闻!   他家少将对珍贵的雄虫也是不假辞色,那只雌虫,凭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守在这里,他想跟在少将身边,不知道少将这一个多月都遭了什么罪。少将能平安归来简直是万幸,但吉姆知道有很多家伙恨不得少将以死谢罪,因为一次救援失败其余所有的战绩都不足为重。   少将为帝国抛头颅撒热血,这一身伤疤换来的功绩竟然比不上一只雄虫!   若不是因为少将皇子殿下的身份在这……   吉姆狠狠皱眉,咬紧牙关。   那些虫一遍又一遍地来催,他着实拦不住只能敲了门。   这次军团里来的虫只是少数,大多都是陛下的私兵。   他拦不住陛下的私兵。   少将从无败绩,每次行动完美的都能成为教科书上的范例。他是被身份尊贵的皇室殿下,也是百战不殆的帝国利刃,锋芒毕现、无可阻挡,光彩熠熠、万民仰望,可偏偏一次救援行动的失败将这一切都付之一炬。   都怪那些自大愚蠢的雄虫!若不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不停安排,根本就不会出现意外,少将也不会被殃及九死一生沦落到垃圾星上!少将救了那些雄虫,可他们非但不领情反手倒打一耙。   这飞来的横祸泼了少将一头脏水,煽动不知情民众的舆论盛嚣尘上,少将已然被推到了浪口风尖之上!   他担心少将,此刻他该和少将待在一起而不是守着这个连脸都没看到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陌生虫!   可是他又不得不听少将的命令。   吉姆急的简直是团团转,奈何安德烈的命令如同金钟罩死死将他扣在原地,他盯着紧闭的房门闷声,内心期盼着少将能如往常一样化险为夷。   房间内的温漓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位少将副官对他满腹牢骚,他正专心致志地洗着澡。   浴池的水换了三遍,他足足洗了三遍。半年垃圾星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差点都被同化,他用力搓洗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感受到一片刺痛。   细密的血珠掉落在浴缸中洇出淡淡的红,随后散去,恍然发现肩膀那块已经被搓破了皮,双手也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发了皱,皱皱巴巴有些丑。   温漓抿唇,终于从浴缸中起身。   水珠顺着发梢滚落被厚实的白毛巾吸收,他裹紧浴袍的带子。   衣服有些大了。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有些陌生,他一向很瘦,现在更加瘦了,所幸精神还不错。   看着镜子里显得陌生的青年,温漓缓缓扬起一个笑容,僵硬又陌生,热气将镜子熏得花了,他伸手擦了擦,再次对着镜子里的人影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次笑容自然了许多,温漓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发梢落下的水流到脖子里有些痒,他把毛巾翻了一面吸水。他没搞懂吹头发的机器怎么用,害怕把东西弄坏了,他头发不长毛巾擦擦也能干。   推开门,安德烈已经走了,房间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温漓垂眸,压下心头那一点失落。   安德烈是皇子殿下此刻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刚刚陪他那么久已经很好了,做人要知足。再说了,谁能像他一样能和皇子殿下做朋友?那可是日理万机的皇子殿下!   温漓在沙发上坐下,靠椅上有个软垫,靠着背后很舒服,他再一次感慨服务周到。   环顾四周,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茶几上多了一盘切好的水果,一侧的垃圾桶中静静躺着一条苹果皮。   入口,甜,脆。   很像他曾和安德烈顺嘴提过的苹果。 第019章 (含入V公告)   吉姆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在他心中第一百零八遍祈祷时终于看见了期待已久的那抹高大身影,他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迎上去,张口就问:“少将!您没事吧,那些家伙没有为难……”   “噤声。”   吉姆猛地捂住嘴,小心查看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干不净的家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安德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的长官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紧闭的房门。   “他有出门吗?”   吉姆盈眶的热泪哗啦一下冷了,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但该回答的还是得回答:“没有。”   安德烈点头,不等吉姆再次开口已经推门而入。   心中准备了八百句话但一句都没用上的吉姆:………   房间内,温漓正在研究改如何使用烧热水,这房间内的物件太过智能,他和热水器斗智斗勇弄了半天也没喝到一滴水,手中的玻璃杯里头依旧是空的。   听见开门声他下意识扭头,见是安德烈,温漓松了口气。   “口渴了?”   安德烈瞥了眼温漓手中的空杯子。   温漓抿了抿唇,点头,随后低声道:“我不会用这个。”   安德烈朝他走去。   温漓看着安德烈走到自己身侧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温漓缩了缩手指,墨色眼眸眨了眨。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安德烈的眼神里都有些什么,那双清亮亮的眼眸中满是依赖,朝着安德烈的方向翘首一望。   无论是在垃圾星还是即将达到的帝星,安德烈都是温漓唯一认识的人,甚至可以说,安德烈是温漓和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密切的联系,温漓对安德烈的情感注定不一般。   安德烈拿着水杯操作了一番。   “滴,机器启动——”   “记住了吗?”   温漓讷讷应了一声。   面前的人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许是太久没有喝到正常味道的水,温水入口时他的表情有些惊奇和诧异。   安德烈忽然皱了皱眉,他的指尖抚上了温漓的黑发,柔软的发丝带着点潮意。   温漓觉得自己的头发忽然被撩了一下,他抬头就见到安德烈问他:“怎么没吹头?”   温漓唔了一声,垂眸:“我不太会用。”   安德烈敛眉,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见温漓绞手指的小动作,每次对方紧张时就会这样。   门外就是他的副官,他的亲卫,是他特意留下守着温漓用的,以防他碰到什么问题,房间里也招呼侍者的通知铃,他走前特地嘱咐过温漓有事情就叫他们,可是温漓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不会使用热水器,就自己捣鼓眼巴巴地望着,不会用吹风机就不吹头发。   若是他没有及时回来,他是不是就会一直湿着头发忍着口渴将就着算了?   安德烈握着光脑的手指蓦然收紧了。   “温漓,”他唤了一声,温漓啊了一声抬起头。   一个银色的酷似手表模样的物件出现在温漓眼前。   “这个是光脑,是用于联系的通讯设备,我已经和你建立了关联,若是有事随时随地来找我。”   温漓接过光脑把它放在膝头,面上乖巧说好,但心中下意识把安德烈的话当作了客套。   登上飞舰不到两个小时内,他已经发现他和安德烈之间隔着天堑鸿沟,身为皇子殿下的安德烈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随便打扰。   安德烈看着温漓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语气蓦然重了些:“温漓。”   一只带着同样款式光脑的手臂朝他伸来握住了他的手腕,温漓寻着抬起眼,终于意识到安德烈的脸色有些凝重:“啊,谢谢你的礼物。”   安德烈的金眸中映出温漓的模样,他沉声道:“温漓,我刚刚说的全部都作数,无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不会用烧热水可以问我,不会用吹风机也可以问我,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接通光脑。”   温漓看着安德烈的眼睛许久,忽然开口道:“安德烈,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难以觉察的颤。   安德烈将银色的光脑套进温漓的手腕,调好松紧:“当然。”   看着手腕上和安德烈一模一样的光脑,温漓终于露出了得知安德烈身份后的第一抹笑容:“谢谢你,安德烈,我记住了。”   看着温漓的笑容,安德烈紧绷的下颚终于松了,双眸变得柔软:“我叫侍者准备了饭菜,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铃声。   安德烈起身:“我去开门。”   为了见安德烈抢了侍者工作的吉姆朝敞开的房门露出大大的笑容:“少将,午餐到了。”   安德烈瞥了他一眼侧身让他进去。   吉姆顺利进入了房间,一进门就去寻他家长官藏起来的宝贝虫,他倒要看看让他家少将放在心尖尖上的到底是什么家伙!   视线在对上温漓的脸时,吉姆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虫神啊,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   他简直是虫神完美的造物,这样精心捏造的一张脸,他单单是坐在那里就赢得了所有光线的宠爱,眉眼微抬起,圆润微翘。   难怪对方一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要是被瞧见了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安德烈向温漓介绍:“这是我的副官吉姆。”   虫族不仅慕强大多还是颜控,吉姆望着温漓笑的好似一朵花,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安德烈的话:“我叫吉姆,很高兴认识你。”   他笑的灿烂,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柯基,对方热情地有些过火,让温漓有些无所适从,但因为他是安德烈的副官,温漓还是礼貌地回了他一个笑容:“我叫温漓。”   吉姆笑的更加灿烂,非常自然熟地靠的更紧:“温漓,你的名字好好听。”   温漓有些脸热,他不习惯一直被盯着看,手指揪住了衣摆。   安德烈瞥了吉姆,声音淡淡:“送完就出去。”   能成为安德烈的副官吉姆对他家长官的情绪感知那是一个赛一个精确,堪比雷达,宛如骨子里带出来的本能,这种他好似雷达的敏锐直觉让吉姆觉得自己必须离开走出这个房门,他瞬间正经,甚至敬了个军礼:“很高兴见到你,祝你用餐愉快。”   说完,吉姆手推推车踢着正步出了门。   吉姆的性格让温漓有些惊讶,他悄悄地瞥了眼安德烈,对方正在摆放餐盘,冷静庄重的模样和刚刚热情自来熟的吉姆形成鲜明对比。   他还以为安德烈的副官也会少言寡语呢……   安德烈将餐盘一一摆出,这些都是无数次出现在温漓梦中的正常食物,散发着美味的香气,勾的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足足八大盘,色香味俱全。   按照工艺的复杂程度,大概是安德烈一上飞舰就安排厨子去做的,温漓心中的感动在看见摆在盘子中间红彤彤酷似苹果的水果时超出了阈值。   温漓看见安德烈拿起了小刀,手指转了几个优雅的圈果肉和表皮就分开了,果肉被分成了八瓣放到了温漓面前。   温漓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轻声道:“你还记得。”   安德烈将切好的威夷果递给温漓:“帝星盛产这类果子,但是我们不叫它苹果,而是威夷果。”   威夷果没入唇齿之间,很甜很甜,就像此刻温漓心中的感觉。   安德烈真的很忙,堪堪吃完饭就又出去了,温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德烈是特地回来陪他吃饭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更加熨帖。   温漓把吃好的碗筷收起来放进餐车打开门,守在门外的吉姆咧着大大的笑容接过他的餐盘,告知他晚些时候会有点心茶水,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这样的优待让温漓有些受宠若惊,他慌乱地点头表明午餐很美味已经足够填饱肚子不用再麻烦,热情的吉姆却说一点都不麻烦。   “你可是少将尊贵的客虫!”   吉姆一边说着一边给温漓勾了个帝星最为火爆的下午茶甜点套餐,临走前嘱咐温漓前往不要单独离开房间。   飞舰上一直有穿着制服的卫兵来回走动,温漓注意到他们腰间掩藏着制服下的凸起,隐隐勾勒出一个枪|支的形状。   巡逻的护卫队敏锐地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如鬣狗般敏锐毫不避讳地射向温漓,掀开一条缝隙的门猛地关上。   温漓靠在房门上胸腔中的心脏跳的有些快,他并不迟钝,已然察觉到飞舰上的气氛有些不对。   飞舰上丝毫没有欢迎的氛围,森严的守卫、吉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和防备,虽然安德烈什么都没说,但温漓还是嗅到了端倪。   他并非坐以待毙的人,回到沙发上立刻打开了安德烈给的光脑。   光脑有些像手机,但它的功能不仅仅限于手机,它集电脑、iPad、手机三者于一身,甚至还具有投屏以及光影键盘的功能,非常智能。   温漓上了星网,在搜索栏输入了“雄虫”。   界面上弹出一溜照片,随便点开一个贴子都是99+,那些言论一个又一个辣眼睛。   温漓抿着唇退了出来,继续输入“安德烈”。   他挑了个看起来最像官方的网站点了进去。   很官方的介绍,从出生年月日开始简单概括了安德烈至今为止的人生。   天之骄子。   末尾还有一张照片,一板一眼的正面照,仿佛身份证上的照片。就算是这种死亡角度安德烈也很帅气,这张照片里的安德烈身穿银灰色军装,目视前方,胸前别着一枚金色的勋章,金色雄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一双眼睛沉静如水,俨然是一个理想的将领。   照片地下附了一小段话:星际5288年,帝国三皇子安德烈·瑞纳金最高荣誉授予仪式。   温漓看了这张照片许久,默默点击了收藏。   他退了出去,陆续把几个浏览量高的帖子都逛了逛,与此同时光脑空荡荡的图库中多了许多张照片。   从网络上的只言片语中,温漓勾勒出了安德烈的生平。   一个天之骄子,少见的战斗天才,战无不胜的帝国利刃,冷面无情煞神……   还有淡漠的…性|冷淡。   温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上迅速飘起一抹红晕,他点了点帖子下方的反对键。   安德烈才不是性|冷淡。   他也没有冷血无情,更没有骄傲自大、刚愎自用。   他很稳妥也很温柔。   温漓继续冲浪,他发现有几个帖子莫名黑了,而这些黑了的帖子都提到了一个月前的一次救援行动。   一个月前……   温漓的第六感让他下意识地注意这个时间点。   他记得,安德烈曾说过他是在一个月前遭遇了一些事情才会沦落到垃圾星。   这其中又会什么联系吗?   “叮铃铃——”   突然想起的门铃将温漓吓了一跳,他进门前留了个心眼特地反锁了门,并不担心有人破门而入:“是谁?”   吉姆热情地声音在门外响起:“温漓,是我吉姆,我来给你送下午茶!”   温漓紧绷的心弦微松,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拧开了保险栓后推开门,门外推着餐盘的吉姆笑得像是一朵太阳花:“锵锵锵,你的下午茶到了!” 第020章 晋江独家(重写3000,补充850字)   安德烈回来的时候温漓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去床上而是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很大, 完全能够他舒展手脚,可是他却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他睡的并不安稳。   安德烈的视线落在温漓的脖颈上,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条白布将那处严严实实遮掩。   这么小心翼翼地掩藏,到底是什么秘密?   看着温漓微微拧起的眉,安德烈下意识去探他的呼吸,略微有些重,但温度正常,并未发烧。   指腹轻轻揉上发丝捻了捻, 像是上好的细软丝绸,让人忍不住想要张开五指插进那头墨色中穿插游弋。   许是因为不安稳睡梦中的温漓动了动,那缕垂在手心的碎发随之撤离。   安德烈感到了温漓的瑟缩,虽然房间里设定了适宜的恒温,但是若是放任对方就这样躺在这里睡一晚怕是又会生病发热。   安德烈起身打算去拿条毯子, 然而下一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蹭上了他的手心, 手指被柔柔勾住。   一双朦胧的睡眼望着他, 忽的笑了。   像是江南的烟雨, 朦朦胧胧,缠上了他的心。   “你回来了。”   掌心贴上了一片温软, 昏暗的灯光下艳红的唇像是惑人的妖鬼。   安德烈微微摩挲指尖,他察觉到些许不对,声音越发地轻:“怎么不去床上睡?”   温漓垂眼, 眉心微皱:“不想去。”   有点赌气的味道。   仅凭这句话安德烈就知道温漓此刻并不清醒,他的情绪一向内敛, 清醒时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安德烈的视线在四周绕了一圈, 最后停在茶几上的空碗上。鼻尖轻嗅, 他闻到了一股极浅淡的酒味。   甜果酒的味道。   甜蜜的果香辅以淡淡的甜酒,是极受欢迎的一种饮品。这应该是侍者准备的餐后甜点, 只是谁都没想到温漓的酒量如此浅,一点甜酒就醉了。   黑色的发丝落在手背,带着丝丝缕缕的痒。   安德烈摸了摸那落在他手背上的发:“为什么不想,害怕?”   温漓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两颊带着淡淡的粉,眼尾染着一抹红,他扭头没说话,双眸轻掩。   像是在默认,又像是无声抵抗。   安德烈看着那缕发丝从他手背上溜走,他抿了抿唇:“去床上睡吧,我抱你去。”   温漓闭着眼没说话,但那缕黑发悄然回到了安德烈的手背。   伸手揽过背脊和腿弯安德烈将温漓从沙发上抱起,那缕撩着的痒意落在了他的胸膛,柔弱无骨般挂在他身前,他看见一抹莹白,两点艳色。   安德烈移开了视线,他将温漓安放在床上将他身前的睡袍拢紧了,指尖不经意蹭过引得后者发出无意识的轻哼。   “你又要走了。”   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忽然说话,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难过,安德烈尚未离开床畔的手顿住,他保持着倾身的姿势有些滑稽。   “我不想你走。”   未离开窗畔的手被拽住,一具温软的身躯覆上了他的手臂,安德烈僵住了。   “这里好大,还好空,我害怕。”   说着,怀中的身躯贴的更紧了,仿佛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手脚并用地缠上他。   “我也不想睡觉,梦里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每一次我睡觉他们就会来吓我,欺负我,我一直跑一直跑,每一次都被他们吓醒。”   扯着胸前衣物的力道很轻,但安德烈却被这力道一再往下坠,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再缩小,近的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次的呼吸。   带着淡淡酒味的温热呼吸喷在下巴上,湿濡带着甜香。   安德烈嗅到了一种极其好闻的味道,隐隐绰绰,仿佛水雾中的花。   “你别走,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胸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带着那拽着衣襟的手一起松下。   “你在他们就不敢来找我了。”   不知何时安德烈已经上了床,他侧卧着,怀中的青年已然安睡,眉眼舒展,神色恬静,他的足踩着安德烈的小腿上。   抵足而眠,就连在垃圾星也从未有过的亲近。   细碎的发丝落在手臂上,感受着枕在臂弯里的重量安德烈缓缓吐出一口气,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   *****   温漓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些疼,他揉了揉头抽疼的太阳穴。   他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   昨晚他喝了吉姆送来的饮料,甜滋滋的,在垃圾星待的半年中他从未尝过那样的甜,像极了幼时小巷里老婆婆用小车推着买的糖水。   一口气全喝完了,然后……   他记不清了。   身侧的床畔是冷的,沙发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安德烈昨晚没回来吗?   温漓垂眸,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窗户隔着厚厚的帘子,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温漓摸了摸手腕,后知后觉发现手腕上的光脑不见了。   他下意识就去找,匆匆忙忙起身才发现银色的光脑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亮起的页面显示有新的消息。此时温漓光脑中唯一的联系人就是安德烈,这个新消息是谁发的显而易见。   点开对话框。   【飞舰已经达到帝星,我需回宫向陛下述职先走一步,吉姆会带你到我的住处,你且安心住下,有任何事情随时联系。】   发出时间是早上七点整,而接收时间则是九点半,很显然温漓睡过了头。   难怪飞舰这般稳妥,原来是已经着陆了,他耽误别人了。   温漓如是想着心里着急,匆匆套上衣服,忽然腕上嗡嗡作响,一条新消息弹出:【醒了?】   温漓还没来得及回复下一条消息紧接着弹出:【别着急慢慢来,吉姆在门口等你。】   门口玻璃窗外,一张笑脸贴近了朝温漓挥了挥手。安全感油然而生,温漓心中一暖,看着光脑上的消息比吃了任何定心丸都有作用。   点击发送一个“好”,温漓合上了手上的光脑。   皇宫,大殿。   看着握着光脑回复消息的安德烈,内阁大臣费拉德背手而立,脸色无比难看。   从开始到现在安德烈一直心不在焉注意力明显不在谈话本身,刚刚更是因为一条消息直接冷了场,不过礼仪直接中断了谈话。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身为教导安皇子殿下的老师,安德烈对他想来是尊敬有加,可这一次却坏了规矩。   费拉德面色冷如寒铁,目光死死注视着安德烈,光脑反射出来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费拉德竟然在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柔和。   柔和!   柔和,这种糟糕无用的情感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德烈脸上?   一把刀,怎么能拥有情感?!怎么配拥有情感?!!   身为内阁大臣,费拉德不仅仅只是天子近臣,他更是皇子的见习老师,安德烈是他一手栽培,他看着他历经磨难,如同上好的玄铁顽石被一点点打磨逐渐变得面如冷铁,最后成为坚不可摧的帝国第一利刃。   名匠一辈子若是能铸造出一把名剑就此生无憾,安德烈便是费拉德当之无愧的完美作品,可就在刚刚这柄名剑上出现了碍眼的裂缝,这种感觉让他无比厌恶。   费拉德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明的得体,他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一句话:“殿下可是有要事?”   安德烈收起光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柔和仿佛错觉:“并无。”   看着那双沉静无波的金色眼眸,费拉德感受到安德烈又变回了他最满意的作品,难看的脸色回微微好转,话语之间意有所指:“殿下此番归来有些变了。”   安德烈双眼直视费拉德,不卑不亢:“大难不死自然会有所不同。”   没想到一向听话的闷葫芦竟然学会了回嘴,费拉德忽地一噎,随后冷笑道:“殿下口齿伶俐了不少。”   安德烈:“承蒙老师夸奖。”   费拉德的视线如刀割一般自上而下划过安德烈周身,意味不明道:“殿下今日穿了一身黑,按照殿下的年纪身份黑色太沉,还是浅色些好看。”   安德烈没说话,他朝高处望去。   话语间他们等候的人已然到了,高大的身影透过珠帘投射出一道颀长的影子,代表权力的金色权杖抵在白洁如玉的阶梯上居高临下,珠帘摇摆间映出了一双锐利的鹰眼。   费拉德朝高处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安德烈单膝跪地,那是一个请罪的姿势:“罪臣安德烈见过陛下。”   那双锐利的鹰眼带着审视,极其缓慢地划过行礼的费拉德后落在了跪地的安德烈身上,缓缓开了口:“月余前的救援行动未能顺利完成,你身为主帅首当其冲,此罪不可免,当罚三百鞭,你可有二话?”   安德烈躬身应下,没有任何解释:“陛下明鉴。”   “既如此,退下去领罚吧,”锐利的鹰眼落在一侧伫立的费拉德身上,虫帝瑞纳金七世手中的权杖点地:“费拉德在一侧监刑。”   费拉德垂首躬身无有不应。   瑞纳金七世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看着依旧跪在地上请罪姿势的安德烈眼底无甚波澜:“半月后的加纳晚宴你也一起去。”   闻言安德烈垂在地面上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头,弯曲的背脊仿佛快要绷断的弓,再一次深深叩首,大殿里他的声音低沉。   有些东西终归是躲不过。   一个是宛若千斤重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退下吧。”   “臣告退。”   “儿臣告退。”   脚步声逐渐远去,大殿回归平静,只剩下高处那支金色权杖上的雄鹰桀骜地俯视一切。   ……   根特监狱,用特殊金属灌注制造而成的监狱通体漆黑,惨白的灯光照射在好似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之中。这里和其他刑狱不同,没有污言秽语,没有嘶吼呻吟,只有死寂的寂静,弥漫着诡异的不安。   这里是皇家私狱,壁垒森严,层层关卡沉入底下,不见天日。   此时此刻,根特监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罪犯”。   邢台之上,费拉德的视线缓缓扫视各式各样的鞭子,眸光微亮伸手取下了一条鞭子。一侧行刑官见状脸色忽地一变,他看了看沉默的安德烈,又看了眼这位陛下身边得宠的内阁大臣,忍不住出声劝道:“内阁大臣,您要不换一条吧?”   费拉德看了眼无甚反应的安德烈,掂量着手中的鞭子勾出一抹笑:“不了,就这条。”   他并未在意行刑官的神情,缓步走到安德烈身前,手中的九头鞭在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森森寒光:“殿下应该很熟悉这条鞭子了,对吧?”   这是一条九头鞭,因为鞭身上的九个锯齿弯钩得名,九个弯钩连着九条血槽,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挥舞之间血肉横飞。   回应费拉德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他已然褪去了衣物,站在邢台之上目视前方。   见安德烈不说话心中的兴味瞬间消散,费拉德唇边的笑意猛地一敛,他一挥袖子负手而立,手中的九头鞭哐当一声被丢在了行刑官的脚下,冷声朝一侧的行刑官发出命令:“开始行刑!”   行刑官面色难看地捡起脚边的九头鞭子,这凶器沉重,看着已然褪去衣物仿佛引颈就戮的安德烈他握着尾柄满心犹豫。   老行刑官月余前退休,他是新接任来的后继者,他手中经过许多罪犯,可面前的这位皇子殿下和罪犯是八竿子打不着,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帝国利刃。天知道他看见受刑的是安德烈殿下时内心的冲击有多大。   九头鞭抽三百下,哪怕是S级的帝国利刃也绝对够呛,到底是什么罪竟然要如此重刑,甚至还需要监刑者在侧观刑。   想着,行刑官偷偷看了眼身侧的费拉德。这位监刑的内阁大臣一进门看的都是重刑用具,最后选的更是九头鞭,重刑用具一般是用在那些嘴巴极严的弃子身上,不计任何代价,不留活口。   “怎么还不动手?!”   耳畔催促声猛地打断了行刑官的思绪,他咬咬牙心一横暗道一声抱歉后,举起了鞭子。   “飒——”   第一鞭落在肩胛骨上,鞭尾扫过时扯下一大块皮肉,鲜血如注。   费拉德浸在阴影中,如蛰伏的毒蛇:“昂首挺胸,收腹垂臂,笔直站立。皇子礼仪第一章 便是仪态,殿下既是皇子又是少将,自然是不会失礼。若是失礼了……”   言语未尽,其中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闻言行刑官心神一颤,手一抖,鞭子失了方向一道血痕如同巨大的蜈蚣横贯劲瘦的背脊。   然而邢台之上的身影并未摇晃半分,不动如山。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那些伤痛并非出现在他的身上。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费拉德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背影面色更加难看,他是如此的矛盾,他渴望造出一把没有情感最为完美的剑,有期待着自己能成为这剑唯一的软肋。   自相矛盾绝无可能,最后这未被满足造成的失落化为了怒气,全然发泄在安德烈的身上。   他看着铁链禁锢的身影,忽地出声:“三百鞭,殿下自行报数。”   “飒——”   “一。”   “二。”   “三。”   “……”   安德烈的声音平稳,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报出鞭子落下的次数。鞭子带着劲风落在身上,宽阔的肩背上瞬间道道血痕,拉扯间血沫横飞,很快劲瘦的背脊化为一片血肉模糊。   阴影之中费拉德的脸被囚室的寒光照的青白冷硬:“殿下,您的恢复能力变弱了。”   鞭子带着更加强劲的力道落下,前一鞭留下的血痕尚未被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就又添上一道新伤。   这是血肉和刑法之间的对抗,也是安德烈这些年最为熟悉的场面。   疼痛,是他必须忍受的东西。   垃圾星的生活太安逸了。   囚室中行刑官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挥舞着九头鞭的手臂已然出现了僵硬的趋势,然而尚未等他松懈费拉德的声音又如索命恶鬼一般响起:“才两百二十鞭,殿下就懈怠了吗?”   安德烈仍旧目视前方,身为军雌他们必须经受的一项训练就是绝不低头,他们的视线始终都要平视。   勇猛的躯体和刚强的意志是军雌的自然符号,与众不同一眼就能区分的独有特征。   想要养成这种独有的特征,只有刻在骨子里的驯服和规训。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脚跟、大腿、腰部和肩部都要触墙,手背也要触墙,伸手时,手不能离开身体甩出来。在没有听到号令以前,要保持不动,无论头部还是手、脚都不能动,绷紧膝盖,脚尖向前,列队行进。   躯体不是自由意志可以决定的东西,不过是机器。   被驾驭、被使用、被改造。   被操纵、被塑造、被规训。   服从,配合,遵守。   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浸染了洗不干净的邢台。   终于到了最后一鞭,行刑官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僵硬的手臂全然凭借着本能重复挥舞的动作,就在他要终结这场酷刑折磨时,费拉德忽然制止了他。   那条吸饱了血的鞭子被递上,落到了费拉德是手中。   鞭子在空中舞出凌厉的弧度狠狠落下,禁锢着双手的铁链发出锒铛撞击声,邢台之上至始至终保持着仪态的皇子殿下猛地攥紧了双手,暴起的青筋狰狞。   这最后一遍鞭落在了肩胛之间,雌虫羽翼所在之处,那处的皮肉埋着丰富的痛觉神经,最为敏感柔软。   费拉德的视线落在那沾染鲜血颤缩的背脊上,眼中闪过满意,随意松开了手,鞭子吸满了血被浸透得通红,带着点点血肉被扔进冷水之中。   安德烈解开了双手走下邢台,他步伐有些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黑衣裹上遍布鞭痕的后背将一切都隐藏在衣袍之下,腰间的金色腰带一扣他又恢复成那个尊贵的皇子殿下的模样。   冷静自持,端庄大方。   除了面色苍白些看不出任何端倪,没有任何的愤懑或是难堪,他保持着一个皇子该有的仪态行礼:“三百鞭刑已成,安德烈告退。”   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恍惚间费拉德仿佛看见了那道背影和某个遥远的身影缓缓重合,银白的盔甲闪着寒光,他静静地看着未曾言语。   邢台通风差,周遭的血腥味凝聚久久不散。   一旁的行刑官从满地血腥中趟过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费拉德,然而他的话还未曾说出口就被生生吓得咽了回去,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他在惊惶之中听到一声低哑的声音:“真是……越来越像了。”   安德烈没有如他所言离开皇宫,相反他往深处走去。   西郊,皇宫的冷兵器库。   门口的守卫见到安德烈立正敬礼:“三殿下好!”   安德烈颔首,抬手按上在指纹识别取读器,兵器库的机械门轰的一声朝两侧推开,三道关卡层层解锁,灰尘弥漫落下,安德烈抬腿走了进去。   入眼是成百上千的光柱,光柱中间曾经威风凛凛的铁器一片死寂,冷兵器库房存着历代皇室收集的兵器,种类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然而就算再强悍的冷兵器在热武器之前都得退避三分,它们很快就被时代抛弃遗忘在这片寒凉之地。   安德烈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透明光柱前,光柱内部封存着一个狭隘的檀木盒子,安德烈屈膝跪地仰着头带着眷念和郑重按下了光柱旁的按钮。   一道寒光闪过,莹白的铁器映入眼帘。清凌凌如漫天繁星荟萃,皎洁似天边明月,灵动如深海游鱼,然而只是一瞬,那让人惊叹的锋芒消失于无形、湮没于空气中沦为一块平平无奇的废铁,仿佛刚刚所有都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这是一把断剑。   安德烈缓缓擦过剑身,指腹轻轻抚摸,最后将它揣入怀中贴上左侧的胸膛,他垂下眼轻声道:“雌父,我来看您了。”   “这一次也是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有只雌虫救了我,我把他带回来了。”   “他很好,很漂亮,很善良,我想保护他。”   “我想……”   ……   垃圾星的环境很恶劣,明明是白日却暗沉如黑夜,可是万事万物似乎总是矛盾,风暴之后垃圾星的夕阳很漂亮。日落时分那遮天蔽日的尘埃沙土再也无法遮掩那样盛大的日光,瑰丽的霞光突破混沌,转瞬即逝的光芒之后是无边的黑暗。   这是垃圾星唯一拥有光亮的时刻,黑白的世界忽地染上艳丽的色彩。漂亮的青年坐在床边透过那遮挡沙尘的废旧的金属挡板,灰暗的街道上洒落霞光:“真漂亮。”   “喜欢?”   他眼中那惊艳的模样尚未褪去,墨色的眼眸之中恍如漫天星辰:“当然,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也不例外,你喜欢吗?”   安德烈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胸腔之中那颗心脏在那一刻忽地剧烈颤动。   “喜欢……”   安德烈忽地顿住了,握着短剑的手指无意识用力,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将刀刃染得殷红,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弄脏了的短剑略有些慌张地用衣袖擦了擦。   可惜他身上的黑衣吸满了血,越擦越脏。   沾满鲜血的断刃映出安德烈怔愣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眸此刻暗淡无光,他像是个无措的孩子再一次将断刃贴上了胸膛。   光柱中那些一直安静的铁器忽然发出了嗡鸣,震颤中央高大的军雌抱着短剑面色茫然,胸前窥见一抹沾了血色的银白,他缓缓低下头,像是无助的孩子对亲长吐露心底最深的秘密:“雌父,我好像…喜欢他。”   手腕上的光脑嗡鸣,将沉湎于情绪中的银发雌虫惊扰。   熟悉的提示音来自副官吉姆,安德烈点头光脑,看清短讯上的消息那双向来冷静的金眸猛地紧缩,身后金色羽翼已然张开。   冷兵器库的机械门被一股飓风撞开,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   **   帝国中心医院,E楼18层西侧。   紧闭的房门前一大堆虫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们服装各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身黑色制服的雄虫保护协会,还有银色制服的军雌,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凝聚着这扇紧闭的房门,企图透过这扇门看清里头的宝贝雄虫的一举一动。   而其中,最为狂热的就是吉姆。   温漓,不不,现在得叫温漓阁下了,虫神在上,温漓阁下竟然是一只雄虫!   来自垃圾星的雄虫!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吉姆按照安德烈临行前安排的任务给温漓安排了全身检查,没想到这一检查发现了个了不得的大事,温漓竟然是尊贵稀少的雄虫。   但是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又带来了新的问题:温漓阁下的身体情况令虫堪忧,营养不良,身体多处受伤,更为棘手的是温漓阁下对信息素的把控出现了问题!   雄虫阁下通常会在成年时迎来他们的二次分化期,进行蜕变,二次分化期结束后的等级将彻底定格,若是顺利许多雄虫阁下的等级会在二次分化期结束后上一个台阶,因此二次分化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雄虫们的第二次投胎,极为重要。   可能是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或是因为垃圾星恶劣的生存环境,温漓阁下的二次分化期被压制延迟了,更糟糕的是他对信息素的控制也出现了问题。   不能释放信息素的雄虫,就算等级再高也无济于事,可毕竟还未分化,谁知道这颗顽石是否能成美玉,谁都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帝星的高级雄虫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温漓的出现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因为温漓的等级被初步定位在B级别以上,所以医院的信息网直接上报了雄虫保护协会,很快那些世家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红头苍蝇蜂拥而上,吉姆深知情况的严重性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安德烈,同时下定决心死守。就在多方僵持不下之时,这场闹剧的主角却悄然躲进了病房将房门锁死。   很明显他们争抢的行为和过激的反应把这位新来的雄虫阁下吓到了,要知道那些尊贵的雄虫阁下可都是胆小娇贵的生物,万一被吓坏了吓病了,那可还了得!怕加重雄虫的不安各方势力都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只能想尽办法展现自己的善意隔着房门安抚房内的宝贝雄虫。   然而仍是任凭他们磨破嘴皮子都没有让不安的雄虫阁下卸下防备之心打开房门,谁都见不到这位新来的雄虫阁下,只能大眼瞪小眼。   虽然吉姆也非常不想吓到温漓,但是如今这种各路僵持不下的情况对他这方最为有利。没有虫敢当出头鸟去得罪一位极其有潜力的雄虫阁下,只要温漓阁下不开门,他就能撑到安德烈少将回来。   吉姆像是一条忠实的猎犬死死守着大门,终于等到走廊尽头出现的那道高大身影,他面色一喜,紧绷的心神一松,赶忙迎了上去。口中的少将二字尚未说出口,鼻尖猛地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吉姆瞳孔紧缩,愣在了原地。   血腥味自身侧掠过,吉姆看见了光洁如新的地板上滴落的点点血色,沿着安德烈走来的方向一路延伸。   少将受伤了?!   这个猜想让吉姆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可偏偏是在医院人多眼杂,询问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安德烈眸色沉沉,望着紧闭的房门:“现在是什么情况?”   吉姆在得知温漓极有可能是高级雄虫后立刻就给安德烈传了短讯,然而时间匆忙并未来得及详细解释,现下见了面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同时着重强调了雄虫保护协会他们对温漓的哄骗和威逼利诱。   心中的阴私被公然摊开到明面上,雄保会的成员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雄虫保护协会的存在就是为了保障每一位雄虫阁下的利益,温漓阁下跟我们走才是最佳的选择,我们会给他派车……”   住豪华大别墅,出门豪车接送,数不尽的财富,需要付出的不过是接受定期的相亲邀请以及定时提供信息素。这些都是雄虫保护协会常见的话术,专门欺骗那种没钱没权没势但是等级尚可的平民雄虫。   雄虫的信息素是雌虫安抚剂必不可少的成分,而帝国数以万计的单身雌虫就是这些药剂的最佳受众,而这一被垄断的行业领域则是泼天的暴利。   雄保会侃侃而谈的领头虫忽然失了声音,他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喉咙双眼暴凸,嘴巴张得大大像是渴死的鱼,下巴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的脸逐渐肿胀变成了猪肝色。   安德烈看着窒息中挣扎的领头虫,金色的眼眸无端由显出几分阴鸷,像是一把褪去刀鞘的长刀,沙场上累累白骨堆出的煞气绝非寻常雌虫能抵挡,他声音沉沉好似锋芒:“他不会跟你们走。”   温漓不会跟任何虫走。   雌虫也好,雄虫也罢,温漓从他身边离开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想要离开。   扣着喉咙挣扎的领头虫双眼翻白,血色如同蛛丝从他的眼球上一根又一根地蹦出,在场所有的虫眼睁睁看着领头虫渐渐失去生机,气焰嚣张的雄保会成员好似被吓傻了的鹌鹑瑟缩地把头埋进了胸前,一声都不敢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地上那濒死的领头虫口角流血几乎要丧失生命体征时,那恐怖胆寒的精神力终于消失,雄保会的成员赶紧扶起自家领头,后者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早已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来势汹汹的雄保会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离开,凌乱的皮鞋声渐行渐远,拥挤的走廊一下子宽敞了。   一侧的吉姆陷入怔愣久久难以回神,他从未见过安德烈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使用精神力,还是这种毫不留情直接碾压的使用。   触怒了一头蛰伏许久的凶兽。   这样的想法让吉姆猛地一惊,鼻尖那压不住的血腥味几乎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全然覆盖,吉姆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凉意,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住了。   不敢动弹。   “吉姆……”声音低沉仿佛源于野兽喉间。   吉姆一个激灵,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在!”   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吉姆低头,入眼是他佩戴了勋章的银色制服。   半分钟后,穿着单衣的吉姆缩在医院走廊的拐角,紧闭的房门被敲响。   此刻,房中。   温漓此刻正缩在门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玻璃花瓶,墨色的眼眸迷漫着不安,病房外的嘈杂逐渐归为安静,这让他本就紧张的心越发忐忑,片刻的寂静后他听见了安德烈的声音。   是幻觉吗?   温漓记得安德烈临走前给他的留言,他今天要去皇宫内述职,现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温漓咬住了下唇,刺痛刺激着神经。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抽了个血,雄虫身份就暴露了,检查室立刻涌进一大批医生护士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再看外太空的猴子,检查一套接着一套。   内心的忐忑不安在他被推出检查室后看见一群西装革履自称为贵族的虫后达到了巅峰,一那些陌生又炙热的面庞一齐用向他,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言语之间却全然是威胁和哄骗。他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争先恐后地朝他抛出橄榄枝,你一句他一句每个停歇,看着他的模样像是盯着一头鲜嫩的肥羊。   他们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虫,医生护士没有一个敢得罪他们的,只得悄悄退缩角落欲言又止,就连安德烈特地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吉姆也被那些贵族拦在门外。   温漓看出了医生的为难,急中生智故意假装头晕,因着帝国上下对雄虫的珍视程度,事关雄虫的身体健康,就算是贵族也不得公然阻拦,这才让温漓找到机会躲进了房间。   温漓甩了甩头,攥紧了手中的花瓶,他得坚持住,他得坚持到安德烈回来。   那些虫他一个都不相信,他只相信安德烈,在垃圾星时安德烈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是个好人,知恩图报的好人。   他看得很清楚,那些得知他可能是高级雄虫后闻风而来的虫全都心怀鬼胎,满嘴甜言蜜语的背后时掩饰不住的狼子野心和贪婪嘴脸。   那些所谓的贵族看上的不过是他雄虫的身份,他们说他是雄虫,只是生了病,无法控制信息素。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病,他是人,自然没有信息素。   现在他们初步判定认为他是个生了病的雄虫,万一他们之后发现他其实并不是雄虫,而是一个全新的物种怎么办?   谁知道他跟他们走后,万一对方发现他不是个雄虫而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特殊物种,说不定直接送他上手术台解剖室。   紧抓玻璃花瓶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白,温漓浅白的唇畔讥诮地扯了扯,他可太清楚了,这些贵族在乎的只是他“高级雄虫”的身份。   况且就算他真的是雄虫,也并不见得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早就用光脑浏览过许多星网上的帖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生长在红旗下的他哪里见过虫族世界这种极度偏颇的制度。虫族世界分为雌虫和雄虫,而数量稀少的雄虫则享受着优待。只是物以稀为贵也对有点限度,帝星雄虫的优待丰厚的不太正常。   虫族的制度在他看来非常有问题,相比之下垃圾星上的弱肉强食显得还正常些。   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温漓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猛地遇到这种情况他下意识地就是怀疑和抗拒。   他是稀少的雄虫,一个没有任何保护伞的雄虫。这也是那些贵族敢直接上门光明正大欺负他的理由。   但是他们弄错了一点。他根本不在乎豪车别墅、金钱权力,也不想要漂亮雌虫,那些贵族最擅长的威逼利诱在他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是有一件事情非常让他不爽——他们竟敢明里暗里隐射安德烈皇子殿下有名无实,成不了他的靠山。   他绝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安德烈品行品性挑不出一点毛病,在民众中又有极好的声誉,他怎么可能有名无实?!更何况,他们左一句娶一个贵族雌虫当雌君就能得到登云梯拥有权势地位,右一句娶一双贵族雌侍就能换来数不尽的财富,言语间那种颐指气使轻慢的态度搞得好像吃软饭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   还说什么跟安德烈扯上关系得不偿失,言语间高高在上的姿态显露无疑,还有那些毛遂自荐的贵族雌虫,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脸竟然嫌弃安德烈,说什么军雌不解风情硬邦邦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要他看来安德烈比他们好了一千倍一万倍!   手中的玻璃花瓶棱角分明,磕得手心都有些发疼。温漓现在想起那些所谓的贵族奚落安德烈嘴脸依旧是气的心肺痛。   门外,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安德烈心中闪过了无数种屋内可能会出现的意外,他忍下暴力破门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温漓,我是安德烈,我回来了。”   门内,气的头晕的温漓唰地一声站起身,他蹲的太久猛地站起头晕眼花顺势按住了门把手。   站在门口此刻紧紧按着门把手的安德烈自然感受到了把手的扭动,空气中浓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精神力散去了大半:“外面没有其他虫,只有我,你别怕。”   别怕……   保险解锁的声音响起,一张苍白的脸显露,微红的眼角显得那张漂亮的脸越发孱弱,勾出无限保护欲,安德烈的视线下落,停顿在温漓手中握着的花瓶,他伸手卸下那沉甸甸的重量:“小心伤了手。”   手中倏忽一轻,温漓鼻头一酸,心头上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就这样化为齑粉。   他就知道,安德烈值得信任,他们之间的友谊并不是一个身份就能改变的。   尽管他一直对自己说就算他雄虫的身份暴露安德烈对他依旧会一如既往,但是没有亲眼见证的那一刻,他隐瞒着“雄虫”身份的事情就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温漓朝前走了一步,那是一个下意识寻求庇护的姿势。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落了空。   温漓的脚步僵在原地,看着后退了一步的安德烈脸上闪过不可置信和难过。   安德烈拒绝了他。   安德烈眸间难得地闪过慌乱,解释:“温漓…阁下,我身上脏。”   拙劣的借口,陌生的称呼。   他叫他阁下,说自己身上脏拒绝了他的靠近。   他们在垃圾星上也能抵足而眠,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谁都不嫌弃谁,现在反而生出来嫌隙。   温漓抿唇,眼眶逼出了红:“你退后是因为我是雄虫?”   看着那双漂亮的墨色染上水光,安德烈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抚,可手伸到半路又垂下:“先带温漓阁下回飞行器上。”   等候的吉姆接收到示意立刻迎上去:“是。”   四周朝他投来的视线热切、谨慎、又夹杂着丝丝缕缕他看不懂的东西,却再无轻慢,温漓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同了。   银色的发高高束起仿佛丝绸般落下,端庄又矜贵,高大的军雌穿着银色的制服站在前方俨然一副手握生杀大权的模样,维持着对一位雄虫阁下应有的尊敬和礼仪,两步的距离很近,温漓却觉得他和安德烈之间隔了好远好远。   温漓不走,他的视线越过吉姆一眨不眨地落在安德烈身上,漆黑的眼眸像是化不开的墨,又问了一遍:“安德烈,你拒绝我是因为我是雄虫吗?”   安德烈的身影顿住了,温漓眸光坚定朝着他再一次迈开腿,同时反手直接上锁,将猝不及防的吉姆直接锁在了门外。   故技重施温漓再一次成功,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带着浅腥味、洇湿的拥抱。 第021章 晋江独家(重写5900+)   温漓得到的是一个带着浅腥味、洇湿的拥抱。   指尖的滑腻触感不同寻常, 温漓墨色的眼瞳紧缩成针尖大小,鼻尖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带着潮湿的血腥味。温漓环在安德烈背脊上的手臂颤抖地收回,正要查看却被制止:“别看,脏。”   温漓在那双向来沉静无波的金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窘迫和难堪。   脏?   扣在他手腕上的大手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轻轻一挣就松开了,温漓看到他摊开的手心上一片刺眼的猩红,声音一下子全哑了:“你受伤了。”   安德烈嗯了一声, 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去温漓手心的血:“抱歉。”   温漓清楚地记得他摸到了一片湿润,他的眼神、声音和手指都在抖:“怎么这么多的血?医生,叫医生!”   温漓去按呼叫铃的手被安德烈制止,他拍了拍浑身都发抖的温漓出声安抚:“没事,就是一点血而已。”   温漓反手握紧了安德烈正在擦拭血迹的手, 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你管这叫作一点血?!”   “这些伤都是哪来的?”   安德烈不是皇子殿下吗?他不是进宫述职吗?在皇宫他老子的地盘上到底是谁敢这样对他?!   血液在十指相扣的掌心中显得黏糊, 安德烈看着温漓被染红的手背, 没有说话。   那些贵族轻蔑且笃定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炸开, 那些曾谈听过的细节串成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温漓的神情变得无比奇怪, 一个答案直接脱口而出:“是虫帝伤的你!”   安德烈的视线如钝刀开刃闪过一道寒光,他的反应让温漓确信他猜对了。   温漓定定看着安德烈,墨色的眼眸像是浸透了睡的墨玉:“虫帝为什么罚你, 因为你一月前的救援活动失败了?”   安德烈叹了口气,试图让温漓平静下来:“温漓, 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   温漓则是语出惊人, 继续剖析着他发现的细节:“你告诉过我, 自己是因为一次意外落难才沦落垃圾星,那次意外就是一月前的救援活动, 虫帝陛下召你进进宫实际上并不是为了述职而是为了惩戒。落难的皇子殿下失而复得本该是举国同庆的一件大喜事,可是派来的救援星舰上隶属你军团的兵少得可怜,而且守卫森严。你受了伤却不想让别虫知道,安德烈,你在隐瞒什么?”   安德烈顶着温漓的视线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依旧没有退让:“温漓,我答应会保好你,你不用关心这些事。”   病房内的气氛仿佛因为安德烈的这句话降至冰点。   温漓的眼眶倏忽红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掉落,刚刚还死守阵地的安德烈瞬间慌了神,甫一靠近就被温漓拉住了手臂,他像是柔软的藤蔓将坚毅的大树瞬间缠绕:“安德烈,我们是朋友,同甘共苦的朋友。”   那句同甘共苦温漓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看着面前红着眼落泪一副他要是敢说个不字就继续掉金豆豆的漂亮青年,安德烈默然了。   十分钟过后。   病房内的呼叫铃声响起,吉姆和被他压着蹲在外头的医生护士再也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冲进了病房:“雄虫阁下怎么了?!”   一群虫你推我挤鞋都快要跑掉了好不容易挤进了狭窄的病房门满心关切温漓的情况,然而房间内的景象简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   吉姆大张着嘴巴:“少将……”   只见那威武勇猛的少将被瘦弱的雄虫压在病床上,偏着头双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衣物,而他身前的雄虫明明是居高临下身在上位可偏偏眼尾发红抿着唇一副即将掉金豆豆的可怜模样。   一时间都分不出谁欺负谁,而谁又是受害者。   然后吉姆就看见自家冷面无情的少将拒绝了秀色可餐的雄虫,嗯,拒绝了。   竟然拒绝了!   被拒绝的雄虫一脸委屈的从冷漠高大的军雌身上爬下来,明明难过的都别嘴了,还心心念念受伤的军雌,气呼呼地指使进来的医生去给安德烈看伤:“去给他看伤!”   当场所有医生护士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温漓阁下知不知道他红着耳朵红着脸假装冷漠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好吧!   虫神在上,世界上竟然有像温漓阁下这样软乎又善良的雄虫!   生气了不吵不闹就站在一侧别着嘴巴满脸写着我很好哄的,只要你来哄一哄我我就立刻原谅你。只可惜他们的安德烈殿下不为所动,面对一众围过来的医生护士拉着衣襟的手指没有任何要松开的迹象:“不用,只是一点小伤。”   然后所有虫就看见那位可爱的早已经夺走他们心的雄虫阁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瞪了躺在病床上的安德烈少将一眼:“什么不用?给我乖乖躺着!”   医生护士看着炸毛怒吼的温漓满眼小星星,同时面对这位惹得这位可爱阁下生气的安德烈投以谴责的目光:“安德烈殿下,您就听温漓阁下的话吧,阁下也是为了您好呀!”   毕竟他们这群当医生护士的在医院里见多了被雄虫殴打进医院的雌虫,这倒是第一次见到有雄虫压着雌虫看伤的,忍不住七嘴八舌劝告:“是呀是呀,温漓阁下这么关心您的身体,安德烈殿下您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位可爱善良漂亮又有魅力的雄虫阁下伤心呢?”   然后,安德烈就在七手八脚的劝阻下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治疗,只不过安德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温漓离开病房。   漂亮善良的雄虫像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旋即红了眼眶,他重重一跺脚,声音已然带上了颤音:“你竟然要赶我出去?!”   漂亮善良的雄虫阁下红了眼眶的模样让医生护士的心尖都发颤,那纤长浓密的眼睫抖落的颤意好似针尖扎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难以呼吸。   在他们的认知里,让这样一位高贵美丽的雄虫阁下流眼泪简直是天大的罪过,而现在罪魁祸首不仅不动如山还又一次下了驱逐令:“吉姆,没听见我的命令吗?带温漓阁下出去。”   被点名的吉姆如梦初醒看着满眼通红的温漓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听从安德烈的命令:“温漓阁下,请您和我出去。”   温漓恨恨一跺脚,双手抹过眼角,深深看了安德烈一眼:“好,我走!”   病房的门被重重摔上,病房内医生护士看安德烈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谴责来轻易解释了。   但是很快他们谴责的目光就变成了恐惧,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强者的畏惧。   只见安德烈已然整理好了着装,他扯下沾染了血迹的床单,长腿落地锃亮的军靴踩上几滴殷红的血渍。   血渍被抹去,安德烈望向站在最前方的院长,一股强劲的气流朝四周蔓延。   “哗啦啦——”   有谁打翻了器械。   金色的眼眸在空中居高临下,带着上位者不可抗拒的压迫:“将温漓阁下的身体数据母本调出交给我,我不希望有任何备份从医院流出。”   S级的精神力压迫下,冷汗涔涔的医护人员讷讷应是。   吉姆看着坐在走廊扶手椅上等待的雄虫有点茫然的疑惑,他本以为被拒绝的雄虫会很生气,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吵不闹,吉姆提议让温漓去VIP病房休息,但被拒绝了,雄虫固执地守在病房门口。   吉姆心中担忧安德烈的身体,可看到温漓比他还要紧张不安的模样出声安慰:“温漓阁下您不用太担心,安德烈少将他是S级雌虫,修复能力极强,不会有什么事的。”   温漓皱着眉,看着病房没有回头:“我知道。”   安德烈和他说过吉姆值得信任,这里没有外虫,他没必要继续假装。   吉姆原以为温漓是来自垃圾星球的雄虫不知道高级雌虫强悍的恢复能力才担心,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可如果知道为什么还如此担心,他不解:“那您为什么还如此担忧?”   温漓垂下眼,医院这块区域被封锁此刻只有长廊上安静地过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我知道他很强,但我怕他疼。”   吉姆忽地愣住了。   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安德烈少将也是血肉之躯了?是因为战场上他英勇杀敌的身影太过深入人心还是因为他从未叫苦叫累即使重伤也能所向披靡力挽狂澜?   强悍的军雌受了致命伤也能恢复,可他也会疼。   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和那些家伙一样把少将当作了人形杀器?   一种强烈的懊恼排山倒海般朝吉姆涌来,让他无比愧疚自己身为安德烈的副官竟然失职到如此地步,偏偏还自诩自己有多么关心少将。   直到今天被一句话点醒。   吉姆抬头望着温漓的背影,除去了极佳外貌和雄虫尊贵身份的光环,第一次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打量这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   他的眼神肃穆又俨然,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温漓阁下身为骄纵的雄虫竟然能为安德烈少将做到此种地步,一定是爱惨了少将。   温漓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语在吉姆心中掀起了怎样的狂风巨浪也不知道此刻吉姆的脑中正在上演的恋爱小剧场,医院中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他手心中仍旧残留着粘腻的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想压下纷乱的思绪。   压不下去。   心里像是钻进了一条虫,在他的胸腔中钻来钻去,又酸又疼,又气又急。   他还没和安德烈生气呢,说什么脏,别看,真是,想当初他们在垃圾星抵足而眠,互相舔舐伤口,安德烈身上的伤都是他处理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和他说脏?!   难道就因为他的雄虫被发现了,他就连血都见不得了?!   刚刚在里头来不及,等回去后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安德烈身上的伤!   病房门没有多久就从内打开,吉姆看见爱惨了他家少将的雄虫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雄虫单薄的身影甚至晃了晃,然而雄虫阁下根本不在意这些第一时间就要跑向他家少将。   吉姆脑中的恋爱小剧场快速收录这一幕素材,还没等恋爱小剧场演完下一幕心碎名场面就出现了,只见他家少将仍旧保持着铁血无情的面孔,将温漓阁下伸出的手连衣角都没碰到,少将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只是一点小伤。”   身侧的院长接收到安德烈的视线猛地上前一步,先前在病房中就已经想好的谎言脱口而出:“温漓阁下您不用担心,安德烈殿下的伤势并不严重,现在已经包扎好了,只要这些天注意不要碰水就好了。”   “我不信!”   骄纵的声音在还算安静的医院长廊响起,但这一次每一位医护人员都表示非常享受悦耳,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红着眼睛要帮你检查伤口的雄虫阁下呢?   当然,除了铁面的安德烈殿下。   骄纵的雄虫不再说话了,只不过又一次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望着冷酷的雌虫,场面一度陷入僵持,各位医生护士的心都快被心疼给填满了,看着安德烈的眼神简直是难以言述,但有一点是统一的,他们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安德烈看出了温漓假装的骄纵背后的认真,他再拒绝就真的得出问题,言语之间做出了退让:“回去再说。”   一路上飞行器开的是风驰电掣,吉姆简直拿出了当时开战斗机的速度。原因无他,都是因为后背那双让他如坐针毡的眼睛,他可不像安德烈殿下能抵挡住温漓阁下的眼泪攻势。   飞行器堪堪停稳,他就看着赌了一路气的雄虫拽着安德烈进了府邸,他的脚步很快,吉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拔腿要追,然而想到医院长廊上温漓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会关心军雌会不会疼的虫能有什么坏心思,他没必要追上去,他追上去做什么?   能徒手裂墙的高大军雌被矮了半个头多的雄虫拽着前进,像是温顺的绵羊发了脾气固执地拖着巨兽,无端由地显出几分滑稽。   吉姆回到了飞行器中任劳任怨地打开停机场将它归位,其实他心里非常期望温漓和安德烈能修成正果。他深知自家长官已经到了适龄的年纪,那些贵族一直虎视眈眈。他们忌惮安德烈的能力明里暗里施压想将这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拴上镣铐驯服成家畜。   少将一直用军务繁忙作为借口拒接那些贵族雄虫的相亲匹配,这一举动简直是火上浇油,狂妄不可一世的雄虫何时受过被拒绝的委屈,投诉的信件如雪花般纷纷涌入雄保会,那段时间雄保会几乎是一天来三次,逼得少将远赴战场才堪堪消停。   那些贵族雄虫是什么德性,他们一向看不起军雌,最喜欢的就是踩碎军雌的脊骨看着高傲强大铁骨铮铮的军雌在他们脚下祈求悲鸣,安德烈少将年少有为又是皇室血统,是最完美的凌辱对象。吉姆不止一次听到那些贵族雄虫私底下的肮脏言语,他们怎么配得上安德烈少校!   如今少将回国,他们一定会抓住那次意外进行强制匹配,若是落在那些被少将拒绝过的贵族雄虫手中,少将的命运只能用悲惨两字形容。   虽然心中忍不住替安德烈委屈,但吉姆深切的明白这就是雌虫的宿命。   少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看来,温漓阁下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显赫的世家和雄厚的财富,但是这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会担心少将疼不疼。   温漓拽着安德烈进了房间后就反锁了房门,将或是惊异或是忙让的侍者和管家隔绝于门外。他看着身前的安德烈直奔主题:“把衣服脱掉。”   温漓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倔强的厉害,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温漓一眨不眨盯着安德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暧昧。   “温漓,真的没什么事……”   从医院一直忍到现在,温漓急得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我说过,我不信!”   安德烈看着温漓泛红的眼圈,片刻后抬手按上胸前的扣子。   此时孤雄寡雌共处一室,一个动作缓慢地解扣子,一个恨不得扑上去帮他一把。   “温漓……”   安德烈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他的手指按在衣襟上轻轻唤了一声温漓的名字,金色的眼眸微敛似乎是在讨饶。   温漓瞪了他一眼,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直接上手。他干了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情,他伸手拽住了安德烈的衣领用力一撕。   “刺啦——”   伴随着布料的碎裂声,温漓看见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皮肉被打烂露出白骨,渗着血水、难以遮掩的狰狞伤口。   鞭痕。   温漓瞳孔发颤,声音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伸手遮住了温漓的眼睛:“别看。”   温漓用尽全力想要掰开安德烈覆盖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可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努力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安德烈,让我看看。”   安德烈瞥了眼身上狰狞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自我厌恶,他没有松开手而是伸出手缓缓抱住了温漓:“别看了。”   温漓被安德烈抱在怀中,怕伤到了对方他连挣扎都不敢,只能紧紧抓着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请求:“安德烈让我看看你的伤。”   手心中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扑簌簌落下,三百鞭的疼痛都未曾让安德烈皱一下眉头,此刻他却眉峰紧锁,他熟练地拍了拍温漓的背,嘴角微垂:“没什么好看的,很丑。”   温漓不喜欢丑陋的东西,他害怕伤口太过丑陋狰狞会把娇气的青年吓哭,这才一直拦着对方,奈何温漓实在太固执。   他低声哄道:“别怕。”   任何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一句话重复过多次再嘴笨舌拙的人也会熟能生巧。   温漓快要急疯了,他不明白安德烈为什么现在还在安慰他,他急可却不敢动,眼泪哗啦啦流下浸湿了安德烈满手,拽着安德烈的手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德烈眉头皱的更紧,他收回遮挡温漓的手掌伏低身子和温漓平视:“为什么哭?我吓到你了吗?”   眼泪将睫毛黏成一簇一簇的,温漓终于重新获得的了视力,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安德烈的话而是凑近去查看对方背脊上的伤。   安德烈制止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温漓双眼通红盯着自己大有你敢拦我就继续哭的模样只能顺从地俯下身体让他查看。   终于看清楚狰狞的伤口,温漓嘴巴一扁差点又落下泪来。   安德烈见状就要起身披上衣物挡住这些让温漓掉金豆豆的罪魁祸首,大腿上却忽地多出了一只手,力道轻的好似一片羽毛,可却宛如千斤定住了他。   “你给我躺好!”温漓瞪了他一眼找出医药箱,拿着酒精的手抖了三次终于落下。他怕安德烈疼,动作尽可能地轻,可口中却忍不住地埋怨:“连纱布都不包一下,这又不是在垃圾星买不起纱布,再晚点血和衣服黏在一起撕都撕不下来!”   看着沉默不语的安德烈温漓没忍住又骂了一句:“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带着关切的怒气像是教训不听话的虫崽子,亲昵地不像话,安德烈忽然出声:“疼。”   温漓口中的怒气瞬间一收,他拿着棉签的手指顿了又顿,张皇无措:“很疼吗?”   “嗯。”   “那、那怎么办?”   “之前你吹一吹就好多了。”   温漓俯身低头轻轻吹气,边吹边问:“好些了吗?”   背脊上湿暖的气流轻轻拂过,带着战栗的痒意,比脊骨上的疼痛更加难忍,安德烈将头埋进臂弯无声地掩去嘴角的笑容:“嗯,好多了。” 第022章 修改1500,新增1500   深夜, 安德烈的书房,四道电子投影排排立于白色的墙壁前, 此刻他们正口若悬河对着安德烈滔滔不绝。   桌脚的垃圾桶里头丢弃着三支刚被使用过的抑制剂,空气中依稀能嗅到那种恐怖的精神力。   吉姆得知安德烈跟着温漓进了门直奔主卧,识趣地不去打扰,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半小时后他突然收到了安德烈的短讯让他带着三支抑制剂去书房。   雄虫的信息素安抚远胜于抑制剂,只可惜温漓虽然是雄虫却无法释放信息素。当下吉姆心里一凛带着抑制剂赶紧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等了不消片刻,房门被打开, 他看见安德烈大步迈入身侧满脸担忧的雄虫亦步亦趋。   吉姆看着自家少将冷漠的将嘘寒问暖径直关在了门外,门合上的那一刻吉姆清晰地看见了雄虫错愕的神情。   就算安德烈少将伟岸的身影在吉姆心中不可动摇,他都难以昧着良心不去心疼门外红了眼的雄虫阁下。   然而下一刻他心里的谴责就被凝重替代,褪去了衣物的遮挡,他看见安德烈后颈上的虫纹已然加深变得极其殷红, 好似鲜血透出皮肉一点点渗进血肉模糊的背脊, 编织成一片凄惨又诡谲的艳色。   吉姆的瞳孔猛地一缩。   发|情|期!   越高级的军雌精神力暴|乱的可能性就越大, 每一次动用精神力都会对精神海造成负荷, 这些年少将为帝国鞠躬尽瘁精神海已然千疮百孔。半年前首席医生就已经耳提面命叫少将一定要注意身体,及时去找一位合适的雄虫配对, 通过精神力抚慰改善精神海糟糕的情况,然而少将却一直拒绝配合。   安德烈今日好几次精神力外泄,现在更是出现了发情期的预兆, 很显然他的身体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   吉姆当即明白了为什么安德烈会让他带三支抑制剂。   冰凉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寒意,缓缓被注射进皮肉, 吉姆的眼眶缓缓红了一圈。   就算是S级雌虫, 三支抑制剂也已经超出了药理的极限。   翻涌的信息素被压下, 连带着精神力的威压散去,吉姆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扶安德烈去休息就听见安德烈下达命令——联系帝国研究相关雄虫信息素异常相关领域的顶尖医生。   伤痛、疲惫、以及发|情|期才会露出的罕见的脆弱都被遮掩在那重新被整理妥当的着装中, 只要穿上这件军装,他就是坚不可摧的神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投影里的专家们依旧口若悬河,吉姆看着眉头紧锁的安德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不是真的冷面无情。   书桌后的安德烈眉间褶皱越发深沉。   温漓的身体情况并不太妙,甚至称得上糟糕。   除去他营养不良显得孱弱的身体,医院报告显是温漓在二次分化期间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导致本体强行制止了分化,表现得结果为无法自主控制信息素。   要知道比起所向披靡的雌虫,雄虫之所以珍贵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数量稀少,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信息素的妙用。没有信息素的雄虫和劣等雌虫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悲惨,因为雄虫的身体堪称脆皮。   无法控制信息素并不是什么罕见类型的病症,许多雄虫都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对于这种病的治疗方案就是强烈的刺激,强烈到什么程度,怎么类型的刺激众说纷纭,但是唯一不变的核心就是信息素刺激。   信息素刺激……   治疗方案底下这几个大字晃得眼疼。   一连询问了数个相关领域的治疗专家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论,吉姆只觉得无巧不成书,他家的长官需要精神力抚慰,而温漓阁下需要信息素刺激,一拍即合!   孤雄寡雌独处一室,互相帮助,这暧昧的情绪不噌噌噌地往上涨?到时候配对结契不还是水到渠成?!   如果温漓阁下自愿帮忙,那么就不算强迫雄虫也构不成触发律法,这简直是完美!   吉姆高兴地恨不得原地飞起,刚刚还觉得惨淡的未来忽然充满了希望:“我这就去和温漓阁下讲!温漓阁下虫美心善一定会帮忙!”   毕竟,少将身上的伤就是温漓阁下处理的,他那么喜欢心疼上将,一定会……   “不妥。”   低沉熟悉的嗓音像是迎头一盆冷水泼下。   吉姆着实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德烈对雄虫一以贯之的漠视和厌恶,可比起那些帝星的贵族雄虫温漓简直是金疙瘩,好了不止百倍千倍。   况且……   况且少将对温漓阁下也并不是真的无感,否则在医院就不会因为他的话改变决定,也不会任由对方给他上药,甚至现在还在书房里为他寻找治疗的方法。   “我知道少将您厌恶雄虫,可是您的身体经不得再拖了,您治疗精神海的同时温漓阁下也能顺利进行分化。 ”   想到安德烈同样糟糕的身体情况,吉姆心一横,纵使心里对温漓有千万句抱歉,话还是说出了口:“若是您不愿意和雄虫结契配对,可以顺势借此次机会和温漓阁下签订契约,让他定时为您服务。”   谁都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一个来自垃圾星没有保护伞的高级雄虫是易于掌控的香饽饽,世家贵族以及雄虫保护协会无外乎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接近温漓。   豢养平民雄虫并非稀罕事,只不过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说,那些世家贵族可以这样做,凭什么少将不可以?   温漓阁下是安德烈少将带回来的,他们现在又同住一个屋檐。近水楼台先得月,理当先下手为强。再说了,少将比起那些哼哼唧唧、眼歪嘴斜、鼻孔朝天的贵雌优秀多了!   “不妥。”   “为什么?!”   安德烈没说话,扣在数据母本上的指尖握紧成拳。   在他看来吉姆所谓的一举两得的办法就是趁人之危,占尽温漓便宜。   一切都是从他的角度考虑,他的角度出发。   他喜欢温漓,可温漓喜欢他吗?   没有亲口说出的话不做数,没有亲耳听到的答案也不算真。   卧室暧昧的灯光下,那双满是疼惜的墨色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耳畔青年的话语絮絮叨叨再一次重复。   “为什么哭?”   “你受伤,我心疼。”   那些暧昧、好感并不代表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患难与共,温漓还没见过帝国的繁华,等他见到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安德烈将医院唯一的母本数据锁进抽屉,起身下了定论:“此事不得再提。”   他是需要治疗,但是他不卑鄙。   若是温漓不需要他的情感,他也不该纠缠。若是温漓想要离开,他也不该劝阻,至于他说的帮忙,就算身陷囹圄他也不愿意让温漓去冒险,那些话算不得数。   他救了他,他要做的是知恩图报,而不是藏着无数不可言明的心思用尽手段将他圈养。   他不该卑鄙。   任凭吉姆不死心地一再追问原因,安德烈还是那句话,一个不妥否定所有。无数话语憋在肚子里,看着自家下定决心从不更改的长官吉姆好似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巴了。   他不懂安德烈为什么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这个想法在面对一大早就上门的雄虫保护协会更加鲜明。   奥德曼,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长着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就差把嚣张跋扈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安德烈殿下,您擅自将一位雄虫阁下囚禁在家中,是忘记帝国的法律了吗?”   刻意歪曲事实,咄咄逼人,一开口就把一顶天大的屎盆子扣在了安德烈的头上。   雄虫保护协会那些家伙的嘴简直就是臭粪坑,一张嘴满口喷粪恶臭连天,那歪曲事实的本领实在是让虫胆寒。   吉姆怒目而视:“你们哪只眼看看到少将囚禁温漓阁下了?!温漓阁下是自愿的,更何况他和少将是好朋友,是少将将他从垃圾星带回来并且一路悉心照料。”   奥德曼反唇相讥:“这些都是一面之词,我们怎么能信?除非……”   安德烈忽地开了口:“除非什么?”   像是看见猎物落入了陷阱,奥德曼眼中难掩得意,朝吉姆挑眉讥诮笑了声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除非温漓阁下亲口承认,口说无凭,何不叫温漓阁下见面一问?”   闻言吉姆盯着奥德曼眼中防备更重,雄虫保护协会他们哄骗雄虫向来有一手,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温漓阁下!   “温漓阁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为什么要见我?”   伴随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大厅瞬间安静,所有虫的视线瞬间聚集在那道身影上。   楼梯上站着的雄虫面容精致柔美,罕见的好颜色,白皙的肌肤在头顶吊灯的映照下宛如琉璃,脆弱却美的惊心动魄。   温漓的视线扫过一众呆滞的虫,穿着黑色制服别着红色的袖章,是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似乎是有些不耐,漂亮的雄虫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挑起的眉眼看向奥德曼,后者被凉凉一瞥猛地回神,满面笑容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   “温漓阁下,雄保会副会长奥德曼特来向您致歉,昨日下属不懂事没轻没重惊扰了您我已然处罚过他们了。”   “首先,帝国雄保会欢迎您来到帝星,您的初测等级很高极有天赋和潜力,雄保会专门为雄虫服务,保障尊贵雄虫的权益,您将享受到帝星最完备的医疗服务,豪车别墅,雄保会能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好似资本家画大饼的话术,温漓看似在听实际上心神早就飘到了对面的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白。   他穿了一身黑衣静静地坐着,像是沉在海底十万年的那根定海神针,沉默地忍受着青苔覆盖海水侵蚀,孤独又寂寥。   昨晚温漓给安德烈处理好伤口后正打算再续医院里未曾说完的话题,先前在医院里头人多眼杂安德烈不愿意说,回到皇子府邸卧室里了总能说了吧?没想到他还没问几句安德烈忽然就跑了,话题再一次中断。   因为一直担心安德烈的伤口,温漓是寝食难安,睡得晚且心神不宁,眼下泛着青黑,看起来显得几分恹恹,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奥德曼喋喋不休,这幅神情落在奥德曼眼中就成了不耐,口中的花言巧语越发猛烈。   “温漓阁下,我们雄保会……”   奥德曼舌灿金莲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听见温漓的回答,心里一沉,他本以为这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没见过世面随便几句话就能哄得对方晕头转向,没想到对方愣是一句表态的话多没说。   面上分毫不显,竟然是个难缠的!   奥德曼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视线好似毒蛇一般悄然缠上温漓的脸。   本来一只B级雄虫走个形式就够了,可是今日惊鸿一瞥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长着一张漂亮到勾魂夺魄脸蛋的雄虫简直就是绝世珍品。   奥德曼舔了舔干燥的唇,打算再加了个砝码时忽的听见温漓开了口:“好。”   一个好字宛若千钧砸的所有虫晕头转向。   这只来自垃圾星的漂亮雄虫不仅美的惊心动魄,连声音都能勾得魂飞,清凌凌好似珠落玉盘,饶是常年和雄虫打交道的奥德曼也愣了神,回神之后那是大喜过望:“感谢温漓阁下支持我们的工作,雄保会一定会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热情服务!”   温漓瞥了眼兴冲冲上前想要和他握手的奥德曼,不着痕迹地移开了手:“我有个要求,我要去帝国第一军校上学。”   “当然可以,您的要求我们一定满足!”奥德曼连连点头,别说去帝国第一军校上课,就算是第一军校任职上课他也能应下!   吉姆怎么都没想到温漓竟然真的会被奥德曼的糖衣炮弹说动了心,条件竟然只是去第一军校上学!   那可是他的母校,少将甚至还在那里任职,温漓要是想去上学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却成为了他离开的引子。   温漓为什么要离开?!   少将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要不是少将将他带回来他还在垃圾星挣扎求生!明明昨天还在病房外说着心疼,是因为昨天少将的拒绝吗?   少将是有苦衷的,他很关心温漓阁下,他只是不会表达,昨夜熬夜求医就是最好的证明。   吉姆堵着门,满脸焦急地看着安德烈:“少将您说句话啊,明明您也很关心温漓阁下,明明……”   奥德曼看着拦门的吉姆挑了挑眉:“怎么,安德烈殿下这是要扣留雄虫阁下吗?”   言语之中威胁满满,安德烈却没有立刻答复,他来到温漓身前低声问了一句。   “你想离开?”   温漓垂眼点头,他根本不敢抬头,他不敢想象安德烈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安德烈不愿意让他蹚浑水,他擅自做了决定,跟着雄保会走就是在逼对方。   逼安德烈不要把他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他要当一颗树苗强行撕开一个豁口从保护的臂膀中挺立,并肩同行。   如是想着,温漓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金色的眼眸好似夏日午后的海,风平浪静无一丝波澜。   倏忽之间,平静的海面下似乎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安德烈看着温漓像是朋友间随意的一句交谈:“第一军校种了很多红烟树,开花时颜色和晚霞很像,有时间记得去看看。”   温漓一愣,他听到了安德烈让吉姆离开的命令,堵在门口的吉姆被迫退开,红着眼看着温漓在雄虫保护协会的簇拥下出了门。   奥德曼此行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看着温漓上了飞行器,站在大门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安德烈殿下,恕我直言,您身为皇嗣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做事还需三思,您尚未婚配孤雄寡雌同住一个屋檐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着实不好听。”   看着奥德曼得了便宜还卖乖临走前还要含沙射影空口污蔑故意恶心人,吉姆一口牙都快要碎了,满嘴的血腥味:“你瞎说什么!”   奥德曼偏头朝吉姆挑衅一笑,一副好意提醒的模样:“您这副官还得磨一磨性子,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到时候加纳晚宴上他这张嘴得罪了尊贵的阁下们可就得来雄保会的惩戒所待几天了。”   憋了一肚子火想要一梭子子弹把对方打成筛子的吉姆愣住了:“……什么?”   奥德曼并未在意吉姆的怔愣,望着安德烈言语挖苦:“安德烈殿下您要知道您的年纪不小了,先前您一再拒绝雄保会给您安排的相亲,惹的雄虫阁下们生气,如今倒好没得选了,真是……”   故作惋惜,眉宇间的幸灾乐祸压也压不住。   “身为雌虫得学会乖乖俯首称臣啊……”   雄保会的飞行器耀武扬威般地在安德烈的府邸上方不疾不徐地绕了一圈后终于离开,府邸内安德烈在吉姆追问中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三楼正准备收拾客房的使者掀开餐盒,看着满盘未动几筷子的美味惋惜的轻叹了一声,他端起餐盒一扭头看见面无表情的安德烈吓得双腿一抖差点跪下来。   “殿下!我、我是看好好的饭菜被倒掉白白糟蹋可惜,我、我知道错了。”   在使者颤颤巍巍认罪声中,安德烈的视线在使者手中的餐盒上凝滞。   只见那餐盒里头的饭菜几乎就没动,原模原样送进去原模原样端出来。   倏忽间,潜藏在深处的庞然大物一跃而出,沉静的海面掀起波涛汹涌的金。 第023章 晋江独家(增400字)   奥德曼上了飞行器立刻往总部发了一份消息告知任务顺利完成, 为了更好地安抚温漓他特地向总部申请增加了一倍经费,同时将本该安排给温漓的两层小别墅升级为三楼小洋房。   一路上奥德曼亲力亲为, 不假他虫之手,忙这忙那就是想在温漓心中赢得一个好印象。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温漓和从前他接触到的那些平民雄虫太不一样了,站在豪华三层小洋楼前雄虫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艳欢喜,光脑上汇款到账的提示音也没有让他有任何雀跃的模样,他站在草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帝星此时是夏末, 奥德曼一身西装奔来跑去出了一身的汗,他腆着脸询问异常安静的雄虫是否还有别的要求,没想到沉默了一路的温漓却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帝国第一军校的红烟树是什么样的?”   奥德曼虽然并非世家大族,但好歹祖上也是沾亲带故混了个贵族头衔,哪里知道帝国军校的红烟树长什么样, 一张巧嘴愣是被问住了, 好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面色讪讪地掏出光脑点开了搜索引擎。   “算了, 我不想知道。”   雄虫的心思总是多变,奥德曼看着忽然失去了兴致的温漓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还是满面笑容地提出建议:“温漓阁下, 您的花园还有很大空地,我这就派虫来中上几棵红烟树供您赏玩。”   “不了。”   没有丝毫犹豫,直白的拒绝带着冷冽。   奥德曼愣住了, 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绊在口中,温软可欺的漂亮雄虫斜斜朝他瞥了一眼, 亮堂的天光之下, 他白皙如玉的脸仿佛变得透明, 好似易碎的琉璃陡然高举摔碎散落一地零碎,低垂的眉眼透出一股浓浓的厌世之色。   “别跟着我。”   那一眼中的寒凉和不容置疑的拒绝像是凭空落下一道天堑, 将时时刻刻紧跟温漓的雄虫保护协会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他们以为很好拿捏易于掌控的垃圾星雄虫渐渐远去。   正午时分最盛的天光中,他脚下被拉长的影子细瘦得像是伶仃的鬼。   **   这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并不相信他们的话术更不待见他们,一进门就找了个房间锁死,因为在花园中被那一声威慑奥德曼带着手下赶来时只听见了保险反锁的声音。好不然容易成功把虫从皇子府邸哄骗出来,后续的任务可还一个都没完成。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奥德曼气得是七仰八叉,狠狠踹了一脚墙壁最后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口。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那扇沉默了一天的门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挖空心思却无利可图。   “副会长,阁下今天应该怕是不会出来了。”   “副会长,这个点了,咱们还等吗?”   “一天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继续耗下去万一出了事怎么……!”   “闭嘴!”   奥德曼视线如刀子一般狠狠扎上那个口无遮拦的下属,对方被他一瞪吓得立刻闭嘴。奥德曼只觉得心头一股火气直愣愣地往上冒,但是他知道刚刚的话说的没错,万一真的把对方逼急了出了事情,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盯着温漓这块肥肉的可不仅仅只是雄保会。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看着门外早已放凉的早中晚三餐,奥德曼在一众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起身,毫无预兆地一脚踢翻了刚刚坐着的椅子,椅子倒地发出沉重的一声巨响,房门依旧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像,奥德曼从鼻孔中哼出一股粗气扭头走了,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见状赶紧跟上。   温漓是故意晾着雄保会那群家伙的,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先沉不住气,他跟着他们走的痛快现在忽然拧巴,雄保会只会胡思乱想,他们越沉不住气越容易说漏嘴。   温漓还记得病房内那些贵族世家明里暗里影射安德烈大势已去,今天奥德曼在府邸是的态度更让温漓觉得那句“大势已去”并非空穴来风,加上安德烈落难沦落垃圾星,这些巧合加在一块,要说他们没搞鬼温漓是决计不信的。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和安德烈道个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一招先斩后奏着实有些过分了。   随着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温漓的心也越发凉了。   他等待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点灯,虽然是夏末却一片寒凉,没有丝毫人气。宽大的双人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他皱着眉额头上冷汗涔涔。   是一个噩梦。   温漓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群没有脸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追赶他,让他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那些嘶吼叫嚣着的怪物会抓住他的手脚,捆住他的头颅,刺啦一声将他撕成碎片。   有些时候他们厌倦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将他困在中间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刺耳。   [你的脸好漂亮!]   [瞧瞧他长得不男不女的,是娘娘腔吧!]   [你的成绩好好哦是有什么学习秘诀吗?]   [谁知道他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听说他下课后总是去班主任办公室。]   [你这么聪明厉害,你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吧?]   [他爸他妈都不要他,听说他小时候好几次被他妈掐死!他爸也不想要他,想起来时给口饭就当养了条狗。]   [你长得好像某个明星呀,皮肤好光滑!你妈妈一定是大美人!]   [他妈是小三,他是他妈不知道哪次醉酒和别人搞出来的玩意,表面清高其实都是一路货色,骨子里臊得很!]   [我叫佳佳,我们都是大一新生,能交个朋友吗?]   [难怪你爸妈都不要你,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谁挨上你就是倒八辈子血霉!]   [哥们,怎么都不说话?一开学就注意到你了,跟我们一起玩啊!]   [什么玩意,整日端着个架子,酒也不喝饭也不吃坐在那里跟门神一样,出来玩一脸丧气真是晦气,一脸清高样指不定在床上扭得多骚呢!]   ……   有娘生没娘养!   爸妈都不要的娘娘腔!   假清高的死婊子!!   你妈是小三你也好不到哪去!   早该掐死你,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你毁了我的人生,都怪你都怪你!!   你丢尽了我的脸,别说你姓温。   阴风阵阵鬼笑连连,被围在中间的青年死死捂着耳朵,可那些话还是一字一句地往他耳朵里钻。漆黑的沼泽地中无数双带着粘液的利爪破土而出,带着作呕的腥气朝他抓来,缠上了他的脚踝将他一点一点地往沼泽里拖,那些从未忘记过的脸庞扭曲像是索命的厉鬼想要将他一起拖入地狱深渊。   踩着尖细高跟鞋涂着大红口红的女人用艳红色的长指甲抓上男孩的肩膀:[小贱种,长着个嘴巴每天知道笑,你在笑什么,笑话我吗?]   一身红裙的女人死死掐着男孩细瘦的脖颈满脸癫狂:[想要洋娃娃?小贱种,给你吃给你喝现在还敢敢向我要玩具了是吧,都怪你这个拖油瓶否则老娘我还嫁不出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随手丢下个玩偶娃娃,大波浪卷的女人拉着行李箱一次也没有回头:[别叫我妈,也别哭我,就当我没生过你。]   打扮的好似小王子的男孩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脏东西:[你是谁?凭什么进我的家,快滚出去!]   积木从高处砸在脑袋上额头上尖锐的疼,眼前忽然变得血红一片,他看见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抱起行凶后哭泣的小王子轻声安慰,他身侧贵妇人的眼神好似寒刀:[你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身强体健的佣人将挣扎躲闪的男孩狠狠压下,他的手被使劲一扭后强硬掰开,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散乱一片银。   男人锃亮的皮鞋踢了踢:[这是什么脏东西?布偶娃娃?男孩玩什么布偶娃娃,赶紧把这脏东西丢出去!]   [你抢我的爸爸,害我妈妈伤心,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我家里不欢迎你!!]   [爸爸,他欺负我!]   [从小就善妒心思深沉,和你妈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小心翼翼保护的娃娃被残忍地肢解,银色的发丝散落一地,男孩跪在地上一点点将碎屑全部捡起看着那个缩在西装男人怀中假哭挑衅自己的小王子,死死咬住牙不让眼中的泪水滴落。   万千宠爱的青年在泳池party上忽然脚一滑跌入泳池被救上后哭哭啼啼指着泳池里挣扎的人影控诉,挣扎攀上池壁的手指被狠狠踩下,疼的浑身湿透的青年狠狠一抖再次跌落,冰冷的池水将他淹没凉了他眼眶的泪。   [你不配姓温,从现在起你有多远滚多远,立刻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青年缓缓低下头,眼眶酸涩却流不出泪了。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纹着花臂的光头一脚踢翻了出租房的椅子:[你妈欠了我们五百万,她说你是她儿子,这钱你得还。]   站在一地狼藉中,温漓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做父母手心的宝贝心尖的糖,可他却被辱骂、被诅咒,被殴打?   他来到世间的时候没有人祝福他。   他是无根的浮萍,生他的人不要他,养他的人恨不得他死,天地之大没有他的落脚之地。   他们说他凭什么活着,他不该活着,   可他凭什么不能活,凭什么偏偏是他去死!   有谁问过他是否愿意这样出生吗?没有爱和温暖只有无尽的辱骂和殴打,他们把他生下来却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凭什么?!!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得去死,凭什么说他碍眼,凭什么他就是晦气扫把星,凭什么他就该被人欺负凌辱,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他忍受着苦楚,独自渡过许多困苦,就算艰难也一直挣扎着活下去,他如此艰难地活出了点模样全然是为了那句为什么,为了堵在胸口的气,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既然活了,就得知道自己为什么活!   温漓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仰着头流着泪,他的眼角太红,凝着的泪滴滴若血。   温漓静静地看着“他”癫狂地嘶吼着问着为什么,这一幕重复了太多遍,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   他看着喊着命运不公的青年流干了泪离开了所谓的“家”,他看着他咬着牙起早贪黑一天三份工还债。   在那条深夜里不算明亮的街道上,他听见了响彻云霄的摩托声,那冗长的、尖锐的摩擦声仿佛是来自死神的预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随之而来。   轰隆隆——   爆炸声后漫天大火。   他死了。   甚至不是驾驶双方,只不过是一个被殃及的无辜路人。   最后,照进他紧缩瞳孔的是飞溅的机车残渣。   凌空感让他手脚僵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在刺鼻粘稠的红色之中他看见了对街一个身影朝车祸中心跑去。   黑暗淹没了他。   在便利店上夜班回家的路上,寒冷的冬夜之中天边朦朦胧胧透出点亮光,那个耸着肩膀缩着脖子在冷风之中疲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青年终于得到一劳永逸的安歇。   他太过冷静,仿佛那一幕幕变换的梦境不是他的一生。一切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温漓神色恹恹,再恐怖悲惨的画面反复也会失去它最初的效果。   他静静等待着梦境的结束,可那本该当青年死去就自动结束的梦境却没停止,摇身一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画面。   银色的、柔软的,拂过他的脸颊……   金色的、盛大的,灿烂似日光……   和被肢解后修修补补仍不成样子的娃娃截然不同的温度,银色的发丝缠绕上他的手好似神界落下的丝线将他一点点从淤泥中脱出。   温漓一愣。   可就是这一愣神,沉寂的沼泽再一次翻涌,阴森森宛如鬼气缠绕,怪物千变万化的脸扭曲成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撒旦诱惑恶魔低语。   你已经死了,这些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该醒来了。   半身陷入泥淖的青年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是在无声反抗,朝上伸着的手痉挛弯曲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恶魔的低语声忽然变得嘈杂尖利: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温暖得到爱?这么多次了还是学不乖吗?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还会喜欢你吗?   沼泽之中忽然浮出一片光亮的镜子映出被困青年的模样,苍白的面庞上一双仿佛萦绕鬼气的漆黑眼瞳,暗潮涌动,猩红的唇好似冰冷河底中的溺鬼,半身陷入淤泥伸长着手臂将桥上的过路人往下拽。   安德烈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看清你的真面目,他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你配做他的朋友吗?   光亮的镜子在青年颤抖的手指触碰的一瞬寸寸碎裂,炸裂点点洇着殷红的碎片中映射成无数张一张仓皇无措的脸。   那抓着银丝挣扎攀上的手指脱了力,千钧一发之际柔软的银丝缠上了他,像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缠绕着将他温柔抱起。   落入了一个温暖安稳的怀抱。   恍惚之间有谁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用炽热的怀抱将他裹紧,幼时让他枕在臂弯才敢安睡的玩偶娃娃在损毁多年后终于再一次出现。   “它”听见了他害怕时的请求长高了也变壮了,现在来保护他了。   拨开那半遮着面容的银发,他看见了一双熔金的眼眸。   四周的梦境陡然倒塌,陷入梦魇中的青年猛地惊醒,他颤抖着趴在床边,脑海中那片金色越发灿烂挥之不去。   温漓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擦干嘴角的水渍,指尖胡乱点开手腕上的光脑,亮起的光脑上显示着未退出的界面,停留在搜索“红烟树”的那一栏。   鬼使神差地按下点击,下一刻弹出无数张高清大图。   帝国第一军校的西北角映照出漫天的红,一片片红烟树绵延出深秋的红,像是朝霞染金,羽毛状般落在枝头,似云似雾,堪与落日晚霞争辉。   晚霞……   温漓莫名想起,垃圾星上那间狭窄的金属破房中他们趴在挡板上透过一点缝隙窥探远方的天。   艳丽夺目。   风暴过后垃圾星的晚霞是昏暗沙尘中唯一的亮色。   纷乱的思绪里,他想起了飞舰上喉间吞咽热水的温度,暖风吹干头发的触感,茶几上甜果入口的脆甜,以及眼前这片红火鎏金好似晚霞漫天的红烟树林。   【真漂亮。】   【你喜欢晚霞?】   【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以后离开了能看见更多漂亮的风景。】   【到时候我们一起看。】   ……   【第一军校种了很多红烟树,开花时颜色和晚霞很像,有时间记得去看看。】   昏暗的房间里,光脑上投射出的红烟树林迟迟未熄,那铺天盖地的红成了宽敞空间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恍惚之间,温漓明白了总是沉默寡言的高大军雌临行前的挽留——那些漂亮的风景,说好要一起看的。   昏暗的房间内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床上的青年偏着脸,忽地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自嘲。   “温漓,你可真敢想啊……” 第024章 晋江独家5   这个梦做得温漓是彻底睡不着了。   先前发送出去的笑脸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光脑上的聊天界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厢情愿”。   明明说过,不管何时何地, 只要他找就一定会回的。   是生气了吗?   生气也是正常,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安德烈他绝对不会高兴。   一句道歉变成一片道歉小作文,文字删删改改不知多少遍,温漓眉头紧锁抿着唇再一次按下删除键,可这一次却不小心一个手滑按成了发送。   温漓急急忙忙寻找着撤回按键,找了半天才发现虫族的聊天设备根本没有撤回的功能。新用户注册后默认的弹窗头像孤零零地留在界面上, 直到屏幕暗下也没有收到安德烈的消息,温漓心中失落更甚。   窗外夜色浓稠,光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   第一条消息是早上十点,第二天是中午12点,第三条是凌晨三点, 温漓这三条消息跨越了十五个小时, 任凭他再如何找理由也无法自欺欺人说安德烈没看见消息。   安德烈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气的不轻, 他这一招先斩后奏逼的太过,直接让对方气的不想管他了。   这个认知让温漓心里陡然一慌, 想打电话可又想到时间不对,只能硬熬着等到天亮掐着点再一次发去了消息,依旧是石沉大海。   四条消息孤零零地待在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 像是在唱独角戏。温漓握着光脑的手指逐渐收紧,掌心被坚硬的外壳嗑地发疼。   巨大的恐慌让温漓加快脚步, 他要见到安德烈, 立刻马上。   温双脚堪堪踏上小洋楼中的草坪, 温漓就被不速之客堵了个正着。三五辆漆黑的悬浮车将小洋楼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奥德曼掀开车门款款走出:“温漓阁下, 这天才刚刚亮您这是要去哪儿?”   奥德曼能当上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自然不是个傻的,他欢天喜地将温漓从安德烈府邸接出来可不是为了方便他离开逃跑的,小洋楼附近早就安排了监视看管的虫,从温漓入住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处在监视之中。   大门被封死,穿着黑色制服的雌虫缓缓将他包围,被迫回到客厅的温漓看着奥德曼眉宇间冷意堪比秋日的霜:“你要囚禁我?”   奥德曼连连摆手,滑不溜秋地将话题歪曲:“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高级雄虫出门自然得做好安保措施否则遇到狂热分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雄保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啊!”   温漓不想和奥德曼扯皮,这些满嘴冠冕堂皇的家伙像是嗜血的蚊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想要什么?”   奥德曼假笑:“我们当时是想将阁下您的利益最大化,雄虫保护协会专门为雄虫服务,一切都是为了雄虫们的利益。”   温漓当然不会相信奥德曼的鬼话,不留情面:“你笑的很假,还很丑。”   奥德曼唇边的笑意僵硬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他丑和老,每日花在保养皮肤的时间几乎占到全天的三分之一,忌烟忌酒忌糖从不熬夜,这些年为了维持十八岁一般的美貌吃尽了苦头。这两天因为忙着处理温漓他连日常保养都没时间做,可现在罪魁祸首竟然在他面前说他丑?!   不顾温漓和其他虫在场,奥德曼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镜子,怼到面前好一通检查,并没有发现眼角多出任何细纹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奥德曼朝身后扬手,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灰发雌虫从他身后走出:“阁下说笑了,今天我来是为了给您送个小礼物。”   随着奥德曼的话音,两只灰发雌虫乖乖地走到温漓的脚边跪下,他们的姿态软得不能再软,像是展示台上的物品像买主展现自己最佳的一面。   跪在脚边的雌虫高挑纤细,温顺美丽,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一双眼睛是罕见的异色瞳,像是一只被刻意调教好的布偶猫,只要来人一伸手就会将自己柔软的肚皮送上去。   温漓满眼嫌恶地避开了他们贴上来的身体,朝奥德曼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奥德曼看了眼被温漓拒绝后跪趴在原地不动的双胞胎,呵斥一声:“没用的废物,竟然惹得温漓阁下生气,教了你们那么多天没有学会一丁半点东西吗?看来你们还得回去多学几天!”   温漓皱紧了眉,他清晰地看见奥德曼说道“回去多学几天”时双胞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害怕极了才会有的表现。不等他思考,他的手就覆上了一片温软,温漓猛地后退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阁下不喜欢我们兄弟吗?”   他们不敢直接触碰雄虫,只能虚虚贴着,指尖撩起什么都遮不住的纱轻点着雪白细腻的腰肢:“我们的腰肢很软很热……”   晶莹的酒液撒上那片珠光粼粼的皮肉,一上一下地抹开:“胸膛又软又滑……”   在帝国,有些雄虫有特殊癖好,喜欢“三人同行”。   他们口中说着无比诱惑的话语,可眼底却一片死寂,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光亮。   奥德曼的声音好似毒蛇般幽幽响起,温漓抽出的手再一次被握上,这一次他看见了那滩死水中浮现出星点破碎的亮光,那是充满惊恐的祈求:“阁下,求您收下我们兄弟吧,求求您了。”   看着雄虫不容分说地再一次抽走了手,双胞胎眼中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光亮熄灭了,然而下一刻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你们想让我收下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奥德曼假设了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料想到温漓会问他为什么要送双胞胎的理由,他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当然是为了让他们服侍您,让您的生活质量更上一层楼。”   温漓的视线落在双胞胎兄弟脖颈上的黑色项圈上,看不出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制作,他曾在星网上看到过说是安全环,是雄虫保护协会为了保障雄虫安全对雌虫设下的禁锢。   看着温漓注意到双胞胎脖颈上的项圈,奥德曼心中警铃大作,他赶紧上前想要阻拦:“温漓阁下,这对兄弟没学好惹了您不高兴,您别生气我下一次带聪明乖巧的来。”   然而在奥德曼阻拦之前,温漓已然握住了项圈:“你们送我豪车别墅许我帝国最顶尖的治疗团队,我确实是高级雄虫但是这样的待遇有些过了吧,据我得到的消息,B级雄虫可不能够住进三层的小洋楼,这起码多加了一倍资金,要说没有所图我是不信的。”   只见他在项圈侧边摸了几下原本一整条的项圈突然自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了其中的纳米隐藏摄像头和尖锐的仿佛口器一般的物件。   大厅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温漓挑了挑眉利索地拿着光脑对着来了三张照片。   “咔擦咔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格外明显,奥德曼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朝温漓扑了上去。   他扑了个空。   看着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显得狼狈的奥德曼,温漓扬了扬手中的光脑:“你说要是我把这个东西发到网上会发生什么?”   “呵呵——”   一声冷笑传来,跌坐在地上的奥德曼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心安神定,他站起身来故作优雅地整理自己散乱的发丝:“你发不出去。”   他的话斩钉截铁,温漓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尝试发送的照片显示着转圈圈,最后出现发送失败四个大字。   “你们做了什么?”   刚刚一瞬的失态仿佛是错觉,奥德曼施施然朝温漓走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张和善的假面:“早在阁下您住进来的那一刻您就已经处于失联状态了,这里四处都是屏|蔽|器,上星网冲浪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消息是进不来也出不去的。”   奥德曼轻扫了一眼温漓紧握的光脑,言语轻嘲:“换言之,您的光脑就是个摆设。”   屏蔽了信号?消息发不出去也进不来……所以说,安德烈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的!   这个消息让温漓焦虑了一整夜的神经陡然放松,高兴地直接笑了起来。这笑容落在奥德曼等虫的眼中那就是莫名其妙,温漓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雄虫,但却是最快发现、同时还是发现后唯一能笑出来的雄虫。   奥德曼只当作温漓受了刺|激精神错乱,即使已经撕破了脸,他仍旧走的怀柔路线:“阁下,雄虫保护协会并不想伤害您,只要您配合我们,您依旧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房子车子还有数不尽的雌虫都将在您手中。”   温漓冷眼看着到现在依旧鬼话连篇试图劝服他的奥德曼,忽地开了口:“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温漓改口太快而且毫无征兆,原本还打算再费好一通口舌的奥德曼愣住了,看着温漓的视线中掩不住的狐疑:“您、您改变主意了?”   温漓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一副摆烂模样:“我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奥德曼被这直白的话语怼的一噎,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警惕毕竟他们的招数天衣无缝用了这么些年每一次都成功,他胸有成足:“阁下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定时给我们一些您的信息素或者是血液。”   温漓挑眉:“就这?”   奥德曼笑容满面:“就这。”   温漓点头:“我知道了。”   奥德曼继续满面笑容地看着温漓:“……所以?”   温漓指尖微不可察地在身侧一按,确认录音成功后抬起头:“所以什么?”   奥德曼瞳孔猛地一缩:“你录音了!”   他的脸因为一瞬间强烈的情感扭曲,但很快恢复原样,这一次他看着温漓的视线不复和善,直接连虚假的伪装都懒得做了:“阁下,您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我说过了您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发出去。”   温漓将光脑塞进了衣服里妥帖放好,点头:“我知道。”   奥德曼看着温漓的动作脸上的神情越发不解:“那您到底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温漓瞥了他一眼:“我知道这里有屏|蔽|器消息发不出去,但是星网有定时发送的功能。”   奥德曼的脸像是烧坏了的陶土寸寸裂开:“……什么?”   温漓这下看奥德曼的眼神真的和看傻子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是直接打开光脑自己看吧。”   温漓不明不白的话像是一根针戳得奥德曼不得安生,他赶紧掏出光脑一进入星网铺天盖地的鲜红标题砸的他晕头转向。   随便点进去一看,置顶的页面赫然是一篇声泪俱下的控告,一字一句鲜明生动仿佛浸透纸张的血泪让虫忍不住潸然泪下,煽动性极强。低下的评论一眼望不到尽头,更恐怖的是那恐怖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重磅消息!雄保会竟然虐待平民雄虫!!】   【新闻独家:一窥雄保会魔爪之下雄虫的血泪史!】   【雄虫保护协会到底是为谁服务??】   【光天化日之下,雄虫保护协会竟然做出这种事,破折号,平民雄虫受难记】   温漓坐在沙发上现在轮到他气定神闲了,看着奥德曼的神情难掩讥诮,他确实因为察觉自己对安德烈的情感不一般后方寸大乱,但他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他在星网最活跃的几个平台上留下帖子设了楼,会定时发送一篇文章,内容是一封求救信,以雄虫的口吻自述自己在雄虫保护协会中所受到的不公对待并恳请有虫能来相救。那些仿佛掺着血泪的话语真假难辨,按照帝星民众对雄虫的珍视程度,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的这条消息一定会成为爆点,在舆论压力之下相关部门人士一定会出面。   如果雄虫保护协会真的没有阴私那么他们不怕被查,他就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不过现在看来……   奥德曼简直要心脏骤停,匆匆一瞥他就知道这一次麻烦大了,他赶紧点开通讯界面拨打电话,然而听到的确实一阵忙音,手忙脚乱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洋房里头有屏|蔽|器。   奥德曼抬脚就往外头跑,可小洋楼这么大等他跑出屏蔽范围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怒吼着让虫去拆屏|蔽|器。   十分钟后,大厅里堆满了数十个屏|蔽|器,最小的只有纽扣大小,温漓掏出光脑又是咔擦一顿拍照存案。   奥德曼此刻急得快要爆炸了,看见罪魁祸首温漓依旧唯恐天下不乱悠哉游哉地留取物证“拍什么拍,给我把他的光脑摔了!”   温漓手脚灵活像是一条滑不溜秋地鱼躲过朝他扑来的几个雌虫,冷冷威吓:“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我!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雄保会,我被雄保会从安德烈的府邸接出来是有目共睹的,要是我这个来自垃圾星的平民雌虫现在出了任何问题,呵呵——”   要抓温漓的雌虫因为这话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一众目光望向奥德曼。   奥德曼快要气疯了,他知道温漓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他的威胁不仅有效还有力,要是现在温漓出了一丁点问题哪怕就是擦破了点油皮雄保会都难逃其咎,这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竟然有如此手段翻了天去!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温漓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叮铃铃!!!”   像是为了印证温漓说的话,下一秒奥德曼手腕上的光脑疯狂嗡鸣,温漓看着仿佛石化了的奥德曼勾唇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清脆的铃声仿佛催命符,奥德曼抖着手按了好几次才堪堪接通,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变得灰白一片。   温漓在他吃人的目光中,笑了。 第025章 他的反省(大改2000)   但温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被封死的大门在在一声巨响后被利落破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扬起的尘埃中朝他径直奔来,是安德烈。   来者目标明确, 外放的精神力掀翻一众挡路的雌虫须臾之间已然到了温漓面前。   “安德烈……”   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人此刻像是被戳了个洞的气球,底气不足,连头都不敢抬。   “有没有受伤?”   语气是难以掩饰担忧,温漓一怔,抬起了头。   坚毅的面容因为担忧和怒气更加生动明亮,金色眼眸仿佛滚动的岩浆猛地烫得人心里一哆嗦, 里头似乎藏着无数炙热的情感让温漓恍然失了神。   温漓的眼眶有些热。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离开垃圾星的这几天他亲眼见证了身为皇子殿下的安德烈是如何被众星捧月,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让他内心不安,骨子里深藏的自卑迫切地让他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而这个想法在他被安德烈僵硬地推出书房时达到了颠覆,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安德烈不是被他买来救下的可怜虫,他有家可回, 有钱有权有势, 他和你不一样。   他先斩后奏没有和安德烈事先商量选择跟奥德赛离开, 他当然知道奥德赛心怀不轨, 但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他想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他走了极端。   他原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于证明自己,他心中憋的喘不过气,不管不顾走了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所以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狼狈脆弱的一面。   因为喜欢,所以才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 天真鲁莽地想要靠着行动向安德烈证明自己。   温漓看着面前满眼担忧的安德烈, 鼻头一酸, 他抿紧了唇张开手臂,他感受到了安德烈的体温, 鼻尖的味道好闻又安心:“安德烈,对不起。”   猝不及防被温漓抱紧了,安德烈身形一僵,他没想到温漓会主动抱他,他将这个拥抱理解为温漓受惊后的表现。安德烈健眉紧锁视线上下打量温漓没发现明显的伤处,再次重复:“有没有受伤?”   坚毅的面容因为担忧和怒气更加生动明亮,金色眼眸仿佛滚动的岩浆猛地烫得人心里一哆嗦,里头似乎藏着无数炙热的情感让温漓恍然失了神。   温漓退出安德烈的怀抱,他仰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忽得一笑,他张开了双臂:“你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闻言,急切心焦的安德烈双手朝温漓周身探去,他们在垃圾星时为对方处理过伤口,对对方的身体都非常熟悉。安德烈的手在温漓身上几大处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后松了口气,他松了口气,迎着温漓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掌张开收拢,几次反复,才压制住想将温漓揽入怀中的冲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重复了两遍,最后一遍像是自言自语的低语,带着点难以觉察的颤抖,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抱歉,我来晚了。”   闻言,温漓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上前一步,手臂勒紧了安德烈劲瘦的腰。   又一次猝不及防被温漓抱住,腰上的手臂非常用力,他们直接贴的严丝合缝,安德烈的身体宛如绷紧了的弦,他僵硬地伸着手悬在半空,片刻后落在了温漓的背脊上,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难以压制的不平静:“温漓,你怎么了?”   温漓抿唇,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安德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安德烈的手臂轻轻搂着温漓的背脊,像是在护着一份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摇了摇头:“温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做了,若不是我及时看见了星网上的消息,及时赶到…,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怕……”   安德烈忽然住了口,害怕这个情绪从不能在他身上出现,即使有也决不能说出口。   温漓从安德烈怀中仰起头,他看到安德烈眼中深藏的不安和后怕,他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们不敢真的对我动手,要是我出了事情,他们更是的罪行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温漓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事鲁莽冲动甚至能称得上愚蠢,但破解雄保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敌营,而他身为雄虫,雄保会对他的防范意识相比安德烈他们几乎为零。他并没有愚蠢到什么都没准备羊入虎口,他暗中设置了吸睛的标题党帖子,他赌风尖浪口上雄保会不敢动他。   安德烈皱紧眉头,凡事都有万一,他对温漓这种做法非常不赞同,他正要反驳忽然一双手贴上了他的脸庞,他在温漓漆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听到温漓信誓旦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况且我相信你一定及时赶到。”   温漓相信只要安德烈看见他发的帖子他就一定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在垃圾星的半年他都过来了,现在他有安德烈在身边,他不怕。   “温漓……”   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又像是不忍出口的斥责。   “没有下一次了。”   迎着安德烈的目光,温漓鼻尖再次一酸,闷闷开口道:“安德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安德烈的呼吸一窒,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一言一行中显露无疑。   默默无声,却直白纯粹。   迎着安德烈的目光,温漓心中微微一颤,他觉有一种预感——安德烈下一刻似乎就会和他告白,温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然而下一刻——   “少将,都准备好了。”   吉姆不合时宜地推门而入打破了安德烈和温漓之间的对话,他仿佛没看见温漓一般径直朝安德烈走去,一板一眼:“少将,那些虫已经捆好押上飞行器了,四队和五队也成功完成任务。”   温漓退出了安德烈的怀抱,他有些脸热地朝吉姆微微一笑。   安德烈此刻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漓,对吉姆的话几乎是充耳不闻,见状吉姆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少将的心思又被那只垃圾星雄虫勾走了!一见面就死死抱着少将不撒手,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头也不回地丢下虫就走!   简直就是狐狸精,狐狸精!   可怜他们少将被抛弃还记挂着狐狸精的安危,从狐狸精跟雄虫保护协会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展开了对雄保会的调查,还说什么他无权干涉对方的决定但需要确保他的安全。干了一个通宵,还没等他们感慨雄保会背后的水深不可测,星网又炸了,这下可好了,少将连搜查令都没等到直接单枪匹马杀到了这里。   见了面就少将怀里钻,好像受了委屈的是他一样,偏偏少将还吃他这一套,这狐狸精的手段简直是层出不穷!   笑什么笑,笑的再好看有什么用,这狐狸精还以为自己会被他一个笑容就收买?哼,才不会!他就知道雄虫没有一个是好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揭穿狐狸精的真面目!   吉姆在心底大声呐喊,狠狠瞪了眼温漓。   温漓被他瞪得一愣,对方的眼神跟防狼一样,好像他是魅惑主上的狐狸精。这个比喻让温漓觉得好笑,他心里明白吉姆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朝吉姆露出一个笑容。   一只大手横打而出,唰的一声挡在安德烈身前的吉姆就被推边上去了,温漓的笑容接受方换了个对象。   安德烈:“这里不能住了,悬浮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先送你回府邸,家庭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眼瞅着自家白菜凑上去让猪拱的吉姆急了:“少将,那些虫还等着您去处理!”   温漓听出了安德烈待会还有得忙连连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有事情先去忙,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现实总是如此的不给面子,温漓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先叫了起来,咕噜咕噜两声震天响,整个大厅瞬间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温漓盯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德烈皱眉,直接朝前跨了一步:“没吃饭?”   温漓本想撒谎,可看着安德烈的眼睛谎言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得讷讷承任:“嗯”。   闻言,安德烈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雄保会竟然会苛待温漓至此,本以为他们起码会有做足表面功夫,没想到竟然连饭食都没准备。从昨天上午离开到今天早上,这意味着温漓已经饿了快一天了……   温漓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头顶上砸下一大口黑锅,他只知道他那个嗯说完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安德烈的状态变了,他好像生气了。   温漓犹豫出声:“安德烈,你要不先去忙,我保证乖……呃”   一只大掌握住了温漓的手腕,低哑的声音落入耳畔:“先不回府邸,我带你去吃饭。”   被拉着往门口走,温漓想到吉姆说的话还要劝说就听见安德烈不容分说地下达了命令:“吉姆,将那些虫带回去分开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虫探监也不许任何言语交流。”   只要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这是个不情不愿的回答:“……是。”   迎着吉姆的眼神,温漓心里一咯噔,完了,现在他荣升成祸国妖妃了。 第026章 晋江独家7   二十分钟后, 安德烈带着温漓在一间中规中矩的餐楼面前停下。   餐厅不大不小,三层楼高, 地处于繁华的商圈之中,临街的一面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全是年轻人,一身制服军装的安德烈带和穿着隔了一夜皱巴衣服的温漓显得格外扎眼。   温漓扯了扯衣角试图把衣角的褶皱拉平整,这身衣服是离开府邸前管家给他准备的,上好的丝绸材质穿在身上冰冰凉凉最适合夏天怕热的人, 可丝绸面料的衣服也最怕皱,温漓穿着这衣服在床上躺了一晚上时不时还滚几圈,再好的丝绸都得皱巴。   尝试几番无果,温漓索性摆烂地松开手,心道:“他的脸今天都丢的够够的了, 也不差这一回。”   一进门一个大堂经理打扮的虫就迎了出来, 满面热情的笑容在看清安德烈肩膀上别着的勋章更加热切:“真是有失远迎, 两位贵客要用点什么?”   安德烈拿过菜单一眼望去迅速下单, 同时掏出一张红红绿绿的纸钞票递给满面笑容的经理道:“立刻上一碗甜汤,速度要快。”   大堂经理接过纸钞笑得见牙不见眼, 连连应是:“您二位二楼雅间请。”   温漓和安德烈带到雅间坐下,大堂经理的速度果然很快,不消多时一碗温热的甜汤被端了上来, 安德烈将甜汤递给温漓:“先吃点垫垫肚子,你胃不好饿了太久喝点会好受些。”   温漓握着汤匙的手指微顿, 抬眸朝安德烈望去。   雅间的灯光是暖色的, 落在高大的军雌脸上将他生的冷硬的面容软化, 那双漂亮凌厉的眼眸中含着担忧,温漓舀起一口甜汤喝下。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甜滋滋的,和他口中的甜汤一样好。   一碗甜汤下肚,温漓饥饿的腹部得到了安抚不再继续叫嚣,接下来的几道菜很快也被送上来,安德烈点的菜一如既往的细心,全是便于消化不易积食的食物。服务员轻声说道有些餐品制作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们会尽全力加快速度后轻轻关上了门,狭小的房间内只剩下安德烈和温漓。   餐厅用的是四方桌,有些菜摆放的位置距离温漓有些远,目测就算他伸长了胳膊大概率也夹不到,正当温漓打算放弃时,一只手臂朝他伸来,接着他手中一轻,盘子已经被安德烈接走了,一片均匀涂满酱汁的肉片静静地躺在他的盘子里。   温漓接过盘子:“……谢谢。”   这声谢谢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安德烈彻底化身为夹菜机器,但凡哪一样菜被温漓多看了一眼下一刻它就会出现在温漓的盘子里。   温漓: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看着好不容易解决完的盘子又有要填满的趋势,温漓赶紧出声拒绝:“安德烈,我吃不下了。”   青年的神色不似作假,他时真的吃不下了,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还特地挺了挺肚子,做了个圆球的手势,表示他真的很饱了。   安德烈放下了公筷,端走了温漓的盘子,将他盘中的菜全部扒拉到自己碗里,动作优雅地开始炫饭。   温漓看着安德烈直接就着他吃剩下的菜,直接被整结巴了:“那是我吃剩的!”   安德烈瞥了眼面红耳赤的温漓一眼,非常平静道:“不能浪费粮食。”   温漓瞪大眼睛反驳:“那也不行!”   安德烈没有如往常一样温漓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是反问:“为什么?”   看着对方坦然明亮仿佛能将他心思都看透的金眸,温漓的耳朵尖都红透了,小声嘀咕了句道:“反正就是不能吃别人剩下的。”   虽然他没有咬过那些菜,但是那些菜毕竟放过他的盘子,他的筷子夹过谁知道有没有沾上口水。安德烈这样毫不避讳的举动就好像他们是格外亲密的关系。   亲密的关系……   温漓眼眸微颤,像是有一只蝴蝶落在心尖微微扇动翅膀,泛出点点涟漪。只是未曾等他想明白,他就听到安德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讨厌吗?”   “……什么?”   温漓莫名有些紧张,脸也有些发热,他觉得安德烈今天有些奇怪,他的话语似乎总是在追问什么,把他往某个话题去引。   面前的青年揪住了衣角,手指缠绕着一圈又一圈。   安德烈忽然单膝跪地行了个骑士礼仪,温漓卷着衣角的手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带起,温软似羽毛般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双金色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温漓的脸,他再一次重复:“这样,你会讨厌吗?”   温漓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塞了团棉花被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跪在地上的安德烈嘴巴张了张。   “咚咚——”   “您点的糖水罐头到了~”   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温漓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收回了手,安德烈看着空了的掌心垂下眼眸。   推拉门被轻轻拉开,看清眼前一幕的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差点劈叉,心里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人家的好事,手里头捧着的餐盘好像烫手山芋,他赶紧放下补上一句“您的餐品已上齐请您慢慢享用”后溜了。   门外,大堂经理差点被服务员来了个对撞,他一把拽住对方呵斥道:“后面有鬼追你啊?你头也不抬就往外头跑,差点撞死虫了!怎么样,那糖水罐头安德烈殿下满不满意?还有桌子上的那些菜殿下吃的多不多?”   虫神在上,那位可是安德烈殿下!   一开始他都没敢认,特地去星网上翻出照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服务安德烈殿下!别说殿下要糖水罐头就是他今天要他的虫脑袋他都得开了瓢送上门。他家没有糖水罐头但他有腿能去买啊!卖给他的老板和他说这是最好的最贵的。也不知道殿下满意不满意他们家的菜色,毕竟身为皇子肯定是尝遍了山珍海味。   大堂经理不问还好,这一问服务员简直是欲哭无泪,哆哆嗦嗦一句话没说出来。   大堂经理眼巴巴等着答案,结果对方半天被说出个所以然,气的他直跳脚,他从前台抽出两张奖券同时又抓了一把优惠券,整理着装满面笑容地拉开了门。   房间内,安德烈和温漓已经坐回了原位,只不过他们之间的氛围却不复初来时的轻松和温馨,好似暗潮涌动,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经理的视线如扫描仪般快速扫视桌面,大部分的菜品都被动了筷子,倒是让他跑了好几家才买到的糖水罐头纹丝未动。经理心中大骂卖家不老实竟然骗他,面上仍旧热情似火:“打扰二位贵客,恭喜您二位成为小店活动的幸运对象——帝星第一军校一日游,同时还有小店的优惠券十张!贵客吃的开心是小店莫大的荣幸,随时欢迎贵客来小店用餐!”   “不了。”   “谢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握着奖券和优惠券的经理杵在中间一张笑脸差点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安德烈,只见后者看了眼温漓后从他手中接过了奖券和优惠券,竟然是没有丝毫犹豫就改变了主意。   经理暗暗心惊,只以为温漓也是某位皇子殿下或是贵族雌虫。正想要躬身退去出,余光之中瞥到的场景却让他的脚在地上生了根。   只见那位他没认出的贵族雌虫竟然朝安德烈殿下身侧伸出手,像是某种害羞却大胆的小动物勾住了安德烈殿下的手。   安德烈猛地垂眸,确认手上陡然多出的触感并非他的幻觉,抬眸时望着温漓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随后这震惊转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经理震惊震惊的目光中,温漓故作镇定地抓紧了安德烈的手,目不斜视:“你不是说帝国第一军校的红烟树不是很漂亮吗,我们正是去看看。”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透过手心传来,安德烈看见了温漓耳尖压不住的红意,在那头柔顺的黑发中格外明显,他回握住温漓的手,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好,都听你的。”   温漓和安德烈一起出了门,门口以为自己坏了大事的服务员正焦急地垫脚朝雅间内看,猛地看见安德烈和温漓手拉手走出来直接懵了,直到虫都走远了才想起来“欢迎下次光临”的套话忘了说。   他一拍脑门赶紧走进雅间寻找经理,就看见眼瞳地震风中石化的经理,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东西。   服务员凑上前一听依稀辨认出经理念叨什么“雄虫”、“牵手”,他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知道雄虫阁下可是有专门的餐厅,他凑到经理面前挥了挥手:“经理你在说什么?雄虫阁下怎么可能来我们店里呀?”   说着,服务员像是吃瓜群众突然悄咪咪凑近:“经理,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刚刚看见安德烈殿下和他身边的那位贵客手牵手出门哦,难道安德烈殿下也是雌雌恋?”   服务员一脸激动的模样彻底唤回了经理的理智,他抬手朝对方脑门就是一个巴掌:“瞎说什么,你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服务员莫名挨了一记脑瓜崩一脸委屈:“不是啊,明明他们就是手牵手……”   又一个脑瓜崩落在他头上,经理瞪着大眼威胁:“你说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服务员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经理当众给服务员表演了个变脸,笑嘻嘻地揽过服务员的肩膀:“小于啊,你最近干的不错,今年的年终奖我劝老板给你包个大红包……”   叫做小于的服务员一听到有大红包,当下脑门也不嗡嗡疼了,也不纠结经理为什么这样做,笑容满面:“经理真的吗?”   看着转眼就忘记刚刚一切的服务员,经理一脸深藏功与名:“当然。” 第027章 晋江独家8   因为吃饭的餐厅距离帝国第一军校不远, 所以温漓提议他和安德烈直接走过去。瞥了眼自己和安德烈交握的双手温漓的嘴角悄然勾起,藏下了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曾听人说过恋爱期间牵手散步是一件幸福的事。   然而才刚刚走了不到五分钟, 温漓就开始后悔刚刚不让安德烈去开车的决定了。帝国的夏天实在太热了,刚刚离开餐厅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走在阳光底下这体感温度高了七八度还不止,浑身上下仿佛烧开了的热水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他和安德烈交握的双手里都出了汗。   黏糊糊的有点难受,但温漓舍不得松手。   十分钟的路程并不远, 牵手散步花前月下听起来就很浪漫,但是夏日炎炎没有遮阳伞的十分钟可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路边的奶茶店和雪糕店在外头撑了大阳伞,许多年轻人有说有笑人手一只雪糕,排队的人很多,引得温漓看了好几眼。   “想吃?”   温漓朝身边看去, 只见安德烈盯着他又问了一遍:“想吃?”   温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了, 太多虫了。”   排队的虫太多, 目测起码要十多分钟, 大夏天他们没有遮阳伞等他们排到了怕是十根雪糕都不解渴,得不偿失。而且他比起吃一口雪糕解渴, 他更羡慕的实际上是那些虫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模样。   安德烈没有错过温漓咽口水的动作,在帝国雄虫拥有的特权绝对不限于VIP通道不用排队,青年明明很想吃可是却并没有打算用他的特权, 一如既往。   温漓晃了晃安德烈的手,在他的笑容中细密的汗珠闪着微光:“学校就在不远处了, 得加快脚步不能半途而废!”   安德烈看着不远处的保卫处没有多做停留和温漓一起加快了脚步。帝国第一军校不愧为国家首府, 不仅有完善的遮阳设施门口的地面上竟然还铺了冷气片, 而且直接通入学校内看样子起码铺了一条街。双脚踏入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体感温度直接回归舒适区域, 他们的装潢不高调,但是这设备高调的就差把不差钱这三个字写在大门口了。   温漓正在感慨就听见身侧的安德烈忽然开口道:“想吃雪糕还是奶茶?”   温漓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旋即笑道:“怎么,我们都在这里了,要是我说我都想要你难道还回去买吗?”   回应温漓笑容的是安德烈认真的表情:“当然。”   温漓有些惊讶,一路上一直紧握的手被松开,安德烈用解开袖口的扣子拉出较为柔软的衣服内衬擦了擦温漓脸上的汗:“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重新走进烈日。   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的温漓远远看见安德烈排进队伍末尾,他那一身笔挺的军装在离开餐厅时候换下了,现在只穿着一件丝质白衬衫,简单朴素的衣物恰恰完美勾勒出他的优秀的宽肩窄腰,他像是自带隔离屏障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鹤立鸡群。   似乎是心有灵犀,正在专注排队的安德烈忽然朝温漓的方向看来,视线交会,他朝温漓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进去别站在外头被晒,明白了他的意思的温漓笑了,他伸出双臂搭在头顶比了一颗心,然后就像一尾灵活的游鱼消失了。   接收到温漓爱心形式的安德烈并不懂其中深意,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感慨,一个趴在雌父肩膀上的小虫崽睁着青葡萄一般大的眼睛:“哇!雌父有个哥哥朝这里比心哎!”   他的雌父笑着回答道:“哥哥朝这里比心是因为这里有他喜欢的虫哦~”   小虫崽又哇了一声:“那哥哥喜欢果果吗?果果好可爱好可爱的,哥哥一定是朝果果比心!”   小虫崽童言稚语惹人发笑,他雌父笑得拍了拍他的屁|股,上前领过店员递给他的冰淇淋塞到小虫崽嘴边:“好好好,世界上最可爱的果果要吃冰淇淋啦~”   “耶耶耶!吃冰淇淋,果果吃冰淇淋!!”   声音渐渐远去,安德烈举起手有些笨拙地重复了一遍刚刚温漓做的动作,嘴角一道细微的弧度乍现,似昙花一现的灿烂带着冰雪消融后惊心动魄的美。   帝国第一军校的保卫处工作做得很好,温漓一进去立刻就有保安上前询问他是来做什么的。今天是周末学生都放假了,温漓长得嫩但行为举止太过拘谨一看就不是学校的学生,在本就火眼金睛的保安眼中更是扎眼。   温漓掏出经理给的两张奖券,同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保卫处的保安结果后确认了一眼回到撕下一个角将奖券还给温漓:“只能在ABC三个园区游玩,其他的几个区不对外开放,游玩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东南西北四个口都能离开,不要迟到。”   温漓点了点头:“好的。”   因为刚刚验的票是两张,保安瞥了独自一人的温漓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两张票,还有一个呢?”   然后他就看见这位像学生又不像学生的游客忽地朝他身后招了招手:“安德烈,我在这!”   在帝国撞名是常有的事情,保安扭头顺着温漓挥手的方向看去,原本还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直接掀开玻璃窗户探出头。   安德烈将刚刚买来的冰淇淋递给温漓,趁着温漓低头吃冰淇淋的间隙他扭头无声朝保卫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接收到讯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连连点头。   大门滴的一声打开了,不同的是原本坐在安保室里头按开门按钮的保安此刻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两侧列队欢迎。   一个迎接来,两队送出去。   温漓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他正左支右绌地应对这手里化的飞快的冰淇淋。夏天冰淇淋化的快,饶是安德烈有着大长腿走的飞快也扛不住天气炎热,吃的稍微慢一点就流的满手都是。   头顶忽然一暗,正在和冰淇淋奋战的温漓抬头,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遮阳伞,他眼中难掩惊喜:“安德烈,你是魔法师吗?从哪里变出一把这么大的伞,好厉害!”   温漓的表情惊喜到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手上拿着雪糕和奶茶此刻就能立刻表演个海豹鼓掌。   直白的夸奖,好似热烈的玫瑰,就算不能拥有,它的芳香也能让你幸福一天。   安德烈遮掩在头发后的耳朵悄悄红了,然后就被温漓发现了,他坏心思地故意凑到安德烈耳边:“安德烈,你好容易害羞。”   安德烈侧过头解救了自己的耳朵,指了指温漓手中的雪糕:“快化了。”   温漓赶紧手忙脚乱继续奋战,猛地吸溜一大口冰的头脑发凉:“哈,好冰。”   温漓实在太好满足了,他身上不仅没有雄虫的狂傲自大,更没有雄虫与神俱来的骄纵,一根雪糕一杯奶茶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安德烈:“吃到雪糕很高兴吗?”   温漓哼着歌儿:“吃雪糕很开心,喝奶茶也很开心,但是最重要的是……”   温漓瞥了眼安德烈牵着他的手,故意卖了个关子:“最重要的是……”   安德烈:“是什么?”   温漓哈哈一笑:“你猜!”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打卡点最热门的红烟树林,漫天遍野的红色不用等到夕阳日落也一样耀眼好看,温漓满心的赞叹想要分享,一扭头就陷入了安德烈的眼眸。那片红色的烟树林在他眼中镀了层金光沦为了陪衬,陪衬中心是他笑容灿烂的倒影,温柔缱绻。   温漓忽地不想逗安德烈了:“最重要的,是你陪着我呀!”   安德烈似乎愣住了,但是让他更加怔愣的话还在后头,只见温漓晃了晃他们十指相握的手,声音说不出的诱惑:“安德烈,我都这样说了,你难道没有点表示吗?”   他朝温漓做了一个比爱心的动作,一板一眼谨慎的模样像是在拆开炸弹,温漓扑哧一声就笑了:“哈哈,安德烈你好可爱,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对称的爱心!”   见温漓笑,安德烈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那一点细微的差别像是化学实验中加入的催化剂,迅速产生了强烈的催化反应。   温漓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忽然就断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上了安德烈的唇角。   暖风吹得游人醉,树影婆娑勾勒出纠缠的身影,一触即离,温漓的眼睛明亮的堪比天上的太阳:“安德烈,我喜欢你。”   温漓捧着安德烈的下巴又亲了一口,眼睛里头亮晶晶:“我不讨厌这样,你讨厌吗?”   如果说刚刚在餐厅时只能算暧昧的默认,那现在温漓已经足够明确自己的心。   喜欢就是喜欢,无关别的。   他曾经无比羡慕过那些一起肩并肩同行在校园里穿行的朋友同学,羡慕他们能有空余时间坐下和朋友一起吃顿饭喝个奶茶小聚一下,他也羡慕那些花前月下钻小树林的小情侣。但是今天他从前缺失的一切被安德烈一次性全部补齐了。   等到他回忆起来时,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将不再是遗憾,而是眼前这一片耀眼的红色烟树林,还有那林中朝他笨拙地比着爱心的安德烈。   他的爱意藏在树里,像秋日染霞光,这片绚烂的红烟树林是他无声的爱意,更是他们情意的见证。 第028章 晋江独家9   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高大的银发军雌长身玉立将手中精致的银制餐具一一摆放整齐, 即使褪去了严肃的军装换上了居家的服饰,依旧难掩指挥室内挥斥方遒的杀伐之气。   被擦的发亮的银制刀具上映出一张冷硬的脸, 宛如猛兽一般的金色眼眸凛然。柔美这个词和军雌隔了实在太远,但世界对美的定义从不只限于一种。   腕上的光脑震颤蜂鸣,安德烈看了一眼后调为静音收起,站在餐桌旁静静等候。此处并并非装潢华贵厚重的皇子府邸,而是安德烈名下的一处私产,知道他这出私宅的虫少之又少。昨日他和温漓逛完帝国第一军校后便是住在这处私宅。   昨天下午, 安德烈按照原定计划带着温漓回到府邸,然而进入大门迎着管家恭敬的视线一路上紧握的双手忽然松了,这下意识的反应让安德烈立刻意识到但凡他和温漓想要跟进一步就不能住在皇子府邸。   安德烈知道温漓是为他好,皇子府邸里头眼线众多避嫌自然非常有必要——依照帝国的法律未婚雌虫需要恪守雌德,况且他还是皇子, 他们刚刚做了一场大戏耍了雄虫保护协会一通那些想要抓住他把柄泼脏水的虫一定气疯了。   道理都明白, 但是手里空了的那一刻安德烈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失落, 胸膛里的某一角倏然空了。   于是安德烈直接带着温漓扭头就离开了皇子府邸到了这处私宅, 享受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楼梯上脚步声响起打断思绪,安德烈适时抬起头, 率先开口:“早上好。”   四目相对,站在楼梯上的温漓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啪嗒啪嗒跑下楼直接在安德烈的唇边亲了一口:“早上好。”   唇角的触感温软,一触即离, 好似蜻蜓点水却撩起阵阵涟漪,忍不住想要更多, 视线落在青年青年嘴角勾起的灿烂笑容上, 安德烈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温漓没想到自己一个吻把安德烈亲懵了, 他暗自皱了皱眉抬手在嘴巴轻轻哈了口气,清甜的柠檬香味——他们共同牙膏的味道, 为了这个带着香气的早安吻他早上起来花了八分钟刷牙,甚至还用了漱口水。   他的早安吻是香香甜甜的,那么,安德烈为什么愣神?   温漓抬起头又在安德烈唇边落下一吻,这一次不是一触即离,唇贴着唇,他观察着安德烈的反应,看见那双漂亮凌厉的金色眼眸中有了波动,温漓满意地笑了:“新的一天从两个甜甜的早安吻开始~”   然而温漓退开的动作被半路截胡,一只大掌覆上了他的后脑,下一刻一股不由抗拒的力道带着他再一次亲上安德烈的唇。   嘴唇碰到牙齿有点疼,温漓尝到了熟悉的牙膏香味,带着甜味的入侵者看似强悍实则色厉内敛,轻易破开了温漓防御的城池后反而畏缩在入口不知所措,就连莽撞的左冲右撞都不会,礼貌极了。   难得的大胆,罕见的笨拙。   温漓唇边溢出模糊的笑声:“昨天到今天都练习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嗯哼?”   末尾的笑带着气音,温漓抬手按着安德烈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模糊不清的气息散在交缠的舌尖:“再练习一次好不好?”   明明是问句,可是他的动作却丝毫不像询问,直接帮对方做了决定。   指腹下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清晰地感受它们的温度和起伏,随着逐渐滚烫的呼吸越发震颤,好似火山,白雪皑皑之下压抑着滚烫的岩浆,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超出了安全区。   发丝在指尖缠绕,银色的白被扯散了落得凌乱,严阵以待的将军被卸下了头盔战甲显出只对他一人才会敞露的模样,看着那双极少有情绪流露的眼眸逐渐软化露出褪去锋芒,温漓只觉得心尖的痒意更甚。   他微微退开了些,抽出撩开衣襟的指尖,在对方略有些失神的眼中舔了舔唇直接将还在喘|息的雌虫压在了沙发上,变换了一下姿势适可而止地闭上眼,旋即睁开湿漉的吻好似绵绵细雨落在安德烈的鼻尖眼角。   温漓看着那双略微失神的金眼缓缓恢复平静,笑着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隔着薄薄的眼皮温漓感受到安德烈的震颤,略微有些哑意的笑声响起:“现在学会吧?”   大早上的容易擦枪走火,在亲下去温漓可不能保证会出什么事情,他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母胎单身到现在连手都没被人牵过。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还有第一次亲吻都是给了安德烈,虽然早在说出“喜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定了安德烈,但是他坚持想把身体的负接触留到新婚之夜。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重视新婚之夜,更是因为他不想安德烈受到伤害。在虫族世界的体系中,身为雌虫注定沦为弱势,舌头没骨头说话戳死人,他不想安德烈听到风言风语,在他们的恋爱关系中他尽量想要保障双方是平等的。   只不过安德烈并没有感受到温漓的苦心,他特地挑选了这处私宅就是为了制造机会更进一步,没想到雄虫竟然率先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   曾有许多战友前辈曾告诉过安德烈雄虫的专注力很散,他们的兴致来的快去得更快,一定要在他们还在兴头上的时候抓住他们,让他们亲口许下作数的承诺。关系初定本该情意浓浓正是大好机会,可温漓却直接提出了分开睡的要求,就连刚刚安德烈明明感受到温漓的悸动可对方却在最后关头守住了枪,这是为什么?   难道温漓对他的兴致已经消退了吗?因为他笨拙得连亲吻都需要教导,明明昨天试过很多遍,温漓已经非常有耐心了,他学习的结果却并不理想。他的学习天赋很高每门课程都是A+……   安德烈抿了抿沾染着水光的唇,向来沉默的军雌做出了温漓从来没想过的举动,他抬脚勾上了温漓的腰:“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猛地被绕上腰,温漓直接被安德烈勾的趴在他身上,不偏不倚贴在一起,那些刻意遮掩的尴尬彻底显露无疑,更让温漓面红耳赤的是安德烈贴在他耳边的话:“……请您验收考核成果。”   好像面对严格老师的学生,一丝不苟地完成布置的作业,看着安德烈泛着潮红但却坚定的想要入党的面庞,一种莫名其妙的背德感突然涌上心头,温漓着实不知道安德烈是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唇上的触感像是果冻,香甜可口,这一次聪明刻苦的果冻不再只是停留在表面贴贴蹭蹭,而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送入虎口,舔舐、吸吮……,温漓感受这交缠的呼吸越发炙热,壮士断腕一般叫停了安德烈。   被拒绝的雌虫好似被丢弃的小狗,眼神都变得可怜巴巴,温漓深吸一口气值觉得学生太认真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他重重地在安德烈唇上亲了一口临走前还报复式地咬了一口,不算轻也不算重,他恶狠狠地从安德烈身上爬起来:“快吃饭,早饭都要凉了!”   听见温漓的话,又一次失败的安德烈一时没有做出反应,垂下的眼睫难掩失落。   温漓见状意识到对方可能想歪了,把他玩闹时候说的学不会亲吻当了真,当即伸手一把将沙发上被他弄乱的的雌虫拉起来,安抚式地在他脸上又来了一口:“瞎想什么呢?你做的很好,亲的很棒,还能举一反三,不愧是我们优秀的的皇子殿下!”   温漓总是不吝啬他的夸奖,那些熟悉的字眼排列组合成一串从未听过的赞扬每次都能把安德烈夸得面红耳赤。   那些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被驱散了些。   坐在餐桌前,温漓看着一桌子的食物,当即给安德烈表演了什么叫做大吃一惊:“安德烈,这些都是你做的?”   闻言正在整理自己的雌虫低低嗯了一声。   温漓拿起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小点心往嘴巴里一塞,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哇,好好吃,安德烈你真的太厉害了!”   面前的早点不仅精致而且种类众多,不过是一个早点就做出满汉全席似的架势,至于色香味更不用受堪比米其林大厨。   经历了最开始的惊讶和欣喜,温漓看着恢复沉默的安德烈感到心疼:“这么多东西都是你早上准备的,你得是多早起床的呀?”   青年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安德烈再一次失神了。其实也没有多早,他不记得时间了,昨晚送温漓回主卧后他在客房辗转难眠,睡不着索性就找点事情做。   他身为皇室雌虫,烹饪课是必修课,这一门课程他自然也是最优,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看到温漓眼中的心疼还有他口中止不住的辛苦,他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但是不难受,他觉得很高兴。   “这都是我应该做得。”   顺从的姿态明显是多年培养,想到星网上看到帝国对雌虫从小灌输的那套规矩温漓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来来来,我们快吃饭,你这么辛苦做得一大桌子菜可不能浪费了!”   安德烈嗯了一声,走到一侧拿起了煮茶用的器具,在温漓的眼神注视下煮起了曾经听温漓说过的奶茶。   温漓劝阻无果后,就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欣赏他煮奶茶。   他一早下楼就发现了,安德烈今天很不一样。   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挺括军装,他今天的打扮偏向宫廷风。   白色的丝绸衬衫被健硕的胸膛撑起饱满的弧度,收拢了被扎进腰间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手臂因为用力显露流畅的线条,宽肩窄腰,两条腿又直又挺。   安德烈卷起袖口,宝石袖扣在手肘处闪着凌凌亮光,阳光之下和他胸前的宝石交相辉映,仿佛发着光。   温漓错开眼,喉间莫名有些干渴。   沸腾的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热气氤氲中安德烈端着一杯热奶茶朝他走来,如画一般赏心悦目:“小心烫。”   温漓点头吹着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熟悉的味道只不过更醇厚也更香,好茶配上好奶那味道堪称一绝,安德烈第一次做就能如此成功温漓的赞美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味道,好好喝,安德烈你好厉害!”   安德烈指尖微顿,看着朝他笑的温漓垂眸指了指他准备的饭后甜点:“我还准备了布丁。”   说着他朝温漓俯下身去,白色衬衫贴紧皮肉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胸前的宝石因为重量垂落将那本就敞口的衣襟拉的更开,刚好落在温漓的视野区域。   饱满之中一道凹槽深陷,白色的衬衫隐隐透出一点凸起的红。   饱满圆润。   乳白色布丁在白色的瓷盘中颤了颤,温漓眼睫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血液似乎猛地冲上头顶,热意自面颊漫开,温漓猛地朝后仰身拉开了距离:“谢、谢谢安德烈,你先、先放在桌子上,我等下吃。”   “好。”   瓷盘被推到温漓眼前,乳白的布丁发颤带着上头点缀的红果也跟着跳跃,温漓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端起杯子狂喝,一时间忘记了这杯中的奶茶刚刚烧开。   “嘶——”   口腔内炸开一片疼痛,温漓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一只手臂横打着自上方穿过餐桌,温漓透过朦胧泪花看到安德烈眼中的焦急,有一只大手捧起了他的下巴:“快吐出来。”   安德烈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一着急话语间带着命令的意味,让人下意识遵循照做。   “张嘴。”   温漓张开嘴,舌尖也顺从着伸出,但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安德烈。   “烫破了。”安德烈的视线扫过桌面,拿起那块布丁抵在温漓嘴边:“含着降温,别咽下去,我去通知医生。”   那隐藏在透色衬衫中的红果若隐若现,精致的发带顺着银色的发丝落下,温漓手臂一伸一扯,滚烫的唇舌贴上了另一处同样滚烫的温软。   在香甜的茶香中,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情——安德烈在勾|引他,从今天早上对视的那一刻他就该发现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勾|引。 第029章 晋江独家10   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中, 往常的寂静被打破,专心致志的学生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穿梭于书架间的身影。   长相出众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 更别提他还是一位尊贵稀有的雄虫阁下。   手腕上挂着一张学生卡,正埋头苦读的温漓根本没有心思在意那些明里暗里落在身上的视线,此刻的他心里悲愤憋着一口气恨不得把书翻烂了。   无法掌控信息素!   他无法掌控信息素!   在医院听见医生的诊断时温漓尚且不明白这种病对雄虫意味着什么,但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医生护士都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惋惜中带着怜悯同情的眼神。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欲言又止和委婉暗示背后的隐含原因,在虫族信息素障碍等于不行。   他!不!行!   而这个悲伤的事实是温漓和安德烈在床上直接凭借实践得出的真知。   试想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性,互相抱着啃着滚作一团, 一切准备就绪连裤子都脱了却无法再进一步。   温漓满脸悲愤地闭上眼,脑中不由自主又一次回想起大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因为安德烈的蓄意勾|引,温漓这个连手都没拉过的毛头小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绳啪嗒一声就断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安德烈压在沙发上亲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一只狗修得到了根耐嚼耐舔的大腿骨,舍不得吃, 吐着舌头把香喷喷的骨头舔湿的亮晶晶。   一切都刚刚好, 擦枪走火水到渠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S级的军雌身体强悍,钢筋都无法撬开他们坚硬的躯壳, 没有信息素的诱导,温漓除了能舔安德烈一身口水以外毫无任何用处。那些本垒打之前的准备工作根本无法进行,温漓急得满头大汗没有破开那层坚硬的壁垒。   而安德烈见温漓满头大汗憋得受不了, 满脸内疚地就想要直接硬来,那孤注一掷的莽撞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吓得温漓赶紧抽身。   这一抽, 焦灼的气氛彻底冷了。   在安德烈低声的抱歉声中, 自尊心破裂的温漓做了逃兵直接跑了,而他此刻的最佳避难所就是帝国第一军校。   他们一起欣赏红烟树林的那天, 安德烈顺势带着他去办了入学申请,学校的效率很高,温漓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入学申请通过的消息,第二天送上门的录取通知书对他而言直接就是救命稻草。   温漓拒绝了安德烈送他的邀请,逃也似地坐上了第一军校专门派来接送雄虫学生的专车。   温漓本还想坚持做柳下惠,没想到现在他是不得不当柳下惠。   不愿和不能的差别可太大了,这积攒下来的火气仿佛一头暴躁的火龙盘旋在温漓的心头,让他愣是连泡了五天图书馆。   帝星对雄虫的容忍程度实在高的可怕,就算是帝国第一军校这种学风优良、制度严格的学校里,雄虫的课程和考核制度依旧松的过分——一学期只要能成功签到五次就算考核成功,期末考试就算交白卷改卷老师也能把你捞回来。   温漓在第一天入班看见空荡荡的教室时就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全部待在图书馆。   温漓眉头紧锁合上了手中的大部头书,掏出光脑写写画画,只见一排的阅读清单中已经勾去了大半书籍,分屏的页面旁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温漓在刚刚看过的那本书的书名后打上勾,起身去寻找下一本。   穿梭于书架之中,温漓按照图书馆的找书导引来到了书籍所在地,却发现本该存放的位置是空的。   温漓重新确认了一下图书馆中的书籍状态,显示仍旧在馆。这意味着这本书并没有被借走,按照温漓的经验可能是某位同学正在浏览,看完了就会还回来。因为这本书是孤本,唯一一本就在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温漓想要看就只能等。   似乎是为了验证温漓的猜想,下一刻书架间忽然一道身影来到了温漓所在的书架位置,修长有力的手中拿着的正是温漓需要的孤本。   温漓见状赶紧出声询问:“同学,请问这本书你看完了吗?”   因为这里是旧书库,头顶的灯光暗淡,温漓的注意力此刻全在那本孤本上,根本没有意识到来人在看清他的面容时骤然一缩的瞳孔。   温漓没听见回答,心里暗暗焦急:“同学,我很需要这本书,如果你看完的话能把它给我吗?如果你还没看完的话能否让我和你一同借阅?很抱歉,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这本书。”   温漓的话诚恳且有礼貌,如果不是他手腕上那张雄虫特有的豪华学生卡根本不会有虫将他和帝国那些娇矜的雄虫联系到一起。   “可以。”   得到对方的同意温漓喜出望外,赶紧连声道谢,偕同走出闭塞昏暗的书架,温漓看清了这位“好心同学”的模样。   一身熨帖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领带夹,通身的气质矜贵又疏离,是温漓上辈子在那群所谓上流社会中最常见到的装束打扮,只不过那双藏在金框眼睛背后的冰灰色眼眸清楚地让温漓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好心同学”似乎并非金玉其外空有其表。   对方的注视很有分寸,可是温漓却像是被狼盯上了的兔子一般浑身上下开启了警戒模式。   对方很快就发现了温漓的戒备,他轻笑一声后收回了落在温漓黑眼珠和黑头发上的打量,他握着孤本的手轻巧地颠了颠,像是确定什么后直言道:“你找的东西在166页。”   话音落下,温漓手中一重,矜贵得仿佛刚刚参加一场宴会后归来的男人朝他轻轻扬起唇后转身走出了旧书库的大门。路过旋转门时,对方颔首露出微弯的脖颈,灯光下一闪而过的后颈光滑,温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竟然也是一只雄虫。   将手上的孤本翻到166页,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信息素障碍”几个大字,温漓猛地抬起头要去寻刚刚离开的身影,等到追出去后门口来来往往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个虫。   眸光不经意瞥到手腕上的学生证,温漓眼睛一亮急匆匆赶回大门口,图书馆的大门有自动登记游客信息的功能。   可当温漓询问柜台员工时心中燃烧的火苗被哗啦一盆凉水浇灭了,对方用的是临时进入的标牌,他并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也对社会上任何想要获得知识的虫开放,他刚好只是一个需要知识的游客。   也正是因为是游客,他只有在图书馆阅读书本但没有借阅的权利,第一军校的图书馆是帝国最大的图书馆每天往来的游客众多,代表他们的仅仅是一串数字。   温漓抱着那本孤本,看着那串除了能表明游客身份没有更多信息的数字,刷卡出了门。   灿烂的日光下,温漓摸了摸自己的黑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他很可能并不是孤身一人,这个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和他一样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来自地球的“客人”。   因为思考着潜在“老乡”,温漓颇有些神属不思,他坐在大教室里神游天外。   这节课是这周课表上的最后一节,教课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   老先生教授的课程有关军部发展,老先生教课严格,作业布置量每节课都恐怖到吓死虫,而且他是学院里唯一一位不给雄虫面子的老师。无论是谁他的课程谁要是敢缺席那就是旷课处理,校长出马都无济于事,毕竟帝国第一军校的现任校长也曾经被老先生拿着粉笔丢过脑袋,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元帅来了也得鞠躬行礼,帝星大半个政治圈见了他都得叫老师。   老先生的授课风格一向古板严谨,学生们一向是上课愁眉苦脸,下课叫苦连天,但是今天却陡然不同,一阵惊呼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哇哇哇,是安德烈少将诶!”   “司老头竟然请来了安德烈少将!虫神在上,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安德烈少将!他好帅,本虫比星网上的照片帅多了!!”   “安德烈少将,安德烈少将看我了!啊,我要死了!!”   坐在温漓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高大军雌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桌子上,最前方正中央的讲台上高大的军雌一身笔挺的军装,手上带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面容沉静地静静地注视着温漓的方向。   四目相对,温漓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赶紧把桌子上的孤本收了起来。   “啊啊啊,少将又看我了,天呐天呐,我的心脏要爆炸了!”   “少将,少将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啊!!”   耳畔一声又一声压不住的惊呼,见到偶像后的粉丝狂热,满眼都是小星星,虽然知道那些热情的话语不过是嘴炮,但是听着安德烈被狂热的表明爱意,温漓心里一股子怪异的别扭。   温漓抬起头,讲台桌上的高大的军雌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视线,他打开PPT一板一眼地开始讲解军部是如何团队作战赢得胜利。   若不是温漓刚刚差点被身侧的尖叫震破了耳朵,他差点以为刚刚安德烈看他的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心里酸酸的,涨涨的有些闷,有些难受。   温漓按住作乱的胸口,五天未见,乍一见面他却忽然生了闷气。   他舔了舔牙根,酸的很。 第030章 晋江独家11   背脊撞上车门发出闷响, 安德烈口中一声闷哼,随后双唇就被叼住了。   研磨、厮缠, 撬开牙关,攻城掠地。   和前几次耳鬓厮磨的温柔不同,这次的亲吻好似疾风骤雨,青年急切的动作里像是藏着什么羞于说出口的话语。   但这一次安德烈学会了呼吸。   双唇紧贴,口齿交缠,知道唇间传出血腥味才堪堪止息。   温漓喘了口气, 看着面前被自己亲的水光晶亮的嘴唇,像是泄愤一般恨恨低头又啃了安德烈一口:“你又勾|引我。”   似怨似诉的控诉让安德烈皱起了眉,还未说话唇上再一次一重。   温漓双手撑在安德烈的腹部埋头在他被扯开的领口啃了一口:“你明知道……”   模糊的话语消失在湿润的吻中,安德烈金色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但安德烈很快就放松了身体,插在温漓发丝间的手指轻轻抚摸:“抱歉。”   温漓气鼓鼓地抬起头, 看着那双仿佛能容纳汪洋大海的眼眸, 心里的火莫名偃旗息鼓, 他皱了皱眉:“你故意的。”   安德烈唇边的弧度骤微僵:“……什么?”   “你明知道……”   明知道他有信息素障碍, 还过来勾|引他。   温漓一言不发又变成了爱咬人的小狗,他压在安德烈身上左亲右啃, 他仗着放纵和宠爱使劲浑身解数为非作歹。   车内的空间对于两位即将大师拳脚的男性着实太过狭小,施展不开,温漓胡乱作为可安德烈却时时刻刻注意着, 在温漓的头即将碰到车顶时及时出手。   “碰——”   护在脑袋上的大掌默默收回,半身被压在车窗和皮质坐垫之间, 笔挺端庄的制服狼藉一片, 尤其是前襟那块沾了一层水光, 单单是看着就能让人脸红心跳。   那双沉静平和的眼眸中全然是毫无保留的纵容,此刻无声询问温漓为什么不再继续。   温漓忽地泄了气, 从安德烈身上爬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被丢在踩脚处的皮质手套被捡起,皱皱巴巴的手套已经不合适再戴,安德烈将沾染了湿润的手套用手帕包好放起,胸前被温漓扯开的衣襟仍旧凌乱。   温漓没有立刻听到安德烈的回答,心里更酸更胀。   在学校见面的那一瞬间,温漓曾想过安德烈是为他来的,他和他一样在思念的催促下来到帝国第一军校。   可是那些上课的学生说安德烈本来就是帝国第一军校的特聘教师,这一次应约司老先生的邀请纯属意外之喜。   原来是巧合啊……   温漓想着,莫名心里酸的厉害。   高大的军雌站在讲台桌上认真专注的模样像是在发着光,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温漓第一眼见到安德烈时就知道他很耀眼,但是回到帝国后经历的一切让他意识到安德烈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耳畔狂热的欢呼声和痴迷的赞叹让他从未消失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安德烈如此优秀,喜欢他的虫一定不少,为什么安德烈会选择他?   他没钱没权,还是无法控制信息素。   温漓抿紧唇,垂眸掩去心里的失落,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想到你还在军校任职,真是太厉……”   “我是去接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漓口中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安德烈的神情有些怔愣,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青年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失落和难过刺痛了安德烈的心,尚在思考斟酌的话语被抛掷脑后,安德烈一字一句,直白地毫不掩饰:“我来学校是为了见你,我来接你放学回家。”   暧昧的情话因为斩钉截铁的语气显得格外直白,可却莫名地动听。   温漓墨色的眼眸一点点睁大了。   平生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陈心意,安德烈有些僵硬,但是话语间却毫无犹豫,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此行的目的:“我确实有在第一军校任职授课,但是此次司教授的课程是我特地请求,我特地查了你的课表。”   安德烈看着讶异地说不出话来的温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五天未见,我很想你。”   一句想念太轻不足以概括这五天的日思夜想,但这是笨嘴拙舌的安德烈在情感的驱使下说出的最朴素真挚的情感。他没有提及温漓匆匆离开后他在温漓的房门外受了一晚,没有说他跟着温漓坐着的校车追到了校园,也没有说分别的日子里的焦虑和不安。   他身为雌虫,本该全然服从让雄虫得到满足,可偏偏他像是一块风干的老牛肉难啃又磕牙,让温漓遭受自尊心的打击,让他匆匆逃离,这些是他的错。   平和的金眸中浮现明晃晃的歉意:“抱歉。”   温漓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欣起舞。小情侣之间的情绪总是这么奇怪,莫名其妙生了闷气,可一句直白的思念就让一切云消雨霁。   温漓心里那团盘踞多日的阴沉火龙像是一个闹了脾气的小孩忽地被哄好了,耳朵红的厉害,他别开眼:“这五天,我、我也很想你。”   温漓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闯入一片逐渐泛出艳色的健硕皮肉,沉默的军雌伸长了脖子凑近,温热湿润的话语缠着热气缓缓绕上温漓的耳畔:“我的易感期要到了。”   温漓这五天几乎算得上是挑灯夜读,不可能不知道安德烈这句话的意思意味着什么。雌虫的易感期是发|情期的前一周,这一周内雌虫会对雄虫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同时雄虫也会在高度匹配的雌虫的信息素的诱惑下得到相应的满足。   高度匹配的雌虫信息素刺|激,这是解决雄虫信息素障碍的一种方法,只不过这样浓郁的信息素雌虫只有在易感期和发|情期才能具有,而得不到雄虫安抚和抑制剂帮助的雌虫长时间释放浓郁信息素将会大大加重原先的痛苦。   然而这些都是关于雌虫的部分,治疗雄虫信息素障碍的书籍的受众人群是雄虫,自然不会涉及这些有关造成雌虫痛苦的事实。   安德烈也并不打算提及。   军雌的忍痛能力很强……   安德烈的思绪被脖颈上忽然传来的咬打断了,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被刺穿的强烈侵略感让他浑身的神经忍不住紧绷,下一刻又强行压着放松。   温漓叼着安德烈后颈那块泛出艳色的皮肉研磨,按照书上说的那样用虎牙一点点蹭过安德烈腺体附近的皮肉,一点点感受安德烈身体的细微变化。   他并不是只顾自己吃的爽的混蛋,就像安德烈希望他高兴一样,他也希望安德烈能享受过程。   这五天他学了很多东西,雌虫的易感期加上发|情期长达五至七天,这几天他可以一点一点尝试。   悬浮车被调成了自动驾驶功能,准时落在固定的目的点。   安静的地下车|库中,几声晃动的轻响传来,漆黑的隔光玻璃上忽地映出一只手掌的印记。像是受到什么难耐的刺|激,修长的指骨紧绷宛如一张拉开的弓,下一刻就要按碎玻璃破窗而出。   然而下一刻,一只同样修长的手叠上了紧绷的指骨,那能按碎玻璃的手轻轻巧巧地被抽了回去。   温漓口中咬着银色的长条发带,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后将紧握的手扣向身前,张嘴咬上了仅存的皮质手套。   紧扣着皮肉的皮质手套被一点点脱下,湿润的吻覆上了每一寸指节,像是带着倒刺的猫舌头,所过之处带着点痛、带着丝丝缕缕的麻。   红润的唇张开咬住指尖、吞咽,吐出,舔舐,一种仿佛即刻要吞吃如腹的吃法,说不出的……色|气。   “安德烈,我在图书馆待了五天,”   五根指头上都涂满了晶亮的水光,温漓满意地抬头在安德烈的唇边落下一吻,   “我看了很多书,书上举例了许多治疗雄虫信息素障碍的方法,”   温漓的指尖覆上了安德烈同样亮晶晶的胸口,沿着漂亮的曲线轻轻划过,像是蝴蝶的翅膀,撩起,点了点。   “我们一起试一试吧……”   一起试一试。   一起,试一试。   军雌坚硬的身体仿佛软成一滩水,温漓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带着潮湿的腥味,有点甜,像是被冲刷的雨夜,洗去所有的尘埃。   一股浅淡、但是无比好闻的味道。   温漓像是闻到肉味刺|激的小狗一样凑到安德烈身上嗅了嗅,最后寻觅到香味的来源,趴在安德烈脖颈后深深吸了口气。   皮质坐垫上的军雌抖了抖,差点撑不住支撑的身形。   温漓发现了这一瞬剧烈的失态,坏心思地又吸了口气,偏头在滚烫的耳朵旁宛如叹息般:“只许你勾|引我,不许勾|引别的虫,你是我的。”   像是还没学会隐藏占有欲的孩童,青年抱紧了怀中高大健硕的雌虫,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胸膛后咬了一口,听到对方的闷哼后才堪堪松了口,看着那专属于自己的印记,青年笑了。   碎发披散,他的笑容在昏暗狭窄的车室中美的惊心动魄,却带着些许偏执的可怕。   然而唯一在场的另一位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着些许不太正常的的微妙细节。   安德烈的背抵在冰凉的窗户上有些麻了,浓郁的信息素没有停歇,他在目眩神迷的失神中慢半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明明他没有闻到信息素。   可为什么没有享受信息素安抚的他会这么舒服? 第031章 晋江独家12   偌大的房间没有点灯, 背阳的屋子里此刻一片昏暗,角落里摆着许多早已枯萎的花盆, 整个屋子都沉浸在沉沉死气中。   看着桌前那瘦削的身影,安德烈皱眉唤了一声:“莱茵。”   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微微一顿,动作迟缓地扭头,一双暗淡无神的琉璃眼珠“望”向安德烈的方向,银发的雌虫无声勾起了唇角:“安德烈,你来了。”   安德烈的目光落在他侧身时露出来的桌面上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苗上, 眉间的褶皱更深。   莱茵仍旧“望”着安德烈的方向,但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耳尖随着安德烈的脚步微动,那双覆盖着薄薄白翳的眼瞳已经告知了他的身份——养在皇宫里的瞎子、现任虫帝的侄子,又或者是白发白瞳的怪物。   安德烈来到莱茵身前,一直未从枯黄的树苗移开的视线落到莱茵的长发上, 细软的长发呈现出一种秋草肃杀的白, 像是漂过的莎草, 无端地暮色难掩。   “莱茵, 你的能力怎么了?”   闻言莱茵嘴角的笑容微收,那双漂亮却暗淡无光的眼眸缓缓落在桌上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苗上:“大爆炸伤了太多的军雌, 送来接受治愈的伤患太多,我脱力昏迷醒来后能力就消失了。”   他陈述事实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果忽略角落里那一盆又一盆枯萎破败的花盆。   莱茵和安德烈一样,生下来就是S级王虫, 少年时觉醒了罕见的治愈天赋后就和安德烈一起进了军队, 安德烈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荣誉战绩这位最强辅助功不可没。   安德烈皱眉:“一个月了, 还没有恢复的迹象吗?”   和安德烈一样,莱茵对自己足够狠, 在瞬息风云的战场上对自己仁慈那就是残忍,透支治愈能力并非罕事,但是一个月都没有恢复却是第一次。   莱茵没有说话,本就暗淡的眼神更加空茫,片刻后他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直奔主题:“莱茵,我的精神海好像发生了变化。”   盲眼的雌虫抬起手,空气中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散开,像是丝丝缕缕的线,那双无神的琉璃眼眸中白翳更加厚重。   “安德烈,我并未在你身上感受到信息素。”   苍白的雌虫面色沉静,一双漂亮的眼眸无神黯淡,他“望”着安德烈的方向,耳畔随着逐渐熄灭的精神力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受了天罚的祭司。   “不过,你的精神海中的疮痍少了些许,发生了什么?”   莱茵移开了手,眉宇之间的疲惫感陡然加重,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透明。高级雌虫之间天性就互相排斥,精神海是最私密的领域,自然是防备重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排斥,即使他们是曾并肩作战多年知根知底的表兄弟。   安德烈沉默地穿好了衣服,莱茵那双无神的双眼下这具健硕的身躯无数道深浅暧昧的痕迹遍布,指尖动作,军装颇高的领口将那些吸吮的痕迹半遮半掩。   欲盖弥彰,愣谁都能看出一夜荒唐。   军雌的后颈格外斑驳,印着许许多多吮吸啃咬的吻痕,那是青年学着书上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留下的痕迹,然而卖力的青年依旧是徒劳无功。   和莱茵说的一样,安德烈的身上没有雄虫信息素残留的痕迹,温漓没有在安德烈身上留下任何标记的迹象。   安德烈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更哑:“我和一只雄虫做了。”   莱茵闻言一愣,蓦然抬头的动作显得他有些呆愣,好一会儿他从安德烈的话语中才回过神:“可、可你身上没有雄虫的信息素。”   安德烈:“他有信息素障碍。”   莱茵眉间紧锁:“……是易感期?”   安德烈嗯了一声,片刻的沉默后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做到了最后,初标成功了。”   没有雄虫信息素的引导就算雌虫出于极易情动的易感期甚至是发|情期,初次标记也不会成功。雌虫的初标非常痛苦,有雌虫说过那种疼痛胜过剜出骨翼最内侧的软骨。   可安德烈的初标没有任何痛苦,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舒服。   温漓很温柔,像是一汪水,将他一点点包裹,舒服地甚至连他绝对不允许外虫进入的精神海都无意识地敞开了缝隙。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安德烈闭了闭眼,这位驰骋沙场从来胸有成足的将军殿下此刻罕见地感到了茫然。   其实莱茵说的并不完全正确,他的精神海不单单只是少了很多沉疴,那处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受到无数细小的颗粒正在缓慢地“工作”,像是打扫战场的卫士一丝不苟地清理着伤口,这些昨晚事后突然出现在他精神海细小微粒正一点一点地修复疮痍。   一只无法掌控信息素的雄虫可能会信息素疏导?但是精神海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又让安德烈感到怀疑。   “安德烈……”   沉默许久的莱茵紧皱的眉头忽地松开,开口已然是恭喜:“恭喜你找到了喜欢的雄虫。”   “什么?”   莱茵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传说信息素高度适配的虫能独享对方的信息素,安德烈恭喜你找到了真命天子。”   “是那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吗?他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嗯了一声:“他叫温漓。”   莱茵点了点头,他看不见,但是却能凭借着特殊的精神力感知到一些其他虫感知不到的东西,他记得刚刚在安德烈精神海中看见的景象,满地疮痍的废墟焕发出星星点点的生机,他微微一笑:“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温柔的阁下。”   温柔……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青年将他压在柔软的床上,动|情地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问着舒服吗,安德烈的脸颊忽地红了。   幸运的是他唯一的观众并不能看见他这一瞬间的羞讷。   莱茵苍白冰冷的指尖搭上了花盆里即将枯萎的花苗,本该恢复生机的花苗依旧蔫巴,忽地轻轻笑了一声:“后天后的加纳晚宴若是你想要带这位阁下出席,怕是有些难,他们盯着你太久了。”   “加纳晚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安德烈脸上的飞红瞬间淡去,他的声音冷冽似寒冰:“以后不会了。”   难得的在安德烈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莱茵面上浮现一点诧异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早就知道你不信命。”   安德烈走了,昏暗的房间点上了灯,苍白无神的雌虫遥遥“望”着安德烈离去的方向,指尖轻柔地划过枯萎的树叶,片刻后一声闷哼,唇边一抹殷红留下。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的血色,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枯黄的花苗。只见本来快要枯萎的花苗干枯的枝干上忽地生出了一小簇嫩叶,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却抵得过一片秋。   颤抖的指尖拂过,感受着这处细微的变化,莱茵苍白的唇畔勾起:“我也不信。”   那些既定的命运,全都是胜利者加诸的束缚,折断翅膀的鸟儿也会畅想广阔的苍穹,更何况瞎了眼的鹰和雀儿本就截然不同。   手腕上的光脑发出低低嗡鸣,安德烈抬手关掉设好的闹钟,熙熙攘攘的教学楼前他高大的身影格外晃眼,晃得温漓一出门就发现了他。   “安德烈!”   看着双眼亮晶晶直奔自己跑来的温漓,安德烈伸开手,接了个满怀。   “安德烈,你来接我放学吗?”   青年额头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说话有一点喘,安德烈轻轻拍着微微起伏的背脊,嗯了一声:“先缓口气。”   温漓按照安德烈的话深吸一口气,随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天知道他在教室里收到安德烈的消息后有多高兴,快乐双休结束后的周一让他几乎是从早上睁开眼就怨气满满。   天知道温漓的怨气有多么大,可是看到穿着围裙准备好早餐的安德烈,那些怨气被迫被他压下,他还是乖乖去上学。   温暖又宽厚的胸膛,绵软又有弹性的大胸,俏生生能让人流口水的俊脸,还有手感极好的翘|臀……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说要去上学?!   为什么?!   一整天满脑子都是安德烈,车坐垫上的安德烈,沙发上的安德烈,躺在软垫毛毯上的安德烈,还有漆黑大床上的安德烈……   一天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身为小学霸一枚的温漓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像是被狐狸精抽走精气的读书人。   直到一条消息彻底坐实了他这好色读书人的身份——安德烈说今天来学校接他放学。   前半节课神游天外,后半节课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温漓拔腿直奔楼下,一路上没停看见安德烈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很轻,却震耳欲聋。   温漓看着拿着手帕给他擦脸的安德烈,忽地凑近亲了他一口,弯弯的眼睛像是月牙:“你来接我我好高兴。”   这是第一次有人接他放学,就像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逛校园,温漓细数着安德烈为他做过的事,曾经期盼的情景悉数完成,心底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安德烈看着那双几乎要溢出笑意的墨眸,低声道:“温漓,你愿意和我一起参加后天的晚宴吗?”   和他一起,破除那个悬在他们头顶逼着他们不断奔跑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第032章 晋江独家13   莎顿城堡, 整个帝都最为尊贵的地方,高高悬挂的绕日鹰隼旗帜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王权。今夜, 此处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晚宴,一年一度的加纳盛宴,皇室成员、世家贵族,以及驻扎在各个星球有头有脸的将领都将前来赴宴。   往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摇晃的红酒杯,灯光暧昧的舞池,以及那视线游离后的心照不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年一度的盛宴其实就是另类的相亲宴。   温漓一身高定西装和安德烈站在门口,看着面前高大恢弘的殿门,温漓的脚有些发软。   上辈子他并不是没有参加过上流圈子的宴会, 但那些所谓的上流宴会和眼前这一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安德烈邀请他一同赴宴时, 温漓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宴会, 没想到直接来了皇宫见家长了, 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蜷缩。   “温漓……”   温漓的手心突然被握住,他偏头看向一侧同样打扮精致的安德烈, 下一刻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出现在他的手中。   温漓微微一愣,眼中染上诧异,他低头看了看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又抬头看了眼安德烈, 忽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送我花?”   安德烈攥着温漓的手,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温漓神色愈发郑重。   看着安德烈这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 温漓打趣道:“怎么?你这是打算直接一步到位, 骗我来见家长顺路连求婚都一道解决了吗?”   不待安德烈回答, 温漓指尖轻轻弹红玫瑰娇嫩的花瓣,似笑非笑道:“如果这是求婚的话, 一朵玫瑰花可打发不了我哦~”   安德烈轻轻握住了温漓揉搓玫瑰的手指,随后取下了胸前别着的胸针,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色玫瑰花,宝石做花蕊,银针做枝叶。   安德烈看着温漓胸前别好的玫瑰胸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吐出一口气:“温漓,舞会开始前你要把这朵玫瑰送出去。”   温漓故作失落,刚刚看见庞然大物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他笑道:“送给你吗?哪有送出花又要回去的道理?”   安德烈望着温漓,像是在用目光描摹温漓的面庞:“温漓,参加加纳晚宴的雌虫很优秀,舞会之后,收到玫瑰花的雌虫将拥有和雄虫约会的权力。”   温漓微微拧起眉头,反手握住安德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安德烈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宫帮着找小三小四吗?!   十指相扣,安德烈攥紧温漓的手,神色说不出的郑重:“请于舞会开始前将这朵花交付给我。”   交握着的手骤然松开。   内官验收了请帖后,朝温漓微微一笑:“温漓阁下,请随我来。”   温漓颔首点头不再看对方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面上扬起一抹毫无差错的社交礼仪微笑:“谢谢。”   温漓被领着进了门,一进入宫门,无数双视线如有实质一般地落在身上,毫不掩饰地划过他的面容衣着,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多唯一的、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上。   参加加纳晚宴的宾客众多,只不过雌虫和雄虫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毕竟每一只雄虫身边都围绕着一圈侍从,中间那位被众星捧月一般包裹着的雄虫阁下则是颐指气使,鼻孔朝天。可就算这样也有不少的雌虫眼巴巴地贴上去。   温漓则是形单影只,身侧除了领路的一位内官,再无旁虫。这样一只落单的雄虫当即吸引了一大批相亲雌虫的注意,他们四处低声打探着温漓的来历,得知这就是那位前几天将雄虫保护协会弄得焦头烂额的垃圾星雄虫,蠢蠢欲动的单身贵雌们更是来了兴致。   温漓找了一处稍微僻静些的沙发落座,视线寻找着安德烈的身影,然而下一刻面前就落下一块阴影,一只陌生的红发雌虫朝他露出一个亮着八颗白牙齿的微笑。   “尊贵的阁下,如此美好的宴会您一虫独处,是否太过孤寂?”   温漓眯起眼,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在释放着荷尔蒙的雌虫,婉言拒绝:“我喜欢安静。”   瑟伯森一噎,他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甚至都还没等他自我介绍完。贵族的雌虫常被教导要矜持,冒冒然并不符合他们的礼仪,按照瑟伯森的身份他本应该根本看不上这个来自垃圾星的平民雄虫,奈何对方的脸实在太过符合他的心意。   用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说着拒绝的话语,根本叫虫无法生气。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他说的是去死,也会有大把雌虫心甘情愿为之赴死。   更何况,他还是一只有礼貌的花瓶美雄。   如是想着,瑟伯森看着温漓的眼神更加热切,好似发现一只落单的肥美猎物,满眼的势在必得:“阁下,请容我抱歉,待您听完了我的介绍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不待温漓回答,瑟伯森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自己尊贵的来头:“我是瑟伯森家族的长子,现任第一军团上校,坎爵亲王正是家父。单名一个琼,阁下若是喜欢可以称呼我为琼。”   末尾的音调急转直下,带着暧昧的气音,其中意有所指的暗示堪称明目张胆勾|引。   坎爵亲王,掌握大半个帝国的商业帝国,他的长子确实有足够自傲的资本。但是这些比起安德烈实在差的太远,此刻瑟伯森在温漓心中的唯一身份就是挡着他找安德烈的绊脚石。   骄矜狂傲的态度,配着那头张扬的红发,像是一只目中无人的火烈鸟。   温漓态度冷然:“我对你不感兴趣。”   再一次被拒绝,瑟伯森面色有些难看,他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过温漓胸前的玫瑰胸针,他冷哼了一声:“看来在我之前已经有雌虫捷足先登了,不过,阁下您的红玫瑰依旧在手中,这说明您并不太满意对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瑟伯森家族?”   提及玫瑰,温漓微怔,终于正眼看虫,视线转了一圈,温漓眯起了眼睛。他发现这些参会的雌虫胸前都别着一朵胸针,或金或银,相似的玫瑰款式,只不过比起安德烈放在他胸前的这个胸针它们全都略输一筹。   温漓想起了安德烈送花时郑重的神色,下意识地护住了手中的红玫瑰。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冷,视线扫过瑟伯森以及他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雌虫,温漓提高了声量,头顶上方璀璨炫目的水晶灯光将他他无甚表情的面容照耀的格外清晰:“我对你们不感兴趣。”   说完,不顾身后那些雌虫色彩纷呈的脸色,温漓起身离开,他还要去找安德烈,没时间在这里和这些雌虫瞎耽搁。   莎顿城堡很大,虫来虫往,其中绝大部分为雌虫,一路上拒绝了许多位痴缠的贵族雌虫,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身影,温漓有些泄气。他手中那朵娇艳的红色玫瑰似乎也因为主人的失落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温漓轻轻拢住了玫瑰微垂的花瓣,余光忽然瞟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温漓神色一凛,快步走去。   舞池之中,角落里供稍作休息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一身低调的灰色西装,反光的金丝眼镜遮挡神情,无端有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那休息区坐着的雄虫正是温漓那日在图书馆里遇见的“老乡”。   “抱歉,我不需要舞伴。”   温漓尚未开口,感受到有虫靠近的男人率先说出了拒绝,很显然他也和温漓一眼刚刚经历过一番痴缠,冷淡的眉眼显出几分厌烦。   “我不是来找你跳舞的。”   男人闻言抬起头,视线径直落在温漓的脸上,而后是他手中小心呵护的红色玫瑰,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轻笑出声:“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漫不经心的笑容让温漓有一种被捉弄的难堪,他总觉得对方心里非常清楚他的目的,他抿了抿唇开了口:“那天在图书馆,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找的是信息素障碍的资料?”   男人看着紧紧盯着他的温漓,视线忽然越过他落到舞池中央的那口大钟上,嘴角翘起的弧度神秘莫测:“阁下,恕我直言,距离舞会开始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了,您小心呵护的玫瑰再不找到他的主人怕是就要至此枯萎了。”   这句话像是一声惊雷,温漓神色一变,他想起在宫门前安德烈郑重其事的嘱咐,舞池之中已经有许多雌虫雄虫舞步翩跹,一切都在提醒着温漓时间所剩不多。   “你今天的好运在东面。”   好似大提琴一般动听的声线在身后忽然响起,温漓扭头就看见男人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温漓瞳孔骤然一缩,这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已然告诉了温漓想知道的答案,他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朝东面跑去。   **   安德烈站在舞池的边缘静静地注视着中央悬挂着的那口大钟,指针和时针不停地转动,一点点逼近最后的时刻。   他静静地站着,暗处有许多道视线毫不收敛地打量着他,无论是看笑话还是看热闹,都是同样的不怀好意。   他曾对自己说过,他不该卑鄙。   他不该趁虫之危,仗着自己最先遇见温漓就把他强势地收拢在自己羽翼之下。   他对自己说,垃圾星的晚霞都能让温漓高兴许久,是因为他还没见过帝国的繁华,自己只是幸运地先遇到了他,温漓以后会遇见很多虫,说不定他的喜爱只是暂时的心动。   爱欲如攀枝藤蔓,缠绕滋生。尖细的刺顺着芜长的枝条扎进血肉。   他对自己说,温漓太好,他不该如此卑鄙。   于是他把温漓带到了加纳晚宴,这里的雌虫都是同龄虫中的佼佼者,凤毛麟角,但他还是盼望着温漓能够选择他。   将那朵他亲手送上的玫瑰花插入他的胸口。   时间快到了,安德烈看到暗处那些一直在看他笑话的雄虫站起了身,他们是他曾经拒绝过的雄虫。   时间无形的流逝在他耳中滴滴答答,安德烈闭上了眼。   忽地他感受到了一阵风,卷着弯撩过他的心头。   “安德烈!”   但是那些一字一句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在看见那个义无反顾朝他奔来的身影彻底粉碎。   他看见满头大汗的青年手捧一朵玫瑰,在那股风中朝他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接着他的嘴唇一痛。   沾染了鲜血的玫瑰更加漂亮鲜红,稳稳地落入安德烈胸前的口袋中,他看见青年喘着气舔去唇上的殷红,恶狠狠的神色衬得他捏在两颊的力道无比虚张声势:“总算找到你了,我的……皇子殿下!” 第033章 晋江独家首发   伴随着钟声响起的是低沉舒缓的舞会进行曲, 相拥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身后一朵玫瑰花掉落在地,激起浅浅的尘埃, 破碎的花瓣被鞋底彻底碾碎。   维米尔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最后关头安德烈竟然会被其他雄虫捷足先登。要知道自打贵族圈中知晓安德烈会参加加纳婚宴的那天开始,一个无形的约定就已经默认下来。他,维米尔将是迎娶安德烈的唯一虫选,这是早已约定好的事实。   维米尔求娶安德烈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出气,他始终记恨安德烈拒绝他见面邀请时的难堪, 而记得那份难堪的何止维米尔一位雄虫。狐朋狗友之间早已经约定,等到维米尔将安德烈娶回家后狠狠折磨一番后,就随便找个理由将他贬为雌侍每月每虫互相轮换,欣赏他像狗一般地匍匐在地崩溃求饶。   今天的加纳晚宴就是他们报复安德烈的第一步。   想到约定的内容,维米尔胸有成足、志得意满, 仿佛看见了安德烈被折断脊骨匍匐的身影, 而他更是打定主意要给这个骄傲自大的皇子殿下一个教训。   从开场到舞会开始, 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将忍受着无虫问津的窘迫, 知道最后时刻他才会施恩般的上前,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跪在自己脚边恳求。   维米尔阴暗地在脑海中一次次将这一幕排演,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冷落的安德烈竟然没有丝毫的难堪,那张冷峻的面容依旧硬如冷铁,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维米尔见状脚边的杯子碎了一地,他死死地看着安德烈企图从他脸上看见他曾想象过多次的情感。   软弱、脆弱、难堪、窘迫……   然而一丝都没有。   这让等着看好戏的维米尔感到失望。   身侧的侍从提醒着时间即将到达, 维米尔踩着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 施施然拿起了桌上的玫瑰花走向安德烈。   然后一个来路不明的穷鬼捷足先登, 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战利品。   猩红的皮鞋底部粘着碾碎了的玫瑰花瓣,维米尔看着相拥着亲吻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直冲脑门。   “真是该死,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维米尔阁下,这于理不合,安德烈殿下已经,啊!”   劝阻的声音戛然而止,温漓垂眸看了眼怒气冲冲朝自己嚷叫的雄虫,确认是自己并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对这陌生虫眼中的敌意弄得皱起眉头:“请问,这位阁下有何贵干?”   维米尔出生贵族,还是少有的B级别雄虫,因为多吃少动的原因,身材肥短,因此但凡出现在他面前的虫都得是低着头弓着背,以便于满足他脆弱的自尊心。   温漓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垂着眼询问的模样也没有任何轻视的迹象,但维米尔就是突然破防了。   面前站着一只外貌体型都比他优秀百倍的雄虫,维米尔那用狂妄自大填充起来的脆弱自尊心大震,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指着温漓的鼻子,嚷道:“贱民,拿开你的脏手,这是我的东西!”   维米尔伸出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温漓的鼻子,这盛气凌人的模样让温漓有一瞬间的怔愣,他身后的安德烈已然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他唇畔上带着被亲吻后的红和咬破的艳,和胸前那朵娇艳的玫瑰格外相配。   安德烈这一保护温漓的姿态落在维米尔的眼中,那就是所有物的背叛,他气的浑身发抖,大喊着带来的侍卫和仆从上前,那模样像是要暴力解决。   只可惜他们碰上的是安德烈,这位有着帝国利刃威名的殿下只是轻轻一扫,威压就让那些围上前的虫望而生畏,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要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抢的还是他!温漓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冷下,他按住安德烈护在他身前的手,像是呢喃的重复了一遍:“你的东西?”   而这边看着自己带来的一批侍从被吓得不敢上前,维米尔气得直跺脚,大吼道:“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贱民拉下去,否则我就把你们通通扔进兽园喂星兽!”   眼中寒意深深,温漓唇边的笑意不见眼底,朝维米尔扬声道:“贱民骂谁?”   嘴巴比脑子快,维米尔当即回答:“贱民骂你!”   温漓唇边翘起弧度,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朝安德烈轻轻笑道:“原来贱民是在骂我啊。”   听到四周传来的憋笑声,维米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就听见温漓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脾气好,不跟贱民一般计较,原谅他算了。”   说完,温漓还晃了晃安德烈的手,像是获奖的孩子求夸奖似的眨了眨眼:“安德烈,你看我多大方,有没有奖励呀?”   “阁下确实大方。”   本来只是为了耍一耍嘴臭的蠢虫子,没想到安德烈配合的如此好,那唇边的一抹弧度好似昙花一现勾人的很,温漓没忍住勾着安德烈的脖子亲了一口,吧唧一声,直接把虫亲懵了。   四周一阵低呼声中,安德烈看着笑得眼睛弯弯仿佛偷腥成功的小狐狸一般的温漓,腾的一下红了脸。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维米尔看着旁若无人的温漓二人气得是嘴皮子发抖,一双碧绿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看着温漓他们,手指像是抽筋了的鸡爪直愣愣朝前伸着。   “还…还愣着做什么?!!”一声怒吼,维米尔的脸因为强烈的情感扭曲狰狞:“抓住这只贱虫,我要把他的脑壳摘下来当球踢!”   看着再一次围上来的虫,安德烈神色一凛,正要抬手,一股力道却将他挡住,旋即温漓的身影再度上前。   “我看谁敢!”   温漓的视线扫过一众侍从,最后停在一个打扮看起来稍微高级一点的雌虫身上:“各位,在帝国伤害高级雄虫的罪名是什么,怕是不用我赘述吧?”   温漓的声音很冷,那些朝他靠近的侍从放缓了脚步,他们并非愚蠢,自然明白帝国的法律,故意伤害雄虫是重罪,颁布命令的维米尔自是无恙,只需要像往常一样随意推出一个替死鬼敷衍一番就好。没有虫会追究一位贵族雄虫的罪责,因为他的雄虫更因为他是贵族,可他们不一样。   维米尔不以为意,仍旧是大喊着:“废物,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我要把你们都丢进兽园喂星兽!!”   温漓看着略有些犹豫之后再度逼近的身影,紧紧按住安德烈的手扣在腰间,忽地取下了别在衣襟上的领带夹,掷地有声:“这是微信摄像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我轻轻一碰就会上传到我星网上的账户,停水最近雄虫保护协会苛待平民雄虫的风浪依旧很大,要是我没有平安度过这次宴会,不知道这一次的风波靠花钱压热搜还能不能行呢?”   片刻后,温漓看见那个一直守在维米尔身边、打扮略高级的侍从忽地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被啪的一声甩了一个巴掌。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是一只贱民,竟然就缩手缩脚,像他这样的贱民我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一堆,我!”   “少爷慎言!”   啪的一声,出声阻拦的雌虫又添了一巴掌,他身体歪斜一瞬后立刻跪直,试图唤回维米尔的理智:“少爷,这里是皇宫晚宴。”   然而气极了的维米尔可不管什么皇宫什么晚宴,他只知道眼前有一个贱民挑衅了他仍旧得意洋洋,他失了智甚至想要自己冲上去。   温漓眼中寒意闪过,看着张牙舞爪奔奔向自己的肉球已经想好七八种不着痕迹让对方鼻青脸肿的方法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阻止了闹剧。   费拉德打断即将出现的互殴场面,一个眼神示意维米尔身后的雌虫上前安抚好自家的少爷,旋即转身朝着安德烈皱眉冷呵:“安德烈,你身为皇子竟然如此行事,你将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温漓看着面前突然横插一脚多管闲事的家伙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安德烈张口就是指责,他脸色一甩,走到费拉德面前:“这位……”   费拉德看着突然凑上前的温漓,虽然不耐但出于虚伪的假面还是回了一句:“您叫我内阁大臣就好。”   温漓没有忽略费拉德眉宇之间的轻蔑和不耐,他冷笑一声:“这位内阁大臣,你这突然凑一脚跑着充当和事佬,你问过谁是当事虫谁是被害虫了吗?向旁边的围观群众取证了吗?经过三省刘问走过流程了吗?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张嘴就是一顿骂,上来就说安德烈丢了皇室的颜面,请问,帝国的内阁大臣只需要这点资质吗?”   温漓张嘴就没停,句句在理,一通话下来费拉德面色难看得要命。他怎么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直暗中看着,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漏听,一眼都没眨,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买通了婚宴上的侍从,将安德烈暗中交代给温漓指路的侍从全部换了一遍,甚至故意指错方向误导对方越走越远,没想到这个垃圾星来的雄虫竟然如此好运,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走了狗屎运,晚宴厅这么大的地方,他竟然赶在钟声响起前找到了安德烈。   费拉德想着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还在大发脾气的维米尔,满眼的嫌弃和轻蔑,还有这个废物雄虫,任凭他派虫暗中催促几遍仍旧是迟迟不行动,一直坐着看着安德烈喝酒,喂到嘴边的饭都不知道吃,真是废物。   一个贵族的雄虫竟然三言两句就被一个平民气得半死,落了下风还要他出来收拾烂摊子,费拉德敛眉掩下眉宇之间几乎压不住的不耐。   费拉德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这位阁下,安德烈殿下身为皇族自然是东道主,让各位宾至如归是他的职责,现在您二位雄虫闹了别扭自然是他的失职。”   温漓长这么大没听过这样蛮横不讲理的道德绑架,他当即叫道不对:“按你这样说,大厅的餐盘里少一把叉子多一把勺子都得算在安德烈头上,餐布没摆放整齐是他的错,有虫聚众闹事也是他的错,连句询问都没有上来就直接质问一个皇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当得起虫帝陛下的权力?!”   袖子突然被一拉,温漓尚未偏头询问就听见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他是我老师。”   “我是他老师!”   前者低沉轻缓像是在讲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后者急促激动像是急于强调自己的威严和身份。   温漓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无比荒谬的东西:“你是他老师?”   费拉德深吸一口气,颔首强压着自己维持从前的风度:“正是。”   看着安德烈沉默中又带着点难以言说情绪的面庞,温漓气笑了,墨色的眼眸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好,既然你是安德烈的老师,那我就按照你刚刚的逻辑论一论,按你说的安德烈没有做到宾至如归就是他的过错,那你一个老师,学生犯错难道不是老师没有责任吗?这样算,这惩罚看来得落到你的头上!”   费拉德身居高位,哪曾听过忤逆的话,更何况温漓这话还是拿他的那套歪理逻辑压他,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温漓冷哼一声:“你一个老师不相信学生的品德张口就是斥责,满嘴的责任道德,落到自己头上了却急着推脱,看来这是严于待虫、宽于律己,惩罚不是落在你们身上自然高枕无忧,现在涉及到自身利益就知道急了,一副故作清高为你好的模样,真是虚伪透顶!”   费拉德面色难看,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一阵零碎的掌声。   “啪啪啪——”   掌声连着两下拍了三遍,不急不缓。   温漓循声望去,就看见阴影中走出来的男人熟悉的面孔,是不久前提醒过他的“老乡”。   费拉德眯着眼,很快认出来这个突然捣乱的雄虫:“卢修斯阁下,您这是做什么?”   话语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像是责备,让听者心生不悦。   男人微微偏头,双手抱胸,水晶灯璀璨的灯光之下狭长的狐狸眼似笑似怒:“我坐在那儿一直听到有几只狗狂吠,耳朵难受,忽然听到了正常的话心生愉悦这才忍不住拍了拍手。”   男人这话听起来含糊但是他望着费拉德和维米尔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就连蠢钝的维米尔也后知后觉地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尚未平息的怒火再次腾腾烧起:“你竟敢骂我是狗!”   男人身为掩了掩耳朵,像是在嫌吵。   费拉德的神色也不好看,但是任凭他肚子里憋了多大的火气,面对一个贵族的雄虫他也是不能表露一分的,即使这只雄虫在不久前还是一个为了争抢雌虫被打破头的痴呆废物。   费拉德捂着头似乎有些头疼,却突然拔高了声音:“卢修斯阁下,您也是为安德烈殿下来的吗?”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就连刚刚还气急败坏的维米尔都恢复了冷静,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嗤笑起来:“原来也是为了那个。”   说着,他指着安德烈笑得狂妄,言语促狭道:“急什么,等我把他弄到手该有的还能少你不成?!”   言语中的深意细思极恐,温漓眉头一皱当下就要问个清楚,然而凌空落下的一道声音为这闹剧彻底画上了终止符。   “费拉德大人,陛下命您带几位雄虫阁下去休息室。”   温漓抬起头,眯着眼看着二楼极高的阁楼,恍惚之间他好似透过那层屏障看见了一双模糊但锐利的眼眸。   费拉德瞥了眼站在温漓身边和他十指相扣的安德烈,皱眉正欲说什么,内务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换了对象:“安德烈殿下,陛下请您上楼。”   紧扣的十指不情愿地分开,温漓在安德烈安抚的眼神下目送对方离开,耳畔讨人厌的冷声响起:“三位阁下请移步休息室。”   看着装模作样恭请他们去休息室的费拉德,呈三角之势中的卢修斯先退出了战场,只见男人后退一步,朝温漓眨了眨眼睛,随后留下一句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这下只剩温漓和维米尔了,想到刚刚维米尔说的那那些话,温漓垂下眼睑,头顶被水晶灯割裂的灯光打落阴影,原本温润的面容如今面无表情后竟然显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鸷。   费拉德看着温漓和维米尔再度重复了一遍移不休息室的邀请。   温漓抬脚,大步朝一直梗着脖子不动的维米尔走去。在场谁都没想到温漓会有此动作,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温漓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站到了维米尔身前。   一双墨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比他低了将近一个头的维米尔,身高优势之下带着难以言说的盛威慑:“他不是你的东西。”   在维米尔尚且怔愣的片刻,他手指空无一物的地面,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继续道:“唯一属于你的只有丢了一地的脸面。”   温漓一字一句吐出结语:“你这个无用的…废物。” 第034章 加纳晚宴(完)   安德烈随着侍从上了楼, 门口内务官已经在那等候,见状弯腰行礼:“安德烈殿下, 陛下在里面等您。”   安德烈颔首,脚步微顿后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厅室很空也很安静,安静地让人忍不住发慌,这里仿佛是另一处天地,大门一关就将外界所有的喧闹隔绝。   安德烈脚步未停朝着正中间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走去, 行礼问安:“陛下。”   “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并未转头,握着蛇形金色权杖的手微微转了转。   他的位置视野极佳,居高临下将一楼那些觥筹交错间的勾心斗角,和推杯换盏中的尔虞我诈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刚刚温漓和维米尔的闹剧。   他低头就看得见所有虫, 而其他虫抬起头却看不见他, 这何尝不是权力的一种表达方式。   虫帝没开口, 安德烈自然也保持沉默,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虫,一时间厅室内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静悄悄的。   高处,瑞纳金看着费拉德带着温漓他们离开后缓缓收回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转动着权杖上的宝石,低声道:“金色玫瑰给出去了?”   “回陛下, 是的。”   安德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回答像是在汇报工作, 然而细听就会发现其中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   虫帝半阖的鹰眼睁开,仿佛能穿透内心的锐利视线直扫安德烈的面容:“确定了?”   安德烈点头, 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是。”   安德烈垂着眼,毕恭毕敬回答的模样胜过任一个臣子,但身为具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实在再生疏不过了。   “自从加纳晚宴名单公布之后,来找我求娶你的贵族雄虫不少,安德烈,这么多个雌子里头你做的最好,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安德烈单膝跪下,他的声音变得生涩:“让陛下失望,是儿臣之罪。”   虫帝注视着安德烈,虽然是请罪的姿态,但是却没有任何悔改的迹象。   “你这是心意已定,就算丢了皇子的荣光也不后悔吗?”   安德烈笔直的背脊弯曲,将头伏地更低:“是。”   瑞纳金静静注视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雌子。   他们父子长的并不太像,唯一相似的就是同色系的眼眸,只不过比起虫帝的鹰眼,安德烈的眼睛更显柔和,像极了那留在回忆中的身影。   “好,很好。”   这几声好并非气急说的反话,更像是真心实意。   “那就他吧。”   安德烈倏忽抬头,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他没想到虫帝竟然如此轻易就同意了。他本以为……   难得在安德烈的脸上见到如此鲜活的表情,虫帝像是被取悦一般,神情都柔和了下俩:“怎么,不相信?”   安德烈摇头:“……不,陛下一言九鼎。”   “你的胸针是为他丢了吧?”   代表帝国最高荣誉的金色雄鹰勋章,就算颁给了安德烈,也不能任由个人处理,安德烈一回来就打了遗失的报告。   安德烈没料到虫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不会撒谎,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事出突然,性命攸关,没护好勋章是儿臣的过错,请陛下惩罚。”   看着刚刚站起来有跪下请罪的安德烈,陛下面色微沉,招了招手:“过来。”   安德烈起身,行至距离虫帝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这已经突破了以往君臣之间的安全距离,若是侍从在这,此刻已经上前阻拦。   “再过来些。”   安德烈迟疑片刻还是照做,然后他的手就被拉住了。   安德烈僵硬着手臂,从小到大他和自己的雄父从未如此亲近过,更枉论这些不带任何公事的话,此刻满脸写着不知所措。安德烈僵硬着手臂,从小到大他和自己的雄父从未如此亲近过,更枉论这些不带任何公事的话,此刻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终于不再无欲无求了。”   像是一声叹息,带着欣慰,其中夹杂的感情让安德烈无所适从。   “孩子,你一切都好,向来听话,可就是太听话了,缺了野心。”虫帝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现在终于学会争取了,这样很好。”   “至于那些贵族……”   虫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意的寒芒:“皇族受贵族桎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一国之君要是要牺牲自家的雌子去维护皇族和贵族之间的关系那就太无用了。你雌父为了使皇室不受贵族桎梏豁出了命,若是我再重复从前的老路,就太对不起你们父子了。”   安德烈愣在原地,耳畔的话语并不大声,可是落在心底却似惊雷阵阵。   他从未听过虫帝提起自己的雌父。他以为虫帝恨他,因为他不合时宜的出生熬干了那位能驰骋沙场的将军最后一滴血。   虫帝有很多雌侍,但是雌君只有一个,继他雌父之后后宫再无新侍。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虫帝笑起来也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年轻就该多笑笑,整日板着个脸做什么,一年见不到几次,每次见面都像个老头。”   在虫帝殷切的眼神中,安德烈略微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自小他受到的教导就是要保持天家的威严,他不该笑也不能笑。   虫帝看着安德烈的脸,像是怀念什么一般,低声重复了一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模样和你雌父很像。”   “陛下——!”   突然,一声焦急的通报打破了这对天家父子罕见的温情。   虫帝皱眉,温情和柔软像是昙花一现转瞬而逝,朝着冒冒失失冲进来的费拉德释放威压:“放肆,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费拉德瞥了眼虫帝身边不到一步距离的安德烈,敏锐地感受到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陛下……”   “不是让你带他们去休息室吗?这是怎么了?”   “呃……”   看着支支吾吾的费拉德,虫帝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悦:“到底是什么事情?!”   费拉德听出了虫帝语气中的不满,收回打量的目光,他不确定安德烈是否在他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万千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费拉德垂眼毕恭毕敬:“维米尔阁下和温漓阁下打起来了。”   “什么?!”   虫帝神色错愕,话音未落身旁掀起一阵风,刚刚还在身侧的安德烈已然不见踪影。   费拉德看着已然夺门而出朝温漓那处赶去的身影,唇角不可察觉地翘起,陛下尚未发令就擅自离开,他又有了一个能够惩罚安德烈的把柄。   只不过这一次指责的话语尚未出口,就听见虫帝带着怒气的斥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看着挥开侍从快步前行的虫帝,费拉德猛地意识到有什么变了。   瞬息之间安德烈已然到了休息室的附近,距离休息室大约十米不到的距离,他听到了一阵惊呼,随后一个身影好似抛物线一般从休息室里摔出,重重摔在地上。   凭借着过人的视力,安德烈一眼就认出来被甩出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正是维米尔。   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全身。下一刻舞池中展现魅力的雌虫像是失了智猛地涌向休息室的方向,维米尔的身影瞬间就被涌上前的雌虫淹没。   双手紧握成拳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安德烈呼吸猛地一窒,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雄虫信息素。   五感之中的视觉远高于嗅觉听觉,可这空气中飘来的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却瞬间绵延了空间,雄虫的信息素明明在空气中稀释了千百倍,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精确地捕捉到了他。   安德烈的喉结无声颤抖,他感受到了信息素中熟悉的味道,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疼痛刺|激着理智回归,强大的精神力在他身边轰然炸开,长驱直入,径直涌向了那被虫堵得水泄不通的入口。   休息室裂了一半的雕花红木门彻底报废,劈里啪啦碎裂声中,□□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露出被困在其中的黑发青年。   四周歪七扭八倒了一片,他们脸上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被压制着难以动弹,却仍不死心地拼命挣扎啊,一双双被欲望染红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漓。   在如此美味的雄虫信息素前,他们有些甚至都快无法克制陷入虫化,贪婪的模样好似祭祀台前疯狂的信徒,妄想用沾满唾液的唇舌亲吻青年每一处的肌肤。   青年的状态更加奇怪,他像是喝了烈酒,整个人都变成了粉色,本就生的白的肌肤被生生催出了粉,像是成熟了的水蜜桃,引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吸吮那甘甜的果肉和汁水。   他喘着粗气抬头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手上紧握着的瓷器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心滴滴答答流下,引得那些雌虫更加疯狂。   皮鞋碾过一只朝温漓爬去的雌虫的手骨,安德烈反手将一只跳跃的雌虫掼下,瓷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安德烈强压下喉间的冲动,巨大的精神力威压以一种小型炸弹似的威力猛地炸开,将那些负隅顽抗的雌虫直接震晕了过去。   “……安德烈!”   双眼狠厉警惕地防备抵御疯狂雌虫的青年瞬间软了面容,刚刚还无差别释放的信息素仿佛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向安德烈,满是忌惮警惕张牙舞爪的信息素变得无比暧昧。   怀中骤然闯入一个移动的雄虫信息素泵,口中的询问戛然而止,高大的军雌咬着牙,他被突然裹挟的信息素逼得溢出了声。   偏偏怀中那位堪称诱惑源的青年浑然不觉,烧红着脸咬上了军雌的唇,掌心流淌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脸,唇齿之间的力度大的仿佛要将对方吞吃入腹。   安德烈额头溢出冷汗。   巨大的金色羽翼遮天蔽日,瞬息间就卷着温漓撞进休息室后的私密隔间,这些隔间是为了方便雄虫惩戒雌虫而专门设的处所,就连华贵的皇宫也遵循同样的设计,极佳的密闭性几乎比得上军部和医院的隔离舱。   莎顿城堡所有的换气扇同时开启了工作,寒风透过被震碎玻璃的窗户猛地涌进来,将残留在空气中的信息素散去,站在一地狼藉中的虫帝举起手中象征着最高权利的权杖,难得喜形于色:“传令下去,今日瑞纳金帝国双喜临门,帝国迎来了一位S级冕下,这位冕下加冠之日就是吾儿安德烈与他成婚之时!”   “什么!”   一声惊呼打破了众虫的恭贺,虫帝锐利的视线扫过一侧面色难堪的费拉德,刚刚还挂在唇角的笑容敛去,那双锐利的鹰眼注视着费拉德,无端由让虫感到恐惧。   “费拉德,你有异议?”   费拉德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的恭贺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勉强又沙哑:“臣…无异议,臣……恭贺陛下。”   在身侧萦绕的阵阵贺喜声中,费拉德咬紧了牙,他明白自己这么些年的准备彻底功亏一篑了。 第035章 大家期待的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他靠拢, 身体里仿佛有股惊人的力量将每一寸神经破裂重塑,像是东南亚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台风呼啸地碾碎理智。   好不容易风停树止, 宛如死寂一般的闷热包裹着每一次的呼吸,煎熬难受,像是要把人逼疯,可偏偏那条岌岌可危的神经牵扯着将身体的任何变化都清晰地刻入脑海,在疯狂之处游走,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灼伤, 连血液都变得滚烫,嘶吼着想要冲破什么。   一场雨,一场及时雨。   几滴细小的水滴,随后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渴死的树苗终于得到了甘霖,贪婪地将源头缠绕, 那些灼热的、滚烫的, 终于冲破一层薄薄的表皮, 叫嚣着喷涌而出, 带着无穷无尽的慰藉,在裂缝和伤口上倾注。   “安德烈, 我……这是怎么了?”   温漓的声音哑的可怕,他睁不开眼睛,闻不到味道, 五感只剩下了听觉和触觉,空间仿佛在耳畔塌陷, 他听到了熟悉的压抑着的喘。   胡乱的手摸到了一手的湿漉, 灼热的体温在此刻来说却好似清泉。   “……你的二次分化到了, 信息素过载,你得学会控制。”   安德烈的话说的格外的慢, 一句话分成了好几句,有几次甚至断了尾音。   温漓闭着眼,他的身体此刻全凭本能运作,而发泄的唯一对象就是伏在他身上的雌虫:“我…控制不了。”   “……”   房间内的信息素浓郁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银发被唾液沾染得湿透,汗津津的躯体在黑暗中起起伏伏,微弯的脖颈凑进了温漓的唇畔,命令式的话语让人下意识服从:“那就把它们灌进来。”   温漓张开嘴,一口咬上。   仿佛海中的漩涡,房间内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朝中心的安德烈涌去,温度再一次升高,只是这一次温漓感受到的是一种美妙的焦虑,像是一块在大气层摩擦下烧红了的陨石落入了海里。   他能感受到海水的温度,陨石落下的模样仿佛腰掀起滔天波浪,凶猛地仿佛要把海面彻底破开,可莫名其妙地,当这烧红了的陨石触碰到海水的那一刻突然变轻,海藻被带着水珠的细浪裹挟,时而翻滚,时而遮盖。   线条分明的腰佝起,支撑的身躯猛地一抖后控制不住地坐了下去,严严实实堵住了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坚硬的物体开始软化。   漫长的夜在黎明的曙光之下完成了它的使命,不再继续晃动的帐幔和蜡烛燃烧后流下的红泪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   温漓醒了,双手习惯性地朝下一撸,耳畔一声低低的闷哼,勾的他尚未回归的理智清醒。   旋即眼前的一幕让他倒抽一口凉气,面前,被充当为他人形抱枕的安德烈此刻像极了破布娃娃,浑身的青青紫紫,漂亮的银发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像是被用力抓过,最悲惨的莫过于安德烈的脖颈,简直是没一块好肉。   看着安德烈胸膛上过了一晚上仍旧红肿、牙印未消的胸膛,温漓内心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禽兽不如,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出了乱咬的癖好。   温漓谴责自己的同时安德烈也已经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沉着脸的温漓,安德烈心中猛地一凛,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瞬间跪直了身体,双手贴在额头朝温漓俯首:“请雄主惩罚。”   温漓如同雷劈,幻听了一般地反问:“你叫我什么?”   弯曲的背脊上肌肉紧绷,在温漓看不见的地方安德烈堪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一般地吐出了那个词语:“雄主。”   安德烈脖颈上和身体里的疼痛提醒着他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在帝国被深度标记的雌虫就是有了主,没有得到雄虫承认的雌虫就算不被雄虫保护协会处理掉,也会因为得不到雄虫的信息素痛苦死去。   他以为竟敢昨晚,温漓已经默认会和他结为伴侣,所以才会用雌虫手册中教导的那样说出刚刚那句话。   可温漓似乎并不想当他的雄主。   安德烈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沉稳可靠,以至于就算他们如此亲近的相处温漓都没有发现安德烈的不安。   他们认识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开始交往也才刚刚一个星期,在这期间温漓从未说过任何要娶安德烈的诺言,而这也是安德烈缺乏安全感的最大原因。   他害怕是因为温漓见过的优秀雌虫太少,他害怕温漓会后悔,他也害怕自己得不到虫帝的首肯。安德烈不仅不卑鄙,他几乎称得上高尚。   加纳晚宴上,温漓亲手将红玫瑰给了他,虫帝也欣然表明了同意,安德烈以为一切都足够了。   安德烈抬起头,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脖颈之后的伤口,可身体的伤痛远远抵不上刚刚他所设想的痛苦,他看着温漓的眼睛格外悲伤:“您不愿意娶我吗?”   二次分化后的温漓拥有极其强悍的信息素,他S级雄虫的身份没有谁比陪着他度过一夜的安德烈更加清楚。   在帝国,S级的雄虫,除了温漓再无他虫。   一切都将唾手可得,S级雄虫冕下的身份在这,帝国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即使是让虫帝当众取消他们不久后即将举行的结契仪式。   “你在说什么?”   安德烈看见温漓皱着眉,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像是生气了,心中酸楚一片,他低下头,声音颓然:“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温漓拧紧眉头,他不知道他这几句话引发了多大的误会,他不过是在懊恼竟然让安德烈抢先求了婚,见安德烈失魂落魄地要离开,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习惯性的十指相扣,温漓看着那张扬的牙印摸了摸鼻子,把安德烈往床上一按,丢下一句坐好别动后朝屏风外快步走去。   看见不远处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温漓快步走去,伸手摸到口袋里的硬质盒子后松了一口气。   安德烈垂着头,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像是指缝溜走的水,怅然若失。   脚步声嗒嗒嗒地远去,又嗒嗒嗒地跑来。   “安德烈!”   安德烈抬起头,他看着温漓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后单膝跪下,伸手打开了一个红色绒面的小盒子,两枚简单的男士对戒静静躺在盒子中。   “安德烈,刚刚那句话应该我来说。”   在安德烈怔愣的神情中,温漓拿起了其中偏大的一枚戒指,墨色的眼眸好似两块山泉养出的墨玉:“安德烈,你愿意嫁给我吗?或者说,我喜欢且心爱的雌虫,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安德烈定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双眼中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   温漓抿紧了唇,保持着求婚的姿势没动,他有些懊恼,现在的求婚场面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是想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婚的,安德烈是皇子,温漓想给他盛大热烈的求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鲜花,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穿着皱皱巴巴外套的他举着一个光秃秃的盒子。   他觉得对不起安德烈。   温漓抿紧唇,声音闷闷:“抱歉,这样的求婚很糟糕。”   一股力道托住了温漓垂下的手,下一刻绒面盒子里的另一枚对戒被一只大手拿走。   安德烈握着温漓的手,他摇了摇头,热泪盈满了眼眶:“不,一点都不糟糕,我只是太惊讶了。”   安德烈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捧在手中,看着温漓,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我愿意。”   他们互相戴上戒指,同样款式的对戒在十指相扣中闪着银色的光芒,熠熠生辉。安德烈眨去眼中的水意,不顾温漓的阻拦虔诚地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上落下一吻。   “安德烈·瑞纳金今在此以性命发誓,将永远向雄主温漓献上诚挚的爱意,如若违反……”   温漓附身吻住了安德烈,将他未说完的话语封在口齿之间,一吻结束后伸手揉了揉那头凌乱的发,笑得温软:“好啦好啦,不用发誓,爱情是两方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   山盟海誓说得再好听不如两颗靠近的心,他记得安德烈心跳的频率,安德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那颗强大的心脏在他靠近时总会漏掉几拍。   温漓微微睁大了眼,他看见一丝红晕从安德烈的耳畔迅速蔓延。   “这是怎么了?”   他和安德烈也不是第一次亲亲,怎么这一次的反应这么大?   安德烈闭了闭眼,他的腰软了。   接受了一晚上灌溉的身体此刻格外的敏感,温漓刚刚突然释放的信息素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确认眼前的青年真的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安德烈咬着牙吐出了那让他脚趾都蜷曲的话语。   “你的信息素缠上我了。”   “我的信息素?”   温漓朝自己身上使劲嗅了嗅,没闻到任何味道,和昨晚一样,他发现自己好像感觉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好奇地话脱口而出:“我在释放信息素吗?”   话音刚落,温漓就看见安德烈高大的身躯像是一滩泥一般软下,吓得他直接伸手抱紧了对方,他听到了好似打鼓一般的心跳,嘴边的耳垂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安德烈,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温漓贴着敏感地发抖的耳朵低低吹气:“告诉我,它是什么味道的?”   软成一滩水的雌虫双眼中的神志几乎都要溃散,在耳畔半是诱哄半是骗的声音中,终于发抖地说出羞耻的话语:“是……桃子味的。”   “很、很香……”   “……很甜。” 第036章 一更   安德烈发觉他的雄主不太高兴。   温漓坐在哪里已经很久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与些许伤心,阳光透过明亮透彻的落地窗洒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打落半片阴影, 他看起来有些落寞。   安德烈站在他身后,有些无措。   自从昨天从他口中询问信息素的味道后,温漓就变成这个模样了。神色恹恹,今天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雄虫的状态更加严重了。   温漓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面对窗外。就在刚刚, 他在帝国第一医院的信息素检测房内确认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他清楚地记得那股弥漫开来鲜嫩多汁的水蜜桃味。   桃子味!   竟然是桃子味的!!   温漓并非讨厌桃子,但也称不上喜欢。   没错,桃子是很香,很软, 很好吃, 但是一旦这个味道变成他的体味,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人的二次分化都是化身行走的荷尔蒙, 怎么到他这就是个浑身是毛的桃子?!这就好比看铠甲武士变身,屏住呼吸期待了半天跳出来的是一个大桃子!   试想一下, 当他对安德烈发出邀请时,他在对方的眼中就是一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那画面是什么模样,他简直不敢想象。   一想到这温漓更加郁闷了, 仿佛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   “雄主,检查有些多, 累着了吗?”   耳畔安德烈的声音传来, 温漓下意识抬头, 看了眼他后扭过头,声音闷闷:“还好。”   安德烈:“您不高兴吗?”   温漓飞快地瞥了眼安德烈健硕的胸膛, 愤愤地收回目光:“没有。”   安德烈这下无比确定温漓生气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刚刚温漓就是朝这个方向瞪了一眼。军雌肌肉发达,胸肌更是如此,帝国的雄虫不喜欢浑身硬邦邦的军雌,他还特地预约消除肌肉的激素的针剂,但是这几天温漓的行为已经告诉他预约可以取消了。   温漓一直很喜欢他的胸,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安德烈计算过次数和频率,胸膛称得上是温漓最喜爱的几个部位之一。   要问温漓最羡慕安德烈的地方,莫过于安德烈那漂亮的身躯和一身的健美却不夸张的肌肉了。来到这个神奇的异世界半年了,他已经接受回不去地球的事实,二次分化对于温漓而言在意料之中,可结果却在意料之外。   香甜桃子味是要伴随他终生的信息素味,这也意味着他想要变成像安德烈那样的猛|男的梦想彻底破灭。   谁家猛|男是桃子味的?!!   温漓哀怨地又看了安德烈的胸膛一眼,此刻的心理状态适合待在角落里种蘑菇。   雌虫手册中有言,雄虫是一种娇贵、脆弱,情绪莫测的生物,要是放任他们伤心难过说不定会死掉。   安德烈搜肠刮肚,将这几天自己所作所为全部回忆了一遍,最后认定是自己昨晚的回答不到位。他没想到温漓会在那种情况下询问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在虫族世界,赞叹对方的信息素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只限于结契雄雌的情趣,要是放在未婚雌虫身上,那算得上是胆大包天的调情。   他口笨嘴拙,口不择言,雄虫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了。   想要让虫高兴,必然得用对方喜欢的东西去讨他欢心,而他拥有的能让温漓喜欢的东西……   安德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屋外天光依旧大亮,白日宣淫不符合军雌的要求,但是符合雌虫手册中的条例。   他抿紧唇,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回忆着雌虫手册中教导的那样低低开口:“雄主您的信息素很美味……”   温漓被这一句话刺|激地差点跳起来,一回头看见以一种神奇的姿势跪坐的安德烈舌头都捋不直:“安、安德烈!”   安德烈将外套脱下,胸膛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军部的白衬衫裹不住饱满的胸肌,将每一处线条形状都勾勒的分明,他绞劲脑汁地说着曾经学过的让他面红耳赤的赞美词句:“您的信息素很甜,很香,比天边的云朵还要松软,比夏季的蜜桃还要可口,我很喜欢您的信息素。”   送到唇边的大餐按捺不住地跳出了丝绸的束缚,尖尖的顶端一抹红,饱满的弧度比水蜜桃还要可口,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对方献上了美人计,我军该当如何?   温漓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水蜜桃味,微笑:热潮涌动,方寸大乱。   温漓满是羡慕嫉妒地在安德烈的胸膛上啃了一口,耍脾气一般糊了一堆滑溜溜的口水:“你不讲武德,又故意勾|引我。”   安德烈顺从地躺在长绒地毯上,看着将他压倒后胡作非为的温漓放软了肌肉,他不喜欢温漓露出那种恹恹的神色,那会给他一种恐怖的错觉,仿佛他是一朵永远抓不住的云。   安德烈闭着眼,毫不自知地露出一种脆弱混着野性的神情,像是袒露柔软腹部的大猫:“你不喜欢吗?”   温漓磨了磨牙齿,听见一声意料之中的闷哼后松开:“哼,你赢了。”   安德烈咬住温漓落在他唇边的发丝,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全然是温漓的身影:“不,您在我这才是永远的赢家。”   唇边的吻比起掌心下剧烈的心跳声轻柔的像是一缕风。   稀里糊涂滚上|床的温漓已经不再水蜜桃的味道猛不猛了,他此刻正在用行动证明水蜜桃和猛|男并不冲突。   反正他只会娶安德烈一个雌虫,他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只有安德烈才能享有,安德烈喜欢他的信息素对他而言算是莫大的安慰,只要他们都不吱声,谁会知道他是个行走的水蜜桃?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当晚坐在沙发上等着安德烈烧饭的温漓无所事事地打开了光脑,入眼那些鲜红霸屏的大字新闻让他直接原地石化。   热搜的前十条里三条是S级雄虫冕下,两条是皇室婚约,剩下五条全都是“水蜜桃冕下”。   五日之前,王室发布的S级雄虫冕下的诞生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名的力量是可怕的,当晚就有虫扒出这位神秘的冕下的身份和详细经历。   加纳晚宴上温漓二次分化时曾泄露过信息素,虽然只有极短的时间,却造成当场的贵族雌虫失控暴走,甚至那些被排风扇散出后稀释的信息还使得正处在附近的一批雌虫陷入发热。据当夜被送往医院的雌虫所言,他们闻到了一股极其香甜的味道,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得知此事之后,国民们热情地给他取了一个亲切且特殊的称呼“水蜜桃冕下”。   [#水蜜桃冕下和帝国利刃的爱恨情仇~]   [#水蜜桃冕下的信息素口口口口口!]   [#水蜜桃冕下真的要迎娶帝国利刃吗?]   [#S级雄虫的信息素有多口口?]   [#S级雄虫可以娶多少个雌虫?]   ……   许多字眼太过虎狼被吞没,帖子下面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火|辣大胆,让人面红耳赤、无法直视。   安德烈从瞳孔地震的温漓手中拿走了光脑,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显然对温漓的隐私暴露这一事件非常不高兴。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还在不断弹出新的意|淫话语的网名,截图传输。   另一头,终于收到自家少将消息的吉姆还未热泪盈眶就被感慨安德烈终于想起他了,就被安德烈的要求惊呆了。   【查清楚这些匿名网友的地址,给他们发律师函,罪名是冒犯雄虫隐私。】   吉姆小心翼翼地打字:【少将,查网友信息需要军部的调查令。】   片刻后对面直接传来了一个内网入口:【用这个查。】   只开头前六个符号,吉姆立刻认出了这个是什么,他震惊地瞪大眼,这不是前段时间他们从雄虫保护协会里破解的信息内网吗?!   吉姆内心疯狂尖叫:【少将,这可是违法的啊!】   吉姆盯着聊天框看了半天,刚刚还在线的安德烈忽然没了动静。   吉姆:???   【少将,少将,您还在吗?这是违法的啊!雄虫保护协会的内网已经上交了军部,违法盗用军部信息,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   【少将,您舍得我年纪轻轻就去坐牢吗?少将,少将?!!】   一条消息忽然弹出,将聊天框里正在发疯变形的吉姆稳住:【陛下命我肃清内网,先拿这个练练手。】   吉姆:……哦,那没事了。   吉姆:【少将,您什么时候回军部啊,那群家伙快要闹翻天了!那些贵族天天来军部闹,喊着要见您,说您再不来就要撞死在军部。】   安德烈:【我有要事。】   吉姆不解,他不知道自家长官有什么要事是他这个副官都不知道的:【陛下又给您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吗?】   又是许久没有动静,吉姆战战兢兢想着是不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光脑终端突然打进了一个视频,吓得他赶紧接通视频,屏息凝神,洗耳恭听。   奇怪的是视频那头黑漆漆一片,吉姆听到了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未等他弄清楚那是什么,他又听到了一声闷哼。   竖着耳朵的吉姆愣住了,他不可能认错安德烈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实在太过奇怪,像是疼痛又像是欢愉,像是蜜糖的丝,丝丝缕缕扯得悠长。   “我不喜欢水蜜桃,一点都不喜欢。”   “水蜜桃很甜……”   “不许说!不准笑!”   “好,我们不喜欢水蜜桃,不喜欢……呃”   吉姆听到了磨牙声被□□吞没,他再一次听到了安德烈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显然是没有防备,声音比起刚刚大了不少,随后响起的抱怨声里难掩控诉:“你竟然说你不喜欢我?!”   听清楚了这是什么声音的吉姆腾的一下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长官的“要事”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些无奈:“雄主,是您说不喜欢水蜜桃的。”   “我不管,我不喜欢水蜜桃,你不准不喜欢!”   “呃……好。”   吉姆觉得自家的长官又被咬了一口。   “……我喜欢水蜜桃,也喜欢您。”   这句告白柔得好似夜晚的水,是吉姆从未听过的温柔,还未待他震惊,这柔声告白就被吞没于唇齿之间。   水声啧啧,视频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这也让声音显得更加突兀,吉姆面红耳赤坐立难安,可他不敢挂断长官的电话,只能堵着耳朵守着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三分钟后他掐着声音消失的时间给安德烈发了一条消息,似乎是光脑的震动终于让安德烈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和温漓之间还有一个“看不见的”虫。   安德烈翻转光脑看到战战兢兢的吉姆后,立刻挂断视频,随后发来了一句留言:【抱歉,误触了,你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其他不用管。】   吉姆看似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消息,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看见的场景。   向来冷如冰霜的长官殷红的唇畔上染着水光,眉宇之间散落零星笑意,那是他从未见到的模样,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将领,也不像殿堂上冷漠庄重的殿下。   他像一个普通虫,一个和帝国虫民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享有平淡生活的普通雌虫。   他更喜欢这样的长官,因为这样的长官很幸福。 第037章 他的心不允许他利用他   水蜜桃冕下一词一经使用就得以爆火, 为首一张温漓的私照在星网上直接杀疯了。   照片里的青年站在红烟树林之下,眉眼温软, 墨色的眼眸仿佛藏在银河中的星,水中涟漪一般散开波澜。   无需多言,许多雌虫对着这一张照片就能疯狂哈斯哈斯。短短几天,这张照片的转载量就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于是乎由一张照片引出的雄虫热潮席卷全国,刚开始讨论的话题还很正常, 大多是恭喜帝国添了一位尊贵的冕下,雄虫阁下看起来好温柔好美丽好跪在他脚边。   整个帝国的虫民都在期盼这这位S级冕下加冕的直播,然后却被戏剧地告知这位雄虫尚未成年。   没错,按照虫族年龄的计算方法,这位雄虫冕下还有半年才成年, 因此本来全国直播的加冕仪式就被推迟, 随之一起推迟的还有温漓和安德烈的婚约。按照虫族年龄的计算方法, 这位雄虫冕下还有半年才成年, 因此本来全国直播的加冕仪式就被推迟,随之一起推迟的还有温漓和安德烈的婚约。   巨大的期待得不到满足带来的自然是巨大的空虚和不满情绪, 没有吃上“正餐”的网友们开始自行找“饭”吃,于是乎网络上大量温漓的私人生活被扒了出来。   三好雄虫、完美雄主、梦中情雄……等等一些列言论盛行,然而只要是从嘴巴里出来的, 到哪里都能听见不同的声音。   但很快言论发酵,逐渐区分出两边倒的声音, 一边无脑吹, 一边则是阴谋论, 喊着雄虫都是不把雌虫当虫看的生物,眼见着雌雄对立再一次被挑起。   接下来就有神通广大的路虫爆出温漓先前的生活, 说是这位冕下来自垃圾星,甩上几张垃圾星恶劣环境的照片,并且配文,在资源发达的瑞纳金时代竟然还会有贫困的地方,矛头直指帝国官员尸位素餐,再然后就扯到了贵族,以及前段时间特地被压下来的雄虫保护协会压迫平民的一系列恶行。   不知怎么的,一张照片竟然引出帝国上层社会与平民大众、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这些言论像是滚雪球一样,远远超出最初的方向,无法控制。   越来越多的网名开始披露所知道的不公,从最开始的调侃到后来的揭秘到无理无差别的谩骂,星网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是明眼虫就能分辨出这些热搜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推动引导着所有网名共同朝一个方向走——指向掌握着帝国大量资源的贵族。   至于最开始充当引火线的温漓则是一个引子,一个被放在烤架上忍受着炙烤的出头鸟,而温漓近期遭遇的几次袭击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宫后殿内。   安德烈迈着急匆匆地步伐越过和他行礼问好的侍卫,穿过一扇扇宫门,直奔虫帝的寝殿。   “安德烈殿下,没有陛下的召唤您不能进去!”   “退开!”   再厉害的侍卫也比不上这位天赋异禀的少将,安德烈在侍卫的阻拦声中径直进了虫帝陛下的寝宫。   殿内,听到吵闹声的虫帝抬起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安德烈,后者步履匆忙、一身戎装,显然是匆匆而来,虫帝的视线落在安德烈腰间的鼓起上。   一旁伺候的内官颤巍巍地端着盘子上前:“安德烈少将,请您卸枪。”   虫帝将书中的笔放下,摆了摆手,示意内官退下:“不用。”   内官抬头瞥了眼虫帝小心应下,下一刻手中的托盘一重,一把银色的枪支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虫帝打量着安德烈,忽然眯起眼:“都退下。”   内官小心翼翼地观察脸色,随后回收示意照顾的侍从全部出去,而虫帝则是施施然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看样子是打算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创作。   “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德烈目视前方,吉姆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时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星网上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他的雄父,虫帝陛下。   虫帝没抬头:“你指的是什么?”   安德烈:“您将温漓作为挑起争端的引子,为什么?您不是承认我和他的婚约吗?”   虫帝手上没停:“那又如何?”   安德烈下巴上的肌肉紧绷,下颚线越发突出:“他已经因为雄保会一事被记恨,您这样做那些贵族会把他视为眼中刺肉中钉……”   虫帝完成最后一个字,他抬起头:“我就是要让他站在风口浪尖。”   安德烈面色难掩错愕:“什么?”   虫帝看着安德烈,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帝国利刃有着刚毅的面容、冷静的大脑以及全方位的综合判断能力,可是却在面对情爱之事上难掩稚嫩,远远比不上满肚子阴谋算计的老狐狸。   虫帝将安德烈脸上的错愕和受伤全都收入眼底,他不答反问:“安德烈,你觉得帝国百姓现在的生活如何?”   安德烈不知道虫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在他的注视下依旧回答:“衣食无忧,吃住无忧。”   虫帝点了点头:“是,现在的帝国比起三四十年前已经好了太多,称得上一句安居乐业。”   虫帝说着继续问道:“安德烈,你在垃圾星看到了什么?”   安德烈皱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资源不均。”   虫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帝国比起垃圾星又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于问你一加一等于几,无需犹豫:“帝国的虫民比起垃圾星好了太多。”   “是吗?”虫帝那双雄浑的金色双眼望着安德烈:“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怨言?”   安德烈没说话。   虫帝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个问题:“安德烈,我问你,你告诉我帝国的虫民真的过的舒心吗?”   安德烈沉默了。他知道眼前的繁荣只是五彩的泡沫,有虫往泡沫里头不停吹气,五彩地泡沫不断膨胀,那些五光十色越美丽,泡沫距离破灭的危险就近了一分,一旦这虚假的泡沫破灭到时候遭殃的将会是整个帝国。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虫帝叹了口气:“孩子,你还太年轻,行军作战你擅长,但是比起阴谋诡计差太多了。”   看着安德烈,虫帝语重心长:“帝国的繁荣来的太快也太猛,那些贵族一个个的吃的满肚肥肠,仍旧野心满满地想要吸干虫民最后一滴血。”   “贵族控制平民雄虫,利用他们的信息素制取具有巨大后遗症的抚慰药剂后高价卖出获取巨大的利润,他们垄断制药业,垄断医院,他们手里掌握着几乎所有虫民的信息,在这个时代,信息就是一切。”   虫帝:“雄虫问题是一块肥肉,其中的油水而雄虫保护协会就是他们的通行证,这块心病不除,帝国永远无法真正昌盛。”   虫帝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环顾四周的神情格外落寞:“孩子,我相信你已经查到了很多东西,他们的手伸得很长,甚至伸到了军部,你救援行动的失败就是他们的手笔。”   虫帝说着,捶着胸口,满脸痛心疾首:“身为一个父亲,我甚至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实在惭愧。可这就是他们的力量,贵族的私兵早就超过了我的亲兵。”   闻言,沉默的安德烈倏然抬头,他看着老泪纵横的虫帝难掩震惊,他只是知道虫帝当初派了接他的是自己的亲卫,但他不知道那些亲卫其实正是保护虫帝的最后一道防线。当时虫帝的做法已然是将他的生死置于自己之上。   虫帝擦了擦眼角:“很多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双眼睛,那张虚假的脸皮之下都藏着些什么。”   “那些平民雄虫没见过什么市面好应付,撑死了给几套房子,几套车子,这点东西都是贵族指缝里随便漏下来的,洒洒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他们的力量太小,根本无法撼动贵族这株腐烂的大树,可是温漓不一样。”   虫帝的眼中闪着亮光:“一个来自垃圾星的S级雄虫冕下,他是将腐烂根系连根拔起最好的机会,我等这个机会实在太久了,我不知道下一个优良的机会在哪,我又能不能等得到。”   虫帝看着面前沉默的安德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安德烈,要知道,这个位置太过寒冷,你站得高望得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的肮脏也更多,你身为皇族的一份子必须学会牺牲。”   “不。”   这个“不”字说的斩钉截铁,让虫帝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他尚未说话就听见安德烈继续道:“我不愿意牺牲他,您说您这辈子可能再也等不到这样好的机会,我也是,我这辈子可能再也等不到和他一样的雄虫。”   安德烈右手紧握成拳头抵在胸前,神情严肃:“我曾向他宣誓将会一辈子忠诚于他,但是他说不需要誓言,他说誓言会变,但是心跳不会。如果此刻我假装不知道您做的事情,将来我的心也会泄密。”   “我既然觉得这件事亏心,那这件事就不该开始。”   记忆中的面孔仿佛再度重合,虫帝看着安德烈恍然之间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安德烈目光坚定:“雄父,您说的对,阴谋诡计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我懂得杀戮。”   安德烈将双手举到他和虫帝之间,那双大手宽厚有力,拿惯了枪,用惯了剑,长久的磨练早已竟然这双手成了最完美的武器。   “这双手,曾经扭断无数异兽的咽喉、击碎敌虫的头颅,自然也能拔起腐烂的根。”   “以杀止杀不好,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最为干净利索。”   安德烈看着虫帝身旁书桌上的墨宝,极其缓慢、郑重地握紧拳头,他一字一句将那四个大字低声念出:“贻害必除。” 第038章 你比医生管用   “温漓阁下,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管家看着面前只动了几勺筷子的饭菜出声询问,饭桌前的雄虫神色恹恹, 看起来像是要生病的模样。   “安德烈还没回来?”   “安德烈殿下说军部繁忙,让您不用等他早些休息。”   温漓哦了一声,不再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菜。   五天了,这五天安德烈一反常态早出晚归,常常是一天见不到人影。每每问起都是在军部,说是事务繁忙。   安德烈也确实每晚都有回来, 好几次半梦半醒间,温漓感受到床边微微凹陷,然后是熟悉的味道。他好几次想要睁眼,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以失败告终。   温漓有些担心,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管家, 你知道安德烈这几天在军部都忙什么吗?”   闻言, 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的管家低头:“抱歉, 温漓阁下, 军部之事涉及机密,我并不知道。”   温漓放下了筷子:“我没什么胃口, 收了吧。”   闻言,管家招手示意侍从将餐盘收下去,不知是怎么回事某个侍从一个手滑, 瓷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碎裂声,好巧不巧地正好在温漓脚边炸开。   碎裂的瓷器溅起细微的碎片, 划过温漓的小腿, 几秒后细密的血珠冒出, 这可让犯了错的侍从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下来就开始求饶。   “血, 医生,快叫医生!!”   “没事。”   被七手八脚扶到椅子上的温漓挥了挥手,示意管家稍安勿躁,指腹抹去血珠,有一点疼,温漓随意抽了两张纸擦了擦:“不用叫医生。”   随后他有对脸色铁青的管家道:“他不是故意的,让他起来吧,去处理一下手脚上的伤口。”   犯了错的侍从被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碎瓷片上,膝盖此刻都染红了,比起自己的擦伤,对方的伤口严重得多。   “这,这怎么行?!”   温漓看着犹豫的管家,笑了笑:“没事,让他下去治疗吧。”   管家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从呵斥道:“毛手毛脚的,好不快谢谢温漓阁下宽宏大量,赶紧收拾好了退下去!”   “是!”   侍从急匆匆收拾地面上的狼藉,看着地板上晕开的血色,温漓忽地蹲下来伸手一抹,在管家和侍从无比震惊的视线里往自己小腿上一抹,然后掏出光脑对着自己快要愈合的伤口咔咔一顿拍,点开聊天框,点击发送。   七八张图片配上一条可怜兮兮的语音:“安德烈,我的腿受伤了,好疼。”   温漓握着光脑满脸自信地伸出五个指头,心里默念:“一、二、三……”   还没数到四,他的光脑就收到了电话邀请,温漓迫不及待直接接通。光脑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杂乱,似乎有谁在讲话,温漓还没有听清楚,下一刻杂音忽然不见,变得极为安静。   “怎么受伤了?伤的严重吗?医生处理过了吗?”   关切的话语让温漓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笑得像是偷着腥的小狐狸,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我的腿好疼啊,感觉下一刻就要断掉了,我不想看医生。”   “受伤了怎么能不看医生?”   光脑那头的声音明显更急了,温漓笑得压不住嘴角,仍旧是哭腔:“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医生。”   “那怎么行,管家呢?他没在你身边吗?”   温漓瞥了眼被点名后战战兢兢的管家,没好气地道:“你叫管家做什么,是我不想看医生。”   “受伤了自然得看医生,看了医生就好了。”   这些话明显就是哄小孩,还是无理取闹的那种,温漓听着安德烈无奈又焦急的声音勾了勾唇,告诫自己不要做的太过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可是,看了医生不代表就不疼了?”   随后是有些慌乱的回答:“……那,那该怎么办?”   百般计谋,攻心为上。   温漓凑近光脑,说出的声音格外真诚:“你让我见见你。”   温漓清晰地听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光脑那头安德烈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他笑弯了眼睛,口中的话语极其缓慢、一字一句地传进了光脑:“在我这,你比医生管用,我见到你就不疼了。”   “我亲爱的安德烈,你能不能立刻来到我身边安抚我的伤痛?”   光脑那头沉默了,耳畔只有对方的呼吸声,等待的温漓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对劲,脱口而出:“喂,喂?安德烈,你在听吗?”   “当然,我在。”   电话那头安德烈的声音轻柔低缓:“我这刚刚卡了一下,军部有信号屏蔽仪,信号不太好。”   温漓哦了一声,坐直了的身体再一次瘫倒在沙发上,也不装疼了,开诚布公:“所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温漓,军部实在太忙,我走不开,……”   “停,打住。”   温漓抬了抬手,他最听不得安德烈愧疚的声音,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别道歉,我就是想你了,想你早点回来。”   “好,”光脑那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晚上会早点回家,你先睡。”   听到保证,温漓笑开了颜,满嘴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冒,许久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四周围观的吃瓜群众叹为观止、目瞪口呆的模样,温漓摸了摸鼻子,哼着小调跑到洗手间清洗小腿上的血渍。   *   安德烈将光脑收进怀中,先前的柔和仿佛错觉一般,此刻的他面容格外冷峻,在他对面的受刑架上挂着一串雌虫,浑身不见丝毫血迹,可面容却扭曲的可怕,他们脚边的散落的注射器闪着寒光。   若是此刻温漓在场,就会发现这群四肢抽搐的身影中有个家伙格外眼熟,他就是雄保会的副会长奥德曼。   吉姆的脸在牢房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都问出来了?”安德烈问。   吉姆点头,旋即递上一张纸:“少将,都在这名单上了。”   安德烈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道,金色的眼眸越发的冷:“克拉里爵士、莎菲公爵、费利德侯爵……,帝国竟然养了这么多吸血的蛀虫。”   寒风呼啸着灌入,吉姆看见一闪而过的寒光,泛着浅色的金,满月光辉的照耀下“银河战甲”反射出无与伦比般美丽的光芒。   吉姆神情凛然,心中一个预感越发清晰:帝星要变天了。   帝星城东,富虫区。   柯达家族的家主是罕见稀有的A级雄虫,府邸极尽奢靡之风,他甚至在自己的别墅区内建了个百兽园,此刻整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和异兽厮杀的雌虫的场面拍手叫好。   这是柯达家主的恶趣味,帝国之内和他有着相通爱好的虫不少,今日的宴席就是特地为了欣赏这场厮杀而设的。   只见场上的贵族,无论雌虫还是雄虫都兴味盎然地盯着百兽园,显然已经非常上头。   费拉德看着面前见血就嚎的柯达满眼厌恶,然而屁股却丝毫没有离开座位,即使再厌恶他也得待在这里,他的发情期就在这几天,而他需要雄虫的信息素。   本来他根本不用来找柯达这只愚蠢的雄虫,往日里只需要去雄虫保护协会一趟就足以摆平,可偏偏雄虫保护协会倒了,奥德曼那个蠢货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雄虫保护协会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啊哈哈,好啊好啊!!”   被咬断大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三尺高,特殊透明材料制作的保护罩上一片喷射状血花,柯达拍案叫绝:“费拉德,你看你看,多么美丽的场面啊!”   费拉德压下眉心的厌恶和不耐:“确实不错。”   他向来认为通过碾碎弱小者的骨头来实现自己的掌控欲实在太过幼稚,他偏爱那些强大美丽的生物,越强大越美丽折断傲骨悲鸣的模样才会越好看。   听见附和声,柯达笑的更加厉害,肚子上的肥肉跟着一颤又一颤:“好好好,好看就继续!”   费拉德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又恶心的事情上:“柯达阁下,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   费拉德的话尚未讲完,封死的观景台突然被破开一个大口,一股飓风席卷上正中央的雄虫,在他满目惊恐的眼神下精神力凝成的利刃无比精确地划过他的胸口拐弯穿过他左边的衣袖将他死死钉在身后的座椅上。   柯达双腿发软,身侧的贵族疯狂尖叫。   左边肋骨第三根和第四根之间就是心脏,只要柯达稍微腿软一抖或是脚滑一下这把刀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这个认知让柯达一瞬间浑身的冷汗,抖着嗓子话都没说上了一句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费拉德眯起眼朝头顶望去,夜空那轮皎洁的满月之下,银色的战甲游弋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像是夺命的死神从天而降,他手上那把银色利刃上鲜红的血色流动。   抬起、落下,瞬息间定下了所有虫的命运。   尖叫声戛然而止,穿胸而过,像是串葫芦一般,挂在了那极长的双头利刃上。   “噗呲——”   “噗呲噗呲——”   刀光剑影之中映出死亡前惊恐的面容。   百兽园里的异兽挣脱束缚后将疯狂逃窜的贵族们压在利爪之下,开膛破肚、掏心掏肺、牵肠挂肚。   锦绣堆里头躺着的贵族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颗又一颗头颅滚落沙土,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死亡的滋味。   ……   管家看着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困的雄虫,似乎是并不认同对方不爱惜自己的模样,低声劝道:“温漓阁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温漓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坐一会儿就上去。”   管家拧着眉,注视许久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温漓说的一会儿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要等到安德烈回来,沙发正对着门口,安德烈一回来他就能看见。   等待格外的漫长,夜深人静,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瞌睡虫爬上双眼,温漓终于撑不住地睡去。   许久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感到自己被谁抱了起来。   “……安德烈……”   落在脖颈间的呓语让高大的军雌停下脚步,微不可察的轻微晃荡让温漓意识到这不是梦,他伸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一把揽住了眼前的脖颈。   “你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   “久的都睡着了。”   “……怎么不去床上睡?”   温漓在安德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不去,我想快点见到你,快一分钟块一秒钟都是好的。”   “抱歉,我回来晚了。”   “以后不要让我等这么久了。”   温漓嘟囔着说完这句话,在熟悉的怀抱里很快又睡着了。   抱着他的安德烈脚步沉稳,高大的落地窗前洒落的满地银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低低地向睡梦中的青年许诺:“好,以后都不会让你等了。” 第039章 英雄救美   “荒唐, 百兽园的安全设施从未出过隐患,那锁是顶尖的电子锁, 怎么可能说坏就坏?!明明就是有虫蓄意破坏,陛下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面对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普罗旺斯公爵,安德烈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从来没有哪一次早会像今天这样到的如此整齐,三天两头头疼脑热的贵族们挤成一团,悲悲戚戚地哭诉着自家的雄主、雄子、雌子死的冤枉。   高台之上, 虫帝视线扫过场上吵嚷着要给个公道的贵族,面上堆起虚假的沉重,假装出从前对贵族无比纵容的模样:“普罗旺斯公爵说的在理,照料园子的仆从玩忽职守酿成了这场悲剧,必得受重罚!所幸安德烈及时斩杀了那些异兽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 吾……”   “陛下!”   普罗旺斯叫了一声, 打断了虫帝的话。   “怎么?”虫帝眯起眼:“公爵有话要说?”   被虫帝的纵然养大了野心的贵族早就忘记了对皇族应有的尊重, 他恶狠狠地站起身瞪着安德烈:“陛下, 那百兽园的管理事无巨细,从未有过马虎。您说安德烈殿下参与救援, 可敢问昨夜异兽出逃时,可有虫证看到了安德烈殿下是去救援?若无,怎么能判断安德烈是去救虫的而非做了其他的事?!”   虫帝转头看向沉默的安德烈:“安德烈, 当时参与救援的可有别虫?”   安德烈:“第一军团有在。”   普罗旺斯喘着气喊道:“军团到了的时候早就死伤一片了!”   安德烈:“百兽园异兽突然出逃,我赶到现场后立刻进行救援, 也向军部紧急说明了情况, 是他们来的太晚。”   普罗旺斯瞪着眼, 脸上的皮肉因为充血变得格外丑陋,像是一只皱巴巴发烂的苹果:“安德烈殿下素有帝国利刃的美名, 身经百战,区区几只异兽怎么是他的对手,竟然连一位雄子都没能救下?”   安德烈:“异兽的数量太多,我尽力了。”   “尽力,好一个尽力,杀了虫反而还成了英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荒唐事?!”普罗旺斯公爵大喊一声,随后道:“陛下您前往不要被蒙在鼓里,错把罪犯当英雄。”   话语之中的锋芒直指安德烈。   大殿在这一声悲切的呼声中彻底成了菜市场,吵闹不休,被推向众矢之的的安德烈却格外的冷静,他朝普罗旺斯问道:“你想如何?”   普罗旺斯咬牙切齿:“当然是彻查,好好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对,必须彻查,不能让我家格林走的如此不明不白!”   “要是救援队伍来的快一些也许我家雄主就不会死,我要他们偿命!”   “就是就是,他们要负责……!”   你一言他一语,满口的咄咄逼人,虫帝将一切尽收眼底,握着金色权杖的手指发出骨节挤压的声音,他忍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们一个个爬到他的头上来,如今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问罪他的雌子?!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虫帝闭上眼,巨大的怒气灼烧他的心肺,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接动手将底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全部处死,但是还不行……   既然是釜底抽薪,就得一网打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必须一刀致命,让贵族再无翻生之地。   “好一个水落石出!”   一声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沉默的安德烈猛地转身,看着来人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温漓站在大门口鼓掌,在吉姆等军雌的护卫下一步步走上前::“普罗旺斯公爵爱子之心真是让虫非常感动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当然得查,而且一定得擦汗个水落石出!”   一直没有接受贵族示好的S级雄虫忽然出现看样子似乎还站在贵族这边,普罗旺斯公爵的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向温漓示好:“温漓冕下谬赞了,身为父亲我只是可怜我那孩子,还没长大就……”   温漓抬手,一副我都知道你不用说的模样,但口中的话却是彻底变了方向:“既然要查,就得从头查起,查一查这百兽园的许可证是哪来的,查一查每日丢进去喂异兽的雌虫都有谁,再查一查为什么这救援部队来的格外的晚?”   普罗旺斯即将脱口而出悲切被温漓彻底堵了回去,他后知后觉地明白眼前来的这位S级雄虫并非帮手而是敌军,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瞬间冷下来:“冕下这是要公私不分了?”   温漓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按着公爵您刚刚说的来,彻查此案。”   普罗旺斯鼻腔重重一哼:“那就请冕下和陛下交出安德烈殿下,待我问清楚了,结果自然是水落石出!”   温漓脸上的笑意不见眼底:“普罗旺斯公爵如此斩钉截铁,信心满满,可是手里头有如山铁证?物证,虫证?有一样都行。”   普罗旺斯拧紧眉,满肚子的怨气,他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站在这里?   “物证虫证?!监控莫名其妙出了问题,在场的贵族几乎死绝了,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温漓忽地笑了,一字一句咬着道:“原来普罗旺斯公爵也知道是死无对证啊。”   “既然你知道这事是死无对证,又从何得出一定是安德烈害了他们,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经过你这嘴巴一张一闭竟然成了罪魁祸首,怎么,普罗旺斯公爵是有通天之能吗?”   普罗旺斯抖着嘴皮:“你、你……!”   温漓朝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普罗旺斯,眼底冰凉一片:“还是说,事实如何真相如何对普罗旺斯公爵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早就做好了打算屈打成招的准备?”   温漓说完不待普罗旺斯开口,转身仰视高台之上的虫帝,神情无比严肃:“陛下,我看过帝国律法,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贵族私养异兽,更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贵族买卖生命!百兽园的许可证是贵族一手遮天的产物。   那些贵族被逃出园子的异兽吞吃更是他们咎由自取。那百兽园每天都有许多虫被丢入,惨叫声不绝于耳,日夜不息,异兽破笼后噬咬观众席上的贵族一事之所以没有引起注意,正是因为周边的虫早已习惯、默认了这种暴行。他们以为那些惨叫是被扔进园子喂异兽的倒霉鬼,而非他们高高在上的主子。   至于收到消息的第一军团为何会姗姗来迟,那是因为他们故意延缓了救援行动。他们并非第一次接到报警,城东那块地方是做什么的他们心里一清二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钱和权势唾手可得,这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他们装模做样地出警,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葬身于异兽之腹的是他们的摇钱树。”   温漓歇了口气,瞥了眼身侧面如金纸的普罗旺斯,冷笑道:“今日的惨剧全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安德烈捕杀异兽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却全凭一张嘴就想要定他的罪。你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凶手,你们不过是想找一个背锅侠承担自己的怒火!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是你们的惯例,你们欺负他老实软包子好捏,我可不一样,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他平白蒙冤!”   说着,温漓扑通一声朝虫帝跪下:“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随着温漓而来的军雌都是安德烈的部下,他们全都不愿看见自己敬仰的偶像蒙受冤屈,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声连成一片,铁血肃杀的喊声响彻大殿,将哭声和喊叫全然压下。   高台之上的虫帝腹中的怒火全然不见,看着温漓止不住点头,越发满意。   昨天从早到晚都跟着安德烈知道所有内幕的吉姆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喊声一动不敢动,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高昂!要知道他们这群大老粗能以一挡百,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打,可偏偏每一个会说话的。   温漓冕下三言两语竟然让平日里咄咄逼虫的贵族吃了瘪,还说的头头是道,就连他一个知道真相的虫听完都要相信了!   不愧是他们家上将的雄主!!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温漓,安德烈眼眶酸涩,他半跪下来低声开了口:“温漓,我……”   “你闭嘴,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被温漓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堵住嘴,安德烈有些慌张:“我……”   温漓头也没回:“不许说话!”   安德烈乖乖闭上了嘴巴。   一直关注着温漓和安德烈的虫帝当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互动,脸上假装出来的威严破了功:“好了,起来吧,我当然不会问罪安德烈,他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功。”   温漓倏忽抬起头,看着忽然大变脸,昏君爆改喜嬷嬷的虫帝,太过震惊:“什么?!”   温漓身后,安德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要讲话,却被温漓直接一巴掌拍在胸膛上推了回去:“别说话!”   说完,又盯着虫帝再次确认:“陛下说安德烈有功,是功臣?!”   温漓全程盯着虫帝,自然没有看见他身后安德烈无措又无奈的模样,看清一切的虫帝更加高兴了:“当然,这么优秀的孩子我罚他做什么?”   温漓皱起眉头,事情发展的走向远远超出意料,他觉得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儿有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只不过还未等他想明白耳畔突然一阵癫狂大笑。   “哈哈哈,功臣?!什么狗屁功臣,我的雄子死了!!”   癫狂大笑的普罗旺斯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虫帝的眼神毫无敬畏之心:“是你们杀了他!”   温漓看着发疯的普罗旺斯下意识就回怼:“你没证据,空口白牙就是诬陷!”   普罗旺斯眼中的恶毒都要溢出来了:“你要证据?!能一瞬间摧毁方圆十公里的监控设备只有S级的精神力才能做得到;昨夜没有敌袭没有演习,可他却驾驶着机甲!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你们想把我儿之死推到异兽头上?做梦!区区几只没有开智的异兽怎么可能害死我儿?!”   高台之上,虫帝忽然开了口:“普罗旺斯,你为什么说安德烈昨夜驾驶机甲?”   普罗旺斯恶狠狠道:“为什么,当然是有虫看见了!”   吉姆适时大叫一声:“你竟然敢在军部里插眼线!”   普罗旺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脖子一梗,但是很快就道:“无所谓了,让你们知道也无妨,反正今天谁都别想走!”   虫帝眯起眼,神情莫测:“怎么,你要造反?!”   普罗旺斯大笑一声:“造反?哈哈,你这傀儡皇帝本就是靠着我们贵族的施舍才上了位,不过一个B级雄虫压在我们头上这么多年,这些年我们伏低做小竟然让你真的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我死了雄子,要你一个雌子又如何?!一个没有雄子、没有继承者的帝王算什么东西,看着帝国在你手上败落,不如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虫来坐这把椅子!”   “还不动手?!”   唰地一声,本来保护虫帝的侍卫忽然枪|支,黑洞东的枪|口径直对着安德烈和高台上的虫帝。   最先埋伏在皇宫内的亲兵已然到了,普罗旺斯看着包围之中的安德烈,语气之中全然是威胁:“安德烈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你敢动,你雄父的脑袋就会在你面前被开个大洞!当然你身边这位S级雄虫冕下也会受到伤害,当然你也可以在他们之间选一个。”   安德烈刚刚抬起的手瞬间僵住。   见状,普罗旺斯仰起头哈哈大笑,在那梦幻般的狂想中笑得越发癫狂:“我要当皇帝了,你们都得喊我陛下!只要谁喊我陛下让我高兴,我就饶他一命!”   贵族之中接二连三地有虫走出来,有些迫不及待,有些畏畏缩缩,但是最终都是做出了选择。   看着站好了的队伍,虫帝缓缓站起身,意味深长道:“看来都选好了。”   普罗旺斯脸上的笑容一僵,张口就是谩骂,然而“该死”两个字刚刚出口他脖颈上就多了一把刀。   安德烈朝前走了一步,右手握刀,他看着普罗旺斯的神情冰冷如霜:“不臣者,该杀。”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拿枪威胁虫帝他们的亲兵忽然调转了枪口,普罗旺斯疯狂大吼:“你们不想要自己的家虫了吗?!!”   吉姆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侧的军雌,之间后者在脸上按了按随后换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普罗旺斯目眦欲裂:“我的亲兵呢?我的亲兵都在哪里?!!”   与此同时,普罗旺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第二批亲兵还未到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毫无动静的大门,双眼中徜徉着不死心的梦:“为什么还没到?为什么?他们都去哪里了?!!”   “因为他们都被第二军团抓了,”吉姆朝普罗旺斯咧嘴一笑:“当然,有的已经死了。”   安德烈冷冽的声音做了补充:“一切都是一场戏,为了瓮中捉鳖。”   虫帝冷眼看着精神崩溃的普罗旺斯被扣上手铐压倒在地,刚刚向普罗旺斯示好的贵族们彻底慌了神,他们瘫软在地痛哭流涕地求饶,却看见虫帝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   “着上面写满了罪孽,你们都上前去认一认自己的罪,该杀该剐,总得死个明白。”虫帝缓缓走下高台,锐利的鹰眼逐一穿透面前虫的心:“问心无愧者,无需害怕。”   安德烈执剑站在虫王身侧,微启双唇,神情冷淡,说出来的话语让虫如坠冰窟:“不要想着去叫救兵,通知军团,在你们到这里之前第二军团就已经在路上了,现在一切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鼻孔朝天的贵族此刻佝偻着背,跪在一叠厚厚的纸上寻找着一条又一条属于他的罪名,稍有反抗就会被脖颈后的冰冷的抢杆怼回来,附赠一句:“好好认你们的罪,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有虫知道今日必死,大声怒骂叫喊,闹得哗啦哗啦一阵响,枪声响起,温漓被吓得朝那看去。   虫帝皱起眉,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虫,言语不悦:“提到外面去杀,别吓坏了我的乖婿。”   面对着虫帝堪称慈爱的目光,温漓惊魂未定的低下头,大殿门口的被拖出一条蜿蜒的血迹,温漓看见安德烈朝他走来。   安德烈替温漓挡住血腥的场面:“陛下,接下来的事情第二军团会来处理,请您和温漓…冕下先移步休息。”   一直想找机会和温漓谈天的虫帝立刻应好:“好好,那这里就全权交由你处理了。”   惊魂未定的温漓瞬间抬起头,看着安德烈的眼睛瞪圆得老大,手握权杖的老丈人已经热情地朝他走来,无法拒绝的温漓欲哭无泪地在心底给安德烈狠狠记上了一笔。   他真的!生气了!! 第040章 只娶一个   和战争之后的打扫一样, 谋反叛乱之后的清理也一样是个繁琐累虫的活,不单单有清点虫数、计算伤亡这些立刻要做的事情, 安抚民众以及后续处理舆论等等也是安德烈需要考量的东西。   安德烈并非第一次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后事,只不过这一次的他显然有些不在状态。   身为安德烈的副官,吉姆当然知道此刻自家长官的心情不太美妙,至于其中的原因一定和温漓冕下预料之外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吉姆的第六感没有错,在收到第二军团所有小队的清点短讯后,悬在他脖子上的“刀”终于落下。   “雄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自家上将的脸色沉得仿佛即将落雨的云, 假装很忙的吉姆被迫停止表演,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安德烈的追问已然来到:“你怎么能放任雄主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吉姆苦着脸:“少将,冤枉啊,温漓阁下硬要跟来, 我怎么敢拦啊!”   这一口大锅从天而降, 吉姆心里真是冤死了:“少将, 温漓冕下今早一起来没见到你, 拨号给您的光脑也未联系上您后电话就直接接到我这里来了,先说是您昨晚答应了他不让他等您回家, 又说您从来都不会不接他电话,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按照您说的,说是军部繁忙, 打算糊弄过去,谁想到温漓冕下直接来军部了!”   吉姆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正昧着良心胆战心惊地欺骗一位S级雄虫冕, 下一秒光脑那头的冕下就直接出现在他眼前的惊恐感。   吉姆哭丧着脸, 诉苦:“少将, 您刚刚也见到了温漓冕下的口才,单刀直入, 那问话的本事都要赶上审讯的弟兄了!”   想到昨晚青年说的话,安德烈自知理亏,沉默片刻:“……什么都说了?”   吉姆拍了拍胸脯:“当然没有,我牢牢记得上将您的命令,没有走漏任何今天行动的风声,只是说您因为救援失败被叫去了皇宫大殿接受审讯。”   救援失败、接受审讯……   难怪温漓刚刚来的如此匆忙。   看着仰着头一副庆幸自己急中生智的吉姆,安德烈再一次响起温漓让他闭嘴的神情,他闭上眼,额头上的青筋鼓起。   然而吉姆在得知安德烈不会惩罚他后,松懈爱的神经后知后觉意识到安德烈对温漓称呼,他心里尖叫,忍不住和安德烈说起今天他磕到的糖:“少将,温漓冕下好粘您啊,一刻都离不开您,您和温漓冕下的感情真好。我说您救援失败被叫去皇宫大殿时温漓冕下的脸色变得可难看了,立刻就让我带着弟兄们直接杀到皇宫,一路上一直询问发生了什么,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安德烈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吉姆继续说着细节,絮絮叨叨不停:“要知道飞行舰的底盘那么高,温漓冕下都没等升降梯放稳就着急忙慌地跳下去了,差点扭伤了脚。”   安德烈倏忽睁眼:“什么?”   吉姆猛地一缩,看着安德烈一脸被吓到的模样:“……少、少将,怎么了?”   安德烈一边说一边卸下身上的甲胄:“这里全权交给你处理,如果有事拿不定主意发消息给我。”   临危受命的吉姆结巴了:“少、少将您要去哪?”   安德烈已经卸下了最后一块甲胄:“去认错。”   吉姆瞪大眼:“认、错?”   回答他的是安德烈已经走出去不远的背影。   他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接雄主回家然后跪键盘了。   *****   内殿中。   虫帝举着权杖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旋即朝着身后的温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坐。”   温漓硬着头皮在虫帝身边坐下,腰杆挺得格外得直,像是在昏昏欲睡的教室里忽然听见老师要提问的学生。   虫帝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温漓忽然笑了起来:“放松些,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温漓更加紧张了,就仿佛老师在提问之前总会说几句类似“答错也没关系”这样的话,但读过书的都知道,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面前坐着的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就在十分钟前,这位这位统治者还用轻飘飘的话语结束了许多虫的生命。虽然每个世界、每个国家、每个社会都有它们运作的规则,温漓能够理解但是并不认同。   因此他更不可能因为虫帝一句不用紧张真的和他脆膝长谈。   虫帝把玩着权杖顶端的红色宝石,他还记得他们被威胁时温漓虽然害怕但仍旧坚持挡在安德烈面前的模样,因此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温漓笑得越发慈祥:“孩子,今天吓着你了吧?”   被吓得到现在仍旧胆战心惊的温漓低头:“回陛下的话,我没有吓到。”   虫帝:“刚刚那种情况你还想着保护安德烈,孩子,你很勇敢。”   温漓抬头:“您谬赞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虫帝看着温漓忽然道:“从垃圾星来到这,有不适应的地方吗?”   正等着迎接老丈人炮击的温漓微微一顿,但很快就做出反应:“一切都好,帝星很繁华。”   虫帝笑眯眯继续道:“吃住都习惯吗?”   看着突然跟自己拉起家常的虫帝,温漓有些疑惑,他不觉得虫帝特意把他叫到这里来隔开耳目就是为了问他住的舒不舒服,习不习惯,但他还是按照问题一一回答了。   “听说你很关注垃圾星的管理问题?”   温漓心中一凛,心道终于讲到正题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虫帝神色淡淡,言语之中是帝王惯有的那一套制衡之道和价值判断:“垃圾星上大多是逃犯和流亡者,土地资源稀缺,那块地方没有太大的价值,就算花下去许多时间精力短期之内也得不到回报。帝国旗下的藩国众多,你要是手痒想要个玩玩,我送你一个富庶些的。”   这本是一个绝对划算的交易,可没想到温漓却拒绝了,虫帝看着面前摇头说不的雄虫,沉声问道:“你放着大把进前的国家不要反而去选一个烧钱的窟窿,这是为什么?”   温漓正色:“陛下,我曾经在垃圾星流浪过五个多月,一百六十多个日子,在哪里生命就像空气中的尘土,轻的几乎没有重量,街角码头尸体随处可见。垃圾星也是帝国的领地,秩序丧失之处暴力占据高位,受罪的从来都是弱小者和穷苦者,该接受帝国公正审判的逃犯罪奴反而成了土皇帝,垃圾星是帝国恶瘤造成的苦果,更是极大的安全隐患。帝国不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而是应该扯着此次机会彻底将贻害消灭干净!”   生于微尘,更不该忘记生养他的土地。他虽然是异世之人,但他见过穷苦者和弱小者的悲哀,无论在哪里,他们都是最大的受害者。   温漓觉得,或许他该做一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脚下的这块土地是安德烈用鲜血和汗水守卫的,而他想要爱屋及乌。   听温漓说完一番话,虫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后道:“好,那此时就交给你处理。”   温漓松了口气,拍了句马屁:“陛下英明。”   然而温漓这口气还未喘完,就见虫帝不知见到或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忽然意味深长道来了句:“孩子,你是帝国仅有的S级雄虫,不仅勇气可嘉,还心怀大义,我定要好好嘉奖你,来,告诉我你想要选几个雌侍?”   温漓愣住了:“……您说什么?”   虫帝看着这样的温漓,笑得越发高深莫测,重复的问题更加直白:“你想要娶几个?”   “娶几个?”   虫帝点头,金色的鹰眼越发透彻,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对,虽然安德烈还没和结契,但反正你们已经同居,领几个听话的雌虫进门也可以。”   温漓没心思想虫帝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生气了一团火直接烧光了他的理智,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满脸笑容的虫帝,脱口而出:“你不是是安德烈的父亲吗!我还没和安德烈结契,你竟然让我娶其他雌虫?!”   看着怒火中烧的温漓,虫帝脸色的笑容敛去,神情危险:“温漓,你这是在质问我?”   帝王的威压一瞬间铺展开来,明明温漓是站着的,可威慑力却丝毫未减,他咬着牙道:“我只会娶安德烈一个!”   即使是虫帝也没想到温漓的回答会是如此,言语之间流露的错愕打破了耸人的威压:“只娶一个?!”   温漓咬紧牙关,强行压着自己直视虫帝的眼睛:“对,我只要安德烈一个!”   虫帝皱着眉,显然不信温漓的大话,他以为是因为温漓来自垃圾星不了解帝国的规定:“帝国,A级雄虫可以拥有十二个雌侍,还有数不尽的雌奴,每拥有一个雌虫,S级雄虫拥有的只会比他们更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漓点头:“我读过帝国法律,雄虫可以拥有雌虫的一切财产,但是我不需要这些。”   虫帝见过不少受够了穷苦一夜成为虫上虫的家伙,倒是还真没见过温漓这种,有些好奇道:“你不喜欢金钱和权力吗?”   温漓摇头:“没虫不喜欢这两样东西。”   虫帝拧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被温漓耍了,正要发怒就听见温漓继续道:“但是对于我来说,够用就行了,知足常乐。”   虫帝愣住了,他看着一脸认真的温漓许久,忽然大笑一声:“好,好一个知足常乐!”   咬着牙等待着虫帝的怒火的温漓看着眼前大笑的虫帝只觉得对方有精神分裂症。老祖宗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谁都猜不透,脑子都不正常。   就在温漓心中不停腹诽时,他忽然看见面前的虫帝拍了拍手,朝后头喊了一声:“安德烈,你都听到了吧?”   还在心底骂虫帝有病的温漓慢半拍地扭过头,不远处的帷幔下露出一双锃亮的军靴,往上是一双笔直的双腿,随着虫帝的话音帷幔后的身影走向人前,赫然是正惹温漓生气的安德烈。   看着眼眶微红走到自己身前的安德烈,温漓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虫帝,后者握着权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温漓猛地闭上眼:他这满肚子坏水的老丈人!   “雄主……”   温漓在安德烈的呼唤中没好气地抬头刀了他一眼:还有这闷葫芦满肚子秘密的对象!   被骗的团团转,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发怒。温漓扭头就走,徒留安德烈在他身后不知所措。   近距离观看全过程的虫帝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以一种过来虫的姿态笑得神秘:“赶紧去好好哄哄!”   凌乱的脚步声格外罕见。   看着被拒绝后始终保持着和温漓一步距离的安德烈,虫帝摸着下巴嘀嘀咕咕:“看起来有点难哄,安德烈这孩子可有的磨了……”   难哄也得哄,好好哄哄,他还等着抱上孙子呢! 第041章 大家喜欢看的~~   温漓闭着眼, 靠在飞行器的舷窗边,一脸拒绝交流的模样。飞行器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 气氛静的可怕。   简约飞行器上的座位不多,只有八个,安德烈偏偏坐在了距离温漓最远的对角线。   透过玻璃窗的反射,温漓看到坐在后方践行沉默是金的安德烈,恨恨磨了磨牙。   他让他离他远点,他还真的就不靠近了!   他叫他别说话, 他还就真的不说话了?!   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了?!   温漓气得要命,此刻的他早已经忘记了先前医生的嘱咐——他这个飞虫族土著人对信息素的把控实在不太好,情绪激动就会导致信息素逸散。   空气中无形的信息素丝线为了表达主人的愤怒,像是一条强有力的触手直接缠上了安德烈的肩膀,顺着衣领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钻入了脖颈。   这可苦了安德烈。   “咯噔——”   只听到一声闷响, 正在生闷气的温漓抬头, 玻璃窗上原本端坐在后方的雌虫不知何时瘫倒在地, 他像是一滩炎炎夏日中化掉的蜜色冰淇淋, 顺着座位滑倒半跪在地上,双眼睛闭, 眉头拧起,呼吸压抑不住地急促起来。   那副似痛苦又似欢愉的神情……   温漓不可能不熟悉,他深吸一口气, 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查看安德烈的状况,可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了。   他这么着急做什么?他还生安德烈的气。   安德烈有一点难受, 他就紧张得受不了, 着急忙慌地, 他岂不是特没面子?   雄虫的信息素对雌虫有利无弊,耗着他一点也行, 让他长长教训。   他把安德烈放在心上,他也确定安德烈心里有他。但是很多时候,安德烈的处理方法让他很不高兴。   这次的事情实在很严重,几乎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情侣恋人之间没有信任,他们的路是走不长的。很多时候,相爱的两个人分手并不是因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仅仅是一些未曾注意的细节,像是落在裂缝中的种子,悄无声息地长大,从不引人注意,忽然有一天去看却发现从前那毫不起眼的种子不知何时变成了苍天大树,粗壮的根系将那微小的裂缝变成了巨大的鸿沟。   温漓并不希望他和安德烈之间有那样的一天。   及时止损,防微杜渐。   空气中的信息需越发浓郁,甚至随着温漓的思绪变换着形状和范围,往常香甜温软的信息素因为主人并不美妙的心情显得有些狂躁,像是一只被打搅了睡眠的八爪鱼,死死地缠着恼人的猎物。   安德烈喘着气,整个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纤长的睫毛上缀着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脊背像是猫儿一样耸起。   安德烈知道自己惹了温漓生气,自然该接受惩罚。帝国惩罚雌虫的手段有很多,□□伤害或是精神伤害五花八门,但他没想到温漓会选择这种方式。   雌虫在雄虫的信息素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温漓的信息素让他恨不得跪着贴上去祈求他的原谅,可是偏偏温漓生他的气不让他靠近,这就好比端给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碗甘甜的水却命令他不准他喝,实在残忍。   安德烈从来没觉得三米的距离有这么远。   温漓就坐在三米之外的椅子上,背对着他闭着眼,仿佛不想看见他的模样。   安德烈紧抓着椅子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将皮面椅子扣破了,他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眼神都要涣散,他艰难的抬着头望向温漓,从喉咙深处冒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雄主……”   这声破碎的哑音中带着颤抖的哭腔,让皱着眉不看安德烈的温漓心中一颤,他睁开眼,看到瘫软在地上的安德烈望着他眼眶通红,嘴唇上血迹斑斑,显然难受到了极致。   “雄主……”   这一声中带着祈求和眷恋,甚至还藏着一丝害怕。   温漓心软了,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安德烈,在他面前蹲下。   安德烈汗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此刻的他显然已经有些失去神智,仰着头全凭本能追随温漓的方向。感受到了温漓的靠近,像只猫儿一般蹭上了温漓的手心,扣着皮质椅面的手指颤抖地抓上了温漓的衣袖。   “雄主……求您,帮帮我……”   温漓感受着手心下滚烫的温度,他看着安德烈许久,一点点将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撩开,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道:“知道错了吗?”   雄虫的温柔仿佛刀剑上的甜,破开血肉的折磨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折磨得安德烈几乎要发疯。   信息素的加持下,安德烈的脑袋像是锈掉了,他茫然地看着温漓,追随着他手心的抚摸:“知、知道了……”   温漓没有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安德烈,今天这个问题不解决迟早会出大问题:“错在哪里?”   安德烈被磨得受不了,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理智,要不是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绝对不能伤害忤逆面前的雄虫,此刻他早就将温漓扑倒。   “我错了……,唔我都错了!”   温漓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做的有些过火了,他没想到安德烈会被自己的信息素逼得失了智。   现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反正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别到时候还把安德烈憋出毛病来。温漓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抱起安德烈。   谁知道这一摸就摸到一片湿。   温漓一愣,低头,才发现,安德烈的裤子湿了。   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温漓愣神的期间,被摸得一抖的雌虫像是得到了什么戒令的赦免,凑上温漓唇边开始索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死死圈主温漓的脖颈不松手。   唇齿之间的交缠粘腻的简直是要命,温漓下意识地就和安德烈来了个舌吻。一吻结束,失智的雌虫越发难耐,不知魇足地再一次缠上温漓,一边吻一边下意识道歉,像是害怕温漓拒绝他:“对不起,我错了,我都错了……”   那模样,看上去委屈极了,温漓心里那股气硬生生是被这软磨硬泡给消了大半。   看着还有半小时才到府邸的路程,温漓没好气地把缠在身上的雌虫撕下来,快速将飞行路线绕了几圈,随后在蹭着自己的安德烈唇上重重一咬:“等你清醒了再和你算账!”   他这狠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威信力,颇有些色厉内荏。   回应温漓的是唇上讨好一般的亲吻。   一米九几的肌肉帅哥像只做了错事的猫儿一般小心翼翼地讨好,愣是谁看了都不忍心。   温漓扯下身上的外套垫在皮质座面上,抱起安德烈放上去,附身恶狠狠在他耳边道:“这次的飞行器你自己洗!”   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绕成了两小时。   温漓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安德烈汗津津的背脊。他们身上的汗水早已经分不清彼此,吃饱喝足后犯了懒意,一时间不想动。来了一场剧烈运动,温漓心底的气也消了大半。   “您说的是真的吗?”   安德烈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向来少言寡语在床上时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他被信息素勾的丢了智喊了好几声,到来后头他回了神不愿出声,可温漓似乎是故意磨着他,一次次让他出声,到了最后嗓子全哑了。   温漓挑了挑眉,觉得这问题没头没脑:“什么真的?”   靠在温漓膝盖上的安德烈撑起身,看着温漓的眼神带着难以言说的执拗:“您说要只娶我一个。”   温漓:“……”   本来已经消气的温漓再一次来气。一提起这个,他就想到自己那位黑心的老丈人,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赌气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温漓咽了回去,他有些泄气,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安德烈吃得死死的。看着对方那一脸认真索问答案的模样,他忍不住说出让安德烈失落伤心的模棱两可的话语。   他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在安德烈胸前摸了一把:“我可不像某些虫说不算数。”   安德烈红了眼眶,他闭着眼几乎算得上虔诚地在温漓唇边落下一吻:“谢谢您。”   虫神知道,他已经为面前的青年献上了他宝贵的一切。   温漓尝到了咸涩的味道,看在对方颤抖的睫毛,他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献吻的安德烈,端正了神色:“别担心,我说到做到,到时候等我来娶你。”   “嗯。”   安德烈伸手圈上温漓的腰,再一次趴进对方的怀里。温漓摸着他身后的银发,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神秘力量许诺:“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   安德烈仰头亲了亲温漓的下巴,金色的眼眸坚定又温柔:“我何其有幸遇见了您。”   温漓反手扣住了安德烈的手指,十指相握,贴的严丝合缝,他轻轻道:“也是我的幸运。”   他们的相爱不仅仅是安德烈的幸运,更是他的救赎。这个全然陌生的国度里,他找到了一处得以安心的栖息之地,像是远途的鸟儿终于寻到了一处温暖的港湾。   他胸无大志,却抱住了一只被铁链束缚着的雄鹰,他要做那砍断铁链的刀,看那鹰隼直击长空,遨游天地。   回应他的是腰间收紧的怀抱。   十分钟后,温漓拍了拍安德烈的背脊,嘴角抽了抽:“好了,再不松手,我们又得绕城飞行了。”   *****   温漓确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践行了他的诺言。   他和安德烈的那场盛大婚礼一直到后世都在被虫称赞,是鹣鲽情深的一场佳话。这位被虫民们亲切地称呼为“水蜜桃冕下”的温漓冕下是那个时代稍有的痴情种,和帝国元帅安德烈携手走完了一生。   这位S级冕下的一生堪称传奇,出生垃圾星的雄虫并没有在繁花似锦的帝国失了本心,他和元帅为底层民众发声,将一个又一个地区和星球从官僚主义的魔爪下解救;他树新风、他为后世的雄虫树立了表率,成为了领军虫物;他修改了帝国的律法,将不合理的法条一一废除,甚至推出了保护雌虫利益的婚姻法……   顺便提一句,这位尊贵的雄虫冕下可是无数雌虫婚约的保护神,直到现在他和元帅安德烈的结婚照片一直挂在帝国婚配中心的大厅里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042章 故事一完结   阿廖卡靠坐在扶手椅上擦了把汗, 头顶的遮阳伞洒落的阴影减少了些许毒辣的烈日,他眯着眼看着重建的回收站神色感慨。   虫神在上, 这半年时间垃圾星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4小时臭气熏天的焚烧场被取缔,空气中不再充满会让虫肺疼咯血的有毒金属颗粒,最重要的是他们再也不用喝泛着一层奇怪的黄色的、苦涩的过滤水!   阿廖卡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清冽的水滋润干渴的喉咙,抚平心中的燥热和腻烦。   不用心惊胆战害怕随时会打家劫舍的悍匪,不用担心走在路上会被路过的不知名的飞行物射成筛子, 往日稀罕的食物和药品成为了谁都买得起的日用品,甚至还有价格公道的假性雌虫安抚剂!   虽然含有低级残虫基因的阿廖卡并没有到缺乏雄虫信息素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但是每年三两次的假性发热也并不好受,假性雌虫安抚剂的推出着实是让许许多多像他这样劣等雌虫得以舒一口气,毕竟他们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只雄虫。   阿廖卡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水。   不过这些有什么关系?活着得知足, 现在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哩!   他们现在能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归功于帝国的尊贵虫物!要知道, 垃圾星能有今天的光景全部都是仰仗一位大虫物的改革, 听说这位大虫物曾经在垃圾星待过一段时间, 因此知道他们过的有多苦,所以才会想着帮助他们, 推行改革。这样看,这位大虫物可真是大大的好虫啊!   当然那位发明假性雌虫安抚剂的大虫物也是一个顶好顶厉害的虫!真不知道这些大虫物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都是一个脑袋, 怎么他们的脑袋里头就充满了奇思妙想,他们就能做出一番伟大事业呢?   这些尊贵的大虫物到底是谁呢?他们长的如何?这么聪明厉害的他们是不是长的也非常奇特, 比如有他们装满奇妙思想的脑袋格外的大?   阿廖卡摇了摇头, 口中啧啧有声,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阿廖卡,阿廖卡!”   门外传来一阵夹杂着喘气和惊喜的呼声, 阿廖卡认出了这是老伙计卡西欧的声音。在垃圾星这种地方拥有几个共患难的朋友是很难的的一件事,阿廖卡眉宇间染上欣喜,话语却仍旧是从前的粗声粗气,他们习惯了这样的交流:“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卡西欧这真是年纪长了声音也跟着长啊!”   卡西欧丝毫不在意阿廖卡的粗声,他晃了晃手,那张印着大大“喜”字的红纸发出簌簌声响:“阿廖卡,快去|中|央公园,哪里正在放直播嘞!”   阿廖卡微微扬起粗长的眉毛:“什么直播?大中午的,我还要做生意,不去不去!”   卡西欧闻言一把按住阿廖卡准备拿计数器的手,声音高了几个度:“什么直播?!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阿廖卡被他的声音弄得皱眉,卡西欧如此震惊的模样勾起了他的好奇:“什么日子?”   “今天可是帝国那位响当当有名的改革家结婚的日子啊!还是全球直播!!”   阿廖卡大叫了一声:“什么?!”   “虫神呐,看看您这勤劳朴实的子民吧,他竟然真的不知道今天这重大的日子!”   卡西欧的眼神中难掩“你真是孤陋寡闻”的嫌弃,感慨几声后猛地抓起阿廖卡的胳膊:“得了,废话不多说,赶紧出发吧!再晚些,中央公园连蚂蚁待得位置都没有了!”   卡西欧拽着阿廖卡在阳光下朝远处奔去,他们身后那张印着大大“喜”的纸张在空中飞舞盘旋悠悠落在了阿廖卡的工作台上。   只见红纸上方对一句话就是用烫金的大字写着:“瑞纳金帝国喜迎执行长温漓与元帅安德烈共结连理……”   文字的下方附带着一张这对结婚新虫的照片。那是一个漂亮的墨发青年和一个身穿银白色军装的雌虫,他们双手紧握十指相扣,注视着对方满眼爱意。如果阿廖卡在这就会发现,这对新虫中的雌虫正是当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安德烈。   *****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没有一个人会在结婚当天不紧张,尤其还是头婚。   温漓站在穿衣镜前已经是第N次整理自己的着装了,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礼服,领带夹是掺着墨色的洒金,袖口的金色宝石璀璨漂亮,这半年来的磨练已经让他成为了一个标准的绅士。   当然,这只是表象。   看着镜子里那个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有一股上流贵族气质的青年,温漓恍然发现他不知在何时已经完成了脱胎换骨。   透过穿衣镜,温漓看见他身后坐在长沙发上的安德烈。安德烈身上那和他相配的军装是温漓特意挑选的。   虽然法律已改,但是雌虫结婚后就必须归属家庭这个传统观念依旧根深蒂固,温漓并不希望他和安德烈的婚姻成为束缚对方的枷锁,他希望他们的家是温暖的港湾,他们的婚姻是他们爱情的增味剂,安德烈和他结婚后也依旧能保证自己个体的独立性。   安德烈身上的军装就是因为这个缘由,那是温漓无声地许诺,他在告诉任何虫安德烈并非他的附属品,就算结婚了,他的第一身份仍旧是帝国元帅,这场婚礼只是锦上添花。   军雌穿军装,那是格外的养眼。温漓看着正在安安静静佩戴白手套的安德烈忽然有些气闷,大步流星地走到安德烈面前,指尖撩起对方的下巴低头在安德烈唇上重重一吻。   突然来的举动让安德烈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飞快地瞟向一旁的侍从,后者接收到信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看着大门无声合上,安德烈小心地避免压皱他们身上的礼服,伸手护住撑在他身上的温漓。   一吻结束,温漓在安德烈被自己亲的红艳艳的嘴唇上落下牙印,有些气鼓鼓。   安德烈眉头都没皱一下,半年的相处已经让他有了很大进步,他能够即刻感知温漓不太好的情绪,也会张口去问让对方不高兴的原因。   “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温漓指腹揉着安德烈被他亲红的嘴唇,声音闷闷:“你怎么都不紧张?”   都是第一次,为什么安德烈如此镇定,显得独自焦虑他格外的夸张毛躁。这种感觉并不好。   安德烈没想到温漓竟然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嘴唇上的按压有一下没一下,他停顿一会儿,张开含住乱动的指尖,声音含糊:“其实我也很紧张。”   指腹上柔软的触感让温漓忍不住朝里透戳了戳,他觉得安德烈是在哄他,他一点都看不出他紧张。今天早上破天荒地他醒了安德烈还没醒,要知道往常去军部的时候安德烈都不需要闹钟。   唇齿间的手指加到了三根,安德烈小心地避开唇齿间乱动的手指,害怕咬到它们,他的声音更加含糊了:“我今天早上三点钟醒了去打了几套组合拳。”   “什么?!”   温漓抽回手,瞪大了眼睛:“你三点钟就醒了?可是我五点半醒来的时候你还躺在床上啊?”   安德烈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绢布手帕一点点擦干净温漓指尖上的晶莹:“我不想我的紧张影响你。”   安德烈的动作很轻,很细致,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展览品。   看着低着头帮自己擦手的安德烈,温漓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发现自己嘴唇上浅淡的唇脂已经在刚刚的亲密中被吃了个干净,当然安德烈的也是一样。   温漓指腹揉着安德烈的嘴唇,从化妆镜前拿过那盒唇膏指尖沾了沾,在安德烈唇上抹开一抹殷红,随后在对方略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亲了上去。   提取于香花的唇膏在唇齿之间化开,溢出一丝水蜜桃的甜,湿润,柔软,可口,香甜……   温漓舔了舔唇,朝安德烈扬起一抹笑容:“甜的。”   安德烈的脸颊上迅速飞上两抹红云,明明涂了胭脂的只有嘴唇,红了的地方却不止一处。   刚刚的紧张在熟悉的亲昵中化为乌有,彻底消失。   避嫌的侍从敲响了房门,代表着幸福美满的吉时钟声敲响,温漓和安德烈相视一笑,携手走向了那扇被打开的门。   这场婚礼盛大而隆重,象征着纯洁的白栀花装点着殿宇的每一处,金色的彩带在空中飞扬,来自各地的宾客在美妙的歌声中看向缓缓步入殿堂的新人。   一声又一声的祝贺,热情又灿烂的笑容,温漓和安德烈来到了灯光聚集之处。   人生大事总是希望有亲友在一侧观看祝福,而这本该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对于温漓来说却格外难。他本以为这事终将成为遗憾,目光不经意掠过台下的主桌,视线骤然一顿。   只见主桌的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俊朗男人正抬头望着他,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温漓看见那金丝眼镜背后的笑意,一杯酒被高高举起做出祝福碰杯的动作。   恭喜你。   温漓读懂了对方的唇语,他笑了。   他没想到这位交情不多的老乡会为他送上祝福,毕竟对方看起来一直都很神秘,还有点冷漠。   现在他没有遗憾了。   时刻关注着温漓情绪的安德烈自然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他没有错过温漓唇边漾开的笑容,那种笑容和望着他的神情不一样但同样发自内心,他寻着对方的视线,看见了朝他们举杯的雄虫。   是那个发明了假性雌虫安抚剂的奇怪雄虫。   他们已经在这一处逗留许久,现在要在祝福声中走向高位的虫帝完成仪式,安德烈挽着温漓的手微微收紧,正要收回视线,余光中掠过的一幕让他骤然失了神。   只见那个西装革履的奇怪雄虫走向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洁白如雪的雌虫,他温柔地抚摸着小腹朝走来的雄虫扬起了头。   安德烈绝不会认错,那是莱茵,他的表兄弟。   万千嘈杂的声音中,安德烈辨认出了从他这位冷漠厌世的表兄弟口中说出的缱绻话语。   他在说,雄主。 第043章 瞎子   无论是在逼塞的街头巷尾还是在金碧辉煌的宫殿, 只要有嘴的地方就会数不尽的八卦和飞短流长。   “听说了吗?布鲁诺家族的长子疯了!”   “什么?他家的长子,是叫路德什么来着吧?不是说是在救援途中受了伤正在修养吗, 怎么突然就疯了?!”   “哎呀,都是假的,哪里是修养,那都是为了掩盖长子疯了的手段罢了,毕竟是这个特殊时候。”   特地压低的声音充满了暗示,意有所指, 至于指的是什么,在场的宾客都心知肚明,毕竟今天参加宴会的都本着一个目的——争权逐利。   在帝国若问什么是最尊贵最吸引虫的,那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了,而这权力顶端就是皇权。皇室之下分三公六爵, 贵族圈子里头照样分三六九等。   今天这场隆重的加纳宴会是变相的相亲宴, 更是一场野心昭然的名利场。   自从上一任君后过世, 虫帝陛下至今未开后宫, 膝下再无所出,而今年纪渐增, 所育的仅有三位雌子。   说来当今虫帝也算子嗣稀薄,他曾有过七个孩子,唯一的雄子在幼年时因病夭折, 剩下的六个雌子又在战场上折损了一半。王位继承者必须拥有皇室的血脉,虫帝定然会在仅剩的三个雌子做出决定。   在帝国雄虫的地位远远高于雌虫, 即使是在有着“良好礼仪”的贵族和皇室中也是如此。这也就意味着, 成为未来王位继承者的雄主等同于变相拥有帝国的一切!而这三个候选虫中要数三皇子安德烈夺得帝位的机会最大。   因此今日赴宴的许多雄虫都是奔着三皇子安德烈来的, 更为具体的话,是本着他身后充满诱惑的巨大的财富和地位。   虚伪的亲切背后全是谋求算计, 趋之若鹜,为着那让他们垂涎欲滴的权势。   拿着名单的雄虫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忽然指着名单上一个名字道:“诶,这个莱茵是谁?怎么他也在宴会名单中?我记得虫帝陛下并没有哪个雌子叫这个名字啊。”   他的同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同伴手中的名单,满脸不以为意:“哦,他啊……”   “…,不用在意,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而已。”   一股不小的风吹开了不远处的小门,他们的声音飘进风中。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朝外挪去,他走的格外的慢,在听见那句飘到耳中的话语时,他跨过门槛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   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固执又坚定地离开了喧闹的宴席。   莱茵的背脊挺得格外的直,他在僻静的角落里坐了许久,直到听见舞会的钟声敲响,这也意味着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没有必要继续待在宴会中,这场宴席的主角从来不是他,毕竟让一个瞎子去跳舞并不现实,没有虫会想要找一个瞎子跳舞就像没有虫会想要找一个瞎子做雌君一样。   他胸前空落落的口袋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并非下一任王位的继承虫,娶他并不能带来任何的财富和权势,他不过是虫帝的侄子,达到了适龄的年纪,有没了利用价值,可能是不想让他腐烂在皇宫中这才将他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名单,只可惜并没有那位冤大头想要接管他这个累赘。   莱茵面无表情地想着,确认许久后才迈出了下一步。   他惯用的拐杖并不在他身边,可能是指望着用他这副还算入眼的皮囊骗得一个冤大头,他的侍从拿走了他的拐杖并给他戴上了一副带有特质玻璃的眼睛。为的是遮住他这双泛着吓虫的盲眼,然而侍从这副竭力掩盖他是个瞎子的举动只会显得越发欲盖弥彰,让他沦为滑稽的笑料。   今天来参加晚宴的大多是贵族,帝星的贵族有谁不知道他是个瞎子?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莱茵自嘲地想着:“从前他是个有用的瞎子,起码能上战场挣得军工和奖金,现在的他是个需要砸钱养着的废物。”   “呵——”   寡淡的唇中发出一声轻嘲,雌虫低低地咳嗽了起来,随意地用指腹抹去了唇边的血色。   一个命不久矣的瞎眼雌虫,有谁会娶一个无用烧钱的废物呢?   莱茵很少出来走动,他的眼睛畏惧强光,晚宴那迷炫的灯光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一场折磨,强烈的光线刺|激着他的双眼,让他控制不住地流泪,特质玻璃的眼镜不仅承担不起虚假的遮掩,就连最基础的遮光效果也无,不如一副简简单单的盲镜。   他的记忆力很好,就算缺失视力,凡是走过的地方只需要两三遍就能记住路线,他记得侍从带他进入古堡的路线。虽然走得慢,一路上也免不了磕磕绊绊,但还是顺利地离开了。   他习惯了避开虫走,他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他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坐在沙发上继续惹虫讥笑、愚弄,吵杂的交谈和灌入耳中的议论让他如坐针毡,他需要安静,他曾经来过莎顿古堡,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他记得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记忆中从前无比巨大的花园不过只是一处让虫歇脚的阴凉处。   一条硌脚的石子小路蜿蜒。   莱茵朝前伸出的手掌摸到了石头粗糙的质感,确认了这是一处能够歇脚的地方他才终于摸着石凳坐下。   嘈杂的说话声不见了,耳边是风溜过的声音,簌簌穿过树叶,鼻腔中是树叶和紫藤花的香味,甜中带着腐烂的苦。   花开荼蘼,香味背后是死亡的阴影。   莱茵缓缓伸出手,他摸着粗糙的树根,一点一点向上摸去,他闭着眼身子几乎贴上了面前的树木,像是回归母体的婴孩,那样的无害,那样的美好,他洁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旁盛开着紫色的小花,微风吹落几片花瓣轻柔的落在他脸颊上,他仿佛误入世间的精灵。   他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并非那种闪着金属光泽仿佛钢铁一般坚硬的银色,而是冬天初雪时落在枝头上的那一抹新雪,白的剔透,白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在日光的温度之下。   滴答——   嘀嗒——   像是泉水落下的声音,又像是时间钟摆的回溯。   一片静谧中,那颓靡的紫藤花树好似忽然恢复了生机,漆黑的枝干不再干枯,呈现出油滑的质感,那些枯黄掉落的叶子再一次吐出嫩芽,嫩芽变得翠绿、深绿,显示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花儿吐蕊,含苞待放到最后绽放出紫色的花瓣。   一阵风过,落英缤纷,仿佛下了一场花雨。   那颤抖抖落的花瓣落入了下方的池子中,平静仿佛死水一般的池子泛起涟漪。   一场生命的复苏,仿佛大地回春。   雌虫抬起头,那双无神的盲眼浮现出一丝神采,那张本就透明的脸颊上血色越发颓靡,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染红了唇,一场以生命为献祭的逆转悄无声息地结束。   莱茵咳嗽了几声,抹去唇边的血,摸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树木,脸上的神情越发轻松。   陆泽手中点着一支香烟,但没有抽。   淡淡的白色烟雾中,他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越发模糊,看不起里头蕴含着何种情绪,但是他唇边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满满散去。   他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靠坐在紫藤树旁的雌虫,只是静静的看着,不靠近也不离开。   加纳晚宴已经进入了尾声,已成定局,他并没有丝毫留在这里的必要,按照他的习惯此刻的他应该回到实验室,这个奇异的世界里头有很多新奇的事物有待他探知,可现在他却站在这里,看着。   就这么看着。   因为什么?   陆泽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他打算离开,随后就听见了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   “啊!”   “谢桑阁下!!您有没有受伤?!!”   陆泽重新停下脚步,他看到一个装束精致但是打扮的极具异域风情的青年气急败坏地从古堡内跑出来,因为没看路被蔓延的藤蔓绊倒了。他应该是个有点身份地位的雄虫,身后跟着一大批侍从,其中还有几个是军雌打扮,但是服饰却并非帝国常见的军队服饰。   “啊,您流血了!!”   “快快,得去叫医生!!”   “别碰我!滚开!!真|他|妈的操蛋,让法兰西来见我!!”   急匆匆赶来的侍从们大惊小怪地惊呼,原先静谧的环境瞬间被七嘴八舌的嘈杂替换。雄虫的脾气都很糟糕尤其是贵族家的雄虫。只见被扶起来的雄虫气冲冲地朝着绊倒他的藤蔓上踹了好几脚,嘴上骂骂咧咧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距离有些远,那些话语传入耳中只剩下嘈杂的乱音。   让陆泽有些诧异的是,那只看样子娇生惯养的雄虫竟然没有朝身边的雌虫发脾气,他一把退开上前搀扶他的虫,对着绊倒他的藤蔓就是几脚。他的怒火似乎并不单纯,脚下无辜的藤蔓成了出气筒,被狠狠地踩了又踩,像是被它们当成了谁的脸。   一旁凑上前企图夺得注意力的雌虫没有讨到好,脸上的神情挂不住,余光转了转不知怎么的竟然看见了紫藤树下那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莱茵,他大呼一声道:“莱茵殿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做作的颤抖,谁都能听得出言语中的嫌恶和轻蔑。   一时间所有虫的视线都集中在紫藤树下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虫帝陛下竟然放任您来到这里?哦,虽然您的名字确实在这场宴会的名单中,但是您心里不清楚吗,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难道忘记了一月前救援的惨剧吗?”   正在踩藤蔓的青年似乎是被什么字眼戳到了,竟然也停下了动作朝说话的雌虫看来,见状说话的雌虫高高扬起头颅,他很满意自己得到了绝大多数虫的注视,他被这种“重视”的喜悦冲破了头脑,高声道:“您也知道,您是一个充满厄运的虫,您的到来只会带来不幸,您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而要出来呢?您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危害吗?”   雌虫说着忽然顿了顿,随后再一次提高声线,他略带颤抖的咏叹像是宣道会上的牧师带着居高临下的指责:“您不知道吗?这里有多少位尊贵的雄虫和客虫将会因为您的到来蒙上阴霾?!您真是太不负责了!”   被奚落的雌虫沉默地站起身,打算离开,可早已经沉浸在被注视、关注的雌虫哪里会放弃如此美好的机会,热血上涌他竟然伸手去拦,可惜他忘记了眼前的雌虫就算是个瞎子也是个上过战场的瞎子,闪电般的后退让他猛地扑了个空。   雌虫听到了窃窃的偷笑声,他猛地涨红了脸,竟然不管不顾地朝莱茵扑上去。   “砰——”   莱茵凭借着本能躲开了雌虫的攻击,可惜脸上遮挡着盲眼的眼镜却被打落,他猛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反应暴露了他是个瞎子的事实。   打落眼镜的雌虫笑得趾高气昂:“一个瞎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血淋淋的伤口被撕开堂而皇之地摆在所有的嬉笑和讥讽面前,仿佛骨血中烧起来一把火。   “卧|槽,你在做什么?!”   “你|他|妈,欺负一个瞎子?!!”   得意洋洋的雌虫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以为讨巧的行动却引起了雄虫的斥责,看着那张充满厌恶和指责的俊脸,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阁下,我不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这个破地方的家伙都有病吧,竟然连一个瞎子都好意思欺负!”   众星捧月的雄虫丢下一句嫌弃鄙夷的话语后扭头离开了,只留下傻楞在原地的雌虫。   一句又一句“瞎子”像是在洒在伤口上的盐巴,白色的盐粒浸透了伤口,粗粒的感觉让从未愈合的伤口更加疼痛。   莱茵紧闭双眼,他感到羞耻、感到愤怒,可最后全都沦为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他摸索着想要捡起地上的眼镜,虽然这副眼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但起码是他为数不多的物品。   “都怪你!!!”   被丢弃在原地的雌虫发出一声一声尖利到仿佛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张牙舞爪地朝正蹲下摸索眼镜的莱茵扑去。   莱茵朝后扬去,但还是慢了一步,脸颊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些许刺痛弥漫开来。   莱茵抬起头,没有眼镜的遮挡,那双覆盖着厚厚白翳的眼眸看上去显得阴森可怕,像是阴冷河水中爬上了的鬼魂,浑身缠绕着阴冷的鬼气。   “你、你给我等着!”   发疯的雌虫害怕地瑟缩着,丢下一句狠话后转头跑了。   陆泽看着雌虫在脏乱的土地上摸索着,那副眼镜距离他还有段距离,按照雌虫这个寻找方法,怕是宴会结束都找不到。   陆泽想着,从阴影处走出弯腰捡起了不远处的眼镜。眼镜因为大力有一点歪了,但好在镜片没有碎。   “给你。”   莱茵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更为霸道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那种味道勾起某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他在地上摸索的手指猛地蜷缩。   “你的眼镜。”   陆泽蹲下身,举着手上的眼镜朝前抵了递,他没有把眼镜放在莱茵脚边的地上,也没有直接把眼镜塞进莱茵手中,他举着眼镜,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像是优雅狩猎的美洲豹。   雌虫有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只是因为常年的病弱和长时间未曾暴露在阳光下显出一种青色的苍白,配着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异类。   陆泽脑中莫名闪过这个词。并不陌生。   “谢谢。”   对方谨慎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小心确认面前的男人没有恶意才伸出手。   他很有礼貌,伸出的手是没有沾染过泥土的那只,清瘦的手背上大大小小的血管和脉络清晰可见。   他很小心不触碰陆泽的手,可是他看不见,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了触碰,像是一缕穿过掌心的风,一朵落入掌心的花。   陆泽握住了那只抽离的手。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白色的眼瞳震颤了一下。   指尖圈住的手腕清瘦,陆泽下意识用自己的手指量了量。   “您……这是做什么!”   陆泽感受着手腕下微微颤抖的肌肤,对方似乎从未和别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陆泽的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般醇厚,这种得天独厚的声色让虫仍不住想要相信他,然后沉溺在对方的温柔中。   很显然,莱茵并不是这样的虫。   莱茵的颤抖只是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碰他的欲|望,虽然此刻他的手腕被对方抓着,但是他们之间仍旧保持着一定距离,他觉得对方只是一个突然起了玩心的恶劣虫。   “请您放开我,这里是宴会,来往有着无数只眼睛,您应该并不想登上明天的头条吧?”   陆泽有些讶异莱茵平复情绪的能力,他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许久,他看出了那张冷静的面容背后深藏的恐惧,他缓缓伸手抹去了雌虫脸颊上的血色,白皙的指尖轻柔地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对方眼角的小痣上。   他的动作并不狎昵,却无端由得透出几分温柔的色|气。   莱茵的身体猛地僵硬,最脆弱的伤口被毫无预兆地触碰,停留在他眼角的手指像是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他猛地朝后仰头躲开陆泽的手指,被扣紧的手腕因为挣脱染上一圈红痕。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着胸膛起伏的莱茵,陆泽随意将双手插|进口袋,他的声音依旧醇厚低沉,不急不徐:“我是个医生。”   “什么?”   莱茵皱眉,他的五感除了缺失的视觉,其余的格外灵敏。刚刚的接触让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雄虫信息素的味道,此刻的他浑身都竖起了尖刺:“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皇宫宴会,能参加的雄虫最差也是贵族末流,这只雄虫明知道他是个瞎子却仍旧凑上前,举止轻浮。莱茵并不觉得对方会娶自己,因此陆泽刚刚所有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轻浮引|诱的暗示。   莱茵抿唇,他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情,声音越发的冷:“阁下,我并不是那种能随意玩玩的雌虫,若是打扰了您或是我的某些举动让您产生了误解,我在这向您道歉,请您让我离开。”   看着如临大敌的莱茵,陆泽缓缓摩挲插在口袋中的、刚刚抚摸过莱茵脸颊的指腹,再一次重复刚刚的话语,只不过这一次为前头没头没脑的话语加了补充:“我是个医生,我对你的眼睛很感兴趣。”   随着陆泽的话音落下,勉强维持着礼仪风范的莱茵彻底僵硬了。 第044章 疯子   “我对你的眼睛很感兴趣……”   曾几何时, 莱茵也听过这样的话,当时的他盲目而轻信竟然傻乎乎地相信了对方, 代价则是无尽的疼痛和折磨。   想到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莱茵的眼角逼出了红,像是牢笼中虚弱至极的小动物濒死之际显露出发狂的迹象。   他……不会再给其他虫任由摆布他的机会了。   陆泽感觉面前雌虫的眼神忽然变了。   “我对您并不感兴趣!”   雌虫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那种勉强维持的虚假礼仪全然不见,仿佛刺猬向着心怀不轨的袭击者竖起了尖刺,只要对方稍微表现出侵|犯的意图, 他就会立刻发动袭击,哪怕代价是拔去一身的尖刺落得鲜血淋漓。   陆泽有些诧异,随后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过于冒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可并不是一个医生。   陆泽的话直白到甚至有些冒犯,但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在他这个年纪能在医学界响当当的人屈指可数, 求他办事的都是疑难杂症, 他也是非疑难杂症不接, 绝对的实力在那里,说话交流什么的自然能省则省, 这也是学界说他桀骜不驯的一大原因。   面前的雌虫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弦,陆泽退后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抱歉,如果我说的话有哪里冒犯了你, 我向你道歉,我是真的对你的眼睛很感兴趣, 我说了我是个医生。”   说话间, 陆泽的视线扫过莱茵的脸颊,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落到那浅淡的唇, 最后扫过他裸|露在外的修长的脖颈。莱茵的喉结不远处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每逢说话时,那颗红色的小痣就会上下浮动,仿佛一副活灵活现的画。   他的视线很慢很轻,从头到脚将莱茵打量了一遍,那种视线丝毫不沾染让人作呕的意|淫,也不夹杂任何情|欲,可被观察的对象绝不会觉得舒服。   那种眼神太过理智,像是在评判,又像是在估价。   可惜,莱茵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雄虫的退后让莱茵紧绷的神经微微缓和,但是戒备的状态仍旧保持,他的声音依旧很冷:“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奚落一个瞎子对您来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   莱茵的语气很平缓,可是内容却带着尖刺,他说着“瞎子”这两个字时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些许压抑不住的自嘲。   陆泽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雌虫脸上现在的这个表情:“我并不觉得我在奚落你。”   莱茵自嘲一笑,他嘴角勾出一抹颓散却艳丽的笑容,仿佛开到荼蘼的花朵,问出的话杀敌一百自损八千:“那您这是在做什么?您握着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难道您真的对我感兴趣吗?”   陆泽静静注视着莱茵,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在仿佛都在他的眼前一一放大:“是的,我对你很感兴趣。”   “……什么?”   莱茵的无神茫然的眼眸蓦然睁大了,但很快又重归于颓丧狭长:“那又如何,您难道会娶我吗?娶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废物瞎子?”   陆泽笑了笑,他低沉醇厚的笑声仿佛震颤的大提琴:“我并不在乎这些。”   钱财和权势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全看他想要或是不想要,上辈子如此这辈子照样如此。   “您真的对我感兴趣吗?您要大把大把的为我砸钱,想养着一个废物一样养着我,我看不见行动不便婚后不仅无法照顾您,您还要为我请侍从照料我,更重要的是……”   一直低着头的雌虫忽然扬起脸,那双一直半闭着的白瞳猛地睁大凑向陆泽的方向,茫然无神的惨白,像是烧熟了的鱼眼睛,配着些许红色如蛛网般的血丝,恐怖又阴森。   “……您准备好每天看见我的这双眼睛了吗?”   莱茵心中充满恶意地想着,这只雄虫应该会害怕的吧,毕竟他这双眼睛吓跑过无数虫,那些口口声声要和他做朋友的虫,一旦看见他眼睛全貌都大骂他是怪物魔鬼,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只雄虫也会大骂着他是个怪物,然后跑走的吧?”   莱茵自虐般地想着,嘴角的笑容却越发灿烂,配着他那双惨白无神的眼睛,显得格外诡异。   并没有莱茵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或是厌恶嫌弃,陆泽静静地注视着莱茵的盲眼,像是观察一件博物馆中的精美藏品,片刻后给出了他的评价:“很美。”   “……什么?”   陆泽抬手轻轻放置在莱茵面前,隔空临摹着莱茵眼睛的轮廓,霜雪一般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下是白色的瞳仁,诡异,但诡异的格外漂亮。   像是山间树梢顶端将化未化的雪。   莱茵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其中掩盖着的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雄虫的体味。   莱茵猛地闭上眼朝后缩去,生平第一次这个百试百灵的“绝招”没了用处,像是忽然没了制胜法宝的孩童,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一处是花园,巨大的紫藤树洒落阴影,陆泽站在光亮之下,而莱茵则缩回了阴影之中。   陆泽看着像个小动物一样缩进洞穴了的莱茵,缓缓朝前一步,倾身没入了阴影中,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无限的诱惑,缓缓逼近了洞穴里瑟瑟发抖的猎物:“你的眼睛很美,我很喜欢。”   闻言,原本还不知措施的莱茵忽然镇定下来,莱他曾听过有些雄虫有一些特殊癖好,他们喜欢那些收集雌虫身上的部位,比如他们与生俱来就缺失的骨翼,比如雌虫的眼珠子。   莱茵闭上了眼睛,仿佛了然一般地想着:“他就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运气。”   他遇上了一个变态。   莱茵站直了身形,嘴角昙花一现的笑容早已消失,冷冰冰的脸上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然:“阁下,请您恕罪,抱歉打搅了您的雅兴,请您让我离开。”   看着雌虫的变化,陆泽心里越发感到有趣,他非常好奇就在刚刚的几秒内莱茵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为什么他周身萦绕的情绪转变的如此奇妙。   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嘈杂的叫喊。   “路德少爷!”   “路德少爷,终于找到您了!!   陆泽看着大呼小叫打搅了他和莱茵的仆从们,面上温文尔雅的神情淡去了些。   “路德少爷,您怎么能乱跑呢?”   带着一批仆从冲到陆泽面前,管家莫迪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夹杂着白发的头发不停颤动,肥胖的身躯将身后的莱茵挡的严严实实。   “让开。”   陆泽声音淡淡,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原本还早嘟囔着抱怨的管家浑身一抖,赶紧让开了些,心中纳闷,自从救援回来后路德少爷真是性情大变,虽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时不时就大发脾气,但是现在沉默寡言的模样也着实非常可怕。   管家将心里的嘟囔压下,抬头扯出一个笑脸:“路德少爷,家主在殿内问您来着,您快跟我回去吧。”   然而管家发现陆泽的视线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他正看着对面的一处。   管家莫迪顺着陆泽的视线看去,猛地意识到阴影中竟然还有一只虫!他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更加害怕了,赶紧上前一步劝陆泽离开:“路德少爷,您怎么和他在一起啊?啊呀,您快快和我回去。”   这种仿佛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莱茵心想,可心中却莫名有一股气,这股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忽然开了口:“您说您是个医生?路德少爷?”   “医生?!”   管家猛地一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着急忙慌道:“路德少爷,您怎么又开始说自己是个医生了?和您说过许多遍了,您根本并没有任何的学医经历啊!那些医生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少爷已经好了吗?怎么有这个样子了?!”   看着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笑意的莱茵,陆泽没有说话。   管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看着陆泽没有任何的反应后住了嘴,刚刚停下又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哎呀,路德少爷,瞧我这脑袋竟然忘了正事,家主正找您呢!您快回去吧,听说三殿下的雄主已经被定下了家主发了好大的脾气……”   莱茵的耳尖微动将管家莫迪说的话一一收入耳中,心中明白了眼前的这个雄虫赴宴的目的,脸上的嘲讽越发鲜明:“看来阁下还有要事,我这就不打扰了,祝阁下心想事成。”   “成为安德烈的雄主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了解也相信他这位表兄,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多大代价都会做到,就算舍弃王位的竞争权,”莱茵慢吞吞地想着:“说不定这个雄虫现在赶去还能赢得剩下两位皇子的芳心。”   然而,莱茵并没有顺利离开。   刺耳地仿佛胜利者的叫喊从不远处传来:“他就在这里,就是他惹得远道而来的、尊贵的、美丽的谢桑阁下生气了!”   “罪魁祸首就是他!”   陆泽辨认出来正在喊叫的雌虫就是刚刚划破莱茵脸颊的那只雌虫,他身后领着一大堆衣着华丽的雌虫,他的身边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将领,不久前跟随着被藤蔓绊倒的雄虫的军雌安静地跟随着他。   并不是帝国的军队的服饰,陆泽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将领胸前的勋章上,从不久前看过的帝国发展史中挑出了相关的回忆。   是欧亚的军队,帝国百年来最忠诚的盟友。   “法兰克少将!就是他害谢桑阁下生气,还害他摔跤!要知道他可是帝国的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雌父,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肮脏怪物,从被诅咒的肚子里爬出来,一双招致祸患罪孽的可怕盲眼,哦,帝国为什么会有,呃,法、法兰克上将!”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雌虫像是被卡住了嗓子的鸭子,他看见那位远道而来的尊贵的雌虫上将朝被他奚落的废物怪物恭敬有礼地献上一个问候礼。   “莱茵殿下,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您的身体还好吗?”   雌虫的眼睛仿佛要瞪得跳出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被他处处看不起的废物怪物竟然和最贵的雌虫上将认识,不仅如此他还看见这位尊贵的上将朝废物躬身道歉。   “抱歉,莱茵阁下,听说刚刚谢桑阁下冒犯了您,打搅了您欣赏花园的雅兴,他并非有意请您原谅他。”   短短两句话就让从不受关注的莱茵站到了聚光灯下,像是被强迫拖出保护洞穴的小动物,陆泽注意到了莱茵垂在身侧的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紧紧掐着的拳头已经洇出了一片血痕。   “法兰克上将好久不见,欢迎您来到瑞纳金。”   莱茵微微垂首,他的神情很平静,但细看却能感受到一种麻木死寂,法兰克上将微微皱眉,扭头朝身后带着自己前来的雌虫看了一眼,想到对方刚刚那种毫不客气大放厥词的模样,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欲言又止地开了口:“莱茵殿下,您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   莱茵的拒绝干净利落,法兰克上将眉心的褶皱更深,但下一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边,管家莫迪已经快急死了,他看着自家催促了好多遍仍没有动作的陆泽,胡子都快拔掉好几根了,可是陆泽仍旧是不慌不忙,甚至还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   掏手帕?!   管家莫迪恶狠狠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少爷会在这个节骨眼掏出手帕,自从路德少爷经历了那场救援后不仅性情大变,甚至还有了从前从未有过的洁癖,随身携带手帕手套和消毒水。   瞧啊,现在路德少爷又拿出他那张干净的没有一丝花纹和脏污的白手帕了!   虫神在上,再不回去,老爷会杀了他的吧?   管家战战兢兢地再一次上前劝道:“路德少爷,那您快跟我走吧,老爷肯定等着急了!”   尽管管家的声音压得非常低,但是在场的优秀雌虫绝不算少,自然发现了阴影处竟然有着一只尊贵的雄虫。   陆泽优越的面容显露虫前,引得一阵吸气的声音,然而法兰克上将却皱起了眉头,他身后的军雌收到眼神的暗示瞬间走向角落的三角区将面前的一批雌虫围了起来。   这花园地处偏僻,此时天色已然暗淡,孤雄寡雌在此处传出去雌虫的名声就毁了。   而刚刚大呼小叫对莱茵出言不逊的雌虫看见陆泽的脸瞬间两眼放光,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冲出来,指着莱茵笑地讥讽:“未婚雌虫竟然私会雄虫,真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法兰克上将皱眉:“空口白牙凭空诬陷,说不定这位雄虫阁下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你一张口就要污蔑莱茵殿下的名誉,着实可恨!”   然而急红了眼的雌虫可不在乎这些,他今日已经丢尽了脸,下定决心要拉着莱茵垫背,他指着陆泽讥笑道:“谁不知道路德少爷最是风流花心,他甩过的雌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路德少爷的错,都是那些自甘下|贱的雌虫不知廉耻,莱茵殿下您身为皇室血脉,竟然也做出不甘寂寞勾引雄虫的丑事!”   闻言,陆泽的动作一顿,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还是个风流多情的种。   只不过他也不喜欢流言蜚语,陆泽握着手帕缓步走出阴影,他身量很高,比那个嚼舌根的雌虫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在一众惊艳的雌虫中,陆泽唇边忽地勾起一抹让虫目眩神迷的笑容:“你说错了。”   被迷了眼的雌虫下意识地露出一抹笑容:“阁下您说什么?”   陆泽扭头朝虫群中心那几乎要变得透明的莱茵看去,缓缓朝他走去,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了雌虫冰冷的指尖,动作轻柔地擦拭那沾染泥土和血腥的手掌。   做完这一切,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举起了那只冰凉的手,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你说反了,并不是莱茵殿下勾引我,而是我被莱茵殿下优雅的身姿和美貌的容颜吸引,情不自禁……”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夜晚的流水,听他说话着算是一种享受,然而他话语中的内容却是伤透了一大批少雌的春心。   管家莫迪看见自家洁癖严重的少爷拿着洁白的方帕轻轻擦拭着那个有名的皇室的怪物手上的血污,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现下听到自家少爷仿佛示爱一般的发言,差点急火攻心两眼一翻昏过去。   要知道今天家主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路德少爷去争取求娶三殿下安德烈,可路德少爷不仅中途跑路,甚至还看上了皇室这个有名的怪物,要知道,这怪物现在可是一个残废啊!   上次救援活动之后,据说这怪物上伤了根基再也上不了战场了!一个连军工都得不到的雌虫,还是一个瞎子!哦,虫神呐,真是要了管家莫迪的老命嘞!   陆泽制止住手中时刻想要抽离的手掌,他缓缓直起背脊,扣住对方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挲,好似想用自己的体温暖化手中的这块冰。   莱茵猛地一僵,随后用力甩开了陆泽的手。   陆泽垂眸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笑了笑,不置可否,指尖再一次摩挲,像是在回忆刚刚的触感。   莱茵攥紧了手指,浅色的唇畔抿地很紧,藏在身后的掌心冰冷滑腻,那股轻柔的温暖触感挥之不去,像是一只轻盈落下的蝴蝶。   众目睽睽中,这只雄虫朝自己说出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无异于是将他架在炉火上烤,若这是戏弄,那实在是让虫发指,但若这不是戏弄……   莱茵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他竟然认为一个贵族雄虫会娶他。   那只雌虫说的没错,他是一个不详的虫,他的诞生是不详的,他的容貌是不详的,就连他的命运似乎也要坐实不详的预言。没有雄虫会愿意娶他,除非对方是个疯子。   疯子……   莱茵突然想到离开大殿时不经意听见的谈话。   “听说了吗?布鲁诺家族的长子疯了!!”   对,这个叫路德的雄虫疯了,所以他才会想要娶自己,他说他喜欢他的眼睛。是因为从未收集到如此诡异的藏品吗?   莱茵忽然笑了,他不知道自己这副生来就无用的双眼还要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那些落在身上那些愤恨嫉妒的眼神,他们知道什么?知道眼前的雄虫对他感兴趣的真正原因吗?   莱茵忽然感到非常的厌倦疲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他不属于这里,他应该离开。   “路德阁下,我并不钟情您,我累了请让我离开吧。”   四周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有虫低声谴责莱茵的失礼,但是他并不在乎。陆泽看着莱茵那张病态漂亮的脸蛋上笼罩的麻木和死寂,缓缓皱起了眉头。   陆泽刚想要说什么话,忽然听见远处一阵剧烈的劈里啪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一股极其香甜的水蜜桃味道飘逸出来。   这味道甜腻却霸道,陆泽无端由地感到身体里浮出一股狂躁。   法兰克少将瞳孔一缩,当机立断猛地喊了一声:“捂住口鼻!”   然而很显然,在场的雌虫并不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许多还没有意识到状况紧急的雌虫吸入了气体,只见他们像是吸食了成瘾性的毒|品瞬间失去了理智,争先恐后地朝味道的源头涌去。   法兰克上将果断撕下一块衣角裹住口鼻,手下的士兵见状照做,他们对视一眼后明白事态紧急,当即就上前阻拦那些发狂的雌虫。   陆泽忍下身体里的燥热,甩开脚边通红着脸将身体扭成麻花的雌虫,大步朝莱茵走去。   他已然判断出现在的是什么情况,刚刚那股甜腻的水蜜桃是雄虫的信息素,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还如此强烈浓郁,怕是这只雄虫是进入了二次分化,至于这个罪魁祸首是谁,陆泽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他脑中飞速运转,脚步却不停,他迈入树荫下将再一次缩进阴影中的雌虫扯了出来,灯光下他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雌虫整张脸都变得无比惨白,唇边留着鲜血,浑身发抖,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兮兮,命不久矣。   莱茵的身体太差了,高级雄虫的信息素对他而言不是上瘾的蜜糖,而是致命的砒|霜,只会加速这具已然千疮百孔身体的腐|败。   莱茵只觉得身体里头像是插入了无数把钢刀,将他的五脏六腑里头都搅烂了,他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洁白纤细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虚弱的快要死了,莱茵想。   陆泽身为医生,怎么会看不出莱茵脸上的死气,他当即不再犹豫,弯腰将颤抖的雌虫横打抱起。   陆泽的怀抱很暖,像是本能地寻求温暖,雌虫像是害怕痛苦的小动物瑟缩地缩进了他怀中,轻颤的呼吸声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   陆泽感觉肩头微微一重,他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垂眸,看着怀中已然疼迷糊的雌虫静默一瞬后将他抱紧了些,右手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鬓角像是无声的安抚。   陆泽加快了脚步。   树叶沙沙,他们的身影很快隐入了昏暗。 第045章 我会娶你   怀中的雌虫情况危急, 每拖延一分钟就会多以分钟的痛苦,陆泽将半昏迷的莱茵安置在副驾驶位置上, 径直带他离开了莎顿古堡。   陆泽抱着莱茵快步撞开住处的大门时,他的脚步很快,动作安稳却轻柔,将莱茵放置和医院病床上如出一辙的白色床单上,转身去拿对面玻璃架子上的药剂。   远离了温暖源,背脊接触到白色床单的那一刻, 莱茵消退大半的理智骤然回神,他因为痛苦潮湿的眼睫费力睁开,空茫的眼神徒劳地睁地大大的,像是想要看清四周的一切。   入眼是深入骨髓的漆黑。   他看不见,他是个瞎子。   陆泽听到莱茵发出低低的一声气音, 仿佛啜泣, 又好似悲鸣, 明明痛苦至极, 却微不可闻。和他一样,轻易就会被人忽视。   陆泽带着乳胶白色手套的手指上握着一支注射器, 镜片后的灰眸无喜无悲,静静地看着。床单上的雌虫像是一只受了伤害的小动物一般痛苦地蜷缩起来,企图将自己缩小到看不见, 无时无刻不再降低存在感。   陆泽伸出了手。   莱茵感觉黑暗中朝他伸出一双手,不适的乳胶质感, 带着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和脸颊被触碰, 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扯开他的衣物。   不……!   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的噩梦仿佛再一次上演,莱茵控制不住地战栗挣扎。   陆泽看着身下忽然挣扎起来的雌虫, 眼眸中闪过诧异,他不知道自己哪一个行为让雌虫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但雌虫现在的情况太过紧急容不得半分犹豫,他当机立断扣住了雌虫的脖颈。   养动物的人都知道只要抓住了它们的脖颈就算是凶猛的大猫也会安静下来,陆泽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手下曾消亡过无数生命。   陆泽一手扣着莱茵的脖颈,一手拿着医用剪刀剪开了对方的衣服。   可能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刺|激了莱茵,或是来自冰冷器械的未知恐惧,刚刚被驯服的雌虫再一次剧烈挣扎起来:“放、放……放开我。”   陆泽加重了按压脖颈的力度,语调低沉:“安静些。”   这一声“安静”像是破开迷雾的一缕光拉回了陷于噩梦中摇摇欲坠的理智,莱茵猛地睁大眼,白色瞳仁上蹦出的血丝清晰可见,他大张着嘴巴喘着气,终于意识到身边的虫是谁。   “路德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莱茵的声音因为痛苦发抖,但是神情却格外平静,他摩挲着找到了陆泽的方向按住了他正在解自己衣物的手:“您要知道只有雌虫的雄主才能解开雌虫的衣物,我说过了我并不是能随意招惹的雌虫。”   陆泽手里握着医用剪刀,刚刚莱茵摸索的手指差点就撞上锐利的刀锋,型号陆泽及时转移了方向,感受着按在自己手背上的轻颤,他声音淡淡:“不用重复,我记得,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莱茵颤抖地松开手,抓住了自己散落的衣物,抑制不住地喘了口气:“那就请您让我离开。”   看着性命垂危的雌虫竟然还要找死离开,陆泽反手扣紧了莱茵的双手,同时膝盖顶在他的腰背上使了巧劲将他固定,他的声音低沉缓慢,细听却好似藏着跳跃的火光:“我也说过,我是一个医生。”   “咳咳,放开,放开咳咳我!”   陆泽看着挣扎着咳血的雌虫,像是宣布病危通知书一字一句道:“你快死了。”   莱茵咽下口中涌上来的鲜血,狠狠扭头像是一只被逼急后亮出残缺利爪的残兽:“那也不代表我杀不了你!”   人很奇怪,总是喜欢极致的反差和对比,对比越鲜明触动越大也就越喜爱,但这种喜爱有一种限度,就好比不能看着朱红大门外冻死的路人大笑,也不能看着僵死的生命挣扎却满怀欣喜。   陆泽则不同,他对反差的喜爱和追求没有限度,他喜欢死灰之中的光亮,他当医生将病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只是因为喜欢看星星之火重燃,若是他喜欢他也能让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在他手底下轻易流逝,他之所以选择前者而不去做后者只是因为前者的挑战更大,更有难度,他喜欢有挑战的事物。   看着莱茵被死气笼罩的脸上露出一丝潮红的光亮,陆泽眼中的兴味更重,他按在莱茵脖颈上的手指按压缓缓扣住他的喉结。看着喉结那颗鲜红的小痣在他的指尖下越发红艳,他轻轻笑了笑:“好啊,我等你来杀我。”   说完,陆泽就扯了绷带将莱茵的手缠了好几圈,随后从柜子下放掏出了一副手铐。   “咔嚓——”   手铐隔着绷带牢牢扣在了莱茵的细瘦的手腕上,手铐上的锁链则被陆泽扣在了床头的铁架上。放在往常解开一副手铐对于高级雌虫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可对于快死去的莱茵,一副手铐足够限制他的行动。   陆泽像是评价观赏品一般打量了莱茵一眼,指尖轻轻勾起锁链扯了扯,听见锁链撞击铁架的清脆声响后,缓缓收回手拍了拍莱茵的脸:“抱歉,你有点不配合,所以只能先这样。”   双手被反扣在头顶锁死,双腿又被压住,莱茵根本无法动弹,他空茫的眼睛被逼的通红,铁链撞击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他像是绝望尽头的困兽终于掩饰不住深藏的恐惧:“放开我!”   衣物一点一点被褪下,冰凉的器械划过肌肤带来控制不住的震颤,莱茵红着眼睛死死睁大眼睛,他想要看清楚面前这个正在迫害他的雄虫是谁,他想要认清他的脸,记住他的模样,想要张开嘴将他的骨头一点一点啃碎,可是他是个瞎子。   他是个瞎子。   一个快死掉的瞎子。   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死之前都要被折辱。   他不该参加这场加纳晚宴,这样就不会见到身前的这个爱收集眼睛的变态。他这双自从出生起就蒙受厄运的盲眼最终却成为了变态的艺术收藏品,何其可悲可笑。   一个无用的物件,就像他一样,因为无用而碍眼,最终都免不了被挖去的命运。   真是可笑,可笑。   身下的雌虫安静了,陆泽自然乐意,手下的检查有条不紊地开展,先前在树林中只是粗略看了看,现下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这只雌虫身上的暗伤着实不少。   许多伤没有得到合理的治疗,毫不夸张地说,甚至根本没有接受治疗。   莱茵的状况有些特殊,他虽然拥有超强的治愈能力,能活死人肉白骨——就像陆泽在树林中看见他治疗患病的紫藤树,但他的自愈能力却格外的弱。这点从莱茵脸上被划破的那道伤口许久没有愈合的事实就可以看出。   但这些都是表象,根本的问题是信息素紊乱。   陆泽来到帝星半年就在实验室里头泡了半年,虫族比起人类强健了百倍的躯体让他好奇,雄虫和雌虫之间信息素的不对等更是让他着迷。他已经从自己身上取下来许多活体标片,他对虫族许多习以为常的医学常识提出了质疑,他已经有了许多发现,现在正好缺一个实验品。   然后,莱茵出现了。   这只强大又脆弱,美丽的、濒死的雌虫是极佳的实验品。   陆泽沉浸在自己狂热的实验狂想中,许久后才发现铁链撞击的锒铛声弱了。他抬头,就看见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睛,那双无神空茫的双眼仿佛一颗充满了水珠的玻璃珠子,晶莹又美丽,厚厚的白翳被泪水浸透显出一种半透明的美感。   陆泽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手中的检查,他静静地注视着无声落泪的雌虫,缓缓伸手按住了盲眼之下的黑痣,敏感的眼周感受到触摸纤细卷翘的睫毛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沾透了泪水的睫毛扑簌簌掉下几颗泪珠,像是人鱼的珍珠泪。   “哭什么?”   陆泽缓缓摸了摸那双闭上后仍在剧烈颤抖的盲眼,声音像是情人低语般的温柔,他的指尖游弋仿佛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很疼?”   回应他的是莱茵压抑的沉默,陆泽的视线落在莱茵血迹斑斑的嘴唇上,轻轻叹了口气,这位被人成为魔鬼之手的冷酷无情的医生第一次说出了安抚的话语:“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耳畔温柔低沉的声音仿佛催命的鬼符,莱茵闭着眼睛死死握紧了拳头,等待着极致的疼痛和剥离。   “我会轻一点。”那个好似魔鬼的声音继续道。   莱茵闭紧双眼,仿佛想要在最后一刻牢牢记住这双盲眼的感觉。   他等到了一支注射器。   脊椎上传来的刺痛几乎能忽略不计,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射进他的身体,握针的手格外的稳,没有增加多余的疼痛,那个低沉的声音仍旧温柔:“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禁锢着双手的手铐被丢在地上发出咯噔一声,缠绕手腕的绷带被一圈圈解开,褪去乳胶手套的大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手腕的筋脉上滑动摩挲。   莱茵的身形彻底僵住了,他感受到自己被抱紧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他并非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可之前他出于半昏迷状态,而现在的他则是清醒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早已经超出了合理的社交距离。   陆泽感受着怀中雌虫的僵硬,手指在对方清瘦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像是在摸着一只心仪的漂亮鸟雀的羽毛。他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如此自然地将莱茵拥进怀中,更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如此爱不释手。   但这些讶异和他的行为并不产生任何冲突。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只要喜欢,就去做,至于原因,向来随缘。   身上的疼痛慢慢褪去,莱茵终于相信了陆泽重复了许多次的那句话,他是个医生。   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懂医生。其实也怪不得莱茵不相信陆泽的话,毕竟在虫族世界里头,雄虫生来就是享受的阶级,而医生无论在哪种社会都是需要下苦功夫,勤奋苦学的职业。   假设你去街上扯一百个虫,问他们相不相信陆泽是医生,他们也只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一个答案:那就是绝对不可能!   陆泽看了看表,感觉药剂应该差不多起效果了,他低头看着怀中格外安静的雌虫,低声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突然被问道的莱茵猛地一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退出了陆泽的怀抱。   怀中空落落的感觉让陆泽有些不适,他微微挑眉,觉得雌虫的反应有些好玩。   莱茵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衣物,却摸到了一块有一块拼不起来的布料,陆泽实在是恶趣味,虽然脱衣检查是必须的,但是将病人的衣物剪成破烂却是可以避免的。莱茵握着“残缺的”衣物碎片,坐在白床单上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是涌上脸的窘迫。   整个过程,陆泽就站在旁边静静地观看,他看着雌虫缩着身子伸手摸索,看着他在摸到布料是一瞬间的喜色,以及他确认衣服被剪得破碎不能再穿的窘迫,他勾着笑倚在墙上像是看着一副无声的默剧。   陆泽看见雌虫再三确认自己的衣物不能使用后攥紧了手指,就连藏在白色袜子了的脚趾也跟着缩进了。   陆泽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脸上的神情和抱歉实在扯不上关系:“抱歉剪坏了你的衣服。”   闻言莱茵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一抖,随机抿紧唇摇了摇头:“应该抱歉的是我,感谢您的救治,路德阁下请原谅我的失礼。”   雌虫低头致歉的模样乖乖巧巧,和先前那个喊着要杀了他被他用手铐扣住才能勉强安静的雌虫截然不同,路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口中的话语彻底证明了什么叫做医生的美德:“没关系,我是医生,医生不会和病患计较。”   言下之意就是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若是上一辈子求医问药的病患知道这话是从一向不在意什么是医德的陆泽口中讲出来,怕是得瞪掉了眼睛。   莱茵嗯了一声,随后就沉默了。陆泽也并不是话多的人,况且此刻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件他觉得有趣事情。   他在观察莱茵。   他喜欢安静,莱茵很安静。树林里的莱茵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白色床单上的莱茵是带着鲜活气息的安静,像是一只笨拙地躲藏的小鸟雀。   小鸟雀丢了尾巴上漂亮的羽毛此刻显得不知所措又无所适从,四处试探想要找到几根树枝将自己遮挡,只可惜白色的床单上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陆泽勾起唇,心里觉得真是奇怪,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观察小动物是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   莱茵小心试探了许久,企图想要找到一块能遮挡的布料,然而结果终究是徒劳。终于死心承认眼前唯一能够求助的虫只有陆泽后,他犹豫地开了口:“路德阁下,请问您还有多余的衣物吗?”   陆泽静静看着瑟缩的莱茵,觉得此刻对方心里应该又羞又窘,毕竟贵族和皇族的雌虫都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赤身露体地在躺在一个雄虫的眼皮子底下还要祈求对方施舍一件衣物,换做是某些自尊心强的雌虫怕是恨不得直接自裁。   当然,陆泽并不是说莱茵没有自尊心,从他刚刚的接触了解,他觉得莱茵的自尊心可绝不低。   陆泽想起对方重复说过的话,“我不是随便招惹的雌虫,在帝国若是雄虫看了未婚雌虫的身体必须得娶他……”   莱茵握着布料碎片的双臂交叠在身前尽量遮挡乍现的春光,抿紧嘴唇等待着,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莱茵能闻到雄虫若即若离的气味,他就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越发不安。   对方却是是医生,但他雄虫的身份也依旧在哪里,并且对方确实说过喜欢他的眼睛。   一个医生是一个雄虫这种诡异的组合都能存在,那么一个会医术的雄虫是一个喜欢挖眼睛的变态的可能怕是也能成立。   莱茵尽量捂住自己,疼痛褪去,身体中消失的力气逐渐恢复,这让他感到一丝安慰,但是那种被雄虫凝视的不安依旧存在。   他不能赤身裸体的走出这里,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面前的是一个雄虫,若是对方真的要对他做不轨之事,就算他有反抗能力他也不能反抗,因为伤害雄虫是大罪。   莱茵几乎无力地发现此刻的他若是想要安稳的回到自己的处所,唯一的可能就是寄希望于眼前的这只雄虫是个好虫。   是个好虫……   哈,这真是一种虚无缥缈又天真大胆的愿望,莱茵想。   就在无望的思绪飘散时,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淡香,随后一股重量迎头落下,将他从头到脚盖住了。   鼻尖充斥着好闻的味道,这个味道莱茵早在刚刚就已经闻过,无论是半昏迷时还是挣扎期间。莱茵愣住了,蜷曲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盖住自己的是雄虫穿在身上的外套。   这件外套对于瘦弱的莱茵来说有些大,洁白得仿佛透明的雌虫从笔挺的外套里探出头来,银色的发丝软绵绵地垂在额头上,他睁着茫然无神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好欺负。   “会穿吗?要我帮忙吗?”   陆泽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落下,愣神的莱茵猛地恢复神智,攥紧了身上的外套,他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白:“不用,谢谢您。”   细瘦的指尖摩挲着外套的模样,似乎是在辨认这件外套的穿戴方法,陆泽倚靠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并不出声催促,褪去西装外套的他此刻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和灰色的马甲,衬衫下的肌肉格外健美,彰显着主人的力量。   看着莱茵摸索到纽扣后迅速穿好了西装,陆泽再度挑了挑眉,很显然对方的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比他预料的快了不少。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以后想怎么看就能怎么看。   “穿好了?”   莱茵点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嗯了一声,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路德阁下,谢谢您。”   “好,那我们走吧。”   莱茵茫然抬头,面向陆泽的面孔上充满了不解:“去哪?”   陆泽单手扯了扯松散的领带,站直身体后走到莱茵面前,镜片后的灰色眼眸注视着莱茵,宽大西装中雌虫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陆泽嘴角再次一勾,伸手将莱茵额前的碎发朝后一撸,露出对方光洁的额头:“当然是去找陛下。”   额前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莱茵颤了颤,连带着脑袋都仿佛慢了半拍,下意识反问:“为什么要找陛下?”   陆泽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牵起了莱茵的手:“当然是去找陛下证婚,你不是说雄虫看了未婚雌虫的身子就得娶他吗?”   仿佛被雷电击中,莱茵浑身僵硬。   陆泽的视线像是火舌一般一寸寸舔过莱茵的脸庞和身躯,最后落在那双空茫的盲眼上,他扣紧了对方瑟缩的手指:“我去找陛下求娶你。” 第046章 帮他出气   莱茵惊诧的几乎要失去言语功能, 显然没想到陆泽说的娶他竟然不是戏言。   他不懂为什么陆泽要求娶他,他听到了管家莫迪的话, 知道陆泽今日参加晚宴的目的是为了争夺未来继承者雄主的位置,这个野心勃勃的志向和他毫不相干,娶他并不会带来任何益处,相反反而是多添了一个累赘。   莱茵想起那只雌虫的话,路德少爷是一个花心风流的处处留情的雄虫,那么这种喜欢玩弄雌虫于股掌之中最后抛弃他们的雄虫为什么会想要娶他?   莱茵不解, 他掩在过长外套中的手指攥紧。他和陆泽就像是他和身上这件宽大的外套一样,这件外套虽然温暖但却格外宽大,和他并不相符。   面前的雌虫格外沉默,陆泽也并不催促。婚姻也是契约的一种,就算是没有情感投注的商业联姻, 也是双方参与的契约, 莱茵自然有考虑的权利。   陆泽的视线扫过莱茵胸前口落落的口袋, 想起了加纳晚宴上那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一位雄虫都拥有鲜红的玫瑰花, 若是中意赴宴的雌虫,就可将手中的玫瑰放置于雌虫胸前的口袋, 以示对雌虫的好感。   陆泽微微眯起眼,玫瑰这种鲜红娇嫩在无数诗歌中代表着爱情的象征,在此刻变成了所有权的表示。   陆泽希赴宴时管家莫迪确实给他准备了几朵玫瑰, 但陆泽并未接受。毕竟当初他参加加纳晚宴的初衷只是为了一览这个世界顶级贵族,他并不想要随随便便就找一个雌虫作为自己的伴侣。   他并不多情, 甚至称得上寡情, 随便找一个雌虫当作物品放哪里看着, 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弊端,但是他不想。   他不喜欢被约束, 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这处是他这半年来住的地方,附近就是是帝国第一军校,当初为了方便学习他特地选在了这里定居。   这间小屋外有一处小小的空地,应该是建造房屋时不经意留下的,陆泽刚到这一处时正是肃杀的秋,空地之上贫瘠的土壤衰败,呈现出死气沉沉的颓败,空地上那株看不出属性的植物残根累累,就连些许杂草也是向漂过的一般枯黄灰白。   不是是否改感叹生命的神奇,数日后的匆匆一瞥,在冰雪消融的后几天,陆泽在那块本以为死气弥漫的土地上看到了一抹新生的绿。   原来那是一丛花,茎叶的形状有些类似蔷薇科的植物。   陆泽推开窗户,朝那贪婪的汲取春日生机的攀枝藤蔓伸手,现在他知道这株他误认为早已死去的植物是什么了。   那是一株野生的白玫瑰,半死不活地熬过秋日和肃杀和冬日的严寒,在勃勃春日中绽放出了蕾蕾花苞,深褐色的尖刺上一朵白玫颤颤。   陆泽折断茎叶,一根一根去除上头的尖刺,随后朝沉默的莱茵走去。   莱茵感觉到耳边的触感,他下意识闭眼,鼻尖闻到了一股幽香,不似红玫瑰的奢靡,也不似路边野花的暗淡,那是一股悠悠的香味。他伸手触碰,摸到了一片已然去除尖刺的凹凸。   陆泽轻轻撩起莱茵垂落的碎发别在他的耳后,视线落在那朵娇艳的白玫瑰上:“白色的玫瑰很衬你。”   雌虫格外的白,就连这初生绽放的白玫在他耳际都显得暗淡发黄。   莱茵捏着去除尖刺的白色玫瑰,掩藏在外套下的身躯微微发颤,沾染了雄虫味道和温度的外套慢慢失去温度,有一种指尖无法抓住的失落感。   莱茵抿紧唇,空茫的眼睛朝陆泽扬起,触碰他眼角的温度让他再一次明白对方对他的眼睛真的很感兴趣。   雄虫喜欢他的眼睛。   莱茵知道这件外套不适合他,但终究能遮风挡雨,那样的温暖让他忍不住的眷念。   陆泽的手指被雌虫抓住,在他略带兴味的视线中他看见雌虫抿着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他说。   陆泽笑了,反手扣住了雌虫的指尖:“我们现在进宫。”   当然在进宫之前,陆泽得先给莱茵准备一套衣服,带着一只穿着自己外套的雌虫去见对方的亲长,实在太过失礼。他们的时间很充裕,毕竟一位S级雄虫的二次分化是大事,陆泽知道帝国对高级雄虫有多么重视,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顶级贵族们也依旧如此。   *****   果然不出陆泽所料,他们再一次回到莎顿古堡时,乱局才勉强收拾完毕,排风扇的嗡鸣和空气中残留的水蜜桃味像是在诉说着刚刚的情况多么凶险。   陆泽牵着莱茵的手,闲庭散步一般步履缓慢,从匆匆而过的救援队身边经过,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内务官托利希跑前跑后,忙的大气都没来得及喘一下,正处理完最后一批陷入发热期的雌虫,余光忽然扫到两道格格不入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虫神在上,这是什么组合啊?他不是在做梦吧?莱茵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侍从没有将他带回寝宫吗?为什么莱茵殿下身边竟然还跟着一只雄虫?!   这只雄虫……托利希皱着眉,快速从脑海中千千万万张面孔中筛选排除,蓦然睁大眼睛,这不是布鲁诺家族的长子路德吗?!   陆泽牵着莱茵走到内务官托利希的面前,朝他微微颔首:“托利希大人,布鲁诺家族长子路德求见陛下,请您通传。”   内务官托利希的视线落在陆泽和莱茵相握的双手上,心思百转千回。   莱茵殿下和安德烈殿下一样,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此番救援活动后重伤,连带着本就紊乱的信息素也越发不稳定,一拖再拖的发|情期将再难拖延。因此陛下也借着加纳晚宴打算为莱茵殿下物色未来的雄主。   托利希看着莱茵的视线带了点同情和怜悯,他是跟在虫帝陛下身边的老官,也算是从小看皇子们长大,自然知道莱茵的身份有多么尴尬。他是陛下亲弟在世界上留下的唯一血脉,那位未婚生子的早逝亲王一直是陛下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禁处,因此陛下对莱茵殿下的态度模棱两可。   但身为陛下近侍卫的内务官,托利希勉强算得上能猜到虫帝的心思,他能感受到虫帝对于他唯一的侄子并非向外界以为的那样冷漠厌恶。   毕竟他的婚事这些年陛下一直挂怀,也定了几家贵族雄虫,可是那些贵族雄虫从来就是狡猾的推脱,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遭了陛下厌恶。   让莱茵殿下参加加纳晚宴着实是没有办法的对策。   不过,现在陛下应该可以安心了。托利奇看着陆泽和莱茵十指相握的手,笑着颔首,旋即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托利奇就快步走出,面上喜气洋洋:“路德阁下,莱茵殿下,陛下请您们进去。”   陆泽跟在托利奇身后,他的步履依旧不急不徐,仿佛并没有将虫帝陛下的接见太当作一回事,路过门槛时蓦然顿了顿,低声朝身侧的莱茵道:“小心门槛。”   一直暗中观察的托利奇悄悄勾起了嘴角,陆泽的一言一行将在不久后传入虫帝的耳中,而他对莱茵的关照亦会成为他的加分项。   “陛下。”   虫帝坐在高位上,看着到了内殿后站定后方才松开莱茵的手向他行礼的雄虫,视线微不可察地一凝,旋即落在身侧的托利奇身上,看到对方笑得点头后微微收回视线:“免礼。”   陆泽站起身,一举一动都有礼有节,等待着虫帝的询问。   虫帝静静地打量着陆泽,他身前摆放着不同雄虫的信息,而最前头的那一份就是布鲁诺家族的长子路德。虫帝瞥了眼标黄色的标签以及那特地被加重的风流韵事,忽然开了口:“布鲁诺的长子路德,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陆泽:“陛下,此番我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向您求娶莱茵殿下。”   “哦?”   虫帝扫过陆泽身侧沉默不语的莱茵,缓缓道:“你想娶的是莱茵,我以为你向我求娶安德烈吗?”   贵族之间也有战争,布鲁诺家族在一次又一次的竞争中已经显现出颓败的趋势,如今大厦将倾最快速的治病良方就是成为王储的雄主,很显然布鲁诺家的那个老家伙让自己的长子参加晚宴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的长子路德,虫帝有过印象,曾经在帝国内闹出过不少风流事,但是等级高样貌什么的也算过得去,因此他曾在两年前向布鲁诺提出过联姻的邀请,想把莱茵许配过去,可是那个老家伙野心勃勃,也正是那一次的交锋和试探让虫帝厌弃了布鲁诺家族,这也是他们家族衰败的一大原因。   只可惜那个老家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不知好歹痴心妄想靠赢得王储来挽回家族。   面对虫帝的询问,陆泽并未流露出丝毫怯场和害怕,他声音沉稳:“陛下,我今日求娶的是莱茵殿下,请求陛下将莱茵殿下许配为我的雌君。”   闻言,虫帝的视线蓦然锐利,落在陆泽身上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若是随便一个花|花|公|子哥在虫帝这种上位者的威压下显然会惊慌失措,可是陆泽不一样,他依旧不骄不躁。   虫帝神情难以捉摸,握着金色权杖的手指转动着顶端的宝石:“你来提亲求娶莱茵之事,你父布鲁诺可曾同意?”   陆泽笑了笑:“婚约之事在于双方,我的婚事自然得我自己满意。”   这话的意思有两层,一是说他的婚事由自己做主,想要娶莱茵的是他不管布鲁诺同不同意,而是说他对莱茵很满意。   陆泽继续道:“再者,陛下赐婚是一大喜事,身为臣子自是喜不胜收。”   闻言,虫帝看着陆泽的视线中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陆泽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喜欢识趣的虫,身为臣子就该谨听皇命,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比你雄父有见识。”   听到这话,陆泽心里明白这件婚事差不多就定下来了,他淡然一笑,恭敬行礼:“陛下谬赞,愧不敢当。”   虫帝的视线落在进殿之后一直沉默的莱茵身上,对方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正在被讨论的并非他的婚事,虫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莱茵,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被点名的雌虫仿佛神游天外,沉默不言。   虫帝眉头紧锁,莱茵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先前他未曾注意,现在特地打量才发觉莱茵的衣物不符合宴会的规范,他身上的穿着虽然不至于失礼但是对于一场盛大的宴会实在是不合要求。   想到先前数次不了了之的订婚,在看着莱茵拒不配合的态度,虫帝的言语中带上了斥责:“莱茵,你怎么未穿礼服?如此失礼怎么维持一个皇室的颜面?!”   被斥责的雌虫依旧是保持沉默,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陆泽却注意到了莱茵那攥紧的指尖下深深的月牙印记,他伸手牵住了莱茵的手指,感受着对方的颤抖,低声道:“再掐就要流血了。”   借着衣袖的遮掩,陆泽摩挲着莱茵的手指,他的动作轻缓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脆弱瓷器,揉捏冰凉指尖的动作分明好似不待任何情|色却无端由得让人感到脸热。   莱茵将头低的更深了,藏在发丝众多耳朵发烫,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神色淡然,姿态矜贵:“陛下,莱茵殿下并没没有盛装出席,是我不小心用果酒弄脏了他的礼服,时间匆忙,这才失了礼数,望陛下不要责怪莱茵殿下。”   陆泽没有提及花园中的信息素泄露,也没有提及他在那间自己住了半年小屋的白色床单对莱茵做的事情,而是用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将一切遮掩,莱茵正在被陆泽追逐的指尖忽然一颤,随后不再逃离,像是默认了陆泽的揉捏。   虫帝看着出声维护莱茵的陆泽神色淡淡:“是吗?”   陆泽脸不红气不喘,那架势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撒谎:“当然。”   虫帝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衣服脏了自然该换,只不过这是侍从的事情,怎么能麻烦阁下,莱茵还是失礼了。”   陆泽:“陛下,一件衣服而已并算不上什么劳烦,换衣本该是侍从的职责,只可惜莱茵殿下身边当时并无侍从,因此我才斗胆帮助。”   虫帝皱眉:“并无侍从?”   一个殿下就算是不受宠出行也必然会有侍从相随,有些贵族雌虫出门屁|股后面甚至都会跟着十数位侍从,莱茵他双眼有疾身边的侍从按道理应该是寸步不离,可现在竟然陆泽竟然说莱茵身边没有侍从!   虫帝皱眉,他身边的托利奇立刻上前:“去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如此苛待皇族!”   托利奇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七八个侍从打扮的雌虫被带到殿内。   虫帝的视线扫过阵阵发抖的侍从,身居高位者的威压倾泻而出:“你们都是莱茵的侍从?”   莫名其妙抓来的侍从讷讷应是。   虫帝:“今日加纳婚宴服侍莱茵的是谁?”   缩成一团的侍从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诿,托利奇内务官见状在虫帝身旁低声耳语。   虫帝手中的权杖猛地抬起又落下:“放肆!身为奴仆竟敢尊卑不分,明知自己主子行动不便竟然还敢擅自离职、攀附高枝!拖下去仗责两百丢出去!”   闻言,侍从们面如土色,痛哭流涕地喊着陛下恕罪,而后被熟练塞了口角呜咽地拖了下去。   虫帝看着从头到尾沉默的莱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拉下面子来表示愧疚。   绝望的侍从在他眼前被一一拖过,看了所有的陆泽神色淡淡:“陛下,今日加纳晚宴盛大隆重,莱茵殿下应该是有些累了,您主持宴会更是辛劳,如此晚了还前来打扰实在是失礼,请您恕罪。”   听到陆泽提起晚宴,虫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似喜似忧,想到晚宴上二次分化闹出大乱子的雄虫,他顿感疲惫,挥了挥手:“托利奇你去送送路德和莱茵。”   陆泽:“今夜的月色很美,花香很甜,我愿同莱茵殿下再多多相处,希望陛下应允。”   虫帝看了眼陆泽,对方的表现足够让他满意,小年轻之间确实需要时间多多相处,于是就随他们去了。   陆泽表达了对虫帝的谢意,随后朝身侧的雌虫发出邀请:“莱茵殿下,我是否有幸能和您一同再多走一道呢?”   一直暗中揉捏玩弄的手轻松自然地放在了明面上,仿佛刚刚抚摸自己手指的不是他,莱茵抿紧唇最终伸手握住了陆泽的手。他没得选择,从来都没有。   手心传来的温度驱散寒意,莱茵感受着陆泽自从在他身侧后一直缓慢的脚步,垂下眼眸。不过,这次运气似乎比往常好了些。   陆泽牵着莱茵,内务官托利奇在他们身后,在侍从的指引下他们达到了莱茵的处所。   看到萧瑟庭院的那一刻,一路上碍着陆泽在场一直忍着没发作的托利奇终于忍不住了:“这群欺上瞒下的狗奴才!竟敢,竟敢如此对待莱茵殿下!!殿下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向陛下禀明此事,到时候狠狠惩治这群刁奴,再给您配几个贴心可靠的来。”   比起气氛的托利奇,莱茵的反应简直不像当事虫,他没说话,陆泽瞥了眼他,随后礼貌发问:“能邀请我去里面坐一坐吗?”   了解病人的生活环境对于医生而言是重要的。   陆泽虽然是询问,可是同时迈出的脚步却像是在告诉莱茵,今天这房间他是一定会进去的,莱茵默然。   房间里很暗,几乎算得上伸手不见五指,陆泽听到身侧的雌虫朝他说了声稍等后就熟练地走进黑暗,摸索地打开了桌子上的小灯。   可能是因为自家的主子是个瞎子,所以莱茵的房间里头的灯很少,唯一用的也就是这盏书桌上的小灯,小灯在黑蒙蒙的房间中晕开一团微弱的暖光,为雌虫格外苍白的面容添上了些许虚假的暖色。   跟随而来的侍从在焦灼的气氛中紧张不安地去寻找房间灯光的开关,去发现那灯早已经因为年久失修坏掉了,最后还是启用了应急灯才让陆泽他们不至于在黑暗中对话。   有了光亮,一行人终于看清楚了莱茵的房间,皇宫内的房间都不会小,莱茵的房间是陆泽这半年住的处所的两倍多,只可惜里头的环境却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高大而宽敞的房间只有一处狭长的窗户,向外突出,与黑栎木地板之间相隔很远,以至于在房间里的人几乎无法触及窗户。这样的窗户只有在大太阳的晴天才能勉强接收到一方无甚温度的阳光,整个房间的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潮湿。   房间很大也就越发显得房间内的装饰简陋,一只衣橱,两把扶手椅,两只壁橱,一只书架和一张书桌,这些就是全部。至于想象中符合皇室身份的名贵物件是一个没有。   陆泽看着身侧安静沉默的雌虫,心里已经大致猜到缘由。软包子好捏,就莱茵这种无所谓的淡然劲,加上他不受宠的身份,要是没有出现刁奴欺主的事情才是奇怪。   房间内,托利奇内务官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连连向陆泽道歉,表示自己一定会将莱茵遭受苛刻对待的事情禀报给虫帝,并且会好好整治他们,还会弥补莱茵。   陆泽笑了笑,不知可否。皇室对莱茵感到愧疚有所补偿这件事情他是喜闻乐见的,毕竟那会算入他们结婚后的财产中,谁都不会嫌自己的钱多,而且当医生做研究是一件烧钱的事情。   看着陆泽并未有发怒的迹象,托利奇松了口气,补上几句好话等待着就拐着弯提醒他离开,毕竟莱茵的身份还是未婚雌虫,一位雄虫在未婚雌虫的住所就待并不是一件非常雅观的事情。   陆泽听出了托利奇话语中的意思,他送莱茵回来本来就是想要看一看他的住所,并且“善意”地提醒皇室莱茵这些年遭受的不公对待,毕竟是自己马上要娶回去的雌君,放任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随意对待并不符合陆泽的性格。   陆泽轻轻牵起莱茵的手,像是中世纪中的贵族骑士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轻诉着离别:“那么,莱茵殿下,请允许我祝您晚安,希望您今天的夜晚感到愉快。”   “……”   手背上一触即离的温度让莱茵的手指忍不住蜷曲,随后他听见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握着他手的力道在他缩手那一刻抽离,莱茵听见了那不急不徐的脚步离去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告退,空荡荡的房间再一次归于沉寂,熟悉的安静却让莱茵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他缩回袖子里的手指缓缓伸出,落在陆泽亲吻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温暖的触感。莱茵抿紧唇,许久后伸手朝那双盲眼探去。   轻轻地抚过眼头、眼中,最后落在眼尾的那颗陆泽曾仿佛摩挲过的小黑上,一声嘲讽的轻笑在黑暗中响起。   他倒是不知道,这双从出生起就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死物竟然还能有如此大的价值。   喜欢就喜欢吧,无非就是一双眼睛罢了。他想,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应急灯的灯光骤然熄灭,昏黄的小台灯下映照出莱茵的脸,那种漂亮病态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极了一个精美的木偶。 第047章 便宜父亲和弟弟   皇室的礼仪一直都不错, 身为内务官托利奇想的自然周到,他派了专车送陆泽回去, 同时表明会把陆泽的车一并送回去。   陆泽很满意这个安排,毕竟他刚刚定下了婚事,也得去见一见他这个世界的便宜父亲,当然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便宜弟弟们。   看着车外飞逝的风景,陆泽想起了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是见到的一切。   冰冷的病床上,他听到了救治医生如释重负的声音, 随后他身侧就涌上了一堆他根本不认识的虫,他们说的那些语言也并非他熟知的那一套言语,嘈杂让他的本就受到重击的头颅更加疼痛。   有一大堆的虫围住了他,只可惜,凝视着他的眼神没有一双包含着对他的心疼, 那种他经常会在母亲看着承受病痛的孩子身上看见的情感。   只有冰冷的算计。   他听到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   在那些暗藏鬼胎的言语交锋中, 他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一个突发奇想跑到外星球放纵、却遇上了星际强盗, 后被帝国军队救回来的倒霉又幸运的雄虫。   当然雄虫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是陆泽后面才弄清楚的。   躺在病床上的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爆炸中活下来并且来到了这个异世界,但是他很确信自己并不是那个倒霉的雄虫, 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刚好出现了在那个雄虫飞船爆炸后的遗骸边。   身上的烧伤和相似的瞳色让他们误打误撞地将他错认成那个可能或者已经死于爆炸中的雄虫。   当然,陆泽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便宜父亲和弟弟们。毕竟身为一只贵族雄虫能得到的好处可比平民多了太多。   就比如贵族的他能得到虫帝的赐婚, 若他是平民的话……   陆泽想到在宴会上看见的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忽然勾了勾唇, 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绝对, 毕竟瞎猫碰上死耗子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不存在。   与此同时, 陆泽心中也并没有任何占了对方位置的愧疚,毕竟对于他的便宜雄父由他占据这个位置并不算亏本买卖, 他的精神力很高,比起只有B级却是小辈里最高等级的原主,他的精神力在A级以上。   陆泽抬了抬手,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按下打火机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前方开车的司机:“我抽根烟,不介意吧?”   正在开车的司机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当然不,阁下您请随意。”   散发着朗姆酒的烟丝不时地一亮一灭,陆泽夹着烟吸了一口后就没有再抽,他的视线透过车窗仿佛落在实处又仿佛落在虚无。   为首的司机透过车内的后视镜悄悄打量着车座上矜贵的雄虫,只觉得对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贵族都要有礼有节,烟雾之中他看到闪着圆盘似的红色光斑中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对上了一双藏在烟雾和镜片后的眼睛。   司机猛地收回了视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双眼中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   布鲁诺家族是靠着矿产发家,底蕴并不深厚,几乎是一夜暴富,他们家的经历放在地球而言有一个通俗的称呼——暴发户。   若是子孙有能力,背靠金山银山,挤掉一两个落魄的老牌贵族也是又可能的,只可惜子孙不肖,不仅没有“开源”连“节流”都没有做到,专出败家子,到了路德这一辈已经是坐吃山空,几乎是山穷水尽。   偏偏现任家主还是一个有贪欲却没能力的货色,眼高手低,机遇没搭上,恶习反而一堆,只能说他们这一家落到现在要靠“卖儿子”的地步全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陆泽擅自离席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便宜雄父会大发雷霆,看坐在沙发上仿佛三军会师即将开展的几道身影,陆泽脚步微顿,他朝着帮他打开车门的司机说了声谢谢,而后抬脚进门。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吗?!”   古板迂腐的老古董架势,企图用长辈的威严和怒吼训斥年轻健硕虎视眈眈的子嗣,像是一只衰老的狮子守着自己残存的领地强撑着维持着自己的威严。   只说他惹了大|麻烦,却不说大|麻烦是什么,这是谈判时最常见也是最低级的话术,然而许多时候人总是会被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吓了立刻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比如被教到办公室后的学生待了不到十分钟就会把知道的不知道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但很显然,陆泽并不是被吓坏的学生。   他眼神平静,悠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涩,沉,入口不回甘,本就品相不好,又因为储存太久受了潮,享用这种茶着实是一种糟糕的体验。   只能说这家暴发户过了五代的纸醉金迷也依旧没有什么品味,真金白银砸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养出一条灵敏的舌头,难怪被当作冤大头。   陆泽接受的教育并不允许他将入口的东西吐出去,就算这东西再难喝也不行,他咽下口中的茶水,杯盏搁在茶几上发出轻响。   陆泽的沉默让本来打算先发制人的布鲁诺乱了阵脚,他看着自家沙发上泰然自若的陆泽绷不住地再一次出声责骂:“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让你参加加纳晚宴是为了让你争取夺得安德烈雄主的身份,你到时候,我费尽心机给你找了机会你却一言不发地随意离席,现在好了,宴会结束了,你不仅没有得到安德烈的青眼,就连其他的贵族雌虫也没有找一只,真是枉费我苦心一片为你筹谋!”   耳畔的斥责一声大过一声,陆泽掀起眼皮,看向那些坐在长方形餐桌旁的便宜父亲和兄弟。   他的二弟,应该是叫罗尔,等着那双灰色仿佛小豆的双眼,满脸的幸灾乐祸,火上浇油:“我看大哥就是翅膀硬了,不需要依靠家族的力量了!雄父您瞧他到现在一言不发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他都不在乎,您为什么还要劳心劳力帮他图谋?!”   “雄父您先别生气,说不定大哥的离去是有原因的,万一他已经有看上的雌虫了呢?参加加纳晚宴的贵族雌虫那么多,随便走一段路都能碰上许多位,向我就遇见了好几位向我示好的贵族雌虫呢!”   细声细气的声音夹杂着点惊喜,柔柔的声音仿佛在安慰,可说出的话语却是踩一捧一,明显将陆泽当作了对照组。   陆泽扫过暗中挑拨离间的雄虫,将对方的小伎俩看在眼中,这只擅长软声扎刀子的是他的三弟,前不久完成了二次分化,等级还算可以,勉强算个B,此刻算是家中唯一次于原主的雄虫。因此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当然这小家子气踩一捧一的说话方式早在经年累月中刻进了骨子,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三个雄子里头勉强算是有一个顶用的,火冒三丈的布鲁诺情绪些许稳定,他拍了拍雄虫的手背,语重心长:“还是马洛你能干贴心,雄父告诉你啊,你一定先不要着急回复那些雌虫,今晚一一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觉得自己都有机会,吊着他们,最好是把他们都标记了,这样他们就跑不掉了,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向谁许诺雌君的位置,要知道你能拥有许多雌侍,但是雌君只有一个,这可是制胜的法宝啊!”   “雄父您这是太厉害了,您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马洛一脸受教地低下了头,而后半是羞涩半是崇拜地将布鲁诺一顿颂扬,后者在他的崇拜声中飘飘欲仙。   罗尔见状切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马屁精,随后就被在马洛泫然欲泣的眼神中得到了一顿臭骂:“你还好意思说你弟弟?你通讯录里头的雌虫都快没了吧,收收你那臭脾气,多向你弟弟学一学!”   “这能怪我吗?那些雌虫每一个能用的,被摸了摸就跟被怎么了一样立刻跑了,”   布鲁诺瞪大眼睛:“你还敢回嘴?!榆木疙瘩,没有脑子吗?你不会在酒里下点药,事情成了他就是你的雌虫任你处置,事情没成也没关系,雄虫是受保护的,他们能怎么样,难道还敢报警吗?事情传出去后他们难道还有脸做虫?!”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了,”罗尔被骂满脸地不耐烦,他看着躲在布鲁诺背后偷笑的马洛神色愈发不爽,嘟嘟囔囔嚷道:“怎么骂起我来了?不是说大哥的吗?”   这一句话再度让话题回到了陆泽身上,布鲁诺想到之前马洛的话,半是期盼半是狐疑地看着陆泽道:“你在加纳晚宴上有没有遇见对眼的雌虫?有没有发生肢体接触,还有目击证虫的?”   陆泽看着眼前的三只虫,终于知道原主那种处处留情的风流性子的源头来自何处。为了目的的达成用一些手段在所难免,但是没有底线可就不行了。   真是渣滓。   看着似笑非笑的陆泽,布鲁诺的耐心终于告罄,他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我问你话呢,聋了吗?”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怒火中烧的布鲁诺瞪了眼一旁的罗尔:“没眼力见吗,接电话啊!”   无端被骂的罗尔骂了一声后起身接了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那张烦躁的脸突然僵住了,随后变得格外奇怪,见状布鲁诺吼了一声:“你他虫的傻了吗!是谁的电话?”   被骂的罗尔慢半拍地扭头:“他说自己是内务官托利奇。”   “什么?!”   布鲁诺的声音骤然高了八度,他猛地夺过电话,那张怒火中烧的脸好似变戏法一般在话语出声的那一刻变得温顺。   “托利奇大人,您说……哦哦哦,是我家的长子路德,……呀小孩子不懂事……啊?”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布鲁诺的脸色由兴奋转为狂喜,随后僵住,变得无比诧异,片刻后然后又一次浮现喜悦。   “……是是是,都按您安排的办,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一侧的两兄弟看着自家威风凛凛的雄父点头哈腰的模样,面色一个赛一个的诡异,尤其是刚刚听的一耳朵的罗尔看着陆泽的视线简直是跟见了鬼一样。   说了几句客套话作为结尾,布鲁诺听到忙音之后挂断了电话,他看向陆泽先前的愤怒消失不见转而像是春风化雨一般的柔和:“路德,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说?陛下赐婚可是天大的好事。”   “什么?”一侧的马洛闻言忽然大喊了一声:“陛下赐婚?!”   罗尔也急着追问:“谁?安德烈殿下吗?”   “当然不是,是那个血缘不纯的私生子莱茵,”布鲁诺摇了摇头,眉宇之间难掩嫌弃:“虽然血缘不纯,远远比不上安德烈,但是毕竟也算是皇家的,我刚刚暗中试探过了,陪嫁的彩礼不少,至少得这个数。”   布鲁诺伸出五个手指。   罗尔一脸震惊地喊道:“五千万?”   布鲁诺摇了摇头,神色肉眼可见的高兴:“不止,单是陪嫁的别墅就五套,还不算私产,要知道上过战场的虫奖金不少。”   布鲁诺曾有过七百个军雌作为侍从,虽然他不喜欢硬邦邦的军雌,但是缺钱的时候可不能挑食,不喜欢放着就是了,给几口饭就能为他赚钱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要是死在战场上家属还会获得一大笔抚恤金,同时他还能在空出一个位置娶一个新的,能干的,毕竟B级雄虫的等级最多也只能迎娶是个雌侍。   罗尔大叫了一声:“五套,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虫一套,不愧是皇族出手就是大方,比起那些破落户好多了!”   布鲁诺大笑一声:“对对,进了我们家的门,那就是全权由我们处置,他的钱财当然也是由我们处理!”   罗尔挥舞着拳头:“那我要买飞船,要最新款的那种,那艘破飞船开了半年那些家伙都在背地里嘲笑我!我要买最新款限量版狠狠打他们的脸!”   “好好好,买飞船,”布鲁诺瞥了眼一侧的马洛,笑道:“马洛不是说想要跑马场吗,到时候也买一个玩!”   陆泽看着眼前三个雄虫接了个电话后就自顾自开始商量,明明莱茵还没有进门,不过是一个婚礼的通知,这些虫就开始谋划要如何处理雌虫的嫁妆和财产,他们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作呕。   贪婪的嘴脸仿佛吸血的寄生虫,一旦闻到血肉的味道就要死死抓住直到吸干鲜血为止。   真是肮胀又恶心啊……   陆泽推了推金丝眼镜,冰冷的镜片后那双灰色的眼眸更加森寒,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布鲁诺父子越发猖狂的幻想:“真是可笑,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自说自话什么呢?”   和陆泽相处过的人常说他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好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许多医生下了手术台都会抑郁许久,憋得久了难免想找个人轻诉,找前辈们不好意思,找同龄人又害怕给别人增加负担,许多人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陆泽,因为这位医术鬼才从未有过失误。就连情绪处理也是满分,擅长处理情绪,他不会将那些负面情绪带给别人,所以他们总说陆医生是医院的顶梁柱,更是医生们的垃圾桶,是大大的好人。   但他们不知道陆泽并非擅长遮掩自己的情绪,事实上他是真的很少情绪起伏,就连在与死神赛跑的手术台上也依旧如此,但现在他的语气中拉满了嘲讽:“一群吸血的臭虫。”   “你竟然敢骂我!”   “没教养的东西,我是你雄父!!”   陆泽扯了扯嘴唇:“哦?那自称雄父的这位听好了,我,绝不会给你们一分钱,你们注定要在烂泥里挣扎一生,而我会站在旁边看着你们。”   “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雄父,你要养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是我哥,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凭什么不给我用?!你又用不了那么多钱,给我一点怎么了?兄弟间难道不就是应该互帮互助吗?!”   “互帮互助?呵——”陆泽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谁跟你们是一家,一群B能生出A级以上的孩子?基因突变也不至于到这种离谱的地步吧。”   闻言三只雄虫的神情骤然变化,为首的布鲁诺猛冲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陆泽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A级以上,你早就经历了二次分化结果就是B,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告诉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双眼充满了贪欲的布鲁诺,陆泽轻轻笑了笑,那抹笑容之中夹杂了许多东西,无端由让人背脊发凉:“意思难道不是很明显吗?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路德,你们的路德早就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一旁的罗尔不可置信:“大哥,这话不能乱说,你不就是因为我们在爆炸之后对你的照顾不够吗?”   “照顾?”   陆泽嗤笑一声,他并不觉得当时他的这些个便宜弟弟和父亲想要让他活,他伤的很重,就算是虫族的医疗先进,让一个大面积烧伤且伴随着粉碎骨折的雄虫恢复如初也需要大把大把的砸钱。   若非帝国及时资助,他怕是会死在医院中,而他的便宜雄父和弟弟们刚好还能趁机敲诈一笔。   早就准备好的亲子鉴定被丢在了茶几上,陆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布鲁诺他们,像是审判官下了最终指令:“自己看看吧。”   布鲁诺直接翻到最后的结果是,“不符合”三个大字像是魔鬼蛇一般死死咬住了他的咽喉,喉咙深处发出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双眼充满了不敢相信:“……不、不可能!这都是假的,你就是我的雄子,你就是!”   陆泽避开布鲁诺朝他抓来的手,他看着被罗尔和马洛搀扶着瘫软如泥的布鲁诺,他看见了他眼中破碎的欲望和贪婪,亲生雄子的死亡并不是真正让他崩溃的原因,失去了最重要的摇钱树才是。   陆泽无声地勾了勾嘲讽的唇。   贪婪和欲|望,是最易滋生繁衍的物种,被附着的宿主终究在虚无的狂想中毁灭自己。   “现在我们没有关系了,因此……”陆泽在三只雄虫几乎要发狂的神情中,一字一句道:“那些财产你们一分都别想拿走,我说到做到。” 第048章 婚前准备   陆泽离开了, 远离那些吸血的肮脏臭虫,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没长脑子的便宜弟弟还想要拦着他, 企图用丢失贵族身份来威胁他,真是荒谬,暂且不说他本来就不在乎身份不身份的,如今他和莱茵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要是现在皇室得知自己并非布鲁诺家族的长子,损失更大的怕是他们吧?   陆泽并不觉得皇室会因为自己并非贵族就直接退婚, 毕竟莱茵的发|情期即将到来,而且虫帝陛下似乎并不想传闻中的那样不关心这个被称为怪物的侄子,否则就不会在见过他的第一面立刻就送上钱财。   陆泽指尖一张闪着低调光芒的黑卡飘逸转动,仿佛一只灵活游走于指尖的黑蝴蝶。   分明是下嫁,却还是害怕孩子受委屈, 企图用金钱来作为陪衬, 一出手就是黑卡, 甚至还要陪嫁千万嫁妆。   想到刚刚布鲁诺他们自顾自地计算着改如何分割莱茵的财产, 又是如何将他的利用率开发到最大,直至吸干他的最后一滴血, 陆泽手中转动的黑卡缓缓停下。   他垂眸,落在黑卡上的视线没什么温度,连带着嘴角的嘲讽都悄然敛去。   用砸钱来收买一家只知道吸血的臭虫, 实在不是什么良策,自古以来凤凰男大多数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用金钱收买贪婪者的心, 只会一败涂地。   陆泽并不觉得布鲁诺会将他原主的事情闹大, 毕竟安安静静待着, 他们头顶还会笼罩着皇室姻亲的光环,若是闹大了, 他们就真的只能烂在泥巴里,布鲁诺并未阻拦离开的他怕是已经在心中想到这一层了。   陆泽坐在车内,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居住的处所。窗外,华灯闪烁,从高架桥上向下俯瞰能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流,这里的夜晚和地球繁华的大都市没什么太大不同。   在地球时,陆泽上班的医院和居住的别墅之间的路程大约一个小时,回家路上常常能经过川流不息的高架桥,有些时候他会停下来看一看那个城市的夜晚,算不上爱好,反而像是一种习惯。   陆泽对着窗外看了许久,掏出光脑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商场关门的时间一般是十点半,陆泽将手中的黑卡放回口袋,调转车头朝帝星最大的商场驶去。   半小时后,一辆低调普通的黑色悬浮车在帝星最大的商场停下。陆泽的目的性很强,一进门就直奔珠宝区域而去。   珠宝这东西向来不是必需品,并不想商场中打折的鸡蛋那样火爆且惹虫哄抢,一天若是能卖出两三枚的就抵的上昂贵的店租和员工的工资了,因此就算珠宝商店门口总是冷冷清清,商店内地段最好的铺位依旧是他们的。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到店铺关门的时间了,珠宝店内的店员看似还在注视着柜台中闪烁着的钻石珠宝实际上早已经神游天外,脑海中全是他的回家计划,他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玻璃门被一道身影推开。   陆泽环视一圈,一眼扫去柜台上的戒指全是清一色的钻石,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颗钻石的大小,当然这也是决定戒指价格的最大原因。   陆泽不太满意,他特地挑了最大的珠宝店,可是这一处的戒指也依旧是俗气的要命,不仅俗气,还会妨碍工作。医生的无名指上顶着一颗偌大磕手的钻石,实在太不像话。   “你好,店里面的戒指都在这里了吗?”   正在游神的店员突然听到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猛地一激灵,一回头看见一张俊脸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虫神在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俊美的虫!   店员下意识朝陆泽的后颈看去,没有看见雌虫特有的虫纹,他心中更是惊起一阵惊涛骇浪。   雄虫!竟然是一位雄虫阁下!!   要知道,雄虫这种生物可是极为难伺候的,比起花痴,店员更害怕保不住自己的饭碗,赶紧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是的,阁下,我们店里的戒指大多都已经放在柜台展示,还有还几款卖的比较好的当季新品,比如这几枚戒指的销量就非常可观,许多像您这样尊贵的雄虫阁下都很喜欢我们家的东西呢!”   陆泽看着店员推荐的那几枚巨大的鸽子蛋,没有说话。   “啊,看来您并不中意这几枚戒指,那您看看这边,这边是著名珠宝设计师今年的新作,也有着很深的寓意,您看看……”   店员一口气推荐了十几枚戒指,说的是口干舌燥,可是陆泽依旧没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店员心中是叫苦连天,都快哭了。要知道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了,可现在的他却得伺候着一位挑剔的雄虫阁下,若是最终都不能让对方满意,反而惹得他生了气……   店员欲哭无泪,雄虫保护协会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他要是再丢了饭碗,那可真是一命呜呼。   “阁下,有……您看上的戒指吗?”   店员小心翼翼地试探,心想着这单的提成他不赚也罢,只要能把这尊大佛送走就行。   “这条链子还有它旁边的对戒,拿出来我看看。”   陆泽指了指玻璃展台边缘的银链,店员一愣,随后朝陆泽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极其细的银链,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于其搭配的是极其朴素的两枚对戒。   店员有些惊诧,因为这条链子是他们店里的库存货,摆在这里半年了一直没卖出去,据说是老板去采购时从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年轻银匠那买来的,因为风格迥然不同就心血来潮买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打开销路,当然了,结果就是无虫问津。   店员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看那副光秃秃的对戒,连个钻石都没有,像极了还没有完工就拿出来凑数的半成品。   因为一直没有卖出去,价格也是一降再降下。   店员将银链小心翼翼拿出来,看着陆泽的目光带着小心的试探:“您说的是这个吗?”   陆泽伸手拿起那条银链,这条银链堪称细腻,垂落在手中仿佛贴在肌肤上带来淡淡的凉,舒服的仿佛融于肌肤,没有半分突兀的存在感,无端让陆泽想起了摩挲雌虫手腕的触感。   银链子的末端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陆泽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看到陆泽拿着银链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店员借机离开开启销冠模式,不停介绍:“这位阁下,您的眼光真好,这条银链是我们家老板今年特地从一位极其厉害的银匠师傅那里买来的,那位老师技艺高超,产量少但是做工是绝对的精良,这条链子只有我们家有,而且只有一条,没想到您一眼就看中了,真是眼光独到!”   至于那对他觉得是半成品的对戒,店员也是昧着良心一顿乱夸:“还有这戒指呃,您看,多么朴素大气啊,正合适您这种有眼光的阁下!!”   店员无脑吹捧,对着这条滞销的银链和对戒一顿猛夸,陆泽并没有搭话,任谁都知道这条与其他饰品不同、被摆在角落里积灰的银链绝不是店员口中那个被夸得只有天上有的宝贝,但是陆泽并不在意。他静静地感受着手中银链的触感,脑海中莫名浮现白床单上发出震颤声响的铁链。   铃铛清脆的声音渐渐消弭在空中。   如果是银色的话会更加衬他。   这个想法莫名出现在脑海中,陆泽抬眼看着一旁彩虹屁不停的店员:“这些我都要了。”   店员没想到这积灰的滞销货真的会被买走,一时间愣了愣,随后立刻笑得热情:“好的,好的,请来这边结一下费用。”   “等等……”   听到这两个字,店员心里咯噔一下,疯狂祈求陆泽千万不要发脾气,然后僵着一张笑脸扭头:“您、您还有什么需求吗?”   陆泽把玩着手中的银链子,掀起眼皮:“尺寸大了,改一下。”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店员活过来了,赶紧应是:“当然可以,您的要求我们一定满足,您想要将尺寸改小多少呢?”   陆泽伸出手指比了个握住手腕的动作:“这么大,大概减短三厘米。”   说着,陆泽有拿起那对被打磨的光滑的对戒看了看,这副对戒和银链出于同一位工匠,保持着一如既往纤细的特点。没有夸张的装饰物,摸着很舒服,这让陆泽很满意,当然作为婚戒确实也有些单调朴素了。   陆泽的行为让店员摸不着头脑,但是顾客就是爸爸,他自然得满足爸爸的要求:“好的,您来这边付一下费用后签字,留一下联系方式和住址,大概一个月后我们的员工会上门联系您,将改好的银饰交给您,您放心我们的银匠老师是帝星数一数二的,一定会让您满意。”   “这枚戒指我想做一些修改,你们这里有纸吗?”   闻言,店员赶紧点头,马不停蹄地找来一张白纸,然后就看着陆泽在纸上唰唰几笔,很快草图的雏形就出来了。   店员看着好端端的戒指以一个极其巧妙的仿佛被圈出了类似小洞的存在,有些不解:“阁下,您是想在这上面镶嵌钻石吗?”   店员觉得若是想要在如此纤细的戒指上开个小洞镶嵌钻石,那钻石可真是迷你版中的迷你版,只能算是碎钻。   陆泽在一旁写下注意事项和自己的需求,随后停笔抬头:“当然不是,把这副草图给这副银链的设计者,告诉他我还需要一条项链和脚链,当然这两样并不着急,请他先改好戒指和手链。”   对着草图店员看的一知半解,他小心地收好草图,随后朝陆泽笑道:“当然,我们会联系银匠师傅的,那请您移步一侧签一下合同。”   陆泽翻看着眼前的合同并未看到什么纰漏,果然是口碑最好、供应链最完善的珠宝商点,细节之处也是无法挑剔的,不过交付时间让他有些不太满意:“时间能提前一些吗?”   等待着陆泽落笔签名的店员一愣,定制饰品取货的时间一直是店里规定好的,但是面前的顾客是雄虫,雄虫向来拥有特权,最近店里的生意也不算太忙,想着店员咬了咬牙:“我们家一向以顾客的要求为先,您既然说了,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请问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陆泽知道自己的要求实际上有点强人所难,他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十五天内改好手链和戒指行吗?其他可以晚些。”   生怕陆泽说出明天就要的店员松了口气:“当然,我们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陆泽在合同上利索地签上了名字,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星卡,黑卡顺着他的动作一同掉落在柜台上,陆泽在店员惊讶的视线中拿回黑卡,同时递上自己的星卡:“刷这张。”   陆泽点了点头,看着躺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银链,忽然伸手拿走了银链子,他想起来他似乎欠着对方一个见面礼,毕竟是即将成为伴侣的关系,就算是作为对这个黑卡的回礼,他也得做些什么表示。   “这条链子先不改了,其余的照旧。”   店员不知道雄虫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工作量减少压力骤减,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忙点头哈腰:“好的,阁下。”   手腕上的光脑提醒着金额的支出,陆泽看着所剩不多的余额,心中已经将赚钱的计划提上日程。他手里有许多单子,研发的几个特效药结了尾款后进账足够付剩下的尾款。   陆泽接过来店员递回来的星卡收进怀中,虽然他的伴侣能带来许多金钱上的支持,但是他还是喜欢用自己赚的钱。   看到刷卡机交易成功的提醒,虽然有些吃惊陆泽的喜好和其他虫天差地别,但是能安安稳稳送走这尊大佛保住饭碗,同时又添了一单的提成,店员笑得比花儿都灿烂,弯腰鞠躬送走了陆泽:“谢谢您的光临,我们一定按照您的要求使您满意,祝您今夜生活愉快!”   陆泽推门离去,极细的银链仿佛游走的灵蛇缠绕指尖,无端由生出几分依恋的感觉,死物的触感和活物终究是不一样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啧,他的身影消失在地下停车|库。   *****   皇室的耳目向来众多,此刻虫帝桌前正摆放着两份报告,一份厚一份薄。   虫帝拿起那份较薄的报告,一目十行扫过几眼后看向身侧的托利奇:“他这些天就做了这些?”   托利奇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这上面就是路德阁下这三天的所有行程。”   报告上的文字其实已经足够细节,甚至连陆泽一日三餐的时间都具体到了分钟,只不过是因为陆泽的生活作息太过正常单调,对于一个贵族家的雄虫这反而使不正常的,况且路德还有花心大萝卜的“威|名”。   虫帝:“他怎么没住在家里?”   托利奇:“路德阁下在帝国第一军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应该是为了方便进出校园的实验室。”   托利奇说的其实保守了,按照报告上显示的时间来看,陆泽除了一日三餐,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帝国第一军校的实验室,几乎就把那里当作了第二个寝室。   虫帝皱了皱眉:“实验室?他一个雄虫没事去帝国医院做什么?他还对医学有所涉猎,他不是只知道玩吗?”   察觉到虫帝话语中的诧异,托利奇赶忙回道:“路德从前确实比较顽劣,听说是经历了遇险落难被救援回来后性情大变,在医院住了近两个月,可能是期间耳濡目染对医学感了兴趣,路德阁下恢复之后就一直常常往医院跑,展现了惊虫的医学天赋,医院里的医生教授都说他进步神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虫帝淡淡地抬了抬手,翻开那薄薄的报告,语气随意:“是不是学医的好苗子无所谓,只要不要做的太过分,皇室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托利奇安静闭嘴,多年的经历让他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他刚刚为陆泽说好话并非是为陆泽的利益,只不过是因为察觉到虫帝对这位即将成为莱茵殿下雄主的雄虫尚为满意,因此顺着虫帝的话讲,是为了讨虫帝陛下的欢心。他是虫帝的内务官,自然知道头顶上真正的主子是谁。   虫帝敲了敲桌子,略感到惊讶地哦了一声:“他还去买了戒指?”   托利奇适当搭话:“陛下,这是路德阁下定购的对戒的图片,还有他定制的其他银饰的草图。”   “有些简陋,”虫帝看着那光秃秃的对戒,皱了皱眉,随后转向一侧的托利奇:“你没有把黑卡给他吗?”   托利奇闻言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奇怪,这点也是他奇怪的:“加纳晚宴结束时黑卡就已经转交道路德阁下手中,根据珠宝店店员的说法,路德阁下并没有使用黑卡,而是用的是自己的星卡。”   虫帝眉宇间先是些许诧异随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到还算有点志气,不会满脑子想着如何霸占雌虫的财产。”   加纳晚宴送陆泽离开后,效率极高的托利奇就将布鲁诺家族的现状摸了个一清二楚,这家靠着矿山发家的“兴欣贵族”早就呈现出败落的颓势,在路德这一辈更是得靠着娶雌虫来维持四只雄虫极大的开销。   虫帝摸了下巴:“托利奇,你在从我的私库里头拿出一套房产加入莱茵的陪嫁里,就拿城东的那套。”   莱茵的陪嫁换算成星币的数额着实多的恐怖,现在虫帝甚至要开私库填妆,这显然是破除莱茵并不受宠爱的最好证明。   托利奇看着面露喜色的虫帝低声恭维:“陛下心慈,莱茵殿下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虫帝挥了挥手:“行了,别说这些讨巧话来哄我了,这些东西拿给莱茵看看,毕竟是他未来的雄主,能得到雄主的重视是一件好事。”   “是。”托利奇低声应是,他正要退下忽然腕间的光脑终端轻轻嗡鸣,他正要抬手按掉视线瞥到发短讯的名字随机动作一顿。   注意到这一点的虫帝出声到:“是谁?”   “是路德阁下,”托利奇,一眼扫过了言简意赅的短讯捕捉关键信息,随后朝饶有兴味地虫帝回话:“陛下,路德阁下说明日天色和煦,希望约莱茵阁下散心谈天。”   虫帝摸了摸下巴:“婚礼在即,他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很少,你回复他可以,就定在明天早上十点钟。”   托利奇:“是。”   虫帝挥了挥手:“好了,你把东西带给莱茵的时候把消息一同告知他,身为皇族不可太失礼,雄虫既然主动邀请,就要顺着台阶下,让他学着点,不要一直沉默。”   托利奇点头应是,余光瞥到了虫帝轻轻勾起唇角翻开了另一份资料,那份资料的内容正是关于在加纳晚宴上二次分化惹出大乱子的S级雄虫。   托利奇安静地躬身退了出去,脸上同样也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他想,今年真是个双喜临门的好年! 第049章 您喜欢我吗?   “莱茵殿下, 路德阁下约您明日十点一同散步谈天,请您届时准备。”   托利奇将虫帝陛下的话复述了一遍后把这些天记录陆泽详细行程的记录放在桌上, 他看着沙发上沉默或者说根本无动于衷的雌虫苦口婆心道:“莱茵殿下,路德阁下很看重您,特地为您采购了婚戒手链以及其他礼物,路德阁下的言行举止以及他的这份心意对于雄虫而言实在是难得可贵,希望您能好好抓住机会,要知道雄虫的热情向来有限, 不能让他们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托利奇委婉地劝诫莱茵,希望对方能在明日的旅程中有所表现,毕竟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若是莱茵惹了雄虫的厌弃,婚后苦的是他。虽然皇室绝不会放任雄虫欺凌莱茵, 但是成了婚很多事情就都成了家事, 长辈也不好出手干预。   更何况很多时候占据优势地位的雄虫并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就能让雌虫陷入癫狂, 他们只需要稍稍吝啬自身的信息素, 逼得雌虫受不了崩溃后犯下错误,随后就会用他们发疯了的借口将雌虫遣送回本家, 或者是直接送进疯虫院。   这绝不是皇室希望看见的结果。   语重心长的忠言只有对听劝的虫才有效果,看着依旧沉默的莱茵,托利奇叹了口气后朝莱茵身边的侍从丢下一句“你们好好照顾殿下, 明日无比叮嘱殿下按时赴约”后就离开了,留下一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从。   加纳晚宴后得知照顾莱茵的刁奴欺上瞒下, 虫帝命令托利奇将皇宫内所有侍从都调来观看行刑。两百带电的鞭子甩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烤肉的味道, 许多胆小的侍从当场直接吓昏了,不过也因为这个缘由, 现在服侍莱茵的侍从全都是一百个上心。   当然这份工作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恐怖,这个传闻中身染霉运的怪物并没有那些虫说的那样恐怖,他也并不是长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那双盲眼也并不是见一次就会吓死虫。   扪心自问,比起侍从曾经服侍过的那些贵族皇族,莱茵实在是非常好伺候的主,他安静,很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发,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和洗漱,他几乎不会要求侍从做什么。有些在外殿干苦活的侍从甚至偷偷感慨,现在的生活比起从前简直是神仙日子。   当然,那场被迫围观的酷刑让他们依旧胆战心惊,绝不会生出懈怠甚至苛刻的二心。   待在新主子身边三天,侍从们也算大致了解莱茵的性子,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刁难奴仆的虫,所以也就渐渐敢说话了。   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侍从抚了抚因为害怕砰砰直跳的心脏,回过神来后感慨道:“殿下的雄主对殿下真好,竟然主动邀请殿下出去玩!听托利奇大人说那位雄虫阁下还特地去珠宝店采购,说不定雄虫阁下还为殿下准备了礼物呢!”   “会是什么礼物呢?”   “可能是钻石吧,雄虫都喜欢亮晶晶的漂亮石头!”   “哎,说不定是鲜花呢,要知道约会时一束美丽的鲜花鲜艳夺目,让虫一天都好心情呢!”   “我觉得是漂亮石头!”   “是鲜花!”   “是漂亮石头!!”   这批侍从的年纪都尚小,几句话竟然有了吵起来的苗头,一个机灵地转了转眼珠看向被托利奇放在茶几上的报告单道:“这上面不是全都有吗,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这话像是一个魔咒,侍从的声音蓦然小了,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沙发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雌虫,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家的新主子是个看不见的瞎子,面面相觑后全都沉默了。   房间中充满了难熬的死寂。   许久后,有一声低低的声音从安静的侍从中间发出:“殿下,我们口不择言冒犯了您,请您恕罪。”   日光黯淡,缓缓拖拽着最后的余晖散去,落在雌虫身上的光影逐渐偏移,好似一道不甚分明的分割线,一半落在光亮,一半隐与昏暗。   沉默的雌虫像是没有听见任何话语,抬手轻轻触碰身侧的资料,随后准确无误地翻到了第七页——托利奇曾提及这页写着陆泽在商场中订购的对戒等银饰的记录。   指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双茫然无神的盲眼静静地“注视着”资料,然而他是个瞎子,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触摸。   他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和别虫不一样,别虫看世界靠“看”,而他靠“摸”,他的手指就是他的“眼睛”,指尖下凹凸不平的凸起就是他的世界,他要仔细辨别那些凸起中蕴含的特殊意义,这是学习知识的唯一方法。   一个胆大的侍从凑上前靠近:“殿下想知道什么,我读给殿下听。”   说着,他就对着莱茵正在“看”的那页资料开始朗读:“路德阁下在晚上八点半进入帝星第一商场,前往珠宝商铺购买物品,买了一堆银色的素对戒,一条银色的细链子,同时还定制了一条项链和一条类似与脚链的长链子……”   “……路德阁下不太满意银戒太过简单,自行设计了草图(图片如下),并让珠宝商店紧急加工,同时提出银链尺寸不符,要求修改。”   侍从念了这么久没听见莱茵说话以为对方根本不感兴趣,只觉得自己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心里后悔死了,看着一堆自己看不同的草图和文字,他直接跳到末尾,硬着头皮念完:“……路德阁下最后离去前拿走了银链。”   指尖微动,莱茵扣在手腕上的手指紧了紧,他抿了抿唇,终于出声说了第一句话:“那条银链是什么模样?”   这个问题明显比刚刚那个好回答多了,侍从生动形象地描述道:“回殿下的话,银链子是很细很细的那种,上头有一个小铃铛,闪着光很漂亮。”   莱茵抿紧唇,他不知道闪着光是什么模样,但是他知道铃铛的作用,它会发出声音,他曾经听见过狗脖项圈上铃铛乱响的嘈杂。   记忆中,那个占据他手掌三分之一的铃铛带着唾液的腥臭和生锈的气味。   链子上的是一个小铃铛,莱茵对自己说,它们不一样。   莱茵缓缓伸出手,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显得有些郑重。   侍从不解:“殿下?”   在侍从不解的神情中莱茵摊开手心,一字一句道:“画给我看。”   以手为纸,以手作笔,这是他的“眼睛”。   *****   第二天果然如陆泽所言是一个好天气,侍从们一早就开始准备,此刻是还未到九点钟,坐在沙发上的雌虫已经整装待发。   从他今日的打扮可以看出照顾的侍从着实费了心思,因为今天是私宴,并非加纳晚宴那般正式盛大的场合,所以装扮不能太过隆重,但为了彰显对雄虫的尊重,莱茵今日的服饰绝不能马虎,因此今天的打扮属于不能过分隆重的要求下、竭力展现出精心设计的美感。   侍从看着莱茵感慨:“殿下真是天生丽质,路德阁下见了您一定移不开眼睛!”   惊叹和附和声随之连连:“殿下可真漂亮,本来就很好看了,现在打扮一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赞叹声中的主角却并没有显示出被恭维后的高兴,他仍旧一如既往的沉默,侍从们互相对视后闭上嘴巴,显然对于莱茵的孤僻他们还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一阵嗡嗡作响的闹钟声打破了沉寂,侍从们有些惊讶地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莱茵光脑的终端上发出。从昨天到现在,比起得知今日约会后干劲十足的侍从们,这场约会的主角反而是无动于衷,侍从们摸不准莱茵的心思,还以为对方真的不在意,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部还悄悄设置了闹钟呢!   看着伸手摸索着关掉闹钟的雌虫,侍从们愣了愣随后捂嘴轻轻笑了笑:“看来殿下很期待这次约会呢!”   他们再一次七嘴八舌地开始夸赞莱茵的美丽,机灵地说着吉祥话,偌大的房间内沉闷的死寂再一次褪去。   约定的时间是十点整,但是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是社交礼仪。十点还差一刻时,陆泽的身影施施然出现在了莱茵的寝宫前,看着被侍从簇拥着走出来的雌虫,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在一阵压低的惊呼中,陆泽上前牵起了莱茵的手落下见面吻,微微一笑:“您今日很美。”   因为莱茵眼睛的原因,他们的约会注定和普通情侣不一样。   陆泽并没有带莱茵去看电影听音乐会或是游乐园等场合,视觉的缺失导致如影随形的不安,陌生的环境更是会放大这种不安,因此陆泽选择带着莱茵在他寝宫附近的小花园中散步。   “今天的天气很好。”   和煦的暖风轻轻扫过脸颊,草长莺飞的日子处处充满了生机,似乎在诱|惑着他们躺在草地上打个滚,懒洋洋地睡上一觉。   陆泽步履轻缓,可能是因为他是天生的医生,万物的变化在他眼中的都会被一帧帧放慢,他时刻都会注意到身侧雌虫的变化,每走一段路都说上那么两句话。   小花园中有一条碎石路不太好走,莱茵因为看不见好几次都差点跌倒,每一次他身侧的陆泽都会在他踉跄时及时出手。   莱茵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那触感温暖干燥,他和冰凉潮湿的手截然不同,他微微一颤,随后他的手指就被握住了,这触感让他想起了树林中的一切。现在是白天,说不定是那时候就会有虫出现,莱茵僵硬地就要抽出手。   “这条路不好走,我牵着殿下。”   雄虫的话有礼有节,说是牵手就只是牵手,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仿佛当初在加纳晚宴时初见就摸他脸的雄虫并不是他。   莱茵抿紧唇,不再挣扎。   雄虫似乎是要把绅士的形象维持到底,果然过了石子路就送开了他的手,手上温暖的触感骤然消失,有些回暖的指尖渐渐失温,莱茵掩在袖子中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蜷了蜷。   虽说是皇室的小花园,但这花园面记着实不小,天气回暖,走了几步微微出了点薄汗,陆泽看向身侧,注意到雌虫脸上因为热气蒸出的微红,他脚步一顿,抬腿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殿下,我们去亭子里头休息一下。”   坐在凉亭中休息,陆泽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身侧莱茵。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了雌虫的背脊一直挺得很直,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也不见丝毫惫懒,皇室的礼仪仿佛是刻在骨子里。因为走了一段路晒了太阳,雌虫那张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上多了些血色,仿佛雪山上乍现的一抹梅,暗香浮动,若隐若现,非常漂亮。   陆泽的手指在身侧点了点:“现在的天气适宜散步,殿下有时间可以多出来走走。”   莱茵的声音毫无起伏:“您知道我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言下之意是他并不喜欢散步,瞎子的世界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看不见陆泽口中说的青青草地,看不见那些五彩缤纷的花朵,也看不见清冽的池塘湖水,他是个瞎子。   看着雌虫脸上逐渐淡去的浅红,陆泽没有说话。   莱茵听到了脚步的离去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自嘲一笑:他就知道,没有虫会喜欢他这种死气沉沉的雌虫。那只雄虫会怎么样,会气冲冲地跑去退婚吗?   陆泽再一次回到凉亭,只不过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束花枝,还有一片沾染了湖水的大树叶。他站在凉亭的口处,看着那几乎要陷于阴影中的雌虫,即使是在有光的地方,雌虫还是喜欢藏在黑暗中,就算再害怕再厌恶黑暗,当黑暗是世界了唯一的色彩时,他也会学会习惯。   陆泽走到莱茵身前,朝他垂在身侧的探去。   手背上的触感让莱茵猛地一抖,他没想到陆泽会回来。莱茵自顾自地想,对方为什么回来?是想要斥责和或是惩罚他吗?   随后他的手就被牵住了。   陆泽看着莱茵摊开的手心上掐出的血痕,抬手朝血痕按去,他感受到对方的微颤,显然对方并不是真的不怕疼。   “殿下,我知道您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陆泽看着雌虫在自己的话语声中变得越发苍白,他按着血痕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不过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只能通过眼睛去看。”   莱茵感觉到手心的刺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嫩纤细的触感,这样的反差让他几乎要发抖。   “您看不见花朵的颜色,但可以感受到花朵的柔软、纤细和脆弱。”   莱茵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被摊开,随后感受到一片带着冰凉的湿润。   “您看不见清冽的湖水,但您可以感受到湖水的温度,凉爽,以及划过指尖的感觉。”   “一滴一滴顺着树叶落下,发出莎莎声的是蒙蒙细雨,劈里啪啦的是疾风骤雨,就像这样。”   莱茵感觉到手中被一股冰凉拍打,有些麻,他张开了五指,冰凉的湖水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下。   “您看不见光,但是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春天的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夏天的烈日会晒得口干舌燥,秋日的阳已经呈现颓势,冬天的阳缺少温度……”   陆泽看着被自己重新牵到阳光下的雌虫,唇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微微偏了偏头:“您感受到了吗?”   手心滴着水感受着阳光的雌虫并未回答,但是陆泽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已然发现,雌虫对他这番言论的触动很大,他像是第一次被父母带着感受万物的孩子,空茫的眼中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有了光亮,像是枯木之中迸发的一缕生机。   一条银色的细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茫,陆泽牵过了莱茵的手:“上一次见面匆忙尚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这一次补上,希望您能喜欢。”   莱茵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凉,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摸索的指尖和陆泽的手指极其巧合地碰上,他微微一颤后感觉自己的指尖被快速地揉了揉。   这一行为绝对算不上绅士,陆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莱茵寡淡的脸色再一次浮现些许浅红,他歪了歪头,唇角缓缓勾起。   出乎意料地,陆泽发觉对方似乎很能调动他的情绪,这点让他有些意外,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就好像你养了一只小动物,无论他是撒娇还是呜咽,都无关紧要。   莱茵捂着被搓揉地有些发烫的指尖,片刻后朝手腕上摸去,他终于知道了昨晚侍从画在他手心的银色细链长什么模样。   纤细、冰凉,带着小铃铛,链尾顺着手腕贴着垂落像是一条小尾巴。   看着仔细感受着链子的雌虫,陆泽轻声道:“喜欢吗?”   莱茵没有说话,他是个瞎子分明应该看不见陆泽,可他却下意识觉得此刻雄虫一定正在注视着他,他抚摸着银链的手缓缓收紧,最后低低嗯了一声。   见面礼已经送出去了,交流感情完毕,陆泽的视线微微一扫,余光中看到了几个躲闪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并未表露丝毫:“时间不早了,莱茵殿下可要与我一同共用午餐?”   陆泽对莱茵已经有了一定了解,雌虫没有否定一般就是默认。   陆泽施施然起身,抚平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殿下,我们走吧。”   朝前走了两步,发觉身侧的雌虫不知为何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对方的神情似乎想要说什么,陆泽见状返回:“殿下想说什么吗?”   莱茵摸着手腕上的银链,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犹豫许久的话语终究是问出了口:“您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想到初见时陆泽说的话,莱茵捏着手腕的指尖发青,他像是害怕的小兽残忍无情地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剖开,他闭着眼最终将剩下的话吐出口来:“您是…喜欢我吗?”   看着抿唇皱眉仿佛难堪地几乎要钻到地里的雌虫,陆泽笑了笑,他缓缓上前伸手在莱茵眼尾的小痣上轻轻一点,他似乎格外喜欢莱茵眼下的小痣,像是在花丛中游曳起舞的蝶寻到了自己喜欢的甜蜜,流连忘返。   莱茵纤长的睫毛控制不住地抖动一顺。   似乎是被雌虫的反应取悦,陆泽轻笑了一声,随后牵起了对方的手:“殿下,我们该吃午饭了。” 第050章 婚礼   喜欢吗?   陆泽看着窗外的星夜, 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燃烧的红色光斑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抖落些许灰烬。   这个问题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或者说,并不存在于他的认知之内。   他们这种人从来不会考虑喜欢这种东西,想做就做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陆泽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莱茵的场景,那日加纳晚宴的小树林并非他们的初见, 早在陆泽来到这个异世界的那一刻他就见过了莱茵。   漫天遍野的红,火舌覆盖传来灼烧的疼痛,爆炸导致的皮肉的烧焦味,昏沉的他睁开眼睛,他看见了一个悬于高处的身影。   那道身影纤细, 单薄, 仿佛一片脆弱的剪纸, 被无数无形的傀儡丝穿透了骨血吊在空中。   他浑身都是血, 口鼻眼耳,暴露在空气中的任何一寸肌肤都在往外不断涌着大量的鲜血, 但他却向四周洒下仿佛取之不竭的生命源泉。   一个虚弱的仿佛能随时死去坠落的“人”竟然在治愈其他人,不断涌出的血色和四周显而易见的生机形成了荒诞却绝美的画面。   陆泽感受到身体中那股快速流逝的生命力在逐渐减缓、回归,然后他跌入了沉沉的黑暗。   那是他们的初见, 他一直想知道高空的身影最终是否坠落,但现在看来那浸透了鲜血的剪影并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只吸了几口的香烟在指尖燃尽, 陆泽将烟蒂按在烟灰缸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对莱茵是什么情感, 也并不想要深究, 他对他很感兴趣,而这只雌虫也终将属于他, 这样就很好。如果莱茵识趣的话,他会对他好的,至于喜欢或是不喜欢,有什么区别的吗?   婚礼很快就要到了。   *****   只从那此约会送完了见面礼,陆泽就再也没有主动邀约过莱茵,而后者也并不是会主动提出邀请的虫,因此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就是婚礼。   婚礼当天,在皇宫礼仪队达到前的半小时,陆泽从他的处所回到了布鲁诺大宅,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便宜父亲和弟弟们心里知道利害关系,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闭嘴,营造出一副父子融洽、兄友弟恭的模样。   等到皇宫礼仪队抵达时,陆泽正坐在大厅中等候,他穿着一身白色礼服,以往散落额前的碎发全部向后梳起,加在优秀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衬得他越发温文尔雅,宛若贵族中的贵族。   陆泽跟着礼仪官上走上飞行器,他听见身后想要跟上来的布鲁诺父子被拦住的声音:“抱歉,主飞行器只有路德阁下得以享用,请几位阁下移步到一侧的飞行器。”   被当众拦阻,布鲁诺的面子当下挂不住,下意识就要大声嚷嚷,随后被站在前方的陆泽一个眼神制止。   礼仪官毕恭毕敬,像是没有感受到陆泽和布鲁诺之间的暗潮涌动,言语和态度都无可挑剔:“请三位阁下移步。”   迎着陆泽似笑非笑的神情,布鲁诺终究还是害怕自己丢了这棵招财的摇钱树,暗暗嘟囔了几句后转身走向另一艘飞行器。   “路德阁下,请出发吧。”   陆泽收回视线,朝礼仪官礼貌一笑随后进入了飞行器内。   可能是愧疚这些年对侄子的疏漏,也可能是急于自证自己并非厌恶莱茵,莱茵的婚礼破格在莎顿古堡举办。只不过这一次前来的宾客比起加纳晚宴并不算多,至于原因,大致是这半个月一直热度高居不下的S级雄虫的原因。   有这么一个香饽饽在前,一个并不算重要的虫帝的侄子和一个没落的暴发户雄虫实在没什么看点。   S级雄虫的热度已经在各大论坛和新闻上挂了快半个月,这么些天过去了这个话题的热度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不断飙升,甚至还牵引出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深层矛盾。   陆泽非常熟悉所谓上流的手段,很显然,他的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老乡被虫当作了靶子,至于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蒙在鼓里,陆泽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是他的婚礼,分太多心神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不太好。   挂着礼貌的笑容随意应付了几句上前恭维祝贺的宾客,陆泽抬腿踏入红地毯安静地等待着莱茵,他身姿挺拔颀长,就算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也丝毫不显怯场。台下的宾客或是交头赞赏或是窃窃私语,可这些都无法影响红毯之上的雄虫,明明是天生的主角,可却仿佛置身事外。   雌虫所处的休息室大门被打开,陆泽抬起头,作为今日的主角,莱茵今日是盛装打扮,他穿着一身与陆泽相配的白色制服,瘦削的细腰被一条暗金色的皮带收紧,让人有想伸手扣住的欲|望,他那双受不得强光刺|激的眼睛被一条漂亮的、有着暗金色纹路的白色丝带覆盖,垂落和发尾的饰品融为一体。   雌虫应该是上了淡妆,一向白到透明的脸颊此刻带着淡淡的红晕,无血色的嘴唇也变得艳红。   是抹了唇脂吗?   陆泽顺着朝莱茵走去,按照婚礼的习俗,本该是雌虫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雄虫身边,可是莱茵的眼睛看不见,因此这一行动由陆泽来代替。   宫殿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刺眼的灯光、嘈杂的声响,以及无数未知排山倒海地朝他用来几乎将他淹没,莱茵在侍从的陪伴下僵硬地迈开腿站立在红毯之上,眼睛中仿佛升起一股剧痛挑拨着神经,让他忍不住想要撕扯那捆束他的白布,撕成一条一条,一片一片,直到彻底粉碎。   就在神经即将崩溃的瞬间,他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朝他涌来,随后他冰冷湿滑的手指被轻轻勾住,裹紧了一处温暖干燥的巢穴。   是雄虫的手掌。   陆泽感受着手中的僵硬和冰冷,垂眸,他看见雌虫挺直背脊下隐藏的僵硬,那是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慌。他的指尖缓缓摩挲过莱茵的指腹、指缝和掌心的纹路:“前面的路不太好走,牵着我?”   虽然陆泽口中仍旧在询问,但他的手早已经裹住了莱茵的手掌,顺着他们交握的手陆泽摸上莱茵的手腕,在对方细瘦的、充满骨感美的手腕摸到了自己亲手带上去的银链,随后捏着那因为雌虫手腕太细多余出来的小尾巴轻轻扯了扯。   这似乎是他的习惯,问一句只是礼貌的提醒,至于对方的答案并不重要,其实从这点细节中就能窥探到隐藏在陆泽温文尔雅面具下恶劣又霸道的性子。只可惜,很多时候一张虚假的笑脸就能遮掩一切。   莱茵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并没有回答。   陆泽也不催促,他并不在意台下宾客好奇和探究的打量,这是他的婚礼,当然是按照他的心意进行。   莱茵低下头,耳畔的碎发悄然落下一缕垂落在肩头,他感觉自己仿佛遭遇海难的旅客终于抓住了什么,只不过他不知道费力从水中挣扎出去爬上去后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未知是可怕的,让他忍不住地发抖,可是奇怪的是,耳畔那种几乎将他逼疯的嘈杂渐渐淡去了。   陆泽正揉搓着莱茵的手指,下一刻那只仿佛没有生命任凭他把玩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感受着手心几乎微不可查的靠近和触碰,陆泽勾起了唇,反手扣住,十指相扣,迈开长腿。   莎顿古堡很大,因此地上的红色的长毯也很长,陆泽脚步轻缓,仿佛闲庭漫步,不紧不慢地带着莱茵走到了仪式台前。   一个神职官员打扮的老者手握一本厚厚的宛如《圣经》一样的书籍,他身后虫帝正坐在不远处注视着陆泽他们这对即将结契的伴侣。   陆泽迎着虫帝的视线微微一笑,虫帝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又落在陆泽和莱茵交握的手上,神秘莫测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些许缓和,像是完成一项极其郑重的交接仪式,他朝陆泽颔首,带着那种属于长者特有的复杂情绪。   神职官员念完了一串古老的仿佛咒语似的宣言,随后就是交换戒指的时刻。   陆泽从口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拉起莱茵的手为他戴上了戒指,纤细的银戒套上无名指,肌肤上的冰凉触感让莱茵的手微微发颤。   接下来轮到莱茵给陆泽带戒指了。   为了照顾莱茵眼睛的不变,细心的托利奇内务官早就安排了侍从协助,然而陆泽实在太过有礼,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一旁等候的侍从留下活干。   戴戒指是精细活,此刻无所事事、焦急等待的侍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处,上前一步,想要帮莱茵给陆泽戴上戒指,然而却被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拒绝了。   “我自己来。”   “让他自己来。”   看着同时说出拒绝的他们,侍从愣了愣随后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莱茵殿下和面前这位雄虫阁下,至于是哪里他说不上来。   陆泽看着摸索着握住戒指的雌虫,轻声笑了笑,随后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带着莱茵的手来到了自己的无名指旁:“真棒,来,把戒指套进这里。”   从某种层面来看,其实莱茵和陆泽很像,他们都固执的可怕。   “真棒,你做到了。”   带着同款对戒的双手再一次十指相握,莱茵仿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的孩童仰起头,像是在讨要糖果。   看着雌虫在成功为自己戴上戒指后唇边扬起的、好似昙花一现的笑意,陆泽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方凝视着莱茵的双眼变得暗沉,他拦住对方细瘦的腰身,低头轻轻在莱茵唇上落下一吻。   掌心之下细软的腰肢猛地变得僵硬,陆泽微微勾唇,指尖隔着蒙眼的白布准确无误地按上了莱茵眼角的那颗小痣,轻轻的,反复按压、揉捏,好似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陆泽听到了一声微弱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气音,手下的腰肢倏忽软了,好似夏日里融化的奶油冰淇淋,陆泽伸出舌在柔软的唇畔上舔了舔。   冷硬的金丝眼镜因为亲吻微微歪斜,仿佛打破了陆泽维持着的温文尔雅的标签,镜片后的灰色眼眸闪过一丝暗沉漆黑的暗芒,那是莱茵无法看见的欲|望。   后方的虫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终于安心一般地叹了口气。   完成了最重要的仪式,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敬酒。陆泽的记忆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将朝他一一敬酒的宾客一一辨认,许多都是在加纳晚会上见过的。   面前这个红着脸举着杯子说着恭维话的来自掌管房地产布莱恩家族,左边那个挂着虚伪笑容的是建筑商中数一数二的龙头;至于最右边的是贵族圈子里头还算有些地位的爵士之子……   这些原本在加纳晚会上将他当成灰尘、从未注意过他的贵族或是商贾们此刻像是闻到肉腥味的红头苍蝇一群接一群地朝他涌来。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今夜结束之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不过是酒桌上的敷衍和虚假的礼仪。   他们笑着说着初次见面,英年才俊,恭喜恭喜之类的恭维话,陆泽也举着酒杯和他们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   这样的场面陆泽很熟悉,上辈子他在这种场合中长大,怎么应付处理自然是信手拈来,他笑着感兴趣的搭上几句,不感兴趣地礼貌回绝,一来一往之间游刃有余。   倒是那一块,陆泽微微眯起眼睛。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在较为僻静的角落里坐着几位年长的老者,其中有两位陆泽非常眼熟,那是帝国第一军校的校长,以及兼任医学院院长的帝国第一医院中那位神龙不见尾的院长。   陆泽微微颔首和身前的宾客碰杯,脚步微动,朝角落的那处走去。   然后,他身侧的衣角传来了微弱拉扯感。   陆泽垂眸。   盲眼的雌虫活在黑暗里,如影随形的黑暗像是藏着无数噬人的鬼,因此莱茵总是很安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孤僻,只不过是因为比起混乱的嘈杂,安静的环境能稍微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喘息。所以皇室的宴会他几乎从不出席,上一次的加纳晚宴则是发|情期到临前的无奈之举。   这场婚礼鱼龙混杂,有太多他未曾接触过的东西,陆泽不知何时放开的手更是让他本就烦躁不安的越发紧绷,那些暂时褪去的嘈杂越发猖狂地朝他涌来,他的脸色是脂粉都盖不住的苍白。   陆泽:“怎么了?”   微微扯着衣角的手指紧绷到青白的颜色,不安、焦躁、彷徨……   陆泽唇边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放下了酒杯,牵起了莱茵拽着他衣袖的手,另一只手悄然揽上莱茵的细腰,这个动作让莱茵几乎缩进了他的怀抱,陆泽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累了吗?”   腰间的掌心滚烫,驱散了冰冷的潮湿,莱茵低着头下意识朝陆泽的怀中靠了过去。   陆泽微微一愣,随即带着银戒的手从莱茵的腰间上移到他的背心轻轻拍了拍,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像是哄小孩儿一般:“好了,马上就好。”   安抚好雌虫的情绪,陆泽朝围过来敬酒攀谈的宾客微微一笑:“抱歉,我家雌君身体好似有些不适,不能再陪大家久留,我|干了这一杯算作赔罪。”   说完,陆泽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玻璃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泽揽着莱茵在众虫的注视中缓步离去。   今天的婚宴他们是主角,没有虫会不长眼睛地凑上去讨陆泽的嫌弃,尤其是在虫帝的眼皮子底下。低调舒缓的婚礼歌曲在莎顿古堡内不断盘旋,飘升,为这对新结契的伴侣送上长久不息的祝福。 第051章 夜   婚礼是一件累人的事, 很多时候都是从早到晚忙碌一天直到深夜才能得到歇息。托了莱茵的福,陆泽得以较早脱身, 但也是堪堪到夜幕降临才得以回家。   这场婚礼结束,莱茵就是陆泽的雌君,不可能再住在皇宫里,自然是得跟陆泽回家。陆泽并没有带莱茵回他在帝国第一军校旁住的一室一厅,作为迎接皇室的婚房,三室一厅实在太过寒碜。当然陆泽也不会带莱茵回布鲁诺家族的祖宅, 让他去面对那群他还没进门就盘算着如何瓜分他财产的臭虫。   陆泽从莱茵的陪嫁中挑了一处别墅作为他们的新房。   虽然陆泽并没有吃软饭的爱好,但是放着别墅不住去一室一厅受罪的蠢事他还是不会干的。   这幢别墅是全新未入住的,但是所有的家具和地板都纤尘不染,大约是出自细心的托利奇内务官的手笔。   别墅里格外安静,那些侍从早就被告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自然不会没有眼力见的在这时候出来碍眼, 陆泽带着莱茵径直上了楼, 按照一般别墅的规制, 他们很快找到了主卧。   陆泽脱下礼服外套随意搭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身上的酒味让他下意识皱眉, 可能是做医生的通病,他虽然不至于有严重的洁癖,但总归是喜欢洁净。   陆泽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两颗袖子, 不紧不慢地松开领带,主卧带有豪华的浴室, 在今夜正式开始之前他得先去沐浴。   不疾不徐的脚步渐渐远去, 随着一声轻响, 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莱茵仍旧保持着陆泽带他进房间时的姿势, 像是彻底变成了一个精致的木偶,这一处对于他而言太过陌生。   陆泽的动作很快,他裹着白色浴袍擦着头发出来时,看见待在原地维持着他进门前姿势一动未动的雌虫微微一愣,随机朝他走去:“要去洗漱吗?”   莱茵没说话,只是低下头,他今早就已经做了充足的清洗,从外到内,为此今天一天滴米未进就是为了不破坏今晚雄虫的性质,雌虫的身体素质向来很高,饿几顿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陆泽带着莱茵进了浴室,他的雌君看不见,他出于礼貌应该多照顾一点。   “这里是花洒,这里是开关,那边有浴缸,如果你想要泡澡放松可以用,沐浴露和洗头膏在这里,”陆泽说完洗浴用品大致位置所在后,垂眸看着安静的雌虫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需要我帮你吗?”   莱茵敏锐地发现了陆泽称呼上的变化,他没有再说您,而是用了你,这似乎预示着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不过也是,他们今天已经结契了。   莱茵没有出声,他没拒绝也没答应,陆泽瞥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意料之中的看见了指甲深陷的掐痕,他挑了挑眉,牵起对方的手熟练地掰开取过浴袍放到他手里:“有需要就叫我。”   莱茵再一次听到一声轻响,他猜测应该是玻璃门的声音,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等到脚步逐渐远去后才终于有了动作。   礼服的纽扣被一一解开,肌肤暴露在潮湿的水汽中,花洒洒下的水流升起腾腾热气,莱茵按了一泵沐浴液涂抹全身后,缓缓将手指探向了身后。   浴室外,陆泽靠坐在大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搁置的书,随意翻了翻他兴致缺缺地返现这些书全是教育雌虫该如何服侍雄主。陆泽随手将书放回,他觉得他们并不需要这些书。   浴室的门很快开了,莱茵的速度很快,有些出乎陆泽的意料。浴室里雌虫明显有抗拒的意思,陆泽以为对方会多消磨一些时间。   可能是被浴室的热气熏了脸,雌虫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染上了浅淡的红晕,湿漉的发尾带着潮气,水珠滚落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滑下,沿着锁骨胸膛最后隐没于浴袍之间。   秀色可餐,活色生香。   裹在柔软浴袍中的雌虫扶着浴室的玻璃门,他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前进,陆泽起身打算去帮助他的雌君,他搭在床上的手指随意动了动,丝绸的面料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微弱的声响仿佛信号弹,陆泽看到浴室门口原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雌虫迈开了腿,方向正是他所在的地方。   瞎子丧失了视觉会在其余的四感中得到弥补,他们的听觉总是格外灵敏。   陆泽挑了挑眉,坐回远处,他静静地看着莱茵摸索着朝他走来,每当对方犹豫或是无法辨明他在哪时,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就会轻轻敲击身侧的床头柜,指引莱茵方向。   莱茵很聪明,并不需要陆泽多费心思,两次敲击足以让他确认陆泽在哪里。   陆泽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行至跟前的雌虫,夸赞的话语还未说出,就见到雌虫忽然朝他跪下,冰凉的手指摸上了陆泽的脚踝,陆泽看到莱茵挺直紧绷的背脊微微松懈后再度僵直。   陆泽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静静注视着跪在身前的莱茵,这样的姿势是一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他感受着雌虫摸着他脚踝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下一刻陆泽的膝盖碰上了莱茵柔软的面颊,像是前来认主的小动物,忍着满心的害怕展露着自己的温顺。   陆泽挑起了莱茵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对方滑嫩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唇上按压,直到浅淡的唇色变得艳丽动人,他声音淡淡:“这是在做什么?”   莱茵的背脊猛地僵硬了,他下意识地抿唇,却忘记了陆泽的手指此刻正在他唇边。   指尖忽然被一片温热的柔软包裹,陆泽藏在金丝眼镜后头的灰眸变得暗沉,食指顺势一戳挑开了莱茵紧闭的唇畔:“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莱茵紧闭的眼睛忍不住地颤抖,先前在浴室中被熏出来的热气仿佛快速凝结让他冷得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发抖。   皇室的雌虫出嫁前自然会有相应的礼仪老师前来教导,而其中房中术是最为重要的一关,莱茵的眼睛看不见,因此他接受的教导比起其他雌虫更加煎熬也更加羞|耻。   那些技巧和方法已经礼仪老师冰冷的话语在耳边盘旋,现在他按照所学跪在雄虫双腿之间,却无法继续更进一步。   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但不是一个好学生。   现在雄虫捏着他的下巴,玩弄着他的嘴唇,让他说出他的意图。   他自己该说什么,他该说,雄主,求您宠幸我;或是雄主,我想要您;或是我的身体很热,您想不想试一试……   可是他说不出口,从前学的一切在此刻仿佛都化为灰烬。   和他们的婚礼一样急匆匆,别墅也是新装修的,虽然家具都已经摆放整齐,但是主卧的地板上并没有铺上厚厚的地毯。春天的白日阳光和煦,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冷的,雌虫跪在地上从浴室里头带出来的热气快速消弭后,发梢上滴落的水珠都是凉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可怜的落水狗。   陆泽垂眸,看着莱茵攥紧的手指,半响忽然伸出手一拽。   猝不及防,莱茵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那种强烈的雄虫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害怕地想要远离,最后只能僵硬着身体乖乖坐在陆泽的腿上。   陆泽扣着莱茵的下巴让他抬头面向自己,随后伸手按住了莱茵眼尾的那颗小痣。陆泽喜欢摩挲这颗漂亮的小痣,就像他喜欢玩弄莱茵的手指,每当他做这些时都会静静注视着莱茵,将他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比如,当他摸这颗眼尾小痣时,雌虫漂亮卷翘的睫毛会忍不住地颤抖,像是濒死的蝴蝶急剧的扇动翅膀;比如,当他抚摸雌虫的嘴唇时,对方会下意识抿唇,反而给他有了可趁之机;与比如,当他扣住雌虫冰凉细瘦的手腕时,他会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意识到后又会强迫着自己放松……   陆泽的手指顺着莱茵的手腕钻进了浴袍中,好似一条灵活的蛇,所过之处引得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陆泽看着坐在他腿上的雌虫越发得软,他轻轻笑了,随后搂着莱茵的腰转身一翻。   天旋地转间,莱茵被他压在了柔软的被褥内,银发披散,面色绯红,惊慌失措地仰着头,就连那双他向来不喜欢示人的盲眼都睁开了。   陆泽附身,吻上了莱茵的眼睛。   眼皮上的温热湿濡仿佛惊人的痒,一直避讳厌恶的伤痛被是无忌惮的亲吻碰触,莱茵忍不住地偏过头,下意识挣扎,而他这一动作则让一直藏在发丝中的耳朵暴露了出来。   陆泽眸色深深,低头咬住了那小巧的耳,像是凶猛的野兽对储备粮做的那般,并不是一口咬断脖颈的凶残,而是有意为之的捉弄。   耳朵上的轻微的刺痛过后是那想要钻入耳中的痒,仿佛吸人脑髓,然而伴随着恐惧而来的是强烈的快|感,莱茵控制不住地发抖,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   可是陆泽并没有丝毫想要放过他的迹象,掰过他的下巴夺了他的唇。呼吸在唇齿之间变得越发急促,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灵活的舌撬开他的牙关,追逐着无措的舌,细细舔过敏感的上颚,扫过颤抖的齿龈,比起此刻,婚宴上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几乎算不上吻。   湿漉顺着眼角留下,一直紧闭双眼的雌虫满脸痛苦地伸展着自己的躯体,竭力控制自己的颤抖,他在强迫自己配合陆泽,但他在无声哭泣,没有抽抽噎噎,没有涕泗横流,更不是呜呜咽咽丢人现眼,安静的哭泣总是惹人心疼的。   陆泽起身,扣着莱茵脖颈的手指也随之松开,他看着自己一松手就下意识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雌虫,声音淡淡:“害怕?”   莱茵颤抖着身体,眼角的泪水加速滑落,手指却颤抖着摸向陆泽的腿,像是在讨饶,又像是在祈求疼惜。   陆泽的视线落在莱茵的脖颈上,刚刚他扣着的那处留下了一圈红痕,他真的太白也太嫩,随意触碰都会留下印记。   腿上的手冰凉,陆泽感受着那只带着颤抖贴上来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莱茵,像是哄小孩一般拍了拍他的背脊:“别怕,不会弄疼你。”   说着,陆泽撩开散乱的发丝在莱茵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不似刚刚充满情|欲,带着柔和的安抚,鬼使神差地,莱茵的颤抖减缓了。   陆泽抱着莱茵靠在床头,他半闭着眼睛,搁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已经取下,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莱茵的背脊上轻拍。   一派温馨。   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平缓,空荡荡的主卧再度恢复平静。   忽然怀中的身影动了动,陆泽轻拍的手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仰头亲吻自己下巴的雌虫。他闭着眼,眉心微微拢着,像是感到风平浪静后冒出洞穴的小动物,轻轻舔舐着陆泽的下巴,随后循着吻上了陆泽的嘴唇。   陆泽眼眸渐深,滚烫的手掌扣住了莱茵的细腰,意有所指:“不怕了?”   回应他的是莱茵的一声呜咽和更加湿濡的吻,对方像是喜欢舔人的小动物,他的亲吻比起吻更像是在舔,艳色的舌尖像是灵活的鱼在他的嘴唇间游走。   莱茵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学会。   喘着细气的雌虫仰起头,他染着红晕的脸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您说,不会弄疼我。”   他们已经结契了,面前的雄虫是他的雄主,识趣的雌虫都知道他们绝不该惹得雄主厌烦,这是雌虫的宿命。礼仪老师在摆弄他的身体式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身为雌虫要懂得利用雄虫的喜爱,雄虫是一种极其容易失去兴趣的生物,要趁他们还感兴趣时抓紧他们,早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虫蛋,最好是雄子。   从小到大,莱茵极少接触过年长者的教诲,然而这迟来的教导却是教他如何勾|引雄虫。   莱茵抿紧唇,抬手解开了自己在被褥翻滚间已然散乱的浴袍。   柔软的浴袍像是面纱一般被拉开,露出里头带着骨感美的躯体,莱茵朝陆泽的方向倾身露出了自己浮着浅色虫纹的脖颈。   并不像寻常的军雌那样浑身健硕的肌肉,莱茵的身形较为瘦削,但是不是那种骨头架子,皮肉恰到好处地包裹着筋骨,该有肉的地方都很有肉,像是一尊细瘦长颈的白瓷,入手温润细腻,最适宜反复把玩。   陆泽眯起眼,空气中一股信息素的味道逐渐弥漫。   陆泽伸手接过了朝他跌落的雌虫,怀中的雌虫软成了一滩水,睁着迷蒙无神的双眼,朝他吐着细细的气。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狂风大作,但是打在身上又痒又麻,但奇怪的是,雨水过后不仅没有驱散燥热反而让浑身都热的发了红。   疾风骤雨总难歇,春天的雨水丰沛,常常会纠缠一整个夜晚。   手下的腰肢软的要命。   陆泽使力一按,听到了几乎岔气的哭声,他拍了拍怀中止不住颤抖的雌虫,薄唇吻去对方眼角的湿濡,轻声安慰:“别哭。”   然而和他轻柔低缓的安慰声不符的是他越发凶猛的动作。   手下汗湿了的肌肤再一次痉挛,陆泽将怀中发抖蜷缩的雌虫紧紧扣进怀中,闭上了眼睛。   他想,看来今夜过后他又会多几个爱好了。 第052章 惩罚(打叉)   当早晨的阳光悄悄从床尾移至床头时, 躺在柔软被褥间的雌虫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阳光在他的眉眼上跳跃翩跹,带来暖暖热意, 莱茵睁开了眼。   初尝禁果,一夜抵死缠绵,周身说不出的倦怠和疲惫打破了莱茵向来早起的生物钟。   莱茵撑着从床上坐起身,银色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露出他遍布着零星痕迹的身体,这些都是陆泽昨晚留下的印记, 有浅有深,零星四散,像是人为印上去的花。肩头背脊上几处牙齿留下的齿痕,带来些微刺痛,谢谢痕迹足以彰显昨夜的缠绵有多么激烈。   莱茵看不见身上的痕迹, 但他能感受到手脚以及身体上的疲惫。   床褥间的温度已经消退, 他的身侧空无一虫。   雄虫不在。   他去哪里了?昨夜……并未让他满意吗?   得到雄虫信息素的雌虫会下意识地对自己的雄虫产生依赖, 这种依赖是源于本能, 莱茵没有发现,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陆泽。初|夜过后睁开眼并未看见雄虫在他身边的莱茵, 此刻心情格外的糟糕。   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难以启齿的隐秘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莱茵抿紧了唇,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昨夜这里被雄虫一次又一次地破开, 他仿佛攻城略地的将军,势如破竹, 锐不可当, 几下就将他攻的节节败退, 溃不成军,忍不住发抖着蜷缩起来。   然而, 他蜷缩的身体总是被一双滚烫的大手反复摊平,他好似变成了一尾鱼,被那双手捉离了水中反复把玩。   雄虫的声音很温柔,抱着他轻声安慰,可剖开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任凭他挣扎哭泣,他都没有留情。   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恐惧,伴随着灭顶的快|感,让他陷入了昏迷。   莱茵摸了摸脖颈,指尖触碰到被标记后红肿的腺体格外敏|感,指尖的触碰让他忍不住抖了抖,他收回手,身上并没有汗水浸透后的粘腻,显然有虫帮他做过清洗。   莱茵抿紧唇,攥着床单的手指缩紧,他一向不喜欢别的虫靠近他,虽然皇室洗浴总是有侍从相伴,穿衣洗漱等都免不了被赤身裸体,但是他却无法接受。他的眼睛看不见,那些正常虫眼中简单轻易的事情对他而言很难,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独立完成。   想到昨晚自己哭着晕厥过去的狼狈样被其他虫看见了,莱茵只觉得一阵难堪。   莱茵裹着被单起身,他并没有在床上找到他的衣服,沐浴之后穿在身上的浴袍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冰凉的地板让莱茵的脚趾都变得通红,他一手捂着自己一手朝前小心摸索,然而他终究还是不太熟悉,一个挡在他前方的皮质踩脚凳绊倒了他。   莱茵从地上爬起来,膝盖上和手腕上的疼痛让他抿了抿唇,随后伸手触碰将他绊倒的物件。   指尖快速摸索过皮质面料,莱茵大致猜出来绊倒他的物件是一个类似凳子一样的东西后,他站起身,继续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他记得房间里有一处沙发,昨晚雄虫的衣服就放在那里。   房间内的摆设不少,也并未考虑到莱茵眼睛的特殊性都包裹上防撞的软皮,莱茵磕磕绊绊好几次,终于找到了那处记忆中摆放衣物的沙发,指尖摸到衣服布料的那一刻,他一直抿紧的唇微微翘起,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后高兴的孩童。   陆泽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离开前还在安睡的雌虫不知何时醒了,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自己弄了一身伤。   陆泽开门的声音很轻,但是莱茵的耳朵更加灵敏,他唇边微弱的笑容像是薄雾在阳光之下倏忽散去,循声望去,无声地张了张唇。   陆泽将莱茵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视线落在莱茵红肿的膝盖和破皮的手掌上。雌虫身上裹着的被单早已经散落大半,此刻他半跪在一叠凌乱的被褥间仰着头,身上带着昨夜疼爱的痕迹,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陆泽,脖颈间露出的弧度动人又诱惑。   陆泽闭了闭眼,弯腰将莱茵抱起来,声音有些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身体忽然凌空,莱茵下意识地揽住了陆泽的脖颈,这个动作他昨晚被迫做了太多次竟然成为了习惯,意识到这点莱茵红了脸,他低头抿唇:“刚刚……”   话才出口,莱茵就住了嘴,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可怕,先前因为身体的难受未曾注意,现在说话来,才意识到被过度使用的喉咙此刻又疼又痒。   陆泽看着忽然不说话的雌虫,淡淡出声:“抱歉,昨夜我有些过了。”   听到陆泽提起昨夜,莱茵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画面,他脸上腾起两抹红晕,紧紧抿着唇。   初次侍奉雄主必须让对方感到满意,这样才能得到对方更多的宠爱,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怀上虫蛋。   莱茵想到礼仪老师说过的话,按照礼仪老师的教导,此刻的他应该赞美雄虫,他应该说雄主您的信息素真的非常美味,或是雄主您昨夜真是非常威猛,亦或是雄主,莱茵好喜欢您的抚摸,每一下都让莱茵忍不住地想要更多……   这些话,莱茵被逼着重复过数次,但是说出的话语仍旧是冷冰冰的。按道理此刻他应该践行礼仪老师的教诲,可是他说不出来。   他本已经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宠辱不惊,淡然应对,那些虚伪的假话只要闭上眼也能说出口,可是现在他做不到,因为昨夜过后他那些假话都成了真。   所以他说不出来,每一句都会提醒昨夜他的狼狈和那些让他恐惧又渴望的瞬间,他开不了口。   陆泽单手抱着莱茵走了几步,就发觉雌虫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看着对方脸颊上那越发艳丽的红晕,陆泽微微挑眉:“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   陆泽勾了勾唇,他站在大床边看着欲盖弥彰明显躲避姿态的雌虫,抱着雌虫的手在他有肉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撒谎的孩子会被惩罚的。”   说完,陆泽忽地松开了手。   凌空坠落的感觉让莱茵本能地感到恐慌,但是却比不上陆泽刚刚说的“惩罚”二字。   在虫族世界,“惩罚”两个字对于雌虫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词,一个简单的词语背后是无数鲜血和哀嚎,呻|吟与哭泣。   莱茵脸上的红晕倏忽消失了,转瞬间就变得煞白一片,陆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刻的他正返回衣橱去拿一件适合莱茵的衣物。   他应该在离开主卧前给莱茵准备一套衣服放在床头。   陆泽握着布料的手指发力,金丝眼镜背后的灰眸闪过一丝极其浅淡、类似懊悔的情绪,他并不否认他对自己一会儿不在雌虫就把自己弄伤这件事感到不悦,他也承认,确实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才会让这件不该无需发生的伤痛发生。   莱茵的情况按道理说应该有侍从随身照料,早在昨天他乘坐飞行器上去皇宫是托利奇内务官就有言要给他们婚后住处陪上侍从,可是陆泽拒绝了。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他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拒绝。   任何动物都会有领地意识,人也是一种动物,陆泽的边界意识很强,很少会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在这个异世莱茵是唯一一个。最初的兴趣虽然并无太多缘由,但现在他发现雌虫越发地符合他的心意。   陆泽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觊觎,赏玩,他有几套手感极好的尊贵古玩,他休息时有品茶把玩的习惯,然而有一次一个无甚礼貌的人毫无礼数地触碰了用了他的茶具,握着他的古玩啧啧有声地高谈阔论。那天过后,国家博物馆就收到了一批珍贵的古玩馈赠。   其实陆泽的强烈的独占欲和决绝的冷情早就在细枝末节中就已表明。   他的东西必须完完全全、从头到尾的属于他,绝不能有任何一丝其他人的痕迹。   陆泽拿着衣物回到了床前,将衣物往床边一放,他伸手朝莱茵的脸颊摸去,然而,他的手落空了。   看着躲开自己的雌虫,陆泽的神情微微一凝,缓缓收手,隐藏在金丝眼镜之后的灰眼中暗的惊人,声音却越发轻缓:“衣服拿过来了,在你手边。”   莱茵猛地一顿,指尖感受到布料的触感,他猛地仰头望着陆泽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不管不顾地朝陆泽靠去,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对方的手心。   “……”   手下的脸颊在微微颤抖,陆泽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抚摸莱茵眼角下的小痣或是他的面颊,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任凭莱茵的脸虚虚贴上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   陆泽的反常让莱茵感到害怕,他并不是故意要躲避雄虫的手,只不过是因为想到先前说的“惩罚”,他不知道雄虫刚刚只是去给他拿衣服,他以为雄虫离开是去拿那些东西了,那些惩罚雌虫比刑具还要恐怖的东西。   “我以为您要惩罚我……”   看着莱茵颤抖着嘴唇说着抱歉,背脊因为害怕止不住的轻颤,本就白皙的脸庞都没了血色,陆泽缓缓叹了口气,指腹揉上了莱茵的脸颊,在他颤抖的眼尾小痣上捏了捏。   原来是因为怕被惩罚,陆泽也在帝星生活了半年,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山顶洞人,当然知道雌虫和雄虫之间的待遇差别有多么悬殊,雄虫的随意一句玩笑话都能让雌虫担惊受怕,陆泽看着下意识轻颤的莱茵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产生了误解,他伸手在莱茵的臀上轻轻拍了拍:“这不是已经罚过了?”   莱茵那种颤抖的、可怜兮兮的神情骤然僵硬,随后脸上飞出两朵烧红的红晕,他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就害羞?”   陆泽微微勾唇,指腹揉了揉被他擦出红痕的眼尾:“昨晚不是,比这更亲密的都做了?”   回应陆泽的是莱茵越发低垂的头,银色的发丝顺着落下,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印着牙印的红肿腺体,陆泽镜片后的眼眸变得暗沉。   莱茵太白,体质也特殊,刚刚的磕磕碰碰此刻已经发酵成吓人的青紫。瞥了眼莱茵的膝盖,陆泽拍了拍莱茵的脸颊:“好了,去穿衣服下楼吃饭了。”   闻言莱茵猛地一惊,虽然托利奇内务官肯定会为他和陆泽准备侍从,这些烧饭的活用不着莱茵担心,但是雌虫手册中早有规定,初|夜后的第一顿饭菜必须是雌虫亲自动手的规矩,他赶紧起身抱歉:“抱歉,我这就去做饭。”   说着莱茵赶紧套上衣服摸索着起身,因为太急,一时间忘记了这里并非他居住已久的皇宫,眼看着就要摔倒。   “啊——”   陆泽伸手将着急忙慌差点跌落床榻的雌虫一把拉回来,皱了皱眉:“急什么,饭菜已经做好了,跑不掉。”   莱茵顿住了,神情惊讶:“什么?”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眼尾,他可不是那种会苛刻一个瞎子为他洗衣做饭的家伙,他声音淡淡:“不用你做饭。”   闻言莱茵的神色忽然黯淡,看来是侍从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确实,今早他起晚了,耽搁了这么久要是再等他洗手做羹,雄虫怕是得饿肚子了。   想到礼仪老师再三叮嘱让他早起做饭,抓住雄虫的胃就能更好地抓住他的心此刻的话语,莱茵的神色越发懊悔落寞。   陆泽就看着莱茵不知想了什么,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他微微挑眉,挑起来他的下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莱茵抿唇,摇了摇头,努力掩盖心中那不舒服的感觉后,他笑了笑:“没什么。”   这个答案,让陆泽挑眉,他发现眼前的雌虫虽然看着听话乖顺,但是骨子里却格外倔强,他松开手,不置可否:“走吧。”   莱茵乖乖跟在陆泽的身边,走了几步,脚步声忽然不见,莱茵有些不解为什么陆泽不走了,以为是陆泽忘记拿什么东西,他轻轻出声:“您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奢华的主卧中的家具有棱有角,随意地摆在雌虫走出房间的必经之路上,每一件家具都仿佛一只拦路虎,会让雌虫轻易地跌倒受伤,想到先前推门而入时看见的那副场景,陆泽闭了闭眼,他扭头注视着莱茵,雌虫可能以为自己掩饰的挺好,可是疼痛如影随形,就算掩饰的再好也会在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   “您……怎么了?”   莱茵再次出声,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拦腰抱起。   “唔!”   莱茵惊呼一声后抱住了陆泽的脖颈,不解的声音里带着轻颤:“您、您怎么了?”   陆泽颠了颠怀中轻飘飘的重量,视线落在对方衣物遮掩下平坦的过分的小腹:“你摔到了腿,我抱你走。”   莱茵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他轻微挣扎:“这样不妥。”   陆泽抬腿,声音低沉:“不妥,哪里不妥?”   莱茵抿着唇,脸越发的红,欲言又止。   莱茵听到主卧的门被推开,这次他的挣扎大了一些,他搂着陆泽脖颈的手微微发紧:“您、您快放我下来。”   感受着怀中的动静,陆泽终于偏头垂眸,怀中的雌虫白皙的脸上艳红一片,比起那种苍白病态的模样顺眼多了,他笑了笑,只觉得莱茵实在不像是皇室中长大的孩子,虎穴狼窝里头活下来的孩子怎么会如此的单纯好懂,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陆泽唇边染笑:“别担心,没有虫会看见,这里只有你和我。现在我们要下楼了,你再乱动说不定就要摔倒了。”   陆泽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抱着莱茵走下楼梯的步伐稳健,根本看不出来有不稳摔倒的迹象,可偏偏雌虫仿佛当了真,真的乖乖巧巧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这让陆泽唇边的笑意渐深。   陆泽抱着莱茵一路来到了餐厅才停下脚步,他将雌虫放到椅子上,看着似乎有些愣神发呆的雌虫伸手朝他脸上一捏:“回神了。”   屁|股挨到椅子上,脸上微疼的触感让莱茵猛地回神,手中被塞进了碗筷,莱茵听见陆泽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发呆了,不饿么?”   饭菜的香味涌入鼻腔中,莱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陆泽:“您不是说别墅只有我和您吗?那这些饭菜……”   陆泽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莱茵的碗里,语气平常:“我做的。”   “您做的?!”   难得听见莱茵用这种惊讶的声音讲话,陆泽抬头,看着吃惊的张开嘴的莱茵,手中本该夹到莱茵碗里的菜换了个方向:“味道如何?不好吃吗?”   被塞了一嘴巴菜的莱茵下意识咀嚼,神情简直是惊愕了,他连连摇头:“当然不,这些饭菜很美味,堪比皇宫中的御用大厨。”   陆泽微微一笑,不知为何莱茵说的话总是能讨他喜欢,他只会烧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至于味道也只是能吃而已,根本谈不上御用大厨这种话,他笑了笑,旋即又往莱茵口中塞了一筷子菜:“好吃就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莱茵卷翘纤长的眼睫毛微微一抖,藏在银发中的耳朵悄然红了。   雄虫昨晚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雄虫的双手正抚过他的背脊和肋骨,声音像是惋惜又像是遗憾,他说你太瘦了。   可雄虫虽然是这样说着,他的动作却又轻又柔,在他身上游走的双手仿佛有魔力,所过之处瞬间从冰凉变得滚烫。   那双手无数次抚过他凸起的背脊和小腹,在他压抑不住哭泣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按压。   陆泽虽然感慨着莱茵太瘦,但是他对莱茵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说明什么叫做|爱不释手,当然莱茵并不知道,此刻的他真的开始认真苦恼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不能让对方满意。   雄虫喜欢健壮一点的吗?像军雌那种拥有肌肉的身体吗?   莱茵抿唇,下意识开始将自己和其他雌虫进行对比,他没有意识到婚前想着得过且过的他此刻会因为陆泽随意的一个词一句话而心神不宁。   很多时候爱情的到来并不是轰轰烈烈,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暗流,在你不经意间已然将你裹挟,等你意识到的那一刻早就陷涛涛长河中难以逃脱。 第053章 奖励(打勾)   莱茵放下碗筷时, 陆泽也干好了手中的事情,他光脑终端, 抬头朝莱茵轻声道:“吃饱了吗?”   闻言,正在摸索桌上碗筷的莱茵一愣,随后点头:“吃饱了。”   说完,莱茵觉得自己这回话显得太过死板,想到自己不仅睡了懒觉还让雄虫亲自做饭,他抿紧唇, 口中徘徊许久的赞美终于说出:“您的手艺很好,多亏了您我吃的很饱,请您稍微坐一坐,我去清理碗筷。”   陆泽起身按住了莱茵摸索的手,声音淡淡:“放着, 不用你洗碗。”   说着, 陆泽附身, 右手极其自然地往雌虫怀中一伸, 随后按了按对方微凸的小腹,手心的热度透过轻薄的布料清晰可闻, 让莱茵忍不住想起昨晚的力道,他抖了抖。   得益于敏锐的观察,陆泽发现面前的雌虫有心口不一的坏习惯。   莱茵沙哑的嗓音微颤, 但是语气却很固执:“本来就不应该麻烦您起早准备饭菜,是因为我的失职才使得您劳累, 您已经做了早饭, 剩下的理应由我来处理。”   确认莱茵是真的吃饱了, 陆泽微微勾起唇,闻言他抬起头看见莱茵飘着红晕的脸颊上坚定的表情, 本要移开的手指顿了顿,旋即绕着微凸的弧度揉了一圈:“乖乖坐着,这些东西会有机器管家过来处理。”   就在刚刚吃饭的期间,陆泽已经下单买了星网上销量最高的机器管家,陆泽不喜欢有侍从打扰他和莱茵,但是莱茵总归有独处的时间,因此他订购了能够完成大部分家庭琐事的机器管家。卖家在得知他的身份是雄虫后,满口保证立刻加急,今天下午之前保证把机器管家送上门来,至于这些脏碗脏碟子自然就轮不到莱茵动手。   虽然一开始陆泽的本意是为了确保莱茵是否吃饱了,但是这抚摸不知何时越了线,指腹按压的地方微微下移,隔着薄薄的肌肉组织,按在了莱茵的腹部。   陆泽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气音,垂眸,只见莱茵闭着眼睛咬着唇,面颊越发得艳丽。   雌虫的生殖腔,一个能够孕育生命的奇妙地方。   冰凉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陆泽微微加重了力道,果然下一刻他从雌虫口中听到了昨晚类似的声音。   (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就是抽气声,试想制造伤口的罪魁祸首突然往你肚子上一摁,嗯……)   莱茵攥着餐桌桌布的手指忍不住蜷曲,他本泛着难以启齿的疼,此刻被如此不轻不重的按压,钝疼中又泛着酸,让他忍不住泪湿羽.睫。   (摁疼了,自然会哭的,没有毛病)   腹部那处的手掌人就不急不缓地按压,只不过这一次的力度大了些,莱茵睫毛颤抖地更加剧烈了,他闷哼一声揪着餐布的手指颤巍巍地探向了陆泽。   (就揉了揉肚子)   手背上覆上的指尖冰凉,陆泽微微偏头,他等待着莱茵的话语。   “您别按了,”莱茵仰着头,凝着细碎的泪珠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黏在了一起,他张开的唇微微喘着气,和他那颤抖着握着陆泽的手一样带着难以察觉的祈求:“我难受……”   有什么已经闭合的东西在这按压之下酸酸涨涨地被再度打开。   (还能是啥,伤口!)   陆泽按压的力度倏然消失,嗓音淡淡:“疼?”   陆泽想起昨晚雌虫的哭声,从最开始还能控制的细小的呜咽到后头忍不住的颤抖破碎,他罕见地失了理智。伏在雌虫身上用着言语诱哄安抚着,那沙哑破碎、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哭腔被他堵在唇齿之间。   陆泽静静地注视着些微发抖的雌虫,莱茵可能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这副模样在陆泽眼中有多么诱惑和引人犯罪,后者扫过他身上的视线仿佛都在叫嚣着欲|望。   可莱茵看不见,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在听见他说难受后,腹部上骤然消失的压力,还有耳畔好听的询问他是否疼的话语,他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深。想到自己刚刚不知廉耻说了什么话,莱茵心里唾弃自己娇气,明明是上个战场的军雌,怎么会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   莱茵微微摇了摇头:“抱歉,是我放肆了,不疼,您很温柔。”   莱茵这话其实并非假话,比起他曾经听过的那些骇人听闻的雌虫惨案,陆泽对他着实温柔,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从昨天到今天莱茵都觉得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他忽然有些害怕这梦会突然碎了。   陆泽搭在莱茵腹部的手指骤然用了几分力,听见雌虫忍不住、明显带着疼痛的闷哼,他眼眸深深:“撒谎。”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说撒谎了,而上一次的结果就是陆泽口让莱茵造成误解的“惩罚”,虽然后续证明那不过是夫夫间的情趣,但是莱茵依旧不敢试探,因为雄虫是一种随时都会变卦的生物。莱茵忍住想要蜷缩腹部的疼痛,反而迎了上去,他靠近了陆泽的怀中,仍旧嘴硬:“我没撒谎,您真的很温柔。”   陆泽勾起唇,笑了,显然莱茵的行为取悦了他。   指腹揉上莱茵眼角的小痣,他用指节轻轻擦去对方眼尾的湿意,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吃了什么,嘴巴这么甜?”   随后莱茵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起,一个温柔炙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昨夜的教导让他下意识张开嘴巴,于是乎他得到了一个粘腻缠绵的吻。   灵活的舌尖在唇齿间游走,抽离时分勾出一缕银丝,陆泽揉了揉莱茵红肿的唇,擦去唇边因为亲吻溢出的水渍,摸了摸他的银发:“嘴甜的乖孩子有奖励。”   莱茵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手脚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听到自己有奖励时都没反应过来,他茫然无辜的表情让他再一次得到了一个吻。   这下子,浆糊一般的大脑更加无法思考了。   腹部上停顿的手再一次按压,只不过这一次带来的除了酸胀的难受之外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秘的口口。   莱茵动了动腰,这个微小的动作细节被陆泽尽收眼底,他唇边的笑容染上一丝邪气,随机整个手掌倏忽加重力道。   “啊……”   莱茵颤抖地弓起了腰,片刻的轻颤过后他充满红晕的脸庞忽然一变,随后那张漂亮的脸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就是又抽了一口气,变了脸色)   那种表情像是什么呢,很难受,但不像是痛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强烈的震惊,仿佛发生了一件颠覆认知的事情。   (想象一只猫被揉了肚子)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了陆泽的预料,他放在莱茵腹部的手指微动,他是医生自然知道自己刚刚的按压力度并不会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莱茵的神情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然而,陆泽抽手的这个动作却让莱茵产生了误解,他忽地抓住了陆泽的手,刚刚扬起的头垂下挡住了所有神情,声音微若蚊蝇:“不能再按了。”   像是害怕被拒绝,他再一次说出请求,他眼尾带着红,睫毛颤颤,抿着唇像是废了极大的力气控制自己:“真的,请您不要再按了。”   拒绝的声音没有痛苦,但是倒是参杂了其他的情绪,陆泽微微挑眉,从他的角度俯视他看到了银发下那通红的耳朵,艳丽的颜色径直向外扩散蔓延,连带着白皙修长的脖颈都红了一个度,陆泽声音玩味道:“为什么?”   雄虫似乎是故意的,故意凑近他耳边讲话,气流落在敏感的耳垂,浑身仿佛都被一股热气包裹。   口口口口难以控制地流下。   (水!是我的泪水,热腾腾,不受控制地流下。)   拒绝总得有缘由,陆泽静静地注视着,嗓音还是依旧的充满诱惑,他被莱茵按住的手指微微弯起,在平坦的小腹上点了点,像是威胁又像是哄骗:“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按,我就不按了。”   莱茵羞愤欲死,腹部手掌滚烫的温度像是随时要落下的刀刃,可是那原因着实难以启齿,让他说出那种话不如让他一头撞死。   陆泽观察着莱茵的表情变化,那些细节仿佛在他眼中一一放大,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的指尖微微用力。   下一刻莱茵握着他的手再一次抓紧,随后陆泽听到了一声好似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流出来了。”   “流出来了?”   陆泽微微愣神,随后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挑起了莱茵的下巴,看着那双闭着眼满脸写着羞愤的漂亮脸蛋,陆泽咧开了嘴。   就像弹簧总会有个限度,做什么都不能太过,老话总说过犹不及,但是陆泽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昨夜雌虫累的昏了过去,最后是陆泽帮他简单清洗了一下,但也只是简单地除去了表面的“污浊”。   雌虫虽然拥有地球男性类似的外表,但是本质还是能够繁衍的物种,两者之间终究是不同的。   “哈哈,原来是流出来了。”   “………”   这是陆泽来到这里第一次开怀大笑,而此刻让他心情如此之好的莱茵低着头脚趾扣地,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将地板扣出一个洞直接钻进去。   陆泽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倾身朝椅子上的莱茵压去,带着侵略性的视线扫过莱茵颤抖的眼,绯红的面颊,最后落在抿得紧紧的嘴唇,他俯身吻住了对方。   明明别墅的大厅格外的空旷,可是莱茵却觉得四周不停有空气逃跑,呼吸因为缺氧变得急促炙热。   并排坐着的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变换莱茵坐在陆泽腿上的姿势,靠在陆泽怀中的莱茵喘着细气,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类似小狗一般的呜呜声。   胸膛起伏间,从陆泽的角度能看见莱茵精致的锁骨之上他昨夜留下的痕迹,仿佛春天尚未长出叶子的花树,一片片全是红色的吻痕,格外色|情。   冰冷镜片后的眼眸暗沉的可怕,陆泽闭了闭眼,搂进了缩进怀中的莱茵,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莱茵对他的吸引力有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他做了许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为别人做饭,清洗,推迟工作计划,甚至是纵.欲。   陆泽推了推因为亲吻而滑落的金丝眼镜,视线扫过餐桌的棱角,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只简单的铺了一层浅色的餐布,触感又冷又硬,除了伤到雌虫起不到任何调情的作用,他抱着怀中的雌虫起身。   意识有些迷蒙的雌虫乖乖地缩进他的怀中,像是一种极其胆小的小动物寻到了安全的巢穴,这乖巧的模样惹得陆泽低头又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奖励。   路过大厅的时候,陆泽看到了堂而皇之立在客厅茶几上的医药箱,拜访的位置格外显眼,因为虫族奇怪荒谬的婚姻关系,每逢一堆新人成功结契,医药箱就是必备的物件。因此细心的托利奇内务官也给他们准备了这个,不过为何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陆泽认为怕是皇室在“善意地”提点他不要太过火。   毕竟无论是在加纳晚宴之后还是在花园约会后,内务官托利奇都好几次旁敲侧击地对他说过很多类似的话语。大致意思无非是只有皇室的宠爱才是经年不衰财富和权势的源泉,莱茵身为当今虫帝陛下的侄子就算性格有什么地方不太好,孤僻冷漠也请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不要太过火。   太过火吗?   语言中是博大精深,一语双关。如果虫帝陛下担心的是怕莱茵的性子不讨他喜欢承受责骂刑罚,那么他可以放心了,莱茵的性子很合他心意。但如果这过火指的是其他方面……   陆泽垂眸看了眼软在自己怀中仿佛化为一滩水的雌虫,轻轻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方面,那他就不能保证了。   右手轻轻卷起莱茵的裤脚,指腹抚摸雌虫小腿上腿上那些磕碰出来的伤口,感受到轻颤的陆泽抬手拿起了医药箱,旋即抱着莱茵上了楼。   既然昨天晚上没有洗干净,那么今天他当然得做出相应的补偿,毕竟,清理不当可是他的失职。   陆泽想着,脚步轻快地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第054章 求您   陆泽走到大床边松开手想把莱茵放下, 然而此刻的莱茵已经被他身上的气息迷得几乎昏了头,下意识就抱着陆泽不让他走。   陆泽看着揽着自己脖颈像是小动物一般磨蹭着发出呜声的雌虫, 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屁|股:“先松开手。”   然而回应陆泽的是莱茵越发软的身体,还有贴上嘴唇的温软,艳红的舌尖带着湿濡的热飞快扫过了唇齿之间,陆泽捏着股间软肉的手紧了紧,然而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喘气声。   陆泽镜片后的眼眸暗沉,指尖缓缓上移, 落在了莱茵的腰间,这一处是雌虫的敏|感点,轻轻一按就会让他瘫软。   贴在腰间的火热手掌仿佛拨弄风云的雨,莱茵下意识地扭了扭腰,瘦削有力的双腿像是游蛇灵活地勾上了陆泽的腰。   陆泽眼中的深沉越发的暗, 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渊让人不敢直视, 只可惜莱茵看不见, 他依旧无意识地缠绵着, 雄虫的信息素早已经让他的大脑发昏。   陆泽伸手按住了莱茵的小腹,指尖找到那处地方微微一按, 旋即他听到一声近乎低泣的声音,好似一条美人蛇般缠在他身上的手臂倏忽一松,莱茵跌落在柔软的被褥间。   陆泽挺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捂着腹部颤抖地想要缩起来的莱茵,轻轻笑了笑, 旋即指腹拂过雌虫沾满泪水的眼角, 声音低沉诱惑:“哭什么, 不喜欢吗?”   感受着雄虫越发浓郁的信息素,莱茵闭着眼, 来自本能的颤抖越发剧烈。   雄虫的信息素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是逐渐缩小的网兜里挣扎的鱼,越挣扎,锋利纤细的渔网就勒得越紧,仿佛想要将他活生生憋死。   为什么不给他?   为什么?他好难受。   为什么要拒绝他?他好难受。   那让他产生了依赖倾向的信息素将他包裹,可是雄虫确实摆出了一副拒绝的模样,救命稻草就在眼前却不能抓,这是一种几乎绝望的残酷刑罚。   泪水顺着莱茵的面颊不停流下,他哭的无声,可是胸膛的起伏却越发剧烈,哭的浑身都泛了一层淡淡的粉,仿佛上好的白瓷上了一层艳色的彩釉,让人更加想要将他摧残砸碎。   而做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泽则是正在一旁静静地观赏。   比起初见时那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莱茵,他更中意在床褥间、在他身前哭泣喘息的雌虫,无甚表情的面具被彻底撕毁,七情六欲都摆在了明面上,雌虫在动情哀求的那一刻格外美丽。   陆泽垂眸,静静注视着莱茵膝盖上红肿的伤痕还有他小腿上的瘀血,仿佛完美无瑕的白瓷出现了裂缝,无端由惹人心烦。   那些并非他留下的痕迹。   “呜……”   雌虫颤抖地越发厉害,可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红晕反而有了消退的迹象,他抓在床单上的手指痉挛,一切似乎都在表明雌虫即将到达极限,再继续下去,就不再是欢|愉的情|趣而是折磨的苦痛了。   陆泽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莱茵,明明他很满意面前的这个雌虫,无论是哭声还是身体都非常符合他的心意,比起从前让他稍微注目把玩的艺术品,这只雌虫明显比那些死物好了数倍不止。   昨夜也着实让他满意,为何他现在要看着雌虫在他身下难耐的哭泣却不上前?   陆泽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莱茵红肿的膝盖和泛着青紫的小腿上,他闭了闭眼。   缓缓伸出手,陆泽撩开汗湿的发丝轻轻抬起了莱茵掩藏在发丝中的脸,视线落在雌虫染血的唇上骤然一凝。   “抱,抱……”   陆泽俯身吻了上去,和以往任何的吻都不同,此刻他的吻格外用力,几乎到了凶狠的地步,唇齿之间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可刺痛却在厮磨的欢|愉间悄然隐退。   经过了求而不得的雌虫此刻根本顾不上疼痛,他像是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地缠上了面前这个无情多变的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陆泽会突然不碰他,让他在浓郁的信息素中煎熬翻腾,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些东西,此刻他大脑中唯一的意识就是,昨夜抱着他安慰的雄虫回来了,他必须抓住了。   怀中的雌虫缠绕地越发得紧,陆泽缓缓抬起头,舔去雌虫唇角的血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抬起了莱茵的下巴。   高高抬起的头颅让细瘦的脖颈呈现出漂亮的弧度,陆泽掀起眼皮看了眼那双因为情|欲沾染不在只有茫然的盲眼,张嘴对着莱茵的脖子咬了下去。   比起昨晚因为害怕本能逃离的雌虫,经历了刚刚无法触碰到陆泽的莱茵即使呜咽悲鸣也没有躲开陆泽,反而越发地攥紧了陆泽的手臂,鼻腔中发出的气音颤颤,陆泽听到他几乎呢喃的话语。   他在说疼。   陆泽收了力道,伸手在雌虫的脸上随意一抹,满手的水意,可偏偏怀中的雌虫感受到他收了力道反而再一次把染血的脖颈凑上来,陆泽皱起了眉头,看着明明害怕的雌虫许久,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突吐出一句话:“忌吃不记打的东西。”   知道疼还不躲,硬要往上凑。   陆泽虽然口中说的是斥责的话语,可是他的动作却温柔了下来,眉宇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郁气散去,他恢复了昨晚温柔的模样。   陆泽没有继续折腾莱茵,咬开腺体的动作也不再粗鲁,空气中浓郁的要命的信息素缓缓散去,他轻拍着背脊安抚着怀中颤抖的雌虫。   被丢在床头柜上的医药箱被打开,陆泽从五花八门的药膏中挑出了最简单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透明乳状的药膏带着一股清冽的药香。刚刚接受了临时标记的莱茵此刻浑身的感知度像是翻了数倍,药膏接触到他红肿的膝盖时,他骤然抖了抖。   像是一尾扑腾的鱼。   陆泽拍了拍莱茵的背脊:“乖一些。”   看着那些伤处涂上药膏,陆泽觉得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不喜欢莱茵身上有除了他以外留下的痕迹,就算是雌虫自己弄的。   紧贴的身躯出了很多汗,仿佛被捞出湖水的鱼儿,竭力挣扎一番后归于平静,只有无意识张开的口仍旧在浅浅喘息着。   陆泽抚摸着伤处的手指不知何时变了意味,缓缓游动着摸上了莱茵的后腰。   看着雌虫再一次脱水般地挣扎起来,口中发出破碎的气音,陆泽挑开了莱茵下意识咬紧唇畔的牙齿,眼眸深深:“别咬。”   在任何时刻都不可伤害雄虫的禁令早就刻进了雌虫的脑海,贝齿下的软肉变成了陆泽的手指,意识模糊的莱茵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负隅顽抗,不敢下口咬的他发出一声声呜咽,只能像是被捉了舌头的幼犬不知所措地舔舐。   指腹被柔软的唇齿包围,口腔中滚烫的特意和软度让陆泽镜片后的眼眸越发暗沉,他揽着莱茵背脊上的手指收回摘下了金丝眼镜。   春天的雨水丰沛,就算是昨夜的一场雨淅淅沥沥绵延至今早的凌晨,到了中午时分,当被云彩遮蔽的太阳些微露了脸,挂在天上遥遥一照,那空气中漂浮着的、积蓄已久的水汽再难坚持,又是扑簌簌的落下一阵雨来。   空气中的潮意憋得几乎发慌,那极其浓重的水汽仿佛胜过了热气腾腾的身体,任凭毛孔徒劳地张开,却无法排除丝毫水汽,只能任凭颤抖的身体在滚烫的闷热中不停扭动。   多雨的午后,一切好似都蒙上了一场轻薄的雾,湿淋淋的叶子被洗得油光发亮,却因为拍不出水汽而显得蔫巴巴的,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大汗淋漓后的人。   叶子上积蓄水珠越发沉重,直到压弯了枝条,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响后滚落,像是无声无息的泪。   厚重遮光帘挡住了满院子雨后的春色,昏暗中,陆泽缓缓摸了摸身下颤抖雌虫的鬓角,果不其然,又是一手的潮湿,他威威勾起唇,高大的身躯贴上了湿滑的背脊,附身抱住了对方,掺杂了沙哑的低沉嗓音格外迷人:“怎么这么喜欢哭?”   “不喜欢吗?”   “……”   陆泽搅动着手中湿滑的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口中说了声抱歉,他缓缓抽出指尖,勾了勾上头粘腻的银丝,笑了:“抱歉,忘记你不方便说话了。”   “现在好了,告诉我,你不喜欢这样吗?”   “……!”   陆泽缓缓垂眼,轻轻叹了口气,莱茵又哭了。   “你浑身都是汗,还上下一起哭,我有些担心你会脱水啊……”   陆泽站起身,攀附在他身上的莱茵因为姿势的陡然变化,吓得几乎手脚并用地缠上陆泽。   耳畔的嘶声阵阵,陆泽感受着脖颈上有些勒的劲道,说不上惩罚还是提醒,他拍了拍莱茵的屁|股:“抱的可真紧。”   回应他的是耳畔陡然溢出的哭声,陆泽感受着脖颈间的湿漉,微微挑了挑眉,随后终于大发善心地托着莱茵的屁|股。   陆泽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垂眸,看了眼缩在怀中扒拉在他脖颈上害怕时刻害怕往下滑的莱茵,他仰头喝了一口,随后捏着莱茵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水流顺着相连的唇齿缓缓渡入,几乎丧失意识、全凭本能缠绵的雌虫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他迷茫的白瞳半睁着,颤抖的指尖犹豫许久终于摸上了陆泽的脸。   脸侧传来的触感倒是让陆泽的动作微微一顿。   昨夜,他和莱茵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在这场关系中一直是他占领绝对的领导权,他可以对莱茵做任何事情,雌虫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宛若他能肆意标记的领地,而莱茵,作为被动的接收方,一直是默默承受。   陆泽的吻肆意落在莱茵身体的任何一处,莱茵承受陆泽的吻,不得反抗也难以反抗。似乎是因为帝国雄雌虫的畸形关系,雌虫总是在践行对雄虫的绝对服从和尊崇,莱茵被教育的很好,但也因为太好,反而失了一些鲜活,像是漂亮精致的木偶。   陆泽想要这尊木偶拥有生命,为了他。   所以他让雌虫哭泣,看他挣扎,陆泽在等,他在等待一个雌虫获得自主意识行动的契机。   漂亮听话的木偶虽然好,但是亲手培养出一只听话的雀儿更加让他心动。   这尊接受了“良好”帝国教育的精致木偶实在被规训的太过听话,以至于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让陆泽等到了那逾越红线的微弱迹象。   颤抖的指尖抚摸上陆泽的脸庞,停顿几秒后又像是脱力一般即将坠下,陆泽握住了莱茵的手,言语间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莱茵,你想做什么?”   “告诉我,莱茵你想要什么?”   “不、不……”   陆泽微微眯起眼睛,握着莱茵的手微微用力,他注视着莱茵的神情越发危险,可声音却还是那样的蛊惑:“不要什么?”   不要他的抚摸,还是不要他的亲吻?   陆泽确实想要养一只雀儿,但他的修饰词是得乖巧听话,不听话的雀儿会受到惩罚。   “不、不要在这里……”   陆泽微微一愣,垂眸,没了他托着雌虫,莱茵只能用劲全身力气攀附着他,但他们都出了汗,身上太滑,尤其是莱茵。莱茵唯一的发力点就是揽着陆泽脖颈的手可是陆泽不让他抱的太紧,因此时间一长脱力的手脚总也扛不住地向下滑。   “……去床上。”   “手累了?”   不待莱茵应答,陆泽勾起唇,坏心思地托起莱茵的臀部,调整了一下姿势,口中吐出的话语恶劣至极:“求我。”   轻飘飘的两个字,在此刻的场景中却带着无尽难以言说的意味。   莱茵是个好学生,礼仪老师教他说的那些话他早就背下,但此刻的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老师教导的内容。   死死咬紧牙关,假装很享受,不要惹怒雄虫,这样才是自保的最佳方法。   痛苦是必然的,雌虫就是在苦痛中诞生的,出生起的第一声哭泣已然预示着雌虫的命运,礼仪老师的戒尺在他的背脊上落下,殿下要学会求饶,要学会撒娇,要学会如何顺从雄虫的心意,说出他们想要听的话语。   来,试一试,说出来。   不要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   死气沉沉只会让你自己吃亏。   来,张开嘴,遮掩痛苦,露出享受的神情,说出好似撒娇般讨饶的话语。   殿下该说什么?   张开口,说出来。   抱着莱茵臀部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托起,陆泽调整好姿势,垂眸,怀中的雌虫靠在他的肩膀上自从听到他刚刚的问题后就一言不发。   又害羞了?面皮真薄,陆泽想。   余光瞥到莱茵脸颊上被他咬了一口微微肿起来的红痕,再看看莱茵身上的凄惨样,陆泽罕见地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弱的愧疚感,难得的收了恶趣味,收起来继续逗弄雌虫的心思。   陆泽抬脚打算按照莱茵的请求回到床上继续,然而他这一行为却让莱茵会错意了,刚刚从大床到茶几的几十步路对他而言简直是另类的酷刑,他颤抖地撑起虚软的身体,仰着头,像是献祭的信徒颤抖地献上了一个吻。   “不要这样,回床上去好吗?”   唇边的湿润让陆泽停下脚步,微愣,他垂下双眼刚想要说什么,没立刻听到回话的莱茵再一次贴了上来,他的声音带着气音,白皙如初雪的脸颊上开满了艳丽的红,他抖着唇畔终于从口中说出了礼仪老师教导的话语。   “请疼惜莱茵吧,雄主,莱茵求您。”   在莱茵看不见的黑暗中,陆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托着莱茵臀部的手蓦然松开了。 第055章 他的眼睛应该明亮如星辰   “啪嗒啪嗒啪嗒……”   键盘的打字声在安静的书房中持续了数个小时, 伏案工作的男人专心致志,玻璃镜片上些微反射出光脑上的蓝光, 即使居家办公一身休闲服装,也难掩他商业精英的模样。   认真的人总是最帅的,这句话放在这里无比适用,书桌前工作的陆泽一派运筹帷幄的模样,却是引人瞩目,只可惜莱茵看不见。   一杯热茶轻轻放置在书桌一角, 陆泽抬起了眼睛,但他的视线并非落在给他端茶的机器管家身上,而是看向了不远处安安静静待在沙发上的雌虫。后者像是察觉到他的停顿,仰头朝他的方向“看”来,精准又快速, 仿佛装了天眼的雷达, 很显然莱茵一直都在关注着陆泽。   莱茵坐在沙发上,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煮茶的工具, 陆泽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入口醇香, 温度也刚刚好,很显然买来的机器管家并没有智能到考虑到如此多的细节,端来的这杯茶香四溢、刻意放凉的茶水出自于莱茵之手。   雌虫在提醒他应该休息了。   其实也难怪莱茵担心, 陆泽工作的时候总是会忘记时间,严重的时候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不喜欢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 可是自从第一天陆泽把自己关进书房大半天都不出来, 对着书房门等了许久的莱茵在当天夜里向陆泽讨了一个请求。   他想要进书房陪着陆泽。   老话虽然说床上缠绵悱恻、晕头撞向时说的话并不作数,但是陆泽却是说一不二的主, 既然答应了莱茵的请求,那自然会做到,虽然他并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他,但是莱茵很养眼,工作之余有一只漂亮雌虫养眼应该并不算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莱茵真的很安静。   他实在太过安静,很多时候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些时候陆泽甚至都会忘记书房里还有莱茵的存在。   为了结买戒指手链等首饰的尾款,陆泽手头接了几个单子得按时完成,虽然新婚那几天迷了眼昏了头,但是陆泽还是很有诚信意识的,这几天得把前几天落下的补上,自然忙了些。   所幸,单子并不是太过棘手。   陆泽收回视线,点击键盘敲下最后一串字符后点击发送,若是甲方没有其他要求,这样他手头所有的单子就结束了。   陆泽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朝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的莱茵走去。   身侧的沙发凹陷下一块,莱茵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和体温将他包裹,他藏在银发里的耳朵瞬间红了,旋即他蜷缩的手指被握住,他听见陆泽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直坐在这里,无聊吗?”   莱茵抿唇,脸颊因为陆泽揉捏他掌心的动作越发的红,他摇了摇头:“不无聊。”   雄虫很喜欢捏他的手,不轻不重的力道,并不狎猊,但也绝对算不上青白,仿佛在鉴赏一件艺术品,莱茵并不明白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玩的。   陆泽抚摸着莱茵指尖的手缓缓钻入了他的衣袖,指腹所过之处揉捏过皮肉,陆泽藏在冰冷镜片后的眼睛缓缓染上黑沉:“这么乖,该如何奖励你?”   因为忙着处理单子的事情,这几天陆泽像头几天那样拉着莱茵整日黏在一起,只有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时才会有所行动,但比起头几天终归只能算是浅尝而止。   陆泽发现自己对莱茵的兴趣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减,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并不是会苛刻自己的人,反正莱茵是他的,无论耳鬓厮磨还是大开大合,总归莱茵都会答应。   就比如现在。   他们好像还没有在书房做过。   胸前的扣子别一颗一颗地解开,莱茵红着脸软声道:“雄主,您应该吃饭了。”   一回生二回熟,自从那天有了第一次喊雄主的经历,莱茵总是被陆泽逼着喊雄主,现在能将这个称呼挂在嘴边,莱茵可是流了很多的眼泪,当然也出了很多汗和…水。   陆泽抓过莱茵微微抗拒的手,摊开在他掌心上留下一吻,轻声诱哄道:“不着急,我现在还不饿。”   掌心滚烫的湿濡让莱茵忍不住指尖蜷缩,他在陆泽这边一向听话乖巧,但是涉及到雄虫的身体,他的态度显得坚定的多:“您今早吃的并不多,又辛苦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您先…先等等,等吃完饭了,再…也不迟。”   莱茵是真不知道自己红着脸说这种话来哄陆泽是多大的诱惑,陆泽想,如果莱茵真想要自己先吃饭,那他就不应该露出这样诱人的表情。   陆泽细碎的吻落在莱茵的眼睛和面颊上,他舔了舔莱茵湿润的唇,很满意这片柔软上现在的艳色:“你说得对,我却是饿了,我现在不就是正打算开吃吗?”   胸前的凉意让莱茵微微一颤,他的脸更红了,雄虫在歪曲他话里的意思,他张开嘴还想要再劝,下一刻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就被腰间骤然的一凉弄得变了声调。   “嘘嘘,乖莱茵,我现在很饿了,你可要听话啊……”   回应他的是莱茵染上迷蒙的盲眼和下意识搭上他脖颈的手臂,陆泽笑了。   果然没错,莱茵很乖,就算再怎么害羞,也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陆泽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眯着眼轻轻在莱茵唇上落下一吻,附身。   ……   午饭自然是没有按时吃了,变成了饭后甜点。   陆泽并不搞上流贵族那种除了繁琐炫耀一无是处的规矩,吃饭就是吃饭,刚刚享用了一番大餐,此刻腹中有了饥饿感,他优雅且快速地用完了饭菜,旋即抬眸看向正在小口进食的莱茵。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陆泽觉得雌虫吃饭的模样也很符合他的心意,尤其是当雌虫脖颈和脸颊上带着他留下的红痕和牙印时。   莱茵用餐的礼仪是皇家特意培养的,举手投足间都非常养眼,配上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越发得秀色可餐。   没有听见陆泽继续动筷夹菜的声音,莱茵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结束了用餐,他抿紧唇,心中懊恼自己这次吃的太慢,言语中带着歉意:“抱歉,我吃的太慢了,耽误您了。”   陆泽放在餐桌上的手指请轻轻扣了扣桌面,语气淡淡:“不着急,你慢慢吃。”   闻言,莱茵哪里还敢耽搁,当即放下手中的碗筷:“我吃好了。”   看着又是只动了几口的饭菜,陆泽微微挑眉:“吃饱了?”   莱茵抿唇,感受到了肚子里的饱腹感,像是为了证明他话语的可信度边说边点头:“是的,我吃饱了。”   然而下一刻莱茵就感觉自己的腹部贴上一只滚烫的手掌,熟悉的温度和气味涌入鼻腔,莱茵倏忽红了脸,他想起了前几天那场让他大汗淋漓几乎哭死过去的交流就是以抚摸肚子开始的。   陆泽自然而然地在莱茵的肚子上摸了摸,手下的弧度几乎没有,他收回了手:“怎么吃一点就饱了,胃口不好吗?”   虽然这几天忙于工作,但是陆泽也并非不管不顾,他注意到莱茵这几天吃的都很少。   莱茵摇了摇头:“饭菜很合胃口,可能是最近都没怎么动,不太饿。”   这些天莱茵不是晚上陪他睡觉,就是白天陪他待书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活动,没有自己的娱乐,只要陆泽招招手或是说一声,莱茵就会立刻上前,满足陆泽的任何要求,乖巧的可怜。   陆泽敲了敲桌面:“你不用一直待在书房陪我,有时间可以到处走动一下。”   莱茵闻言微愣,随后点了点头:“莱茵都听您的。”   雌虫的乖顺显然让陆泽很适用,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他跟甲方约定的时间,他打算再去检查一遍他们之间合约的内容,转身朝楼梯走去。   走了几步,陆泽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扭头,就看见刚刚餐桌上对着他浅笑的莱茵垂着头,长发落下的阴影遮蔽了他的大半面容。   陆泽微微皱起了眉。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面无表情地莱茵忽然循着他的方向抬起了头,唇角再一次浮现漂亮的弧度,陆泽听见他说:“雄主,您是忘记了什么吗?”   感受着那道没有焦距的目光,陆泽回了一句,他朝楼上走去:“没有。”   居家鞋在楼梯上发出一声又一声轻响,随着每一步的落下莱茵藏在银发中的耳朵动了又动,他像是一只长耳兔,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神机敏地追寻陆泽的方向,目送陆泽的离去。   站在楼梯上的陆泽打开了书房的门,但是却并未进去,而是等了一秒后关上,他站在楼梯口俯视,将楼下莱茵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有些好奇雌虫在他不在的时间里都会做什么。   雌虫靠着听音辨别方位,他“望”着陆泽刚刚穿着拖鞋发出声响的地方,唇边浅笑好似藏在雾气中的花倏忽就散了。   看到雌虫将桌子上用完的碗筷收拾起来,陆泽微微挑眉,他记得他说过莱茵并不需要做这些杂事,这些教给机器管家就行,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原来只是看起来乖巧啊……   陆泽饶有兴致地看着,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莱茵从厨房里出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了。虽然莱茵的眼睛不方便,会导致很多娱乐项目他都无法|正常参与,但是他有一双非常灵敏的耳朵,他完全可以打开光脑收听一些广播或是音乐剧抑或是舒缓的音乐。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无声无息一个随意摆放的物件。明明此刻窗外天光仍旧大亮,可莱茵却像是藏匿于昏暗中形单影只的鬼,一股子死气沉沉。   陆泽原本饶有兴致的神情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越发紧锁的眉间,在他面前的莱茵和其他时候的莱茵截然不同,陆泽不喜欢那样的莱茵。   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就算再过安静也不能变成木偶。   陆泽伸手再一次拉开了书房门,旋即他就看见刚刚还死去沉沉的雌虫忽然抬起了头,他脸上的神情灿烂,和刚刚死气沉沉的雌虫判若两虫,清脆的声音好似鸟雀:“雄主,您完成工作了吗?或者您需要一杯热茶吗?”   陆泽缓步来到莱茵面前,看着雌虫唇边的笑意,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莱茵话语中那未曾言明的意思,莱茵很孤独。   莱茵和别的雌虫不一样,就算陆泽允许他随意出入别墅,他也不会自己行动,他只会安安静静|坐在,等待着那扇书房的门再一次打开。   陆泽伸手握住了莱茵放在膝盖上的手,冰凉的指尖让他再一次皱紧了眉,低低出声:“对,我完成工作了。”   莱茵浅笑着贴近:“您辛苦了。”   因为笑意莱茵的眼睛微微弯起,连带着眼尾的小痣都动了起来,陆泽缓缓伸手摸了摸,声音低沉:“这几天忙于工作,都没有带你出去走走,是我疏忽了,走吧,去带你出去逛逛。”   莱茵仰头,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真的吗?”   雌虫的惊喜毫不掩饰,陆泽揉着莱茵的眼尾:“独自待着是不是很无趣?”   莱茵朝陆泽微微一笑,他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伴侣:“不会无聊,您不用担心我,我并不会无聊,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看着摇头浅笑着说没关系的莱茵,陆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莱茵在皇宫中的处所,那处偌大空旷,仅有着两间狭窄窗户的高房子终年不见多少阳光,连带着空气中充满了潮湿、腐旧的味道,仿佛灵魂都渐渐糜烂。   莱茵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他的世界是无尽的黑暗,他最习惯的就是等待。   “您还是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陆泽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口郁,眉间的褶皱更深,他伸手揽过了莱茵,手心揉上了莱茵的长发,看着莱茵脸上那种碍眼的浅笑在自己的揉搓下变成害羞的红,鬼使神差般开口道:“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时间都陪着你。”   陪伴,这个词几乎没有出现在陆泽的人生信条中,他向来是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莱茵说出这句话,但话说出口,就得践行。   陆泽起身,牵住了莱茵的手:“这处别墅里有一处月牙湖,还有喷泉,喷泉边上还有许多花朵和树木,虽然比不上皇宫的小花园,但勉强散步还是可以的。”   莱茵垂下头,指尖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眷恋,他喜欢和雄虫一起散步,因为雄虫会一直牵着他的手:“都听您的。”   春日的暖阳不似夏日般热烈,暖风吹过,轻轻浮动着发丝,陆泽特意避开了鹅软石铺就的小路,挑了一条好走些的路。   “我们已经到了,闻到香味了吗?”   “香香的,是花香吗?”   陆泽止住脚步,随手折了一朵盛开的花,递到莱茵的面前:“闻闻,这是迎春,黄色的小花,你来数一数有几多花瓣?”   白皙的指尖轻轻抚摸陆泽掌心的花瓣,那冰凉的触感不可避免地在陆泽的掌心划过,带来一丝又一丝的轻痒,陆泽的喉咙动了动,微微别开了眼。   雌虫浑身都很精致,就连头顶的旋都是小巧的,银色的发丝顺着旋柔顺地披在脑后,像是一匹上好的丝绸。   数清楚花瓣树木的莱茵仰起头,面上像是孩子一般的欣喜:“六片!雄主,迎春都是六片花瓣吗?!”   陆泽低声应答,他对莱茵会因为一点小细节就兴高采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哗啦啦——”   “雄主,那是什么声音?”   像是受惊的长耳兔,莱茵下意识缩进背后的温暖中,陆西泽抱着他,视线在树影之下明明灭灭。   “是喷泉。”   “喷泉……”   “对,白色的大理石,高高的凸起部分,基地雕刻着花纹,紫藤花形状。”   “紫藤花?我知道紫藤花是什么颜色的,是紫色!”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发尾,像是哄孩子一般:“对,是紫色的。”   陆泽轻声细语,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莱茵的脸上。   雌虫的面颊因为欢欣越发鲜活动人,先前等待时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见了,终于显现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混杂着一抹罕见的纯真。   这一切对于莱茵都是新奇的,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万物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喜欢就好。”   “雄主,您说这里是不是非常漂亮?”   莱茵拽着陆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他仰着头仿佛全身心都依赖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陆泽变成了他的眼睛,透明牵着的双手给了他无比强烈的安全感。   这是第一次,莱茵不惧怕陌生的外界。   陆泽轻轻拂过莱茵的发丝,将落在他发间的紫藤落花取下,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笑意,他低声道:“当然,很漂亮。”   雌虫绽放的笑容远胜于那株紫藤花的绚烂,陆泽很高兴莱茵喜欢这里,这些死物能博得雌虫的笑容足以证明他们的价值。   “莱茵,”陆泽松开手,指尖的紫藤落花缓缓坠落:“你既然喜欢这里,以后就多出来走走,不要总是自己待着,机器管家很灵敏,指路的事情它完全能够胜任。”   莱茵唇边的笑容缓缓淡去,微微摇了摇头,他唇角勾着的笑容浅淡漂亮,但无法比拟刚刚那发自真心的笑:“还是不了。”   陆泽:“为什么?有机器管家陪着你,不过是在别墅中走一走。”   莱茵仍旧摇头:“您知道,我看不见,我并不想要再添麻烦了。”   别墅太大,里头的摆设莱茵都不熟悉,自从那天莱茵摔倒之后,主卧就铺上了地毯,那些挡在路上会造成阻碍的家具也被搬走,许多家具包上了软条,别墅里头没有侍从,这些事情当然是陆泽做的。   莱茵并不傻,相反他格外聪明。   陆泽在他受伤时表现反常时,莱茵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陆泽并不喜欢他受伤,他看不见就算有机器管家发帮忙也难免磕碰,立竿见影的办法就是他不出去,只要他不去那些他不了解的地方,他就不会摔倒,自然陆泽也就不会生气了。   有陆泽陪着他,他自然不会受伤,但是机器管家就另当别论了,况且他如此高兴,只不过是因为和他身边有雄虫陪着。   如果雄虫并不在,那其实在哪里都没什么不同,其实在书房陪着也挺好,他听见打字的声音就知道雄虫还在,那打字的声音起起伏伏,时而快速时而迟缓,他听着就好似在和雄虫无声说着话。   莱茵并没有发现,此刻的他时时刻刻想着的都和陆泽相关,在这场他下定决心不要交心的关系中他早已丢了理智。   陆泽皱眉:“你一直都很好,我也并不觉得你会添麻烦。”   莱茵忽然凑近了些,他那双茫然的盲眼半睁着:“可是我不想让您不高兴。”   陆泽一愣:“什么?”   莱茵抿着唇:“上次我受伤您不是不高兴了嘛,您不喜欢我受伤。”   “……”   陆泽的呼吸骤然一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右心房搅动。   莱茵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漂亮的脸蛋泛起诱人的粉,他小声道:“况且,我喜欢这里只是因为是您在我身边。”   陆泽骤然一顿,口中的话语消失了个干净,他看着面前到处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的雌虫,心脏好似被什么尖细的东西扎了一下。   速度很快,痛感很轻,但是依旧引人注意,陆泽闭了闭眼,静默许久后,他伸手抚摸上莱茵的眼睛。   因为眼睛最得陆泽的喜爱,莱茵不再像从前那般厌恶这处带给他无尽痛楚和耻辱的“胎记”,一直躲在阴影中的伤痛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光亮,莱茵敏|感的眼睛不停发颤,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他,他会他得到一个吻。   看着闭上眼睛等待亲吻的雌虫,陆泽缓缓伸手捧住了莱茵的脸,落下一吻。   他想,这张漂亮的脸蛋的眼睛应该明亮如星辰。 第056章 他是特殊的   莱茵发现他的雄主最近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莱茵的眼睛看不见, 但是他的敏锐程度比得上战场上任何一个冲锋陷阵的军雌,他是战场上的佼佼者, 也是情绪感知的佼佼者。   他的雄主很忙,莱茵不知道雄虫在忙什么,他也从不过问,他觉得雄虫太辛苦了。   为什么要如此辛苦的工作?   钱不够用吗?   莱茵想起曾经听到过的流言蜚语,他们说雄虫的家庭入不敷出,欠了很多钱, 娶皇室殿下就是冲着那笔不菲的嫁妆来的。   莱茵抿紧唇,可是这些天雄虫没有向他提出任何和钱挂钩的话题。   那些虫都说雄虫娶他是为了他的钱,是为了皇室成员头顶上笼罩的那抹光圈,是别有用心,他嫁过去之后有苦日子受了。   莱茵眼睫微颤, 他觉得那些虫都猜错了。   雄虫对他很好, 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 现在的日子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高等级的雄虫稀少, 会对雌虫好的高级雄虫更是罕见。   现在,他遇到了优秀的雄虫。   莱茵指尖摸索着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两张星卡, 这两张星卡未算进莱茵的嫁妆中,是陆泽都不知道的小金库。一张卡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工资卡,而另一张是他结婚前夕内务官托利奇给他的, 说是长辈给的添妆,莱茵唯一的长辈就是高坐在皇宫宝殿椅子上的那位。   “有钱傍身总是好些的。”这句话出自托利奇内务官之口, 其中的深意, 莱茵明白。   这场婚姻终究来的太快, 皇室害怕陆泽只是一时兴起,害怕他在婚后受尽冷落, 所以才想着多给他一些钱,这是来自长辈的关心,那是他曾经渴求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一切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求而不得的温暖如今得到了他心里却没有任何欢欣的情绪,反而感到奇怪。   真是奇怪,这些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全都是因为这只雄虫的出现。   想到陆泽,莱茵抿紧的唇畔微松,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莱茵想把自己的工资卡上交,他没有特意计算过这些年卡里攒下来了多少钱,但是多多少少都是心意,他想要把这些钱给陆泽。   他不想雄虫那么累。   虽然雄虫从未说过他累,但是夜深人静时莱茵摸到了微微凹陷的眼睑,他觉得雄虫瘦了。   莱茵捏着薄薄的星卡,抿着唇,他想如果这些钱不够用的话,他可以去军部谋一个职位,他的能力虽然不足以支撑他再次上战场,但是在军部弄一个军医当当还是可以的。   莱茵默默在心中计算着军部医生的工资有多少,扶着楼梯缓缓朝书房走去。   二楼书房内,书桌后方陆泽紧紧盯着光脑上滚动的数据,冰冷镜片后的眼下有着明显青黑,很显然,莱茵觉得陆泽很累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自从那日花园散步过后,陆泽这几天找遍了星网上官方、非官方的医学渠道,可结果是没有一所研究所有支撑治疗莱茵眼睛的能力,除了帝国第一军校医学院院长亲属的研究院。   陆泽朝帝国第一军校的医学部投递了许多封相关简历,同时给医学院院长的官方邮件号发了多封短讯,然而他投递给那位神龙不见尾的医学院院长的简历和短讯全都石沉大海,这个事实让上辈子被医学院大牛哄抢甚至几年就成为大牛的他感到巨大的落差。   巧妇难饮无米之炊,就算是号称能和阎王爷抢命的陆泽没有足够的设备也是左支右绌。他知道若想治疗莱茵的眼睛,单靠着帝国第一军校向学生免费开放的实验室是绝对不够的,他需要最为顶尖的实验器材和设备,同时需要最新的数据。   其实并非其他研究所不行,只不过是因为帝国第一军校的研究院资源充沛,而这可以给陆泽提供较大的试错空间,活体实验,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也不敢随意操刀。   陆泽完全可以直接对莱茵进行实验,这里并非人类世界,许多法律保障的也都是雄虫的利益,况且莱茵已经是他的雌虫,雄主对于自己的雌虫有绝对的处置权。如果陆泽是为了帮莱茵治疗眼睛导致他致残,那么帝国也会考虑到这一层善意的出发点并不会对他有过多苛责,况且莱茵的眼睛本就看不见,恢复几率渺茫和没有恢复概率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在莱茵身上进行实验,若是成功,莱茵能够得见天日,若是不成,陆泽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帝国并非一夫一妻制,雄虫可以拥有许多雌虫,比莱茵更加漂亮的也并非没有。   明明是一笔几乎没有风险的划算买卖,可是陆泽却久久没有做出决定。   敲门声响起,非常有节奏地三声,陆泽抬起头,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声音带着许久未曾开口的疲惫:“进。”   莱茵缓缓走进门,他的步伐比起常人慢些,但是却很稳,这些天他已经熟悉了别墅里头大大小小的房间,尤其是陆泽的书房和他们的主卧,莱茵的背脊甚至还感受过这两处地方中许多家具冰凉的温度。   “怎么了?”   “雄主,我有东西想要给您。”   陆泽抬眼,看见手边递来的两张星卡神情微顿:“这是什么?”   无论是在人类世界还是虫族社会,这倒是第一次有人给陆泽钱,以往向来都是别人求着他施舍。   莱茵抿唇,像是有些害羞,但是话语坚定:“这是星卡,里面有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一些钱,这一张是我出嫁前陛下给的添妆,我想把这些钱给您。”   陆泽当然知道莱茵手里的是星卡,他问的是莱茵突然怎么做的原因:“为什么突然把卡给我,这钱你留着自己傍身不好吗?”   帝国有太多雄虫娶了雌虫后将他的财产挥霍一光,没了钱的雌虫下场只会更加可悲。陆泽并不觉得虫帝或是内务官托利奇没有告诫过莱茵雄虫都是什么秉性,从他们偷偷为莱茵添妆这一行为就看得出来。   陆泽夹着那张薄薄的工资卡,偏头:“你不怕我把你的钱挥霍一空,然后不要你了?”   像是被陆泽的话吓到,莱茵的脸色微微白了些,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不会,您不是那样的雄虫,您很好,非常好,这些钱给您了就任凭您支配,我会努力赚钱,请您不要……”   莱茵微微顿了顿,随后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一般低声道:“请您不要抛弃我。”   陆泽摆弄工资卡的手指停住了,他静静地莱茵,只觉得面前的雌虫格外的愚蠢,仅仅不到十天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另一个人。   无论是人,还是雌虫,为什么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这样盲目天真的家伙?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盲目的真诚存在,而雌虫又是为什么觉得他很好,到底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不知为何,口中那些讥讽或是难听的话语在这只眼眸低垂的雌虫面前失了效,陆泽静静地看了莱茵许久,长臂一伸拉住了莱茵垂在身侧的手。   猝不及防,莱茵跌坐在陆泽的怀中,他茫然的眼眸因为陆泽突然的动作微微睁开,看起来像是一只乖巧的长耳兔,陆泽揉了揉莱茵的长发,声音低沉:“这么大方一下子把钱都给我了,也我不问我在忙什么吗?”   莱茵摇了摇头,低声道:“雌虫没有权利过问雄主的事情。”   陆泽指尖微微顿住,抬眸,声音淡淡却带着无尽的信服力:“在我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言下之意是,如果莱茵问,陆泽就会说。   莱茵紧抿的唇微微勾起,衬得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越发惹眼:“莱茵并不想雄主烦心,若是雄主想说,莱茵就问。”   这是把主动权又抛回来了,陆泽微微挑眉,他瞥了眼低眉顺眼的莱茵,指尖轻轻划过莱茵的眼睫,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现在确实还不是说的时候,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莱茵眼睛的问题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有了解全部情况,陆泽不敢做出任何保证。他要给莱茵治眼睛,是因为雌虫想要看见世界,而他喜欢看雌虫笑。   陆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若是因为这事让莱茵伤怀,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   想到莱茵的眼睛,不可避免地陆泽想到这些天石沉大海的信件,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一动作当理所当然地被陆泽怀中的莱茵察觉到了,他仰着头贴近了些,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雄主,您很累吗?”   陆泽闭着的眼眸微微掀起,看到面露忧色的莱茵,口中本来否认的话语不知为何顿住了,他沉吟片刻低低嗯了一声:“确实有点累。”   能听见陆泽喊累,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每次泡实验室都是十天半个月,在医院任职时,那些疑难杂症常常是以上手术台就将近二十个小时,许多医生都撑不住,唯独他从始至终不动如山。   闻言莱茵抿紧了唇,指尖缓缓探向陆泽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雄主,我曾经学过一些按|摩,能舒缓疲惫,如果您愿意,请让莱茵试一试。”   虽然雌虫是雄虫的附属品,雄虫能随意对待雌虫,但是这都是在于雌虫对雄虫无法构成实质性的伤害,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以及信息素的辅助下,让雌虫靠近自己对于雄虫而言并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陆泽记得大约半年前,曾有雄虫被心怀报复假意靠近的雌虫割了喉咙,当时这事情还闹出了大新闻。   可知道归知道,陆泽抬手去桌面上拿眼镜的手缓缓收回,他靠坐在椅背上放松了身形:“你来试试。”   冰凉的指尖揉搓后轻轻搭上了陆泽的太阳穴,极其重要的穴道被触碰,陆泽的下颚下意识紧绷,随后被迫放松。从手法上来看,雌虫并没有撒谎,他确实学过按|摩。不过这明显是服侍人的活,雌虫是出于什么原因去学的呢?   莱茵向来冰凉的指尖因为按压发热发红,他仍旧专心致志地循着记忆中的方法尽可能地做到最好,他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状态逐渐放松了,这个结果让他勾起了唇,动作也越发卖力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按|摩的雌虫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力道,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疲惫。   “好了。”   陆泽抬手握住了莱茵的手,他轻轻揉捏着,划过雌虫指节上那层并不算薄的茧子,很显然雌虫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养尊处优,能上战场的军雌怎么可能不经过严酷的训练。   “什么时候学的按|摩?军部里头还教这种东西吗?”   陆泽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如果军部里头还教这种东西,那培养出来的可真是“十项全能”的人才。   莱茵摇了摇头,抿唇:“不,是老师教的。”   莱茵说这话时面上露出的神情好似有些羞于启齿,陆泽微微挑眉:“老师教的,什么老师?”   莱茵抿唇,双颊上飞过两抹红晕,他微微别过头,在陆泽的视线中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是礼仪老师,教导……即将出嫁的雌虫。”   想起雌虫新婚之夜那些青涩的试探和稚嫩的诱|惑,陆泽大致明白了莱茵口中教导出嫁前雌虫的礼仪老师的任务内容是什么了。   “哦,”陆泽的声音微微上扬了几个度,意有所指道:“原来是跟礼仪老师学的,那你还跟老师学了什么?”   莱茵艳色的唇抿得愈发得紧,他发现陆泽似乎总喜欢逗弄他说那些无法启齿的话语,他垂下的眼睫颤了又颤:“您…都知道的。”   陆泽假装听不懂:“我怎么会知道,你都没有告诉我。”   莱茵感受到陆泽滚烫的掌心贴上了他的手腕,缓缓上移,他的眼睫抖动地更加厉害了,声音也发了颤:“那天晚上您都已经……用过了。”   陆泽眯起眼,将莱茵害羞和颤抖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手下的肌肤细滑,比起刚刚的按|摩,此时此刻的一幕更能让他放松。   “哦……”   陆泽缓缓拉长了语调,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是那些,不过那天莱茵哭的很厉害呢,有把老师教导的都做完吗?”   莱茵猛地一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做完?!   要知道礼仪老师教导他的可不是一星二点,要知道但当时相关的书本就不下三四本,至于其中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   莱茵的表情让陆泽再一次眯起眼,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因此偌大的别墅除了他们根本没有活物,现在告诉他他的雌虫在婚前被一个不知道调教过多少个雌虫的“礼仪老师”深切教育过,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陆泽抽出手,拿起书桌上的金丝眼镜重新戴上,他的神情仿佛正在顶层开会的精英,可是话语却愈发恶劣:“我很想知道礼仪老师都教导了些什么内容,今天的一天我们就来一起探讨全部的内容。”   陆泽的手缓缓插|进莱茵的长发中,拉扯的力道使得莱茵下意识仰起头,露出了那张错愕又惊慌的脸:“全部内容?”   陆泽的指尖揉上了莱茵发颤的眼角,轻轻戳了戳那颗小痣,动作轻柔无比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毫无情面:“对啊,全部内容,莱茵,你是一个好学生吧?”   好学生自然是要记住老师全部的教导。   莱茵仰着头,面上的神情宛若祈求:“可是全部也太多了,雄主,请您……唔!”   话语被尽数封在唇齿之间,一次的吻带着些许粗鲁,摩擦地软肉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疼,待到分开时嘴唇已经麻了。陆泽扣着莱茵的脖颈,指尖不偏不倚地按在跳动的血管上,他感受到血管中喷张的生命力,这种感觉让他兴奋。   陆泽微微收紧了手掌,他听到雌虫微微喘气的呼吸声加重,他贴上了莱茵的耳朵张口咬住了那处敏|感点磨了磨,好似恋人耳鬓厮磨的低语,分明姿态温柔却莫名让人感到无边的寒意:“开始吧。”   窗外耀眼的日光早已西斜,偌大的别墅里本该飘起烟火的厨房却空无一人,这处新装修的别墅奢华耀眼,却又空又静。   当然,也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如此安静。   书房内,陆泽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鼻梁上那副冰冷的金丝眼镜姿态傲慢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一身的西装仍旧笔挺,连褶皱都看不见几条,脖颈上的灰色领带端端正正,他看起来像是刚刚参加了一场商业会谈。   然而,此刻他的面前有一只正咬着唇泪流不止的雌虫。   宛如丝绸般顺滑的银色长发被汗水打湿委屈巴巴地黏在额头和脖颈上,可能是因为哭的太久雪白的肌肤浮上了一层浅淡的粉,泪水顺着紧闭的眼眸流下,莱茵抖着身体只要有稍微瘫软,下一刻股间就会挨上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啪——”   莱茵猛地扬起了脖颈,细瘦漂亮的脖颈露出优美的弧度,仿佛垂死的天鹅,陆泽垂下眼,掩去眼中黑沉宛如深渊的欲|望,脖颈上一根青筋爆出。   比起一身笔挺端正的陆泽,莱茵此刻的模样只能用受尽糟|蹋几个字来形容。   这是一场衣冠禽兽享用的饕餮盛宴。   “既然是好学生就应该好好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啊,当时在老师面前也哭的这么厉害吗?”   陆泽的嗓音虽然沙哑,当时话语中却听不出情绪,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情绪藏得太深,至于为何深藏,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莱茵弓着腰,没有任何协助,灭有任何支撑,唯一能让他保持姿势的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如何请求,这一次他的雄主却从未向他伸出手。   没有爱抚,没有亲吻,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有空中不断浓郁的信息素。   胸腔仿佛被挖了一个大洞,不断有信息素灌进去,可是却始终不见得满,莱茵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他想要陆泽抱他,就像从前一样死死地勒住他的腰,咬他。   就算用多大的力气,甚至让他因为疼痛哭泣也好,而不是让他在信息素的沉溺中恐惧地颤抖哭泣。   胸前再度落下一片湿漉,陆泽缓缓睁开眼,在莱茵看不见的暗处他的视线宛如贪婪地蛇一寸一寸爬过莱茵的身体,最后落在莱茵颤抖发红的眼尾上,声音沙哑低沉:“莱茵难道不是一个好学生吗?”   被迫再一次撑直虚软身体的莱茵呜咽出声:“抱、抱我,请您,抱抱我。”   就算是被这样对待了,也不会拒绝他啊……   陆泽轻轻划过莱茵的眼角,他淡淡地想着,这么乖巧的雌虫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呢?   陆泽伸出手,终于在漫长的探讨中应允了莱茵的请求,他伸手缓缓抱住了颤抖的雌虫。明明怀抱着让他哭泣的罪魁祸首,可雌虫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格外的恳切急迫。   怀中的雌虫仿佛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动物乖乖地趴在他肩头不动了,陆泽闭上了眼睛,一直强行压着的欲|望在黑暗中汹涌而来。   这一场体验与其说是对莱茵的单方面折磨,不如说是两方受罪。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陆泽轻嗤了一声,他是怎么了,竟然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带着自嘲意味的冰冷嗤笑让怀中敏|感的雌虫抖了抖,不安地抬起头,然而下一刻却被陆泽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按回了怀中。   这一次耳边的哭声虽然仍旧未停,但是明显减弱了,那颤抖的哭腔中带着明晃晃的依恋。   向来言出必行的陆泽第一次破了规矩,今天把礼仪老师教授内容全部体验一变的约定由他作废。感受着怀中的温度,陆泽终于承认,莱茵对他而言似乎是特殊的。 第057章 害羞有害羞的好处   并不像大众认知中秃头的中年男性, 帝国第一军校医学院院长的麦克考是一位身材瘦削,面目温和的雌虫, 他如今五十余岁,相较于虫族两百多年的寿命,着实是非常年轻。他是近百来年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医学界首席。   下班回家后,麦克考第一件事就是进入书房的打开光脑,打算查阅信箱内的电子邮件,然而一声娇俏的声音突然响起。   “雌父~”   一头毛茸茸的金发从厚重的黑木门后面探出来, 明晃晃的笑脸让麦克考立刻强打起精神掩饰疲惫,他摸了摸扑到自己怀中的雄子,轻声道:“小贝利来了。”   这一个星期来,每次他回到家要处理工作时,他的雄子就会准时出现, 软磨硬泡地不让他工作, 从前叛逆的雄子和自己关系亲近, 变得越发爱撒娇, 麦克考自然是心生欢喜,但是阻碍到他的工作可就不太好了。   被称为贝利的雌虫抖了抖金发, 不满地仰起头看着麦克考,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见了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别着嘴, 语气心疼:“雌父,您今天又辛劳了一天, 天色好晚了, 今晚是又自主加班了吗?雌父您应该注意身体, 否则贝利会担心您的。”   麦克考笑了笑,低声道:“好好, 都听贝利的,不过雌父还有点事情,处理完就好了。”   每次都是同一个理由,每次都说有点事需要处理,一处理就是大半夜,别家的首席都是享清福,就他家的雌父整日想着奉献奉献,只要为了帝国什么危险都不怕,就连命都能搭进去,就像半年前一样。   贝利咬着唇,神色忽然落寞下去,余光瞥到了尚在登陆界面的邮件,他猛地一惊,随后大叫一声扑进麦克考的怀中阻止了他登录邮箱的行为。   被贝利扑得往椅子上一倒,麦克考面上诧异,但仍旧是好脾气地拍了拍怀中的雄子:“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些天自己偷偷摸摸瞒着雌父做的一切,贝利心肝发颤,他咽了咽口水,露出从前撒娇卖乖的模样,死缠烂打:“雌父,雌父,您今日就休息吧,您很累了,少一天晚上帝国也不会倒,这么晚了,您一定饿了,贝利让管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还准备了泡泡浴,您去放松放松好吗?求求您了!”   他只剩下雌父了。   自家的雄子撒娇本事见长,这几天痴缠的也越发厉害,麦克考被他这死缠烂打也是弄得有些头疼,语气无奈:“贝利,雌父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你乖乖回到自己房间去好吗?”   “雌父,您今天就休息嘛!”   “贝利,听话!”   “贝利不听话!雌父每一次都有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都比贝利重要!!就像您为了那些不相干的虫可以随时抛弃贝利一样!!”   撒娇痴缠的雄子忽然爆发,麦克考愣住了,面前的雄子倔强地仰着头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发抖,麦克考忽然想起半年前他参与那此救援回来后贝利的模样。   像是一只发疯了的小兽。   似乎从那天开始,懂事听话的雄子变得不再循规蹈矩,他开始使劲撒娇,无论到哪里都缠着他。赖床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改好了,每次他早起上班的时候都能看见灿烂的笑脸,当时他还笑着夸奖说贝利长大了。   原来是因为害怕啊。   麦克考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贝利的脸,语气轻柔:“别怕,贝利,雌父已经回来了,雌父就在这里,哪都不去,你每天都能见到雌父。”   贝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竭力忍住的泪水猛地落下,扑进了麦克考的怀抱,然后得到了一个温柔的抱抱:“抱歉,是雌父太迟钝了,都没发现你一直在害怕。”   “呜呜呜呜,雌父!”   父子连心,孩子嚎啕大哭,麦克考心里酸涩一片,他狠下心不去看自己打开了的光脑,这些工作先放放,等他先安抚好雄子再处理应该也来得及。   麦克考再一次被磨着离开了书房,很快又再一次沦陷在贝利甜甜的撒娇声中,至于半夜爬起来处理公务,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夜深人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溜进了书房内,他动作熟练地打开了书桌上的光脑终端,输入密码后登录邮箱,只见收件箱内足足三十三分未读信件。   “总是有虫跟我抢雌父!”这声音赫然是麦克考的雄子贝利,他点击鼠标一键全选,将未读信件删除,咬牙切齿:“你们想都不要想,有我在,雌父绝对不可能再被你们骗到东部去!”   麦克考以为自家的雄子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懂,自然也听不出谎言,但实际上从他半年前归家那时,贝利就已经从闲言碎语中知道了一切。   他知道麦克考一路回来有多么凶险,不仅要躲避攻击救治那些陌生虫,回来路上甚至碰到了东部雌虫!那些恶虫竟然要挟他的雌父给他们看病!   先不说帝国和这些不停管束的野蛮部落之间关系微妙,那些东部雌虫都茹毛饮血、喜欢把虫脑壳挂在腰间,随随便便就会杀虫,他雌父,那么善良的虫怎么能为东部雌虫看病!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雌父回到帝国后竟然还和那些东部雌虫有所联系!得知消息的当天,贝利就黑进了自家雌父的光脑,看见那一份份有关治疗的信件,他一气之下全部删除了。   这半年来他删除了不下百封邮件,然而不知是不是防护墙加强了,这一个星期,贝利的黑客技术突然失效了,才有了今天晚上他卖乖耍疯的一幕。   看着空无一物的收件箱,贝利满意地翘起嘴巴,像是小大人一般跳下椅子,轻巧地溜了出去,这些天他可有的好忙,雌父的生日宴马上就要到了,今年他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一切都是误打误撞,这位爱父心切的小雌虫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差点让那位远在东部的雌虫领袖挑起战争,当然也不知道他给陆泽带来了多大的烦扰。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查阅收件箱,除了几封垃圾邮件和广告再无其他,并未看见期待的回执,陆泽退出了邮件,浏览器界面停留在那张专属于医学界首席麦克考的信息栏。   “四月二号。”   视线划过那一串代表着出生日期的字符上,陆泽沉吟片刻,起身拨通了内务官托利奇的号码。   ……   托利奇内务官的效率向来是无可指摘,他的速度向来和委托对象的重要性成正比。早晨八点十分,一辆低调的星际车来到了医学院首席的家门前,正准备出门的麦克考被突如其来的客人绊住了脚。   看着面前笑容满脸的托利奇,麦克考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虫帝近侍的内务官会一大早登门拜访,有什么要紧事是需要他匆匆而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内务官就是虫帝陛下的传话筒,许多行为都是陛下授意,麦克考面上的神情变得凝重。   开头的寒暄自然少不了,只见托利奇微微一笑,开启了话匣子:“救援活动时,麦克考首席救治了许多位雄虫阁下,同时救治军队的伤员,实乃是功不可没。”   麦克考摇头,语气平常,但是凝重的心情并未因为这几句热切的赞扬缓和,他在等待着托利奇话语中的转锋,虚假赞扬后惯有的“但是”:“治病本就是身为医者应该做的,况且救援活动我并未出太多的力。”   托利奇笑得见牙不见眼:“麦克考首席总是如此谦虚,不愧是贵族之后,真是全帝国子民的榜样。”   麦克考抬眼,仍旧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放松:“您过奖了。”   贵族圈中或是皇室对话,一句话得掰开了分成好几瓣揉碎了想想里头有没有深意,麦克考虽然出身显贵,但是因为不喜这种交流方式,这也是他毅然决然地投身医学圈的一大主要原因。   内务官托利奇跟在虫帝身边,最精通的技能就是察言观色,他见多识广,自然看出了麦克考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总喜欢玩文字游戏,想到今日自己的目的,选择了单刀直入:“又快到四月了,话说麦克考首席的生辰是不是就在四月?”   话题变换的太快,麦克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面前朝他笑着的托利奇慢了几秒才回答:“啊,是的,是快到了。”   托利奇:“生日宴准备在哪里办?”   麦克考沉默了,自从上一任雄主去世后,他就再没有办过生日宴会了,一个死了雄主带着十岁雄子的寡雌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摆设宴席,他低声道:“内务官,我的生日宴不太适合办宴席。”   托利奇对麦克考的经历也是有所耳闻,自然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身为贵族之后,麦克考年幼时就没了双亲,在豺狼虎豹中守着一大堆家产,好不容易嫁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雄主过了几年舒心日子,雄主却体弱多病,靠着他研发的药剂拖了三年后还是走了,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若非是因为孩子的牵绊,眼前这个满身疮痍的雌虫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想到麦克考实验中研究的药剂,托利奇心中暗暗感叹一声,随后再一次开口:“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太伤怀了,活着的总得朝前看,首席这些年为帝国做了不少贡献,陛下都看在眼中,这生日宴好几年都没办了今年办一次吧,地点就定在莎顿古堡,到时候请首席光临就好。”   莎顿古堡,那是专属于皇族举办宴会的地方,只有极其受宠的贵族才能在那里举办一次宴会。   麦克考面露震惊:“这,这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的,到时候首席来就是了,今日首席就给自己放一次假吧,怎么能每次周末都不休息呢,孩子会感到孤单的吧?”托利奇笑道,他早就发现了楼梯后探头探脑的贝利,只不过一直假装没有看见。   麦克考闻言微微一愣,他扭头,果不其然看见楼梯后一闪而过的衣角,他面露抱歉:“真是太失礼了。”   “小孩子好动点好,”托利奇说话间已经起身,唇边的笑意意味深长,他向麦克考抬了抬手腕上的光脑:“麦克考首席,比起邮件,光脑应该更加方便联系吧?”   麦克考一愣,立刻将手腕的光脑贴上托利奇的光脑。   得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托利奇微微松了口气,面上不显,他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还请麦克考首席及时查看短讯,及时联系。”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保持联系畅通,麦克考自然点头:“当然。”   在麦克考的陪同下,托利奇抬腿朝外走去,语气稀松平常:“那就好,麦克考首席似乎没有定时查阅邮件的习惯,看来平日里常用的应该是光脑,也是毕竟光脑方便,邮件已经是老一辈的习惯了。”   麦克考闻言一愣,目送着托利奇坐进了星际车离开。   “雌父!您今天怎么没有去医学院?!”   贝利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麦克考微微回神,他并未像往常一样伸手抱住乳燕奔林般朝自己跑来的雄子。   明明一直躲在楼梯口,可偏偏还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惊喜模样,麦克考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是长大了吗?还以为这半年来他懂事了不少,都是假装的吗?   想到托利奇临走前说的那番话,麦克考的眉头皱的更深,和刚刚托利奇说的恰恰相反,他根本不常用光脑,最常用的联系方式是邮箱。   想到这些天空无一物,甚至连垃圾短信都没有的收件箱,麦克考心中的疑团越发得大,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他的备用光脑终端在书房,那些侍从知道规矩从不进入书房,能接触到他电子邮件的,似乎只有……   麦克考看着抱着自己腰不撒手的贝利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是贝利吗?   没有等到往常一样的抱抱,贝利小心地抬起头打算观察自家雌父脸色,一抬头就被麦克考抓了个正着,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他仍旧是撑着惊喜的表情:“雌父今天不去医学院吗?那雌父今天能留在家里陪我吗?”   静静地注视直到贝利的神情几乎撑不住全垮下来,麦克考轻轻抱住了贝利:“对,雌父今天不去医学院,留在家里陪你。”   简直是天降之喜,银铃般的声音从贝利口中冒出来,他太高兴了,他很久没有和雌父一起玩了。   “贝利,你高兴吗?”   “高兴!”   “我们今天吃冰淇淋好不好?”   “好!”   “一起捉迷藏好不好?”   “好!”   “我光脑的密码是多少?”   “BN678****”   空气突然寂静,贝利心脏狂跳,他听见了自家雌虫的冷笑声,拔腿就要跑。下一刻他就被命运扼住了衣领,麦克考唇边的笑容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揪住衣领把想要逃跑的贝利一点点扯回来,一字一句道:“好小子,你还学会撒谎了啊?!”   “雌父,雌父!”   像是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的贝利在空中无助地晃动着双脚,企图用呼声唤醒麦克考的父爱,当然结果是徒劳无功,看那架势今天是少不了一顿竹鞭炒肉了。   手腕上突然震动的光脑让高高扬起的巴掌停在空中,已经被扒光了裤子趴在椅子上准备迎接一场完美童年的贝利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劫后余生的他以为自己在危急关头唤醒了父爱,激动地眼眶里的眼泪一瞬间就收回去了。   “雌父,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想到刚刚从贝利口中“逼问”出来的他这些天做的“好事”,还有那宁死不从的态度,麦克考冷笑一声,抬起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贝利光溜溜的屁|股上。   “啪啪啪!”   麦克考没收着手劲,几巴掌下去,贝利的屁|股就像是蒸馒头一样肿起来,刚刚收回去的眼泪混着新鲜出炉的鼻涕哗啦啦就落了下来。   麦克考瞥了眼捂着屁|股嚎啕大哭的贝利,转身走远了些,点开了光脑,只见上面是一个好友申请,默认的空白头像,署名为路德·布鲁诺。   路德·布鲁诺。   麦克考顿了顿,他记得这个名字,不久前莎顿古堡那场盛大婚宴的主角,莱茵殿下的雄主。依稀记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雄虫,言行有礼,虫帝应该很满意这位侄婿。   麦克考刚刚和内务官托利奇建立了光脑联系,如今陆泽突然找上门来,很显然内务官托利奇是中间虫,联系方式也是他给的,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今日托利奇上门前来的真正目的也和这位雄虫阁下有关。   麦克考想着,通过了邀请。   “您好,有什么事吗?”   一条消息从空荡荡的聊天框弹出,简单又直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或是上流贵族虚伪的寒暄,仿佛能从一句话中窥见这位医学院首席身穿白大褂稳操手术刀的模样。   陆泽微微一笑,他喜欢直接,指尖轻轻敲击光脑删去那些华丽的空话,重新打出的文字已然是相当务实的口吻。   “您好,麦克考首席,我是路德·布鲁诺,对医学颇感兴趣,久仰您盛名已久,深切希望能得以在不久后的生日宴会上向您讨教,届时将偕同家眷一同赴宴。”   聊天界面顶端“正在输入中的……”的文字停留了三秒,陆泽收到了一条消息,和开头那句单刀直入的问题一样简单明了,只有两个字。   “好的。”   陆泽唇边勾出一抹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胸有成足,势在必得。他将光脑合起收入口袋里,朝着不远处的更衣室望去。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轻响,更衣室内的门被轻轻推开,走出来的雌虫一身浅色的礼服,人鱼姬的衣尾做了特殊设计,微微敞落在身后像是拖曳的长尾,银色的长发被一条黑色的细皮圈随意撩到一边扎起,没有任何珠宝的修饰,他像是一条误入人间的美人鱼。   穿着一身去赴别人的生日晚宴有些不合适,毕竟参会者抢宴会主角的风头可不太好。   不过陆泽很满意。   一侧的店员在更衣室的门打开那一刻就赞不绝口,然而那么多声赞美都比上陆泽的一个肯定,他只在意陆泽的态度。   “雄主,您觉得怎么样?”   莱茵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紧张,似乎只要陆泽说一句不好看就立刻换下身上的衣服,陆泽的视线扫过莱茵低垂半闭的眼眸,隔着饰品台上的玻璃点了点。   一侧的店员立刻心领神会,打开了玻璃展柜,拿出了陆泽指定的那套珍珠流苏发饰。   饱满圆润的珍珠像是流苏一般垂落,轻轻落在了雌虫的脸上,好似半遮羞容的新嫁娘,陆泽摸了摸莱茵发红的耳朵,缓缓低语道:“很漂亮。”   说着,陆泽附身亲了亲莱茵的脸颊,在店员羡慕和好奇的眼神中,他贴在莱茵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   几乎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呼吸间,雌虫的脸颊从粉嫩变得通红,陆泽饶有兴致地伸手,指尖轻轻挑起垂落在莱茵脸侧的小珍珠,动作好似不经意地滑过了雌虫的眼尾。   陆泽感受到莱茵的轻颤,他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脸皮薄,到现在还怎么容易害羞。   他微微退开一步,朝店员示意莱茵之前试过的几件衣服都包起来,在店员热切询问是否刷卡付款的声音中,他的衣袖上传来一股很轻很轻的力道,陆泽垂眸,随后他听到一声含羞带怯、微如蚊蝇的低音。   “好。”   陆泽勾起唇,冰冷镜片背后那双灰色眼眸中一丝笑意飞快闪过,轻轻揉了揉莱茵通红的脸,随后伸手将拽着他衣袖的手指缓缓包入掌心。   当然了,害羞也有害羞的好处。 第058章 做个交易   陆泽的时间观念很强, 宴会开场前半个小时已然带着莱茵乘坐飞行器到达了莎顿古堡,古堡外年轻貌美的亚雌侍者见到来宾笑吟吟地迎上去, 微微躬身问了午安。   “阁下,午安。”   这些亚雌身材玲珑有致,相貌又是上等,虽然做的是接待客人这种服侍的活计,但是行为举止非常有礼,显然是精心挑选, 专门培训过的,至于其中的主要原因,怕是为了前来寻欢作乐的贵族雄虫服务。   但很显然,被凝视的貌美侍者并不感到难堪,一颦一笑都别有用心, 露出的甜美笑容带着讨好和献媚。莎顿古堡是皇室贵族专门宴请宾客的地方, 很显然, 这份站在这里迎接宾客的工作和和大街上发小广告的活计大不相同。   这份挣破了头皮才能得到的工作, 很显然是双方都乐见其成的。   陆泽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亚雌侍者微微越界的手,此刻他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丝毫没有对莱茵展露的那份温柔。   见惯了贵族雄虫风流的亚雌侍者微微一愣,他看着面前神色冷峻的陆泽心声胆怯,但是对方那张俊美的脸庞实在让他行动, 他打着胆子软声道:“阁下,今夜我是您的专属侍者, 您可以随时召唤吩咐我, 前方的长廊有些漆黑, 请您紧跟着我。”   莱茵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的其他感官都是一等一的敏锐, 他闻到了那股突然扑鼻而来的香风,甜腻的声音宛如这股涌入鼻腔的甜香,让他忍不住胃中翻滚,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   “不用,我们认识路。”   雄虫的声音好似从天边而来,好听却疏离,不带任何感情,莱茵垂在身侧紧握的手指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他微微一愣后,听见那道好听的声音贴近了他:“我并不需要你,至于我的雌君……”   莱茵感受到他们交握的手被轻轻一拽,随即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泽看着低眉顺眼却暗暗把自己手心掐出血的雌虫,像是惩罚一般地按了按那几道月牙印子,低声笑了一声:“他也不需要你。”   故意忽视莱茵,妄图泡钻石大雄虫的亚雌:“……”   “是,祝您和您的雌君赴宴愉快。”   几个字几乎咬碎一口牙,浑身解数在此刻没了用处,亚雌僵硬着一张脸退下。   亚雌离开时的脸色有多难看,陆泽毫不在意,此刻他揽着莱茵的腰缓步朝宴客大厅走去,行至稍微安静些的空地后声音淡淡道:“不知道疼吗?”   明明每天晚上都哭的浑身发颤,一副娇气怕疼的模样。   “……”   意识到雄虫是在跟自己讲话,莱茵仰起头,并未立刻明白陆泽话语中的意思,他刚刚有些走神了,但是陆泽的语气让他下意识道歉:“抱歉……”   陆泽脚步微微一顿,他揽在莱茵腰间的手掌松开:“莱茵,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腰间的温度骤然消失,莱茵微微慌神,指尖朝前探出捏住了陆泽的衣角,仍旧是下意识的抱歉,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   还是那种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低头认错的孩子。   陆泽微微皱眉,看着捏着衣角的雌虫,轻轻叹了口气后重新将他揽入怀抱。   老话说,开门教孩,闭门教妻。雌虫需要改正的坏习惯很多,掐手心是其中一个,动不动就抱歉是其中另一个,现在并非纠正坏习惯的合适时机。   今日赴宴的目的是为了莱茵的眼睛,陆泽现在要去见帝国医学界首席麦克考。   身为生日宴会主角的麦克考正在宴会大厅内招待宾客,他的交际圈本来就不宽,后来雄主去世后埋首医学许多年未曾办过晚宴,他本以为今日的宴会会格外糟糕冷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前来赴宴的宾客众多,几乎是只要收到了邀请函的都来了。   这不仅出乎麦克考的意料之外,也让这些年不常打交道的他感到了吃力,正当他再一次举杯和面前依稀只见过见面的热情雌虫捧杯时,他听到了一阵带着惊喜的呼声。   “呀,是路德阁下,好久不见,您越发风采出众,果然是优秀的雄虫,这本就金碧辉煌的温莎古堡因为您的到来更加耀眼了呢!”   “真是许久未见,今日带着莱茵殿下一同赴宴,不愧是新婚的,如胶似漆的呢!”   陆泽手中微微用劲,将莱茵揽得更紧,他记得婚宴上莱茵并不喜欢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雌虫总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陆泽微微一笑,面上的笑容好似蛊惑人心,让在场许多年纪很大的已婚雌虫都忍不住迷了眼:“您过奖了,莱茵阁下很好,我们过的很幸福。”   路德阁下?   麦克考心神微动,视线随之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灰色正装的雄虫彬彬有礼点头,他怀中揽着一名漂亮洁白的雌虫,银色的碎发微垂遮挡住了雌虫的脸,宛如一帘流苏。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麦克考的目光,那名正在点头回礼的雄虫抬起头朝他看来,微微朝他礼貌一笑。   因为反光的原因,麦克考看不见对方冰冷镜片后的神情,但他下意识觉得那双眼睛里头不会出现笑意。   麦克考看见这位被大家赞不绝口的优秀雄虫朝他走来。   陆泽从端着托盘的侍者手中拿起一个高脚杯,漂亮的液体轻轻在空中荡漾出弧度:“麦克考首席,祝您生日快乐。”   麦克考举杯回礼:“感谢您的祝福,路德阁下。”   在场的宾客也借着陆泽的话纷纷献上自己的祝福,那些祝福语看似五花八门实则千篇一律,陆泽咽下口中的酒水,将麦克考疲于应对宾客的模样一一收入眼中。   “抱歉各位,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享用些点心了吧?”陆泽轻巧地岔开了话题,将宾客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耸了耸肩,继续道:“大家都很高兴见到麦克考首席,不过生日宴会的主角只有一位,若是我们霸占着他不放,其他宾客怕是得吃醋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虫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即使是在正式的场合中,也总得有审时度势会说俏皮话的人,毕竟谁都不愿意一直端着个高脚杯尴尬聊天,都在等着找一个台阶下。   此刻陆泽递出了台阶,宾客们自然顺坡下了。   围着麦克考的宾客笑着举杯,说了几句祝福后陆续回到大厅休息区的位置上,得以从暂时脱身的麦克考松了口气,他抬眸朝陆泽看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答应过和陆泽进行学术探讨,他正要说话,陆泽率先开了口:“麦克考首席,请移步休息区,我们边吃边聊如何?”   门口迎宾的亚雌侍者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不断迎来一大批宾客,宴会的入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麦克考思考几秒后和陆泽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沙发。   陆泽:“早就听闻麦克考首席医术高明,研究领域成果颇多,攻坚克难,实在是让我心生敬仰。”   并没有因为得到雄虫的夸赞而假意谦虚,麦克考单刀直入:“路德阁下,您想问我什么问题,请您直说。”   陆泽嘴角虚浮的笑容微微收敛,他的视线看向身侧安静的雌虫,手下的腰肢格外紧绷,不知是不是陆泽的错觉,自从见到麦克考后莱茵似乎就很紧张。   陆泽垂眸,思考片刻后,手掌轻轻滑过了莱茵的小腹,暗示意味十足:“麦克考首席,我想向您请教的问题有关于我的雌君。”   “……”   看着对面秀恩爱的新婚夫夫,本来就没打算听到正经回答的麦克考有些无语。   麦克考扫过听到陆泽说完话后双颊瞬间飞红的莱茵,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害羞染上了一抹浓重的艳色,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很显然,这位新婚的殿下确实在婚后得到了较好的照顾。   看来虫帝陛下的决定很正确,麦克考开口时已是带着感慨:“路德阁下,很高兴能看见您二位新婚燕尔。”   其实最开始得知这位雄虫阁下要向自己咨询问题的时候,麦克考是有些惊诧的,他是医学研究者,也是医生,有很多虫都曾经问过他问题,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雌虫,问的问题也大多是和生育相关。   如何早日怀上虫蛋?   如何让雄虫喜欢自己?   如何熬过发热期?   ……   虽然问问题的都是雌虫,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和雄虫相关,问问题的雌虫都有着同样的一张脸,忧郁、悲伤,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楚。   麦克考很高兴莱茵脸色没有出现那样的神情。   “路德阁下,生育确实是我曾研究的一个话题,您……”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了麦克考的话语,下一刻一道气冲冲的嗓音响起:“你们竟然敢阻拦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都是雄虫,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颐指气使的语气让麦克考眉头紧锁,听到来者喊着自己是雄虫后,他的神情越发凝重,面带歉意地朝陆泽说一声抱歉,随后朝门口走去。   “雄主?”   环绕在腰间的手掌忽然收紧了些,有些难受,莱茵抿唇低声询问:“您怎么了?”   闻言,陆泽松了力道,他安慰似地抚摸着莱茵的腰,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门口的那几道身影上。那些满口喊着“你知道我是谁吗?”的家伙无比眼熟,赫然是陆泽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父亲和便宜弟弟们。   布鲁诺被侍从拦在门外,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睛,他身侧罗尔扯着嗓子大喊,同样是气急败坏:“你听不懂虫话吗?我都说了,我们有收到邀请函,不过走到半路忘带了,现在宴会已经开始了,等我们回去拿再过来宴会都结束了,还玩什么?……你说什么?……什么不符合规定?我们当然是来参加宴会的,你没看见我们身上都穿着晚礼服吗?!”   莎顿古堡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的宴会场所,向来是邀请函代表一切,没有邀请函自然是不能进的,这是规定,就算是雄虫也不行。   侍从满头大汗地一再解释,然而布鲁诺父子根本不讲道理,更是哀求他们小声些不要惊动里头的宾客,然而罗尔扯着大嗓门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竟然还敢阻拦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们是谁?”   一道淡淡的嗓音响起,罗尔抬着下巴,一副目空一切的神奇模样:“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可是刚刚迎娶了莱茵殿下的布鲁诺家族,娶殿下的是我大哥,婚礼还是在这里办的,我们可是皇亲国戚!”   “罗尔!”   雄父的声音忽然苍老了,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惧的场景,闭着眼斜睨虫的罗尔被被这声音惊地一抖,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朝自己走来,似笑非笑的陆泽。   “皇亲国戚吗…?”   “大、大哥……”   罗尔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想到陆泽离开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是欲哭无泪,只能扭头朝布鲁诺看去。   布鲁诺显然也想想到了罗尔想到的那些东西,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现在是宫廷宴会正式场合,他不相信陆泽会和他撕破脸皮,他硬着头皮打了招呼:“路德,你已经到了呀……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你快和他们说说,我们是一家的,这里的侍者都是死脑筋,一定要宴会邀请函,我都说了我们有收到邀请,只不过忘记带邀请函了。”   有些家伙似乎天生脸皮就厚,说起谎话来比金子还真。   陆泽当然知道布鲁诺在撒谎,因为就是他特意告知内务官托利奇请他把布鲁诺家族踢出宴会邀请函名单。   没想到就算做了准备,还是如此恬不知耻地凑上来了。不夹着尾巴好好做狗,四处撒野可是会出事的。   看着这些面前仗着他的名头耍威风的便宜父子,陆泽唇边的笑容越发得大,他朝着身侧的麦克考道:“抱歉,首席,我不认识他们。”   便宜父亲和便宜弟弟:“???”   陆泽朝麦克考微微一笑:“麦克考首席,我们一同回去吧,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询问您。”   宴会厅的大门关上阻隔了布鲁诺他们的喊叫声,麦克考看着身侧言笑晏晏的陆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原先还不太有些怀疑那些雄虫说的是真的,但是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毕竟,很难想象面前这位举止优雅的雄虫会有那样粗鄙的兄弟和父亲。   但是下一刻陆泽的一句话打断了麦克考的思绪。   “麦克考首席,听说您有在做相关活体再生细胞的研究?”   标准的医学术语毫无偏差地从陆泽口中说出,麦克考的神情骤然一凝,这个课题是他不久前接受的课题,然而因为风险太大,一直未能临床。   陆泽停下脚步,莱茵不在他身旁,此刻的他和刚刚在宴会上的他相差很大,看着神色警惕的麦克考他声音淡淡:“我并无冒犯,请您认真考虑我接下来说的话我,希望加入您的研究室,参与您的课题计划。”   “什么?!”   麦克考只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玩笑,满脸被侮辱了的气愤:“路德阁下,虽然您是雄虫,但是研究室并不是您能随意玩耍的地方。”   陆泽轻轻一笑,他并不说话,只是蹲下身捡起脚边的小木棍,在地上写着什么。麦克考带着愤慨的目光划过雄虫面前的“随意涂鸦”,他的视线在看到某个名词后僵住,眼中的愤慨变为震惊,随后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看着眼中闪烁着几乎神经质般兴奋神情的麦克考,陆泽勾起嘴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身为医学鬼才,他最懂得什么东西才能让同类动容。   “现在,能考虑我的要求了吗,麦克考首席?”   麦克考双拳紧握,牙齿都在忍不住颤抖,视线贪婪地扫视着地上那片未完成的大作,急于知道后续的他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想要加入研究所,你想要得到什么?”   陆泽指尖微微用力,小木棍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后变为两截,他双手抱胸:“有很多原因,比如我对医学很感兴趣,比如我掌握着一些和你们不尽相同的知识想要实验一番,但是现阶段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要治好我雌君的眼睛。”   麦克考有些不敢置信:“……治眼睛?”   陆泽嗯了一声,余光瞥向光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外逗留许久了,莱茵独自在宴会中难免会不舒服,陆泽抬脚朝大厅走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麦克考首席,我比较着急,请您在今晚宴会结束前给我回复。”   他走的毫不留念,没有丝毫犹豫,仍旧是一派胸有成足的姿态,陆泽心里明白,麦克考会答应他的请求。   如果他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医学鬼才,那么他绝对无法拒绝他的诱|惑。 第059章 莱茵吃醋   在虫族世界, 雄虫是永恒的热话题,而拥有一位优秀的雄虫更是一件让虫羡慕乃至于嫉妒的事情。   半个多月前莱茵在莎顿古堡举行盛大婚礼贵族圈内有头有脸的虫都参加了, 而其中大半都是去看笑话的。他们讥笑这位瞎了眼的皇室殿下终于嫁出去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不止一次被退婚。   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虫族世界,大家都有一个奇怪的通病,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每当自己的生活酸苦一片时,想想还有人比自己更加悲惨, 那么他们就会感到安慰。   瞎子莱茵嫁的是一个有名的破落户,四个铺张无度的雄虫就是四张叫嚣着血肉的血盆大口,很快就会把他吸成虫干。   他们大多这样想着,同时心里暗自讥讽,生在皇家又有什么用呢?都是雌虫, 生为雌虫就只有这个命。   然而, 婚礼上陆泽的出现让他们心中所有的阴暗几乎全部破碎, 他们难以相信那位彬彬有礼、容貌俊秀的雄虫竟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填不满的破落户。   那场婚宴上雄虫的温柔和体贴让许多雌虫心动, 未找到雄主的雌虫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小九九,已婚的雌虫则是一边拼命掩盖着嫉妒情愫, 一边暗暗诅咒,雄虫的行为一定是装出来的,都是因为虫帝陛下在场, 一切都只是虚假的温柔。   然而当他们再度看见莱茵时,自欺欺人的谎言彻底不攻自破。   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遭受了凌虐的苍白, 或是遮掩不住的青紫, 莱茵的脸色很好, 现在的他不复往日里阴沉死气的模样,过来虫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天他被雄虫好好疼爱了。   不远处商贸大臣的雌君弗伦萨看见陆泽被门口的喧闹引去, 摇着羽毛扇朝落单的莱茵走去:“莱茵殿下,许久不见,您今天的气色可真是很好呢,看来路德阁下对您很好呢!”   耳畔的声音似曾相识,莱茵的记忆很好,很快就辨认出对方是曾在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商贸大臣的雌君:“您过赞了,雄主确实对我很好。”   看着莱茵脸上那不加掩饰的羞怯,那种新婚燕尔的甜蜜从眼角眉梢流出,让弗伦萨内心的酸水泡泡不停翻滚,手中的羽毛扇因为大力发出声响,他脸上那种虚假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他微微靠近了些,状若无意地靠近了莱茵的手臂。   “莱茵殿下可真是幸福呢,您的雄主这样的优秀。”   “是的,我非常荣幸。”   看着莱茵微红着脸,言语中仿佛浸透了对陆泽的爱意,弗伦萨不死心地伸手在莱茵的小臂重重一按。   想象中雌虫痛呼的模样并未出现,看着仰着头朝自己露出些微不解的莱茵,弗伦萨终于肯定莱茵没有撒谎,他身上没有那些鞭打或是凌虐造成的伤痕,弗伦萨在莱茵身上看见的唯一痕迹就是脖颈他带着牙印略微红肿的腺体。   没有鞭打,没有辱骂,没有折磨。   弗伦萨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腕,掩藏在衣袖中的裹着纱布的手腕因为大力按压伤口再度崩裂,可是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嫉妒,看着莱茵那张漂亮年轻的脸蛋,他僵硬着脸,好似老旧的机器一般张开口:“莱茵殿下,您可真是太幸运了。”   “雄虫都是兴致短暂的生物,很高兴路德阁下现在如此喜欢您。”   弗伦萨格外咬重了“现在”两个字,他看着莱茵脸上的甜蜜逐渐染上不安,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   你能拥有这份幸运多久呢?你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啊,残缺的家伙就应该死去,弗伦萨掐着自己的手腕,恶毒地想着,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巴再次缓缓出声,搅动着本就不安自卑的雌虫的心。   *****   一个打扮的雍容华丽的雌虫轻挥着羽毛扇走过,陆泽余光扫过一眼后,朝莱茵的方向走去。   陆泽在沙发上坐下,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了莱茵的腰:“抱歉,我离开的有些久了。”   雌虫有些过分安静了,陆泽微微挑眉,垂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离开前雌虫的脸色没有这么难看。   想到婚宴时莱茵的表现,陆泽将莱茵往自己怀中搂了搂:“不舒服吗?”   耳畔忽然贴近的温度让莱茵骤然回了神,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容:“没有,雄主,我很好。”   雌虫没有说谎的天赋,陆泽自然看出莱茵是在说谎,他将莱茵藏在袖子里的手牵出来,明明是春天,古堡里头还开着暖气,可是雌虫的手心却凉的像一块冰,入手一片冰凉,陆泽下意识皱眉:“这么这么冰?”   雄虫略微带着责怪的关心仿佛一团火,逐渐暖和了莱茵好似冻僵了的身躯,耳畔弗伦萨说的那些话好似回声一遍遍重复,心脏好像缠上了一条毒蛇,莱茵紧紧握住了陆泽的手,罕见地失了礼数:“雄主,我们能回去吗?”   陆泽微微一愣,隔着冰冷镜片那双情感波动极其浅淡的灰眸静静注视着莱茵。   雌虫一直很害羞,属于那种乖巧听话守规矩的雌虫,在外面握手揽腰都会面红耳赤,是那种极其在在意他人眼光的那种孩子,可现在却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他的怀中。   陆泽缓缓抬眼视线扫过一众看向他们的宾客,摸着莱茵长发的手好似安抚,低声道:“我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听见陆泽直接回答,莱茵本就不安的心越发忐忑,他仰起头眼睫剧烈颤抖着在陆泽的嘴角旁轻轻落下一吻:“雄主,我想回去了。”   不愿意说?   陆泽抚摸莱茵的手一顿,唇畔的湿润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他感到愉悦,莱茵苍白着脸颤抖的模样让他莫名有些心烦。   陆泽还没收到麦克考的回复,他不可能现在就离开,莱茵一反常态的举动也需要个解释。   陆泽拍了拍莱茵的背脊,将他搂近了一些,低声道:“再等一等。”   莱茵的脸色越发苍白,他不再提起离开的事情,他缩进了陆泽的怀抱,攥着陆泽衣角的手紧了又松,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一块脆弱的浮木:“好。”   低低的回应,陆泽垂眸,视线之内是莱茵尖尖的下巴,雌虫一直很瘦,婚后这二十天一日三餐定时投喂,总算是微微养出了一些肉。   陆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蛋糕,轻轻递到了莱茵的唇边:“饿了吗?你早上没吃多少东西。”   像这种大型生日宴会上的食物一般不会太差,若是不忙着拓展圈子和人脉,坐在沙发上享受食物倒也是不错。   黑森林蛋糕是巧克力口味的,有些微苦,入口不腻,对于陆泽这种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算能接受。   “要吃水果吗?”   陆泽插起一块蜜瓜递到莱茵唇边,后者顺从的张开嘴巴咽下去,连看都没看一眼。   莱茵从来不会拒绝他,乖巧听话的模样让陆泽体会到了投喂的快乐,他并不像其他虫为了交际才参加的宴会,比起和那些宾客推杯换盏,他更偏好和莱茵待在一起。   宴会上的宾客众多,许多都是拖家带口,身后跟着好几个未婚的雌子,赴宴的目的简单明了,就是为了给自家的雌子找个好雄主。   专心致志投喂莱茵的陆泽显然吸引了极大的注意力。   “路德阁下,好久不见。”   被打扰了雅兴的陆泽掀起眼皮,他放下手中的叉子,朝着不速之客看去,来着是一位打扮的几位光鲜亮丽的雌虫,虽然有着一张娃娃脸,但是他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年纪。   “路德阁下,冒昧打扰您和雌君的雅兴,本周末是我家雌子的成年礼,特来奉上请帖一封,望您赏脸光临。”   说着,他缓缓给了身后的雌子一个眼色,后者见状上前一步,朝着陆泽弯腰行礼,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的优点,长相清秀,一张娃娃脸无辜又柔弱,身形纤细,皮肤白皙,虽然比不上莱茵美得惊心动魄,但是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却完全不怯场,他朝着陆泽甜甜一笑,声音脆亮让人想到林间跳跃的山雀:“路德阁下,您对您的雌君真好!我可真羡慕!”   无辜天真的话语,好似纯洁无邪,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提防之心。   “狄蒂,不可无礼。”   虽然是斥责,但是语气却充满了宠溺,很显然,他的雌父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家雌子的行为失礼,相反陆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难以掩藏的得意与骄傲。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雌父,我就是觉得路德阁下对雌虫如此体贴很羡慕嘛,要是我以后的雄主也和路德阁下一样就好了。”   “狄蒂,快住嘴,你太不知羞了!”   “呀,雌父,痛呀!”   “抱歉,路德阁下,孩子还小,说话没边,我家的幼子被我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了,实在是失礼。”   柔美年轻的雌子捧着自己白嫩嫩的手背嘟着嘴嗔怪,眼神却是带着钩子一般看向陆泽,听着耳畔抱歉声,陆泽只觉得可笑。   这对父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他是一条已经咬钩的鱼。   陆泽唇边扬起一抹冰凉的弧度,垂眸,重新拿起餐桌上的叉子,选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瓜果递到莱茵唇边。   一侧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雌虫父子显然没想到陆泽会这样将他们冷落在一旁,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陆泽跟没看见他们一样,在餐盘中挑出一块瓜果让怀中的雌虫咽下,末了甚至掏出手帕细致地帮雌虫擦去唇边的汁水。   他们亲密的旁若无人。   当雌父的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烂了,他僵着脸挤出笑容,将手心的请帖往桌山一放:“路德阁下,打扰您和您的雌君,真是太失礼了,我家雌子的成年礼……”   陆泽掀起眼皮,打断了对方让他腻烦的话语:“既然知道失礼就应该退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孩子还小不懂事,看来做父亲的好像也不懂事。”   当雌子的听到父亲被骂,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路德阁下,请您不要责怪我雌父,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我在这里向您道歉,您有什么火什么气,就朝我来吧!”   明明是自己没有眼力见凑上来打搅了他的兴致,现在发呢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眼中含泪要掉不掉。   陆泽的审美并没有问题,不可否认,面前的雌虫却是有自傲的资本,论美貌他能压过许多雌虫,论心计的话,小小年纪能找到自己的优势并且恰当利用,也算不错,不能算是一个蠢材。他哭的好看,言行举止纯真中带着轻佻,如果今天他想要钓的鱼不是陆泽,他成功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耍心眼在我这里没有用,”陆泽放下叉子,用手帕净了净手,重新揽住了莱茵的腰朝沙发上一靠,他掌握的姿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你在我这里没有机会。”   拥有了珍珠的人自然不会去看脚边的鹅卵石,即使鹅卵石也是圆的。   雌虫父子被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小心思堂而皇之地点出来,再无颜面在宴会中待下去,扭头灰溜溜地走了。   陆泽偏头垂眸,冰冷的镜片后映出一双暗沉的眼,像是化不开的墨,缓缓撩起莱茵垂落耳边的发丝:“觉得我会娶他?”   手下的腰肢微微紧绷,陆泽看见莱茵抿紧了唇,他没有说话,只是贴上了陆泽的手心。   掌心的温软乖顺,陆泽眼中情绪不明,指腹缓缓揉过莱茵的眼尾,直到那处染上夜晚时分浮现的红,陆泽嗓音低沉道:“我不会娶他。”   那只雌虫的小心思太多,有着自以为是的愚蠢。   “我不喜欢有小心思的雌虫,也不喜欢猜谁的心思。”   陆泽抬起莱茵的下巴,将浅淡的唇畔揉出一抹艳色:“莱茵,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又为什么要我离开宴会?”   莱茵纤长的眼睫剧烈颤抖一瞬,像是被魔鬼诱惑一般,他陡然张开唇畔脱口而出:“我害怕他们抢走您。”   深藏在心底的话语终于说出口,莱茵却没有半点放松的神情,他浑身僵直,被陆泽挑起下巴仰着头,宛如等待着命运审判的犯人。嫉妒是雌虫最不该犯的大罪,独占的迷恋只会导致雄虫的厌烦和抛弃。   听着那些不怀好意的雌虫向陆泽卖乖讨巧,生平头一遭,莱茵生出了想要独占谁的欲|望。   一旦雌虫对他的雄主生出了这种感情他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莱茵殿下您的眼睛看不见,实在是太可惜了,您生的漂亮,但是比您漂亮的雌虫有很多,您没有正常的身体,如何服侍雄主让他们高兴?   您说您的雄主对您很好,您很高兴,但是路德阁下也和您一样高兴吗?   你有将他服侍得满意吗?   现在虽然浓情蜜意,但是难保以后会如何,不如早些做打算找几个贴心的雌侍服侍……   弗伦萨的话语在耳畔一遍遍响起,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莱茵他是个瞎子,真的会有雄虫喜欢一个瞎子吗?莱茵想到那些汗湿缠绵的夜晚,他常常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沙哑的哭声中昏睡,就连事后清理甚至都是雄虫帮他做的。   身为S级雌虫,即使没有强悍的身体,他的精神力也该足够强韧,可他却连最基本的服侍雄虫都做不好。   婚后第一天,他没有为雄虫准备早饭,膝盖上跌倒导致的伤口是雄虫亲自上药,每天黄昏时即使雄虫工作疲惫仍旧带他去花园散步。   雄虫会不会感到他是个累赘?他会不会疲惫,会不会很快就抛弃他?   缠绕在心脏上的毒蛇张开了大口狠狠咬下,往忐忑不安的心脏重注射名为痛苦的毒液,莱茵死死闭上眼睛,指尖深深嵌入手心,他等待着陆泽的审判。   “怕他们…抢走我?”   陆泽微微挑眉,他有点不敢相信莱茵因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原因如此难受。垂眸,陆泽发现莱茵再一次把拳头攥得死紧。   陆泽将手帕对折裹上了莱茵的手心:“又掐出血了。”   他见过因为吃醋暴打对象的情侣,倒是没见过因为吃醋拼命伤害自己的傻瓜。   想到虫族世界畸形的价值观,在结合怀中雌虫堪称悲惨的成长经历,陆泽微微叹了口气:“莱茵,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受伤。”   裹着手帕的手指猛地一颤,莱茵睁大了眼眸,无神茫然的双眼让他显得格外的无措,即使隔着手帕,他仍旧感受到了自己掐出血的手心上落下的吻。   陆泽揉捏着莱茵的嘴唇,缓缓俯身:“别怕,我不会娶他。”   他对莱茵很满意。   “他们抢不走我,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侧过身挡住了明里暗里投来的打量的目光,陆泽揽着莱茵将他压在了沙发背上,一个清浅如羽毛的吻落在莱茵的眼尾:“会吃醋是好事,这是你的奖励。” 第060章 我疼……   果然不出陆泽所料, 麦克考答应了他的条件,生日晚宴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 地点就在帝国第一医院研究所。   陆泽抬头,朝着正在思忖着今天中午午饭的莱茵走去,低沉的嗓音中暗含着些许即将发生什么事的期待:“莱茵,抱歉,你今天的计划要被打乱了,午饭怕是不能在家里吃了。”   陆泽说着, 转身拿起了衣架上的领带和外套,衣服摩擦的细簌声让莱茵意识到陆泽准备外出,他有些无措地抿紧唇。   从昨天晚上宴会结束后,他就发现雄虫不太一样,他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回信。   现在莱茵的猜想被成功验证, 雄虫确实在等待谁的消息, 而现在雄虫似乎已经等到了。   莱茵抿紧的唇畔缓缓张开, 他“望着”站在穿衣镜前的陆泽:“雄主, 您要出去吗?”   陆泽调整着领带的长度,低低回了声:“对。”   “您要出去啊……   雌虫的声音中明显藏着些什么, 陆泽松开摆弄领带的手指,对着镜面的视线落在身后的莱茵身上,身影交错, 被挡住了大半身形的他显得越发的清瘦。   不用费太多力气,单单是看莱茵现在的表情, 他就能想象出雌虫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陆泽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平淡似往常:“怎么, 不想我出去?”   雄虫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却让莱茵骤然揪紧了手指, 雌虫并没有任何权利阻拦雄虫。现在的他应该立刻否认,然而,他却死死抿紧了唇。   他想到昨晚宴会时雄虫落在他眉心的亲吻和他压在他耳边低声轻诉的话语。   会吃醋是好事,他得到了奖励。   被判定为雌虫大罪的嫉妒在雄虫的口中变成了奖励。   感受到莱茵沉默中的挣扎,陆泽穿上了外套,望着镜子中的雌虫冰冷镜片后的眼眸中闪过些许情绪,似笑非笑地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想说什么就说,没谁会吃了你。”   陆泽的话低沉轻柔,仿佛绵绵细语,带着一丝极其浅淡的、难以觉察的鼓励。   莱茵抿紧的唇畔终于张开,带着难以言说的希翼,小心翼翼地试探地伸出了触角:“我能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吗?”   闻言,陆泽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加深,宛若有几分出自真心,他轻轻撩起莱茵的长发低头嗅了嗅:“还有什么想说的?”   像是被陆泽纵容般的姿态鼓舞,莱茵再度出声:“您能告诉我您要去哪里吗?”   要去哪里?要见谁?一直等着谁的消息?   陆泽无声地笑了,他很满意现在莱茵脸上的表情,那是他亲手在这名名为莱茵的雌虫身上落下的烙印,冷冰冰的精致木偶渐渐生出了血肉,开始知道说话了。   陆泽缓缓摸过莱茵的长发,仿佛带着魔力的手指划过莱茵的脸颊落在他的脖颈上,纤细的弧度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指尖下的血管跳动分明。   “莱茵,你应该再大胆些。”   “什么?”   莱茵不解,他顺着陆泽的动作扬起头颅,微垂的眼睫像是粘着蛛丝网的羽睫,抖动着,脖颈间的大掌微扣,此刻的他在陆泽的眼中完全是被掌控的姿态。   陆泽将莱茵的迷惑和顺从都收入眼底,他微微一笑:“首先,不是我要出去,而是我们。”   眉眼低垂的雌虫骤然抬起了眼睫:“您要带我出去?”   陆泽挑了挑眉:“不是怕我被别的雌虫抢走吗,难道昨晚说的不是真心话?”   “怎么会!”   莱茵矢口否认,似乎是觉得语言太过浅薄,下意识加上了肢体动作,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好似要把自己那颗漂亮的头颅从他纤细的脖颈上甩下来。   陆泽揉过莱茵眼尾的小痣:“你待在我身边,那么谁都知道我是有雌君的,并不是他们随意勾搭的主。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我只是太过惊讶,我没想到您……”莱茵捂住自己因为一时间太过丰沛的情感而有些胡言乱语的嘴巴,唇边的笑容一只手都遮不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非常愿意和您一起出去!”   待在雄虫身边,让所有虫都知道他是有雌君的,让他们都知道这位优秀的雄虫并非单身贵族,这是一件莱茵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件事,从他不耻的出身开始,他似乎就应该成为一个透明的隐形虫,而现在有虫让他站在他身边,这就仿佛,仿佛一种宣告。   这种从未有过的想法,仿佛在他身体中灌入了一股极其狂放热烈的气息,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大脑却无比兴奋。   内心的情感已经不能用讶异两个词简单概括,莱茵忍不住再次向陆泽确认:“您让我站在您身边,和您一起?”   告诉那些蠢蠢欲动、不怀好意的雌虫雄虫是属于他的,他是雄虫的雌君。   陆泽微微一笑,揽住了莱茵微微发颤的腰肢,他被莱茵的表情取悦,看着面前这只一点点被自己养出野心的鸟雀,他极其轻柔地拂过指腹下的肌肤,仿佛拂过鸟雀后颈柔软漂亮的绒毛:“没错,和我一起。”   莱茵极其自然地缩进了陆泽的怀中,他仰起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泽的唇畔吻了上去吻上了上去。生平头一次,他那双无神茫然的眼眸中浮现了类似野心的东西。   他抱着陆泽,口中吐出的话语仿佛藏着无尽的痴迷与依恋,躯壳无法承受太过强烈的情愫显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病态:“雄主,您是我的雄主,您是我的……”   他的尾音在唇齿之间模糊,消散在空中,像是一株生在贫瘠土壤中的藤蔓,一旦攀附上了活物,就贪婪地生出枝条,生死都将依附,莫名显出几分恐怖的偏执。   陆泽清晰地看清楚了莱茵眼中的迷恋和偏执,他视若无睹般将身上黏糊糊的雌虫扯下,眸色深深,嗓音微哑:“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要是再继续下去,说不定陆泽真的会吃了他。   *****   “路德阁下,早安。”   “莱茵殿下,早安。”   随着麦克考的声音响起,手下的腰肢骤然紧绷,陆泽垂眸注视着莱茵,昨天他就发现了,莱茵面对麦克考的时候似乎格外紧张。   为什么?是因为害怕见医生吗?   陆泽压下心中的疑惑,摸了摸莱茵的腰,口中安抚:“别紧张,麦克考首席只是要为我们做个身体检查。”   这是陆泽的借口,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在有把握治疗莱茵的眼睛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莱茵,因此就有了“热心的”麦克考首席为他们做全身检查的谎言。   麦克考微微一愣,随后看着低着头好似非常紧张的莱茵,面上浮现了然的神色,他没有揭穿陆泽的谎言:“是的,莱茵殿下,不过是简单的身体检查,您只需要躺进多功能医疗舱,睁开眼睛就好了。”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脖颈,嗓音低沉温柔,带着些许鼓舞:“莱茵,过去吧,没事的,我在这里看着你。”   鼻尖是浓烈的消毒水味,指尖摸到了冰凉的医械设备,莱茵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躺进了多功能医疗舱。陆泽看着他按照着麦克考的要求将手臂平放在两侧,睁开了那双时刻谨记半垂的眼眸。   虫族的医疗设备很先进,比起地球惯用的X光,虫族的扫描仪能探测到更多的东西,同时副作用更少。   耳畔是机器设备的嗡鸣声,三短一长单调的嗡嗡声,以不同响度再三重复着。面前是莱茵身体现状的数据分析,麦克考在有条不紊的记录着,他拿着纸笔写写画画,面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陆泽从数据面板上收回视线,往躺在多功能医疗舱中的莱茵看去,他的视线忽然一凝。   “麦克考首席,这个检查会造成任何痛苦吗?”   麦克考并未抬头,手中记录不停,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多功能医疗舱检查并不会带来痛苦,如果时间超过一小时才有可能会出现头晕或是呕吐等不良反应,但是莱茵殿下是S级雌虫,并不存在这种情况,路德阁下无需担心。”   不会产生副作用吗?   多功能医疗舱泛着幽幽的蓝光,使得陆泽看不太清莱茵的神情,他正要移开视线,忽然一道晶莹捕捉住了他的目光,陆泽定睛一看,皱眉起身道:“麦克考首席,请您立刻终止检查。”   麦克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眸不可抑制地怒气冲冲:“什么?停止检查?!您在和我开玩笑吗?!”   然而陆泽没时间回答麦克考,他丢下一句话起身就往医疗室内走。在检查仍旧进行时强行打开多功能医疗舱,一旦里头的辐射源泄露,那么整台机器都得报废。   陆泽站在多功能医疗舱旁边,透过玻璃麦克考读出了陆泽的唇语,他再说“打开”,麦克考咒骂一声后,按下了紧急制动装置按钮。   被迫中断检查的麦克考此刻满肚子火气,猛地冲进来直接开骂:“路德阁下,您以为这是哪里,是游乐园吗?还是您家的后花园?这些仪器设备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不过是一个检查,没有任何伤害,您到底为什么突然冲进去,万一设备出了什么问题,谁来承担?!”   陆泽自己是医生,自然知道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冒犯,但是事出有因,事急从权,他低声说了声抱歉后问道:“麦克考首席,多功能医疗舱什么时候能够打开?”   雄虫都是一种不会道歉的生物,总是惹出一堆烂摊子然后让雌虫帮他们擦屁|股,末了说不定还倒打一耙。麦克考刚刚也就是急火上头,只图了个嘴快说话都没过脑子,理智稍微回神后才开始后怕,看见陆泽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后非但没生气还道了歉,麦克考咽下口中的斥责,没好气地道:“多功能医疗舱冷却需要三分钟,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就纳闷了,明明都说了多功能医疗舱只是检查,并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更何况还是S级军雌……   多功能医疗舱体发出嘎达一声后打开,蓝色的幽光消失后,看清眼前一幕的陆泽骤然皱紧了眉头。   雌虫躺的格外的直,一种不正常的僵直,仿佛被人拿了皮带将手脚脖颈都扣住了,脖颈上一条条青筋暴起,他睁着眼睛,无声无息的泪水蓄成了一小滩水。   “莱茵,你怎么了?”   然而雌虫却没任何反应,仍旧是直挺挺地躺着。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如冷铁,睁开的眼睛中泪水无知无觉地流淌着,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极其痛苦的梦魇。   这是极度痛苦后自我封闭的模样。   陆泽将无声哭泣的莱茵从多功能医疗舱中抱出来,入手的温度和僵直感宛如一具尸体,心脏骤然一缩,陆泽下意识扣住了莱茵的手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后,他抬头看向麦克考,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质问和急躁:“你不是说只是检查,不会造成任何痛苦吗?在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在心中碎碎念的麦克考见状上前一步,他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躺在陆泽怀中无知无觉哭泣的雌虫,忽然伸手按住了莱茵的蝴蝶谷下方三寸的脊椎骨。   像是被丢尽热油中的活鱼,陆泽怀中的莱茵猛地弹了起来,他挣扎着,翻滚着,身体上下的每一处仿佛都在叫嚣着痛苦,遍布泪水的脸庞扭曲。   麦克考朝陆泽大喊一声:“按住他!”   陆泽当机立断扣住了莱茵的手脚将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啊!”   “啊!!!”   “啊!!!!”   仿佛野兽的悲悯和嘶吼,那声音是在太过惨绝人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因为太过大力挣扎,雌虫折断了指甲,在陆泽白色的衬衫上留下一道道扭曲狰狞的血色抓痕。   “嘘嘘,安静些,没事的,没事的。”   陆泽紧紧扣着莱茵的身体,肌肤紧贴,他能感受到雌虫身体上每一块肌肉的起伏和撕扯,好似在用生命挣扎,疼痛在他们之间传递,陆泽从莱茵的挣扎中感受到了极致的惊恐。   眼见着事情即将不可收拾,帮忙按住莱茵的麦克考起身,急匆匆跑到身后的玻璃柜中翻出一瓶镇定剂和注射器,手中的针管将整瓶镇定剂全部吸入后,猛地扎进了莱茵的手臂。   针管断了。   莱茵的肌肉太过紧绷,就连雌虫专用的针管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麦克考从白大褂中掏出另一支注射器,重新装了一罐镇定剂后,朝陆泽喊了一声:“按紧了!”   随后,尖锐的针头精准的扎进了莱茵的腺体。   “呃……”   陆泽咬着牙,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痛,麦克考给莱茵注射镇定剂的同时,怀中的雌虫朝他的肩膀亮出了獠牙。   雌虫没有一丝留情,仿佛要生生从他肩膀上咬一块肉,雌虫的咬合力远远大于人类的牙齿,若是放任莱茵继续咬下去,怕是得伤到骨头,陆泽朝莱茵的下巴伸出了手。   嘎巴一声脆响,被卸了下巴的雌虫终于松了口。   鲜血顺着唾液从唇角流下,凶狠的仿佛要拉着陆泽同归于尽的雌虫满脸泪痕,他的话语因为下巴的脱力模糊不清,但是陆泽还是听懂了他说的话。   “唔什么,唔什么…对唔……”   他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直到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在喊疼。   尾音随着逐渐起效的药剂消散,一地狼藉中抱着莱茵的陆泽缓缓抹去了莱茵脸上的水痕,他脸上的金丝眼镜不知何时被打落在地,那双灰色的眼眸中此刻暗沉得不见一丝亮光,风雨欲来。 第061章 我看不见您   哪怕陆泽并非医生都知道莱茵的反应非常异常, 更不用说他精于此道。   这明显就是经历了重大创伤后的反应。   结合莱茵先前一提起医生就紧张的反应,陆泽闭了闭眼, 只觉得莱茵身上还有很多他并不知道的秘密。   “路德阁下,您要不要先治疗一下?”   陆泽身上的血痕看着实在太吓人了,麦克考几乎是心惊胆战,若是让陆泽就这样离开实验所,怕是还没出帝国第一军校的校门,雄虫保护协会就会找上门来。   陆泽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类似享受疼痛的怪癖,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不能见虫,平日里可一点都看不出,乖乖巧巧的小鸟雀的爪子还挺建,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军雌。   见陆泽选择接受治疗, 麦克考松了一口气, 伸手要接过莱茵好让陆泽进入医疗舱:“那么请您先治疗, 莱茵殿下就交给我。”   没想到陆泽却避开了他的手:“不用。”   多功能医疗舱的位置很大, 勉强能容纳两个成年男人,陆泽抱着莱茵直接躺了进去, 他看向震惊地张大嘴巴的麦克考,声音淡淡:“开始治疗吧。”   陆泽想知道莱茵在多功能医疗舱里头到底感受到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或者说, 是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东西才会突然歇斯底里。   当医疗舱单调乏味的嗡鸣声响起时,陆泽还是感受到了莱茵的不安, 手下的身体下意识地骤然紧绷, 即使已经打了镇定剂陷入昏迷, 他仍旧因为恐惧颤抖,像是刻入了本能。   并不是医疗舱带来了痛苦, 而是因为这声音?因为声音唤醒了久远之前的某些痛苦回忆?   到底是什么呢?   倒是是什么样的过去,到底有什么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怎么样的回忆才会让雌虫露出那样的神情,痛苦扭曲,恐惧颤抖,仿佛随时会碎掉一样。   或者说,他已经碎过了,只不过小心翼翼地重新黏好,假装从未破裂。   陆泽闭上眼,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格外糟糕,无数阴暗的念头从头脑中闪过,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了。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人人都有怪癖,只不过程度深浅。   陆泽的展示柜里有无数漂亮的收藏品,但是他并不会因为它们被其他人触摸玩赏过而感到气愤或是可惜,他只会果断地将它们清出他的展示柜。   他娶了莱茵,处处都和自己心意,如果对方也可以算作藏品,那应该是他最喜欢的一件。他很高兴地玩赏把玩,却忽然发现这个心仪的藏品竟然早就碎了,然而他却没有向从前一样选择抛弃,而是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郁气。   看着躺在白床单上的雌虫,陆泽的指尖缓缓划过他的眼角,他感受到了湿润,即使已经离开研究所回到了别墅,莱茵在梦中也依然在哭泣。   陆泽起身上了床让雌虫躺在自己的怀抱中,缓缓抚摸他的背脊,埋首在雌虫颈间闻到了对方特有的味道,陆泽眼眸中的暗沉缓缓淡去。   他觉得自己好过一些了。   数十天来在夜晚缠绵的身体早就完美契合,睡梦中的雌虫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无意识地往陆泽的怀中缩的更深,直到找到往常的位置才安心地待着不动了,眉间的褶皱逐渐淡去,别墅的主卧并没有让不安的雌虫放松,但是陆泽的体温和味道。   熟悉的味道,细腻的皮肤,柔韧的腰身和毫不防备的姿态,陆泽揽着莱茵腰肢的手用了些力气,直到两人的身体完全紧贴不留一丝空隙。   陆泽有了反应。   ……   散发着朗姆酒的烟丝不停地一闪一灭,在黑暗中闪着圆盘似的红色光斑,烟灰缸中散落着七八个尚带着余温的烟蒂。   昏暗的房间内好似布满厚重阴霾的傍晚,无端由让人感到压抑,房间中间大床上昏睡的雌虫忽然发出几声无意识的梦语。   莱茵猛地睁开了眼,向来刻意遮掩的盲眼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茫然无神的双眼中血色弥漫,像是谋杀时溅上的鲜血。冷汗浸透了他的身体,像是被泡进了冬日的湖水中,牙齿上下不停地发出碰撞声,他围在身前的手臂最大可能地抱住了自己,断裂的指甲上鲜血混着手臂上的抓痕一同流下。   忽然,黑暗中探出了一双手。   “啊!”   陆泽将颤抖着莱茵搂进怀中,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低沉的嗓音温柔好似流水,驱散无边的恐惧:“做噩梦了?”   怀中的雌虫没有回答,他颤抖着,像是一只秋风中即将枯死的蝶,可偏偏他的手却抓的格外得紧,纤细的指尖断了指甲,青白的手指混着鲜血,翻出皮肉,鲜血滴滴答答流下粘腻的蜿蜒,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不,或者是因为这样的疼痛不足以驱散曾经的阴霾。   陆泽眼眸暗沉,他记得莱茵昏迷前最后吐出的话音,他疼。   他很疼……   顺着滑腻腥甜的血液,陆泽扣住了莱茵紧紧攥着他衣袍的手指,他似乎天生就有能安抚人心的本事,轻柔的,耐心的,极具技巧性地将哭泣颤抖的少年从迷失的记忆中唤回。   亲昵、依偎,抛弃沉重的骨骸,从那已经软成一滩烂泥中拾起他那哀泣的灵魂。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了我被关进了盒子里,一个透明的盒子,很小很窄。”   透明的……   陆泽很少从莱茵口中听到颜色的形容词,失去光明的瞎子看不见颜色,任何颜色的形容对于他们而言只是虚无的废话。   就好比那些寻常人见过一遍就能记住的颜色,莱茵却要在陆泽的口述中默默背下来。   他会重复着玫瑰是红的 ,蔷薇是粉的,月季是嫩黄色的,然后像是背诵医学课本上枯燥的知识点一般将它们死记硬背。   陆泽掩眼中的探求,摸了摸莱茵的发尾,低声道:“你还梦见了什么?”   然而莱因却闭上了嘴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继续了。   他的理智在回归,并没有花费几秒,陆泽就看见了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漂亮雌虫,他端庄动人,谨记皇室的尊严与礼仪:“抱歉,雄主,我失态了,希望我并没有对您造成太多的困扰。”   尾音的颤抖暴露了他在强撑,刻意的仪态和端庄与他沾染了鲜血和泪痕显得狼狈的面容格格不入,陆泽缓缓眯起眼,莱茵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他扣紧了莱茵想要抽离的手:“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梦,才会哭的如此厉害。”   莱茵一颤,抿唇低语:“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梦,乱七八糟的,记不太清了。”   陆泽:“一个普通的梦,能让一个上过战场的军雌痛哭流涕?”   莱茵:“可能是梦到了可怕的东西吧,梦都是反的,醒了就好了。”   陆泽不语,他一眼就看出莱茵的撒谎,梦中一切的可能不会发生,但是过往的曾经却是实在的存在。   雌虫倔强的要命,他没有说话,陆泽也就不说话。   空气划过一声打火机翻盖的脆响声,莱茵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雄虫并没有烟瘾,但偶尔也会抽上一两支香烟,当他思考事情的时候,或者是当他烦躁的时候。   一支烟静静地燃起,陆泽看着坐在床上负隅顽抗的雌虫,缓缓出声:“莱茵,你还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吗?”   “……”   “你今天早上在研究所的医疗舱昏过去了,才进去多功能医疗舱不到十分钟你就出了问题,我把你抱出医疗舱后你不言不语像是丢了魂,麦克考碰了碰你,你就忽然发了狂,你在我的后背上留下了二十二条抓痕,还在我的右肩膀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明明是亲历者,可陆泽的语气却像是随口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冷静又抽离。   尼古丁的味道从他口中缓缓散出,每说一句,莱茵的脸色就失去一分血色,当他听到自己竟然伤害了陆泽后,他骤然跳起来扑向了陆泽,渗血的指尖胡乱摸索,口中的话语颠三倒四:“您受伤了?严重吗?接受治疗了吗?不不不,得去医院,不,叫医生,让内务官把皇宫的医生派来,对,对!我这就去打电话!”   半截未燃尽的烟头掉落在地上被慌张的脚步踩碎,陆泽长臂一伸将跌下床的莱茵揽回怀里,看着瞳孔涣散宛如失智的雌虫,他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用鼻子吸气,深呼吸,你的呼吸太快了。”   “呜呜呜!”   怀中的雌虫像是扑腾的鱼,陆泽手中加重了力道,强迫他面向自己:“莱茵,安静下来,看着我,莱茵,安静,安静,嘘——”   捂着嘴巴的手背上骤然滚落了两滴热泪,随即又落下一片,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陆泽松开了手。   失去了桎梏的雌虫骤然哭出了声:“我看不见!”   陆泽猛然一顿,口中斥责的话语骤然一顿,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看不见您啊……”   比起削铁如泥般锋利的匕首,雌虫的哭泣像是一把钝刀,生生磨着肉,可真是疼太多了。   雌虫的哭泣像是一把钝刀,生生磨着肉,可真是疼太多了。 第062章 我们不闹别扭   “雄主您要出去了吗?”   正在拿外套的陆泽闻言缓缓回头, 阴影中雌虫格外安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就那里, 像是一抹孤魂,苍白瘦削。   这些天,雌虫似乎变成了从前的模样,孤僻安静,没有存在感,走路都没了声音。   陆泽低低嗯了一声, 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   听到回答的雌虫并没有做多余的表示,仍旧是静静站在那里,那双茫然无神的盲眼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缓缓移动,看起来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这些天他们避而不谈那天的痛哭和崩溃,那日的反常就这样被轻飘飘的揭过, 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莱茵不愿意说, 陆泽也就不问。   研究所每周做六休一, 陆泽便开始了每周打卡的工作日常。原本的居家办公变成了研究所上班, 早起是必然的。   自从他去上班后,每天莱茵都会和他一起起来, 然后像今天一样“目送”他离开。   陆泽并没有告诉莱茵自己出去干什么,去见谁。雌虫不问,陆泽便不说。   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个微妙又神奇的平衡, 你不过问我,我也不多嘴问你。这可能是虫族世界很多家庭的日常, 但是对于享受了半月之久甜蜜蜜月的莱茵和陆泽而言, 却并不那么正常。   就好像是……在闹别扭。   只要一招手就会贴上来的雌虫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阴影中, 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明明有家却把自己弄成了可怜兮兮的野狗, 冰冷镜片后的灰眸闪过一丝暗芒,阴沉沉的,陆泽收回视线推开了门。   “咔擦——”   大门关上了,房间中静悄悄的,仿佛所有的声音都随着雄虫的离开不见了。   不单单是声音,还有气味,温度……还有生机。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阴影中的雌虫终于动了动,他缓缓走到记忆中陆泽刚刚待过的位置,指尖轻轻抚摸陆泽刚刚碰触过的一切,企图感知那残余的体温,鼻翼翕动,敏锐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浅淡的味道。   不够……   莱茵低下头,他缓缓摊开手,手心上露出七八个掐出的血痕,因为反复掐捏,此刻带着青紫渗着血,在白皙的皮肉上显得格外的可怖。   雄虫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   雄虫不是不喜欢他弄伤自己吗?每次他掐手心的时候,雄虫就会摊开他的手,雄虫的五指修长有力,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插|进他的指缝,阻止他的自残。   莱茵还记得陆泽手心的触感,干燥、温暖,和他的怀抱一样安心。   手指神经质地掐进了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滴答流下。   自从那天过后,雄虫再也没有要过他了,虽然每天晚上他们仍旧谁在一起,但那也仅仅是睡在一张床上。   没有早安吻,也没有晚安吻。   没有拥抱,也没有交谈。   雄虫每日都要外出,待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十二个小时,除去夜间的睡觉时间,他们的相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而这期间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重复的三言两语。   为什么?   是那天他的癫狂吓到了对方?   还是感到厌烦?每日面对着同一张脸,抚摸着同一具身体。   他想要雄虫的亲吻,想要他的抚摸,想要陷入他的拥抱,任凭雄虫的双手在他身上揉捏,渴望耳畔低低的安抚,从他软成一滩烂泥的身躯中抽出他的骨头,在他乏味单薄的身躯上挥汗耸动,一下又一下,将他的哭声弄碎。   唇上的软肉几乎要被咬烂了,雌虫却无知无觉般仍旧自我折磨,不知过了多久,蹲在玄关处的他缓缓站起身,踉跄地摩挲着朝楼上的主卧走去。   他们的主卧,是陆泽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在那里,在那张他们曾经无比亲密的大床上,莱茵能够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   第一军校医学部麦克考首席专用研究所。   “路德阁下,您猜得没错,我转变了思路,按您的猜想来看,莱茵殿下的眼睛确实受过二次伤害。”   投射出来的三维影像中正是多功能医疗舱里收集到的莱茵的视网膜图像,麦克考指着那块相比起正常眼球暗淡的那块区域:“因为莱茵殿下的眼疾是源于母体,我本以为应该以视网膜细胞损伤为切入点,然而……”   “然而,”陆泽指尖在显示屏上滑过,空中三维影像中的视网膜图像变成了大脑皮层,冰冷镜片后的眼睛黑沉仿佛雷雨时分的天,他指尖点击标红圈出的位置:“问题却出在这里。”   麦克考点头,继续道:“您说的没错,莱茵殿下的大脑似乎曾经受到过许多不明刺|激,这些刺|激压迫了他大脑皮层中控制视力的神经细胞,导致完全失明,视网膜上的暗区不过是表面的症状,若是长此以往……”   麦克考不说话了,眼中的惋惜根本毫不掩饰。   陆泽看得懂这些片子,自然明白麦克考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是什么,那是性命堪忧的意思。陆泽做过很多临床试验,他无比熟悉莱茵大脑皮层上显示的这些所谓的“不明刺|激”是什么。   他曾在许多受过电击审讯的人的大脑切片中看到过这样的痕迹,虽然死去的大脑已经萎缩,和具有生命的大脑可能有些不太一样,但是陆泽能够确定,那就是电击留下的疮疤。   逼问审讯是违反人权的,从前旧时代的刑具早已被迫淘汰,但是任然无法避免有不法分子或是机构非法折磨审讯,脑电击是最痛苦的也是最有效的,因为痕迹小而威力大,那些皮肤表层的痕迹不用一个星期就能散去,但是留在脑中的疼痛却是经年累月的。   “也不知道这些黑点是什么,估摸着得有三四十个吧,正常的大脑皮层中可不该有这些啊……”   陆泽骤然站起身,把尚在感慨的麦克考弄得一惊,他结结巴巴道:“路德阁下,您怎、怎么了?”   陆泽看着大脑皮层图像上的“不明黑点”,语气略微生硬,像是在忍着什么极大的情绪:“抱歉,麦克考首席,我暂离一会儿。”   看着说完话就推门而出的陆泽,麦克考慢半拍地吐出一个好字,一时间忘记自己还塑胶白手套,伸手揉了揉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他刚刚好像在雄虫脸上会看到了类似疼痛的神情。   那种神情就好似……   好似他心疼一样。   六天时间,陆泽没有从莱茵口中得知他遭遇了什么,但是摆在他面前的莱茵的身体报告无声地告诉他,这只雌虫可能都经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地方都有电击留下的创伤?   又不是路边的野孩子,任人欺凌,明明生在皇家,到底是谁敢对他做这种事情?不仅做了这些事还能全身而退,逍遥法外。   还是说,他们都在撒谎?   陆泽面前的光脑尚未息屏,上头显示的最近的一个通话记录是内务官托利奇,时间是五分钟前。   就在刚刚,陆泽和托利奇通了电话,当询问到莱茵的过去,想象中的支支吾吾并没有,托利奇的声音依旧平稳,充满歉意地表示皇室这些年对莱茵确实疏忽,然后提起了年幼时他生过一场大病,有一段时间认不得虫。   “身为内务官,惯常跟在陛下身边,确实不太清楚莱茵殿下成长时期都发生了什么,不过皇室都有统一的教习老师,想来对莱茵殿下的了解应该比我多一点。”   “内阁大臣,兼任皇子教习老师,”陆泽看着空白纸张上他记下的联系号码,缓缓念出了教习老师的名字:“费拉德。”   “哐当当当——”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像是夏季沉沉夜晚的惊雷,在安静的书房猛地炸开,苍白的雌虫站在原地,神情怔愣,仿佛见了鬼。   可能是陆泽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也可能是雌虫的脚步实在太轻,陆泽完全没有发现莱茵是什么时候进入书房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天色不知何时暗下去了,书房里没有点灯,陆泽微微皱眉,他看不太清,开口询问:“什么东西摔了?”   然而这一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雌虫骤然一惊后猛地跪下,指尖慌乱地在地上摸索,陆泽按下了书房内灯光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陡然在书房亮起,看清莱茵手中握着的是什么东西时陆泽脸色大变,几大步来到莱茵身边拽着他的手直接将他拎起。   “你在干什么?!”   莱茵被吼的骤然一缩,浑身都僵住了,唇畔无声地张了张,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碎瓷片。   地上碎裂的式煲汤用的砂锅,里头的汤水洒了一地,冒着腾腾的热气,很显然是刚刚出锅,而刚刚莱茵就是跪在着一滩滚烫的汤水中用手指胡乱地摩挲着碎裂的瓷片。   鲜血顺着碎瓷片低落,看着死死攥着碎瓷片仿佛把把它当宝的莱茵,陆泽额头上弹出一条青筋,握住了莱茵的手腕:“松手。”   雄虫低沉的的嗓音冰冷,带着怒气宛如呵斥,莱茵抖了抖,松开了手。   陆泽几大步抱着莱茵远离了狼藉,将虫往沙发上一丢,伸手往莱茵腰间一撩,直接掀起了他的衣服,果然,如他所料,大片鼓起的水泡。   那堆汤水洒在地上都冒着热气,陆泽只是碰到就觉得烫手,直接被撒了一身的莱茵自然烫破了皮。   陆泽视线扫过莱茵腰间的水泡,看向他染血的膝盖,因为匆匆下跪,力道之大使得碎瓷片直接扎进了膝盖,此刻洇着血,陆泽的皱着眉头,眉宇之间怒气难掩。余光扫过莱茵的手,发现他竟然还不知疼一般地使劲掐着自己被瓷片割伤的手,当即掰开了他的手,重了声音:“还嫌自己伤的不够多吗?”   这是第一次,陆泽对莱茵说了重话。   “给我坐着别动。”   陆泽丢下一句话,起身下楼,他的脚步不复从前的有条不紊,迅速又急促,脚步消失没多久后再次响起,再次出现的他手中多了一个医药箱,身后跟着机器管家。   看着呆坐在沙发上摊着手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动作一动不动的莱茵,陆泽皱了皱眉,拿出镊子,刺针,酒精,棉花和碘伏。   流血的手心被压上酒精棉,仔细擦拭消毒后,涂上了碘伏,裹上防水胶布,随后是腰腹上的水泡,消毒的刺针一一挑破发红发亮的水泡,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丑陋的痕迹,陆泽眉间的褶皱更深。   裤子被剪刀直接剪开两个大洞,膝盖上的碎瓷片被一一挑出来,陆泽放下镊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他没有站起身,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莱茵。   整个治疗雌虫没有喊一句疼,甚至连本能的颤抖都微不可闻,活脱脱像是一个没有直觉的木偶,死气沉沉的。   书房内的狼藉已经被机器管家收拾完毕,此刻书房内只有陆泽和莱茵。   寂静,让人感到不安的寂静。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脸,刚刚刺水泡挑瓷片都没抖一下的雌虫此刻反而发了抖,因为陆泽的触摸。尖尖的下巴隔着薄薄的皮肉轻易地摸到了骨头,这才不到一星期,前段时间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疼吗?”   蜷在掌心的雌虫缓缓抬起头,无神的眼眸空茫,吐出的话语空洞,没有丝毫可信度:“不疼。”   “真的不疼吗?”   陆泽的指尖上移摸上了莱茵的鬓角,顺着那些头皮一点点拂过,将三维图像中曾显现的黑点位置一一确定,话语中的意思不用明说也已然明朗:“这些地方也不疼吗?”   刚刚还像是木偶一般的雌虫忽然顿住了,陆泽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恐惧,那种恐惧早已经深入骨髓,经年累月压抑着等待一个爆发的引点。   雌虫的唇齿之间早已血肉模糊,陆泽眼疾手快在莱茵再一次折磨那可怜破损的嘴唇时伸出了手:“不要伤害自己。”   被制止的雌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   陆泽扣住了莱茵的下巴让他无法躲避自己,他低声又问了一遍:“疼吗?”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陆泽看着颤抖着哭泣的雌虫,没有说话,他就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将莱茵揽进怀中,抵着他的额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苦涩冰凉的泪水消失在一个个安抚的吻中,莱茵紧咬的嘴唇被舔湿撬开,唇畔的甜腥被一点点吮吻干净。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陆泽嗓音低沉,轻轻拭去莱茵眼角的泪水,只觉得怀中的雌虫像是水做的一样,软的不像话,也哭的不像话,但陆泽更喜欢莱茵在床上的哭声,而不是此刻像是伤痕累累的小兽委屈地哭泣。   “我不问了。”   “雄主……”   胸前的衣襟被紧紧抓住,双眼通红的雌虫像是害怕被丢弃的小兽再一次咬紧了唇,他像是想说又不敢说,这样受折磨的样子倒是让陆泽心疼了。   本来就很可怜了,为什么要再让他受折磨。   陆泽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一般,将哭的说不出话来的莱茵揽进怀里,抱着他单薄的背脊拍了拍。   在他们之间的这场僵局,受折磨的不仅仅是莱茵,陆泽也没好到哪去,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滚烫的液体落了他满手,心脏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一戳,陆泽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他想,他干嘛要惹莱茵哭呢,平白无故让他心疼。   生平头一次,陆泽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服了软,他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他吻去莱茵眼角那惹得他心脏发疼的泪水,语气认真又郑重:“莱茵,我们不闹别扭了好吗?”   他将哭的发软的雌虫扣在怀中,细密的吻不带丝毫情欲的落下,空旷的主卧内陆泽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地落下:“不闹别扭,也不冷战,和从前一样。”   怀中的哭声陡然变大了,泪水婆娑间,莱茵颤抖的手指摸上陆泽的脸庞,他哭的几乎喘不上气:“对不起,雄主,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   破碎的话语中,莱茵一遍遍重复着抱歉,陆泽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似乎在自己面前一点点重新碎掉。   心脏的疼痛越发明显了,陆泽忍不住皱起眉,他抱着莱茵低声安抚:“为什么说对不起,别哭,乖莱茵,别哭。”   莱茵却避开了陆泽擦拭他泪水的手,他固执地抚摸着陆泽的脸,一遍又一遍,像是想要描绘出陆泽的模样,可指尖的颤抖却让他一次次失败,他的手无力垂下,像是绝望的孩童颠三倒四地说着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您,我说让我看您,可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没有光,都是黑的,我想象不出您的模样。”   陆泽的指尖骤然收紧。   “很抱歉,您娶了一个瞎子,一个连您长什么模样都看不见的瞎子,我对不起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呃!”   腰间一股大力将莱茵猛地压进了陆泽的怀抱,他未说完的话语被狠狠堵在双唇之间,许久陆泽抬头扣住了莱茵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没了金丝眼镜的遮挡,那双灰眸中所有的情感在此刻都无处躲藏。   陆泽看着莱茵一点点向他表达情感,学会依恋他,最后缩进他的掌心,他等待着这只鸟雀对他展露歌喉。   他精心地养着这只漂亮的鸟雀,希望他在自己手心歌唱,却陡然发现他早就被折断了翅膀,他唱不出歌,开口已然是悲鸣。   陆泽紧紧抱住了莱茵,力气大的好像要将他融入骨血,他的指腹缓缓按上了莱茵的眼尾,像是对待破碎的珍宝一般抚摸那双颤抖的盲眼。   “不——”   莱茵面色惨白,艰难地想要躲避,却被陆泽用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按住了,他尖瘦的下巴磕在了陆泽的颈窝,生疼。   陆泽的手指拂过莱茵的眼眸,最终缓缓停在他眼尾的小痣上,像是对着神明发誓,他的语气说不出的郑重:“你会看见的,我保证。”   陆泽从不信神,但是他听过医院角落里悲切的祈求,当苦痛降临到所爱的人身上,当无能为力席卷将你裹挟如洪流,那时候人人都希望世界上真有一位垂怜苦痛的神明。   在虫族世界,他们都信虫神,向虫神启誓,是最高的承诺。   陆泽愿意给莱茵这样的承诺,他会治好他的眼睛。   “我向虫神发誓,我会治好你的眼睛,如果不行,就……”   哭泣的雌虫骤然捂住了陆泽的嘴唇,他摇着头,嗓音破碎:“不,不——,不行,您别发誓,万一治不好,不,您不能发誓。”   陆泽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病态的偏执,他看着捂着他的嘴祈求的莱茵,在他掌心落下一吻:“莱茵,你相信我吗?”   莱茵没有丝毫犹豫,他点头:“我相信您。”   “那就够了。”   陆泽吻着莱茵颤抖指尖,语气仿佛能将人溺毙一般的温柔,可说的话却能让听者毛骨悚然:“我说能治好你的眼睛,就一定能,如果不能……”   陆泽带着莱茵颤抖的指尖按在了自己的右眼上,隔着薄薄的眼皮,莱茵清晰地感受到了眼珠转动的温度和触感,他僵硬地伸着手,一动不敢动是,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听见陆泽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轻诉说:“如果不能,我就把我的眼睛给你。”   如遭雷击,莱茵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泪水滑落,他抿着唇不停地摇着头,企图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陆泽牢牢按住不得逃离:“我怎么能,怎么可以,那是您的眼睛,您不能……”   陆泽笑了,按着莱茵的手指力气更大,眼球和指尖的挤压感骤然增大,莱茵几乎失声尖叫。   陆泽终于松开了手,他抵住莱茵的额头,将吓坏了的雌虫抱进怀中,吻去他的眼角:“放心,我不会变成瞎子,你也会重获光明。”   陆泽从不信神,他信他自己。 第063章 请在我身上留下您的痕迹   莱茵被陆泽吓着了, 因为他听出来陆泽说把眼睛给他时的认真,他并不是开玩笑。   是他疯了吗?如果没疯, 为什么会听见雄虫说这种话?   如果他疯了,那眼前的雄虫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虚假?   莱茵止不住发抖,他想要得到什么,真真切切的,能够触碰到的,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眼前的不是虚假, 一切都是真的,他想要陆泽留在他身边。   刚刚还被吓坏的雌虫忽然撞上他的唇,嘴唇因为磕碰破了皮,陆泽尝到了他嘴里的血腥味,莱茵的吻向来轻柔带着试探, 每一次都需要鼓舞和纵然才敢拥有勇气, 如此凶狠, 不管不顾倒是第一次。   像是非常急切地想要得到, 急切地不顾章法。   “怎么了?”   回应陆泽的是莱茵猛地缠上来的手臂,像是要将自己作为献祭, 他疯狂地亲吻着陆泽。   雌虫的力气不可低估,尤其是有些失去理智的雌虫。   陆泽猝不及防被撞上来的莱茵扑到在地上,背脊接触到柔软地毯的一瞬间, 他心中庆幸他给主卧都铺了地毯,即使这样, 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造成的撞击力度仍旧是疼的。   陆泽没有斥责, 后背上的疼痛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他看着双眼通红亲吻着自己的莱茵轻抚着他的背脊,像是安抚, 又像是鼓励,他在肆意纵容着他亲手养出来的发疯的小兽。   唇齿间的舌很有力,仿佛每一次都是用尽力气,好似今夜是世界的末日,一切的爱意都将在朝阳初升的那一刻消失。   陆泽看着跨上他腰间的莱茵,按住了对方解开自己皮带的手,眸色深深:“莱茵,你受伤了,需要休息。”   “您不想要我吗?”   雌虫的眼尾因为泪水泛着红,脸上的神情倔强又固执,仿佛陆泽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陆泽心中好笑,自己明明是为他好,他一身的伤出了汗很麻烦,要是洗澡时进了水,发炎了疼的还是他:“我是为你好,伤口疼了难受的是你。”   然而面前的小兽不识好人心,陆泽按着他受伤的手,他就用嘴,雪白的牙齿一点点咬着金属扣,弹起的皮带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他抿着唇,固执地要命:“我不怕疼。”   陆泽扣着莱茵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他看着伏在自己身下固执地说着自己不怕疼的雌虫,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一瞬。   刚刚还哭的发抖不能自己的雌虫此刻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冷静,但陆泽从他的冷静中读出了极致的疯狂,他缓缓朝陆泽伸出手,像是黑暗中蛊惑人心的妖鬼。   莱茵的手指顺着陆泽的手臂缓缓下滑,最终落在陆泽的手心和他十指相扣,他握着陆泽的手掌,牵引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口中吐出的话语几乎逼得人发疯:“我知道您喜欢这样。”   一瞬间陆泽的眼眸暗沉的不见丝毫亮光。   陆泽缓缓收紧扣在莱茵脖颈上的手,刚好是有些难受却不会窒息的力度。   莱茵却像是作死一般,按住陆泽的手加大了力度,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因为缺氧逐渐涨红,可他却仍旧大力按着陆泽的手,眼尾被泪水逼出的红更盛。   陆泽反手扣住了莱茵的手,强迫他松开,再一次重复,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中有了些许的松动:“你受伤了。”   “咳咳咳咳——,哈,哈。”   莱茵笑了,他感受着刺痛的脖颈,像是摸着什么荣耀的勋章,他勾着唇,像是勾人心魄的妖鬼,眼尾的泪痣隐隐显出几分妖冶的色|气,他朝陆泽的露出一个极其甜蜜的笑容:“这是雄主您留下的痕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假的。”   莱茵说这话时,缓缓贴近陆泽,然后在一个不经意间像是一尾滑溜的鱼灵巧地钻进陆泽的怀中。   贴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他的腿缠上了陆泽的腰。   陆泽缓缓闭眼,缓缓收紧手指。   他糟糕地发现,莱茵好像在发疯,但更为糟糕的是,他好像也疯了。   莱茵的情绪不对,比起从前被动承受,今夜的莱茵展现出前所有未的疯狂。   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似乎要将自己全部交付,陆泽眯起眼,眼前的雌虫在作死,他在挑战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生怕自己不会被弄死。   在掌心被牵着贴上雌虫腹部的生|殖|腔时,陆泽抱着莱茵猛地朝主卧的大床走去。   ……   很久很久,直到骤雨初歇,陆泽才终于从床上抱起了作死的雌虫,湿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雌虫乖顺地靠在他的颈窝中,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的确,这次的姿势对于他而言却是太累了。   因为他们的发疯,莱茵身上是伤上加“伤”,身为制造者和医生的陆泽理所当然地该承担了后续的照料。   陆泽抱着莱茵打开了浴室的门,莱茵身上有伤,不方便泡澡,他把毛巾丢进洗脸池打开热水,就在这时,怀中以为睡着的雌虫忽然开了口,那声音很轻,若非陆泽就抱着莱茵,他可能就错过了:“他们都不信我。”   陆泽拧了拧沾了热水的毛巾,轻轻抱起莱茵,以为对方在说梦话,但他还是耐心地回了:“什么不信?”   莱茵半睁着眼,忽然握住了陆泽帮他擦拭身体的手,哑了的嗓音带着难以言说的疼痛,那声音很低,很弱:“我说我很疼,但他们都不信。”   陆泽握着热毛巾的手骤然一顿,脸上的神情也陡然变化,他知道莱茵说的是什么。   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莱茵握着陆泽的手紧了紧,他的指尖因太过用力,泛着无血色的青白,他再次重复:“我说过的,但是他们不信。”   “他们说我在撒谎,他们说我不听话,他们说没有虫在乎我……”   “我哭了我闹了,有虫来看我,有虫在我身上又摸又揉,他们说我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所以我就成了个满嘴谎言的撒谎精。”   “没有虫相信我的话,他听见斥责,听见埋怨,所有虫都说我是个不停安排抗拒治疗的撒谎精。”   “可我没有,我没有撒谎,那些东西穿过我的脑子,很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去了,疼的好像骨头都要断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疤也没有血。”   “我没有撒谎,我很疼,很疼很疼……”   莱茵说这话时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着脑袋,企图将那经年累月前的苦痛一一呈现。   恍惚间,陆泽仿佛看见了一个幼小的孩童,流着眼泪喊着疼,然而没有虫在乎他疼不疼。   他像是要碎掉了。   心脏仿佛扎进了无数根针,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几乎让他不能呼吸。陆泽忽然抱紧了莱茵,紧紧的,仿佛要把他融入骨血,两副身躯因为大力磕碰在一起,却无人在意疼痛。   “我信,”陆泽抱着莱茵低声道:“我相信你。”   莱茵忽然埋进了陆泽的怀中,手臂绕着陆泽的脖颈,肉眼可见的依恋:“雄主,我很疼,真的很疼很疼。”   莱茵在回答陆泽之前问他的问题,指尖触碰的、那些看不见的伤疤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愈合,相反,它们越发糜烂侵蚀,整日整夜都疼的他睡不着觉,他在疼痛中昏迷,又在疼痛中咬着牙醒来,明明很疼,可却因为伤疤无形,他根本无处诉说那让他痛彻心扉的疼痛。   他们说他疯了,只有疯子才会一直喊着莫须有的疼痛。   他疯了吗?   他真的疯了吗?   “雄主,我是疯了吗?”   莱茵抱着陆泽的手越发收紧,像是想要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可堪堪碰到脖颈后又骤然松开,他怕伤害到陆泽。   “没有的事。”   陆泽将莱茵胆怯松开的手臂重新勒紧,他大力抱住了莱茵,完成了他不敢完成的事,一个都舍不得让他发毒誓一听到他会受伤就哭的浑身发抖的蠢家伙怎么可能是个疯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善良的疯子?   那些伤害别人的才是疯子。   莱茵闭着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鼻腔中全然是陆泽的味道,他像是梦呓一般地开口:“好奇怪,现在终于不疼了,看来我真的疯了。”   如果发了疯,能得到这样的温暖,似乎发疯也不是一件坏事。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顺着脖颈落下,陆泽抱着莱茵背脊的手微微一僵后再一次收紧,他们之间已然插不进任何东西,他闭紧了眼,语气带着斩钉截铁地:“莱茵,你没疯,你只是太疼了。”   闭着眼的莱茵搂着陆泽的手臂渐渐脱力,他瘫软着滑落下坠:“雄主……”   陆泽缓缓放松力道,他的嗓音低沉好似儿童床前父亲温柔的低语,他将手指扣进莱茵指缝之间,十指相握,哄着迟迟不肯入睡的雌虫进入梦乡:“累了就睡吧,我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主卧重归于宁静,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不远处的穿衣镜中映出了陆泽的脸,阴沉可怖,像是藏着噬人的兽。   他们交叠着,亲密的姿态让人不禁想到童话故事中凶猛恐怖的巨龙,沉睡着蜷曲的尾巴守着他的珍宝,若是不怀好意者胆敢来犯,珍宝的泪水将引发巨怒,那将是滔天的浩劫。 第064章 吐真剂   城东富虫区, 内臣大臣费拉德家中。   车门一打开,就立刻有侍从前来领路:“阁下, 请跟我来。”   陆泽点头,余光扫过拿了他的车钥匙帮他停车的侍从,他的视线环顾四周金碧辉煌的建筑物,费拉德的住宅比起虫帝从私库中给他和莱茵的别墅大了不止一倍,这块地方寸土寸金,能在这种地方有如此大规制的处所, 这位内阁大臣怕是和清廉搭不上一点关系。   陆泽跟着领路的侍从进了会客大厅,一侧等候的侍从立刻有眼力见地端上了茶水和果盘,领路的那位对陆泽行礼:“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家主。”   陆泽视线扫过四周的摆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陆泽端着热茶抿了一口, 甫一入口, 他就尝出来了这是万里挑一的好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作掩饰, 他看见先前领路的侍从上了三楼,敲响了左侧第三间红木门。   那应该就是书房, 陆泽放下了茶杯,他起身上了楼。   身侧端茶送水的侍从上前提醒,但谁都不敢阻拦, 陆泽高级雄虫的身份摆在那里,并不是他们有命能够得罪的。   陆泽走到书房门口, 看见红木门匆匆被推开, 刚刚领路的侍从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从里面仓惶而出, 他太过匆忙连路都没看,径直朝陆泽的方向撞来。   “啊!”   陆泽微微侧身躲开了朝他撞来的雌虫, 同时伸手一拉,将摇摇晃晃即将跌倒的雌虫一把拉稳。   堪堪稳住身形的侍从慌张抬眼,看见出手帮助自己是陆泽后,语气越发慌张:“路德阁下,您怎么上来了?”   陆泽的视线落在雌虫流血的额头,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匆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路德阁下,家主现在不得空,请您稍作等待……”   “哗啦啦啦——”   侍从口中的话语倏忽顿住,他转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匆匆出来竟然忘记关门,此刻刺耳的碎裂声从那开着的缝隙中涌出来,霹雳啪嗒声音落了一地,像是有谁掀翻了桌子。   “废物,真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奥德曼这个蠢材,竟然把自己弄进去了!”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有放出来,往常这种送点钱就好了,怎么这次如此棘手?”   “怎么不棘手?!这一次上头那个怕是动了真格了,我们的眼线都在其他几个部门,军部的牢狱处一个都没插|进去,怎么救?”   “那可怎么办,奥德曼可知道不少东西,谁知道他会不会卖了我们?!”   “军部的手段,就算嘴再硬,问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不,直接杀了吧?”   “费拉德,你别不说话啊,到底该怎么办,拿个主意!”   “这是和我可没多大关系,诸位可别攀扯上我。”   “好你个费拉德,出了事就想要拜托我们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以为你那些龌龊手段可以藏一辈子,要是陛下知道了你这个教习老师都对自己的学生做了什么……呵”   书房内,费拉德看着投影器中模糊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很显然对方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正要回怼,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叫喊:“路德阁下,我们家家主正在忙,请您等一下,您不能进去!”   费拉德眼神瞬间锐利,当机立断拔掉了电源,投影器上的身影全部消失,他看着闯进来的路德和阻拦他的侍从,开口道:“尼斯,这是怎么了?”   被点名的侍从苍白着脸,朝费拉德解释:“家主抱歉,路德阁下坚持要见您,我阻拦不住,就……”   费拉德抬了抬手,示意尼斯无需再说,视线落在闯入的陆泽身上,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路德阁下,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说完这句,满面笑容的他对着尼斯却忽然换了一副面容:“尼斯,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们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前来做客呢?真是太失礼了。”   陆泽注意到当费拉德说到“太失礼”时,他身边这位叫做尼斯的侍从脸色变得格外惨白,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走到沙发前坐下:“我对贸然拜访表示抱歉,听闻费拉德大人是皇室的教习老师,您将莱茵教的很好,他让我很满意,因此就想来向您请教,不知您是培养如此优秀的雌虫的?”   费拉德最为自豪的就是他一手驯化雌虫的本领,他不仅是皇室的教习老师,也是雄虫保护协会的教习老师,他手里出去的雌虫无一不讨雄虫欢心,这一直是他这些年来骄傲的资本。   陆泽并不是第一位向他请教如何驯化雌虫的雄虫,很多雄虫都慕名而来,将那些让他们头疼脑热的雌虫送上,经过他的训练,等再次见面时那些野性难除的雌虫都成了乖巧听话的家犬。   陆泽的马屁拍的好,一句话就让费拉德放松了心神,他微微一笑:“路德阁下满意莱茵殿下自然是好,也不枉费我辛苦教他一回。”   陆泽双手指尖相触至于身前,搭成山峰状,状若无意道:“莱茵的眼睛看不见,想必教起来得比其他学生难得多吧?”   费拉德垂眸,像是感慨:“确实废了颇多心力,不过莱茵殿下是我教导的学生中最为成功的几个之一,他如今能让阁下高兴,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荣幸。身为师者,自然是教导优秀的学生为豪为傲。”   陆泽漫不经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单手扯开领口掀起眼皮,朝费拉德投去轻飘飘的一眼,话语中意有所指:“听说莱茵殿下从前可不是这样,我听说他撒谎成性啊……”   辛苦的成果被质疑,费拉德皱眉:“怎么会?”   陆泽笑着抬眼,朝着皱眉的费拉德丢了一个大雷:“前段时间他一直对我说头疼,然后我就带他去做了个检查,医生说……”   费拉德的脸色在听见陆泽说带莱茵去看了医生后陡然一变,他几乎等不住陆泽说完,抢先问了出来:“医生说什么?!”   陆泽像是被费拉德的行为表示惊讶:“费拉德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是莱茵真的有过大病史吗?”   费拉德的脸色像是一个死人,他僵硬地扯了扯嘴皮:“怎么会?我自幼年时前就照顾几位殿下,他们向来身体健康,路德阁下,您千万不要盲目相信医生所说的话,要知道庸医害命啊!”   冰冷的镜片挡住了陆泽眼中的阴沉,费拉德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他心中有鬼。   陆泽状若随意地耸了耸肩:“医生说没什么,不过他还是一直喊疼,有虫告诉我这是他管用的招数,喜欢用撒谎来博得注意力。”   费拉德僵硬的脸色在听见陆泽的话后陡然缓和,他极为热情地附和陆泽的话:“路德阁下,您说的没错,莱茵殿下哪哪都好,就是有这点毛病,我以为他长大了就有所改变,这些年也确实不这样了,没想到又是旧病复发。”   费拉德说着,忽然热切地朝陆泽伸出手:“路德阁下,若是您信得过我,请将莱茵殿下送到我这里住上几天,等到殿下归家时,相信他一定会让您满意。”   “是吗?”   陆泽放下了叠在胸前的手,他唇边的笑容冰冷,好似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有那么一瞬间,奥德曼从陆泽身上感受到了杀意,浓烈的仿佛化成实质,他呼吸猛地一窒,定睛一看,眼前的雄虫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眨了眨眼,心道自己得注意休息,这些天太过神经紧张竟然都出现了幻觉。   “还是不了,听说最近雄虫保护协会里头出了些乱子,您应该很忙吧,还是不劳烦您了。”   费拉德嘴角的笑容变得牵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竟然都传到您的耳朵里了,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惹了笑话了,我看要到午餐时间了,若是路德阁下有时间,我们边吃边聊?”   这就是委婉的送客了。   陆泽站起身,此刻他的想法和眼前这位带着假面的内阁大臣应该是一致的,他也没有再和对方继续虚与委蛇的心思:“我等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了,等改日得空再来向您讨教。”   费拉德一脸真是可惜的模样,亲自送陆泽出了门,陆泽注意到那位叫做尼斯的侍从已经包扎好伤口重新回到岗位,临走前恭敬地拉开车门送陆泽上车。   费拉德站在车门旁,送上了客套的送别语,是上流社会最常见的空头支票:“路德阁下,您先忙,您什么时候用空就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陆泽,他忽然按停了正在上升的车窗,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让他们捉摸不透的话语:“希望您能记住您的承诺。”   悬浮车留下一串尾气后很快变成一个黑点,站在门口的费拉德嘴角的笑容荡然无存,他扭头看向身侧的尼斯,细长的眼睛像是草地上若隐若现的毒蛇:“尼斯,你说路德阁下有听见什么吗?”   “书房的隔音很好,路德阁下,路德阁下是雄虫,雄虫的听力并没有那么灵敏。”   “哦?”费拉德忽然提高了声音:“雄虫的耳朵不灵敏,那么雌虫的呢,尼斯,你听见什么了吗?”   “不,家主,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费拉德伸出的手缓缓落在尼斯的肩膀上:“尼斯,我记得我说过我在开会,为什么你们还要闯进来?”   尼斯苍白着脸,言语颤抖:“家主,那是雄虫,我、我拦不住。”   费拉德:“你是不敢拦吧,你害怕被起|诉,害怕去坐牢,也害怕雄虫保护协会带走,不过尼斯啊,你难道不怕我吗?我把你和你弟弟从贫民窟里头救出来,你不是说会永远报答我吗?忘记是谁在你们快饿死的时候给你们饭吃的了?”   尼斯脸上的血色几乎全然消失,苍白着脸疯狂摇头:“家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对我弟弟很好,我会报答您的!我和弟弟的命都是您给的,就算您叫我去死都行,求您别动我弟弟,他才刚刚进了军部,他很听我的话,我会让他孝敬您报答您的!”   费拉德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哭泣祈求的雌虫,本想直接扭断尼斯脖颈的手骤然一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伸手扶起了尼斯:“好尼斯,我会好好对你弟弟的,现在你报答我的时候到了。”   被费拉德扶起的尼斯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他看着费拉德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他说:“你还记得奥德曼吗?我想你去送送他。”   只有死亡才能真正保守秘密,即使是废子也得发挥余热啊。   费拉德拍了拍尼斯苍白冰冷的脸,眯起了眼睛的神情像极了饱餐一顿后吐着信子的蛇。   第二天下午换班时分,第二军部隶属牢狱部、新入伍小兵考德收到了自己哥哥的探班消息,他高兴地穿着军装一路飞奔来到了见面室,在简单的嘘寒问暖后他吃下了一个加了料的煎饼。   尼斯看着面前毫无防备昏睡过去的弟弟,眷恋般地摸了摸他的脸,说了句对不起,几分钟后,看完了哥哥的小兵“考德”重新回到了队伍。   螳螂捕蝉,总得有黄雀在后。一出好戏得有反转才能精彩。   第二军部的士兵们都尽职尽责,即使是在深夜值班也极少有偷懒打盹的现象,反而因为夜晚容易放松警惕,越发地尽忠职守。唯一能称得上疏漏的时间就是下午为期十五分钟换班间隔。   日落熔金,在方格窗外的余晖逐渐消失,独立牢房内陷入昏暗。   “嘀嘀嘀——”   监狱的独立牢房的电子门锁轻响一声后被被打开,闭眼沉思的奥德曼倏忽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浑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雌虫,难掩激动地开了口:“终于来了,熬了这么多天可等死老子了!”   奥德曼朝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雌虫伸出手,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嗓音格外急切:“快扶我起来,这鬼地方根本就不是虫待的!”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等到搀扶的手,奥德曼诧异地抬头,一阵阴寒袭上心头。只见阴影中的身影缓缓跨步进门,昏暗的牢房中,奥德曼看见了藏在袖子口袋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他猛地意识到来者并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的。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奥德曼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从前他惯用的伎俩有一天竟然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可是贵族!世袭的头衔!!   奥德曼心中恨极了,他没想到军部都没要他的命,同盟反而先背刺他,他猛地张开嘴就要大喊救命,然而杀他的虫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嘴巴被狠狠捂住,冰冷的刀刃在眼前高高扬起,映出奥德曼怨恨惊恐的眼,胸前被利刃抵住,有一只手死死捏住他的下巴,企图掰开他的罪将见血封喉的毒药塞进他的口中。   “唔呜呜!!”   忽然间,昏暗的牢房内猛地亮起灯光,在绝望中挣扎的奥德曼瞪大眼睛,在他惊恐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身银白色的军装。命运真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东西,这些天恨得牙痒痒的安德烈在此刻在奥德曼眼中宛若神兵天降,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救星,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死死看着牢房外的安德烈,奥德曼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压在身前的雌虫,大喊一声:“救命!有虫要杀我!!”   他话音未落,安德烈已然踹开了牢门和投毒未遂的雌虫交缠打斗起来,奥德曼则是趴在铁板上,伸手扣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呕吐着酸水,一边喊着叫医生。   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施施然进了监狱门,抬手勒住奥德曼的腹部狠狠一用力。   “呕——”   一股酸臭味在牢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陆泽及时后退一步避开了差点要溅在皮鞋上的呕吐物,冰冷的镜片下嫌恶一闪而过。他挥了挥手,示意一侧的士兵将捂着肚子虚脱的奥德曼带到审讯室,在奥德曼看不见的地方,他朝着“打得”难舍难分的安德烈和刺客比了个手势。   审讯室的门关上了,难舍难分的打斗立刻停止,“刺客”一把拽下了蒙着脸的黑袍,露出一头毛茸茸的黄毛,赫然是安德烈的副官吉姆,他喘着气揉着手臂,语气带了点抱怨:“少将,您下手也太狠了,这一脚差点废了我的胳膊。”   安德烈瞥了揉着手臂的吉姆,神色淡淡:“学艺不精,看来是最近在军部懈怠了,回去之后加练一个月。”   “啊?!!”   吉姆一脸哀怨,受了伤还得加练,这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只觉得自家的长官越来越冷酷无情了:“少将,我都受伤了,还要加练啊?!您也不想想您那身手是什么等级的,有几个兄弟能在您手上撑过十招的?”   安德烈目不斜视:“再多加一个月。”   他将吉姆的哀嚎丢在一侧,推门进入了审讯室。隔着单向透明玻璃安德烈看见了呕吐过后的奥德曼浑身虚脱般地瘫倒在椅子上,他身侧,身侧白大褂的医生缓缓朝他的手臂里注射着药剂。   他的手法娴熟,冰冷的药剂在注射器中闪耀着诡异的颜色,随后被尽数推进了奥德曼的静脉中。   紧跟着安德烈进来的吉姆抖了抖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注射器中的液体一点点进入奥德曼的身体时,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背后有些发冷:“少将,您说,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啊?”   安德烈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视线一瞬不移地注视着监视器中的奥德曼,还有他身边穿着白大褂的雄虫——路德·布鲁诺,他表兄弟莱茵的雄主。   这位突然出现的帮手是三天前毛遂自荐找上他的,这招釜底抽薪的反间计就是他的手笔,一场演给奥德曼看的反间计。   雄虫保护协会一案足足僵持了一月,虽然其中发现了很多罪证,最够抓出几条大鱼,但是幕后黑手却滑溜得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贻害不除,罪恶就会像野草春风一吹再度席卷,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奥德曼,可偏偏他的嘴巴硬的要命,这事情已经拖了太久,若是再得不到实质性的铁证,此案也只能作罢,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安德烈已然焦头烂额。   陆泽的出现是一场及时雨。   他让安德烈明白了何为城府,何为心计,四两拨千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安德烈的燃眉之急。   他不仅抓到了费拉德贸贸然送上来的把柄,同时还演了一场反间计敲开了奥德曼的嘴。在监视器中,安德烈亲眼见证了陆泽的本事。一支药剂入体,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奥德曼这根老油条被轻易地调动了情绪,他身上那仿佛坚不可摧的铠甲在一支“吐真剂”的刺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败。   这一幕不仅让吉姆看的瞠目结舌,也在安德烈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比起此刻贻害帝国的奥德曼等虫,陆泽的手段让安德烈感到更加危险。他心中猛地冒出一个想法,如此大能,若是不能收为帝国所有,有一日剑走偏锋,那将是不可估计的祸患。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陆泽摘下脸上的口罩,他朝安德烈微微一笑:“安德烈殿下,现在您可以开始审讯了,您只有两小时,请您抓紧时间。”   明明面带笑容,谦和有礼,可安德烈却清晰地看见那双冰冷镜片后那双眼眸不带丝毫情感,极致反差让他本能地忌惮排斥。   安德烈看着陆泽熟稔地将手中的试剂和注射器装好放回医药箱,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朝他微微一扬,唇边的笑冰冷又玩味:“您放心,此刻的他说的每一句必然都是真话,只要您问,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陆泽唇边的笑容,安德烈感到心脏传来一股寒意,他点头致谢:“路德阁下,谢谢您的帮助。”   说完这句话,安德烈推门进了审讯室。   陆泽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监视器下好似失了神的奥德曼,看着他在安德烈的询问下如同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往外吐露秘密,一侧记笔录的士兵满眼对于奥德曼的配合满脸的惊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钟摆上的分针指向九点的位置,安德烈终于完成了审讯。他推开门,神情颇为凝重,一侧做笔录的士兵握着光脑跟在他身后神情愤慨,今夜奥德曼说出了太多阴私,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令虫发指。   见到陆泽还在,安德烈心中一紧,让一位养尊处优的雄虫在监狱里等候实在不符合瑞纳金帝国低雌虫的要求,他快步朝陆泽走去:“抱歉,路德阁下,让您久等了。”   陆泽微微一笑,开口便是商业吹捧:“安德烈殿下的审讯本领很厉害,我观看了一场出色的现场展示,我的时间并没有白费。”   安德烈:“您过誉了。”   奥德曼是个老滑头,仗着自己身为贵族,军部不能对他用私刑,就死死咬着牙每次审讯说的都是半真半假,一天一个新版本,这一星期安德烈着实费了不少心思,雄虫保护协会的事拖了一个多月,但是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进展,而今天陆泽仅仅略施手段就撬开了突破口。   但凡亲眼见过吐真剂的神奇魅力,沦陷自是必然,一侧抱着光脑的小兵此刻看着陆泽的眼神简直称得上崇拜,安德烈微微皱眉,眼神示意吉姆,后者立刻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出去。   这下倒是方便讲话了。   想到陆泽注射给奥德曼的那管试剂,安德烈神色凝重:“路德阁下,恕我直言,您的吐真剂并不符合现有的法律规范,如您同意,我希望军部能够买断这项发明。”   在告诉安德烈他会用吐真剂时,陆泽就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微微挑眉,神色自然:“当然,没问题。”   安德烈没想到陆泽如此好说话,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发怒,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听陆泽继续道,言语中式善意的提醒:“不过,安德烈殿下,这次的吐真剂只是简版,此药水根据威力分为简版、中版和加强版,改日我便将秘方送至军部。”   吐真剂的效果确实神奇,但他神奇的效果需要条件,它只对心智不坚,尤其是非常有意愿吐露秘密的虫才有奇效,对于心志坚定不愿开口的罪犯,即使是加大剂量效果也会大打折扣。陆泽注射给奥德曼的只是临时发明的简版,至于改良后的高级版的“幸运人选”他心中已经计划。   陆泽的视线瞥向审讯室内萎靡瘫倒的奥德曼,雌虫身下逐渐漫开深色的水迹,这是吐真剂的副作用——大小便失|禁,失去一段时间的身体自主权,至于多久时间,因虫而异。   陆泽淡漠地收回视线,他觉得奥德曼应该感到庆幸,毕竟他还得活着认罪的作用,否则此刻的他就会和那些虫一样,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痴呆。   陆泽轻易的答应让安德烈越发不安:“路德阁下,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不可估计,您能告诉我您想要得到什么嘉奖吗?”   陆泽挑了挑眉:“安德烈少将,我已经告诉过您,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希望在一切结束后,得到费拉德的所有处置权。”   安德烈一顿:“可您知道,帝国的法律不允许擅用私刑。”   “一个注定要死的死|刑犯,怎么死的有什么重要的吗?”   陆泽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他是一个擅长攻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不介意已然微微失衡的天平上再次加上砝码:“安德烈殿下,我听闻军部雌虫的精神力暴乱一直都是心头大患,如果我向您许诺我能制造出雌虫安抚剂缓和这一病症呢?”   安德烈的瞳孔骤然一缩。   陆泽笑了,他明白安德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起身朝安德烈颔首行礼:“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了。”   陆泽推开门,守在外头的士兵看见他出来,立刻两眼放光地自请送陆泽离开,他的心思实在太明显全部写在脸上:“阁下,请您走这边!这边近些!”   陆泽瞥了眼满脸笑容的小兵,并未拒绝,只是微微一笑道:“劳烦了,我确实得快些回家,否则家中的雌君怕是要等急了。”   小兵荡漾的春心碎了一地。 第065章 您身上有别的虫的味道   陆泽确实没有说谎, 家中的确有一只雌虫等急了。   暖春的时候雨水最为丰沛,空气的湿度太大, 仿佛坠着无数颗无形的水珠将落不落,潮湿粘腻地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别墅内,莱茵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前,这个位置正对着别墅的大门,只要陆泽一回来他就能知道。机器管家没有接收到指令陷入休眠状态,别墅内此刻堪称寂静, 莱茵双手放在膝盖安安静静|坐着,他的手上握着尚未息屏的光脑,光脑的界面停留在聊天界面上。   因为莱茵看不见,所以陆泽和他的交流向来是语音。不知是不是因为端坐太久,莱茵的指尖微微一颤, 不小心点到了光脑的界面上, 旋即一声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在寂静的客厅内响起。   “莱茵, 今天研究所需要加班, 我晚些回去。”   “莱茵,研究所有些忙。”   “莱茵, 我现在有点忙。”   ……   “莱茵,今晚我会晚点回来。”   自动播放的语音停留在最后一条,莱茵抿紧了唇, 这是雄主和他最新的一条语音聊天,雄主说他会晚些回来, 晚些是什么时候, 现在够晚了吗?   研究所很忙吗?一直到晚上还在加班吗?   到底是什么工作要一直加班到深夜呢?最近几天都是如此, 今天格外的晚。   这几天并没有贵族举办大型宴会,别墅也没有收到邀请函。   莱茵放在裤子上的手掌缓缓攥出褶皱, 抿紧唇。自从陆泽说要帮他治眼睛后,莱茵就知道了陆泽进入研究所的目的。   雄主这是在为他着想,莱茵默默在心底对自己说,做虫得要知恩图报,雄主为你的眼睛如此辛苦,你却在这想东想西,真是不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莱茵裤子上被指甲划出的褶皱越发得多,心脏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搅动,急切地期待着什么的到来。   向来习惯等待的雌虫罕见地变得焦躁了,莱茵忽地站起身,他握紧了手中的光脑,力道太大,甚至感受到了疼痛,一向小心谨慎的脚步急切地朝大门走去,他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别墅门前的照明灯全部被点亮,无边的夜色中陡然亮起一片亮光,像是指引着归家的路。明亮的暖灯中,一抹瘦削的身影笔直□□,目视前方,恍惚间,那双茫然无神的盲眼好似有了光。   驱车回到家的陆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他推门下了车,脚步比以往快了些,他朝着莱茵走去:“怎么在外面等?”   莱茵在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时就已然知道陆泽到家了,像是一个等候丈夫归家的妻子,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雄主,您回来了。”   陆泽看着眉眼带笑的莱茵,并未错过他苍白的脸色,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昼夜仍旧是十几度的温差,此刻雌虫只穿着一件单衣。   陆泽伸手摸了摸莱茵的脸,一片冰凉,他微微皱眉:“等多久了?”   雄虫的语气中似乎参杂着怒气,莱茵脸上的笑意微敛,他抿唇摇了摇头,神色茫然:“不知道……”   莱茵说的是真话,他并没有注意时间。   陆泽牵起莱茵的手,比起往常只是指尖的冰凉,此刻莱茵连手心的热气都没了,显然在外面等了不少时间。   “雄主,您不高兴吗?”   对情绪的感知倒是格外灵敏,看着小心翼翼试探着的莱茵,陆泽微微拧眉,下意识揉搓起莱茵的指尖:“为什么不在家里等?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   陆泽干燥温暖的大手让他眷念,听着这类似心疼的话语莱茵缓缓鼓起了勇气:“因为太着急了。”   陆泽的双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向莱茵。   莱茵抿着唇,双颊微微漫上粉红:“因为太着急想见到您,所以才忍不住来到外面,因为想要快些来到您身边。”   陆泽握着莱茵的手缓缓收紧,莱茵不知道此刻他说的话有多么像告白,真挚的情感用质朴的语言说出,没有惊心动魄的海誓山盟,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我想要早些见到您,却打动了陆泽胸膛中的那颗心。   生平头一次,陆泽感受到什么叫做心跳漏了半拍。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莱茵给的,陆泽发现,莱茵给了他太多“生平头一次”的奇妙体会。   陆泽牵着莱茵将他纳入了自己的怀抱,带着水汽的凉意瞬间袭上肌肤,莱茵微微挣动了手臂,像是抗拒:“雄主,我身上凉。”   陆泽按住了微微反抗的莱茵,将他冰凉的脸蛋按向自己的胸膛:“我知道,让我暖暖你。”   耳畔下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莱茵感受到自己的脸仿佛烧起来了,他分不清这越发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到底是属于他还是来自雄虫。   莱茵红着脸抱紧了陆泽,真是神奇,那些萦绕心头的不安情绪在进入雄虫怀抱的那一刻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静静地相拥着,分享着体温,许久后,陆泽伸手揉了揉莱茵的长发,在他耳边好似抱歉的低语:“我回来晚了。”   伴侣在家门口的灯光下相拥,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互诉衷情,本该是温馨至极的画面,可却因为某一个细节变了味。   莱茵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立刻回答陆泽的话,埋首在陆泽胸膛的他不知为何忽然睁开了盲眼,那双眼睛睁得极大,微红的脸色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陆泽感受到手下的腰肢忽然变得僵硬,和先前的依恋全然不同,他垂眸,只见茵缓缓凑近了,像是一只谨慎的动物察觉到了什么,一点一点凑近陆西泽的脖子。   几秒,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陆西泽的方向,他并没有离开陆泽的怀抱,而是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姿态:“别的虫的味道,是谁?”   他白皙的手臂轻轻绕上陆西泽的脖颈,像是恋人的絮语:“雄主,您身上为什么会有其他虫的味道?”   陆泽微微一顿。   味道?   虽然他并没有洁癖,但也并不喜欢和陌生虫近距离接触,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一直是他的习惯,今天唯一和他有过肢体接触的就只有被他注射了吐真剂的奥德曼了。   心中有了底,陆泽看着莱茵倏忽间阴沉的眉眼,他像是浑身都竖起了尖刺,陆泽蓦然笑了:“吃醋了?”   莱茵抿唇,陆泽的话好似变相的承认,证实那些曾在他脑海中浮现的胡思乱想,他抿着唇,像是自欺欺人,又像是提醒陆泽:“您说您有事会晚点回来,研究所最近总加班。”   陆泽伸手勾起莱茵的脸,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坏心地起了故意捉弄的心思:“我确实有事,不过今天研究所并没有加班,你好奇我去了哪里吗?或者,有没有见到雌虫?”   莱茵沉默了。   陆泽则是饶有兴致地等候着莱茵的反应,像是正在狩猎的野兽,对待莱茵他总是非常的有耐心。   沉默许久后,莱茵抿唇开了口:“最近没有什么晚宴需要出席。”   陆泽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莱茵思考了这么久竟然只说出这样一句话,这弄得他的恶趣味越发过分:“我确实没有出席晚宴,但难道只有晚宴上才能见到雌虫吗?帝星的歌舞产业很发达,总是通宵达旦。”   闻言莱茵猛地一颤,他抿紧了唇,舌尖弥漫开血腥味,牙关咬的太紧,伤到了肉,他固执地开了口:“您说过您不会娶那些雌虫的。”   陆泽微微挑眉,莱茵还记得他的许诺,看来还是很有理智的,他点头承认:“对,我说过。”   这话是陆泽对莱茵的许诺,不过这世界上负心的人那么多,在虫族社会两性畸形的关系中,誓言似乎更为轻贱了。   “不过,你不怕我不守承诺吗?”   闻言,莱茵抿着唇睫毛剧烈颤抖一瞬后,重新贴上了陆泽的怀抱:“您会遵守您的承诺的,我相信您。”   像是遇见危险后将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以为这样危险就会消失不见。莱茵选择的是个自欺欺人的笨方法,固执地认为自己不问,就不会听见不想听的话。   但是他的举动却暴露了他深深的不安。   这样没有安全感啊……   指腹下的脸庞很冰很凉,陆泽垂眸,看着重新缩回自己怀中的雌虫,眼眸微沉,有些话开开玩笑就算了,若是真的放心上造成了隔阂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他轻轻拍了拍莱茵的背脊,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了军部,见了安德烈殿下。”   “安德烈?”   这个从未料想过的名字从陆泽口中说出,尚沉浸在情绪中的莱茵猛地抬起了头,脸上时显而易见的不解,很显然,在他的认知中,安德烈和陆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虫,几乎不可能有交际的重合:“您为什么会去见他?”   陆泽:“军部审讯出了点问题,我给他们提供些药剂。”   莱茵闻言反而越发激动:“您进了审讯室吗?”   陆泽:“不是,并不是我受审,我只是给他们提供药剂,在一旁辅助他们审讯。”   莱茵声音陡然提高:“他们让您观刑了?!”   莱茵的反应倒是出乎了陆泽的意料,他微微挑眉:“怎么了吗?”   莱茵咬紧了唇,脸上闪过一丝似乎埋怨:“他怎么能让您踏足那种地方!”   雄虫向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军部的审讯室不见血是不可能的,万一让雄虫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办?   “您有看到让您不适的画面吗?看见血了吗?会难受吗?有没有呕吐的感觉?”莱茵焦急地拉住了陆泽的手:“听说许多虫看过审讯室的画面都会反胃呕吐,有些甚至发烧,还连续做好几天的噩梦,雄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泽哑然了,到底是什么给了莱茵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娇贵的连血都见不得一点的家伙?看着已经紧张慌乱地开始准备叫医生的雌虫,陆泽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感觉很好,非常好,没看见血,也没有呕吐发烧,至于做噩梦,我想应该也是不会发生的。”   莱茵似乎有些不信,话语间仍旧是担忧:“真的吗?您真的没有觉得难受吗?”   看着莱茵仰着头,漂亮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陆泽指尖忍不住伸手揉上他的眼尾:“莱茵,我现在确实有些难受。”   莱茵闻言当下就要掏出光脑拨打医生电话,下一刻,陆泽滚烫的手掌制止了他的动作,陆泽贴着莱茵的手腕的指腹顺着衣袖滑进了他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好似沾染了情|欲的味道。   陆泽微微一笑,好似抓到了长耳兔的大灰狼,俯身贴上了莱茵的耳畔,呼吸随着话语喷洒在雌虫修长的脖颈:“不过不是因为审讯,而是因为你刚刚冤枉了我,你说该怎么办呢?”   莱茵浑身一颤,他自然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他抿着唇略微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陆泽则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他很好奇莱茵会如何讨好他。   爱意更深的哪一方总会无条件地先后退,自我反省,莱茵的一手好牌因为关心则乱,在陆泽面前一步退步步退。   “轰隆隆——”   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开,那蓄积在云端的沉沉水汽终于支撑不住猛然坠落,漫天的雨,像是九天之上的星河落下。   天公不作美,豆大的雨点落下,浇灭了陆泽心头那突如其来的恶趣味,他不再继续捉弄莱茵,拉着他的手进屋躲雨。   草坪离着门不过短短几步路,可雨着实太大,等到陆泽和莱茵进了门就已经是淋了个浑身湿透。   陆泽脱下湿淋淋的外套,摸了一把额头的水,转身看到莱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刚进门时的模样,他也被淋了个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在地上蓄了一小滩水,此刻一张脸脸白的透明,偏偏唇畔殷红,反而显出了一股别样的妖冶美感。   但是此刻陆泽也没有什么花花心思了,瓢泼的大雨迎头淋下,就是是在大的火也得给浇灭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又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现在再淋了雨,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得感冒发烧。   陆泽皱眉,拿起一块白毛巾直接将他裹住:“去洗澡。”   闻言,莱茵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他拽着毛巾朝陆泽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让陆泽再一次拧眉,他重复了一遍:“先去洗澡,小心感冒。”   “可是雄主您也淋湿了。”   陆泽看着拽着他袖子的莱茵,微微一顿,只觉得莱茵怕是被大雨淋傻了,别墅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主卧一个淋浴间:“我去客卧的浴室。”   然而,莱茵却并没有松开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浮上两抹红云,欲言又止,陆泽微微挑眉,耐心地等着莱茵接下来的话。   “雄主,主卧的浴室很大……”   莱茵低着头,指尖因为用了发白,他身体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其他。一股害羞带怯的模样,未尽的话语仿佛带着无尽的暗示。   陆泽微微挑眉,像是未曾听出雌虫语气中的邀请,他抬起莱茵的下巴,指腹压过软肉,示意莱茵将剩下的话说完:“主卧的浴室很大,所以呢?”   莱茵的脸庞红的好似艳丽的晚霞,他缓缓握住了陆泽揽着他腰间的手将它顺着往下移了移,羞怯欲死地吐出了剩下的话语:“我们可以一起洗。” 第066章 你缺乏安全感   晨光明亮, 陆泽靠在面朝南面的窗,抽出一根烟咬在口中点燃, 寡淡的烟雾缓缓升起,将冰冷的镜片拢上了一层烟。耳畔细细簌簌的轻响,陆泽微微偏头,透过浅淡的烟雾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莱茵。   莱茵正在铺床单。   主卧的大床很大很宽,莱茵半跪在床边,因为刚刚早起, 他身上随意套着一件睡衣,宽松柔软的质地,当他压弯了腰伸手去够床单的衣角时,柔软的布料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勾勒出漂亮的腰线, 两条长腿格外笔直漂亮。   莱茵正在全神贯注从床上取下昨夜被他弄湿的床单, 这是他每天的常规, 想到今早起来时伸手摸到的那片微湿的触感, 捧着新床单的手攥紧了,他的脸微微发红。他并不知道他跪坐在大床上, 用自己那张漂亮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有多么的诱人。   缠绕唇齿间的烟雾散出,陆泽深吸了一口夹着手中的烟, 冰冷镜片后逐渐暗下的眼神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家里的机器管家能够做到家务全包,洗碗洗衣打扫等琐事根本不用莱茵动手, 这便是陆泽当初购买机器管家的目的, 他并不希望莱茵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劳神费力的琐事上, 可是一向听话的莱茵在此事上似乎格外的固执。   在陆泽的几次强调后,他终于让了步, 让机器管家担任别墅中大多数打扫的活计,只不过主卧是他最后坚守的阵地,不知是隐晦的独占欲还是其他情愫作祟,雌虫固执地不让机器管家踏足主卧的空间。   主卧里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是莱茵亲手置办,他像是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每一处都格外熟悉,他动作轻便,灵巧迅速,指尖飞快地抖动着白色的床单,随后熟练地伸手将四角的褶皱抚平。   像是将这一小片天地当作了独属于陆泽和他的小家,莱茵精心置办他的巢穴小窝,在这里他和陆泽气息交缠,亲密无间,是这偌大别墅中,当陆泽离开时,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地方。   因此,他并不觉得这些琐事烦心疲累,反而干的津津有味。   莱茵半跪在铺好了新床单的大床上,缓缓俯身嗅了嗅,像是不甚满意,他抿着唇抱住了一侧裹着陆泽换下睡衣的床单,缓缓将脸埋了进去,唇边无意识露出一抹笑容。   靠在窗前的陆泽见状掐灭了烟,无声无息地靠近了莱茵,先前夹着烟的手肆无忌惮地揉上了莱茵的腰。   腰间突然袭上的滚烫温度让莱茵猛地一颤,他糊涂的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为什么陆泽还在房间时,就听见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好闻吗?”   莱茵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此刻的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以为已经出门了的陆泽尚在房间中,他满脑子都是他刚刚干得蠢事——他竟然当着雄主的面嗅他的衣服和他们睡过的被单!   雌虫确实会有将雄主的衣物堆积的筑巢行为,但那通常出现在怀了虫蛋后孕激素不紊的孕雌身上。   陆泽将莱茵的窘迫和羞怯尽收眼底,他伸手从莱茵僵硬的手指中勾起了他的睡衣,像是怕莱茵的脸还不够烫一般再添了一把火:“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习惯。”   莱茵低着头,他感受到睡衣柔软的布料从他指尖缓缓溜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他结结巴巴道:“您怎么…,我以为您不在家中。”   陆泽看着莱茵隐藏在发丝中红的几乎滴血的耳朵,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不在家中的时候你都会闻我穿过的衣服吗?”   陆泽勾着衣服的手指状若无意地轻轻滑过莱茵的手背,轻言慢语:“莱茵,你难道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吗?”   “不,不是的!”   莱茵红着脸飞快摇头,他不过是情不自禁,一时间鬼使神差才会去闻衣服上残留的味道。   莱茵实在太过紧张,一时不慎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一把捂着唇。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他捂住了嘴巴也只是无用功。话都说出来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雌虫喜欢自己的雄主有没有错。   莱茵心一横,闭着眼:“因为衣服上有您的味道,我、我喜欢您的味道,我并不是变态。”   陆泽当然知道莱茵没有变态的嗜好,刚刚那话不过是他为了逗弄莱茵故意说的,被逼急了的雌虫破罐子破摔,罕见地直率,这倒是意外之喜。   “喜欢我的味道?”   陆泽的眼眸骤然一深,摸了摸莱茵的银发,指尖顺着丝绸般滑顺的长发落在他的脖颈上,虚虚拢着:“我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莱茵没说他喜欢信息素的味道,在虫族世界,提及身上的味道一般就是指雌虫和雄虫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可是莱茵没有。   事实上也不该有,因为陆泽的信息素几乎无味。身为人类的身体在经历了几乎死亡性的毁灭后在虫族高级的医疗科技下重塑,他的身体悄然间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他是雄虫,但又并不完全是雄虫,唯一的破绽就是那对雌虫有着神奇功效,使得雄虫在畸形社会关系中保持着绝对优势的信息素。   陆泽的信息素几乎无味,在和莱茵的亲密之中,他也并没有肆意释放信息素,所以当莱茵说喜欢他身上味道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显出几分探究。   莱茵红着脸,虽然这个问题很私密,但是他仍旧认真思考后回答:“像雨后的木香,很轻很淡。”   陆泽拢在莱茵脖颈上的指尖微顿,莱茵的神情很认真很真诚,陆泽从没听过莱茵说谎。   他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身体的感官有一种神奇的直觉作用,当遇见独特的人时,身体会先告诉你,他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莱茵揪着手指眼睫颤动,他明明看不见,却莫名地感觉陆泽就在看他,雄虫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无声却滚烫,一寸一寸将他吞噬殆尽。尚未褪去的热度再一次弥漫,这下不单单只有耳朵脸蛋红了,那艳色的红顺着脖颈蔓延,怕是整个身体都粉了。   陆泽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想着,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朝莱茵伸出了手。   掌心下的肌肤柔韧滑腻,像是一块成色上好发暖玉。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泽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句诗,从前嘲讽过的酸腐诗句此刻恰如其实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倒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并不讨厌。   “喜欢就闻,反正都是你的。”   陆泽低低在莱茵耳边落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本来已经泪湿眼睫、神智恍惚的莱茵听见这句话时硬是逼着自己清醒了些许,他拽着陆泽的衣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雄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泽垂眸,莱茵总是有一种独特的魔力,乍一看纤细脆弱仿佛谁都能轻易摧毁他,可偏偏却坚韧地仿佛百折不挠,就算是这种时候,在他几乎瘫软成泥得靠咬着手背才能止住哭腔的时候仍旧有着固执的韧劲,还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毅力。   没听见陆泽的回答,莱茵咬着唇又问了一遍,他拽着陆泽的手指因为用力发白,正如陆泽所想,他固执又执拗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雄主,您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您是……喜欢我吗?”   曾经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再一次被莱茵吐露,即使尾音破碎,中途折断,他仍旧是说出了口,紧绷的背脊扬起漂亮的弧度,他张开的唇无声颤抖,像是渴求着什么。   陆泽甩去额头上的薄汗,覆上莱茵控制不住抽搐的手背,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势紧紧扣住。   “雄主……”   “雄主……”   一声又一声,陆泽垂眸,看着身下仍旧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的莱茵,重重俯身,与此同时给出了他一直避重就轻的回答:“对。”   无论是身为人类还是雄虫,陆泽的字典中从未出现过“喜欢”二字,而莱茵的存在似乎就是那个意外,他亲手带来的,并不惹他讨厌的意外。   他已然发现莱茵对他的特殊,胸膛里那颗每分钟跳动八十次的心脏会因为面前的雌虫改变了速度,莱茵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体验。   愉悦,欢愉甚至是疼痛……   如果这能算喜欢,那他可以给莱茵这个回答。   得到肯定回答的的那一刻,抖索着颤抖的莱茵猛地咬住唇,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流下,他的双臂紧紧缠绕上陆泽的脖颈,海难中漂浮挣扎的落难者终于确认了他手中的浮板足够可靠,再也没有顾忌和犹豫。   刚刚铺上的新被单再一次被揉皱,听着怀中压抑破碎的哭声,陆泽摸了摸怀中颤抖的背脊,他慢悠悠地想,看来莱茵又得重新铺床了。   *****   白日厮混平添惫懒,陆泽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莱茵的背脊,直到迷糊的雌虫在某一时间从他怀中骤然惊醒。   “雄主,研究所!”   陆泽看着忽然从怀中蹦起来的莱茵,有些好笑,雌虫脸蛋因为挤压留下一片红痕,额前的碎发呆愣愣地竖起来,显出几分迷糊的可爱。   陆泽瞥了眼窗外早就挂上天空的太阳,将莱茵一把拉进自己怀中:“今天不去。”   今天分明不是休息日,自从在研究所上班后,雄虫从未有一天缺席,怎么今天不去了?是因为他吗?   莱茵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面上显出几分内疚的神色,他在陆泽面前总是藏不住心思,一眼就看透了,陆泽摸着莱茵的肩膀,细腻的手感让他无意识勾唇:“别想太多,我本来就请假了。”   听到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莱茵面上的内疚褪去,变成了不解:“请假?雄主您为什么会请假?”   是太累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在研究所发生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吗?   莱茵的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处许多个疑问,等到回神,他已经下意识地问出来了,他捂着嘴的模样,让陆泽勾起了唇。   还真是又没心眼也没心思,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为什么请假?要是说和莱茵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昨日他晚归莱茵在他身上闻到了别的味道吃了醋,虽然对于陆泽而言,他并不讨厌莱茵吃醋,吃醋在某种层度上来说是莱茵对他爱意的体现,但是莱茵的行为也告诉他一个事实——莱茵非常缺乏安全感。   而缺乏安全感的原因除了莱茵本身的个性,陆泽认为他也要负一定责任,是他没有给足莱茵安全感。   培养安全感的方法……陆泽想了许久,决定按部就班从情侣最常做的约会开始。   陆泽拍了拍莱茵的头:“不用担心,没什么不高兴的事,至于你问为什么请假的原因,想带你出去玩算不算?”   陆泽的回答仿佛打破了莱茵的认知,脸上是明显的怔愣,他指了指自己:“带我……出去玩?”   雌虫脸上顶着红印子,呆毛因为他的动作前后晃动,陆泽哑然失笑,他揉了揉莱茵的脸,在他脸上红印子上留下自己的指印:“怎么呆了?”   陆泽:“想去哪里?”   莱茵一脸跃跃欲试的高兴:“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陆泽微微挑眉,伸手搂住了莱茵的腰,一股子成功人士的气派:“当然。”   莱茵:“我想去您的研究所!”   陆泽:“……”   这感觉,这落差,就仿佛准备好黑卡金卡打算带着自家伴侣出去好好耍一耍,然后伴侣告诉他,他要在家门口野炊一样。   感受到陆泽的沉默,刚刚还激动的莱茵忽然蔫巴了,他扭头“看”着陆泽,言语都不自信了:“不可以吗?”   陆泽摸着莱茵的手指微微顿住。   倒不是不行,只不过莱茵的答案实在出乎陆泽的意料,他本以为莱茵会说一些浪漫的场所地点,就像是小情侣总喜欢去昏暗的电影院,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都酷爱电影,更多的原因是在那种黑暗中当感官和胆量都被无限放大时,他们之间的情愫和激|情也会陡然上升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莱茵的眼睛让电影院这个庸俗的选项从陆泽的计划表中消失,但是能够代替的选择实在太多,陆泽想象中的约会是以一场优美典雅的音乐剧开始,最后以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结束。   但他没想到莱茵却想去他的研究所。   不过为什么莱茵想去他的研究所?是勤俭持家,舍不得花钱吗,可是先不说莱茵那豪横的嫁妆,就是陆泽自己星卡里的钱都已经是不小的规模——皇室给钱一向痛快,军部买断他发明的吐真剂送来了一大笔钱。   陆泽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话语:“莱茵,你不用给我省钱,想去哪里都可以。”   莱茵啊了一声,抿着唇片刻后出声:“可是我想去您工作的地方。”   陆泽静静地端详莱茵许久,再三确认他说的话是真心实意后,他点头答应了,但仍旧是不死心的补了一句:“那我们就去研究所,不过,除了研究所还有什么地方想去?”   闻言莱茵缓缓眨了眨眼睛,他忽然凑近了陆泽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卷翘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般在陆泽的下巴上轻轻扫过,他的语气中仿佛充满了期待,试探地开了口:“我能去您从前居住的地方吗?”   陆泽一愣,他意识到莱茵说的是他们初见时陆泽带他去的出租屋。   那日麦克考生日宴后,莱茵知道了他和他那些便宜雄父和弟弟们的感情并不好,其实从陆泽搬进陛下亲赐的别墅后从未邀请过家里虫来这一事实来看,莱茵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只不过生日宴会后他越发笃定了这一点。   他不问缘由,陆泽不说的事情,他从不会提起惹对方心烦,   陆泽:“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莱茵抿唇,他低着头含糊道:“就是想去看看。”   虽然莱茵的喜好有些特殊,他们的约会计划也不同寻常,但是既然莱茵说了,陆泽自然不会拒绝,确认莱茵是真的想去后,他揉了揉莱茵的腰,起身:“那就起床洗漱准备出发。”   即使擅长看透人心,陆泽在碰到自己不擅长的盲区时也会困惑不解,他以为喜欢这种情感大致似乎是轰轰烈烈的,时刻需要浪漫,安全感也会随之而生。   但其实不然。   培养安全感的方式并不是无时无刻的浪漫,也不是海誓山盟的轰轰烈烈。   这个看似极其艰巨的任务其实并不难,只是简简单单让对方融入你的生活,扩大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用心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你生活中乃至生命中的一份子,安全感就会慢慢出现,这比起海誓山盟而言有用的多。   当手中轻轻捧着沙时,湿润的沙土就会因为互相之间的张力在掌心稳稳停住,可若是因为害怕恐惧,拼命收紧手掌狠狠抓住,那最终留下一手的脏污。   莱茵为什么想要去陆泽工作的研究所和他从前的处所,大致就是这个原因,他想要融入陆泽的生活。   在这场两方都不太擅长情爱的关系中,莱茵似乎更甚一筹。 第067章 合法勾|引   因为早上的玩闹, 莱茵和陆泽到达已经研究所时正值饭点。   研究所配备专门的员工食堂,脚程不用十分钟, 奈何这幢顶尖研究所里上至麦克考首席下至博士生助理都是工作狂,忙起来的时候简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常常是忙忙碌碌一早上,匆匆塞几口外卖或是便当就潦草应付。   着装什么的也是格外草率,虫手一件白大褂,毕竟大家都是雌虫,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若是有不知情的虫贸然闯入碰上谁夜间办公,一抬头清一色的白,怕是怀疑自己碰到鬼。   不过最近研究室这群不修边幅的风气有了不小改色,至于其中的原因还是得归功于陆泽。在虫族世界,雄虫在哪都受虫追捧, 更别提是一位极其优质的高级雄虫, 毫不夸张地说, 在陆泽来到研究所的第二天, 就连门口扫地的清洁工都知道了他的鼎鼎大名。   “路德阁下,午安!”   问好的声音中充满了刻意遮掩也挡不住的激动, 莱茵缓缓握紧了指尖,这已经是达到研究所后的他听到的第八次问好了。   莱茵虽然看不见陆泽的模样,但是他也知道陆泽对雌虫的吸引力有多大, 即使是曾经暗自发誓恪守真心的他也在和陆泽的相处中步步沦陷。   他一直知道陆泽在外一定会收到示好,但是他不知道会有这么多, 不单单只有含蓄的, 还有那种明晃晃直接往上撞的, 比如现在挡在陆泽和莱茵面前笑容灿烂的这位红发雌虫。   “路德阁下,原来您在这里, 我可终于等到您了,那些呆子说您今天请假了,说我白来了,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骗我!”   红发雌虫有着一张不错的皮囊,张扬,朝气蓬勃。   陆泽认得他,他叫亚斯,是在帝国第一军校就读的学生,他们之间不过是一面之缘,一次午饭后匆匆一瞥沾染的桃花,自此之后,这位有着贵族小子脾气的雌虫每日都赖在研究所门口不走。   陆泽并不想浪费时间和他纠缠,所以走了他不知道的小路,只不过这一次因为莱茵的请求他走了研究所大门,因此碰上了死缠烂打的亚斯。   亚斯笑容灿烂,露出一颗尖尖的犬牙,他仿佛没看见陆泽身旁的莱茵,语气热切而自然:“路德阁下,午休时间到了,您这是要去吃饭吗?”   陆泽微微抬了抬手,露出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给其他虫留有错觉,这枚婚礼上由莱茵亲自戴上的戒指,除了在研究所做实验等必要的情况下会被摘下,其余时间一直都停留在修长的无名指上,可是他的婚戒似乎并没有浇灭未婚雌虫们的野心。   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甚至有一抹亮光晃到了亚斯的眼中,彰显着它并不算弱的存在感,然而亚斯仍旧无知无觉。   陆泽冰冷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冷芒,在亚斯说出要一起之类的话前率先开了口:“我们并没有要去吃饭。”   “我们”两个字被特地咬重,像是强调什么,陆泽牵着莱茵的手朝前走了一步,他并不是会对陌生家伙解释自己要去做什么的性格。   点头之交随意寒暄几句就足够了,看不懂拒绝一直冒出来就坏了兴致了,然而很可惜亚斯是个死缠烂打的主,他虽然看懂了陆泽的脸色,但却假装不懂。   “啊,那路德阁下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呢?”   亚斯再一次忽略了莱茵的存在,陆泽罕见地冷了脸,他脚步一顿,刻意牵起了他和莱茵十指相握的手:“我的雌君很关心我工作的地方,所以我带他来看看,我们喜欢安静。”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多数的雌虫都会知难而退,但是亚斯偏偏不,若是陆泽没有一次次拒绝他,他才看不上陆泽哩,他自然知道陆泽有雌君,他看上的就是陆泽不随意沾花惹草、那种淡漠矜持的模样。   贵族圈子里也有不少雄虫,但是大多沾染贵族的恶习,沾花惹草那就是家常便饭,亚斯向来看不上那些家伙,家族里给他物色的联姻对象他一概不见,他喜欢他自己挑的这个。   至于对方的雌君……   亚斯像是施舍一般地终于朝陆泽身边的莱茵看去,苍白瘦削的雌虫习惯了隐匿身形、降低存在感,他像是一抹鬼影。在这个雄虫稀缺的时代,雌虫们奉行一条默认的准则——自古就是弱肉强食。   这只瞎了眼的残废雌虫配不上他看上的雄虫。   亚斯在心中下了定论,轻飘飘收回了视线,他像是一个越挫越勇的勇士:“路德阁下,您的雌君似乎不太方便,不如让我来带路吧?”   陆泽冷着脸,面对莱茵以外的雌虫他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况且亚斯此刻的行为影响到了他和莱茵的约会:“亚斯同学,研究室的实验室你应该时没有权限进入的,同时,我记得学生的午休时间应该没有这么长吧?”   每次都被堵在研究室门口不得进入的亚斯被噎住了,他停顿片刻后,视线落在沉默的莱茵身上,状若天真:“路德阁下,谢谢您的提醒,可您的雌君不也没有进入权限吗?”   “研究室工作者的家属有权进入。”   说着,陆泽亮出了工作证,他牵着莱茵的手朝前走去,他已然有些失去了耐心。   亚斯一愣,赶紧追上,他以为陆泽这个空降研究所的雄虫是猎奇才去实验室玩玩,能进入实验室纯属是靠着雄虫的特权,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研究所的员工。   “路德阁下!”   身后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陆泽眉心褶皱深深,今天他的目的是和莱茵约会,他并不想要因为某些不长眼的家伙生气,因此一直忍着没法做,然而亚斯的纠缠毁了他的心情。   冰冷的眼镜片后灰色的眼眸缓缓暗沉,他看着再一次追上前的亚斯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边沉默的莱茵开了口:“这位同学,我和我的雄主此刻十指相握来此约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和雄主,我想你可能没有什么眼力见。”   莱茵的声音很冷,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可言语之间毫无遮掩的犀利,像是一把离开剑鞘露出锋芒的软刃,不偏不倚,直戳要害。   冷漠又直白,毫不留情。   这倒是陆泽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挑了挑眉,站在一侧静观其变。   从小到大几乎没听过重话的亚斯下意识就要骂回去,话堪堪出口想起陆泽还在眼前愣是咽了回去,装起了小白花:“你、你这个,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好心……”   “我们不需要你的好心,况且你也并不是处于好心,你不过是想要夺得雄主青眼,想要插足罢了,别说的那么好听。”   莱茵一阵见血地指出了亚斯想当小三目的的,轻易地扯烂了他“好心”的幌子。   虽然是明白的事,但是小心思被当着雄虫的面被戳破,亚斯一张脸都要发青了,他狠狠掐进了掌心:“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真的只是好心帮忙,我知道您眼睛看不见,不方便,我想帮您,没想到您竟然这样误解我,真是……”   “真是小肚鸡肠,心思污龊?”   莱茵冷哼一声,替亚斯接着说完他未说完的话,他并没有因为亚斯故意戳出他眼睛的痛楚而退缩,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讥诮,这个罕见的鲜活表情让一侧观战的陆泽指尖发痒,指腹缓缓搓揉。   亚斯倒是没见过这种骂自己的,他的词被说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一侧一直未曾言语的陆泽身上,后者目光所及全是正在冷声怼他的莱茵身上。   亚斯咬紧了牙,他尝到了血腥味,不死心地再次开口,他话锋一转:“路德阁下没有发言,您怎么能越俎代庖?”   雄虫向来在意自己的尊严,而彰显尊严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让强悍如斯的雌虫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跪地求饶,因此无论是言语冒犯还是行为有失,只要稍稍触碰了雄虫的尊严和权力,他们就会暴跳如雷,亚斯见过很多被惩罚的不驯雌虫,他激怒雄虫的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刚刚冷声呛虫的莱茵战力陡然减弱,很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形象并不符合雌虫手册乖顺的模样。可自己的雄主当着他的面被明目张胆地勾引,他心中的怒火和妒忌冲破了理智的防线,一时间他褪去了乖巧的掩护色,露出了冰冷浑身棱角的本体。   亚斯见莱茵不说话,心中冷笑他也不过如此,自以为是地想要继续诱导陆泽给莱茵定上不尊雄主的罪名:“路德阁下,亚斯真的真是好心,没想到让莱茵殿下误会了,亚斯倒不是想说莱茵殿下嫉妒心强,雄虫本就应受追捧,亚斯不过是觉得莱茵殿下似乎太敏感了些,这模样就像是要杜绝您和其他虫正常交往呢。”   闻言莱茵下意识攥紧了手,他并没有反驳,因为亚斯确实引起了他的妒忌,而他也的确想要杜绝这些不怀好意的雌虫,他不得不承认,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要独占雄虫了。   他们本就十指相握,陆泽自然而然地感受到莱茵的变化,他很乐意看莱茵对不知好歹的家伙显出锋芒,但是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惹得莱茵不高兴了,那他就不愿意了。   亚斯抬手掩唇,一副胜利者的模样,他抬眸看向陆泽正想要说些什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就听见一直未曾言语的他开了口:“敏感,嫉妒,那又有什么关系。”   亚斯怔住了:“……什么?”   陆泽缓缓抬手贴上莱茵的脸颊,轻轻摩挲他眼尾的小痣,发痒的指尖终于得到了安抚,他满意地勾起唇,当着亚斯的面直接倾身在莱茵眼尾落下一吻:“我就喜欢他这样的。”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亚斯,就连莱茵也震惊了。   莱茵睫毛剧烈抖动了一瞬,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朝陆泽的方向“望去”,这是他第一次从陆泽的口中清楚地听到了喜欢二字。   莱茵的表情比起欣喜更多是不可置信的讶然,在这场感情中他的角色向来卑微,陆泽的指腹缓缓拂过莱茵颤动的眼睫,浓密的羽睫轻轻撩过他的掌心,有些痒。如果一句喜欢能让莱茵不再不安,他并不介意再多给莱茵一些安全感,他继续道:“他是我明媒正娶的雌君,我自然是喜欢的。”   亚斯脸都白了,他不理解陆泽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苍白阴郁、死气沉沉的残废,那双恐怖的眼睛,还有那些曾经甚嚣尘上的诅咒传言,只要陆泽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有多少雄虫就是因为这些拒绝和莱茵订婚,即使是虫帝陛下亲口赐婚。   电梯“叮”的一声终于到到达了一楼,陆泽不想在这和无关紧要的家伙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此刻他手下的腰肢发软,一句轻飘飘的喜欢竟然让向来害羞的雌虫在外动了情。   眼看着陆泽和莱茵就要搭乘电梯离开,被拦住的亚斯心中着急,喊了一声:“难道您不怕他那双眼睛吗?!那双眼睛被诅咒过!!”   手下发软的腰肢陡然僵硬,搂着莱茵的陆泽缓缓抬起眼,镜片后的眼眸暗沉一片,四目相对,亚斯浑身发颤,那种仿佛被大型野兽紧盯的恐惧感在他心中升起,口中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扶着墙壁双腿发软地看着电梯门在他眼前闭合。   电梯内,陆泽将莱茵抵在冰凉的扶手上,倾身撬开了莱茵的唇。   他的吻炙热滚烫,和他一向淡漠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舌尖灵活地攻城掠地,将本就溃不成军的驻守弄得节节败退,一缕银丝在唇齿交缠间若隐若现,陆泽搂着莱茵的手捏了捏他的腰肢,低声提醒:“换气。”   莱茵满脸酡红,可能是因为不是在家里,此刻的他格外紧张,像是害怕被发现或是伤害的小动物想要缩进陆泽的怀抱。   耳畔那声藏着温柔的低沉嗓音说着喜欢,让他心跳如鼓,如果不是在外面,莱茵觉得自己会立刻扑到陆泽身上,抬腿缠上对方的腰,贴着他一声声哭出声。   雄主喜欢听他在床上哭,这是莱茵和陆泽成婚后不久发现的事实,这些天他也一直熟稔地运用这个技巧。   可偏偏是在外面。   莱茵趴在陆泽耳边喘着气,难耐地轻哼了一声。   陆泽推了推因为亲吻滑落的眼镜,饶有兴致地抬起了眼看向对面,研究所的电梯里装有镜子,光亮明净的镜子将他和莱茵此刻的模样清晰地映照出来。   镜子中的雌虫脸颊酡红喘着气,卷翘的睫毛染上了湿意,不知是因为羞耻和是因为兴奋,他仰着头像是等待着下一个吻的落下。陆泽毫不怀疑若是此刻自己收回腿,退开一步,莱茵就会像一滩热化了的牛奶冰淇淋顺着墙壁滑落。   陆泽看着镜子里交缠的身躯,缓缓垂眸拂过莱茵眼角的泪珠,如此漂亮的美景,可惜莱茵看不见。看着因为碰触下意识颤抖的盲眼,陆泽眼眸渐深,伸手抹去了莱茵唇角的水渍。   他会让莱茵看见的,他的研究已经有些苗头,等到莱茵恢复光明的那一天,陆泽漫不经心地又瞥了眼电梯那面占据一面的镜子,他想,到时候,主卧需要装上一面镜子。   电梯铃恰时发出一声轻响,研究所的电梯很慢,爬完二十层刚好够他们结束一个浅尝而止的吻,陆泽亲了亲莱茵的眼尾,低声道:“我们到了。”   被亲的满脸通红的莱茵被陆泽拉着出了电梯门。   “这里是22楼,我的工作室在最里面,”陆泽牵着莱茵走在研究所的长廊上,虽然是午休时间但是仍有许多研究者尚未离开,他们正专心致志于手头的事情,这一层的研究者大多有了一定的年岁,早已不是春心浮动的年龄,偶尔有几个注意到陆泽的来到后也只是点头示意算作问好。他们知礼有分寸,发现陆泽身边的莱茵,也仅仅是好奇地看了几眼后就收回目光,并不打扰。   陆泽点头回礼,余光瞥到低着头的莱茵,他像是默默记着数字。   陆泽脚步微顿,意识到对于失去视力的莱茵而言,很多正常人习以为常的介绍说法都是无用的,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工作室,估摸着到入口的距离,再次开口:“从电梯口到工作室大约是三百米。”   正在默默记下步数的莱茵一怔,随后明白了陆泽这是体谅他,他仰起头,唇角露出一抹漂亮的笑容:“谢谢雄主。”   陆泽的步伐慢了许多,路过茶水间时他感受到身侧莱茵停下了脚步。   莱茵的嗅觉很灵敏,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咖啡的味道,浓浓的黑咖啡充斥着鼻尖,让他被亲的尚有些迷糊的大脑恢复平静,现下这股咖啡味越发地近了,他脚步微顿,陆泽见状出声介绍:“这里是茶水间,研究所配备咖啡,味道一般。”   陆泽刚来这里的时候被热情邀请品尝过,研究所的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纯粹就是为了提神抗疲劳,工作续命用的,味道自然比不上专门的商业咖啡店。   莱茵闻言偏头,指尖轻轻刮过陆泽的掌心,他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雄主,皇室的礼仪课重有煮茶、调酒以及泡咖啡等课程,这些课程的考核我都得了A。”   陆泽一直知道莱茵是一个好学生,他微微挑眉,耐心等着莱茵接下来的话:“嗯。”   莱茵抿着唇,轻轻道:“要是您喜欢咖啡,我回去煮给您喝。”   陆泽摸着莱茵浮着红晕的脸颊,没有说话,他觉得莱茵的话还没有讲完。   莱茵下意识贴上陆泽的手心蹭了蹭,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他又一次红了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偏头亲了亲陆泽的掌心,鼓起勇气道:“那您能早些回家吗?”   陆泽微微一怔,掌心的温软一触即离,像是奶猫儿用着肉爪在你心头挠了一下,不疼却痒。   陆泽在亚斯面前对莱茵毫不掩饰的维护再次给了他信心,他像是终于窥见几分陆泽对他的特殊,大着胆子明目张胆地开始勾引起了陆泽。   殷红的舌尖飞快扫过唇畔,快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陆泽眼眸渐深,他看着低着头露出修长漂亮脖颈的莱茵,耳畔是响起他缱绻带着诱惑的话语。   “咖啡茶水或是红酒,您想怎么喝都行。”   陆泽抬手挑起了莱茵的脸,入手的温度很烫,像是发烧了,很显然,这样的热度明晃晃地是在告诉陆泽,莱茵口中说的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   人类世界的花样很多,虫族世界的花样更是只多不少,莱茵出嫁前特地经过了礼仪老师的教导,自然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只能用嘴享用。   出来一趟,还学会勾|引了。   陆泽按着莱茵的唇珠,挤压揉捏,指腹很快就湿润了,那抹刚刚勾|引过他的舌再一次舔过了他的指尖。陆泽另一只空着的手被莱茵牵着按上了他的腹部,手下的腰肢柔韧,微微收缩着,像是暗示着什么。   即使是勾|引,也是合法勾|引。   陆泽缓缓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燥意,他觉得来研究所约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约会的地点应该定在酒店。   陆泽现在想弄死莱茵,按在床上弄死的那种。   “雄主?”   看着仍旧无知无觉散发着诱惑和勾|引的雌虫,陆泽紧闭的眼睛睁开,他俯身在莱茵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低沉的嗓音格外沙哑:“我以后六点前到家。”   研究所的正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回家路程半小时,六点到家,已然说明了陆泽的态度。   莱茵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轻轻贴上陆泽,身躯好似软若无骨蹭了蹭陆泽的腿:“雄主真好。”   陆泽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蓄意勾|引自己的雌虫,觉得对方应该为他的行为提前支付报酬。   莱因被陆泽拉进了工作室。   保险反锁的声音格外清脆,百叶窗随之闭拢,凌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长廊重新回归于寂静。   这里的同事知情识趣,绝不会在午休时间前来打扰,尤其是当他们亲眼看见陆泽带着莱茵进了工作室。 第068章 工作室湿了的躺椅   前头曾提起研究所大楼中的研究者们总是废寝忘食, 没心情操心自己形象、常常饿得头晕眼花才记得吃饭,当然了, 这群医学界未来的新星们也有血有肉,他们发疯发癫的时候也不必其他虫少。   当他们的心情状态经常“非常美丽”的时候,吃饭后的午休时间就是触景伤情的最好时光。   此时此刻,休息室的门被打开,迎面而来就是一张哭脸,四目相对, 他们各自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两个明晃晃大字——“想死”。   一张张憔悴不堪的脸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好想死,好想死啊!”   “我培养了半年的病菌团啊, 今天早上来实验室一看, 团灭了,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起早贪好养了半年的宝贝啊!怎么死了, 是因为今天我左脚进门吗?!”   他是上上学期才来的博士生,此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着培养皿中团灭的病菌团, 他这一嗓子开了口,他右边突然蹿出了一张形容枯槁的脸。   “死了,死了, 死的好,好好好, 死的真他虫的好, 啊啊啊, 是我不配,我……”没说两句, 哽咽声起,一米八的壮汉拽着袖子就开始抹起了眼泪:“我都来两年了,到现在还是助理,好不容易拿到一个课题,就指望着它让我上位升职,谁曾想,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全死了,一个不剩,它们商量好的吗,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群,呜呜,我的课题我的职称,我的未来啊!”   “别他虫的喊了,瞧瞧我这头发,”说话的雌虫指着自己都快秃了一半的脑袋,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把面前的烧杯吞了:“我他虫的殚精竭虑想要研制出新型抗癌剂,没想到癌细胞反而在药物作用下越活越好了,要加得越多,活得越好,研制的抗癌药硬生生成了“致癌药”,我才三十岁不到啊,我还没找到雄主啊,青春年少的就谢顶了,谁他虫的比我惨?!”   此情此景简直是见者流泪,一个个抱头痛哭,互诉衷肠,那场面是一个赛一个悲情。   喊着病菌团实在太过娇气的博士生捂着脸痛哭流涕:“我就是学术废物,愧对老师栽培,呜呜呜!”   一旁遭遇谢顶危机的青壮年通知满脸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你能站在这里已经打败了无数虫。”   “阿尔曼,你真是太好了,您……”   阿尔曼比古力早来四年,得到前辈的安慰,古力双眼含着泪花,激动地正要喝下这碗鸡汤,重新给自己画大饼拾回自信心时,就听见阿尔曼毫不留情地继续道:“起码你是镶了金边的学术废物。”   正想要感谢的古力:“……”   没喝到鸡汤,那就把碗砸了,古力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嘴硬道:“可是,我们有时候就需要承认,这世界上的天才就那么几个,九十九的汗水固然不可或缺,但是那百分之一的天赋确实点石成金的秘诀。”   阿尔曼拍着古力肩膀的手一顿,年轻容易气盛但是更容易气馁,他沉默片刻直接点破了古力的心思:“天才?你说的是麦克考首席和路德阁下吧?”   心思被戳破,古力也没藏着掖着,坦然道:“对,他们年纪轻轻就能到达的位置是很多虫终其一生都难以到达的地方!”   自从麦克考成为首席,十年间就没有虫能够撼动他的位置,他的故事也一直是医学界的神话,当然现在有以为后起之秀开始挑战了他的位置,而这位挑战者还是麦克考首席亲自领进研究所大门的,那就是陆泽。   古力咬着唇,言语间难掩羡慕:“麦克考首席是天才就算了,怎么路德阁下也如此厉害啊,听说他发明了一种能让虫说真话的吐真剂,军部直接买断了!”   陆泽发明出来的吐真剂被军部买断的消息早就传遍研究所,短短不到半个月,他就让研究所那些曾经看轻他的虫被他的强悍的实力折服。   想当初陆泽刚到研究所的时候,这位言谈举止优雅、面容俊秀的雄虫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接下里的事件中往日里形容缟素的雌虫们愣是开始装扮自己,甚至丢了魂。   现在倒好,这位新来的雄虫阁下不仅不是猎奇来玩的浪荡公子,他是吊打他们的实力派,一张脸让他们想舔就算了,还强到可怕,像古力这种实验室菜鸟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大佬带飞,当然,要是脱了裤子跪,那是最好不过。   “路德阁下不仅实力强悍,那方面应该也很不错,前几天我看到路德阁下做实验,那手臂一伸一够,手臂上肌肉线条简直色爆了!”   古力舔了舔唇,他想起自己偶遇陆泽做实验时对方伸手拿实验试剂的模样,统一的白色防护服因为手臂的动作拉伸,勾勒出块状分明的肌肉,古力恨不得混穿陆泽手中的试管,躺在那双橡胶手套中被好好把玩。   在雄虫稀缺的虫族世界,求偶可是头等大事,雌虫并不是矜持的物种,但是古力这样明目张胆肖想的到也不少,只不过这般行径对于一位新婚不久的雄虫阁下尚有些不妥。   古力正想入非非,身侧忽然一个蒲扇大的巴掌直接糊了过去:“想什么呢,路德阁下已经有雌君了!”   古力嗷了一声,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后脑勺,看着叉腰站着的一米八壮汉满眼哀怨,艾泽是他同一个导师的亲师哥,想当年就是他把自己拐进研究所的,当时他们还雄心壮志,如今抱头痛哭的也是他们。   这对亲师哥师弟感情格外地好,年纪不过差了一岁,因此也不存在什么摆架子的说法,古力捂着后脑勺瞪了眼艾泽,满脸的不服气:“怎么还想都不能想了,说不定路德阁下能看上我呢!”   艾泽看着面前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古力陷入了沉默,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就你,连个病菌团都养不活的学术废物?”   来自亲师哥的话就是扎心,一阵见血,古力本着互相伤害相爱相杀的原则,大声反驳:“师哥你不也是死了细胞,课题崩了,来找麦克考首席求援吗?咱俩半斤八两!”   因为想要晋升特地往麦克考工作室跑了好几趟但始终没找到开口机会的艾泽:“……”   “咔擦——”   实木的桌子被蒲扇大的手掌硬生生捏碎。   古力:胆小无助jpg.   一侧笑而不语的阿尔曼忽然开口:“我刚刚看见麦克考首席带着他家小贝利在食堂用餐,艾泽你现在去应该能赶上。”   艾泽松开断了的木头断角,朝阿尔曼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表情:“谢谢前辈的提醒,损伤公共设备的费用我等下去财务部补上。”   古力:踮起脚尖狗狗祟祟逃跑jpg.   阿尔曼喝了口咖啡,余光看向溜到门边的古力,非常好心地“提醒”了艾泽。   艾泽扭头一把抓住放了话就要跑的古力的衣领,磨了磨牙齿,心里默念了几遍这是自己的亲师弟,能陪自己在研究所熬一辈子的亲师弟后,他朝一旁端着咖啡观战的阿曼德点头致意后,揪着鬼哭狼嚎的古力出了门。   “救命救命,杀虫啦,亲师哥要杀亲师弟了啊!”   “闭嘴!”   一巴掌下去后,鬼哭狼嚎的走廊瞬间安静了。   无巧不成书,无论古力想见的陆泽还是艾泽相见的麦克考,此刻都在研究所的食堂中。   研究所的工作室毕竟是工作的地方,办公桌棱角分明且冷硬,压的久了对莱茵的腰不太好,但所幸有一张还算结实的躺椅。   陆泽在那张躺椅上让莱茵知道了什么叫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陆泽垂眸看向身侧低着头格外安静的雌虫,搂在莱茵腰间的指腹缓缓用力捏了捏,手下的腰肢陡然一软,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格外沙哑的祈求:“雄主……”   莱茵轻轻按着陆泽的手,抿着唇摇了摇头:“请您别按。”   镜片后的灰色眼眸染上些许暗沉,陆泽没有收手反而越发放肆,口中说出的话惹人脸红心跳:“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吗?”   莱茵抿紧了唇,本就闭拢的腿越发用力,他臊得发慌,只能低下头去。   见莱茵不说话,陆泽镜片背后的眼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被喂饱了倒是安静了,先前哭的嗓子都哑了。   因为低头的姿势露出修长的脖颈,陆泽看到了他在上面留下的印记,指尖缓缓揉过,他对莱茵的震颤视而不见:“还空吗?”   陆泽的手掌缓缓来到莱茵的腹部,倒是没按下去,炙热的手掌虚虚贴着莱茵的腹部,极具存在感。感受到腹部贴上来的热度,莱茵收紧腿,带着些许仓惶地握住了陆泽的手,声音细弱蚊蝇:“满、满了。”   “原来已经满了……”   手腕上的指尖微凉,陆泽也没有真的打算让莱茵在这里湿了裤子,他的恶趣味总是在捉弄莱茵时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也不收回手,就这样保持着动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莱茵的反应:“以后还敢吗?”   莱茵抿着唇,不说敢还是不敢。   陆泽眼中闪过笑意,和莱茵的相处已经让他明白了他的答案,他低低开口:“不回答就是还敢了?”   莱茵确实还敢,虽然不合礼数,但是雌虫为了抓住自己的雄主,耍点小心思怎么了?!   他们是合法的,手上可是戴着的同一对戒指。   陆泽缓缓收回了手,不在逗弄莱茵,但是这一次没有搂着他的腰而是牵起了手,他淡淡出声:“走吧,去吃饭。”   总得给哑了嗓子的雌虫补充些水分,毕竟办公室的躺椅上可是被打湿了不止一次。   不知是不是站久了腿麻,还是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离开陆泽怀抱的莱茵脚步微微踉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陆泽再度勾起了唇。   真可怜呢,连腿都软了。   陆泽漫不经心地想,放慢了脚步。   莱茵感到庆幸,研究所的食堂就在这栋大楼内,因此他不需要走太多的路。   陆泽和莱茵来到食堂时已经避开了用餐的高峰期,空位子不少,陆泽挑了一个靠窗的较为僻静的位置。   “想要吃什么?”   陆泽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电子屏幕的菜单上,开始给莱茵报起了菜名,他的声音低沉舒缓,不疾不徐,家常的菜名从他的口中说出像是在读一首诗,让人享受沉迷。   莱茵走了神。   陆泽报完了菜名,真准备问莱茵打算吃什么,一低头发现雌虫不知何时走了神,那双看不见的盲眼静静地“望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温软的笑意,有一瞬间陆泽以为面前的莱茵已经恢复了光明。   鬼使神差地,陆泽伸手揉上了莱茵的眼尾。   因为陆泽的触碰恍然回神的莱茵不解地出了声,他仰着脸乖顺地让陆泽的指腹落在他的眼尾:“雄主?”   不久前流过泪的眼尾还有些泛红,陆泽收回了手,轻轻揉捏指尖,他没有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触碰,轻巧地转换了话题:“想吃什么?”   刚刚的触碰似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莱茵抿唇,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有一瞬间他觉得雄主好似很想他看见,那种渴望甚至超过了他。   询问的话再一次响起,莱茵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柔柔开口:“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知道莱茵在他报菜名的时候走了神,陆泽并不戳破:“那就两份猪排饭。”   莱茵点头:“都听您的。”   研究所的食堂毕竟不是饭店,没有服务员,点餐取餐都是自己动手,陆泽让莱茵坐着等会儿,起身前去点餐。   陆泽点完餐原路返回,目光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冰淇淋,端盘子的应该是一个小孩,那冰淇凌简直是巨无霸加大版本,将他的脸全遮住了,此刻看不清方向,巨无霸冰淇凌摇摇晃晃直奔陆泽的方向而来。   不知道是谁撒了饮料,路中间一小滩水迹,端着巨无霸冰淇凌的小孩并未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危险,仍旧无知无觉地走着。   果不其然,一颗心全扑在冰淇凌上的小孩并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水迹上,眼看就要脚滑溜到,他失声叫了出来。   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小孩声音本就偏高,此刻一个喊叫,食堂中不少虫的视线都被吸引,对声音格外敏感的莱茵自然也在其中。   高分贝的声音让陆泽皱起了眉头,余光中瞥见骤然循声望来的莱茵,即将路过的陆泽不知为何伸手,他扶稳了即将摔倒的倒霉孩子,同时帮忙小孩护住了心心念念的巨无霸冰淇凌。   “谢谢!”   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从巨无霸冰淇凌后钻出来,陆泽一怔,无他,面前这张脸是在有些眼熟,眼前的小孩几乎是麦克考缩小版。   “贝利!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泽看着匆匆忙忙跑到小孩身前半跪下的麦克考,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看着焦急询问自己有什么受伤的雌父,贝利一张小脸灿烂:“雌父,我没事,我没摔倒,冰淇凌也没事!是这位帅气叔叔帮了我!他是大好虫!!”   闻言,接过了贝利手中冰淇凌的麦克考扭头,看到陆泽,他微微一愣,旋即起身道谢:“路德阁下,感谢您的帮助。”   陆泽:“举手之劳。”   麦克考的工作室和陆泽是对门,他自然知道陆泽今日请假没来的事情,现在在员工食堂看见陆泽有些意外:“您不是请假了吗,怎么会在这?”   陆泽:“莱茵想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雄虫说起“雌君”二字时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麦克考顺着陆泽的视线望去,果然在僻静的脚落中看见了莱茵的身影,对方似乎有所感觉抬起了头,那双无神茫然的盲眼神奇地对上了陆泽的方向。   人是视觉动物,常常是三观跟着五官走,虫族世界更是厉害,贝利看清陆泽的脸时二话不说直接把那张帅气的脸蛋等同于良好的品格。   陆泽刚刚帮助贝利保护了他的巨无霸冰淇凌,贝利对他充满了感激,但是当听见自家雌父喊对方阁下时他当即明白了帮助自己的帅气叔叔竟然是雄虫,于是乎他立刻开启了警惕模式,正想要说什么拉自家雌父走,又听见陆泽竟然有了雌君,他刚刚响起的警惕雷达还没开始工作就灭了。   他好奇到底是谁能做陆泽的雌君,当他看清莱茵长什么样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是漂亮哥哥!”   兴奋极了的贝利直奔莱茵而去,他身后的麦克考根本来不及拦,他朝陆泽抱歉一笑赶紧追了上去:“贝利!”   正在等待着陆泽回来的莱茵忽然听见了一声极其响亮的“漂亮哥哥”,随后他感觉自己面前突然冲过来了一个活体。   “漂亮哥哥,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贝利,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到响亮清脆的问好声,莱茵大致猜出面前站着的约莫是一个孩子,他不常和虫交流,一向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更别提面对像贝利这样活泼社牛的小孩了。   “贝利,你怎么能如此冒失打搅他虫?快给莱茵殿下道歉!”   赶来的麦克考一把捞回了自己的社牛雄子,拽着他就是一顿批,随后满脸歉意地望着坐在一起的莱茵和陆泽声音抱歉:“莱茵殿下,不好意思打搅您和路德阁下了,我家的雄子太不认生了,真是失礼了。”   莱茵和麦克考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终究还是见过几面的陌生虫,莱茵不善交谈,这样的突发|情况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这是,身后陡然传来一声低沉熟悉的嗓音:“莱茵,这位是麦克考的雄子贝利,他们刚好也在这里吃饭。”   陆泽的到来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瞬间安抚了莱茵紧张的情绪,他一瞬间恢复了冷静,言行有礼地朝麦克考道:“您的雄子很活泼,您将他教导的很好。”   莱茵说着话是发自真心的,从贝利的声音中,莱茵感受到一股极其鲜活的生命力,朝气蓬勃,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麦克考歉然一笑,扭头立刻改变脸色,他拍了拍贝利的头低声道:“贝利,好了,我们不要打扰莱茵殿下和路德阁下,你吃了饭还要去做作业。”   贝利瞪大了眼睛:“我早就完成作业了,我不走,我要看漂亮哥哥!我就要看漂亮哥哥!”   自家的雄子一直是颜控,一见到漂亮虫就走不动路,麦克考看着盯着莱茵满眼放光的贝利感到自己又要开始偏头疼了。   娘胎里带出的眼疾让莱茵从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成了个什么模样,从小到大,他听过别虫骂他怪胎骂他恶心晦气,说他漂亮的,贝利倒是第二个。   莱茵抿唇,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朝前,触碰到了陆泽的指尖,他的脸颊微红。   第一个说他漂亮的此刻成了他的雄主。   可能是觉得小孩的心思单纯,也可能是莱茵被贝利毫不遮掩的喜爱感染想到了陆泽,他莫名地不那么抗拒陌生虫在侧,出乎意外地,他出声阻止了强行想将贝利带走的麦克考:“麦克考首席,您和您的雄子就坐在这里吧,旁边还有不少空桌。”   拗不过自家雄子的麦克考满脸歉意再次道谢,终于是落了座。   因为莱茵的开口,贝利终于是得到了近距离欣赏美人的机会,但同时麦克考也和他约法三章,让他不要问东问西打搅陆泽他们。   人小鬼大的贝利眼尖地看见了桌子底下陆泽和莱茵原本还隔着距离的手指,缓缓靠近,交叠,最后十指相扣,他眼珠子一转,煞有介事地点头,朝麦克考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后伸手在嘴巴上露出一个拉拉链的作用。   贝利拿着勺子挖了一勺有些融化的巨无霸冰淇凌,看着脸颊微红的莱茵和他身侧帅气的陆泽,嘴角挂着姨母笑,这可比光脑里的肥皂剧好看多了! 第069章 陆泽吃醋   出乎麦克考意料, 坐下的贝利并没有好奇地问东问西导致无心之失,他捧着巨无霸冰淇凌, 安安静静地,这让麦克考松了一口气。   虽然莱茵殿下脾气好,但是万一他家这不懂事的雄子小嘴不停,问到了莱茵殿下的眼睛,伤痛被触碰,怕是再和善的虫都会不愉吧。   要是惹得莱茵殿下生气了, 路德阁下应该也会生气,毕竟他对莱茵殿下非常上心,麦克考如是想着,视线再一次望向对桌不远处的身影。   摆放在桌子上通知取餐的号码牌开始震动,陆泽伸手拿起, 他在莱茵身侧低声说了几句后, 起身去取餐, 一直关注他们的麦克考见状出声:“路德阁下, 我去帮您取餐吧。”   让一位雄虫阁下去取餐实在不符合礼数,况且陆泽刚刚帮过贝利, 就算是当作谢礼。   陆泽拍了拍想要跟他一起去的莱茵,示意他继续坐着,同时声音淡淡谢绝了麦克考。   听见陆泽的拒绝, 麦克考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坚持,他闭上嘴坐回去,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 他低头, 就见贝利朝他露出一个沾着冰淇凌的笑容:“雄父,我想去洗手间!”   麦克考笑了, 他拿过纸巾擦了擦贝利的嘴巴,问:“需要雌父和你一起去吗?”   贝利眼睛滴溜一转:“不用!我自己能行。”   话音落下,贝利跳下椅子拍了拍膝盖,吧嗒吧嗒地追着陆泽跑去,卫生间在食堂的最东侧,刚巧和陆泽取餐的地方同一个方向。   这下子就只剩下莱茵和麦克考了,他们都不是话多的虫,原先陆泽还在的时候莱茵还会说上几句话,此刻陆泽离开了,像是将莱茵的灵魂一同带走了,而麦克考也是如此,他一颗心记挂在蹦蹦跳跳的雌子身上,视线随着贝利的身影移动,唇角带笑,但凡有虫看见他此刻的模样都会认定他是个好雌父。   麦克考注视着活泼可爱的贝利,忽然听见耳畔一声清冽的嗓音:“麦克考首席,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竟然是莱茵主动和他搭话,言语客气至极,麦克考收敛心神:“请教实在谈不上,莱茵殿下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开口。”   闻言莱茵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摸上了自己的眼尾,他轻轻开了口:“雄主说不用一月就能开始手术,我想问,我的眼睛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大吗?”   闻言,麦克考微愣,他很了解陆泽这些日子在研究所劳神费力就是为了莱茵的眼睛,然而他并不知道陆泽此刻研究的进度,听见手术安排在两月之后,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陆泽实在是自信,自信到了猖狂的地步。   看着面前等待着回答的莱茵,麦克考沉思片刻后给出了他的答案:“莱茵殿下,实话实说,我并不了解路德阁下此刻研究的进展如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路德阁下来到研究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治疗您的眼睛,这些时日他的辛劳研究所所有的虫都看在眼里,必然有所成就,说句心里话,若是主刀的医者是我,我不敢向您保证手术没有失败的风险,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路德阁下的实力在我之上,我想既然路德阁下向您许诺了,必然心中已然有所打算,我想我们应该相信路德阁下。”   莱茵摩挲着眼尾,指尖轻触眼尾的小痣,一下又一下,陆泽偏爱他这处到了几乎流连忘返的地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您说的对,我应该相信雄主。”   莱茵说这话时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他唇角笑意融融,好似暖阳,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往日阴郁沉沉的模样,窗外的日光恰时落在他的脸颊,他半睁着眼眸,像是沐浴在圣光里,他漂亮的不似世间的生灵,无怪乎贝利见到他就哭着喊着要留下。   莱茵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他唇角的笑容让麦克考一瞬间陷入了怔愣,他微微晃神,也露出了个笑容:“莱茵殿下,您和路德阁下的感情很好。”   莱茵轻轻嗯了一声,摸着眼尾的手重新回到了膝盖上,他点头承认:“雄主确实对我很好,雄主他很体贴,也很温柔,性格良善,他对我真的很好。”   麦克考静静注视着莱茵嘴角的笑容,那是在温暖爱意中才会出现的神情,麦克考曾经也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珍贵的时光,自然明白在雌虫脸上能看见这样的神情有多么宝贵。   麦克考缓缓闭上了嘴。   莱茵口中温柔体贴的陆泽是他专有的,麦克考并不觉得陆泽性格良善,尤其是当他见过陆泽亲手处置那些“实验品”的时候。   那些被注射了吐真剂的雌虫蜷缩在地痛哭流涕,没有各式各样的刑具,没有血流成河,有的不过是一瓶冰冷的药剂和几支泛着寒光的注射器,可那些雌虫脸上的表情无疑是痛苦到了极致,他们嘶吼着挣扎着,而陆泽就坐在他们对面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哀嚎惨叫,直到他们再也无力声音。   帝国不允许私刑,活体实验更是被禁止。   麦克考不知道陆泽是从哪里抓来的这些雌虫,也不知道这些雌虫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受此酷刑。他出言劝阻却得到了一句话。   到现在麦克考想起陆泽说那话的神情时仍旧忍不住胆寒,他说,帝国不允许私刑,但若是不留痕迹,谁能知道他们受了私刑?   对,若是看不出痕迹采集不到证据,谁都不会知道他们曾经受过私刑,就像是那些家伙曾经对莱茵做过的一样。   后来麦克考看到了那些虫的罪证,他们之中有从前照顾莱茵殿下的仆从,更有打着治疗的幌子进行活体实验的畜生,那些歪歪曲曲的字迹写满了他们曾经对莱茵殿下以及许许多多其他虫犯下的罪行。   这些家伙行事如此猖狂,罪行累累却一直未被发现,胆大包天甚至竟然敢对皇室血脉动手自然是因为背后有枝繁叶茂的保护伞。   他们供出了雄虫保护协会,与此同时还有一堆虫,而其中有一个名字细思极恐——费拉德·阿拉贡,内阁大臣皇子老师,负责皇子起居学习的总管者。   麦克考闭了闭眼睛,将自己从纷繁的思绪中抽回,他注视着面前似乎并不不知道任何真相的莱茵,缓缓吐出一口气,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莱茵殿下,近期您和安德烈殿下有联系吗?”   突然听见麦克考提及安德烈,莱茵微怔,摇头:“并未。”   自从成婚之后离开皇宫,莱茵就没有再见过安德烈了,但是相关的消息他也是有所耳闻,星网的新闻到处都是,听闻那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阁下被检测认定为S级雄虫,已然加冕,婚期定在半年之后,现在算算只剩下不到四个月了。   时间过得很快,莱茵和陆泽婚后蜜里调油已经快两月了。   麦克考想到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意有所指:“前段时间雄虫保护协会爆出阴私,这事情一直尚未解决,军部扣押的奥德曼两天前忽然暴毙,贵族死在军部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怕是风雨欲来,若有机会,您还是和安德烈殿下见上一面为好。”   两天前正是陆泽晚归的那天,莱茵攥紧了手,他敏锐地感觉到陆泽似乎和这场动乱联系颇深。   莱茵抿唇答谢:“多谢您提醒。”   麦克考没有继续和莱茵聊下去了,因为陆泽已经端着餐盘回来,不知为何,说着要去卫生间的贝利也在他身侧一道。   “雌父!”   贝利扑进麦克考的怀抱蹭了蹭,麦克考看着贝利完全没有沾水的手,眉头微皱:“洗手了吗?”   贝利浑身僵硬,支支吾吾,眼神不住往陆泽的方向飘去:“我洗了、洗了呀。”   贝利是麦克考亲自生的,麦克考见状自然知道他在撒谎,他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地对贝利重申了一遍注意卫生的重要性。   一侧接收到贝利求救眼神的陆泽假装视而不见,甚至还插了一句幽门螺旋杆菌对身体的危害性。   撒谎去洗手间实际上去找了陆泽谈话的贝利:敢怒不敢言jpg.   贝利被麦克考拉去洗了手,落座的陆泽发现莱茵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视线落在莱茵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手,他眼眸微沉,低声问道:“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陆泽抬眸,视线落向牵着贝利去洗手间的麦克考身上,神情莫测,刚刚他离开的时候麦克考和莱茵说了什么吗?   衣袖上传来轻轻的拉扯感,陆泽垂眸,只见莱茵微微摇了摇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因为雄主您去的有些久了……”   这是在撒娇?   陆泽微微挑眉,好心情地将莱茵搂紧怀中,借着桌椅的遮挡,手指肆无忌惮地游走一圈后回到莱茵的腰间,他懒洋洋地在脸颊绯红的莱茵脸上落下一吻,微微眯着眼像是蛰伏的巨兽守着自己的领地。   “您怎么和小贝利一起回来?”   莱茵喘匀了气息,蹭了蹭陆泽的脖颈,虽然他看不见,但他很了解陆泽,他的雄主虽然看起来衣冠楚楚,矜贵自持,但是骨子里却带着些许恶趣味,简而言之就是喜欢捉弄别虫。   很明显,他刚刚是故意搭腔。   陆泽瞥了眼莱茵,倒是有些意外莱茵如此敏锐,他淡淡出声:“他确实撒谎了,打着去洗手间的幌子跑来找我。”   莱茵不解:“小贝利找您?”   陆泽嗯了一声,眼神有些玩味,一个端不稳冰淇凌的家伙竟然自学了黑客技术,倒是天赋不错:“他来找我道歉,那小子先前黑了他雌父的光脑,把麦克考光脑中的邮件全删了,我的邮件也在其中。”   莱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段时日陆泽一直盯着光脑并不是另有新欢,而是在查看邮件,而且理由仍旧是因为他,想到那些疑神疑鬼的日子,莱茵心中情绪的有些复杂,他唇畔微动,最后吐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小贝利才十岁就这么厉害,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小屁孩,但是听到莱茵当这自己的面夸奖其他雄虫,陆泽的心情有些奇怪,他挑了挑眉,伸手勾起莱茵的下巴,终究是没忍住挑起了莱茵对贝利格外亲切的称呼:“小贝利?叫的这么亲昵?”   先前莱茵开口同意让麦克考和贝利坐在旁边时,陆泽虽然没反对,但是心中在意,他知道莱茵并不是热络的个性,向来是那里僻静在哪里待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屁孩得到了莱茵的特殊对待,陆泽虽不愿意承认,但是免不了他心中在意的事实。   莱茵微微一怔:“那叫贝利?”   陆泽不回答。   毕竟是尊贵的雄子,可能需要凸显身份,莱茵思索着再次开口:“贝利少爷?”   陆泽捏着莱茵下巴的手微微添了些力。   莱茵抿唇,明白自己想错了,他思索片刻,试探道:“麦克考首席的雄子?”   陆泽勉强算是满意地收回了手,拿起碗筷放到莱茵面前。   当碗筷被塞进手心的那一刻,莱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凑近了些:“雄主,您刚刚是在吃醋吗?”   正在给莱茵切猪排的陆泽闻言手指微顿,他没说话,但是贴在他身侧的莱茵已经从他的肢体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的弧度翘得高高的,笑容压了压不住。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陆泽确实因为莱茵对贝利亲昵的称呼感到不爽,尤其是那个小屁孩叫他叔叔,却叫莱茵哥哥。   陆泽承认他在麦克考教育贝利时刻意补刀是带了点报复的小情绪,谁让小屁孩没有眼力见,把他叫的那么老,硬生生是让莱茵和他差了一辈。   不过小屁孩的眼光倒是不错。   漂亮哥哥……   莱茵本就长得漂亮,只不过是因为性子太冷,不爱笑,从前待在军部一年到头都是板正的军装,距离感十足。此刻莱茵褪去了军装,换上一身休闲服,青春靓丽倒是像极了大学校园中的学生,被叫一声哥哥倒是合理。   陆泽看着身侧笑颜如花的莱茵,没有出声反驳他吃醋了的事实。   贴在陆泽肩膀上的莱茵仰起头,主动亲了亲陆泽的脸颊,唇畔温软湿热:“雄主,莱茵只喜欢您。”   莱茵之所以对贝利亲切,是因为贝利喊他漂亮哥哥时让莱茵想到了陆泽从前对他说过的话,因此贝利是阴差阳错沾了陆泽的福。   陆泽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轻轻覆上了一片柔软,莱茵握住了陆泽骨节分明的手,语气缱绻又眷恋,那双无神茫然的盲眼也挡不住他眼中的爱恋:“莱茵只喜欢您,也只属于您。”   莫名其妙地,陆泽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散开了,他反扣住了莱茵的五指,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陆泽揉着莱茵的手指,神情看不出情绪,但姿态却透露出难掩的霸道和…幼稚,他像是得到了珍贵礼物的孩童,舍不得放下,必须把他握在掌心才能安心。   陆泽把玩着莱茵的手指,许久,轻轻吐出一句不知缘由的话:“你是我的雌君。”   莱茵轻轻嗯了一声,在陆泽唇边献上一吻:“当然,雄主。”   莱茵是陆泽的雌君,不单单只是陆泽对莱茵身份肯定的彰显,这句话其实有深刻的话外音。   莱茵是他的雌君,他本就该喜欢他、属于他,这点毫无疑问,不容置疑。 第070章 莱茵爱您   研究所的食堂终究不是店铺餐馆, 到了时间点自然要打样,陆泽和莱茵并没有在食堂久待, 用完餐就起身离开了。   尽管贝利非常不舍他的漂亮哥哥,但是自知打搅了莱茵和陆泽相处的麦克考并没有继续由着他的心意,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别。   春日午间的阳光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陆泽带着莱茵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林间小路。脚下的落叶因为挤压发出沙沙声,路过香樟树, 脚底踏过乌色的小浆果,发出轻微的破裂声,若是童心未泯的孩童怕是能好奇地在这里玩上一天。   看着莱茵弯腰捡起浆果,面上露出好奇的神情,陆泽摩挲着空了的手指, 反手背在身后, 神情莫测地看着捏着果子的莱茵许久, 忽地出了声:“这个不能吃。”   莱茵一愣, 旋即扭过头认真地朝陆泽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但凡是陆泽说的话, 莱茵向来是认真考虑的,即使是打趣捉弄的话,乖巧的好像是认真听课的小朋友, 每一句都认认真真考虑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可爱极了。   感受到莱茵的认真,陆泽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   莱茵从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因此在捉弄打趣莱茵这件事情上, 陆泽可谓是乐此不疲。   莱茵丢掉手中的浆果, 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双手后走到了陆泽身边,下意识地就朝后者伸出了手, 这是想要牵手的意思。   陆泽却故意偏了偏身子,让精准把握他位置的莱茵摸了个空。   没有拉到手的莱茵怔愣,再度伸出手又摸了个空后,他抿着唇抬起了头:“雄主……”   陆泽微微挑眉,声音状若无辜:“怎么了?”   莱茵抿唇,再三确认了陆泽的方位后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犹豫后出了声:“我想牵您的手。”   陆泽故意让莱茵听见他朝后退了一步的声音,煞有介事地露出嫌弃的表现:“不牵手,你刚刚摸过泥巴。”   莱茵抿着唇固执地伸着手,像是一个寻求拥抱的孩子,声音有些低:“没有摸泥巴,我擦干净了,不脏的。”   陆泽当然知道莱茵没有摸泥巴,他就是故意捉弄,声音淡淡:“那你刚刚也捏了果子。”   莱茵:“……”   莱茵没法反驳,他刚刚确实捡了地上的果子,他缓缓收回了手。   陆泽见状抬手抵在唇边,压下笑意,低声道:“走吧。”   莱茵嗯了一声,默默跟上。   一路上一直握着的双手变得形单影只,熟悉的温暖不见了,莱茵低着头,兴致明显降低了,很显然他非常后悔为了几颗果子松开了陆泽的手。   将莱茵所有小表情都尽收眼底的陆泽缓缓勾起了唇,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是感受到空落落后的不适。   站在香樟树林的尽头,陆泽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还想去哪里逛?”   莱茵摇头:“不想逛了,想去洗手。”   闻言陆泽背在身后摩挲的手指微顿,他垂眸,眸色渐深。   雌虫在他面前越发不会遮掩心思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上藏不住的后悔,全是因为不能牵手的失落,陆泽静静看着莱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莱茵将自己搓的发红的手藏进衣袖,再次开口时言语中参杂了请求和希翼的意味:“雄主,等我洗干净了就牵手好吗?”   陆泽注意到了莱茵藏起来的手,他像是终于满意,大发善心地伸手,准确无误地寻到了莱茵藏起来的手。在莱茵怔愣不解的神情中,陆泽撒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刚刚有一颗果子掉到我手上了。”   重新相握的双手像是互相吸引的异性磁铁,一握上就贴的牢牢的,这感觉就仿佛在在刚刚那段不算太长的空缺中,并不只有莱茵承受着失落。   ……   陆泽带着莱茵去了他在帝国第一军校旁边的出租屋,这个地方是莱茵特意要求的,陆泽自然不会忘记。   昏暗的玄关处下一对身影交缠,喘息的声音带着些许暧昧的水声,被亲的几乎昏了头的莱茵被托着屁|股抱起抵在了门上,肌肤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凉的他一抖,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身前的男人,双腿圈上陆泽的腰。   微微偏斜的眼镜被重新推回远处,像是被莱茵的行为取悦,陆泽暂且放过了莱茵喘着气的唇,转而在他的脖颈落下湿濡的吻。   空气中一股浅淡的信息素缓缓弥漫,陆泽感受到怀中的雌虫越发瘫软,他双颊酡红,湿漉漉的眼睫黏在一起,被信息素包裹的他无意识地轻颤着,双腿难耐地蹭着陆泽的腰。   他们的动作有些大,不知是谁无意中碰到了墙上的开关,昏暗的玄关处忽然亮堂起来,明亮的灯光让陆泽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他一把捞起滑下去的莱茵后,停下了动作。   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沾上了,适应了亮光的陆泽缓缓垂眸,在看清是自己沾上的是什么之后他的眸色骤然暗沉,只见他那条浅色的西装裤不知何时沾染一小块深色的痕迹,格外突兀明显。   很显然,这由外扩散到内的水痕并不是陆泽的杰作。   陆泽突然的停顿让意|乱|情|迷的莱茵勉强回了神,他指尖胡乱地摩挲着陆泽的腰,精壮的肌肉纹路流畅,隐约还有一处突兀的鼓胀,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骤然缩回了手,然而陆泽却捉住了他半路退缩的手重新按了回去。   不偏不倚就是那块被水痕打湿了的深|色|区域。   指尖下的湿润不是寻常的水迹,有些滑腻,莱茵一时间尚未辨别出这是什么,下一刻他的屁|股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莱茵,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莱茵的脸瞬间爆红,他知道了那湿漉是什么东西。   距离离开工作室的时间实在不算长,来不及消化。   一路上莱茵小心翼翼夹着腿,不敢大步走。现下跟着陆泽来到了出租房,四下安静,只有他们,又有信息素的加持,意乱情迷的莱茵大脑都快热化了,那还记得要绷紧腰或是夹紧腿。   就他此刻和陆泽的姿势,要是能存住,那他还真是天赋异禀了。   “抱歉,雄主,我这就帮您弄干净。”   这下可真的是羞愤欲死了,莱茵收回了发软的腿,从陆泽的怀中退出去,他站不住干脆跪下,头几乎要低到地底下去了,掏出手帕就往陆泽腰上擦去。   然而莱茵只来得及擦了几下,就被陆泽拽着重新拉回了怀中。   镜片之后的眼眸暗沉的几乎不见亮光,陆泽按着莱茵的手腕,只觉得莱茵是在火上浇油,故意折腾他。他闭了闭眼,勉强压下一点火气,嗓音沙哑:“别擦了,脏了就脏了。”   穿了一天的脏衣服,本就是要洗的。   莱茵被重新抵在墙上,背后的冰凉让他下意识一颤,水渍落得更多了,他声音发颤地抵住了陆泽压上来的胸膛,发软着声音请求道:“雄主,我身上脏,请容许我先洗澡,莱茵很快,请您稍微等等……”   陆泽垂眸,灯光的照耀下他清晰地莱茵小腿上逐渐滑落的粘腻,最后一丝耐心告罄,他横打抱起莱茵,在莱茵的低呼中将他的话全部堵死:“不用等,一起洗更快。”   花洒的热水迎头淋下,很快狭小的空间中就雾气弥漫。   莱茵和陆泽身上都淋了水,滑溜溜的,摩擦阻力骤然减小,这也使得莱茵必须使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从陆泽身上滑下去,而相应的,陆泽的动作则是越发的凶狠。   莱茵被陆泽抵在墙壁上,背后是冰凉的瓷砖,头顶是热腾腾落下的水流,身前是则是不停落下的炙热的吻,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热化了,那种感觉太过恐怖,仿佛脑子里头被灌入了某种滚烫的液体,所有的理智都被浇熔了,只留下了本能的需求。   水骨嫩,玉山隆,蚀骨销魂,不过如此。   陆泽和莱茵的鸳鸯浴洗的格外的久,若不是因为热水澡泡久了容易昏厥,怕是他们还能再待上许久时间。   洁白的床单上一截雪白的手腕垂落床榻,迎着望去是不少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红痕,被迫“洗”了好几次的莱茵手脚发软,他半睁的眼眸微眨,无意识地落下些许细微的水痕,看样子像是被折腾的过分了。   不远处,陆泽端着杯子缓缓走来,他鼻梁上的眼镜早已取下随意放置在一侧的茶几上,一向梳地整齐的头发带着水汽垂落额前,让他少了几分往日里斯文败类的气质,添了些暖和的烟火气。   陆泽站在床边垂眸扶起了莱茵,他的神情高高在上好似漫不经心,可动作却透露着温柔:“来喝点水。”   人就有些昏头的雌虫乖巧地捧着杯子喝完,可能因为实在口渴,莱茵喝的有些快,清水顺着唇角流下些许,落在沾染着薄汗的锁骨,陆泽眼眸微深,指腹抹去了莱茵唇边的水痕。   “慢点喝,没谁跟你抢。”   一杯凉水下肚,莱茵消失的理智回笼,他红着脸低着头,模样是一等一的害羞,可身体却朝陆泽这边毫不掩饰地挪过来,慢慢将自己缩进了陆泽的怀中。   看着缩进他怀中后乖巧不动的莱茵,陆泽抬手抚上莱茵的发,声音淡淡:“累了?”   怀中的身形猛地一僵,随后陡然放软,陆泽垂眸,莱茵缩的太厉害,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中,陆泽看不清莱茵的神情,但是他听见了结结巴巴的回答:“还、还好。”   陆泽垂眸,手指按上莱茵的腰,暗示味十足地在他耳边落下一吻:“既然不累,那就继续。”   莱茵骤然一僵,大着胆子按住了陆泽从他腰间下滑的手,颤颤巍巍地露出一个笑容:“雄主,能否请您稍微等我一下?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莱茵曾听礼仪老师说过,虽然雄虫拥有能让雌虫发狂的信息素,但是在房事方面,雌虫的体力比起雄虫总是更占优势的,然而,这点在莱茵身上从来没有得到过验证。   莱茵的话听起来像是变相的拒绝。   陆泽没收回手,只是静静注视着莱茵,莱茵刚刚被他从洗手间抱出来不久,他不明白为什么莱茵又要回去。   是有些怕了吗?   陆泽漫不经心地在心里细数着他们今天亲密的次数,意外地发现今日的次数竟然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陆泽发现他今天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他向来有节制,可在莱茵身上却一次次出现意外。   陆泽虽然意识到今日有些过火,但并不意味着他接受了莱茵对他的拒绝,他声音淡淡:“不是说还好吗?去卫生间做什么?”   莱茵:“……”   他抿着唇,像是有什么话极其难以启齿,攥着被子的手越发的紧了。   对待莱茵,陆泽一向挺有耐心,他并不催促,静静等待着莱茵开口。   莱茵的脸色在陆泽的注视下几经变换,许久的沉默后,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紧闭双眼,吐出那让他羞耻至极的话语:“雄主,因为那处有点肿了,我怕影响到您的体验,所以才想去卫生间处理。”   闻言陆泽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化,他拉开了莱茵攥着被子的手,掀起了被子。果不其然,那处真的如莱茵所说肿了。   莱茵咬着唇畔,将脸埋进了枕头,他的情绪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害羞,更多的是愧疚。因为自己身体原因导致不能立刻满足陆泽的愧疚。   陆泽沉默了,此刻的他莫名有一种感觉,仿佛他是什么大色鬼,把自家雌君蹂|躏地不得不拒绝他。   陆泽的沉默让拒绝他的莱茵感到了些许忐忑,他犹豫一瞬,从被褥上撑起身子缓缓圈住了陆泽的脖颈,像是讨好一般地亲了亲陆泽的脖颈:“您生气了吗?”   雌虫很能忍疼,况且莱茵也并不是没在其中得到好处。他拒绝陆泽不过是因为觉得此刻的自己状态不好,会让雄虫产生不好的体验。   莱茵握着陆泽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腰上,落在陆泽脖颈上的吻缓缓上移,湿濡温热的唇贴上了陆泽的唇角:“请您别生气,加点润滑剂就好了。”   加点润滑剂,就能进来了。   莱茵用细腻的脸颊蹭过陆泽的脸庞,脸上的神情迷恋又缱绻,雌虫是不该拒绝他的雄主的,雌虫应该宠着自家的雄主。   手掌被牵着沿着细腻的肌肤下滑,可陆泽脑中此刻却没有刚刚的风花雪月了,他制止了莱茵的动作,收回了手。   “雄主?”   身侧温度的抽离让莱茵有些慌张,他撑着身体,朝着陆泽离开的方向探去。   “待着别动。”   陆泽的声音隔着距离传来,莱茵身形僵硬,指尖深深扣进床单之中,他开始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让陆泽等他一会儿。   陆泽并没有让莱茵等久,他很快就返回了床榻,比起离开前他的手中多了一支药膏。   陆泽在船边坐下,低低出声:“趴着躺好。”   感受到陆泽回来的莱茵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陆泽的衣袖,他害怕他再次离开,他慌乱开口:“雄主,您别生气,我……”   陆泽的指腹揉上莱茵的脸颊,摩挲的动作像是安抚:“我没生你的气。”   和从前一样轻柔的动作让莱茵意识到陆泽似乎真的没有生气,他抿着唇勉强压下忐忑不安的心,顺从陆泽的话,乖乖趴在了床上。   修长笔直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浮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陆泽将药膏挤在手指上,用剩余空闲的手拍了拍莱茵的腰:“张开腿。”   莱茵听话照做,随后,他感到一股清凉贴上了他的身体。   陆泽是医生,手法自然专业,沾染着药膏的手指缓缓挤进红肿之处,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力道,他微微皱起眉。   不怪莱茵拒绝他,他确实有些过分了。   冰凉的固状膏体因为热度化开,变成流动性颇强的液体,将陆泽的手指弄得油亮亮的,陆泽闭了闭眼,压下再度浮上来的火气。   莱茵对陆泽的情绪感知一向敏锐,陆泽确实生气了,但是这气并不是冲着莱茵,更像是冲他自己。   他想起莱茵刚刚请求去卫生间的模样,若非他问上一句,怕是这只雌虫真的会傻乎乎地为了他的高兴,跑进卫生间对自己下手。   还说什么“加点润滑剂就好了”这种话。   陆泽闭了闭眼,莫名其妙地,他心中出现了一股郁气,堵在他的心头,让他颇为难受。   躺在床上的莱茵本以为陆泽是要继续,他贴着陆泽的腰伸手摸向对方流畅的背部曲线,极具挑逗暧昧。   但是很快体内就感受到了一股由外而内的清凉,莱茵抚摸着陆泽背脊的双手一顿,他明白了陆泽此刻并不是想要继续,而是在给他上药。   毫无征兆地,莱茵的眼眶蓦然酸了。   莱茵乱动的手臂乖乖地圈在陆泽的腰上,陆泽感受到怀中几滴几乎微不可闻的热度,他停下了动作:“疼?”   莱茵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陆泽感受到腰间滚烫的液体落下,他看着缩在自己怀中不出来的雌虫,从床头抽出几张纸巾将手上的药膏兼液体一同擦去,他把莱茵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慰孩童:“不疼哭什么?”   陆泽只觉得怀中的雌子最是口是心非,疼也不知道说,还傻乎乎地想着自己解决好让他继续。   满心满眼都是别人,反而把自己丢到角落里,陆泽还从见过这种傻瓜。   陆泽抱着还在不停掉眼泪的莱茵,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的手缓缓落在莱茵颤抖的背脊上,低声道:“既然疼了,以后就要知道说。”   莱茵从陆泽的怀中钻出来,哭过的眼尾晕着一片红,他不停地摇头:“不,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雌虫从不惧怕疼痛,疼痛对于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即使在莱茵受伤惨重被迫退役的那此救援活动中,当他浑身溢血自高空跌落时他也没掉一滴眼泪。   莱茵哭得有些停不下来,他拉着陆泽的手按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让陆泽感受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他脸上的表情已然预示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雄主,莱茵不怕疼,一点都不怕……”   泪水顺着莱茵的眼角滑落,不偏不倚地滴在陆泽被莱茵拉着按在胸膛的手背上,滚烫炙热地竟然让陆泽的手指下意识一颤,耳边陡然响起莱茵带着哭腔却格外郑重的话语:“是因为心疼,因为雄主您心疼我,莱茵高兴,所以才哭的。”   陆泽的眼瞳骤然一缩。   那双灰色的眼眸中装满了面前的雌虫,那是噙着泪水朝他的笑的莱茵。   陆泽感受到莱茵压着他的手格外用力,仿佛想要将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就这样挖出来,仿佛剖心置腹,在陆泽怔然的神情中,莱茵献上了他的心:“雄主,莱茵爱您。”   莱茵在陆泽微张的唇畔落下亲吻,虔诚宛如献祭,颤抖着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全部交付:“莱茵爱您,很爱很爱。”   早在很久之前,莱茵就爱上了陆泽。   即使他知道陆泽对他的情感远不算爱,甚至陆泽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不对等,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莱茵的吻越发轻柔,轻的仿佛在亲吻一朵云、一缕雾,仿佛稍微用多了力气,陆泽就会从他身边消散。   今天他的雄主对他说了喜欢,初见时陆泽说会娶他,但却未回答是否喜欢他,而今天他真切地从陆泽口中听见了“喜欢”二字。   他怎么能不爱呢?   他的雄主喜欢他……   那终有一日他的雄主也会爱上他的吧?   莱茵的心很小,那里只有一片贫瘠的土壤,不知何时陆泽闯了进来,他像是他心间洒落了的小小的种子,自然而然地,向往生机的土壤逐渐汇聚在了这颗种子的身边,它们用尽全力将所有的养分提供,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现在这颗种子发了芽。   陆泽将颤抖的莱茵抱紧怀中,缓缓收紧了双臂,他静静地注视着莱茵,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他觉得他的心脏此刻跳的有些奇怪。   但却不像生病。   这感觉就像是他随手从阴影中捡了一盆枯死的草,贫瘠的土壤和枯萎的根系毫不引人注意,他不过是随手洒了点水,冬去春来,竟生出了一朵花。   陆泽摸着莱茵的脑袋,等待着莱茵在他的怀中缓缓平静下来,他看见了自己手掌那枚闪着银光的戒指。   真是奇怪……   陆泽在心底说。   他们初见时,就在这张床上,陆泽脱下了莱茵的衣服,触碰了他的身体,当时的莱茵因为狂|暴的信息素攻击孱弱的差点死在床上,像是一只断了脖颈的天鹅发出微不可闻的悲鸣;而现在,同样是在这张床上,莱茵软若无骨的躺在他的怀中,泪流满面、无比动情地说着爱他。   他当初看上莱茵的原因是什么?   是雏鸟情结吗,因为在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是他?   还是因为极致的矛盾,明明虚弱的快要死去却仍旧释放生命?   陆泽垂眸,按住了怀中想要用身体继续让他高兴的莱茵,指尖摩挲莱茵的眼尾,他觉得自己心头堵着的那股郁气忽然散去了。   月落日升,当第二天的朝霞透过窗帘的缝隙时,看着怀中沉沉安睡的莱茵,陆泽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喜欢莱茵。   真相往往就是直白简单的可怕,他喜欢莱茵,第一眼的见色起意就是端始,而这份喜欢会终于……   陆泽将滑落莱茵腰间的被子缓缓拉回,一夜未眠的他终于闭上了眼。   这个答案就等着日后再去探寻。 第071章 敲锣打鼓:要治眼睛了!   陆泽的出租屋旁生着一丛攀枝白玫, 在不久前的凛冬,这片贫瘠狭小的土壤上是漂过似的枯白, 死气沉沉,不见丝毫生机。   玫瑰本是娇生惯养金贵的花品,需得精心照料,才会开出艳丽的花,然而这丛本该枯死于凛冬的白玫却在春日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不受约束的枝叶野蛮生长, 贪婪地夺取着春日的养分。   可这出土壤实在太过贫瘠,就算卯足了劲拼命汲取生机,白玫丛仍旧算不上健康,它自泥泞昏暗中向上攀爬,墙壁上攀附的扭曲枝干是它苦苦挣扎留下的痕迹。   两月前, 这丛熬过了严寒的野生白玫迎着春日绽放了第一朵花苞, 那朵花被陆泽摘下别在了莱茵的胸前, 作为加纳晚宴上他对莱茵的钟情象征。   莱茵记得那朵幽香。   他伸手推开了微微敞开一道缝隙的窗户, 指尖摩挲着寻到了攀附在窗沿上的枝干。   玫瑰本就生着荆棘,能熬过严寒野蛮生长的白玫根根尖刺遍布, 莱茵的指尖被一根长刺戳破,鲜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滴在了漆黑的枝干上。   好似错觉, 沾染了血珠的枝干陡然震颤,一朵花苞从枝叶中颤巍巍地生出, 贴上了莱茵的指尖。   正要收回手的莱茵猛然一震, 像是不敢置信一般, 他轻轻触碰着指尖的花苞,他的动作极为仔细小心, 带着试探再三确认后,那张漂亮沉静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极为狂烈的情感。   好似失而复得后的欣喜若狂,那情感太过剧烈,拉枯摧朽一般,倚靠在窗前的身影不得不伸出手撑住自己,才不至于因为剧烈的冲击而软倒下去。   半分钟后,白皙修长的手掌再度抚摸上了窗沿边布满尖刺的枝干,尖锐的长刺瞬间刺破了手掌的皮肉。莱茵没有收回手,反而张开手掌包裹上覆盖着尖刺的枝干,更多的鲜血流出,不断沿着枝干滑落滴入土壤,隐没不见。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莱茵手下的漆黑的枝干微微颤动,连带着满丛的枝叶都发出沙沙声响,发黄卷曲的叶子变得油绿,萎缩的花苞重新鼓胀,颤巍巍地吐出了花蕊,这丛算不得健康的白玫在此刻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仍在滴血的手掌轻轻拂过震颤的花枝,柔软的幽香缓缓涌入鼻尖,闭着双眼的莱茵眼睫微颤后,缓缓勾起了唇。   “莱茵,你在做什么?”   洗漱完毕的陆泽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见莱茵握着一根两指粗细、布满尖刺的藤蔓,鲜红的血珠不断滴落,那艳色刺痛了陆泽的双眼,他大步走去,将窗边的莱茵直接拉了回来。   陆泽摊开莱茵的掌心,果不其然全是尖刺的划痕,他皱着眉:“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莱茵嘴角挂着笑容,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急切地凑近陆泽寻求答案:“雄主,花开了吗?开了几多?”   陆泽皱眉,他对莱茵让自己受伤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是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的莱茵,他还是瞥了眼窗外的白玫做出了回答:“花开了,有很多。”   莱茵低下头,声音中难掩欣喜:“恢复了,恢复一些了。”   “什么恢复了?”   陆泽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惹得直皱眉,他拍了拍莱茵的脸示意他安静些:“乖乖坐着,我去拿医药箱。”   “不用,雄主,您看……”   听到莱茵的拒绝,起身要去拿医药箱的陆泽面上闪过些许不愉,他扭头正要说话,就看见莱茵把手伸到他面前,下一刻,被刺破了皮肉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   莱茵的声音带着惊喜:“雄主,我的能力恢复一些了,治愈能力回来了!您摸摸看,是不是全好了,一点伤都没有?”   陆泽:“……”   亲眼见证了违反人类医学原理的陆泽默然了,他拿起了莱茵的手掌端详抚摸了片刻,确定刚刚那些划破的皮肉肌理确实恢复了,冰冷镜片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陆泽曾亲眼见过莱茵的治愈能力,在纷飞的硝烟中,悬浮在高空的身影浸透在血液中不断释放着生命能量,那是属于S级王虫的特殊能力,陆泽来到这个异世界时就接受了他的照拂——在那次惨烈的救援活动中。   但是这个与生俱来的强悍能力在那此救援后逐渐消失,像是一个常年超出负荷工作的机器在完成一次大功率高强度的工作后彻底报废了。   陆泽知道在加纳晚宴时莱茵的状态有多么糟糕,靠着药物吊着命、急需雄虫信息素否则熬不过发|情期的可怜雌虫。   陆泽的视线滑过仍旧沉浸在能力恢复的喜悦中的莱茵身上,这些时日,莱茵身体状态似乎好了不少,尖瘦的下巴被养出了肉,双颊红润有了血色,最初时偶尔咳血的毛病也早就好了。   莱茵确实有按照医嘱按时吃药,药还是从前的配方,但是效果却明显不同。   陆泽缓缓摸过莱茵恢复如初的掌心,心中一个想法悄然定型,他摸了摸莱茵的眼角,思索片刻后缓缓出声:“莱茵,我们再去一次工作室。”   陆泽和莱茵再一次来到了研究所的工作室,但是和先前的玩闹不同,此次他们带着疑问和探索的心,似乎还有些许忐忑不安。   莱茵在陆泽的安抚下躺上了机器台,冰凉的仪器贴上他的身体,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他喊了一声雄主,随后得到了安抚的吻。   “别怕。”   隔着医用橡胶手套,掌心熟悉的温度贴上了莱茵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莱茵闭上了眼睛。   机器被调成了消音模式,嗡鸣声几乎不见,陆泽感受着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放松了力道,麻药起了作用,莱茵陷入了昏睡。   机器显示屏上排列着莱茵血液的分析结果,坐在工位上的陆泽低着头,他已经一刻不停注视着高倍镜下的培养皿长达三小时了,一旁的微型记录仪闪着微弱的红色亮光显示着正在工作中。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显微镜前的陆泽终于抬起头,他撤下左手上套着的橡胶手套,右手拿起了试验台上的手术刀,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瞬间从被划破的手掌中流出。   陆泽拿出烧杯将血液收集,随后用胶头滴管去了些许滴入了培养皿中,高倍显微镜下,接触到血液的残损的组织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速度修复。   饶是心中早已知道不能用人类经验来体会虫族世界的种种,当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陆泽还是再一次被虫族某些奇葩但是神奇的能力震惊到了。   雄虫信息素,竟然还有如此妙用。   其实待在研究所的这一月中,陆泽得到了不少资料,他心中隐隐也有了猜想。   莱茵的眼睛是打娘胎里头落下的病根,因为是私生子,孕期本该接受大量雄虫信息素灌溉的雌虫得不到慰藉,导致信息素紊乱,十月怀胎不仅耗死了自己的精血,连带着孩子也受了影响。   莱茵的眼睛是因为在母胎中没有足够接受足够的雄虫信息素。既然是因为雄虫信息素不够,自然后期补上足够的雄虫信息素。   这病因虽然奇葩,治病方法也不复杂,但是为何过去这些年中从未有医生弄清楚莱茵的病因,陆泽认为原因有二。   首先,莱茵是雌虫,唯一能接受雄虫信息素的机会除了雄父在其仍为胎儿时的滋养,就只有发|情期时接受雄虫的抚慰,将发|情期拖到不能再拖的莱茵很显然不是随随便便接受雄虫的性格。   第二就是因为那些打着治疗为名,实际上进行活体实验的畜生根本就没打算医治莱茵,不仅没有治疗莱茵的眼睛,反而看上了他身为S级雌虫强悍特殊的能力,以此满足他们的私欲。   陆泽清理掌心的伤口,取来一块防水胶布贴上,他朝着不远处白色床单上尚在昏睡的莱茵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特定的场景中又想起了从前不甚愉快的场景,即使是在昏睡中,莱茵的眉头仍旧皱的很紧。   陆泽缓缓伸出手,指尖点上莱茵眉心的褶皱,缓缓抚平。   一下、两下,轻轻地,柔柔地,反复抚平,对待莱茵,陆泽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莱茵眼睫轻颤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雄主?”   “我在。”   陆泽将贴着胶布的手掌背在身后,用着完好无损的右手蹭了蹭莱茵的脸颊,语气温柔:“睡醒了吗?”   莱茵下意识贴上陆泽的手背,点头:“雄主……”   意识到陆泽就在他身边,莱茵明显放松了,他像是撒娇一样地哼了一声,软软地念着叫着陆泽。   陆泽缓缓擦过莱茵眼角的湿润,神情难测,他的语气很轻:“做噩梦了?”   莱茵身形微微一僵,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湿的,他在梦中哭过了。   莱茵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试图用这点小动作将泪水收回去好掩饰他偷偷在梦中哭过的事实,他抿了抿唇:“您说过的,梦都是反的。”   陆泽伸手将莱茵抱进怀中,拍了拍他清瘦的背脊:“对,醒来就好了。”   莱茵趴在陆泽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被陆泽身上的味道替代,隐隐不适的腹部终于得到缓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雄主,您在我身边真好。”   陆泽瞥了眼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埋进自己怀中的莱茵,指腹揉上了莱茵的发:“不问问我发现了什么吗?”   莱茵闭着眼睛格外亲昵地蹭了蹭陆泽的脖颈:“您想说吗?”   想说,莱茵就问,若是不想说,莱茵就不问。   陆泽听出了莱茵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他抚摸莱茵长发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像是在思考着如何开口,许久后缓缓出声,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的身体在好转,能力也就随之逐渐恢复。”   莱茵低低嗯了一声,这点他猜到了,因此并不意外。   救援力竭之后他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星期,那两个星期中他体会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他成年之后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他感受不到四肢,无力操控能力,他的身体像是破了个洞一般不断流失生命。   这那两个星期中,他清晰地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活不长了。   可能一年可能半年,他在数着日子过活,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的,但是他遇见了雄主。   他不知道自己残破的身体为什么会重新恢复生机,但那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对现在的结果很庆幸。   现在的他真的很惜命,能力回来之后他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还能再多陪雄主一会儿,哪怕是多一年多一月甚至只是多一天,他都高兴。   陆泽感受到了莱茵的喜悦,他指尖微顿:“很高兴?”   莱茵弯起嘴角,下巴抵在陆泽的肩膀上,抱紧了他的腰,声音说不出的缱绻温柔:“莱茵想多陪您一会儿。”   陆泽微微挑眉:“在这?”   陆泽记得莱茵第一次进麦克考的研究所,闻到消毒水都会反射性干呕,现在怎么进步飞快,都能在这里抱着他撒娇卖乖了?   莱茵像是撒娇的猫儿一般蹭着陆泽的脖子:“在哪都行,只要雄主在。”   陆泽缓缓眯起眼,他觉得莱茵在勾|引他。   原本还有些严肃的心情被莱茵一顿撒娇卖乖冲淡,陆泽伸手在莱茵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不是说要听我讲话的吗?坐好。”   闻言,莱茵不情不愿地从陆泽怀中爬起,坐直了身体。   陆泽将莱茵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微微勾唇,将心中斟酌已久的话语说出:“莱茵,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我准备一个月后进行你的眼睛手术吗?”   莱茵点头:“记得。”   陆泽缓缓抚摸着莱茵的眼尾,这一瞬间他是曾在鬼门关前拉回无数病患的神医鬼手,低沉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莱茵,准备准备,你眼睛的手术刻要提前了。” 第072章 但求一个心安   今天是周六, 研究所每周做六休一,今天刚好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显示着即将到达五点,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下班时间。   不过这些对于已经请好一星期假的陆泽并不重要,至于他为何会在假期中途回到研究所再三查看确认数据的原因,我们暂且不得而知。   工位前,光脑显示屏投射的幽幽蓝光反射在冰冷的镜片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极其复杂的数据, 陆泽的视线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上,深邃的眼眸之下蓄着两抹明显的青黑,他的脸色有些白,唇色浅淡。   自从知道了莱茵的病因,陆泽的进展突飞猛进, 显示屏上是陆泽借助模型推演出来的治疗的成功概率, 这些冷冰冰的复杂的数据和图形就是这些天陆泽最为重要的研究成果, 也是莱茵眼睛能否治疗成功的关键。   不远处的试验台上弥漫着些许腥甜味, 尚未清洗的试管和烧杯壁上粘着几滴猩红的血液。   陆泽拿出优盘将数据备份后关闭了电脑,抬手取下眼睛按了按额角, 眉宇沾染了不少疲惫之意,宽大的白大褂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大号的防水胶布下隐隐露出几道渗血的划痕。   锋利狭长, 伤口很深,由此可见下手不轻。   陆泽按压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缓缓吐出一口气, 忽然手腕上的光脑上发出震动, 陆泽垂眸看了一眼,是珠宝商店的号码, 陆泽思索片刻,想起他先前购买了婚戒和手链时还定制了其他饰品。   陆泽点击光脑接通了通话,旋即光脑中响起了珠宝店员热情的声音:“路德阁下,打扰了,您之前在我们店内订购的脚链成品已然完成了,请问您是到店取还是由门店快递员专门配送到家?”   近些日子忙昏了头,陆泽差点都忘记了自己买了一条银色脚链,他抬头看了眼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思索片刻给了店员回答:“我现在过去取。”   店员:“好的,那我们在店内恭迎您的光临,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断电话,收起光脑,陆泽戴上眼镜起身走出了工作室,珠宝商点距离帝国第一军校不算太远,开车大约二十分钟,现在是五点差三分,此刻去取了银链,刚好在六点前到家。   黑色的天鹅绒布上一细长的银色脚链静静摆放其中,宛如缠枝藤蔓,特殊繁复的做工使得这条银链子仿佛带着细钻般闪耀。   店员在一侧满面笑容:“阁下,请问我们的成品还符合您的要求吗?”   陆泽伸手拿起了那条银链,入手冰凉,纤细的手感让陆泽想起了莱茵的脚踝,他曾经不止一次扣住过那处。   虽然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但是陆泽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利索地付完了尾款。   店员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他将银链小心装进首饰盒,配上精致的外包装后递给了陆泽:“阁下,感谢您的信任,希望您下次光临。”   陆泽点了点头,接过礼盒后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突然扭头看向乐开了花的店员:“这附近最近的花店是哪家?”   被问的店员一愣,随后立刻热情地给陆泽指路:“我们家楼下就有一家花店,下了自动楼梯右转走个两百米大约就能看见了。”   陆泽点头致谢,转身离开,这次没有任何停留。   陆泽按照着店员的说法果真找到了花店,一进门里头的店员就迎了上来,陆泽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目的:“有玫瑰花吗?”   花店店员:“当然,您看这些都是今天下午刚刚摘下来的红玫瑰,新鲜的很,花瓣还舒展着嘞!”   花店店员看着陆泽的视线落在红似火焰的红玫瑰上,脸上并没有什么中意的表现,他正向再说点什么推销一波,就看见陆泽伸手朝拿起了一朵白玫。   花店店员乘机推销:“您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是极其稀有的铂金玫瑰,这偌大的一家商场只有我们家才有这种珍贵的花品!”   陆泽低头轻嗅着手中的铂金玫瑰,初闻香味浅淡,但深吸一口就会发现一股幽香萦绕鼻尖,直击心头。   陆泽抬眸,望向一脸期待的店员:“有九十九朵吗?”   陆泽捧着花束走出了花店,身后花店店员弯腰鞠躬眉开眼笑,陆泽朝着出口而去,余光不经意瞥到了一家蛋糕店,脚步微顿,门口的店员见状立刻迎上来:“您好,我们家的蛋糕口味众多,香甜可口,今日我们家还推出了能带来幸运的好运蛋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陆泽从来不迷信,若是一个蛋糕就能带来好运,那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苦苦哀求神明垂怜的人了,但是莫名其妙地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莱茵眼睛的治疗已经正式开始了,就在昨天陆泽完成了耗时长达十小时、格外艰巨的初步治疗。   陆泽曾听闻当患者进手术室前,他们的亲属总是会去求一个开了光的符或是一串降福过的手链,其实真的有什么功效吗?无非是求一个心安。   求一个心安吗?   十五分钟后,陆泽提着新出炉的蛋糕迈出蛋糕店的大门,快步将蛋糕店内笑容可掬的店员抛在身后,他没有继续逗留,直接乘坐商城的电梯来到地下室,将花束,蛋糕以及首饰礼盒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幸运蛋糕是基础款的奶油蛋糕,最顶端用巧克力酱写着的“心想事成,幸运降临”几个小字,字不算丑,勉强入眼,其实所谓的幸运蛋糕仅仅是在普通蛋糕上加上这么一句简短的祝福语。   鲜花,蛋糕,礼物……   这些东西和他完全不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来这些东西,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一次回到研究所重新调出已经检查确认过数遍的数据。   陆泽垂眸看向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这双手修长有力,沉稳得可以让充满气的气球后在插|进一根针后仍完好无损,可就是这双引以为傲的手在昨日重新回到手术台前却发了抖。   陆泽无声地勾了勾唇,像是自嘲,他再一次看向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幸运蛋糕。   这些东西曾和他的人生理念全然无关,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堕落到相信鬼神或是幸运女神之说,他绝对会以为那人疯了,可是如今……   冰凉的镜片后,那双灰色的眼眸浮现些许几乎称得上柔和的亮光,陆泽插上钥匙启动了悬浮车。   无非是求一个心安,现在的他终于体会到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是理智无法控制心念,明知昏头也会去做的感觉。   *****   陆泽并没有回别墅,他和莱茵近期都住在出租房,研究所的工作室里有陆泽需要的一切,方便是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陆泽镜片后闪过一丝冷芒,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一直跟在后头鬼鬼祟祟的黑车,他冷嗤一声后踩下油门。   黑色的悬浮车在几个假动作后再一次甩掉了紧追不舍的臭虫,稳稳地停在了帝国第一军校附近的出租房外不远的停车位上。   停好了车,陆泽看了眼时间,刚好是六点整,他拿起副驾驶上的东西,推门下车。   出租房内,莱茵已经等候多时,当陆泽把钥匙插|进门锁,听到清脆的咔哒声时,莱茵笑意吟吟地朝陆泽问好:“雄主,您回来了。”   看着面前双眼裹着一层厚厚纱布的莱茵,陆泽低低嗯了一声。   莱茵伸着手,像是往常一样想要伸手帮陆泽脱下外套,然后他的怀中多了一束花。   “雄主?”   陆泽伸出得空的手牵着莱茵往里头走:“路上顺手买的。”   陆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他向来是不屑于撒谎的,况且这谎言实在太过拙劣,且不说店员曾告知这束花非常珍贵罕见,少有花店售卖,单单是九十九朵这个数量,恐怕也并不是路边顺手能买到的。   谎言的拙劣性,他们心知肚明,莱茵并不戳破。   怀中的幽香非常好闻,莱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泽放在他怀中的是什么,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花瓣,柔软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勾起了唇,再抬起头时他看着陆泽脸上的欣喜根本遮不住:“这是您给我的礼物吗?”   将蛋糕轻轻放在茶几上,陆泽偏头看了眼捧着花傻乐的莱茵,伸手将他拉到怀中:“这么喜欢花?”   莱茵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陆泽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觉得雌虫的反应有些好玩,伸手想要摸了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耳畔陡然响起了莱茵的解释:“因为是雄主送的,所以喜欢。”   陆泽的手指顿住了,他注视着莱茵,缓缓收回了手。   简单直白的话语往往最能打动人心,陆泽发现莱茵有一种能力,能把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说的好似告白,撩拨他心弦。   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客厅的大灯没有打开,只有一盏散发着暖光的台灯,雌虫低头嗅着鲜花,唇角带笑,暖光落在他的脸庞像是给他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泽,隔着纱布,陆泽看不到莱茵的眼睛,但是他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果没有裹上这层层纱布,一定也是在笑的。   莱茵埋头轻嗅着花朵,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动人:“雄主,这是什么花?是什么颜色的?”   陆泽的手指在莱茵顺滑的发丝中穿梭,他注视着莱茵的笑容,缓缓开口:“铂金玫瑰,银白色,和你的发色很像。”   莱茵轻笑出声:“所以雄主才买下它的吗?”   陆泽穿梭在莱茵长发中的手指顿了顿,他确实在买花的时候想到了莱茵,不过不是他的发色,而是他的肌肤,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莱茵抿着唇,笑得越发好看了,他将怀中的花束放到身侧的沙发上,缓缓贴上陆泽的身体,他坐上了陆泽的腿上,柔软的腹部轻轻蹭过陆泽的腰,趴在陆泽耳边吐气如兰:“那蛋糕也是雄主顺手买的吗?”   正准备扣上莱茵腰肢的陆泽闻言一顿,他将怀中诱惑他的雌虫捞出来,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他倒是忘记了,虽然莱茵看不见,但是嗅觉是一等一的好,幸运蛋糕的奶油味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鼻子。   陆泽的反应让莱茵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趴在陆泽的肩膀上笑出了声。   陆泽:“……”   陆泽从怀中捞起笑得直不起腰的莱茵,脸上闪过一丝类似谎话被揭穿的窘迫:“就这么高兴?”   莱茵使劲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您特意去挑选了蛋糕和花朵,但是却说是顺路带的,就觉得有点别扭的可爱。”   别扭的……可爱?   陆泽挑眉,看着笑软在他身上的莱茵,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胆子挺大的,竟然敢打趣自家雄主来了,就不怕我罚你?”   现在并不是在床上,莱茵被陆泽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的脸蛋发红,他缩了缩肩膀,但是却伸手按住了陆泽的手,让他感受着丰满的弧度,朝陆泽乖巧一笑,说的话却越发没谱:“要是雄主您口中的惩罚就是这个,莱茵倒是求而不得。”   陆泽眼眸渐深。   面前的雌虫笑着,晃着柔韧的腰肢,把屁|股上的软肉蹭到他的掌心中。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天莱茵倒是越发得会勾|引人了。   陆泽并没有如莱茵期待的那般将他抱起直接开启漫漫长夜,相反,他毫不拖沓地收回了手。旋即,陆泽看见了莱茵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失落,他勾起了唇。   “雄主?您不……”   陆泽没说话,只是将黏在他怀中的雌虫捞出来,起身走到厨房的洗手池前洗干净手,取出刀叉盘子后重新回到了沙发前。   被迫离开陆泽怀抱的莱茵此刻抿着唇,他像是一只不知为何惹了主人嫌弃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地朝陆泽仰着头。   不高兴了?   冰冷镜片后的灰色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还真是,恃宠而骄。   陆泽掩去眼中的笑意,拿起刀叉轻轻敲了敲盘子,像是没有注意到莱茵的失落,声音淡淡:“吃蛋糕。”   陆泽和莱茵同排坐在沙发上,陆泽并不爱吃甜食,幸运蛋糕太甜,他尝了一口就将盘子放了回去,偏头垂眸,他身侧,端着盘子的莱茵此刻满脸写满了心不在焉,餐盘内只动了几口的蛋糕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幸运”二字。   蛋糕是陆泽切好分的。   陆泽将盘子放回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不喜欢吃?”   正在冥思苦想为什么自己的招数对陆泽不再有用的莱茵啊了一声,暴露了他正在神游天外的事实。   陆泽瞥了眼莱茵手中餐盘内被叉子拨弄的已经看不出字的蛋糕,伸手握着莱茵拿着叉子的手直接挖了一口:“张嘴。”   莱茵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就被塞了一口奶油。   看着唇边沾了奶油的莱茵,陆泽伸手替他擦去,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不喜欢蛋糕吗?”   莱茵微微一愣,他感到手中的餐盘被轻轻托起,赶紧用了些力气,飞快摇头:“当然不是。”   莱茵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对于军雌而言很多时候事物就是填饱肚子用来充饥的东西,至于味道,挑剔的雌虫在一天一瓶营养液的作战区可是活不下去的。   先不说这是香甜的奶油蛋糕,就冲这是陆泽特意买给他的这一点,哪怕是黄连莱茵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为了证明自己非常喜欢陆泽买的礼物,莱茵拿着叉子捞起一大口,他吃的有些急,又太心贪,嘴角粘着不少奶油。   陆泽眼眸微深,正要伸手擦去,一条殷红的舌尖飞快地从唇畔中探出,正巧和陆泽的手指不期而遇。   香甜,柔软,温热……   莱茵笑着舔了舔唇,凑近了陆泽,他们之间的距离格外的近,陆泽能闻到莱茵的呼吸,带着奶油的香甜的味道,多了些许粘腻的诱|惑。   陆泽的呼吸微微重了些。   莱茵听见了那陡然变化的呼吸声,他微微仰起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泽的嘴唇,将带着奶油香味的柔软印了上去。   灵活的软舌在唇齿之间飞快地扫过,好似欲擒故纵,陆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缓缓垂眸,他看到了一双修长光滑的腿隔着西装裤勾上了他的腿。   “雄主,甜吗?”   不知是在问蛋糕,还是在问其他什么他们心知肚明的东西。   陆泽不得不承认莱茵是真的勾|引到他了。   修长的指尖扣住莱茵细瘦的手腕,微微用力,知情识趣的莱茵顺势跌进了陆泽的怀中。   “呀,雄主……!”   一声惊呼,雌虫唇角飞快掠过的笑意让他像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随后故意装出的慌张和惊讶也无法让人生出一丁点反感。   陆泽扣住了莱茵的腰,静静地注视着他几秒后将他横打抱起。   西装裤口袋中微微鼓起一个巴掌大的礼物盒,想到那条闪着碎光的细脚链,陆泽抱着莱茵小腿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   礼物还没送完,得益于莱茵的勾|引,这条脚链子怕是得在床上由陆泽亲手戴上了。 第073章 铃铛脆响红帐翻   到也不怪莱茵诱惑陆泽, 自从开始治疗眼睛后,他们这几晚一直是盖被子纯聊天, 虽然仍旧是同床共枕,但却没有任何更加亲密的行为。   满打满算已经五天没做了,这让自从结婚后,几乎每晚都不得消停的莱茵非常不适应,虽然躺在温暖的怀抱中闻着熟悉的味道入睡也是非常好的体验,但是时间一长, 难免胡思乱想。   莱茵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陆泽而言已经失去了魅力。   当然,莱茵这等错误的想法在他被陆泽丢上|床,欺身压上时彻底消失,他勾着陆泽的脖子,笑着扭起了腰。   陆泽拍了拍莱茵蹭着他腰的小腿, 从西装裤中取出礼物盒, 拽过那只不安分的小腿将细长的银链子戴了上去, 脚链是特殊设计的, 特意留了一条小尾巴,在昏暗暧昧的台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衔尾出以一颗铃铛结束,一晃就响。   莱茵感受到脚踝上的凉意,我微微一怔, 下意识收回了腿摸了摸。   脚链?   正当莱茵疑惑时,陆泽开口解释道:“婚前买的, 因为是定制, 晚了些。”   莱茵想起他和陆泽结婚前, 对方曾在珠宝店定制了一些饰品,莱茵只收到了戒指和手链, 余下的脚链倒是一直没见着,他本还纳闷,原来是工期长。   莱茵沿着脚踝摸到了铃铛,他晃了晃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莱茵笑着将带着铃铛的小腿横在了陆泽身上,叮铃铃脆响中他的笑声越发轻灵:“雄主,莱茵竟然不知道原来您还喜欢这样的。”   温比玉,腻如膏,铃铛脆响红帐翻。   莫名其妙地,陆泽脑中蹦出这么一句诗来,他看着莱茵抵在他腰间的足上,冰冷镜片上缓缓浮现一片雾气,但很快就散去了。   莱茵在床上向来和他合拍,一个动作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泽确实喜欢这样,这条脚链在莱茵身上再合适不过。   柔韧的腰没有一丝赘肉,肌肤细腻,像是上好的暖玉,爱不释手,陆泽扣着莱茵腰肢的手用了些力道,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偏偏莱茵还不知死后越发卖力,一声比一声软。   “雄主……”   陆泽闭了闭眼睛,差点要把莱茵的腰捏得变了形。   他是个医生,又不是修佛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连着素了五天,他不知是忍得有多辛苦。   给莱茵治疗眼睛按理而言和夜晚幸福生活是不冲突的,但是奈何莱茵在床上总爱哭,他的眼睛上了药,自然是哭不得的,因此陆泽才硬生生咬着牙当了几天的和尚。   没想到修生养性的和尚没当成,反倒还养出了个妖孽,格外勾人。   陆泽眼眸极沉,伸手捂住了莱茵喘着气的唇,哑着声音道:“莱茵,你现在在治疗期间,听话些……”   陆泽的话戛然而止,捂着莱茵的手蓦然一僵,他缓缓收回手,只见掌心一片显眼的水渍,靠在床边的莱茵双唇微张,殷红的舌尖缓缓舔过饱满的唇:“雄主,您不想要莱茵吗?”   “莱茵想您了。”   陆泽的手被莱茵牵着落到了他的胸膛,线条优美的肌肉贴上他的手心,俏生生地蹭了蹭,陆泽的呼吸重了些。   莱茵轻笑了一声,旋即牵着陆泽的手贴上了他的腹部,漂亮的腹肌微微发颤,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里最想。”   明明白的好似一捧初雪,在寂静无声的夜悄然栖息枝头,那张漂亮的脸纯白洁净,却做出这种无比色|气、诱惑人的动作,像是欲|望沼泽生出来的妖,极致的矛盾。   莱茵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早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想引得陆泽破功,激得陆泽狠狠地抱他,抱紧他,然而他等到了一声叹息。   莱茵一怔,他感觉到陆泽的手离开了他的身体。   “莱茵……”   陆泽的语气像是一个溺爱的长辈在责备不听话的孩子,听起来无甚威慑。   陆泽指腹缓缓擦去掌心的水渍,抬手摸上了莱茵裹着纱布的眼睛,轻轻抚摸:“你的眼睛哭不得,怎么就不听劝呢?”   陆泽单手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金丝眼镜合拢被搁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待会可能忍住不哭?”   莱茵一直不安分蹭着陆泽的小腿停下,他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   陆泽见状,轻笑一声:“怕了?”   他语气温柔,扣着莱茵腰的手却骤然收紧,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肌肤紧贴,莱茵自然感受到了陆泽的变化,他下意识地微微瑟缩。   陆泽的手掌拂过莱茵双眼上裹着的纱布,再一次好心提醒道:“莱茵,记住了,待会你可千万不能哭,这是你自己求过来的,哭不得,也跑不得。”   莱茵的眼睛也该到换药的时间了。   ……   被揉皱的白床单上,雪白的雌虫仰面躺着,他张着嘴无意识地喘着气,细看之下,小腹正在隐隐发着颤,他浑身都是汗,油亮亮的,细密的汗珠因为发颤的动作碰撞、交融,成了水,顺着腰腹的线条缓缓流下落进了内凹的肚脐中。   “雄、雄……”   莱茵猛地一颤,他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一只手掌忽然从后方出现覆上了他裹着纱布的盲眼。   “嘘……”   陆泽捂着莱茵的眼睛,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像是缓缓流过身体的水,低沉,温柔,将人溺毙。   “嘘,安静,要安静,莱茵,记住,你哭不得,现在深呼吸……”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莱茵指尖颤抖地抓上了陆泽的手臂,他抖着唇好不容易艰难地吐出一个破碎的字眼,下一刻就被捂住了唇。   “莱茵,你不能拒绝,这是你求过来的不是吗?”   抱着哭不得喊不出的莱茵,陆泽缓缓勾起唇,他将莱茵抓着他手臂的双手反扣到他身后,按着压低了他的腰,视线漫不经意地滑过莱茵因此剧烈抖动的双腿,陆泽缓缓俯身贴上被他捂着唇的莱茵,一字一句道:“所以说你,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向我扭腰呢?”   捂着唇齿的手掌中有晶莹缓缓溢出,陆泽垂眸,裹着纱布蒙着眼的莱茵剧烈地吸着气,他被迫仰着头,像是想要把即将落下的泪水收回去。   “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喊停,莱茵,你得要乖乖受着。”   陆泽微微放松了些手中的力道,他清晰地感受到莱茵脸上的温度很高,因为强烈的呼吸泛起一片潮红,连着脖颈落下,连带着那片繁复的虫纹变得越发鲜艳。   陆泽缓缓勾唇,唇齿贴上了莱茵的脖颈,像是狩猎捕食的猛兽叼住了猎物,略尖的犬齿咬住了莱茵脖颈上发烫的腺体。   这下子莱茵是彻底忍不住了。   泪水瞬间打湿了纱布,陆泽缓缓叹口气,呼吸喷洒在腺体上,像是惩罚一般骤然加重了力道,他的声音在吐字间略微模糊不清:“莱茵,你哭了。”   陆泽的指腹蹭了蹭被莱茵泪水打湿的纱布,煞有介事地好似在苦恼:“该怎么办呢?说好了不能哭的。”   “唔……”   看着说不出声音只能呜咽出含糊声音的莱茵,陆泽像是大发善心一般终于松开了手。   重获说话自由的莱茵抖着唇,下巴上是控制不住时溢出唇齿的口水,流出的泪水如开了闸的水坝,根本就收不住。   “求,求……”   陆泽看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再一次开始痉挛的莱茵,伸手解开了他眼睛上的纱布。   浓郁的信息素像是密不透风的网将发抖痉挛的雌虫彻底包裹,陆泽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剂掰开了莱茵死死咬紧的嘴巴。   从血液中被提取出来的信息素,纯度高到可怕,往日床笫之间,莱茵对陆泽信息素灌溉的反应就极为强烈,现下被强行灌入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   就好似一条活鱼刚从水里被捞出,连开膛破肚都没来得及直接被丢进了烧红的油锅。   莱茵挺着腰,他的腰肢在陆泽手下弯曲到一种不敢相信的地步,像是通了电,震颤的幅度两只手都按不住,那双盲眼因为剧烈的刺|激死死睁着,一根又一根血丝好似蛛丝从惨白的眼周爬上瞳仁。   自古以来,生、死、性,三者从来就分不开。   不破不立,想要除去骨子里的烂疮必须割肉挖骨,想要治疗莱茵的眼睛,自然也没有那么容易,细胞再生的痛苦不亚于伤口腐烂。   莱茵原先本不用这么疼,但是他的眼睛因为幼时的电击伤了根本,每一处暗伤留下时造成了多少苦,此刻修复起来,莱茵就得再次体验一次那样的痛苦。   陆泽缓缓别过眼,紧绷的下颚暴露他起伏的心绪。   此刻,他想把费拉德弄死的心达到了巅峰。   快了,就快了……   许久之后,陆泽感受到手下紧绷到几乎撕裂的肌肉猛地脱力,他伸手捞住软倒在他怀中的莱茵,因为太疼,莱茵撑破了眼角,见了血,此刻血混着泪一同流下,看起来像是落了血泪。   陆泽拉开床头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用棉签轻轻擦拭莱茵眼角的红泪,他做得很仔细,消毒,上药,然后重新裹上干净的纱布,做好这一切,陆泽抱着莱茵缓缓地拍着他的背脊:“好了,这次以后就都好了。”   看着怀中脱力昏迷的莱茵,陆泽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辛苦了,莱茵。”   陆泽撩开莱茵因为冷汗黏在额头上的发,没有金丝眼镜的遮挡,此刻他眼中翻滚的情绪几乎止不住。   古有酷刑,将人挖眼拔舌砍断四肢做成人彘,用上好的药材吊着一条命;陆泽是医生,自古医毒不分家,他精通中西,贯通今古,他知道如何能让人活,更知道如何能让人生不如死。   他会让费拉德活得很久,死亡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惩罚。   那些臭虫到底为什么还在使劲蹦跶?皇室想要整治贵族的心思由来已久,军部拿了他的吐真剂,此刻该问出来的罪证已经收集的大差不差,皇室到底还在等什么呢?   什么才是一个合适的动手机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去他妈的东风!   该杀。   该杀!   瞻前顾后,说什么不能轻举妄动,无非是因为害怕将这条名为“贵族”的烂根拔起时大伤元气,他们想要找一个导火索,然后置身度外引爆导线。   自古以来掌握着利益的统治阶级都是如此,昏暗中陆泽的嗤笑格外明显,他将盖在莱茵身上的被子拉好,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背对着莱茵的陆泽掏出光脑走向了阳台。   嘟声响起几秒后被接通,光脑那头响起了雌虫冰冷沉静的声音:“路德阁下,您好。”   陆泽缓缓勾起了嘴角,他看着光脑中军装严整的雌虫,眼底冰凉一片,不见丝毫笑意:“我给军部的吐真剂难道不好用吗?为什么到现在你们仍旧没有逮捕费拉德?”   “路德阁下,请您不要轻举妄动,军部和皇室已经……”   “安德烈殿下,”陆泽直接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他吐出一口烟气,漂浮的烟气让他神色越发难测:“听闻温漓阁下近期遭遇了好几次袭击,您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看着脸色微变的安德烈,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心里知道。”   陆泽从安德烈的眼中他看见了和他一样的愤怒,那是心爱之人被伤害导致的结果,他朝着早已被愤怒之火吞灭的雌虫发出了邀请:“安德烈殿下,我有办法帮您排忧解难,如您愿意,明天我会找您详谈。”   光脑中一片安静,安德烈没有说话,很显然他和陆泽是同样的想法,奈何上头有更高的拦住了他。   陆泽唇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他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他的态度仍旧像个绅士一般有礼有节,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客气:“安德烈殿下,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敬,但是皇室和军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陆泽将燃尽的烟蒂往阳台的栏杆上一按,他平静的神情中似乎藏着些许癫狂,给了已然动摇的将领最后一击:“不知您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快刀可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第074章 莱茵能看见啦!   窗外的阳光正好, 光线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耀在床上正在安睡的雌虫的脸上,划过他精致的锁骨, 缓缓移动到了他精致的眉眼。柔软的被褥中半露着修长的小腿,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不似真实,一条细长的银链松垮垮地绕在细瘦的脚踝上,细碎的光芒折射到天花板上,像是清泉中灵巧游动的鱼。   像是感受到了阳光的热度,他微微侧身, 脚踝上的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在铃铛声的脆响中,莱茵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智,昨夜的濒死像是一场短暂却恐怖的噩梦,精疲力竭的痛楚过后陷入沉沉昏睡,醒来之时春暖花开, 脚下虚浮无力, 像是踩在云端, 恍然之间仿佛此刻才是一场梦, 不似真实。   莱茵缓缓动了动手臂,按着床单坐起, 因为四肢无力,突然起身引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右手的婚戒因为他的动作正好落在照进屋内的那抹光束上,钻石反射的光茫不偏不倚地投射到了莱茵裹着纱布的眼睛上。   莱茵被突如其来的刺|激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   一夜的睡眠后被早晨的太阳晃了眼, 我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皱眉, 正如身处洞穴中的小动物在长久的黑暗后见到光明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抵触。   莱茵也不例外,钻石反射的光明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浑身钝痛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早晨似乎和从前有了些许不同,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僵硬,大脑在许久的茫然后终于从几乎罢|工的脑海中找出了一个词汇。   光?   莱茵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指尖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感受到了纱布的触感,他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看见光了!   口中不知何时弥漫着血腥味,莱茵无意识咬紧牙关的行为让他磕破了内壁的软肉,但他无知无觉,他猛地从床上起身,像是第一次学会走路的孩子,心急又狼狈,跌跌撞撞地朝不远处的窗户走去,他颤抖地手指紧紧拽住遮光帘,用力到发白的指关节猛地往两边一侧。   窗外天光大亮,那明亮的光线像是破开了沉沉雾霭,一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即使隔着纱布,时隔多年终于能感受到光明的眼睛也承受不了如此刺|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浸透了纱布,那滋味定然不好受,然而莱茵却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开始解眼睛上的纱布。   他的手指因为剧烈的情感不停地颤抖,试了好几次都没解开纱布上的活结,他失去了耐心,用了蛮劲想要扯上纱布的一头作势就要拽。   随后莱茵这不知轻重的手就被一股温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了,指骨分明的手从莱茵身后探出绕过他的脸颊挡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   “雄、雄主,有光!”   莱茵的声音罕见地冒失,像是第一次学会说话的孩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格外咬重的字词透露出他激动的心绪。   “我知道,莱茵,但是先等等……”   陆泽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雌虫:“莱茵,先等等,慢慢来。”   熟悉的香味和温度让莱茵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他无声地张了张唇。   余光扫过被拉的大开的遮光帘,陆泽带着莱茵走到了光线稍微弱一点的地方,他捂着莱茵眼睛的手虚虚贴在他的纱布上,像是教导无知蒙昧的孩童:“莱茵,你的眼睛需要慢慢适应,我数三声,三声之后,我会松开手。”   感受着手中慢半拍的点头,陆泽缓缓倒数三声后松开了手。   莱茵感受到了光,或者说,他感受到了光的颜色和形状。   光是一种和黑暗相对的颜色,他的形状是莱茵从未见过的多变,像是穿过指缝的水流,变幻莫测,但却有温度,暖的,暖洋洋的,像是被裹在一片蒸腾的水汽中。   陆泽看着莱茵被泪水缓缓浸透的纱布,他拉住了下意识循着亮光走向窗边的莱茵,安抚他焦躁的情绪:“等等,再等等。”   陆泽将朝两侧大开的遮光帘拉回一边,房间中的光线被遮挡了大半,他的双手按上了纱布上的活结:“现在,我要解开纱布了,莱茵,要记得等我数完数字才能睁眼。”   “一……”   陆泽解开了纱布的活结。   “二……”   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松散落在莱茵的肩膀上。   “三……”   陆泽背对着窗户挡住将莱茵面前的光线遮挡,看着睫毛剧烈颤动的但是完成约定的莱茵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出了最后的结束语:“莱茵,现在慢慢睁开你的眼睛。”   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在经历痛苦的挣扎后,第一次运用初生的翅膀,带着胆怯和不安,轻盈地振动了羽翅。   除去了白翳的眼珠褪去了死气,莱茵有一双漂亮好似琉璃珠子的眼睛,好似透明的银白色,像是深海中波光粼粼游动的鱼,有了光和亮,恢复了灵气。   这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光线的刺|激扑簌簌落下泪来,可是莱茵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泪流满面地朝着陆泽伸出了手。   微微垂落在额头的碎发将些许冷硬的脸颊轮廓,面前的男人身量极高,他背着光,光晕在他四周散漫,空气中像是有无数闪烁的微尘沉浮,长身玉立,他带着笑意,垂眸捧着莱茵的脸。   很多年后,每当莱茵回忆起这个画面,他都会记得胸腔中那剧烈跳动的声响,那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怦然心动。   他的雄主,拥有光的颜色。   如果世间真有神明在,那也不过如此了。   自那以后,虽然陆泽纠正过他很多次,但是莱茵始终觉得陆泽有着一头阳光颜色的发,一双万物皆融的眼,他是高天神明降下的人,连光都眷顾。   聋人的世界是静止的,安静,空间像是被骤然压缩,而盲人的世界则是躁动不安的,因为眼睛捕捉到的视觉图景是图片,瞬间的静止,可听觉却是流动不安的。   当从出生起就被剥夺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奉还时,世界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心间的一次巨大的山崩。   山崩、海啸、地震,火山,巨大的喜悦和悲伤一样,是足以摧毁一切的灾难,而心灵的震颤更为惊骇,在瞬息万变中心田中,那些惊天动地往往只需要悄然的一瞬间,就能覆灭一切。   “雄、主……?”   莱茵的手指隔着虚空慢慢描摹陆西泽的脸庞,颤动的指尖压抑着欲望,他想碰又似不敢。   这样的小心翼翼。   陆西泽眸色一深,覆上了莱茵的手背,手下的肌肤因为突然的温度控制不住地颤了颤,随后被按着碰到了温热的脸庞。   陆泽握着发颤的莱茵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他没有戴眼镜,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眸毫无阻碍地注视着莱茵的双眼,他微微一笑:“是我。”   莱茵睁着眼眼中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地流泪,沾染水意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越发清亮,他的手指缓缓滑过陆泽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双眼循着指尖移动。   雄主的嘴唇什么什么样的?笑起来如何?   雄主的眼睛是什么模样的?是什么颜色?   雄主的鼻子是什么形状的?   从前在心底徘徊过许多次的疑问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回答,莱茵看着那双微微弯起,他感受到了掌心下熟悉的温度。   原来这就是笑容吗?   微微弯曲的弧度竟然是这个模样!   雄主在对我笑!   雄主就站在我面前!   这个认知在莱茵的心中激起一片炙热滚烫的情感,像是他落下的泪,毫无征兆地他扑进了陆泽的怀中,像是回归巢穴的鸟雀,几乎是凭着本能地寻到了熟悉的位置:“雄主,莱茵终于能看见您了!”   对于莱茵而言,一切都是新奇而陌生的,像是破壳的雏鸟,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陆泽,这一眼就是他的全部。   “能看见您了,能知道您眼睛、头发的颜色,能知道您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好高兴,莱茵真的好高兴……”   明明是欣喜的话,却莫名伤感悲伤,那些顺着脸颊流下的滚烫液体是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的泪水。   莱茵的尾音带着哭泣的颤音,陆泽感受到顺着脖颈缓缓流下的滚烫液体,他垂眸将怀中哭红了眼睛的莱茵捞出来,指腹在他的眼尾划过,将泪水抹去。   眼睛好了也还是一样的爱哭。   陆泽感受到手心再一次湿润,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莱茵,你再哭下去,好不容易治好的眼睛又要坏了。”   这话的威慑力可真的大,莱茵听了吓都忘了哭,睁得大大的圆眼水雾朦胧,蓄着泪,看起来怪可怜的,他慌忙抹了把眼泪:“不哭了,我不哭了。”   说什么都信,真是好骗。   “既然不哭了,就去洗把脸起来吃饭。”   陆泽勾着唇,起身推开卧室的门,饭菜的香味随着气流涌入房间,引得人食指大动。莱茵醒来之前他煮了粥,还弄了几个家常小菜,再不吃就冷透了。   莱茵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看着陆泽端菜他见状就要帮忙,却被陆泽一个眼神定在了椅子上。莱茵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不停地追着陆泽。   陆泽拿着碗筷从厨房内出来,就撞入了莱茵直勾勾的视线中,后者知道陆泽在看他下意识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陆泽的动作微微一顿,视线在莱茵的笑容上停留几秒后移开,他将碗筷放到了桌上:“吃饭吧。”   因为莱茵的眼睛之前看不见,陆泽照顾莱茵成了一种习惯,他下意识地夹了一筷子菜就要放进莱茵的碗中,然后他的筷子和另一双筷子在空中相遇了。   看着碗中那多出来的菜,陆泽缓缓抬起眼,就看见莱茵端坐着,一双仍旧很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在笑。   出于社交礼貌,在很多情况下人都不会直视对方,尤其是长时间直视,因为那会被认成一种冒犯。   然而,可能是因为被剥夺的视力多年,莱茵并不懂这个默认的常规,相应地他似乎不懂得“直视超过三秒产生莫名的情愫”这个道理。   陆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忽然伸手捂住了莱茵的眼睛。   “雄主?”   莱茵不明所以,但他并没有制止陆泽的行为,只是带着不解低声询问:“怎么了吗?”   陆泽的视线落在莱茵一张一合的嘴唇上,低声道:“今天用眼的时间已经很多了,该休息了。”   闻言,莱茵伸手握住了陆泽捂着他眼睛的手,语气急切:“可是,我还没看够您的脸。”   莱茵情感表达直白,陆泽是一直知道的,他还非常享受其中,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他别开了眼:“急什么,之后有的是时间。”   雄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莱茵眨了眨眼,透过指缝,他看到了陆泽微微泛红的耳垂。   福至心灵,莱茵像是明白了什么,抿着唇笑了。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用完饭后,陆泽带着莱茵回到房间内,拿出医药箱。   干净的绢布擦干净了莱茵的眼睛,恢复光明的眼睛受不得强光的刺|激,虽然莱茵觉得没什么,但是他眼睛中已然冒出了不少红血丝,陆泽取出纱布,当纱布重新缠上莱茵的眼睛时,微凉的手指轻轻搭上了陆泽的手:“雄主,明天之后能取下纱布吗?”   陆泽:“眼睛需要一定时间适应,现在不宜长久见光,纱布还得戴几天,这三天每天早中晚取下纱布一两个小时。”   莱茵飞快接话:“那三天后是不是就不需要纱布了?”   闻言,陆泽将口中的是的咽了回去:“三天后再说,一切按照眼睛的适应情况。”   陆泽其实给莱茵准备了眼罩,但是按照目前莱茵的渴望程度而言,他决定还是用纱布比较保险,以免莱茵偷偷取下眼罩。   前期的治疗虽然至关重要,但是后期的爱护也不得马虎。   “哦……”   回应陆泽的是莱茵骤然失落的表情,他的脸颊因为失落的表情微微鼓起软肉,陆泽捏着纱布的手指下意识摩挲,指尖有点痒,想要捏点什么。   不过莱茵的情绪似乎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能是恢复光明的世界是全新的,从前只能靠嗅觉味觉触觉听觉,现在陡然恢复了视觉,什么都是新奇的。   陆泽将纱布收回到医药箱中,偏头看着莱茵口中似乎念念有词,比划着计算什么,他微微挑眉:“在做什么?”   莱茵唔了一声:“再算时间,早中晚三次,每次一小时,不知道看不看的过来。”   陆泽挑眉:“什么看不过来?都有什么要看的?”   莱茵不会像小虫崽一样,每日要他牵着手满大街学习新知识,去学习香蕉是黄色的,苹果是红色的吧?   陆泽看着抿着唇xiao的莱茵,缓缓驱散了脑海中的想法,他忽然觉得,要是一个小虫崽像莱茵一样,似乎牵着他满大街走也能接受。   莱茵晃了晃手和脚,脚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响声,垂落的银链闪着微光,落在陆泽的眼中,他满脸认真:“我要看到您送我的戒指,手链,脚链,铃铛叮铃铃一直响,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一定非常好看。”   莱茵说着伸手拨弄了一下脚踝上的小铃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的嘴巴被陆泽捏成了O形,陆泽眯着眼睛微微凑近,声音中透着毫无压力的威胁:“看这些就需要三小时?”   莱茵被迫嘟着嘴巴,思索片刻,啊了一声:“对了,当然还有您送给我的玫瑰花,那花和我的发色一样,闻起来香香的,应该也很好看。”   看着莱茵念叨着玫瑰花满脸期待,陆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冷不丁冒出一句:“新鲜花枝被剪下离开了母体,全靠水养着,能撑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那花早死了。”   莱茵自信翘嘴:“我可以用能力让它们活过来。”   陆泽哼了一声,松开了捏着莱茵脸颊的手:“这些东西需要三小时看?”   莱茵摇头,如数家珍一般开始报出了他的“想看清单”:“当然不止这些,我还想去研究所看您的工作室,回到别墅看一看和您一起生活的主卧,当然还有这里。”   陆泽:“还有要看的吗?”   莱茵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番:“可能还得去看看安德烈和虫帝陛下,哦,还有托利奇内务官。”   陆泽:“没了?”   莱茵点头:“暂时没了。”   陆泽缓缓眯起眼,心道,说了这么多,就是没有说要看他,明明刚刚还哭着说没看够他的脸。   真是喜新厌旧。   陆泽起身,他觉得喜新厌旧的莱茵不应该吃味甘甜香的海鲜粥,介于他刚刚的表现,一碗白粥最多。   陆泽穿上拖鞋正要离开,忽然衣袖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然后他的手就被轻轻握住了,垂眸就是莱茵略带羞涩的笑容,他跪在陆泽身前仰着头送上一个吻。   陆泽垂眸,瞥了眼非常自然缠上自己脖子的手臂:“怎么,现在想起自己还有个雄主来了?”   莱茵贴上了陆泽的唇,像是故意的,刻意亲出了声音。   吧唧一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很显然他明白陆泽生闷气的原因,莱茵揽着陆泽的脖子,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不是您说的不着急吗?”   陆泽眯起了眼,声音微沉:“学坏了,拿我的话来堵我来了?”   莱茵偏头贴上陆泽的脖颈,在青筋微露的肌肤上轻轻咬了咬,不疼,但是痒,他像是听不懂陆泽说的话,只是笑。   陆泽捏住了莱茵胡作非为的嘴,挑了挑眉:“恃宠而骄了?”   莱茵张唇舔了一口陆泽捏着他下巴的手,笑意吟吟:“那也是您宠的,您不喜欢莱茵这样吗?”   陆泽被莱茵拉着坐回了床上,枕边风大概就是这样吹的,不仅有软言温语,还能暖香在怀:“不过莱茵是真的着急,莱茵希望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能看见雄主您帅气的脸。”   陆泽捏着莱茵的腰,提起莱茵故意逗他说的话:“不看手链脚链戒指了?”   莱茵笑了:“您还吃上死物的醋了,那些是您给的,所以喜欢,这叫爱屋及乌。”   显而易见,陆泽被莱茵的话取悦到了,他揉了揉掌心下的肌肤,滑腻,他勾起唇:“那工作室,别墅和出租屋呢?”   莱茵贴上了陆泽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这些地方是您经常去的地方,有您的味道。”   “这是要去查看领地?”   陆泽手中微微用力,掐了一把莱茵一把。   莱茵哼了一声,将大腿缠了上去:“那…您讨厌吗?”   老实说,陆泽不讨厌。   看着慢慢挪着坐进自己怀中的莱茵,陆泽眼眸深深,他摩挲着莱茵刚刚换好的纱布,意有所指道:“刚刚还没哭够?”   他以前没有流眼泪的习惯的,遇见陆泽之后倒是都快“以泪洗面”了。一半假哭,,一半真哭在床上的时候陆泽喜欢听他哭,每次听见他的声音,力道就格外的猛,以至于后面他受不住了真的哭了。   莱茵双颊绯红,小声贴在陆泽的耳畔道:“您可以轻一点。”   轻轻地,温柔地,这样子,他可能就能忍住不哭了。   陆泽缓缓注视着莱茵越发贴紧的身躯,终于在莱茵哼唧唧喊了第三声有了动作,他站起身,一把扒拉下身上软若无骨的莱茵。   看着被拒绝后陷入怔愣的莱茵,陆泽眼眸中笑意深深,他缓缓出声,清冽的声音仿佛他刚刚根本没有被诱|惑到。   “莱茵,”陆泽伸手弹了弹尚在怔愣中的莱茵,提着医药箱施施然走开了,他的声音透过门栏轻飘飘地落在了莱茵耳边:“老话说得好,白日不得宣|淫。” 第075章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陆泽为莱茵准备的眼罩最后还是排上了用场, 纱布粗糙,拆解不方便是原因之一, 但更重要原因是陆泽耐不住莱茵的撒娇。   陆泽自诩并非耳根子软的人,也不知道莱茵是不是对他施了术法,几句温言软语就哄得他改变了主意。   丝绸面料的白色眼罩遮挡效果虽然比不过暗色,但是却是最适合莱茵现状的,毕竟他的眼睛正处于慢慢恢复的时期,缠着绷带纱布一点光都看不见反而不利于眼睛对光线的适应。   莱茵缩在陆泽怀中躺在沙发上, 指尖勾着陆泽的手,小腿也颇有些不安分,在卧室内缠上陆泽的腰是一时脑热,他昨天遭了罪,腰酸腿疼, 但是他还是想和陆泽亲近。   他想看陆泽情|动时候的样子。很想。   对喜欢的人有欲|念实在是太过正常, 莱茵想着勾了勾腿, 但是非常不凑巧, 他这一动作扯到了昨晚拉伸的太过的腰,那种难以言说的酸爽感让他抽了一口气。   陆泽垂眸, 虽然莱茵有心遮掩,但他依旧注意到了莱茵的僵硬,莱茵身上的捏痕都是出自他之手, 要说莱茵哪里难受,怕是除了本人之外他最有发言权, 陆泽如是想着, 指尖揉上了莱茵的后腰。   这一动作倒是让一直心痒痒的莱茵产生了误解, 他抬起的脸上露出惊喜:“雄主,您改主意了?”   他以为陆泽回心转意了。   陆泽一眼就看出了莱茵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眉间微挑,手指朝着昨晚按压最久的地方一按,一股强烈的酸疼袭来,莱茵闷哼一声捂住了腰。   这酸爽,就好比一年没运动的人突然去跑了个五千米,跑前还没做热身运动。   陆泽语气淡淡:“还敢扭?”   莱茵捂着腰扯下了眼罩,他朝着陆泽露出了一双微含着幽怨的眼神,语调拉长:“疼……”   陆泽见状,搓了搓掌心重新揉上莱茵的腰,言简意赅:“趴好。”   莱茵乖乖趴好,他趴的时候还特地假装状若无意地撩起了上衣,露出一小截劲瘦柔韧的腰肢,半遮半露,最是撩人风情。   陆泽眼眸微沉:“会有些疼,忍着些。”   莱茵:“…??”   下一刻,他的腰就被有力的手掌推开。   莱茵:“!!”   当陆泽的手心揉开腰间的酸疼时,莱茵才知道自己误解了陆泽的意思,他微红了脸,旋即心中就被一种名为幸福的粉红泡泡淹没了——他的雄主在帮他按|摩。   按|摩是个力气活,半小时下来倒是出了不少汗,陆泽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将莱茵撩到肩胛骨的上衣拉下,看着趴在沙发上同样出了一身汗的莱茵低声道:“等下去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莱茵敏锐地听出了陆泽话语之外的意思:“您不和我一起泡吗?”   看着刚刚还因为身上酸疼喊、现在稍微好点又开始勾自己的莱茵,陆泽停顿几秒后,缓缓开了口:“出租屋的浴缸不够大。”   莱茵爬了起来,脸上是莫名的兴奋:“那换个大一点浴缸就可以了吗?”   陆泽:“……”   他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它们之间会尝试许多新花样,但莱茵一向乖巧害羞,向来是处于接受方。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摇身一变成了如饥似渴的豺狼虎豹?   见陆泽没有说话,莱茵只当作陆泽是默认,凑到了陆泽面前继续道:“别墅的浴缸很大,还有游泳池……”   陆泽自然听出了莱茵的邀请,他有些心动,但是今天他确实有点正事,他低声道:“白日不得宣|淫。”   再次听到这话,莱茵可真是一肚子反驳的话,他倒是不知道他家雄主什么时候定下了这条规矩,且不说度蜜月期间不分昼夜不分地点,就是当初去研究所的工作室,雄虫也没想到有这句老话的啊?   莱茵嘴角挂着一抹笑,好看但颇有些许挑衅的味道:“雄主,您之前在书房、厨房,还有工作室的桌台时,似乎不是这样说的呀?”   “……”   陆泽知道自己理亏,但是他不想在这件事上道歉,他伸手摸着莱茵的发尾,就听见莱茵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雄主,您这样说是因为心疼我?”   看着笑意吟吟的莱茵,陆泽没说话,默认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见陆泽沉默,莱茵笑得更灿烂了:“雄主,您别担心,雌虫的身体向来很好,所以您还是和莱茵一起泡澡吧。”   莹润的锁骨映入眼帘,微微敞开的领口风光无限,陆泽状若无意地别开了眼:“……,莱茵,还是晚上吧。”   莱茵没料到陆泽都这种情况了竟然还不为所动,难道还真的是要修身养性吗?   他问:“为什么?”   陆泽沉默了几秒后道:“有点事情得出去一趟。”   莱茵皱眉:“是去研究所吗,您的假期结束了?”   陆泽没说话,算是默认。莱茵见状,依依不舍地从陆泽身上爬起来,他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满身醋味的雌虫,他站在陆泽身前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心中默默道,难怪雄主没穿休闲服,原来是有事情。   莱茵整理衣服的手很快就失了初心,他按在陆泽胸膛上的手指已经徘徊了快五分钟了。   陆泽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莱茵,我自己……”   “来”字尚未说完,陆泽就接收到了莱茵幽怨的眼神,他的眼神加上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吃不到就算了,难道连摸一摸都不行吗?   陆泽闭上了嘴巴。   因为陆泽的提醒,莱茵的手指最终还是找回了初心,他从衣柜中取出了一条灰色领带。   虽然不能深度亲近有些不爽,但是亲手服侍雄主穿衣这件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莱茵对陆泽隐秘的独占欲。   站在门口,看着仍旧摆弄着他脖颈那条灰色领带的莱茵,陆泽低头在莱茵脸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陆泽出了门,他并没有如莱茵所说去研究所,而是掏出光脑前往了上头显示的地址。   *****   猫爪咖啡屋。   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在不远的停车位上熄了火,陆泽迈出车门,看见正对面黑红装修打底,闪着“咖啡屋”三个巨大鲜红大字的咖啡屋招牌,再次确认了一眼地址后,他朝门口走去。   门口的服务员穿着在仍春天这个尚有些凉意的季节里较为清凉,他身上漂亮的制服完美地勾勒出他发达的胸大肌,那服务员见到陆泽立刻双眼泛光地迎上来,陆泽被扑面而来的香粉味道熏得皱起了眉头。   “站住。”   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客虫是一位雄虫阁下,以为今天走了大运满心欢喜迎上去,就被陆泽一句冷冰冰的话冻在原地。   “阁、阁下?”   陆泽皱眉退了一步,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离我远点。”   嫌恶毫不掩饰,陆泽根本连话都不用说,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服务员当场红了眼睛,握着沙包大的拳头跺起了脚。   陆泽并不想看这辣眼睛的一幕,此刻他只想立刻联系上安德烈,问一问他到底选了个什么鬼地方!   陆泽的消息在发出后立刻得到了对方的秒回,不到一分钟一身军装的安德烈从咖啡馆内走出来,门口的服务员见到安德烈时瞬间收起了那副娇羞的作态,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刚刚的大胸“兔女郎”仿佛立刻魂穿阅兵庆典。   陆泽收起了捂着口鼻的手帕,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讥讽:“安德烈殿下,我倒是不知道您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   安德烈神色有些复杂,只是朝陆泽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抱歉,路德阁下,情况所致,请您先进来吧。”   陆泽微微挑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他瞥了眼一侧安静站着充当空气的服务员,什么也没说跟着安德烈进了门。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并非咖啡香味,而是陆泽意料之中的灯红酒绿,很显然,这间“猫爪咖啡店”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好手。   安德烈带着陆泽往前走,吧台前的调酒师朝着他们甩了个媚眼,陆泽看到安德烈朝他比了个手势,随后那调酒师就消失在帘子后方。   陆泽被安德烈领着进了一处包厢,刚刚的调酒师已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他朝着安德烈递上了磁卡,安德烈接过后微微颔首,低声道了一声谢:“卡尔,帮我们守住这里。”   安德烈:“路德阁下,请。”   陆泽走了进去。   安德烈拿着磁卡贴在歌舞台旁的显示屏上一扫,下一刻灯红酒绿的包厢彻底变了模样,随能想到这藏污纳垢之地竟然还藏了一个军用办公室,这还真的是别有洞天。   安德烈言语抱歉:“路德阁下,军部里头插了太多眼线,只能出此下策。”   陆泽挑眉,他审视着面前这个被誉为“帝国利刃”的皇子殿下,未来皇位的最有力继承者,他觉得安德烈还不算太蠢:“安德烈殿下思虑周全,小心些总是好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即可开始吧。”   安德烈:“阁下您的吐真剂非常有效,我们手头已经掌握了雄虫保护协会对平民雄虫和雌虫所作的暴行,从他们的口中也得到了一份名单……”   陆泽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但是?”   最重要的内容永远都在“但是”一词之后,若是没有“但是”,陆泽今天也就不用到这走一趟了。   安德烈:“如今得到的罪证虽然能够将那些作奸犯科的蛀虫收押,但是并不足以将他们全数定罪,尤其是幕后黑手。”   陆泽点头表示理解,合格的幕后黑手并不可能不准备几只替罪羔羊,那些能被抓到的都是能够随时被抛弃的弃子,就如已经关在军部许久的奥德曼。   卸磨杀驴,并不是稀罕时;替罪羔羊更是司空见惯。   在帝国,珍贵的雄虫,尤其是出生于贵族之家的珍贵雄虫,拥有着践踏无数生命的特权,即使他们手中满是鲜血,脚下白骨累累,但是他们是珍贵的高级贵族雄虫就能免去几乎所有的责罚。   陆泽冰冷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寒芒:“我相信殿下您已然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您想要一举除掉所有帝国的蛀虫,但是根据他们现有的罪行帝国的律法似乎并不能让您满意,或者说……”   安德烈闻言骤然抬眸,金色的眼眸好似利刃直击陆泽的双眼,陆泽不避不躲,一阵见血指出了安德烈隐藏在话语中真正的意思:“现下的结果并不能让虫帝陛下满意。”   陆泽微微一笑:“安德烈殿下,我说的可还对?”   安德烈不语,露出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既然知道病根在哪里了,那就好解决了。   陆泽看着沉默的安德烈,忽然转移了话题:“您的雄主这一个月来遇到了多少起袭击?”   安德烈不解,但是仍旧是回答了陆泽,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口中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八次。”   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对您的雄主非常上心,将他保护的很好。”   八次袭击却没有引发半点风吹草动,他这位被成为水蜜桃冕下的老乡此刻还能漂漂亮亮地挂在各大媒体官网,安德烈在背后的付出不可谓不多。   陆泽:“您的雄主是帝国现在唯一一位S级雄虫冕下,这本该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现下他的信息却被公然披露在各大媒体上,他成了贵族和平民之间挑起矛盾的导火线,我认为安德烈殿下如此喜爱您的雄主,自然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压下热度,但是您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相关您雄主的热度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越发尖锐,您不觉得奇怪吗?”   安德烈没有说话,但是陆泽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应该知道了是谁在引导这场舆论风波。”   能让掌握着内网外网的安德烈都查不到的虫,只有他是比他高的那位——端坐在皇位宝座上手握权杖的虫帝陛下。   安德烈垂着眼,他像是在真相面前挣扎许久不敢抬头看的懦夫。   陆泽见状也不催促,只是继续道:“按照帝国的律法,平民雌虫、军雌,贵族雌虫,乃至平民雄虫,都不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生命的代价。除非是天大的罪过,比如伤害珍贵的S级冕下……”   在陆泽说完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保持沉默的安德烈骤然抬眼,那双如同虎目的眼睛好似染了嗜血的光,紧紧地定在陆泽脸上,几乎称得上呵斥的话已然脱口而出:“路德阁下,请您慎言!”   伤害珍贵的S级冕下,引发公众舆论的讨伐激起民愤,借势动摇根本而后杀之,这正是虫帝陛下将温漓,安德烈的未婚雄主推到风口浪尖上的真正原因。   他想要逼着幕后黑手忍不住出手,然后借机除之而后快。   看着面前激动的安德烈,陆泽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安德烈殿下,看您这反应,似乎先前应该也猜到了些吧?”   若是没有怀疑,安德烈根本就不会前来赴约详谈,这点陆泽心知肚明。   闻言,安德烈仿佛被人按到了死穴骤然闭上了嘴,很显然,陆泽的猜测是对的,他确实怀疑虫帝,他查到的所有细节都指向了他的雄父,帝国的君王。   陆泽:“安德烈殿下,我大抵是能猜到虫帝陛下心里在想什么,要想将这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彻底覆灭,唯独砍其头颅,剁其四肢,斩草除根,怕是虫帝陛下等着一天也是很久了。”   安德烈:“……”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了口:“那依路德阁下之见,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陆泽将吐真剂给了军部的事情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在某种程度上,陆泽和安德烈实际上已经就是一条床上的蚂蚱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陆泽发现有虫频繁跟踪他的原因。   小人行径,真是可笑。   陆泽冰冷的镜片后,灰色的眼眸微沉,他微微一笑:“安德烈殿下,虫帝陛下想要的就是杀死蛀虫,因此幕后黑手的罪行必须是滔天大罪,可是谁说这天大的罪过只有伤害S级冕下这一条?通敌叛国不也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吗?”   安德烈眼底骤然掀起波澜:“阁下您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话,安德烈没说出口,因为那实在是大不敬。   陆泽:“自古以来,君王和臣子之间的龃龉大多源于对权力的争夺,这些年贵族枝繁叶茂,怕是心也也了不少,否则,虫帝陛下怎么会如此心焦?”   安德烈眉宇间豁然开朗,贵族能养私兵,但是这些年贵族养的私兵早已超出了正常的数量。   陆泽的嘴唇虽然勾着,但是眼底不见丝毫笑意:“听说贵族总有聚会,到时候各大家族欢聚一堂,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呢。”   聪明人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一点就通,多说无益。陆泽认为安德烈身为一国皇子这些年得到如此多的功绩,想来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靠运气的蠢货。虽然安德烈有一点固守规矩的毛病,但是怒发冲冠为博红颜一笑,此刻他的雄主生命受到威胁,怕是规矩在他心中也不重要了吧?   陆泽微微勾着唇,走出了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店,他抬眸看了眼酷似红灯街的招牌,脚步微顿后朝停车位置走去。   殊不知远处的灯光,早已将他这一停脚一仰头全部拍了下来。   陆泽的出租房,正无所事事的莱茵摸出曾经用的光脑,荒废了许久的光脑充好电后重新开机,他先前开的是盲人装用模式,如今调回来后倒是有些许不适应。   莱茵抿着唇,摆弄着光脑,不小心碰到了某一个按键,页面瞬间切换成了当天的即时热点小报。   七八条头条新闻中,红色大字的标题党新闻在刷新之后腾空出世。   余光捕捉到一些细节,莱茵的呼吸骤然一顿,微微发颤的手指点击阅读详细文,随后配图的十几张照片瞬间弹出。   莱茵恢复了视力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中主人公,那嘴角带笑的雄虫赫然就是莱茵以为销了假期去了研究所工作的陆泽。   莱茵的双眼盯着新闻上鲜红的大字的标题一动不动,他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只见那标题格外地引虫注意,博虫眼球:【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第076章 我的眼中全是你   【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电子小报朗读功能用着毫无起伏的机械声音将鲜红的标题朗读完毕, 突兀的声音充满回声的客厅内停顿几秒后消散,静,格外地静。仿佛有一部分空气从房间中逃了出去,使得随之而来的寂静显得很不自然。   莱茵的视线落在那一张又一张照片上,上头的雄虫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脖颈上那条灰色领带上别着一枚镶嵌着碎钻的领带夹, 风度翩翩仿佛刚刚参加完上流宴会的宾客,那是莱茵亲手搭配整理的着装。   那是他的雄主。   在看清陆泽唇边的笑容和他身后的背景时,猛烈的情感瞬间席卷了莱茵的大脑,他像是把一个被啤酒瓶砸破了头的人,下意识就想要做出行动。   愤怒, 嫉妒, 还是惴惴不安?   那情感实在太过强烈, 以至于根本无法根据日常经验在瞬息之间做出准确的判断, 莱茵只觉得他的心似乎裂开了。   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声音仿佛粘滞在喉咙里,即使艰难出口也成了嘶哑的低语。   冷静。   得冷静。   不要被混淆视听。   莱茵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保持冷静,那些难以压抑的情感被强行压下, 冷然的双眼仿佛碎裂的冰, 几声咔擦微响之后, 漫山遍野的雪顷刻之间就会翻滚而下,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在战场上能活下来除了依靠本能, 还需要绝对强大的理智,即使刀刃已在眼前也能临危不乱的理智。   莱茵返回了新闻小报的开头,除了吸睛的标题噱头,这篇报道中有十几张高清大图,包含了陆泽的正面照和侧面照,分别抓拍了陆泽下车时,进门前,和出门后前往停车位的照片,这说明一个道理:这场报道并非偶然,他的雄主时被偷拍的狗仔队特意跟踪。   其实这十几张高清照片中并没有雄虫在猫爪咖啡店中“实际消费”玩乐的画面,入镜的除了雄虫本尊就是硕大的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照片,以及门口那位穿着略微清凉、极具暗示意味的服务员。   酷似红灯街的照片前,那张站在“猫爪咖啡店”门口的照片中只能看见背影,看不清表情,门口一侧迎上来的服务员满面笑容,紧绷的黑色制服勾勒出健壮的肌肉,颇有些色|情下|流的意味,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不引起误会的场面。   可是话有说话来,即使是在这张最为具有暗示意味的照片中,身为正主的雄虫本尊也并未做出任何狎猊的行为,他和服务员保持着一步合理的社交距离,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说到底这篇小报暴露程度最大的还是它那鲜红大字的标题。   刻意抓拍雄虫俊美的侧脸和正脸吸引流量,并且特地选取了一些容易引虫想入非非的人物、场景和角度,以此来激发看官无限的想象力,毕竟想象才是最有效的广告。   就好比人总是队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深信不疑,而对诚心实意的解释置入惘闻,人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至于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靠标题党吸引流量引发争论的幕后之人正是利用了这一常见的思想缺陷。   小报的刊登时间显示在下午18点16分,现在是18点34分钟,他的雄主是17点整出门的,根据招牌上的地址,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按照帝国交通法规,马路上行驶的汽车速度不得超过五十码,因此可以推出,从这里到那边大致需要30到35分钟。   最后一张照片已经拍到了雄虫离开咖啡店的情景,照片的拍摄在小报上传刊登时显然已经完成,那么说明,这张照片最晚在18点16分已然拍摄成功,这意味着他的雄主在这件挂羊头卖狗肉的猫爪咖啡店待了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   真正寻欢作乐的雄虫是不可能耗费半小时以上的路程到了地点却只待40分钟就出来的,这不会符合常理,况且莱茵非常了解陆泽的持久力,40分钟对于他的雄主而言着实是小瞧。   因此,莱茵能够百分百确认陆泽前往猫爪咖啡店的目的并非是寻欢和作乐。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莱茵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并没有改变他沉重复杂的心情。   在离家前莱茵曾问过陆泽出门是否是去研究所,陆泽没有承认,但是他也并没有否认,这才让莱茵下意识以为他是假期结束回归工作生活。   现在摆在莱茵面前的照片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雄主并没有去工作而是去了照片上这个地方,他的雄主没有撒谎,但是也没有对他说实话。   莱茵闭了闭眼。   他一直都知道雄虫有事情瞒着他,但他并没有不问,他总觉得雄虫如此行事总是有着他的一套道理,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他不想沦为那种神经敏感时刻紧盯着自家雄主疑神疑鬼的可悲虫。   他的雄主在离家前拒绝了他的邀请。   莱茵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满面笑容的服务员身上,身材壮硕的服务员刻意凑上前摆弄出极具诱惑性的动作,而他的雄主则是背对着画面。   他的雄主在当时会露出什么表情?   喜欢?欣赏?或是带着情|色|欲|望?   莱茵不得而知,他提醒自己他的雄主并非寻常雄虫,他已经用行动告诉莱茵他并不好|色,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暗暗作祟:万一呢,万一雄虫对着其他雌虫露出了曾经对你露出过的表情呢?   莱茵握着光脑的手指缓缓收紧,坚硬的光脑在他手下发出刺耳的挤压声,这个老旧的、跟着莱茵上过许多次战场的光脑承受不起如此粗暴的力道,在发出几声可怕的悲鸣后支离破碎。   破碎的光脑仍旧坚强地亮着屏幕,不知是不是碰倒了自动播报的按键,那吸睛的标题再一次被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循环播放。   【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疑似对婚姻不满!   似对婚姻不满!   对婚姻不满!   姻不满!   不满!   当陆泽推开家门时,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正播报完最后半句话,余音绕梁,尚要迈进家门的他吨在了门口。   坐在沙发上的莱茵缓缓抬起头,脚下是被他踩了一脚后骤然安静的光脑,他状若无事地将残破的光脑捡起放进口袋,随后跨过一地狼藉朝陆泽走来,他伸手从鞋柜中取出了拖鞋:“雄主,您回来了。”   看着半跪准备服侍他拖鞋穿鞋的莱茵,陆泽皱眉,感受到莱茵的情绪不对,想到刚刚进门前听到的那段消息播报,陆泽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声音低沉:“刚刚那是什么?”   陆泽自认自己没有幻听的毛病,刚刚他似乎听见了质疑他婚姻的声音。闻言,莱茵沉默几秒后,将破碎的光脑从口袋中掏出。   光脑的质量是真的好,即使壳子破了,屏幕依旧清晰,陆泽清楚地看到了屏幕里显示的吸睛标题和数十张高清照片。   莱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推送在媒体上的花边新闻,发布时间是18点34分。”   陆泽冰冷眼镜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这些时日他出行时总是有车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他耍了那些跟屁虫几次,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让他们激流勇进了。现下,陆泽承认安德烈的小心谨慎确实有所效用,若是今天他们见面的地点定在军部,那么此刻席卷各大媒体的怕是就不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了。   看到了这些照片和标题,陆泽自然明白了莱茵不对劲的情绪,当时在家时莱茵误以为他出门是因为销假了要回研究所工作,独自在家突然看见这条新闻,要是情绪正常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陆泽和安德烈的交谈处于保密状态,安德烈是因为害怕敌人的眼线导致计划暴露,而陆泽则是不想让莱茵知道他又去见安德烈这件事,倒不是他和安德烈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私情,而是因为陆泽单纯地不想让莱茵掺和进这堆烂摊子中。   至于原因,他不想费心去想。   陆泽正想着该解释,突然听见耳畔莱茵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您并不是如这报道上所说,是去寻乐子的。”   陆泽微微挑眉:“这么信任我?”   莱茵点头:“我相信您。”   陆泽眼眸中的寒意淡去,他对莱茵的信任很受用,唇角无意识微微勾着,他摸了摸莱茵的脸:“那既然知道我没有出去寻欢作乐,这么还一脸不高兴?”   因为您并不信任我,因为我们之间有着非常多的秘密,因为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您。   莱茵看着陆泽,心里默默说。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瞬息间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感,但他却微微垂下眼眸将一切情绪都藏着睫毛打落的阴影之下。   陆泽把玩着莱茵的耳朵,他很有耐心,并不催促。   莱茵抿了抿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每当陆泽和他亲近时就迎合上去,他坐着不躲不避只是接受,他转换了话题:“那些虫跟踪您,这会对您的安全造成隐患。”   陆泽抚摸的手微微一顿,莱茵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嗯了一声:“然后呢,该怎么办?”   莱茵:“我希望近期能和您长时间待在一起,以保障您的安全。”   陆泽:“比如?”   莱茵:“您出门的时候请和我一同前行,接下来去研究所的时候我会送您上下班。”   陆泽点头:“可以。”   莱茵抿着唇,不继续说话了,但是他的情绪依旧不好,陆泽感觉到似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什么无形的隔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更喜欢出门前勾上他的脖子、缠上他的腰的热情雌虫。   陆泽把莱茵低落的情绪归为吃醋了。   陆泽指尖在光脑上点了点,划到那一张唯一和服务员同框的照片:“莱茵,我并没有和任何雌虫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莱茵点头:“我知道。”   雄虫一直都有礼有节,这点他在研究所的时候就知道了。   陆泽皱眉:“那为什么还不高兴?”   莱茵抿唇,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很嫉妒。”   陆泽挑眉,唇边勾出一抹笑:“吃醋了?”   莱茵并没有错过陆泽唇边的笑意,他垂下眼,真心实意地承认:“当然吃醋。”   他对雄虫的喜欢早已越了界,喜欢这个词早就不足以形容他的情感了,他爱雄主。所以他才会大吃飞醋,就算他知道雄虫并没有主动招惹,但是他仍旧是嫉妒,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他要是能代替那只站在雄虫面前搔首弄姿的服务员该有多好。   他对雄虫的爱强烈到一种可怕的地步,甚至不能容忍雄虫的视线落在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雌虫身上。   雄主是他的。   他脑中在疯狂叫嚣。   但是同时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嫉妒焦虑疯癫,最后沦为疑神疑鬼、被雄主抛弃厌恶的可悲虫。   陆泽笑着撩起了莱茵的头发,他像是打趣一般逗弄道:“那怎么办,用胶水把我们黏在一起,去哪里都把你带上?或者你想要金屋藏娇,找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把我藏起来?”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也像是一句试探。   沉默,莱茵的神情似乎是在说陆泽最后的那个猜想并非不可能。   陆泽藏在冰冷镜片后的眼中闪过暗芒,他没说话,只是继续揉着莱茵的头发,像是在摸一只不知何时长出尖爪的宠物。   莱茵抿唇,片刻后他看着陆泽的眼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的认真和坚定:“雄主,实话实说,我非常希望能和您时刻都黏在一起,每时每刻都看着您,感受您的体温您的呼吸您的味道,但是这样不对。”   陆泽收起了逗弄的心思,言语中拿出了几分认真:“哪里不对?”   陆泽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在他字典中爱情实在是一个无法理解、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陆泽听闻过许多情侣的故事,其中即使是那些看起来情比金坚的爱人也难逃满地鸡毛收场,他们要死要活为了爱情与全世界都对抗,轰轰烈烈谈一场可到了最后竟然也会相看两相厌。   人本身就一个过程,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伟大的爱”会不会在某一天早晨因为是否要在荷包蛋上加番茄酱而破裂消失。   陆泽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触碰这种虚无又虚假的情感,但他却遇见了莱茵,他承认自己是喜欢莱茵的。   没见过猪跑但总是吃过猪肉的,陆泽理所应当地认为爱情是含有占有欲的,所以情侣之间才会有那么多飞醋,矛盾,磨合,再矛盾,再磨合。   莱茵吃了飞醋,但是他却说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   不该吃醋吗,应该像雌君手册里头教授的那般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睁眼瞎吗?就像是封建制度下端庄贤淑大方地给自己丈夫纳小妾的正宫?   这个想法莫名让陆泽感到一阵不悦。   莱茵:“您是雄虫又非常优秀,自然会有雌虫爱慕您喜欢您,这点不可避免,这也是您魅力的一种表现,异性相吸,雌虫喜欢您无法控制爱慕的心,无可厚非,我即使身为您的雌君也不可能让所有见到您的雌虫控制住他们的心,我不是神,因为您优秀雌虫爱慕您我就对您横加指责这是不对的。”   陆泽听懂了莱茵的话,莱茵是在为他“开罪”。   他说,雌虫喜欢他并不是他的问题,优秀自然会吸引注意,陆泽并不需要因此却约束自己。   莱茵的爱中有强烈的独占欲,但是却不仅仅只有独占,还有珍惜。   陆泽缓缓坐直了身体,他勾着莱茵腰肢的手指收回,冰凉好似夜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莱茵,许久他开了口:“要是那些雌虫对我抛媚眼示好甚至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你如此喜欢我,你会吃醋,你会……   陆泽的眉心无意识皱紧,他没有意识到,他脸上的神情名为疼惜。   你会难过,伤心的吧?   莱茵:“我会努力守护住您,正如荣耀之下是千千万追寻的雌虫,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会向您证明我比他们更优秀,我会打败所有想要争夺您的雌虫,我会守住您身边的位置……”   雌虫慕强,或者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物种不慕强,弱肉强食是丛林法则,但是谁又能说自己不是动物?   无论是陆泽还是莱茵,他们身上都有动物性的一面,但也都有着“人性”的一面。   莱茵说着抬起了头,他看着陆泽,那双漂亮的眼睛中仿佛有星光坠落,明亮又坚定:“雄主您不应该因为自身足够优秀、受到无数雌虫追捧而感到任何负担,因为我会向您证明我是最有资格站在您身侧的雌虫,但是莱茵还是希望……希望您能稍稍为我驻足,希望您能偏爱我,希望夺得您所有的目光。”   一室寂静,许久都没有说话声再次响起。   陆泽在莱茵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星光闪烁,明亮璀璨,他的倒影笼在光里。   茫茫无边的黑夜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其中星罗密布,光亮各不相同,但是总是有一些星星莫名能吸引你的视线,当你被他吸引之后,就算下一刻星辰比之更明亮更魅力,也无法撼动你心中那颗星的位置,一眼万年,怦然心动便是如此。   陆泽觉得莱茵就是那颗星。   “莱茵,看着我的眼睛……”   陆泽摘下了金丝眼镜,他的指尖缓缓揉上了莱茵的眼尾小痣,托着莱茵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柔,像是薄薄一层笼着纱的梦:“你看见了什么?”   莱茵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双灰色的眼眸好似亿万年前的大海,深层壮阔深不可测,但是却孕育了生命的微光,他像是被蛊惑一般陷入了那双迷人的、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向来只在床上才会不忌言语的陆泽缓缓拂过莱茵的脸,难得说了情话。   原来情之所至时,从前认为酸腐文青的话语竟然会如此自然而然地在唇舌之间跳跃,像是翩翩起舞的蝶悄然落在花枝之上。   “莱茵,我的目光所在之处已经都是你了。” 第077章 夜晚还很长   静静注视着, 鼻尖摩擦过肌肤带来微微的痒意,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鼻翼和嘴唇, 像是温柔缠绵的吻。   陆泽微微一笑,指腹揉上了莱茵的眼睛,摸过眼尾小痣,那双恢复光明的眼中此刻塞满了他的影子,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将他圈在了其中,他饶有兴致地想着。   要是真的金屋藏娇, 藏得也得是莱茵,他并不排斥独居生活,可以看看,物色个僻静的地方带着莱茵一起去住上一段时间。   毕竟他的伴侣如此为他着想,珍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理应做出些相应的表示。   他很满意莱茵, 方方面面。   但是, 他以后要是碰上比莱茵更合他心意的雌虫会喜新厌旧吗?   陆泽不知道, 只要活着,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性, 无非是几率大小,没有发生的事情,陆泽无法做出回答。但是他可以选择, 他选择不要遇见。   这样看来,找个只有他们生活的地方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耳垂, 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莱茵, 我们挑个时间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要是喜欢, 就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陆泽想起来,他和莱茵还没有一个蜜月旅行。   莱茵:“都听您的。”   陆泽指尖微顿, 莱茵的反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热络,他低着头,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乖顺,但是却少了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他们刚结婚的那会儿,少了几分热情。   陆泽眯起眼,他觉得奇怪,既然莱茵并没有乱吃飞醋,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莱茵……”   陆泽收回了手,窗外的天在陆泽回家时就暗淡了,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远处霓虹灯的亮光闪烁,大街上的喧闹被厚厚的围墙阻隔,只是偶尔有几声传入窗户,反倒显得房间内的安静格外压抑。   陆泽的指尖在沙发的皮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拍子,面上有些微冷,他继续道:“你想说什么吗?”   莱茵也坐直了身体,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像是曾在军部的时候:“是的,我有问题想问您。”   陆泽扬了扬下巴:“说吧。”   莱茵:“当您离开家门前,我曾问您是否是去研究所销假,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否认?”   陆泽敲击沙发的手指漏了一个节拍,他看着莱茵,并没有说话。   莱茵将陆泽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声音微微变得艰涩起来:“您不愿意告诉我去那里的理由吗?”   陆泽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着,像是在思忖着该如何回复莱茵的问题。   莱茵抿紧了唇,他的脸色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个干净,他像是自嘲一般开了口:“雄主,您似乎不信任我。”   陆泽看着莱茵,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已经收回,眼前的雌虫仿佛受到重大的挫折,看起来苍白又脆弱,他尚未回答就听见耳畔那好似心碎的声音继续响起:“雄主,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您,很多事情您都不跟我说。”   陆泽:“你想了解我什么?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摸到我,触碰到我,这样难道不够吗?”   莱茵抿唇:“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知道您心中在打算什么,知道您想要做什么。”   陆泽的唇角微微扯出一点弧度,他的视线在灯光下莫名显出难以言说的深意:“莱茵,说与不说有什么重要的呢?事情需要去做,并不是说说就能解决。”   陆泽不喜欢别人告诉他该做什么,更不用提被胁迫着去做事,即使威胁微乎其微,即使这事情他本身就要去做,即使他很喜欢莱茵。   闻言,莱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握紧了,他的声音显得急切:“我希望能为您分忧!”   他本来因为自己早已经习惯等待,但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在房间中独自等待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像是湖水一点点将他淹没。他喜欢和雄主待在一起的时间。   莱茵曾从麦克考那儿得知了陆泽和军部合作为其提供药剂,现在又在花边小报上发现他的雄主被跟踪偷拍,被打上了“出入风月场所”的风流标签。   这样看来,似乎他总是从其他虫那里得知他雄主的情况,这让他有一种非常糟糕且无力的感觉,就仿佛他被陆泽排除在外一般。   莱茵陡然急切的话语让陆泽微微一怔,他柔和了面部的线条,伸手摸了摸莱茵的头:“不过是一些小事用不着……”   陆泽的手猛地被握住了,垂眸,莱茵拉进了他们指尖的距离,他看见莱茵的睫毛剧烈颤抖一瞬:“我不想从别的虫口中得到雄主您的境况,我想要和您站在一起,想为您遮风挡雨,我想保护您!”   “……”   陆泽从怔愣中回过神,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稀罕的话,勾起了唇:“保护我?”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他并不是那种会站在别人身后寻求保护的人,冷不丁听见莱茵这样说,他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有谁用手拨弄了安静的湖面,然后涟漪漫开。   莱茵点头,他没有在开玩笑:“是的,我想保护您,也能保护您。”   陆泽笑弯了眼,他抱胸靠在沙发上左眉单挑,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保护吗?”   陆泽伸手撩起了莱茵的发丝,嗓音中染着笑意:“你以为我在外面都是被欺负的?”   莱茵摇头:“没虫能活着欺负您。”   莱茵再一次握住了陆泽的手,他静静地看着陆泽,眼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雄主,我很能打,能上战场的军雌没有实力弱的。”   就算是在初见时,在他满身病痛快要死去时,他也依旧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若是当初陆泽真的越了界限,对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在濒死之际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当初的那句“我会杀了你”并不仅仅只是一句气话,莱茵从来是言出必行。   莱茵握着陆泽的手加了些力道,像是在证明他说的全都是真话一样,他拉着陆泽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雄主,我不弱,能保护您,我能为您献上一切,我想要得到您的信任。”   陆泽哑然,手下的跳动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宣言,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莱茵的小脑瓜里头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不得不说,莱茵每一次都能让他高兴,也每一次都能让他做出让步。   他原先并没有想告诉莱茵,因为不想莱茵掺和进那堆烂摊子中,他觉得莱茵是他的雌君,一颗心全放在他的身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该也不能分了他雌君的心。   这颗心应该是他的。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莱茵的一颗心献上了他的手心。   陆泽重新朝莱茵伸出了手,他拉过莱茵放在膝盖上紧握的手一拽,将他搂进了怀中,声音懒散:“我去见了安德烈殿下,地点是他定的,我赴约前并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莱茵:“安德烈约您见面?”   莱茵眉头紧皱,他很吃惊,他熟悉安德烈更知道他的品行,他知道安德烈不可能对陆泽抱有非分之想,见面却不在军部,而是特意选了个好似“红灯街”的风月场所,若是说其中没有一些秘密,莱茵绝对是不相信的。   莱茵:“安德烈找您取药吗?”   陆泽唔了一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莱茵皱眉,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他与您见面却不在军部,看来是因为军部不安全,这其中……”   莱茵忽然睁大了眼睛,骤然扭头让他的唇畔擦过陆泽的脸颊,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有些干燥却依旧柔软,擦过时增强了摩擦的触感,陆泽把玩着莱茵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他看着莱茵本就不算太清白的眼神越发暗下,但是此刻莱茵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神色交集:“雄主,您近期出门的时候请一定带上我。”   看来是猜到了什么。   陆泽唇角微微勾起,继续把玩着莱茵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假装不知:“怎么了?”   莱茵神色难看,这段时间的耳闻和那些未曾在意的细节此刻仿佛串联成一条直线,细思极恐,他咽了一口口水:“雄主,虽然很不想做出这样的猜测,但是帝国最近应该要出现大变动了。”   闻言,陆泽揉着莱茵指尖的手微不可察地听了一瞬,他缓缓开口:“怎么说?”   莱茵没有发现陆泽的怪异之处,他朝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雄主开始解释:“雄主,您还记得我我们的初见吗?那是在加纳晚宴上。”   陆泽嗯了一声,心中却默默纠正了莱茵刚刚说的话,加纳晚宴不是他们的初遇,早在更早之前,在他来到这个异世界的第一天,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莱茵。   那才是他们的初遇,只不过当时他们都很狼狈。   莱茵:“那场盛大的晚宴的参与者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和附近的一些盟友将领,不瞒您说,加纳晚宴实际上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是皇子殿下们的订婚宴……”   莱茵说到这的时候,陆泽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他发现莱茵并没有提及自己也是晚宴适婚名单中的一员这件事,陆泽没有打断他,他听着对方继续道:   “……也是未来权势的争夺战,赴宴的大多数雄虫都是为了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去的。当今虫帝陛下膝下并未雄子,仅有三名雌虫皇子,因此继承者必定从三位皇子殿下中选出,而其中安德烈被公认为最有可能获得王位的雌虫殿下。那些贵族早就对他居心不轨,虎视眈眈地想要将他、将未来的帝国纳入口中,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雄虫从天而降、横插一脚,一个来自垃圾星毫无根基的雄虫。”   陆泽的手指捏上莱茵的耳垂,酥麻的痒意让莱茵下意识颤了颤,他抿唇忽略了那点怪异的酥麻,握紧了陆泽的手:“雄主,贵族和皇室的龃龉由来已久,现在那位毫无根基的S级雄虫被尊为冕下,一跃成为安德烈的未婚雄主,如此一来,皇室和贵族之间本就涌动的暗潮怕是再也不能轻易平息了。”   莱茵说的全都是事实,陆泽微微挑眉,他的一只手被莱茵握住,另一手却仍旧得空,继续完成刚刚未完成的逗弄。   莱茵喘了口气,他扭了扭被捏的发软的腰,面对着仍旧漫不经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陆泽,语气有些急:“雄主,若是皇室和贵族要打响战争,安德烈必定身先士卒。您是我的雄主,又向军部提供药剂,贵族一定早就将您视为皇族的一边,所以您一定要小心。”   莱茵想到陆泽今天被跟踪,又想到陆泽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危险,他的语气中控制不住地带了点不满:“安德烈不该向您讨要药剂的,先前他带您进了军部审讯室,让您受惊,现如今又和您见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拍到,他不该将您拉您进来去趟浑水的。”   言语之间的偏向性显然非常明显,孰轻孰重,立见分明。   陆泽挑眉,没有接话。   莱茵几句话就让陆泽成了受牵连的小可怜,若是他知道陆泽是给安德烈出谋划策的军师,不知心里会作何想法。   莱茵皱了皱眉,抿着唇压下心头的燥意:“即使有虫打着您旧友来约您见面或是请您参加宴会,请一定让我陪同在您身边。”   陆泽插话:“没有旧友。”   莱茵面露疑惑:“您先前没有交情好的朋友吗?”   贵族圈中的走动一向频繁,十天半个月就能举行一次宴会,小型沙龙更是每周都有,陆泽说他没有这着实是出乎莱茵意外的。   陆泽摇头:“婚后你看到有谁上门来做客的吗?”   莱茵一愣,确实,婚后他从未在他们的别墅内迎来任何客虫,他家雄主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没有朋友,亲缘关系也不太好,后面这点从麦克考的生日宴上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莱茵忽然想起婚前曾经听到的流言,他抿唇,是了,贵族最是虚假势利,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足够的家底、没有悠久的家族历史,点头之交都不会有。   莱茵看着陆泽的目光忽然充满了疼惜,仿佛透过面前漫不经心的陆泽看到了曾经被孤立冷落的身影,安慰的话脱口而出:“雄主您别难过,莱茵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他说着,仰头亲了陆泽的嘴角。   陆泽偏头,灰色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他看着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莱茵,煞有介事地反问:“寸步不离?”   莱茵脸上仍旧是心疼至极的表情,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寸步不离。”   陆泽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很好。”   下一刻,一只大掌钻进莱茵的腰间长驱直入,炙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脊骨,顺着向下,在某处地方重重一按。莱茵蓦然红了脸颊,他口中的话还未说出,一股信息素铺天盖地般将他瞬间淹没。   莱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是一块包装精美的白巧克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融化在陆泽的手臂上。   就算是一块口感颇硬的巧克力,若是被捏住了块垒之间脆弱的缝隙,沿着缝隙骤然发力,再淋上一杯滚烫的牛奶,里外夹攻,怕是也会融化成一滩。   明明几个细节就猜到了,都能称得上是心细如发,说是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也是具有一定可信度的。   只不过,怎么每次碰到他就突然变呆了?屡屡都让他得手。   陆泽缓缓勾起唇,眼眸中的兴味像是添了光,越发鲜明,他垂眸,皮质的沙发上有一处可疑的水迹,像是有谁喝剩了半杯水,又被不经意间被悄然打翻。   至于那被打翻了的玻璃杯去哪里了?   可能滚到某处角落了吧,又或者本就不存在。   陆泽的指尖擦过莱茵的口角,抹去了对方控制不住溢出的晶莹,雌虫湿润了纤长的羽睫,全屏本能扒拉着他的手臂颤抖,三魂六魄仿佛都已经飘走了大半。   陆泽状若无奈般摇了摇头,眼底的兴味却越发浓烈,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炫耀,语气里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强者也喜欢哭吗?”   陆泽还记得莱茵之前向他证明自己很强,有足够能力保护他。陆泽勾了勾手指,瘫在他臂弯中的莱茵骤然拱起了背,一声呜咽。   看着沙发上的水痕,陆泽漫不经心地想,可能莱茵在其他虫面前确实强悍,但是在他跟前,却截然相反。   陆泽倾身,陡然间的变动显然让莱茵受了刺激,他双手胡乱地朝陆泽伸出,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想要抓到什么,才能逃离那坠落时巨大的恐慌。   陆泽微微朝后仰头,躲过莱茵胡乱挥动的手,他眯起眼他手指微微用力后,他听到了一声变了声调的音。   陆泽从茶几上抽出几张餐巾纸擦了擦被弄湿的手。   陆泽缓缓俯身,他伸出长臂将沙发上蜷缩着抖动的莱茵横打抱起,低声在他耳畔继续道:“不是说我们之间要寸步不离吗?”   “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吧,”陆泽抱着莱茵施施然打开了卧室的门,站在床边,他的声音居高临下,带着极具蛊惑性的温柔:“莱茵,你可要做到寸步不离啊。”   堵不如疏,火气憋着对身体不好,可得好好泻泻。   夜已经来临,陆泽和莱茵还有一笔账得算。账很长,得慢慢算,不过不用着急,毕竟夜也还很长。 第078章 答应的镜子   俯瞰冰棱的海, 一重薄雾笼罩着冰海和周围的群山,微风吹散了薄雾, 冰川表面有起有伏,升起处如怒海波涛,落下处露出深深的裂口。   波涛声,群山间大块流冰滑落、撞击,发出破裂和好似雪崩的声音,巍巍高山积聚的冰块本是雄壮瑰丽之物, 可是在大自然面前却成了个玩物,按照永恒法则挤压和崩裂。   暴露在冰天雪地中,快要冻死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身体极其炎热的错觉。   莱茵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一双极其暗沉的眼睛, 锐利冰冷, 但是里头倏忽间晃动的光让他想起了永远都在移动的浩瀚冰川。   陆泽的信息素很冷, 就像是他这个人本身, 但是他的身体很烫,就仿佛漫漫无垠的北极之下埋着尚未沉寂的火山, 矛盾至极。   陆泽注意到莱茵睁开了眼,他的手指擦过他耳鬓湿了的头发。   “雄主……”   莱茵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嗓音像是黏涩。   陆泽嗯了一声, 温柔落在额头的吻像是安抚,房间中那股清冷至极的信息素味淡去了一些, 陆泽放缓了信息素释放的速度, 若是说刚刚像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那此刻包裹着莱茵的信息素温柔缠绵的像是午后的细雪。   陆泽并不常在床榻间肆意使用信息素,他更偏好看着莱茵在他身下因为他而着迷失神, 而不是仅仅因为雌虫无妨抗拒的信息素,即使这个信息素来自于他。   但这些时日却是例外。   莱茵眼睛的后期恢复需要信息素,高浓度提纯液效果虽然好,但是过程难熬,作为弥补,床榻间的事情自然是频繁些,但是由于他们平常做的也不少,陆泽并不担心莱茵会受不住。   只不过按照平常这个时候,莱茵此刻应该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但现在莱茵却费劲保持一丝清明,陆泽对莱茵耐性增强的现状露出赞许的神色,他伸手将莱茵从床榻上抱起,亲了亲他红肿的唇。   莱茵喘了口气,泪水顺着眼角控制不住地滑落,他的眼睛哭得已经有些肿了,但是他仍旧睁着眼,费力保持清明的视线落在陆泽和他交叠的身上。   一寸一寸,像是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陆泽注意到了莱茵的目光,直勾勾的眼神让他微愣,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他心道,从前看不见的时候在床上总是害羞闭着眼任凭如何哄骗也不睁开眼,现在能看见了,倒是不知道害羞了。   陆泽拉开了些许距离,调整好位置好让莱茵看的更清,微哑的声音带着笑意:“莱茵,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莱茵眼角的泪水滚落,视线迷蒙一瞬后艰难回归清明,他像是喟叹一般喃喃道:“看清了,终于…看清了。”   陆泽笑了,他瞥了眼莱茵撑在背后揪紧了被单的手指,面前的雌虫早已经被剥得一|丝|不|挂,莱茵在家的时候总是穿着易于脱穿的宽松衣服,但反观陆泽那就大不一样了。   他身上仍旧套着出门时穿的那件黑色衬衫,比起狼狈的莱茵,他显得越发游刃有余,除了额头上闪着微光的汗水勉强透露出刚刚他做了什么。   按道理来说,陆泽有很多时间除去身上这件碍眼的外衣,可是他却没有。   莱茵抿着唇哼了一声,他发颤的手指拽住了陆泽已然解开扣子大敞的衬衫,他想要将这最后一件阻挡他们赤诚相见的障碍物解除。   肌肤相贴,四肢交缠,难舍难分,莱茵想看那样的陆泽。   然而一向在床上顺着他心意的陆泽却拒绝了他,只见陆泽伸手覆上了莱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反手将他背在莱茵的身后,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将已经敞开的衬衫重新系上了扣子。   “雄主?”   莱茵被陆泽翻了个面,他抿紧唇,这个姿势,他看不见陆泽的脸了。   “不要这个姿势,请……!”   莱茵很快就说不出话了,一具熟悉滚烫的身躯压上他的背,陆泽伸手将莱茵银色的长发拨到一边,俯身吻住了他。   “嘘——”   陆泽的声音在莱茵耳边响起,他看着口中塞着手指被迫吞含的莱茵,低低道:“我知道你想要看什么。”   陆泽用鼻尖摩挲着莱茵的脸颊,一双沾染着水汽的雾眼朝他望来,在那双眼睛中陆泽好似看见了烟雨朦胧的水乡,他轻轻笑了笑,震颤的胸膛随着紧贴的背脊传到莱茵的身上,他向下猛地一压。   莱茵骤然睁大了眼睛,水意落下,漂亮的眼睛好似澄澈的湖底映照出陆泽的脸,半眯着眼眸嘴角带笑,慵懒却充满劲道,空虚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了,苦苦支撑的他终于放过了自己,陷入了梦乡。   陆泽当然知道莱茵想看什么,深度标记对于任何一只雌虫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恢复光明后的莱茵想要立刻见证,所以才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   中午惹得火,被迫压在腹中阴燃,傍晚再次点起,已然是熊熊烈焰,以至于到了深夜才终于熄灭。   陆泽缓缓起身,他抽身时感受到明显的颤抖和挽留,他微微一顿,垂眸昏睡过去的莱茵此刻发丝散乱,可怜兮兮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陆泽吐出一口气,将他抱起,扯下床单随手丢在了地上。   莱茵实在累的过分,吸收信息素本就耗费心神体力,陆泽将脏了的毛巾丢进脸盆,端着盆朝敞开着门的卫生间走去。   浴室中,陆泽将脸盆中的毛巾拧出洗干净后挂好,出了一身汗他打算洗个澡。皱皱巴巴的黑色衬衫终于被解开脱下,浴室内的梳妆镜映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莲蓬头中的热水从头落下,哗啦啦的水声并没有持续太久,玻璃门被拉开,腾腾热气中陆泽扯下一条干毛巾擦拭着湿漉的头发。   微微抬起的手臂因为拉扯感到些许刺痛,陆泽垂眸,在他左小臂内测内侧贴着一张大号防水胶布,一天的时间加上已经让胶布边缘翘起了边,他伸手将沾了水的胶布撕下。   手术刀化开的伤口狭长,需要一定时间愈合。陆泽的信息素等级虽然达到了高级雄虫,但是身体和普通成年男性并无太大区别,和恢复能力强悍的雌虫时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陆泽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支药膏均匀涂抹伤口,再次抽出了一张新的防水胶布,贴好后,他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再不睡觉就太晚了。   *****   寸步不离。   陆泽的确满足了莱茵的要求,他又一次向研究所提出了小长假申请,他去研究所本就是为了治疗莱茵的眼睛,现在莱茵的眼睛正处于恢复期,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莱茵跑到实验室里头去捣鼓一些有的没的。   至于接连两个长假是否不合规矩,陆泽绝对强悍的实力让他拥有一定的特权。   他们回到了别墅,跟踪他们的虫已然得知了他们现在的住处,既然出租屋已经暴露,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别墅更大也更方便,若是要蜗居一个星期,两室一厅的出租屋实在太过憋闷。   “叮咚——”   门铃声响起,正在厨房中准备午饭的莱茵放下锅铲探出头来,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陆泽,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快步走了出去。   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陆泽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注意到莱茵刚刚朝他看来的那一瞥,像是心虚一般遮遮掩掩。   陆泽将手中的报纸放下,起身朝窗外看去,别墅的铁门外停着一辆土黄色面包车,上面写着“安家家具”四个大字。陆泽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缓步走了出去。   莱茵快步来到别墅的大门前,他在网上买了一些东西,门铃响起时他还以为是快递员到了,没想到出门却看见了两个穿着员工制服的雌虫,在他身后已然打开后备箱的面包车内,摆放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型物件。   隔着铁门,年轻的员工朝莱茵热情一笑:“请问是您购买的家具吗?”   莱茵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他看着两个员工的神情有些警惕:“我并没有买家具。”   闻言,询问问题的员工挠了挠头,他嘟囔了一句“明明地址就是在这里”后掏出了配送单子再一次确认,他再次问道:“请问你是路德先生吗?”   “我是。”   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莱茵猛地一顿,旋即扭头看向朝他走来的陆泽,抿唇低声道:“雄主。”   因为星网上有保密客户隐私的协议,所以配送的员工并不知道购买的主顾是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震惊。   陆泽朝莱茵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按下门锁开关,自动铁门缓缓朝两侧拉开。   “麻烦帮我送进屋里,谢谢。”   听见尊贵的雄虫阁下说谢谢,两位员工受宠若惊,赶忙说着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之后,就爬上面包车小心地将那大件物品搬下来,两名员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乱看,兢兢业业完成搬运工的任务。   陆泽朝仍旧站在那里的莱茵看了一眼,声音淡淡:“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回去吗?”   莱茵背脊一僵,迎着陆泽的视线,慢半拍地吐出一句话:“请您先回去吧,我等两位配送员出来后关好门再回。”   看着莱茵交握在围裙前紧握的双手,陆泽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别墅。   看见陆泽没有追问而是转身回去了,莱茵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手松开,他抬起光脑看了一眼,神色略微焦急。   就在刚刚快递员给他发来了消息,说货物即将送达到楼下,五分钟之内必然到达。果然“准时宝”确实好用,莱茵再次抬头是就看见不远处朝他快速靠近的黄色身影。   摩托车划过一阵泥土后停下,快递员从后备箱中取出货物,在铁门边上等候的莱茵迎了上去:“尾号8890的快递。”   快递员确认号码后莱茵微微一笑,随后将手中的扁平纸盒递上:“先生,请您检查一下您购买的商品,若是没有问题请您签收。”   像是接过一个烫手山芋,莱茵接过快递后草草拆开包装瞥了一眼后,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莱茵快步回到别墅门前,正要迈进去的他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手中已经拆开的纸盒子,面露为难,他在思考该如何在陆泽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快递收起来。   看着有两只手掌大的纸盒子,莱茵犹豫片刻后,将它塞进了围裙内,围裙宽敞,塞一个薄纸盒进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莱茵伸手隔着衣物托着纸盒下方确保它不会在半路上掉出来后,走进了屋内。   大厅内,两名配送员已经将货物在指定位置放好,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朝陆泽恭敬道:“阁下,您购买的特大号豪华光面镜已经送达,如您确认无误,请您在这里写下您的名字,签收一下。”   莱茵进门时刚好听到他们尾音的四个字,陆泽刷刷在签收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他淡淡开口:“回来了?”   刻意不想引起注意,选择绕着他走的莱茵脚步一顿,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   陆泽掀起眼皮看向莱茵,视线落在微微鼓起的围裙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怎么站的这么远?”   莱茵下意识捏紧了怀中的纸盒子,迎着陆泽似笑非笑的视线,他的脸骤然一红,视线瞥到拿着快递单往外走的员工,飞快道:“雄主,我去送送配送员。”   闻言,快走到门口的配送员们闻言虎躯一震,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您们太客气了。”   说着,他们非常识时务地快步出了门,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老虎在追。   莱茵:“……”   陆泽见状轻笑了一声:“不过来吗?”   打算借着送虫出门的借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但快递员都跑没影了,莱茵此刻是进退两难,他抿着唇,站在原地,捏着纸盒子的手越发用力。   像是第一次做贼被抓包的倒霉蛋。   陆泽将莱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缓步走到了莱茵面前,偏了偏头,看着围裙下难以察觉的鼓起眼神饶有兴致:“买了什么?”   原本低垂着眼的莱茵闻言骤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旋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赶紧垂眸摇头:“没买什么。”   陆泽哦了一声,尾音拉长,显然不相信莱茵说的话。   莱茵抿唇,像是终于顶不住压力一般,妥协地退了一步,口中含糊:“就是一些小玩意。”   陆泽挑眉,他倒是越发好奇这个能让莱茵如此遮遮掩掩的“小玩意”了,他伸手隔着围裙准确地点出了莱茵藏纸盒的地方:“什么小玩意?”   莱茵:“………”   他抬起眼,看见陆泽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时,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躲不掉了。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莱茵在陆泽充满兴味的眼神中将纸盒子从围裙内拿出来,陆泽看着已然开了封口的纸盒子,指尖拨开朝缝隙中一窥,询问的言语好奇:“这是里面什么?”   轻薄却带着韧性的黑色面料被指尖勾出,纸盒中的小玩意终于显出了全貌。陆泽看着手中极其清凉,显然不适合外出穿的“衣物”,眼中的笑意越发得深:“莱茵,这是什么?”   莱茵抿着唇,双颊上早已红云遍布,尤其是听见陆泽明知故问时,他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嗫嚅着开了口:“是……情|趣|内|衣。”   陆泽眼中笑意渐深,他将手中轻薄的面料拿在手中,在沙发上落了座,他朝莱茵勾了勾手:“过来。”   看着陆泽肆意把玩、观赏那件轻薄的内|衣,莱茵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一个度,莱茵放下手中空了的纸盒子,乖乖朝陆泽走去。   莱茵被陆泽拉着坐在了腿上,未曾把玩过情|趣|内|衣的手缠着他耳边的碎发,一下又一下,时而蹭过敏感的耳垂,惹得他轻颤,莱茵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陆泽把玩衣服的手上。   明明他穿得整整齐齐好端端坐在这里,衣服扣子都快系到脖子口了,但是他却觉得此刻自己像是一丝|不|挂,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翻来覆去,反复把玩。   陆泽贴上莱茵耳畔,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儿般抚摸他紧绷的背脊,嗓音低沉:“莱茵,你知道我买了什么吗?”   莱茵的感官已经被陆泽的手占据,他下意识地回答:“您买了什么?”   陆泽掀起眼皮,他的视线划过莱茵耳朵上方落在了二楼的次卧,那里正是他指定配送员放置货物的地方,他勾着唇轻轻道:“是一面镜子,挺大的。”   莱茵腰间围裙的系带不知在何时已经被解开,此刻陆泽的手正摩挲着着他的后腰,他的思绪显然已经有些不能集中了,他略微艰难地用着脑袋思索后问道:“镜子有多大……您、您想要将它放到哪里?”   别墅里的卫生间装修得当,并不缺镜子。   “镜子的大小刚好能照到整张床,至于放在哪里……”   手下的腰肢意料之中地发软,陆泽勾起唇,忽地张嘴含住了莱茵的耳朵,在莱茵本能的瑟缩中,他一字一句说出了他的计划:“贴在大床的天花板上怎么样?” 第079章 期待已久的镜子!   别墅的层高不同于普通民房或是大厦, 层高远超出三米,即使是三楼的卧室和客房, 天花板距离地面的距离也将近七米。   在这样的高度的天花板上安装一面光面镜着实难度颇高,因为加大版的光面镜一向是用于舞蹈室或是健身房,安装方式和贴墙纸并无太大区别,所以家具公司的配送员自然而然没考虑到安装问题。   陆泽看着竖在客房门口的光面镜,明白自身考虑不周,思索片刻后掏出光脑打算叫两位装修公司的员工上门, 然而眼前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神情微怔。   只见莱茵随意拿了一块布裹住手后握着光面镜边缘,手臂发力,那块需要两位雌虫配送员合力才能抬起的镜子轻轻松松地就被举了起来。   “雄主,安装镜子可能会有尘屑掉落,请您在主卧稍作休息, 等我装好后唤您进来。”   莱茵朝陆泽嘱咐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吃力, 说完, 他单手抬着镜子走进了客房。   “您好,这里是快快装修公司,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光脑中已然拨通的电话传出客服礼貌的询问,陆泽看着单手拎起光面镜进了客房、顺便关门的莱茵,停顿一秒后开口道:“抱歉, 打错电话了。”   陆泽按下通话挂断键,他将光脑收回口袋中, 看着紧闭的客房门, 神情若有所思。   陆泽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莱茵的力气有这么大, 要知道一面长两米宽一米八的镜子的虽然不是重的惊人,但是由于特殊的形状使得不好发力, 想要搬动镜子需要的力气自然也就比镜子本身大得多。陆泽记得两位雌虫配送员抬着镜子爬了三楼楼梯后也是气喘吁吁,可是莱茵刚刚却非常轻松地举起了光面镜。   明明在床上总是一副脆弱可怜的模样。   陆泽似乎隐隐发现了什么,他缓缓勾起唇,推开了被莱茵关上的客房门。   ……   对于门门课程满分的莱茵而言,安装一个软面镜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装贴的位置是七米高的天花板。   唯一要担心的……   莱茵瞥了眼闭合的客房门,见陆泽并未推门而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解开领口的三个纽扣,拉住衣领一拽,线条流畅的背部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一双巨大的银白色骨翼从肩胛骨之处骤然展现。   莱茵托着光面镜,振动骨翅朝着天花板而去,他身后的骨翼掀起一股强烈的气流,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   客房内的窗帘哗哗作响,桌面上的小摆件被气流刮得东倒西歪,发出吵杂的声响,掩盖了陆泽推门的声音。   迎面而来的气流撩起了陆泽的发,他仰着头,目光凝聚在气流中心的那抹声音之上,银发飘散,高悬于空中,巨大的骨翼遮天蔽日,只不过这一次不再狼狈,没有止不住的鲜血。   现在的莱茵生机勃勃,毫无伤痕,命不久矣的苍白模样不见,他很健康,能够活很长时间。   光亮的镜面稳稳贴在了客房大床顶的天花板上,莱茵轻松落地后弹了弹肩膀上沾到的墙灰,他弯腰捡起衣服,余光忽然注意到身后的身影,他猛地扭头。只见陆泽静静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莱茵拿着衣服挡在身前,他看着陆泽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忐忑,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道:“雄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陆泽缓缓走到莱茵面前停下:“在你贴镜子的时候。”   闻言莱茵的脸色越发奇怪了,他看着陆泽的模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像是像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陆泽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怎么了?”   莱茵仔细地端详着陆泽的脸色,似乎是确认并没有发现自己不愿意发现的情绪后,他讷讷开了口:“您看见我的骨翼后,不会难受吗?”   陆泽微微一怔。   莱茵的思虑是有缘由的,骨翼是军雌的铠甲,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利刃,它坚硬锋利、无坚不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尖刺众多、棱角分明,几乎称得上丑陋。   正是因为害怕陆泽看见他的骨翼后产生厌恶,莱茵才特地请求陆泽等安装好后在进客房。   陆泽注视着面前显得有些不安的莱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算作安抚:“不会。”   莱茵的眼睛骤然一亮,带着点惊奇的不可置信:“真的吗?”   陆泽摸着他脸颊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那双他亲手恢复了光明的漂亮眼眸闪着如此明亮的光泽,他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又补了一句:“嗯,挺好看的。”   莱茵脸上的忐忑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笑容,他仰头亲了陆泽下巴一口,以这种方式代替他的感谢。   陆泽微微一顿,垂眸,看着莱茵压不住的嘴角,他无意识地勾起了唇,将莱茵被吹乱的头发拨到一边,语气轻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讨厌?”   雌虫的骨翼虽然称不上丑陋但也算不上好看,堪比盔甲的骨翼长着好似钢针的倒刺,像是剥落了皮肉的巨大翅膀,连接处的经脉泛着骨头一般的青白,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一种组合却有一种荒诞的美感。   莱茵像是小动物一般将自己的脸贴上陆泽的手心蹭了蹭,声音有些含糊:“老师教的。”   莱茵被教导过千万不能在雄虫面前露出骨翼,就算是被殴打虐待濒死的情况也绝对不允许,因为尖锐丑陋的骨翼不仅会让雄虫产生厌恶,还存在着刺伤雄虫的可能性。   强大的骨翼是军雌战无不胜的利器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层盔甲,尊贵稀有的雄虫并没有骨翼,缺乏会产生欲|望,而无法填补的空缺则会产生嫉妒乃至于厌恶的复杂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雄虫极其喜欢鞭挞军雌的原因,他们想要看着比他们强大数倍的生灵在他们身下颤抖臣服。   前辈们惨痛的教训比比皆是,莱茵在耳提面命下将这一教训牢记在心。   看着莱茵眉宇间露出的模样,再结合先前他的忐忑,陆泽大概猜出了大致的情况,他微微敛眉,他没说话,只是将莱茵揽进了怀中。   背脊被|干燥温暖的掌心轻轻拍着,莱茵裸|露的背脊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想起安装镜子时落在身上的微尘,莱茵朝后躲了躲。   陆泽金丝眼镜后灰色的眼眸闪过暗芒,他看着退出他怀抱的莱茵,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解释。   莱茵当然注意到陆泽变化的微妙情绪,他面带歉意道:“雄主,刚刚安装镜子,我身上落了灰,有些脏,请您等我清洗一下。”   闻言陆泽微微眯起眼,他看着莱茵在灯光下闪着莹润光泽的肩膀和肌肉,在莱茵越发不妙的视线中,从怀中拿出了那件让莱茵面红耳赤的衣服。   陆泽:“镜子已经装好了,衣服也到了,洗完澡正好试一试。”   莱茵的脸瞬间爆红,他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陆泽的手指摆弄着那件布料极少的衣服,最后只能迎着陆泽的视线硬着头皮点头。   ……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许久,陆泽坐在已经换好的床单上,单手支着脑袋,手中拿着一本书,他看起来认真又严肃,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已然换好的浴袍的话。   莱茵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拿着那件从未尝试过的衣服手足无措,还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绯红?   陆泽的指腹划过书页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偏着头想着,嘴角微微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像是正在等待一顿大餐的顾客。   延宕欲|望最好的刺|激品,一顿大餐需要耐心地等待。   浴室内。   莱茵站在梳妆镜前,他看着镜子内的自己,脸颊红的几乎要滴血。   即使是他自己的身体,当他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模样也让他不敢直视。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时候穿了比不穿还要勾|人。   莱茵买这件衣服的初衷大约能算上一时冲动,那张偷拍照片中陆泽和猫爪咖啡店门口服务员的合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嫉妒好似山海向他倾轧而来。   他上了网,进入特殊网站后,输入了“特殊制服”的关键词,他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面红耳赤地挑拣,抱着一种“不能被他虫比下去”的想法他买了网站内销售量最高、最受欢迎的商品。   现在这件“头牌”就穿在莱茵的身上。   正如卖家所言,他们家的商品货真价实,实物和图片绝对相符,百分百还原,莱茵身上的这件衣服属于那种——若是此刻有虫闯进来,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捂住哪里的类型。   不过这衣服倒是非常符合店家推荐的理由:穿上之后,瞬间让你的对象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莱茵咬紧了唇,红润的嘴唇凹下一小块,更显得饱满莹润。他注视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像,伸手解开了绑着长发的发带。   及腰的长发遮挡住了重要部位,只在走动间若隐若现,挪着走到浴室门口的莱茵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咔擦——”   浴室的门被打开,靠坐在床上的陆泽适时放下合拢了手中的书,抬头望去,他的眼眸骤然深沉。   还真是,该遮住的全没遮。   迎着他的视线,此刻的莱茵羞涩的像是一朵含苞待微放的花儿。   陆泽抬了抬手:“过来。”   莱茵缓缓走过去,乖顺地坐进了陆泽的怀中,他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他知道头顶有着一面光亮的明镜,这面他亲手安装的镜子将他的所有照的一清二楚。   陆泽伸手撩起莱茵故意放下来的长发上,他的眼眸越发的暗沉。   莱茵清楚地看懂了陆泽的眼神,他抿着唇,双颊越发的红了,他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放下头发本想着起到遮挡作用,然而走路时发丝披散不仅没有起到切实的遮挡作用,反而还引起了摩擦。止不住地发着微痒。   莱茵咽了一口口水,事到如今,扭捏早已经迟了。   “雄主……”   莱茵低低唤了一声,他手中拿着一条黑色的类似发带一样的丝绸缎面,将纤细修长的脖颈凑向了陆泽。   看着安静躺在莱茵手心的丝带,陆泽并未伸手取来,而是先触上了莱茵送到手边的脖颈,细腻的肌肤下能感受到具有活力的血管在又规律地跳动,不过速度似乎慢慢加快了。   陆泽的手指缓缓划到莱茵的喉结,他感受到莱茵倏忽一颤,他指尖按压的喉结顺势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   莱茵仰着头看着陆泽,漂亮的眼睛已经开始微微湿润了,他微张红唇吐出好似邀请又好似乞求的话语:“雄主,请您……”   陆泽像是施恩一般不再不慌不忙地继续逗弄莱茵,他看了眼微微发颤的脖颈,伸手取过了莱茵掌心的丝带。   黑色的丝带裹上了莱茵的脖颈,像是在给一个精美的礼物绑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黑色的丝带捆束着白皙细腻的脖颈,勒得的力度正正好,不紧但也不松开,刚好让莱茵得以平稳呼吸的那种,若是呼吸变得急促,这条黑色的丝带就会造成压迫,当压迫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产生窒息的感觉。   陆泽眯起了眼,微微朝后扬去,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喜爱的礼物,他唇角的笑容已然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莱茵一向知道他喜欢什么。   陆泽仰头看了眼镜子,光亮的镜子将一切都照的纤毫毕现,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好似恶趣味的笑意,伸手捏住了莱茵的下巴,不容抗拒地让他抬起了头,随后俯身。   温热的唇最先落在在莱茵湿润的眼眸上,低沉的嗓音在微颤的气息中贴上了莱茵的耳畔:“莱茵,你看看,现在的你有多美。”   动听的情话和亲吻让莱茵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随着陆泽的声音看向镜子中的倒影。   像是交颈的鹤。   莱茵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旋即就被陡然散开的信息素彻底冲散了。   天花板的镜子非常清晰,它就像汹涌的大海将里头晃动着的身影前前后后地抛来抛去。时间、地点,环境都像是发了狂一般一分为二,二又分为四,四又分为八,这样连续分割下去。   湿漉的双眼中视像不停地被打断、煽动,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直到积蓄的泪水像是珍珠般落下,涤洗迷|蒙的眼。   海上仿佛有着一轮烈日炙烤着晃动着的波澜,腾腾热气蒸上来,仿佛要将肌肤中每一寸水分都烤出去,干裂的嘴唇渴求湿润的甘霖,颤抖着喊着,直到被夺取交缠。   陆泽抱着湿了一遍又一遍的莱茵,将他散乱的长发拨到一侧,吻了吻他被吮吸得发红的耳垂,毫无预兆地将他翻了个面。   摇晃的哭腔中,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莱茵身后绕来,伸手托起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而湿漉的下巴,他的低沉微哑声音透着难以消磨的欲|念:“莱茵,抬起头,看看。”   意乱情迷早已昏头的雌虫哪还有什么神智可言,全凭着本能依恋缠绵。可陆泽就像是铁了心地要让他看,浓烈的信息素包裹着却不进入,几乎逼得索求的莱茵发狂。   “莱茵,你看看,看看镜子里有什么……”   陆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于无声中惊雷,泪眼婆娑的莱茵睁着眼,终于被拉回了神智,在耳畔声音的牵引下终于明白了陆泽想让他看到究竟是什么。   陆泽抱紧莱茵落下今夜结束前最后一个吻,嗓音缱绻:“那里面有我和你。”   那里面是我和你,是…我们。 第080章 陆泽生气了   陆泽和莱茵在别墅里头, 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任凭外头打打杀杀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的别墅自成一处桃花仙境。   安德烈被陆泽点醒后立刻采取了行动,比起瞻前顾后的虫帝陛下,他显得更加杀伐果断。不得不说,虫帝已经老了,身上压得筹码多了,顾虑重重常常是寸步难行。   人生本就是一场巨大的赌桌, 往往比的是谁比谁豁得出去。虫帝陛下和各位贵族显然都低估了那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在安德烈心中的地位。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这是一场大战,就算是胜券在握者也要步步小心,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胜局,骄傲大意往往会败北, 目空一切更是愚蠢。   陆泽端着一杯清茶倚在落地窗旁, 腾腾热气熏花了他的金丝眼镜, 他低头微微抿了一口, 散去雾气的镜片后露出一双锋芒内敛的回眸,他像是不经意地朝四周的角落眺望。   两三天前在别墅周围警戒的军雌不见踪影, 风险解除后他们选择了悄然离开,并没有丝毫打扰的意思。   陆泽微微勾起唇,他很欣赏这位合作伙伴的做派。   虽然有些固守规矩的死板, 但是也算是一点就通。沉稳、内敛、可靠,互相尊重。   人往往如此矛盾,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不要蠢钝如猪, 拖累后腿, 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不要多智近妖,太过优秀, 当然处处横插一脚、好为人师的更是糟糕透顶。   无需多言,安德烈殿下是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   陆泽微微抬高手中的杯子,他朝着窗外做了一个好似碰杯的动作,对着虚无一物的空气嗓音淡淡:“恭喜。”   风波已经平息,莱茵的眼睛也恢复得不错,陆泽续了又续的长假是时候该结束了,毕竟他曾承诺过安德烈会制作出雌虫抚慰剂,虽然身为合作伙伴,但是陆泽一向是公私分明,一手交“虫”一手交药,药剂作为交换条件自然得抓紧研发。   陆泽想着缓步下楼,他准备和莱茵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一起出去,没想到一楼的大厅内空无一人,陆泽眼眸微沉,余光注意到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大门,他推开厚重的红木门,随后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叫喊。   大清早就妄想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陆泽的脸色骤然一沉。   ……   别墅门口,马洛和布莱德被拦住了去路,莱茵看着一大早就满嘴喷粪的雄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然而……   “你这个该死下|贱的雌虫,竟然敢拦我们,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尊贵的雄虫吗?况且,我们你雄主是我大哥,我雄父的雄子,你见到亲长不跪拜迎接,还敢拦我们,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有没有王法!!”   莱茵看着眼前狼狈蛮横的雄虫,一大清早不由分说闯进大门,被阻拦后指着他破口大骂的布莱德和马洛,他雄主的雄父和二弟。莱茵已经在麦克考的生日宴会上知道陆泽和家里虫的关系并不好,莱茵凡事都是以陆泽为中心,他自然不会做和稀泥的和事佬,在他心中自家雄主高兴才最重要,他才不会为了布莱德他们去讨陆泽的厌恶。   因此今天这门,在请示陆泽之前,布莱德他们是一步都别想进来。   耳边的话语刺耳,莱茵忍住心中的情绪,清冽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退让:“抱歉,两位阁下,雄主并没有说今天您二位会上门,请您先容我询问后再……”   粗暴的话语直接打断莱茵的话,将他接下来的劝说全部堵在腹中:“询问个屁!我们是他的亲属,亲属上门被拦在大门口不让进,还需要询问?!这是哪门子的规矩,真|他|妈笑话,皇室没教过你什么是雌虫的规矩吗?!”   莱茵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马洛不得不仰起头,那种仰视的姿态伤到了他脆弱的自尊,他的破口大骂:“果真是没有规矩的下|贱胚子,竟然敢让雄虫仰视你,还不跪下来回话!”   “……”   莱茵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面前的是雄虫,雌虫在雄虫面前往往毫无权利,无论是指责还是辱骂,就算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诽谤,他也得咬着牙承认是自己的错。好比你好好在路边站着,忽然有一只雄虫不看路撞在你身上了,面对他的破口大骂,你也只能连声道歉,陪着笑脸支付一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同时还要乞求期盼着自己不会被雄虫保护协会找上麻烦。   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   莱茵咬着牙再次道歉,阻拦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抱歉,请您二位稍作等候……”   “等等等,等你|妈|的,有这个时间我们已经坐在里面了,真是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下|贱东西!瞎眼的雌虫,眼瞎了心也瞎了吗?都说了我们是亲属!亲属啊,你是瞎了难道耳朵也聋了吗?!!!”   马洛瞪着双眼,那颐指气使的嘴脸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实话实说,马洛本身的皮相并不算差,否则也骗不到那些身世显赫的恋爱脑雌虫,雄虫向来过的就是被捧在天上的日子,大把的金钱好吃好喝供养着,打扮打扮总是能称得上一句衣冠楚楚。   但是相由心生,富贵气养出来的一点精血,若是没有滋养,甚至不如断了根的鲜花,连三天都无法保留。面目可憎。   马洛大吼着,口中唾沫飞溅,直戳戳的手指使劲地往前伸着,挥舞的手打到了莱茵鼻梁上遮挡的墨镜。   墨镜被打得歪斜,斜角微微露出莱茵已然恢复光明的眼,他眼中冷然一片,寒冰似刀的眼神径直落在马洛身上,让他口中的污糟话猛然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陆泽,那个一句话就让他害怕的雄父都恐慌的雄虫。   马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口中失言:“他妈的,不是说是个瞎子吗?”   莱茵将墨镜重新戴好,他并未说话,他居高临下,即使隔着墨镜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眸仍旧充满了压迫力,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但是却无端让人越发心惊:“我说了,要请示过雄主后才能做决定,在此之前,你们不可能踏进别墅半步。”   不知道被莱茵话里说的那一句话刺|激到了,马洛瞬间暴跳如雷,他大吼着:“贱|货!我要叫雄保会把你抓起来,把你的翅膀拔掉,眼睛挖掉,舌头也绞烂,把你卖到最低贱最肮脏的暗娼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然而下一刻低沉的嗓音陡然在莱茵身后响起:“你要让谁生不如死?”   只见陆泽绕过屏障,他迈着长腿快步来到莱茵身边,伸出手宣示主权一般揽上了莱茵的腰将他纳入怀中,他看着马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不知死活地辱骂我的雌君?”   不怒自威,陆泽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太多起伏,可是其中透露出来的怒气和威慑却好似化形。   气急败坏的马洛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鸭,所有的叫嚷在陆泽出现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他缩着脑袋,像是寻求庇护一般回到了布莱德身后。   见状,陆泽的视线落在了布莱德身上,他定定注视着布莱德父子,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再光鲜亮丽暴发户一般的着装后,嘴边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弧度:“许久不见,二位风采依旧啊。”   这话显然就是反话,一阵见血地扎在负债累累的布莱德一家身上。   布莱德看着陆泽眼底情绪复杂,像是咬碎了牙齿吞了血,最后全化为口中的一句好似屈尊降贵的虚假温情:“路德,许久未见,雄父和弟弟颇为想念你,没想到现如今见一面也如此艰难,家务事在外头说总归不太好,不如我们进去慢慢聊?”   莱茵听出了布莱德口中的暗指的隐射,他抿着唇小心地看了眼陆泽的脸色,发现陆泽并不为所动,他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低头保持安静。   陆泽:“家务事?今天太阳正好,若是光明正大也不怕落虫口舌,我赶着出门,时间紧迫,就在门口说吧。”   摆明了过来打秋风的布莱德:“……”   看着眼前浑身连头发丝都精致,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优雅的陆泽,布莱德心里那个恨啊,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占据了自家雄子名头的冒牌货能过得如此好,而他堂堂一家家主竟然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走投无路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布莱德闭上眼,压着性子放低身段:“路德啊,你看,我和你弟弟最近过的不太好,你看现在几个兄弟里头就你混的最好,父亲兄弟落难了,总得帮衬帮衬,否则这面子上总归是说不过去,所以……”   陆泽微微挑眉:“落难?”   布莱德露出一个苦脸:“最近手气不好,输的有些多,流动资金不够,不过路德你放心,只要我手头有了钱,我下一把一定能逆风翻盘连本带利全赚回来!不用多,一个亿就够!”   此言一出,一直在陆泽身侧沉默不语的莱茵都没忍住变了神色,要知道一个亿可是天文数字,若是不算上虫帝陛下后头的填妆,算上所有不动产和能动,产莱茵的嫁妆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亿八千万。   莱茵不由自主去看陆泽,他有些害怕陆泽会答应布莱德这荒谬无理的要求,要知道赌场上哪有赢家,赌场和做生意可不同,那就是个无底洞,注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血本无归。   一个亿,还真是敢说。   看着面前拍着胸口保证,毫无自知之明的布莱德,陆泽只觉得可笑,老话说的总是有些道理,因果报应都是有数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贵族多好赌,底子薄没有根基的暴发户迫切地想要融入贵族圈,急吼吼地学着贵族的作态,可惜精华一点没沾,糟粕全盘吸收,布莱德一家子全都是赌场上的常客,尤其是陆泽的便宜父亲布莱德先生本尊更是嗜赌如命。   后继无人,全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祖上的矿产不能钱生钱,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情,然而布莱德一家子却死猪不怕开水烫,想出了吃软饭的解决办法,没钱了就娶雌虫。一家子全是钓凯子的海王,靠着甜言蜜语引|诱雌虫,一旦到手就立刻变了嘴脸,像是吸血鬼一般,将雌虫的家产挥霍一空后就将他们贩卖或是抛弃。   贵族圈里头的都知道布莱德一家的阴私,他们的手段无法施展,所以遭殃的大多是靠着军工赚钱当嫁妆的军雌。   原本莱茵也将面对这样命运。   冰冷的镜片后闪过一丝暗芒,陆泽想起刚刚听见马洛辱骂莱茵的话语,脸色变得森寒。   “呵——”   一声嗤笑,陆泽丝毫面子都不给布莱德留:“我记得婚前我就告诫过你们,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陆泽的视线越过布莱德落在他身后的马洛上,双眼冰冷的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明明是打秋风来了,却满嘴喷粪,倒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要钱的还如此大脾气,吃白食的狗到处狂吠,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陆泽说完,不顾在场因为他的话呆滞的布莱德父子,揽着莱茵的腰转身就要走。   被一顿骂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布莱德父子当即暴怒,他们不敢相信陆泽真的会无动于衷见死不救,马洛朝着陆泽大吼道:“你竟然敢骂我们,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吗?!”   秘密?   莱茵感到陆泽揽着他腰的手微微收紧,他偏头,就见陆泽镜片后的双眸暗沉的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无端让人背后发凉。   陆泽扭头,掀起眼皮睨了马洛一眼,仿佛再看路边街角上的垃圾,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你。”   他陆泽从不受人威胁,从前是,现在也是。   陆泽揽着莱茵继续往前走去,他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物或是虫上,再不出门,上班就要迟到了。   反观布莱德父子则是如同丧家之犬,原以为的秘密竟然也威胁不了陆泽,马洛扶着宛如风中残烛气的说不出话来的布莱德,满脸的不知所措,他急得要命:“雄父怎么办啊,要是今天再拿不到钱,我就要被逼下海了!罗尔那小子已经进去了,难道雄父您还要看着我也进去吗?!还有雄父您签下的那些合同契约,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一定得弄到钱啊,雄父!!”   巴掌堪比蒲扇铁掌的军雌,手背能扯起皮的老货,一想到那些一辈子碰不到雄虫的下|贱雌虫花点小钱就能和他见面,甚至触碰他的身体,马洛只觉得胃中汹涌,他恨不得当场死了好,可是他们这种家伙最舍不得就是这一条烂命。   马洛想着眼里甚至涌出了泪花,他拉着布莱德的手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可怜悲惨的模样:“雄父,您快想想办法啊,如果下了海,我还年轻身强体健能多熬几年,可是您怎么办,您可是堂堂的一家家主啊!”   马洛声泪俱下,如丧考妣,被他死死抱住的布莱德咬紧牙关,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施施然带着莱茵走远的陆泽。   都怪他,都怪这个该死的冒牌货!   如果不是他,现在娶殿下的就是路德,如果不是他,现在布莱德家族就会拥有皇室这坚强有力的后盾,如果不是他,现在他,堂堂布莱德家族的家主就会坐在金碧辉煌堪比皇宫的殿宇内享受着最高等的服务,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被霉运缠身,在赌局上一输又输。   自从这个冒牌货出现后,他的生活全都乱了套,一定是因为这个冒牌货是不详的妖物,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霸占了他雄子的身份,是他霸占了路德的位置,是他害死了路德!!   是他在害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牌货竟然敢把布莱德家族当作攀高枝的跳板,踩着他的脑袋上位,得到了一切后将他们抛掷脑后!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凭什么这个冒牌货可以活得如此舒心?   都是他,是他害他,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模样!皇室不过是想要将濒临发|情期的雌虫脱手,他有这么多个雄子,杀了这个冒牌货,让其他雄子替换他就好,到时候所有的钱都是他们的!   对,就该如此,本该如此,他早就该这样做了,杀了他,他要杀了这个冒牌货!!   布莱德整张脸充血,他眼前仿佛还浮现着陆泽离开时看他的眼神——那种看垃圾一眼的眼神。   陆泽带着莱茵去车|库里取了车,没想到门口的布莱德父子竟然还在,因为两只雄虫露宿街头,其中一位还哭的撕心裂肺,引来的不少围观群众,陆泽别墅的门口被堵住了。   自动铁门打开,陆泽按着喇叭提醒着这对打秋风的父子滚蛋,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然而马洛则是不怕死一般张开双臂迎着陆泽的车,瞪着双眼嘶吼着:“不许走,你不许走!!有种你就压死我!!”   陆泽:“……”   门口见血不吉利,看着胡搅蛮缠的布莱德父子,陆泽眼眸沉沉,掏出口袋中的光脑拨打一个号码,同时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副驾驶上的莱茵见状也跟着下车。   陆泽语气不耐:“我说了我是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们,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是你们自找死路。”   陆泽心情不好,自然没压脾气,他冷着脸,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一身高定的西装在此刻仿佛成了冷血的象征。   不明事理的围观群众见状自然将天平倾向了狼狈的、哭的凄惨的马洛,有些心软的雌虫试探地开了口:“这位阁下,请您先别哭了,您需要多少钱,我略有薄产,说不定能见绵薄之力。”   路虫不说还好,一说马洛心里的苦水简直是哗啦啦全倒出来了,他摇着头说没有用的,再一次哭天抢地,但是他哭得模样肉眼可见的漂亮起来。   陆泽皱眉,根本不搭理马洛的作秀,他不耐得拨通了护卫队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这里是富虫区E号区域8号,有虫闹事……对,我是雄虫,现在他们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对,我希望立刻得到帮助。”   陆泽说完挂断电话,瞥了眼布莱德父子,转身朝悬浮车走去,莱茵正在车门旁等候他。   马洛距离陆泽很近,自然听见了他报警,他想到自己身上背的那些债,狠狠哆嗦了一下,也顾不上哭得漂亮勾|引雌虫了,他下意识连滚带爬地去找布莱德庇护:“雄父,怎么办啊,他报警了!”   耳畔的哭声吵得布莱德越发心烦,布莱德看着哭着喊着拽着他手臂的马洛,狠狠骂了一声:“闭嘴!”   那声音实在太过恐怖,仿佛根本不是虫身上的器官能发出来的声音,马洛被吓得都忘记了哭,他愣愣地望着布莱德,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像是梦游一般喃喃道:“……雄父?”   然而此刻的布莱德已经不会回答他了,他早已甩开发愣的马洛往前走了数步,他心中滔天的怨恨像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先前还需要搀扶的布莱德此刻健步如飞,以一种和他此刻状况绝对不相符的速度径直朝陆泽冲去。   莱茵站在车旁看着朝他走来的陆泽伸手拉开车门,下一刻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本能让他敏锐抬眼,他瞳孔一缩。只见朝他们冲来的布莱德,他满脸胀红一双眼睛目露凶光,莱茵看见他袖口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他神色大骇,伸手拉住陆泽一拽,跨步上前挡在了陆泽面前。   “你这个霸占我雄子身份的冒牌货!!”   “刺啦——”   那是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陆泽瞳孔骤缩,扭头,他看见了徒手接刀刃的莱茵,他看见布莱德双眼赤红、癫狂叫嚣,他双手紧握着匕首,看着坏了他好事的莱茵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将莱茵一口口咬碎了:“你这只该死的下|贱雌虫,贱|货,你竟然敢拦我,杀了你,杀了他,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滴滴鲜血顺着莱茵的手流下,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捏紧了布莱德的手腕直接一折,清脆的嘎巴声响起,布莱德捂着软绵绵垂下的双手,痛叫出声。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下|贱的家伙,你竟敢伤害雄虫,我要把你告上法庭,你完了,你玩完了!”   莱茵松开手,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跪在地上试图刺杀陆泽失败的布莱德,双眼坚定没有丝毫后悔或是惧怕,他知道伤害雄虫是大罪,但是他绝不会看着陆泽在他眼前受伤,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的雄主。   “莱茵!”   陆泽跨步上前,将面前护着他的莱茵面向自己,他看到了莱茵被刀刃划破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双眼陡然浮现名为心疼的情愫:“你的手……”   莱茵摇了摇头,朝陆泽勾出一抹不甚在意的笑:“雄主,我没事。”   陆泽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按在莱茵的手心上,拧着眉为他止血,他瞥向一侧捂着手喊着要杀他们的布莱德和不远处已经傻眼的马洛,此刻他内心一股名为暴虐的情绪陡然涌起。   真是该死。   陆泽眉宇间的森寒挡都挡不住,他抬脚冲着仍在较叫嚣的布莱德就是一脚,这一脚毫不留情,直接往他脖颈命脉上踢,布莱德瞪大眼睛连喊都没来得及就昏厥过去。   不远处的马洛看见布莱德被陆泽一脚踢到不知死活,一张脸苍白似鬼,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谋杀未遂,雄虫昏迷,一侧看热闹的路虫很显然也被这场变故吓着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就拿出光脑报警。   手中止血的手帕被浸透了,陆泽按着那块帕子,一张脸绷得很紧,莱茵完好的手探向陆泽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出声道:“雄主,我的伤并不重,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强的。”   陆泽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手帕上晕开的血污,一直一言不发的他终于开口说了事故发生后的第一句话:“我们去医院。”   被打断了话的莱茵观察着陆泽的神色,讷讷地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远处响起护卫队特有的警笛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护卫队隶属于军部,效率很高,做事仔细。陆泽和莱茵坐着护卫队的车被送往了医院,昏迷的布莱德父子也被相关的负责虫带走,等待清醒后再进行后续处理。   陆泽本并不希望自家门口见血,可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一场闹剧草草收尾。坐在车内的他一路无言,冰冷镜片后的灰色眼眸格外暗沉,他始终紧紧隔着手帕按压着莱茵的手,即使莱茵的手掌早已经不再流血。   他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丝毫情绪,似乎是冷静地过分。但莱茵却觉得,他家的雄主生气了。   山雨欲来。 第081章 陆泽害怕了   莱茵和陆泽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救治。急诊室, 值班的内德医师刚刚查完房回到工位上坐下,水杯端起来还没喝两口, 忽然门就被哗啦一下撞开了,护士匆匆忙忙跑过来口中嚷着什么雄虫,受伤,流血了,护卫队等关键词,他咔擦一下就站起来, 一出门。   嚯!   军部护卫队!   内德医生不敢耽误,跟着护卫队战战兢兢进了病房,一进门就看见了侧坐在病床边阴沉着脸的陆泽。内德医生慧眼识珠,一眼就认出了陆泽正是雄虫阁下,他定睛一看, 陆泽胸前星星点点的血迹和他那满手的鲜血, 差点把他直接送走, 他矢口惊呼:“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雄虫阁下, 请您快快伸手让我为您……”   “伤患是他,不是我。”   陆泽直接打断了内德医生的话, 他眉头紧锁,看着一脸怔愣的主任医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认错病患的内德医生终于意识到陆泽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他是在为身侧的雌虫止血, 内德医生讷讷应了一声:“……啊,哦, 好的。”   内德医生朝莱茵望去, 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们交握的手心, 他开始问诊:“这位先生,请把伤口让我看看。”   闻言莱茵抬眸看了眼眉心紧蹙的陆泽, 后者松开按压止血的手,解开了手帕,他退后一步方便内德医生问诊治疗,但是一双眼仍旧紧紧盯着莱茵受伤的掌心。   遮掩伤口的手帕被去掉,内德医生看到了伤口,凭借着过硬的专业实力他很快确认莱茵的伤口情况,他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莱茵时已经带上了笑容:“先生,您的伤口并不严重,无需缝合,按照雌虫的复原能力,这种伤口只需要静养不大动作,3小时内就能恢复。先生请您伸手,我帮您消毒一下缠上纱布就可以了。”   莱茵闻言点头,他先前对陆泽说的话并非夸大或是虚假,按照雌虫的恢复能力,这点伤口却是不算什么。   内德医生看着点头的莱茵,心中舒了一口气,此刻的他只想把“误传军情”的护士拉过来好好训斥一番,慌慌张张地说什么雄虫受伤,流了好多血,还来了军队什么的。差点没把他老命吓没了,不过是一位雌虫先生受了点轻伤,不讲究一些的就这点小伤根本用不着上医院,直接拿条防水胶布缠上,三四个小时后立刻恢复如初。   内德医生心里正碎碎念着,忽然身侧陡然传来了陆泽低沉的声音:“他的身体特殊,恢复能力不比一般军雌,他的伤口深度超过三厘米,长度达到十厘米,皮肉之下能见到骨头,这样的伤口需要缝合。”   内德医生闻言一愣,看着陆泽讷讷道:“那就缝合。”   一直没有说话的莱茵忽然开了口:“雄主,我的恢复能力已经回到从前五分的水平了,这种伤无需缝合。”   陆泽看着莱茵,面上的神情好似不赞同。   内德医生看了眼说话的莱茵又看了眼皱着眉头的陆泽,小心试探开口:“……那就不缝合?”   片刻后,内德医生听到陆泽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伤口是被利器割伤,伤口很深,大概100ml的出血量,应该是划到了细小静脉,血液的颜色正常,利器上应该并未沾染药剂,但是并不能排除是某些慢性毒药,简单的消毒并不够,在此之前需要立刻做一个血液检测。”   陆泽说着直接抽出一套一次性抽血针管,他取出一副医用橡胶手套戴上,正要撕开包装,下一刻他却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手指骤然停顿,将手中的抽血针管递到了正在愣神的内德医生手中:“你来。”   陆泽又是一嘴的专业分析,又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消毒准备动作,内德医生在一侧看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手中陡然被塞进了抽血针管,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讷讷地应了一声后,开始按照陆泽的要求抽血。   护士小心地接过血液样本送往检验室,内德医生则是在陆泽仿佛化为实质的目光中,拿着消毒水开始为莱茵清理伤口。   看着内德医生拿着双氧水就要往莱茵手中倒,陆泽的眉头皱的几乎要夹死苍蝇,他一把抓住了内德医生的手腕,他的语气和他的心情一样糟糕:“你就是这么消毒的?”   内德医生闻言手下意识一抖,抬起眼看向陆泽,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回到当年第一次被导师盯着上手术台的学生时代:“那按照阁下的意思该……?”   陆泽冷声道:“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擦干后用酒精棉或碘伏擦拭,最后再用绷布包扎,还要配备相应的抗生素,你连这都不懂,老师从前没教过你吗,你是怎么毕业的?”   当年医学院前十毕业的内德医生被骂的不敢吱声。   他确实学过这些医学知识,也不可能忘记,但是这些都是处理雄虫伤口的步骤,对于军雌,向来就是简单粗暴,速度快效率高就好,雌虫的忍痛能力向来很高。内德被陆泽一直盯着,满脑子就想着快速结束离开,下意识就按照往日里对雌虫的疗法。   但是这话内德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的,因为显而易见这位雄虫阁下已经非常愤怒了,这时候他的辩解那就是火上浇油,他后背都在冒冷汗,止不住地道歉:“抱歉,阁下,我这就仔细处理,请您息怒。”   陆泽看着被骂得成了缩头鹌鹑的内德,眼中的情绪更甚,下意识地斥责的话语就要出口,忽然衣袖被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地拉了拉,他扭头,就看见莱茵用着另一只完好的手拽着他的袖子朝他笑了笑,陆泽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怒火,声音依旧很沉:“还请麻烦您仔细些。”   内德医生好似劫后余生一般赶紧点头,这一次没有任何错误,他拿出了医学院前十毕业该有的水平,处理好伤口后,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阁下,先生,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血液检测的结果一般在半小时内,等会结果出来后会给二位送来,介于先生特殊的体质,伤口修复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这段时间需要避免大动作,以免伤口开裂,同时避免碰水,以防伤口发炎。”   内德说完医嘱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被护卫队拦住询问情况,他才终于恢复镇定,解释一番后和对着医药车的护士一起离开了。   房间内此刻只有陆泽和莱茵,一坐一站,莱茵坐着,陆泽则是站着,视线一直停留在莱茵受伤的手上,他的脸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雄主,”莱茵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起身朝陆泽走去,柔韧的身躯贴上了陆泽的背,用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轻轻揽住了陆泽的腰,他靠在陆泽的肩膀上,声音轻柔:“您看起来很不高兴。”   陆泽没有说话,他微微垂眸看了眼腰间的手。   莱茵:“抱歉,让您今日受惊了,莱茵没有保护好您。”   莱茵没想到自称为他雄主雄父的布莱德竟然在身上藏了利器,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他到现在还后怕,他不干设想要是今早他不在场,要是他的眼睛没有恢复光明,没有看见布莱德的偷袭并且及时阻拦,此刻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场面。   雄主受伤?   莱茵骤然闭紧了眼,他眉宇间浮现一种名为畏缩的情绪,他打心底地抗拒那样的设想。   然而格外沉默的陆泽听到这话像是忍不住爆发了一般,他忽然握紧了莱茵搭在他腰间的手将他拽向了自己,面对着面,莱茵清楚地看见了陆泽眼底翻滚的情绪,他听到陆泽格外低沉的声音:“为什么道歉,受伤的是你。”   陆泽到现在仍旧记得今早发生的场景:他听到一声浸透恶意的吼声,他看见莱茵骤然变色的脸,看到他大步迈来将他猛地朝后一拽,然后他在跌列中扭过头看见——陷入皮肉的匕首、滴滴落下的鲜血、因为怨恨扭曲的丑陋嘴脸。   莱茵和陆泽之间的错位让扭过头的陆泽误以为布莱德的刀扎在了莱茵的胸膛上。布莱德的刀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莱茵将他拽开,自己挡了上去。   那一刻陆泽承认他害怕了。   他害怕那些小说中的狗血桥段会发生在他们身上——飞身挡刀,一命换命。   陆泽暗沉的眼眸中翻滚着可怕的情绪,其中不难窥见他深藏于冷静表面背后的疯狂,这位理性至上,即使在车祸身亡前仍旧保持着绝对冷静的医生罕见地暴露了跌宕的情绪。他是一个冷静的疯子,这是陆泽为数不多的朋友给他的中肯的评价,极致的冷静,极致的疯狂。   手腕被掐的有些疼,莱茵却并不放在心上,迎着陆泽那几乎割裂成两半的目光,他柔柔笑了笑:“我很庆幸,受伤的是我不是您。”   陆泽是医生,医生的手有多么宝贵莱茵当然知道,若是这一刀划在陆泽手上,莱茵知道他心里绝对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别说是需要缝合的伤口,陆泽但凡是伤到一点油皮,莱茵都会觉得罪该万死,伤陆泽的虫该死,而他没保护好陆泽,也罪不可恕。   陆泽看着莱茵神色复杂,许久他像是忽然失去控制一般捏着莱茵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莱茵笑着接受了这个显得有些粗暴的吻。然而粗鲁只是暂时的,莱茵感受到刺痛的唇被轻轻舔舐,像是安抚一般格外地轻柔。   莱茵伸手抱住了陆泽,没有丝毫反抗,加深了缠绵,他们相拥交缠,陆泽搂着莱茵将他按上了床,后者则是配合地勾上他的腰。   然而……   “碰——”   安德烈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副即将不能播出的场面,陆泽听到破门声立刻扯过被子将怀中的莱茵一裹,旋即目光不善地看向闯入者。   被裹紧被子是陆泽独占欲的本能反应,他脸上还有被打断的不爽,但看清楚来者之后陆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惊讶:“安德烈殿下?”   凭借着身高优势挡了大半病房门的安德烈反应迅速地将身后的门一拉,挡住了即将进门的下属,旋即别开眼秉承着非礼勿视的良好礼仪,问了好:“路德阁下。”   被裹在被子里的莱茵也钻了出来,他的裤子拉链被解开了,上衣被撩到了胸前,此刻尴尬得躲在被子里,艰难地用手整理自己。   陆泽拍了拍莱茵的脑袋,示意他没事,随后起身朝安德烈走去:“安德烈殿下不知道您怎么会来这里?”   安德烈余光小心地瞥了眼陆泽,发现并没有什么不该看的,他舒了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我今早去军部的时候听到护卫队报案说是富虫区E号有虫闹事,还说有雄虫受伤了,那块地方是您和莱茵的处所,所以就来了,您的伤口处理了吗?”   话语间,安德烈的视线已经在陆泽身上扫视一圈,他没有错过陆泽胸前衣服上染上的血,但是他也没有发现陆泽的伤口。   陆泽朝安德烈微微颔首:“安德烈殿下谢谢您的关心,不过受伤的并非是我,而是莱茵。”   安德烈的声音陡然加大了:“莱茵受伤了?!”   安德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抿唇抱歉,陆泽并不在意,对于安德烈的失礼他没有责怪,安德烈是莱茵的兄弟兼好友,若是自家兄弟受伤却无动于衷,陆泽才会感到不悦。   安德烈眼中难掩担忧:“莱茵,还好吗?伤的严重吗?”   陆泽瞥了眼发出细簌声响的棉被,示意安德烈自己看,后者得到陆泽的允许,快步走向病床,随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躲在被子里的毛茸茸的脑袋。   安德烈皱眉,伸手想要掀开莱茵的被子,但又害怕扯到他的伤口,只能语气焦急道:“莱茵,我是安德烈,你伤到了哪里,严重吗?”   “不,不严重……”   只听到声音但是没看见情况,安德烈不放心,他伸手搭上被子,语气微沉:“莱茵,我需要掀开你的被子看一眼你的伤口。”   已经做了提醒,安德烈准备动手掀开被子时,莱茵先一步他出来了,只见他身上的衣服略微有些皱巴巴,他低着头,像是在害羞。因为莱茵眼睛的关系,安德烈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抬眼,所以一时间也没想那么多,他立刻注意到莱茵裹着纱布的手。   安德烈:“手伤了?”   莱茵嗯了一声。   安德烈:“还有其他地方吗?”   莱茵摇头:“没有,只有手。”   安德烈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有闲心仔细打量莱茵,出乎他意料的莱茵此刻的状态非常好,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的状态比安德烈认识他的这二十多年还要好。   安德烈知道莱茵的身体情况的,自从上次救援后莱茵的身体每况愈下,加纳晚宴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的莱茵竟然显出油尽灯枯之兆,这也是为什么安德烈没有向虫帝请命将莱茵剔除在名单之外的原因。   莱茵早就熬不住了,为他找一个合适的雄主是他仅有的渺茫的希望。   这些变化从何而来,安德烈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定论,他余光瞥向已然来至莱茵身边的陆泽,他注意到莱茵下意识依赖陆泽的小动作,他沉毅坚硬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柔软。   安德烈看着莱茵和陆泽交握的双手,下颚棱角分明的线条仿佛都柔软了些:“没事就好,真是万幸,既然无事,军部很忙,我就先告退了。”   “安德烈。”   一直低着头的莱茵忽然开了口,被唤名的安德烈脚步一顿,下意识朝莱茵望去,等待他接下来的话,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安德烈一直知道莱茵生的很好,据说他精致的样貌源于那位生他时难产去世的前殿下,当今虫帝陛下的亲弟弟,帝国美姬,举国上下当之无愧的最美雌虫。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那位美丽短命的帝国美姬,只可惜一出生就是瞎的,这双眼睛死气沉沉、阴霾遍布,因为这双眼睛莱茵遭受了许多苦难。   可现在,安德烈在这双眼睛中发现了光。   星星点点的光茫,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安德烈呆滞在原地,花了足足三秒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莱茵面前,单膝跪下,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反复确认。   “莱茵,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面前银发金眸的高大军雌面如沉静坚毅,他像是有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满眼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一股神奇的亲切感从莱茵心中涌出,冥冥之中仿佛来自血缘中的奇妙感觉,莱茵抿着唇露出一个笑来,他看着激动不已的安德烈点了点头:“嗯,我能看见了。”   “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安德烈伸手像是想要触碰莱茵的眼睛,却又不敢,最后猛地收回在身侧,他起身朝着陆泽深深一鞠躬:“路德阁下,感谢您做的一切,真的很感谢您!”   陆泽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声音淡淡:“没什么,我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陆泽和莱茵的视线在空中相会,陆泽伸手摸了摸莱茵的眼角,勾出一抹笑意:“莱茵是我的雌君。”   就因为这个,陆泽对莱茵的所有好都是理所当然,莱茵是他的雌君,他挑的,他救的,也是他亲手养的。   缩在他掌心为他歌唱的小鸟雀。   陆泽捏了捏莱茵的蹭到他掌心的脸蛋,不再言语,有些东西他们心中知晓,一切早已不言自明。   那天是个艳阳天,玻璃窗被照的格外明朗,清晰地映出了病床旁陆泽和莱茵的模样,他们四目对望,眼中只有彼此。 第082章 陆泽的手在发抖   安德烈并没有久留, 正如他所言,军部的事情非常多, 刚刚将帝国烂了的根块挖出,虽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兵荒马乱,若是不好好处理,只怕是后续会牵扯出一系列麻烦。   莱茵的血液分析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真是万幸, 布莱德一家子恶毒却愚蠢,举刀行刺应该是一时激动做出的冲动之举,并非蓄谋已久,刺伤莱茵的刀上并没有抹毒。   莱茵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当,无需在医院多待, 他跟着陆泽回了别墅。经过早上这么一闹, 陆泽准备去研究所销假的打算也是不了了之。   一路无言, 回到别墅让莱茵乖乖待在沙发上, 自己径直去了厨房。现在刚刚到十点,现在准备中饭实在有些早了。   隔着透明玻璃门, 莱茵看着陆泽捞起袖子,伸手拉开冰箱中取出蔬菜和鲜肉,他拿着刀在案板上切肉的模样冷静沉着, 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在厨房而是在进行一场严密谨慎的手术。   莱茵静静地看了一会,他违背了陆泽让他乖乖坐着的要求, 起身走向了厨房。   莱茵发现他的雄主似乎有些不对劲。   厨房内, 陆泽握着削骨刀, 他看着案板上切口不齐、厚度不一的肉片,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握着刀的手, 削肉的刀被磨得锋利,刀尖上闪着微微的寒光,此刻这光影晃动着像是在发抖。   陆泽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握着刀的手,他毫无情绪的脸此刻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怕。   “咔擦——”   厨房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了,莱茵朝陆泽靠近轻轻贴上了他的背,他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陆泽难看的脸色,他趴在陆泽耳边柔声道:“雄主,是要煮粥吗?”   陆泽背脊微微绷紧了,他嗯了一声,握在手中的刀迟迟未曾落下,刀尖上的微光晃动不仅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莱茵趴在陆泽的背后,自然看见了案板上那被切的七零八碎的肉块,他的雄主非常有条理,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整齐有序,像是这样胡乱切一气的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透过这些七零八碎的肉块,莱茵仿佛看见了陆泽的心。   雄主的心不稳。   莱茵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心中越发认定陆泽是被今早的情况吓到了,只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莱茵:“雄主,您今日累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陆泽掀起眼皮看了眼从自己身上退开站在洗手池前拧水龙头的莱茵,声音低沉:“回去坐着,你受伤了。”   莱茵晃了晃自己未曾受伤的右手,据理力争:“雄主,我只伤了一只手,还有一只手是好的,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陆泽瞥了拽着他袖子的莱茵一眼,并没有露出可以商量的模样:“乖乖等着。”   莱茵抿唇,最后还是听了陆泽的话,并不插手今日的午饭,当然他也没有安安静静地在外头坐着,他待在厨房里陪着陆泽,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应该这样做——这个时候他应该待在陆泽身边陪着他。   刀和案板接触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一旁早已经下锅的米也飘出了饭香味。   莱茵鼻尖微动,毫不吝啬他的赞扬:“好香。”   闻言陆泽手中的削骨刀微顿,微微偏头,四目相对,莱茵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还有一个高高举起的大拇指:“雄主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天选的大厨。”   不过是寻常米饭的香味,连菜都没放,调料也没加,这话一看就是彩虹屁,不过脑袋的夸夸,像哄小孩一样。   陆泽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只不过这一次闪着晃荡微光的削骨刀倏忽变稳当了,贴着瘦肉的纹理削下一条又一条的精肉。   肉片被切成碎条,洗好的青菜也被切成了丝,陆泽瞥了眼不远处的莱茵,将削骨刀洗干净收放回,他将肉条和菜丝倒进了已经煮熟了的白米粥里头,加入调味剂,合上锅盖,按下烹煮键。他洗干净双手朝莱茵走去:“这么不去外面等着?”   莱茵贴到陆泽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眉眼带笑:“想和雄主待在一起,一刻都不舍得浪费。”   陆泽微微一顿,他看着一脸纯真说着情话的莱茵,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粥还有半个小时才好,陆泽带着莱茵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摸着莱茵细软的发丝,像是将自己的手当成了一把梳子,在莱茵的发丝间穿梭,头皮被触摸的感觉很舒服,莱茵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靠在陆泽怀中,享受着安静的温馨。   直到……   “今早的事情,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泽停下了手中梳理的动作,他像是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思考,朝着莱茵抛出了话题。   莱茵抬头,似乎并不意外陆泽会这样问,他微微直起身来,朝陆泽笑了笑:“我确实心中有很多疑问,您愿意回答吗?”   陆泽看着莱茵眼角边随着笑意微微浮动的小痣,许久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问吧。”   他身上本就有着许多秘密,今早布莱德已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莱茵不可能没有疑问。,比如为什么他和布莱德之间的关系如此僵硬,为什么布莱德会骂他冒牌货甚至要杀他。   莱茵仰着头凑近了些,漂亮剔透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陆泽的双眼:“您为什么不高兴了?”   本以为会听见莱茵询问身份的陆泽冷不丁听见莱茵的问题,直接怔愣了,他看着莱茵脸上写满了出乎意料,他停顿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再次问道:“你就想问我这个?”   莱茵微微摇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但是我此刻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   陆泽看着莱茵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明的复杂,许久开了口:“……你不好奇为什么布莱德叫我冒牌货吗?”   莱茵伸手握住了陆泽的手:“您是我的雄主。”   看着面前满脸认真说出仿佛“我属于你”这种堪比顶级情话的莱茵,陆泽仰着头,闭了闭眼,他紧紧地回握了莱茵的手,修长的手指泛着青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一根根凸起。   “我知道了。”   莱茵将嘴唇贴上了陆泽的唇,随后得到了一个绵长温热的吻。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沙发上交缠的身影上,喘着气的雌虫被轻轻拍着背脊平缓呼吸,靠坐在沙发上正在拍背的男人冷硬的脸庞变得柔和,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纵容和缱绻。   平缓了呼吸的莱茵扬起头,顺从地让陆泽的指腹擦去了他泛红眼角旁沾染的泪珠,他听见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莱茵,你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莱茵点头,对于陆泽的一切他都汲汲求之。   陆泽抚摸着莱茵的长发,银色的长发好像丝绸,又像是不停流动的银河,将他带回了从前的记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些许渺茫:“我其实不是路德·布莱德,我名陆泽,光怪陆离的陆,川泽纳污的泽,我并不属于这里。”   听到陆泽说他不属于这里时,莱茵的心脏猛地骤停了一瞬,他抓紧陆泽的手,语气藏不住的急切:“您说您不属于这里是什么意思?”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眼睛,唇边勾出一抹极其浅淡的弧度:“字面意思,半年前我重伤出现被帝国的救援队救下,然后我就变成了路德·布莱德。莱茵,我占据了贵族头衔娶了你,但实际上,我是凭空出现来到这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和我有关的信息,我是个冒牌货,我甚至是和你们不同的物种。我不是雄虫,在我的世界里我是一个男人。”   陆泽注视着莱茵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他等待着莱茵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发现枕边人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后那种不可置信伤心欲绝的神情,他看着莱茵骤然抓紧了他的手,双眼泛红地吐出让他出乎意料的话。   “您会离开吗?”   莱茵死死抓和陆泽的手,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这个比起陆泽是否是冒牌货,是否是异类重要得多。   陆泽深深地看着莱茵,他听见对方迫切地重复着追问,静默一瞬后他忽然笑开了,发自内心的笑,毫不遮掩,他将莱茵一把搂进了怀中,揉乱了他的发:“莱茵啊莱茵,你听了这么多就只想问这个?”   莱茵被压紧陆泽的胸膛,鼻尖全是熟悉好闻的味道,这个陪伴着他度过了两个多月日夜的味道让他焦躁的神经稍微安定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再次追问着确切的答案。   “您会离开我吗?”   陆泽眯着眼,在莱茵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我不会主动离开你。”   陆泽不会去寻找回去的办法,濒死之际他出现在了这个奇异的世界,神奇地活下来,他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但是他尽可能地给出自己的承诺,他不会主动离开。   莱茵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泽未曾说明的潜在意义,他红了眼睛,攥着陆泽的手像是魔怔一般一字一句道:“您不会离开我的,您不会离开。”   看着莱茵患得患失的模样,陆泽心尖微疼,他半开玩笑地摸着莱茵的背脊安抚:“我当然不会离开,莱茵,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我是骗你的。”   莱茵唰地一声抬起眼,盯着陆泽眼中毫无玩笑:“您从不屑于撒谎。”   陆泽一怔。   莱茵眼眶中泪水积蓄,要掉不掉地蓄满了双眼,他倔强的表情中隐隐透露着偏执:“您从没对我说过谎。”   陆泽:“……”   许久,陆泽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噙着泪水的莱茵抱进怀中:“对,没骗你,说了我不会离开的,最起码我不会自愿离开。”   滚烫的液体顺着脖颈落下,正说着安慰话语的陆泽顿了顿,他拍了拍怀中微颤的雌虫,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莱茵,意外总是会存在的,不是吗?”   因为会失去,所以才会弥足可贵,告诫我们该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想和您一直在一起。”   发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来,陆泽微微一笑,半哄着道:“会的,会一直在一起。”   “我不会让您遇到意外,我会保护您,那些想要伤害您的虫我都会处理。”   陆泽嘴角的弧度更大,像是在听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不过他人类世界的年纪本身也比莱茵大了好几岁,况且伴侣本身就是该哄该宠的,他顺着莱茵的话应道:“对,莱茵很棒很强,今天就保护了我。”   “可是您不高兴了。”   陆泽安抚的手一顿,他看着红着眼睛从自己怀中钻出来的莱茵,莱茵总是能清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每次都是如此。   陆泽没说话,他着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地回答这个问题就好像他在向莱茵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不高兴,是因为觉得愤怒,一种对事物脱离了他的掌控,无能为力的愤怒,他生气不单单是因为莱茵受伤,更多的是后怕,他发现,原来在某种情况下他竟然没有保护莱茵的能力。   一向站在前方遮风挡雨充当保护者身份的人忽然陷入了弱势,变成了被保护者,这样的落差让他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脆弱。   正如陆泽认为的那般,莱茵很了解他,他有很多办法能从陆泽口中得到他想听的答案,只不过他一向乖巧听话,几乎从未对陆泽耍过小心思。   莱茵忽然直起身体,柔软中包裹着坚韧的躯体贴上了陆泽的身躯,他像是海妖一般轻轻吐着气:“雄主,您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陆泽没有说话,他的手下意识揽住了莱茵的腰。   这一举动让莱茵更加确信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他朝陆泽仰起头,轻轻在对方的下巴上落下一吻:“雄主,这样您会高兴一点吗?”   以退为进,欲情故纵,这一招莱茵用的很好。   冰冷镜片后,陆泽灰色的眼眸陡然一变,漆黑的墨色缓缓在眼中散开。   莱茵感受到捏着他腰间的手收紧了力道,他再一次献上了湿濡的唇,这一次他亲在了陆泽的唇角,好似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撩起无边的痒:“雄主,这样您有觉得好过些吗?”   金属皮带被解开,湿濡温热的吻落在陆泽的嘴唇上,他看着莱茵紧闭的双眼因为羞怯颤抖不停,他的神态中也许有些许紧张但是没有丝毫恐惧,他吐气如兰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暗示:“雄主,莱茵想要您高兴起来。”   陆泽的呼吸一重。   ……   莱茵很固执,陆泽一直知道,但是今天莱茵让陆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固执。   怀中的摩擦越发激烈,陆泽额头上的青筋都憋得暴起几根,百依百顺的雌虫此刻浑身是汗地朝他一笑,缓缓伸手朝下探去。   陆泽倒抽了一口气,额角的汗水底下,他死死咬着牙憋出几个字:“莱茵,你松手。”   莱茵此刻的情况也并不比陆泽好到哪里去,他喘着气,眼神却格外坚定:“雄主您为什么不高兴?”   箭在弦上即将要发却被堵了回去,那种感觉绝对是要命,陆泽死死咬牙,闭眼,他看着一脸坚定,仿佛在说你要是我告诉我今天就这样耗着了的莱茵,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地说出了实情:“因为你受伤了。”   莱茵脸上的神情骤然一顿,手中也因为晃神收了力道:“……什么?”   陆泽从不屑于撒谎,只要他说的那就是真的。然而莱茵没有机会求证了,他的行为已经惹怒了陆泽,此刻挣脱了束缚的陆泽决心要给莱茵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雄主您是说……啊呃!”   陆泽直接一个俯冲,莱茵剩下的话被吞没到呜咽中。   他被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汗湿的背脊像是撒上了一层油。陆泽这一次没有手下留情,要知道莱茵所做的一切可是在他的理智上蹦跶。   想来大家都见过铁板鱿鱼的做法,现杀的鱿鱼被丢在了铁盘上,滚烫的热油遇了水,劈里啪啦炸开,然后就是压板毫不留情地的挤压,每一次挤压都会发出刺啦的声响,像是油花迸溅,爆出美味的香味。反复按压,撒上孜然椒盐,香味扑鼻而来,入口Q弹,口齿生津。   此刻的陆泽倒是不再想他先前是不是不高兴了,现在的他只想着怎么好好教育一下挑战雄主威严的雌虫,当然,莱茵的野办法也算卓有成效,毕竟他不仅知道了陆泽不高兴的原因,还彻底让陆泽从一个不高兴的层次跨到了另一个新的不高兴的层次。   当然,这个层次最好解决,毕竟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张床解决不了的,没有的话就换桌子,当然了,沙发、地板、飘窗,卫生间的瓷砖、还有泳池也是能起到非常好的劝和效果的。   那天,莱茵的午饭是一碗煮的过于软和的粥,因为在锅里闷了太久,大米都煮的有些糊烂。“大厨”礼貌询问好不好吃时,莱茵埋头苦吃,他过于宽敞的领口露出密密麻麻的吻痕。   陆泽满意地看着脑袋都快埋进饭碗里头的莱茵,口袋中光脑忽然震动了一下,来信的是安德烈,信息的内容也是言简意赅,他问陆泽什么时候去拿他的交易报酬。很显然对于治好了莱茵眼睛的陆泽,安德烈的态度是节节高升,他快马加鞭率先处理好了费拉德的事情。   陆泽微微眯起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点开了星网,只见费拉德的罪孽正在各大媒体上挂着,最新一条就是鲜红的“畏罪自|杀”四个大字。   被用了吐真剂的费拉德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他的罪名已经公之于众,自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他的畏罪自|杀为陆泽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不仅如此,安德烈还向陆泽提出了邀请,请他成为军部的专用制药师,到时候军部的实验室和监狱都能随便他出入,方便他的研究。   陆泽漫不经心地想,他这位合作伙伴还真是“考虑周到”,煞费苦心想出了个这样的邀请,应该是害怕他不受控,但是又爱惜他的能力,所以才想着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监狱随时取用……   陆泽的视线停在这一行字上,忽然勾出一抹笑容,指尖在聊天框打下“谢谢”两个字,他回复了安德烈“取货”的时间和地点后收回了光脑。   埋头苦吃的莱茵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碗,他看着陆泽嘴边凉薄的笑容,犹豫许久低声问道:“雄主,您看见什么了?”   陆泽瞥了眼他还没吃完的饭,眉间微微挑起:“好奇?”   莱茵老实点头,先前的事情已经让他学乖了,他可不敢在根陆泽耍心眼,虽然他也不亏:“好奇。”   迎着莱茵好奇的目光,陆泽朝他伸手,摸了一把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捏了捏,不紧不慢:“吃饱了?”   陆泽的声音带着低哑的暗沉,是莱茵不可能不熟悉的暗示,他下意识缩了缩,抱紧了自己的饭碗,朝陆泽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雄主,我还没吃完。”   陆泽的手直接按上了莱茵的腹部,隔着衣服,滚烫的手掌摸到了微微凸起的弧度:“难道不是吃不下了吗?”   莱茵捏着勺子的手一顿,看着陆泽似笑非笑的神情,骤然明白了陆泽话语中另一层意义,整张脸爆红,他想起了不久前哭着喊着说的话。   吃不下了。   陆泽眼中闪过一丝捉弄人后满意的笑容,他收回了手,将莱茵手中的碗拿走后走向了厨房。他想来不会强人所难,吃太饱撑着胃得不偿失,不过,在另一种情况则是另当别论。   “雄主,您刚刚……”   莱茵红着脸低着头,欲言又止,很显然还是非常好奇刚刚陆泽受到的消息,乖乖缩在椅子上却又一脸纠结的模样,让陆泽感到好气又好笑。明明只有这么点胆子,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陆泽微微掀起眼皮,大发慈悲地回答了莱茵的问题:“是安德烈的消息,他想要聘用我作为军部的专门药剂师。”   莱茵啊了一声后,知道自己误解了,飞快地缩了回去,他的动作让他的领口开得更大,他身上穿的是陆泽的衣服,当时莱茵软着腿满心满眼地就是逃跑,随便套了一件,根本没有注意到衣服的问题。   陆泽眼眸微暗:“还有什么想问的?”   莱茵乖巧摇头:“没了。”   陆泽:“很好。”   椅子嘎吱一声后,莱茵被横打捞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泽抱着它就往楼上走,他攥紧了陆泽的衣服:“雄主,刚刚不是才……”   做过吗?   陆泽脚步未停,步伐稳健:“我接下来要去军部上班,军部全年无休,所以……”   莱茵并没有发现军部上班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指尖的关联,他顺着陆泽的话继续问道:“所以?”   陆泽一脚踢开了客房的大门,除了夜晚就寝,这间莱茵亲手装好光面镜的客房一向是陆泽的首选。   在莱茵带着些震惊又带着瑟缩的目光中,陆泽将他往柔软地大床上一丢,看着在床上滚了一圈后被摔得有些闷的莱茵,他解开了金属皮带,唇畔低低吐出两个字:“出门前,我得先喂饱你。” 第083章 当初他是一见钟情   “莱茵, 你怎么突然申请军部的岗位?”   因为身体原因,莱茵被迫退下前线居家修养, 但如今他不仅身体好了眼睛也好了,自然筹划起了工作。身为雌虫一整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反而让雄主工作养家,实在太不符合虫族世界的规定。因着陆泽的工作转到了军部,莱茵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求职报告递交了军部的邮箱。   安德烈本来是不管军部调员的事情的,但是奈何吉姆是个闲不住的,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他身为安德烈的副官却没有架子,年纪也没比军部招进来的新人大多少岁,之间没代沟,常常能抽出一点闲暇时间和同事们八卦, 吉姆称之为“打探情报”。   那日吉姆正值小憩八卦时间, 凑巧在整理资料的申请岗小兵那儿听到了莱茵的名字, 他本着应该是装名的好奇心瞅了一眼, 好家伙,还真的是莱茵殿下, 当即就报告了安德烈,而莱茵的申请资料也自然而然转到了安德烈手中。   因此就有了现在这副场面。   安德烈从办公桌上取出茶叶罐,泡了两杯茶递给坐在椅子上的莱茵一杯。   莱茵也不客气, 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语气平常:“雄主在军部就职, 我自然不可能去其他地方。”   “……”   安德烈看着自己手中的清茶, 又瞥了一眼莱茵手中的瓷杯, 确认自己泡的是只加了水的清茶,而不是楼下新开的奶茶店快要腻死虫的十分糖。   “想干文职还是去前线?”   “文职最好, ”莱茵抿了口茶,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不过帝国的毒瘤不是已经肃清了吗,安生日子还有战要打?”   安德烈没说话,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莱茵瞥了眼在他对面落座的安德烈,他敏锐地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了,真的有战事了?”   安德烈抬头看了莱茵一眼,视线扫过他尖尖的下巴上被陆泽养出来的弧度,别过了眼,声音有些沉:“算了,比别管。”   莱茵皱眉,手中捧着的瓷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咯嗒一声:“安德烈,你说实话,到底什么了?”   安德烈没回答,起身去桌子上拿了公章和莱茵的申请报告,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笔:“文职是吧,最近医疗部研究岗刚好有空缺。”   说着,安德烈唰唰在申请报告上打了几个勾,旋即在领导建议那块写下“医疗研究部”几个大字,然而他“研”字还未写完就被莱茵一把按住了手腕。   莱茵的脸色发沉,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安德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否则今天这个字你签不了。”   安德烈看着自小就是个犟种倔驴的表弟许久,终于在他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没有谁能在恢复了光明的莱茵眼前撑住几个回合:“不算战事,几个法外之地需要整治,只不过由于整治地污染严重,且星盗常常出没,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有……”   莱茵接过了安德烈未曾说完的话:“若是有我这种治愈精神力高级的军雌在场,那将会大大降低军雌死亡的可能性,同时还能大大推进任务的完成速度。”   安德烈默然,莱茵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莱茵微微挑眉,他松开了安德烈的手:“不过是随军出行,这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不是上前线打战,这点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半天开不了口,婆婆妈妈的。”   安德烈眉头微皱,对莱茵毫不客气的批评表示不满:“莱茵,我比你大。”   莱茵往椅背上一考,没露出丝毫怯懦害怕的模样:“不过两个月而已。”   安德烈抿唇,他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的莱茵,莫名其妙地觉得看见了陆泽的影子,一样的欠揍,他深吸一口气,盯着莱茵开口道:“起码要去一个月,有可能三个月都回不来。”   闻言莱茵脸色顿变。   安德烈将莱茵的表情尽收眼底,这就是他为什么犹豫开不了口的原因,他睨了莱茵一眼:“去这么久,你舍得?”   两天前陆泽才到军部报告,今天莱茵的申请报告就递上来了,这黏黏糊糊的劲儿,要是让他们分开一个月可还了得?!   安德烈自然是不愿意做这棒打鸳鸯的恶虫,可是他也是真得快走投无路了,要知道虫帝陛下给他的未婚雄主布置下了这么个棘手的任务,若是完成不了,他们的婚事就得一拖再拖。   垃圾星穷山恶水,鱼龙混杂,刁民众多,一开始过去必定大刀阔斧,到时候难免要见枪|药炮|弹,带精贵的雄主过去是绝迹不可能的,等到钉子户都铲除干净,保证道路安全了,才能让雄虫踏足,这也就意味着安德烈得和温漓分别至少数月。   这时候安德烈想起了他的最强辅助,表弟莱茵。   安德烈看着面前已然没了笑脸的莱茵,心道这可是你自己亲自问的,没谁逼你,他起身拍了拍莱茵的肩膀:“干不干,就一句话,别婆婆妈妈的。”   莱茵掀起眼皮,看着刻意压平嘴角的安德烈翻了个白眼,他总算是发现了安德烈这是在给自己找难兄难弟,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安德烈,眸光微凉。   安德烈莫名有一种被看穿了的心虚,他摸了摸鼻子,加了个砝码:“回来之后给你雄主放长假,一个月以上的那种。”   莱茵:“……”   要不是想着从小受过的礼仪教育,莱茵高低得给安德烈表演一个爆粗口,他雄主来军部工作军部可是占了大便宜,还审批放长假?就这点事,他家雄主要是需要假期,军部还能不批?   莱茵:“用这威胁我?”   安德烈瞥了莱茵一眼:“给你也放。”   莱茵简直是要气笑了:“我还没到军部上班呢,你就开始给我画饼了?”   安德烈抿唇,到底是自己理亏,拆散人家甜蜜蜜的夫夫,他搂了搂莱茵的肩膀,颇有些低声下气的讨好:“帮个忙呗,事成之后分你一个星球。”   闻言,莱茵眼底的薄怒仿佛结了冰凝住了,他倒是没想到安德烈的手笔如此大,他想到前几天陆泽曾和他提起过一起旅游的事情,他们的蜜月旅行一直未曾践行,安德烈的报酬让莱茵颇为心动。   面对着莱茵略微怀疑的神情,安德烈再三保证,就差拍胸脯了。他可不是说大话,虫帝明确说了他们现在治理收复的以后都回变成他们的领地,因此分莱茵一个星球也绝不是空头支票。   莱茵睨了眼安德烈,一把拍开自己肩膀上的手:“……都有哪些地方?”   安德烈见状知道事情是成了,他立刻从办公桌上掏出一把厚厚的资料往莱茵眼前一放:“都在这里。”   看了眼面前厚厚的资料,莱茵忽然有一种上当的的感觉。安德烈翻开厚厚的资料,指着计划中要收复整治的区域:“还记得这个星球吗,坐标22星系G区,半年前我们前去救援的地方。”   莱茵眼眸微沉,他当然不会忘记,在那此救援活动中军部被内鬼重创,内外夹击,死了许多将士,他能力透支几次濒死,最后下了战场也成了废物,若非雄主出现……   莱茵看着那块被战争火焰灼伤过的焦土思绪飘散,他身边的安德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这样想来还真是巧,当年的救援活动路德阁下也是名单中的一员。”   莱茵骤然回神,音量脱离了控制:“什么?!”   安德烈眉间显出惊诧:“你不知道?”   莱茵想起不久前陆泽和他坦白自己身份时提及的半年前他来到这个世界,受了重伤,脑中千丝万缕的蛛丝马迹仿佛在此刻全部对应,他抿紧了唇,手指戳在了那张照片上:“事成之后,这个星球归我。”   安德烈不明所以,他微皱眉头:“这个星球虽然从前是旅游景区,但是半年前的救援那此大战后损失惨重,怕是需要很长的修复期。”   安德烈的意思很明确了,莱茵选这颗星球显然是亏本买卖,得不偿失,他相劝莱茵换一颗。   莱茵也不解释,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不,就这颗。”   安德烈还想再说,恰逢莱茵手腕上的光脑发出震动嗡鸣,那是莱茵特意调的闹钟,他今天来军部除了办理入职申请,还有一间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接陆泽下班。   手腕的震动像是什么开关,骤然惊醒了莱茵,他起身抬腿就往外走,徒留下身后的安德烈不解地喊他:“还没看完,你去哪?”   莱茵脚步不停,已然到了门口,他背对着安德烈晃了晃手腕上的光脑:“资料发我。”   安德烈慢半拍地意识到,此刻的莱茵已经不再是从前上战场前必须用手一遍一遍触碰战场模型、反复确认的瞎子,他已经能够和寻常虫一样用双眼辨识光脑的消息   安德烈心中赶快万千,看着一脚已经跨出门的莱茵,他下意识问了一嘴:“你去哪里?”   莱茵头也不回:“接雄主下班。”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安德烈:“……”   感慨万千的安德烈此刻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   陆泽从实验室走出打开自己的储物柜,点开光脑他看见显示界面上头一条就是莱茵发来的消息。   “雄主,我在军部门口等您,接您下班。”   末尾是一个类似颜表情的符号,莱茵的眼睛好了,光脑也从特殊模式转为了通用模式,寻常虫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新奇,偶然间发现颜表情符号,他立刻就活学活用于和陆泽的日常交流中。   波浪形的颜表情让人联想倒撒娇时拉长的尾音,陆泽勾起唇,将白大褂随意往椅子上一放,拿着外套就出了门。   到了楼下,远远地陆泽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莱茵,雌虫背脊笔直,身高腿长,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长风衣,腰间黑色皮带上的金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比门口值班的哨兵站的还挺拔。   陆泽眉眼无意识地舒展,放缓脚步朝莱茵的方向走去,他打算突然出现在莱茵身后逗逗他,然而下一刻像是心有灵犀,夕阳下的雌虫已然发现了他。   “雄主!”   莱茵快步加小跑来到了陆泽面前,他微微喘了口气,唇边笑容灿烂,像是在践行什么承诺:“雄主,我来接您下班了。”   陆泽看着莱茵,他那双漂亮的银眸中仿佛藏着星星,不停闪烁着微光,陆泽伸手将莱茵额前因为跑动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嗯,我知道了。”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军部陆陆续续有虫打卡离开,此刻莱茵和陆泽就是这必经之路上最吸睛的风景。   对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莱茵取过陆泽手腕搭着的外套,他牵住了陆泽的手,微微晃了晃,似乎很高兴能和陆泽一起并肩而行。   陆泽眼眸微垂:“高兴?”   莱茵点头,眉眼雀跃:“很高兴!”   这是他在恢复视力后第一次和陆泽同行,现在的他能彻底向全世界宣告,他身边的是他的雄主,而不是被动地等待着那些不确定的未知因素,这种感觉和先前陆泽带他去研究所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唇边笑容压不住的莱茵,陆泽手中用了些力气,毫无防备的莱茵被他带着拥入了怀中,他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四周响起吸气的声音,在莱茵略微吃惊的神情中,陆泽抵住莱茵的额头低声笑了笑:“我不介意让你更高兴些。”   他的雌君理所当然应该让其他雌虫羡慕的。   ……   “有话要说?”   驾驶位上的陆泽忽然出声,一路上他已经好几次从反光的玻璃上发现了莱茵朝他这边瞥来的视线,小动作不断,欲言又止。   仿佛忽然被戳中了心事,莱茵摆在膝盖上乱动的手倏忽僵住了,他啊了一声,抿着唇低低吐出一句话:“等回家再和您说,好吗?”   陆泽眼眸微沉,他没说话,但是莱茵明显感觉到车辆行驶的速度变快了,虽然已经很平稳。   黑色的悬浮车停在了别墅的地下停车|库,陆泽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他并没有立刻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反正已经到了别墅,不急于一时。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泽习惯性地用消毒剂洗净了手,烧了一壶水,这才看向莱茵,嗓音无波:“说吧。”   莱茵抿唇,迎着陆泽的目光低下了头,他有些不敢看陆泽的脸:“我申请了军部的职位。”   陆泽没想到莱茵憋了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他淡淡嗯了一声:“我并不会限制你的行动,想出去工作就去。”   陆泽不是本土雄虫,没有那些迂腐扭曲的思想,他这儿可没有雌虫出嫁后必须乖乖待在家里的规矩。   莱茵虽然预料到了陆泽并不会反对,但是这坦然的态度也着实让他惊着了,这也让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越发的感到愧疚。   陆泽看着杵在自己面前低头不语的莱茵,缓缓眯起眼,他意识到莱茵的话还没说完,按照交流的习惯,往往对话后头说的才是重头戏:“还有什么没说?”   莱茵揪紧了手指:“安德烈需要去几个附属星球执行任务,他让我和他一起去。”   “……”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知道咕噜噜的烧水声打破平静。   陆泽:“什么类型的任务?”   莱茵:“主要是清理污染物,顺便应对一下偶尔出现的地头蛇。”   在陆泽的注视下,莱茵的声音越发没有底气,说实话,他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要去附属星球常年是灰色地带,会碰上什么,会不会发生暴乱,这些现在全部都是未知的。如果这任务简单的话,安德烈也决计不会犹豫再三后朝他开口。   陆泽闭了闭眼:“要去多久?”   莱茵的声音更加小了:“大概一个月。”   陆泽面无表情的脸:“什么时候走?”   莱茵的声音几乎小的要听不见了:“三天后。”   “……”   陡然的安静。   莱茵凑近了陆泽,轻轻握住他的手,讨好似得在他掌心摩挲:“雄主,要是您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陆泽看着莱茵,静默许久后开了口:“为什么想去?”   莱茵啊了一声,显然陆泽的话题跳的有些快了。   陆泽:“你既然开口问我,就已经表明了你想去,所以你想去的原因是什么?”   莱茵垂眸,指尖微缩。   他想去的原因?   他并不像安德烈,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未来继承者之一的皇子殿下肩负重任,不能放任帝国的子民遭殃,即使是在无名之地。   让他想去的首要原因,是他想要得到那个星球——陆泽来到这个异世界第一眼看见的地方。那是他家雄主初入这个异世的地方,那里极有可能藏着某种神秘的纽带能揭开陆泽如何来又是否会走的奥秘。   当然这个理由莱茵不想告诉陆泽,任何有可能让陆泽离开他的概率他都要将其扼死在摇篮之中。   沉默许久的莱茵想起了安德烈画的大饼:“安德烈答应给我和您放一个月以上的长假。”   本以为会听见家国情怀的陆泽:“……就这?”   莱茵:“还有一大笔钱做报酬。”   陆泽看着莱茵,神色凉凉,很显然莱茵的回答并不能让他相信。   躲不过的莱茵终于妥协,低声吐出了含蓄的答案:“还有一个星球。”   陆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静默片刻后开了口:“……还真是大手笔。”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冷不丁地让莱茵汗毛竖起:“这么大手笔,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真的如你刚刚说的那么低吗?”   意识到自己露陷了的莱茵看着面前很显然有些生气的陆泽,选择了惯常用的撒娇,他一脚跨坐在陆泽的腰上,讨饶一般地亲了亲陆泽的嘴角。   没想到陆泽这次却没惯着他,捏着他送上门的嘴唇,眼眸沉沉:“莱茵,躲避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莱茵望着陆泽隐隐透露着怒气的眼眸,收起了撒娇耍赖那一套,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和陆泽很像,他不笑时冷得像是一块冰。   “雄主,血液混着泥沙的味道是苦的。”   “……”   陆泽静静地看着莱茵的双眼,似乎要将这双眼中所有的情绪全都辨明,莱茵没躲没闪,任凭陆泽打量,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陆泽终于松开了捏着莱茵下巴的手,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去吧。”   莱茵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事情如此轻松顺利:“……雄主?您让我去了?”   陆泽点头,他将跨坐在他身上的莱茵掀倒一边,倒了一杯水。被推开的莱茵一愣,旋即赶紧贴上了陆泽的手臂,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生气了吗?”   陆泽端着水杯,看了眼拉着自己手臂的莱茵,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怎么了,我生气了你就不去了吗?”   莱茵愣了一愣。   陆泽看着他这个样子,破天荒地生出一种想把莱茵捏扁揉圆的想法,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脸上的软肉被重重一捏,莱茵的嘴巴被拉成了一条直线,他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陆泽,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真的真的发怒了。   莱茵捂着被捏疼的脸,顾不上揉,获得自由的嘴巴第一时间就是问问题:“雄主,您为什么?”   陆泽捂住了莱茵的嘴巴,他眼眸深深,像是藏着许多未曾说明的话:“别问。”   问了,就不想让你走了。   陆泽捂着莱茵嘴巴的手微微送了些力道,他看着莱茵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眸,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灰色的天空上瘦削的身影高悬,鲜血和尘土,痛苦和哀嚎,源源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将濒死的生灵从死亡的边缘扯回来。   是了,这才是莱茵。   这才是第一眼就吸引他的莱茵。   陆泽缓缓朝莱茵俯身,在他微颤的睫毛中,隔着手背落下了一个吻:“要安全的回来。”   即使会受伤,也要安全地回到他身边。他是医生,很厉害的医生。 第084章 尾声   等待真的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陆泽站在主卧的大床边, 他的眼下有两道不甚明显的青黑,显然昨夜睡得并不好, 他的视线落一半整齐一半凌乱的床铺上,凝视许久,忽然伸手摸了摸。   凉的。   没有热度。   是了,昨天早上他亲自送走的莱茵。   陆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毫无温度的枕头,视线邈远,尚未梳理的头发散落额前, 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站在遮挡了光线的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军部全年无休,但是雄虫总是受到优待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无可厚非。一月到了月底, 按照常规, 审查员需要查看职员们的出勤状况, 本着走个流程的心思, 他查了那名空降到研究部的雄虫阁下的出勤信息。   好家伙,可给他惊掉了下巴。   一片红勾勾, 不仅出勤全满,还经常加班,上班时间远远超出了正常要求的范围。   看到那红艳艳的加班时长, 审查员简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雄虫阁下到底为什么一直加班?是哪个不长眼的让他加班了吗?不,不太可能啊, 谁敢让雄虫阁下加班?要是累出了什么毛病, 天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消息——军部苛刻雄虫导致尊敬的阁下连夜就医?   审查员如是想着, 脚步不停,飞快地朝陆泽所在的研究部走去。   办公室前, 审查员平缓了呼吸,整理了一下着装后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脸,他伸手敲了敲门,他侧耳倾听并没有听见“请进”的回复,他皱了皱眉头,提高了些声量:“路德阁下,您在吗?”   无虫回应。   怎么回事?   出勤机器上分明显示着路德阁下尚未打卡下班,现在也早早过了午休时间,刚刚路过工位的时候并么有看见雄虫阁下,按道理说他应该就在办公室。   难道是睡着了?   审查员想着握上了门把手,发现被锁住了,他声音提高:“路德阁下?您是睡着了吗?”   依旧是一片安静。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审查员脑子里闪过一堆加班猝死,体力不支昏倒等念头,他着急的狂拍门板,大喊:“路德阁下,路德阁下您是不是身体难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路德阁下?!”   陆泽从电梯内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一个身穿军装的雌虫趴在他的门上急得团团转,大喊着他的名字,眼见着军雌退开几步就要抬脚踹门了,陆泽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我在这里。”   急得要命的审查员冷不丁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他猛地扭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陆泽缓步朝他走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他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摸了摸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路德阁下您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   “多谢关心,我没事。”   陆泽开了门,他的回答礼貌却极为疏离。   听到陆泽的道谢,审查员脸上的神情有些震惊,难得见到脾气好有礼貌的雄虫,他对陆泽的感官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好感度。   陆泽进了门第一时间就是按了三泵酒精消毒液,他的双手有些红,仿佛浸了血,血干了有褪色了。   他的动作不慌不忙,即使是清理双手也显得赏心悦目,审查员看着眼中的赞赏越发抵挡不住,知道陆泽出声扯回了他的思绪:“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杵在原地的审查员赶紧回神:“我看见您这段时间的出勤情况了。”   陆泽掀起眼皮,看到出勤板块上全是红勾,他嗓音淡淡:“我的出勤是有什么问题吗?”   审查员赶紧摇头:“不是,当然不是,您的出勤率非常好,我就是看见您一直加班,怕您身体吃不消,所以……”   陆泽打断了审查员接下来的话:“您多虑了,我的身体挺好的。”   审查员一愣,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他赶紧陪笑道:“当然,您的身体自然是很健康的,不过长时间的工作容易造成疲惫,您完全可以下班后去享受生活,娱乐自我,我知道最近商业街正在举办大型活动,您可以让您的雌虫一起出门逛逛。”   陆泽闻言揉搓的双手一顿,静默片刻后他开了口:“我的雌君在这次的出征队伍名单上。”   审核员此刻都想扇自己巴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面前的雄虫倚靠在桌边,他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但是却莫名让虫感到他低落的情绪,他看起来似乎很孤单。   此次的出征带走了军部一大批骨干,任务的难度可见一斑,谁都不知道出征的这批军雌会遇见什么,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否都能平安归来。   审核员也不知道此刻该继续话题,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声:“也有许多娱乐项目是单虫款的,比如音乐会,看电影什么的。”   陆泽微微抬手,他打断了审核员的话:“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最近研究部的任务比较重,药剂正在研发期间,离不开,至于您说的加班问题我会注意的。”   话都说得这个份上了,要是再多嘴就真的是没眼力见了,审核员讷讷点头:“好的好的,那阁下您先忙,这就不打扰您了。”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陆泽从办公桌上取过一瓶双氧水后,他扯下了医用袖套,只见袖口上沾染了几道斑驳的血迹。   干涸了的血迹在双氧水的侵蚀下快速褪去,陆泽眉宇间浮现些许厌恶的神情,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白衬衫被脱下丢进了脸盆内,很快就浸透了水。   陆泽看着逐渐淹没在脸盆内的白衬衫,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然扯出了一道弧度。   少加班,多休息?   别墅里头太大也太安静了,在莱茵走后,陆泽第一次发现原来别墅如此的空旷,明明一切都一如原样,可他却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变小了。   下班后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没有一杯特意放温的清茶,没有搭在他脖颈间为他放松的手指,没有暖烘烘的在他腿边轻蹭的温度。   没有笑容,没有声音,偌大的别墅仿佛变成了一个豪华的陵墓。   每一处仿佛都变成了回忆。   莱茵痕迹存留最多的主卧成了他唯一愿意待的地方,那里有着莱茵的气息,闻着熟悉的味道,仿佛他就仍在身边。   可是味道会变淡,用一点就少一点。   莱茵离开的第一个星期,在又一次噩梦惊醒后,陆泽没有入睡,他驱车来到的军部大门,刷卡进了研究所大门。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心烦意乱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陆泽取出一件新的白衬衫换上,他套上防护服重新进入了研究室。   雌虫抚慰剂的初品就要完成了,他的工作就要完成了,莱茵什么时候回来呢?   *****   偏远地区根本没有发达的星网,光脑不起作用,莱茵和陆泽完全处于断交状况,已经二十三天了。   两天前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火拼,正如安德烈所料,他们此次一行并不容易,若是没有向莱茵这般高等级的恢复异能者,怕是得折损不少军雌。然而,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打了胜仗就结束了,剩下的清理行动往往繁冗且疲累。因为清理的范围实在太广,为了提高效率,莱茵和安德烈分别带领两支队伍,伤势较重的军雌留在军营里看守,其余的再一次探索未曾达到的领域。   莱茵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这已经是一路上遇到的第三只变异种了。天知道这个星球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化,比起上个星期清理的G2218星,这个星球的污染指数简直翻了七八倍,而在此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变异钟的危险程度和难杀程度也是呈几何数增加。   “少将,伤员都在这里了。”   莱茵点头,治愈系的精神力朝着新送来的军雌扩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军雌痛吟一声后呼吸逐渐恢复,很显然他算是保住了命。   随军的军医也是忙的要命,纱布都用完了七八卷,军医人手短缺,莱茵这支队伍中仅仅只有一个军医。   副将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眼睛湿润了,他摸了一把脸,手上的血和沙土蹭得他的脸更加脏污,他嗓音沙哑:“少将,都亏有您,要是没您,兄弟们都不知道……”   莱茵瞥了眼哽咽的副将,看见腹将手臂上一个老大的豁口,甩过去一个精神力球,打断了他的感动:“把杀了的变异种切几段收起来,我们在这里休整半天。”   副将看着自己不再流血的伤口,红着眼点了点头,他明白莱茵这是为大局考虑,这颗星球着实诡谲莫测,危险系数极高,受伤的军雌很多,若是咬牙前行怕是许多士兵都得折在这里。   副将朝专心致志治疗伤员的莱茵鞠了一躬后大步朝外走去,发布原地驻扎的军令。   半小时后,看着面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的伤员,莱茵停止了精神力输送,源源不断的治愈力让他有些脱力,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花了,身形踉跄一瞬,他赶紧扶住身侧的桌子稳住身形。   “少将!”   莱茵闭了闭眼压下眼前的昏花,伸手朝匆匆丢跑来的军医挥了挥手:“没事,就是坐的有些久了,腿麻了。”   这明显就是假话,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大范围精神力输送,即使是S级雌虫也撑不住,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半年前莱茵少将就是因为精神力枯竭被迫退役。   军医红着眼,扶着莱茵坐下:“少将,您要注意身体。”   莱茵低低嗯了一声,他伸手捂住了腹部,刚刚让他站不稳的不单单只是头晕,还有一瞬间腹部的刺痛,那种感觉仿佛针|刺,让他双脚发软。   军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着急询问:“少将,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刺痛仅仅只是一瞬间,莱茵并没有在意:“没什么。”   副将听见声响赶紧朝莱茵这边跑来,看着莱茵扶着椅子面色苍白,那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出声劝道:“少将,您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队伍的主心骨,将士们都指望着您,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去。”   “我心里有数,”莱茵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天色不早了,夜晚黑下来,怕是更加难熬,多生些火。”   副将点头,表示知道了,变异种虽然强悍,但是某些刻在野兽基因中的习性还是改不掉的,他们大多都怕火。   军队的效率向来很高,副将出去没多久队伍里就已经扎营生起了火,因为伤员很多,莱茵让将士们煮了些流食。   这段日子他们为了省时间,吃的都是压缩饼干,难得有热乎乎的食物还加了肉罐头,将士们打心底里的高兴。   这颗星球的温差很大,白日极其炎热,到了夜里冷得刺骨,军医搓了搓冻红的掌心,往火堆中加了些干木棍,火光的热度烤着冻僵的双手他舒了口气,看着已经烧开了的水小心地隔着棉布倒了一杯给身侧的莱茵。   “少将,您在想什么?”   红红的火光晃动着落在莱茵瓷白的脸上,他瘦了很多,下巴上陆泽养出来的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接过了军医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军医也不是第一次跟在莱茵身边了,这大半个月过来了,他知道莱茵并不是话多的虫。然而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艰险,即使他是不用上战场的随行军医,看见挤满伤员的帐篷,他也知道情况凶险。在这个离家数千光年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有种再不说话就会被憋死的冲动,他自顾自说着:“少将,我有些想家了。”   火光带着暖度,可是心却格外地凉,军医红了眼,他年纪不大,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实的懂得入伍那天宣誓的誓言的意义。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帝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   我决心尽全力除病痛,献忠心,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我宣誓决战前线,使命必达,誓死不退。   年轻的雌虫低着头,他拼命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压下喉咙中的哽咽,可是大滴大滴依旧是顺着脸庞落下,他憋得满脸通红,下一刻他面前多出了一条白色的手帕:“擦擦。”   那手帕实在太干净了,军医没敢伸手拿,他胡乱地拽着衣袖擦了擦脸:“少将,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莱茵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没什么好笑话的,谁都会想家,谁都会脆弱,流泪不丢脸。”   军医重重嗯了一声,他看着莱茵目光带着好奇:“少将,那您也想家吗?”   莱茵将手帕放在怀中收好,低低嗯了一声。   军医惊奇地发现,大半个月来从未笑过的莱茵此刻唇边竟然浮现了一抹弧度,浅淡的好似昙花一现,他听到一道低不可闻却缱绻的声音:“我也想家。”   他的家里有他的雄主。   看着跳动的火光,莱茵将手中的热水一饮而尽,目光坚定又渺远:“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这是最后一颗星球,半月之后就是归期。   ……   能暂时代替雄虫信息素的雌虫抚慰剂正式走出实验室,军部招了三批施药员进行小范围试用后,初步效果显示极佳。就目前看来,陆泽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制作雌虫抚慰药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同等级的雌虫对药剂是否通用适用,药剂会不会有成瘾性的分线,会不会因为过度使用产生耐药性等等,都是他要考虑的因素。   这本就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但是在陆泽长达一个多月加班加点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下被奇迹般地有了良好的初期结果。   身边是大为惊叹的讶异和恭贺,陆泽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喜悦,浮于表面的礼貌笑容是他能尽力做到的所有。   陆泽借口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婉拒了庆功宴,独自回到办公室,他下意识看向桌子一角上立着的日历,红艳艳的叉从绵延,今天是月末的最后一天。   一个月半月了,莱茵还是没有回来。   陆泽拿着马克笔,看着日历上代表今天的数字30,鼻尖停顿许久最后还是化了个叉。   一天结束了。   陆泽的工作也结束了,他立了大功,军部的领导也知道了他连续加班快两月,当即批了他七天小长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放松。   数日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此刻一片黑暗,像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陆泽脚步一顿,旋即恢复了正常,电梯已经到了,他走了进去,离开了住了一个多月的研究所大楼。   他没有开车回别墅,而是选择了徒步,像是不想回家刻意在外消磨时光的丈夫,最大的区别是许多丈夫是为了躲避家中等待的妻子,而他则是因为家里空无一人。   他不打算回别墅,出租房离这里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中午还是烈日炎炎,到了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街上没有什么虫,偶尔有几个也是匆匆赶路。   一声闷雷乍响,水泥地上的尘埃被豆大的溅起一片,像是简短又不失礼貌的预告,片刻后泼天的雨水哗啦啦倾盆而下。   陆泽站在屋檐下躲雨,细小的水流顺着发丝沿着脸颊流入衣领,湿热,黏糊,让人心情烦躁。   天像是破了个大洞,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陆泽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咬在唇边正想要点燃时,却发现烟草沾了水已经烧不起来了。他皱起眉头指尖用力直接捏断了烟。   陆泽垂眸,晃动的水坑中一秒映出他的身影,尚未清晰又被接连落下的雨水打花,他别开眼,余光忽然望进了建筑的玻璃窗上,只见玻璃窗中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凉薄,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些许烦躁,没有丝毫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气度。   熟悉却又陌生。   陆泽掏出烟盒中仅剩的最后一根烟,直接叼在口中嚼了,他原先没有烟瘾,但是这两个月烟盒和打火机成了他每天必备的物件。   真是形单影只啊……   尼古丁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漫开,陆泽看着溅到皮鞋上的水花,扯了扯唇。   直到……   口袋中的光脑发出特殊的提示音,陆泽准确地从轰隆隆的雨声中捕捉到了那串他特意设置的铃声,他掏出光脑,只见停留在一个月之前的聊天框内忽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发出时间显示在一分钟前。   【雄主,您在军部吗?还是在家?】   聊天框的最上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陆泽点开了光脑的亲密模式,下一刻聊天框中就弹出了一条红色的路线。   【我立刻来找您。】   笔直的路线,只有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这五百米的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   陆泽抬起头,他看见了倾盆大雨中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朝他靠近,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莱茵,他快两个月没见的雌君。   “雄主!”   陆泽看见了一张湿润的笑脸。他手中握着雨伞,但是没有撑。他大步迈进了屋檐下,来到了陆泽的身前,柔声又唤了一遍:“雄主……”   这一次,陆泽清楚地听见了莱茵的声音,他静静注视着莱茵。   莱茵比离开的时候瘦多了,原本合身的军装变得宽大,他浑身滴着水,顺着过大的领口往下漏。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原先如丝绸一般的长发突兀地短了,变得毛糙。   精致的小鸟雀吃了苦变成潦草小鸟了。   陆泽静静看着,直到莱茵朝他走近了一步,他做着要抱抱的动作,再一次轻唤陆泽:“雄主,我回来了。”   莱茵的脸上细小的水流蜿蜒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眼睛红红的,看着陆泽的模样像极了流浪许久终于回家的小狗:“雄主,我回到您身边了,您抱抱我好吗?”   陆泽看着一副强忍着泪水、寻求拥抱的莱茵,终于伸出了手,他一把将莱茵拥进了怀中。他用的力气很大,扣在莱茵肩胛骨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暴起,仿佛要将莱茵揉进骨血,他感受到了莱茵被雨水打湿后冰凉的皮肤,但很快就升起了热度。   “雄主……”   陆泽看着蹭到他脖颈上又亲又吻的莱茵,他倒是还记得现在是在外面,伸手捂住了自己被舔的湿热的脖颈,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莱茵落下的吻被阻挡,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并不是能让夫夫肆意亲热的场合,虽然现在下着大雨并没有虫。他出走的理智陡然回归,红着脸,低声喊了陆泽的名字:“陆…泽……”   陆泽仰起透闭了闭眼,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了两下,他搂在莱茵腰上的手越发收紧了力道,在莱茵的闷哼中亲了亲他的耳朵:“嗯,我在。”   两个月未曾亲密,如今忽然听见陆泽低沉的嗓音,莱茵几乎要软了腿,他贴在陆泽身上,恨不得现在立刻瞬移到家。   陆泽垂眸,这两个月以来他眼中第一次闪过笑意,他贴在莱茵的耳朵上故意吹了一口气:“别急。”   陆泽带着莱茵去了出租屋,一进门,莱茵就被陆泽抱着腿压在了门板上。   落在身上的雨水被摩擦的体温暖化,莱茵仰着头喘了口气,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他的耳畔和脖颈,空|虚了快两个月的身体下意识回应着陆泽。   莱茵耐不住地哼了一声,他低下头和陆泽接吻。   湿热的吻伴随着咬,有些疼,有些麻,像是在诉说着分别两月的情愫。莱茵没躲,他从陆泽的吻|咬中品出了陆泽的思念。   思念是酸苦的,末了才有一点甜。   陆泽的指尖拂过莱茵凸出的肋骨,眼眸中微微闪过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瘦了。”   背脊接触到冰冷的玻璃,莱茵抖了抖,他眼眶发红露出一个笑:“很快就会养回来的。”   湿漉漉的军装被剥落,陆泽扶着莱茵的背摸到了一块不平的凸起,他动作微微一顿,朝那处不平看去,只见莱茵的肩头有着一块宛如成年男子掌心大小的伤疤,颜色粉红,看起来刚刚愈合没多久。   看着陆泽紧紧盯着自己的伤口,莱茵伸手搂住了陆泽的脖子,他贴在陆泽的脸颊上亲了亲,鼻尖蹭着陆泽的脸,像是讨好一般低声道:“雄主,已经好了。”   陆泽闭了闭眼,他其实设想过莱茵会面对什么,但是当他真的看见莱茵的伤口时,曾在夜晚困扰他多次的噩梦仿佛在眼前成真了。   陆泽忽然伸手猛地将莱茵扣进自己怀中,紧紧地贴着,他的手指摸过莱茵每一寸脊骨,仿佛珍宝失而复得,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怕碰坏了宝贝,那动作即使说是百般珍视千般爱护也不为过。   通过和陆泽的胸膛,莱茵仿佛感受到了不规则的颤抖。   像是……   莱茵伸着手朝陆泽的眼睛摸去,尚未碰到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莱茵心中一个猜想渐渐成形,他像是不敢相信的开了口:“雄主,您哭了?”   “……”   回应莱茵的是陆泽微微重了些的呼吸声。   莱茵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手摸索着想去开沙发边上的小台灯,啪嗒一声,昏暗的灯光在房间中亮起,一只大手蒙住了莱茵的眼睛。   但只要一瞬也足够了。   莱茵僵住不动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陆泽脸庞上湿润的水迹,房间里不会下雨,那水迹是什么显而易见。   他的雄主哭了。   那眼泪是为他而流的,因为他受伤了。   莱茵抿着唇,他想起曾经陆泽对他说过的话,他不喜欢他受伤。莱茵确实安全回来了,但是战场之上受伤总是必不可免,他终究是食言了。   莱茵满心愧疚地谴责自己:“雄主,抱歉,莱茵让您担心了。”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有这种情况了,绝对不会,以后我一定都陪在您身边,您去哪我就去哪……”   莱茵满心内疚地说了一堆话和保证,却没听见陆泽的回应。一室寂静中,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莱茵觉得压在他身上的陆泽似乎有些奇怪,蒙着他双眼的手掌也好似僵住了,他试探地偏了偏头,就看见陆泽握着他的手腕,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表情到底表示什么,莱茵说不上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中蕴藏的情感格外复杂。   “雄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回来路上他们淋了雨,雄虫总是娇贵体弱,虽然这个词用在陆泽身上百分百不合适,但是关心则乱,莱茵以为陆泽淋了雨发了热。   见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莱茵眉头紧皱,当即伸手就要去摸陆泽的头,然而他的手腕刚刚动了动就被陆泽扣住了,严丝合缝,无法动弹。   见状莱茵又惊又喜,赶紧问道:“雄主您没事吧?您刚刚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吓死我了。”   陆泽紧紧扣着莱茵的手腕,在他疑惑不解地神情中深深看了他一眼:“莱茵,你好像怀孕了。”   在医学方面,这还是陆泽第一次用了“好像”这个含糊不准的词。   闻言莱茵瞪大了眼睛,他反应的夸张程度丝毫不比陆泽轻,他张着嘴巴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什么?我、怀、怀孕了。”   陆泽的食指和中指仍旧牢牢扣在莱茵的手腕上,再三确认后对着几乎不敢呼吸的莱茵点了点头,他肯定了先前的判断。   莱茵摸着平坦的小腹,许久朝陆泽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雄主,我们要有小宝宝了。”   陆泽看着下意识护着腹部,笑得傻乎乎的莱茵,唰地一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不明就里的莱茵脸上露出疑惑:“雄主,您这是做什么?”   湿淋淋的衣服很难穿,陆泽费力套好了裤子,他瞥了眼莱茵:“带你去医院。”   莱茵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为什么去医院?您不喜欢小宝宝吗?”   正在捡外套的陆泽闻言一顿,看着满眼伤心的莱茵着实没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语气有些无奈:“想什么呢,是带你们去做检查。”   知道自己误会了的莱茵瞬间转阴为晴,但是听见做检查他又开始露出担心的神情,拉着陆泽的手问道:“为什么要去做检查,宝宝哪里有问题吗?有危险吗?”   看着被自己一句话乱了心神的莱茵,陆泽俯身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安慰:“当然不是,从脉象上看宝宝没有任何问题。”   莱茵眼角的泪水收了回去:“那为什么要去……?”   陆泽亲了亲莱茵的嘴角堵住了他要问的话。   因为他刚刚进去了。   因为尚不知道宝宝已经安家的陆泽私闯民宅,他和他未出生的宝宝在爸爸的肚子里打了个招呼。   因为急着安抚多想的莱茵,陆泽的湿袖子都只套了一边,他兵荒马乱地想带莱茵去医院检查,甚至忘记了出租屋里头有干衣服。直到莱茵提醒,他才避免了一身湿哒哒地出现在医院的滑稽场面。   用医学术语来讲,胚胎发育良好,除了母体因为长久未得到信息素灌溉导致胚胎不太活跃,其余无需担心。   雌产科医生说,宝宝很乖,以后出生了应该是个文静的宝宝。   与此同时,雌产科医生再三向陆泽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并且暗示雄父和雌父之间经常“相亲相爱”有助于宝宝的发育。   妙手回春的陆大医生并不熟稔妇产科知识,莱茵的整个孕期他都是书不离手,生怕错过什么。得益于此,莱茵的第一胎并没有遭罪,吃好睡好,他胖了一圈。面对自家亲亲雌君的抱怨,陆泽的回答就是抱着他全亲一遍,无论是鼓起的小腹,还是因为孕期变得莹润的大腿,抑或是因为怀孕二次发育的胸脯。他用行动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嫌弃他胖,不仅不嫌弃,还非常喜欢。   对于莱茵自以为的胖,陆泽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胖这个词形容莱茵实在是错误,孕期莱茵的身材用这八个字最恰当不过——珠圆玉润,韵味十足。   经验丰富的雌产科医生果然是一语中的,夫夫相亲相爱有益于虫崽的生长发育。   第二年春末的时候,莱茵和陆泽的家迎来了一位新生命的到来,只不过小少爷并不像医生预料的那般乖巧文静,爬树捉鸟那是样样精通,偌大的别墅内叮叮当当这下是再也不复从前的沉寂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第085章 番外之值得就好   可能是有些大男子主义, 又或是某种不曾说出口的独占欲作祟。陆泽心底其实并不太喜欢莱茵和安德烈私交过甚,这并不是指他限制莱茵的交往, 而是不想让莱茵掺和进皇家的肮脏烦心事中。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准确而言,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幼年时莱茵遭遇的悲惨除了那该死的罪魁祸首,皇室也必须承担起疏忽的责任。   莱茵心软善良,安德烈一声令下就把他带走了快两个月, 弄得一身伤回来,幸好肚子里的宝宝一切健康,否则……这事,陆泽现在想来都一阵后怕。   他不想让莱茵过多参与剩下的事宜了,起码在孕期不行。因此莱茵归家后, 陆泽立刻动用了雄虫尊贵的特权, 他让莱茵待在家里安心养胎。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军部少了他不会出什么大事。   莱茵本就因为将陆泽抛下两个月心里有愧, 如今对陆泽更是百依百顺,自然乖乖待在家中。   莱茵回来后发现陆泽消瘦了不少, 询问后才得知陆泽在他离开之后彻底化身工作狂,竟然研究出了雌虫抚慰剂,这让他是又心疼又骄傲, 自那以后陆泽为了帝国做贡献的“奉献大好人”形象彻底在莱茵心中生了根。   当然了,陆泽对于这个荣誉称号接受坦然, 他并没有解释或是纠正自己并非闲的没事烂好心, 他做事情想来不邀功, 对于他而言做就是做了,无所谓原因, 值得就够了。   陆泽本以为他为莱茵做的事情会随着时间湮没,并不会得见天日的那一天,然而偶然的一通电话让一切水落石出。   安德烈忙得要命,身为主将他有一大堆破烂事情要处理,一个月后才终于有时间喘口气,第一时间就是给莱茵打了个电话。   “莱茵你最近怎么样?虫蛋还好吗?”   安德烈并不在帝国,所在的星球信号不太好,他的背景有较强的杂音,但是这难以掩饰他声音中的疲惫。   莱茵搁在腹部的手掌下意识轻轻揉了揉,他肚子里揣了个三个多月的虫蛋,已经显怀了,日常的穿着也从军装变成了宽松的T恤,先前瘦下去的肉被陆泽养了回来,看起来多了些孕雌的味道。在外吃了苦的小鸟雀被小心捧在了手心,毛糙的羽毛都涂上了一层油,变得漂亮精贵。   “我挺好的,宝宝也很好。”   清润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温柔,让电话那头的安德烈不禁感慨:“你雄主对你是真的很好。”   “那是自然,”莱茵摸着肚子笑着回了一句,一个星期前那位S级冕下不顾阻拦硬是跟着舰队飞往安德烈所在星球的新闻闹的是沸沸扬扬,他意有所指道:“你家的也不赖。”   莱茵和安德烈一同出征了两个月,自然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着急忙慌要收复整治星球的原因,他半是笑着打趣道:“收尾工作怎么样了,你的婚礼什么时候办?今年办得了吗?要是晚了,说不定我肚子里的宝宝都出来了,到时候你就成舅舅了。”   “……”   电话那头大概有三秒钟的安静,莱茵仿佛想象到安德烈捂着额头头疼的模样,他嘴角的笑容漾开。   从莱茵口中听到自己和温漓的婚礼,莫名让安德烈有些心理不平衡,要知道他和温漓认识的时间比莱茵和陆泽还要早一个月,可现在莱茵不仅早早办好了婚礼,连虫崽都有了,而他此刻还在为了婚礼当拼命三郎。想到这,安德烈不得不感慨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奔赴前线生死难料,现在都已经安家立业了。   “快了,今年年末一定能办下来。”   安德烈说出来的话向来是有把握的,他并没有说大话,此行清理任务不仅仅对于瑞纳金帝国有益,其他盟友国家也是利益享有方,欧亚帝国也展现了他们的诚意,派出了法兰西上将一同开道。此次的合作是长期任务,其中也包括了铲除近两年忽然猖獗的星盗势力。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适合正在养胎的莱茵,想到莱茵那位笑面虎雄主,安德烈选择保持缄默。   莱茵摸着肚子的手停顿,他没有安德烈话语的可信度,他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柔声道:“宝宝听见了吗,舅舅的婚礼今年结束之前一定举行,到时候带你去见见世面。”   听着莱茵轻柔的声音,远在偏远星球的安德烈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他低声顺着莱茵的话道:“崽崽,等你出生后舅舅给你个大红包。”   天知道安德烈在看见莱茵给他发消息说他怀孕两个月时他有多震惊,要知道出征路途艰苦,毒瘴、毒虫、变异种……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莱茵身为领队少将,带着部下几乎九死一生,现在告诉他原来莱茵一路上还怀着孕!   安德烈当即叫停了紧急会议,再三确认虫蛋的健康情况,得到虫蛋健康的准确答复后才终于缓了口气。当时情况紧急,不容多说,等到他终于有了时间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莱茵闻言倒是没有拒绝,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主,舅舅给侄子送见面礼理所应当。   安德烈难得有空闲,他简单关怀了莱茵的近况,又询问了一些帝国此刻的情况等等,可是不知怎么的,这话题就又跑到了雄主身上。兄弟俩都不是话多的主,可是提及自家雄主,几乎就只能用滔滔不绝来形容,舌枪唇箭,最后以安德烈甘拜下风结束。   “莱茵,你家雄主是真的厉害,雌虫抚慰剂效果极佳,先前的吐真剂也是,帝国有路德阁下实在是大幸。”   听到安德烈提起药剂,莱茵倒是想起了他还有一笔帐没和安德烈算,他冷哼了一声:“我倒是一直没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家雄主去军部,还让他进审讯室,雄主心慈善良,怎么能进审讯室那种地方,要知道当天雄主回来时脸色难看极了。”   安德烈移开听筒,看了眼光脑屏幕上的联系备注,确认对面说话的的的确确是莱茵后陷入沉默。   他听到了什么,路德阁下善良心慈?是他让路德阁下去军部的?   安德烈只觉得自己头上好大一口锅,他闭了闭眼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洗刷冤屈:“莱茵,最开始时,是路德阁下主动找我的,吐真剂也是他主动提出的。”   “……什么?”   听筒中惊讶的声音让安德烈皱起了眉,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莱茵身为陆泽的雌君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你不知道吗?路德阁下他……”   听筒中安德烈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了,莱茵握住光脑许久才回神,光脑的屏幕是已经显示通话挂断,莱茵坐在沙发上消化着不久前听见的真相。   陆泽主动找上安德烈提供了吐真剂和雌虫抚慰剂的条件交换费拉德;逼早有反心的贵族兵变这一釜底抽薪的招数也是出自陆泽之手。   莱茵闭了闭眼,耳畔安德烈耳提面命的嘱咐依旧回荡。   “莱茵,你家的雄主并不是个好相处的,更不心慈善良,在审讯室时他嘴角带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很危险,若非军部将他收入麾下,若非他娶你了,他将被军部列为高危分子,至今未曾剔除。”   莱茵抿紧了唇,他都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陆泽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   陆泽本不用显露自身的本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列入高位分子名单代表着什么莱茵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一层枷锁,陆泽将永远受到暗中监管。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帮他出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况且现在他的眼睛也被治好了。   不值得,真的太不值得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推开卧室的门,看着靠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的雌虫,陆泽勾起唇从后面抱住了莱茵,习惯性地摸了摸莱茵微微凸起的腹部。   “宝宝今天乖吗,有没有闹你?”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温柔好似流水,低着头的莱茵余光中看到了沙发边上陆泽带来的一束白兰花,他眼眶倏忽红了。   陆泽此刻也意识到莱茵的情绪不对劲。他绕过沙发在莱茵面前蹲下,他看见了莱茵咬着唇噙着泪,眉间褶皱泛起,陆泽轻轻摸了摸莱茵的眼尾,低声道:“怎么忽然哭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他离开了不到二十分钟,怎么突然就……?孕雌的情绪起伏有些大,时而高兴时而难过,患得患失,但莱茵一直未曾出现这样的情况,今天这倒是第一次。   这些天一直书不离手的陆泽总算是学有所用。   将莱茵抱起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陆泽轻轻拍着莱茵微颤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样,轻声低语:“莱茵你怎么了?是宝宝闹你吗?宝宝不乖等出来之后我好好教训他,好不好,莱茵要当爸爸了,大度地原谅宝宝好不好?”   怀孕之后,能飞能跑能跳的莱茵第一次体会到大半夜腿抽筋疼醒。   肚子里的宝宝现在还只是个虫蛋,不明不白地背上一口大锅,莱茵不忍心,摇头否认,他摸着肚子:“宝宝很乖。”   陆泽的指腹拂过莱茵的眼角,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湿润,他贴在莱茵腹部的掌心轻轻揉了揉表达着歉意,他的动作没有任何旖旎的色彩,但是因为太轻太柔反倒是引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痒意。   莱茵咬着唇,轻轻哼了一声,陆泽见状微微勾起唇,他亲了亲莱茵的眼睛:“所以是因为什么难过了?”   莱茵身体发软,他喘了口气,像是一只白白嫩嫩但眼睛很红的兔子:“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是为了我才去的军部,那些药剂也是因为我。”   陆泽的动作一顿,他的视线瞥向沙发边的光脑,当下明白了前因后果:“……你刚刚和安德烈通话了?”   “嗯,安德烈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雄主您为什么不和我说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陆泽抹去莱茵眼角的泪水:“没什么好说的。”   莱茵眼眶红红,怀孕之后的情绪却是变得更加敏感:“可是您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您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陆泽笑了:“做了一定要说吗,我做只是因为想做,并不是想要让你知道才去做。”   他一直是打算独自处理好这些东西,至于莱茵是否知道他的付出,他不太在意。在他看来,付出并不代表一定要被发现,渴望被发现后得到夸奖和认同是内心缺乏自信心的表现,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   莱茵抿唇:“付出不就应该得到回报吗?您为什么不希望我知道您为我做的一切?”   陆泽摸着莱茵的腹部,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他纠正了莱茵的误解:“不是不希望而是觉得没有一定让你知道的必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你会因为不知道这些事实就少爱我一点吗?”   莱茵摇头,否定快速急切:“当然不会!”   “这就行了,”陆泽在莱茵唇上亲了一口,他的视线静静望进莱茵眼底:“莱茵,我做事情从来都是看值不值得,而不是大家认为的应不应该,万事随心,值得就做无需赘言,在我这,你值得。”   莱茵凝噎,泪水扑簌簌就掉了下来,惹得陆泽无奈地继续哄:“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上了,以后宝宝一出生就知道他家雌父是个爱哭鬼了,哎呦,不哭了不哭了。”   ……   得知陆泽为了为自己出气折磨费拉德,莱茵提出了要去看看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被陆泽果断拒绝了,理由是孕期见血不利于幼儿发育。   曾揣着蛋冲锋陷阵杀变异种的莱茵抗|议表示他和宝宝没有那么脆弱,但是熟读医书的陆泽用专业过硬的实力让莱茵成功地怀疑自己的想法,最终打消了这个不恰当的念头。   面对莱茵的好奇,陆泽向他承诺等虫崽出生后就满足他的好奇心,   军部的一处特殊监狱中,一张简单的床板上蜷缩着一个形容枯槁的雌虫,他披头散发显然神志不清,面对着墙壁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送饭的狱卒拿着铁棒在门上一敲,金属碰撞的声响瞬间让雌虫颤抖起来,在狱卒的呵斥中他像是一条被打怕了的狗一般瑟缩着呜咽起来。   “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我该死……”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子对他,我不该伤害他,我不该……”   狱卒摇摇头,拉开保险窗把手中的压缩饼干往里头一丢:“看来是真的疯了。”   眼前状若疯癫的雌虫正是被皇室对外宣称畏罪自|杀的费拉德,他被秘密关在这个只能放下一张床的特殊监狱中,胳膊上全是注射药剂后留下的针孔,当然更多的是他自己抓出来的血痕,看起来格外恐怖。   不过没有虫会怜悯他,这里的狱卒都清楚地知道他做过的恶事,死亡对他而言实在太过仁慈,他这辈子都要在无尽的痛苦中赎罪。   冰冷的药剂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看见针头的费拉德满眼惊恐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针头扎进手臂打入药剂,他浑身像是通了电流一般不停抽搐。   “求求你让我死,求、呃、求呃呃,求求你,让我死呃呃呃!”   狱卒看着费拉德口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唾液,极大的痛苦下他罕见地恢复了神智,他艰难地朝狱卒抽搐地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满是血丝的双眼控制不住地向上翻起。   “让、让我死,我死啊呃呃……!”   看着空中抽搐颤抖、扭曲宛如鸡爪的手,狱卒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手中的铁棍狠狠挥下,在费拉德痛苦的哀嚎中猛地按下电流的按钮,声音冰冷又刺骨:“疼吗?”   狱卒死死盯着在电流中颤抖的费拉德,眼眶因为泪水的刺|激发红,他冷笑地加大了电流:“救你?做梦!不记得了吗,当初你就是让那些家伙对我们这样做的,当时我们也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可是结果是什么样的?”   “疼吗?疼就对了,好好记着,当初我们都是这么疼过来的,这些都是你欠我们的。”   空气中一股尿骚味蔓延开,狱卒按下了结束键,他冷眼看着半昏迷状态下意识抽搐的费拉德,扯了扯嘴角,他的双眼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者:“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路德阁下发了话,你起码要活到明年的春天,所以……”   狱卒抹去因为报仇雪恨落下的泪水,他居高临下地抽出一针强心剂扎进费拉德的手臂,吐出的话语让被迫重新清醒的费拉德肝胆欲裂,透过狱卒那双通红的眼他仿佛看见无数双朝他抓来的青白手臂,黑红的血液中他看见了一张张早已经七窍流血死去多时的脸。   “好好活在地狱中吧!”   这是诅咒,来自地狱的报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086章 番外之日记   【大家好, 我叫莱宝·卡莉斯…啊不对(黑线划掉)瑞纳(黑线划掉)算了,请原谅我不想写我的大名, 因为名字实在太长,毕竟我只是一个七岁的虫崽子,对了“崽子”这个词是我昨天学会的。   我有很多名字,小宝贝,小甜心,莱宝, 陆宝宝……咳咳,现在让我来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大家就叫我莱宝吧,这是我最喜欢的名字,也是我正式的小名。   你可能会奇怪我怎么懂得“正式”两个字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小天才, 虽然我只有七岁, 我的词汇量已经达到800个了, 词汇量这个词上周三刚刚学过(kuo号补充)。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雌父给外讲完了儿童故事书哄我睡觉觉, 是的,我已经和雌父雄父分房睡了,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幼儿园的小朋友里头我是独一个,班里的小拉伊昨天还哭着来学校说自己晚上做梦梦到吃冰淇淋, 结果尿床了, 被雌父狠狠捏了一把pi股。   我就从不尿床, 嗯,从来没有(点头肯定), 至少我记忆中是绝对没有的,至于那些发生在记忆之前的东西,我都不记得,当然不作数啦(这可不是在耍lai,这是就事论事哦)。   雌父以为我睡着了,实际上我是悄悄装睡,我点了一盏小台灯,悄悄告诉你们哦,我等下要去作一件大事情,这个事情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用了三个非常,因为老师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嘿嘿,今天是我写日记的第五六七八九十天!】   床头灯散发着暖光,小小的身影趴在床上,咬着笔头写下日期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头银色的软发因为在被子里扑腾变得散乱,像是一个没有梳理整齐的毛绒球,一手拽着床单,小短腿熟练一蹬后溜下床。   他穿着拖鞋走了几步,哒哒的声音让他皱起秀气的眉头,他把鞋子一丢,光脚踩到了地面上,脚趾被冻得一缩。   “嘶,好冷!”   正如日记里写的那样,莱宝今天有大事要做,为了今天的计划他已经等待好久了,他的雌父和雄父每周至少有三天都是早早地哄他睡觉,根据他敏锐的判断能力,他觉得雌父和雄父之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今天就要去破解真相!   莱宝踮着脚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心脏碰砰砰直跳,他咽了好几口水后终于来到了陆泽和莱茵的主卧。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什么给自己打气,莱宝踮着脚小心地摸到了门把手,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主卧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七岁的小虫崽有着身形优势,借着家具的遮掩,小小的身体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倒是不太引起注意,尤其是当主卧的两位主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忙着办事的时候。   莱宝憋着气正吭哧吭哧爬过一个大沙发,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朝大床上看去,一条厚重的棉被沿着床边垂下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他观察的视线。   莱宝:河豚生气jpg.   雌父说做事情一定不能轻易放弃,他好不容易都爬到这里了,不能因为一条被子放弃啊!况且他还不知道雌父和雄父的小秘密。   莱宝继续往前趴,忽然摸到一块和毛毯触感不同的东西,小小的身子被吓得一顿差点叫出声,他捂着嘴巴镇定下来后,借着昏暗的台灯仔仔细细地端详手下的东西,半天才认出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他拍了拍胸口继续朝前爬。   然后他摸到了一条裤子。   还有一条皮带……   还有……这是雄父的领带吗?   莱宝瞪大眼睛,心里嘀咕了一句。   幼儿园的老师说衣服要叠整齐收好,好习惯要从小虫崽学起,雄父怎么把衣服乱丢?雄父还不如小虫崽!   正在莱宝心里嘀嘀咕咕批评陆泽的时候,他听见了大床上忽地传来一声哭声。   “雄主……求您…呜!”   莱宝:!!!   莱宝瞬间坐直了身体,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雌父!   雌父哭了,还是被雄父弄哭的!他在求雄父!!   一瞬间,在幼儿园听见的那些恐怖的传闻全部涌入了大脑——有些小虫崽的雄父很坏会在床上打他的雌父,有些时候还会用上很恐怖的东西,甚至还会打虫崽。   这些话是莱茵偷偷听幼儿园的老师说的,老师说到这个的时候很生气,也很难过,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叹气说着可怜的孩子。   莱宝知道老师口中的小虫崽是谁,是和他同班的耶尔,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他也总是穿着长袖,大家都说他很奇怪都不和他做朋友,因为他并不像其他小虫崽那样吵吵闹闹,莱宝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当时莱宝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的世界中,所有家庭都像是他们家一样美好和谐,雄父根本不可能打雌父,不是他夸张,他的雄父舍不得动雌父一根手指头!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房间中,他亲耳听见了自家雌父哭着哀求雄父,一瞬间涌入脑海的愤怒让他控制不住地跳起来,大喊一声:“坏蛋雄父,放开我雌父!”   主卧的大床上,陆泽和莱茵正在亲密交流着,炙热的吻落在莱茵的唇角,突然一声稚嫩的童音突兀地响起。这熟悉的声音好似清心咒,瞬间让意乱情迷的莱茵恢复了神智,他下意识推开陆泽就要下床。   猝不及防被莱茵退开的陆泽看着慌慌张张就要爬起来的莱茵,眼神暗沉,眯着双眼望向了一脚踢翻了垃圾桶的捣蛋鬼。   啧——   这场景可真是久违。   想当初,小虫崽出生后的那一年中,夜间只要他一哭,莱茵一定会去看他,无论他们当时在做什么事。   “坏蛋雄父!你为什么要打雌父!放开雌父!!”   想起几年前并不愉快的往事,陆泽神色发冷,他一把将慌乱地莱茵搂进怀中,看着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朝他冲来张牙舞爪要保护莱茵的小家伙,他扯过被子盖住了几乎不着寸缕的莱茵。   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此刻本该睡着的小家伙会出现在自己和陆泽的房间里,他现在也来不及害羞刚刚小家伙到底听到了什么,他明白小家伙一定是误会刚刚的场景,才会对陆泽出言不逊,此时最重要的是先解除误会。   他想下床抱起莱宝好好解释一番,以免父子之间的误会增加,然而扣在腰间的大手格外有力让他动弹不得,他拍了拍陆泽的手露出讨饶似的笑容,然而无济于事,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小莱宝安慰道:“莱宝,雄父并没有欺负雌父,我们是额……是在……”   莱茵绞尽脑汁地搜寻着洽淡的词语,最后从混乱的大脑中找出了一个勉强适合的词:“我们是在玩。”   “玩?”   莱宝皱着脸,很显然有不太相信,但是莱茵再三的肯定让他逐渐消除了怀疑,他睁着一双清纯稚嫩的眼睛,好奇宝宝似地问道:“那雌父您刚刚为什么哭,还要求雄父?”   闻言,莱茵的脸猛地红透了。看着那双充满了童真的眼睛,一瞬间雌父的责任带来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的行为实在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雌父。   看着臊得简直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莱茵,陆泽终于开口,他看着迈着小短腿好几次要爬上|床却都失败的莱宝,声音低沉:“在雌父回答你问题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本该在房间里睡觉的你会出现在这里。”   一句话简直绝杀,好奇宝宝的莱宝瞬间蔫巴了,在陆泽冰凉的视线下,他收回了正扒拉着床单的手指,乖乖站直了身形。   “对不起,我……”   他话音未落,陆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已经打扰了我和你雌父的休息,如果有任何问题或是解释明天到我的书房来。现在回房间睡觉。”   还想解释的莱宝听完陆泽的话瘪起了嘴巴,他自知理亏闹了乌龙惹得雄父生气了,一听到明天要去书房,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莱茵,希望自家雌父能帮自己说些好话。   莱茵最受不了的就是莱宝这样的眼神,被视线攻陷的他立刻拉住陆泽的手臂想说些好话,却被陆泽一个凉凉的眼神堵住了嘴。   “立刻回去睡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眼见着雌父求情都没用,莱宝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莱茵皱着眉看着小家伙蔫巴巴的背影,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莱宝没穿鞋被冻得通红的脚丫子,他立刻面露心疼:“莱宝,你怎么没穿鞋?脚冰不冰疼不疼?”   闻言莱宝扭头,雌父温柔担忧的话语瞬间让他委屈地瘪嘴,眼睛里瞬间冒出一小泡眼泪。陆泽皱眉,看着坚持要脱离他怀抱的莱茵,鼻腔中冒出一股气,他一把摁住了莱茵,随手拿起一件外套:“乖乖待着,我去。”   衣服都没穿,想去哪里?虽然小崽子是他的种,但是毕竟也是雄虫。   虽然陆泽并不太想承认,但是他确实吃醋了,莱宝出生后,这世界上唯一一位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雄虫出现了。   莱宝没有等到自家雌父香香软软的怀抱,他被陆泽一屁|股捞起来,看着陆泽面无表情的侧脸,他一时都忘记了表情管理,这一次他脸上欲哭不哭的小表情全是真情实感。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他惹雄父生气了!   被陆泽丢在柔软的儿童床上,莱宝被冻得发红的小脚丫互相抠着,他低着头像是冬天里缩着脖子的鹌鹑。   陆泽站在儿童床边,居高临下地将莱宝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瞥了眼莱宝正在不停扭动的脚丫子,丢下一句坐好别动后出了门。   受到命令的莱宝保持着笔直的坐姿,他在幼儿园回答老师问题时都没有坐的这么笔直。   房门很快被再一次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身前,莱宝看着面前笔直的大长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只见陆泽拿着一块热腾腾的毛巾,在他面前蹲下,湿热的毛巾裹住了莱宝冰凉的脚丫子。   “雄父……”   本以为会得到一顿教训的莱宝瞬间感动的眼泪汪汪,然而他感动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父爱,陆泽瞥了他一眼,再一次说出了让他胆战心惊的话语:“明天中午到我书房。”   正在感动的莱宝一颗心瞬间哇凉哇凉。   陆泽用热毛巾给莱宝擦干净脚,摸了摸温度确认不再冰凉后,站起身:“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应该睡觉了。”   在陆泽的注视下,莱宝心如死灰地躺进儿童床自己为自己盖好了被子。当然了,在陆泽这里他的待遇一向如此,他的雄父可并不会给他盖好被子读儿童书哄他睡觉。   陆泽一向觉得莱茵对小崽子有些过于溺爱,可是罕见地在这一方面,一向顺从他的莱茵并没有听他的话。   都是第一次当爸爸,育儿经验都是从零起步,于是乎被雌父光环萦绕的莱茵对于这个问题分毫不让,反倒是陆泽连连败退。   确认小崽子不会再作妖后,陆泽关了灯回到了主卧,一进门迎头而来的就是莱茵急切的询问:“雄主,莱宝他怎么样了,睡了吗,您有没有凶他,他脚上有没有受伤?冷不冷,会不会感冒?”   “不行,我得亲眼看看才行。”   陆泽沉默,他看着慌慌张张整理好自己往外跑的莱茵,长臂一伸将他揽进了怀中,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夹杂着什么别的情愫:“莱茵,他已经七岁了。”   莱茵皱着眉:“莱宝才七岁,他还小……”   陆泽俯身堵住了莱茵喋喋不休的唇,他不喜欢从莱茵口中听到对任何雄虫的关心和担忧,即使那只雄虫是他们年仅七岁的崽子。   深吻以莱茵的气喘吁吁为结束,陆泽抵着莱茵的额头,灰色的眼眸望着莱茵,他在对方浅色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个可怜的、委屈到吃孩子醋的父亲。   “莱茵,他不小了。”   陆泽的抚摸着莱茵的脸颊,低低的嗓音中藏着他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他都已经学会装睡骗你了。”   听到关于小家伙的坏话,莱茵下意识皱眉就要反驳,然而陆泽的吻再一次落在他的唇角,打断了他的话。   “七年前,他刚刚出生那会儿,他一哭你就毫不留情地丢下我朝他跑去,现在他七岁了,依旧没变,你看着他眼睛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英俊疏离的眉眼此刻耷拉着,怎么看怎么委屈,莱茵怔愣,他从来没想过,委屈这个词语会和陆泽联系在一起,要知道陆泽向来是强大的。   脖颈上湿濡的亲吻和啃咬让莱茵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他笑着捧起了陆泽的头,看清了他眼底的失落和吃味,他忽地笑了:“雄主,您这么会吃莱宝的醋,莱宝是您的雄子呀。”   陆泽眼眸暗沉,他戳了戳莱茵勾起的嘴角,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雄子也是雄的,你太宠他了。”   莱茵闻言唇角边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后温柔化开,他轻轻在陆泽额头落下一吻:“雄主,我宠莱宝是因为莱宝像您。”   莱茵的手指划过陆泽的眉眼,朴实的语言在此刻却堪比动听的情话:“莱宝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和您很像,您小时候是不是和莱宝一样?”   “怎么可能,他这么皮。”   陆泽的动作蓦然一顿,矢口否认后看着朝他笑意盈盈的莱茵,他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低低回了一句:“他倒是希望他更像你一些。”   “哈哈……痒,雄主,很痒呐。”   陆泽亲了亲笑得发颤的莱茵,将他抱紧蹭了蹭他的脸,勾起了唇。   真是神奇,莱茵一句话他就被哄好了。   *****   好吧,我总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今天雄父把我抓住了,我猜应该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真是太聪明了,果然猜得没错。   雄父和雌父可不一样,雌父总是笑得很好看很温柔,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雄父的话,虽然我也很喜欢雄父啦,但是我有点害怕他。不是说聪明的小孩子都知道家里虽不能惹吗?在我们家就是不能惹雄父,我觉得雌父也怕雄父,天底下会有虫不怕我的雄父吗?他可是会突然变出一本书当作家庭作业的!冷酷无情的雄父!(划掉)   救命,雄父今天脸上都没有笑容,他看起来好凶(黑线划掉),不能说雄父凶,因为雌父会生气,要是雌父生气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雄父会把我的pi股揍开花!   呜呜,为什么雌父不过来救我?   雌父坏坏,明明我昨天是听见你哭才冲进去的,我一心想着救你,你却让我在雄父这里自生自灭!   莱宝咬着笔头,一张白嫩嫩的小脸都要皱成包子了,书桌后的陆泽掀起眼皮,朝着不远处沙发上一直不停动来动去的莱宝看去,小崽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仿佛屁|股被火烤一样。   “莱宝……”   被点名的莱宝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的沙发里头一塞,扬起一张笑脸:“雄父,您叫我。”   莱宝的笑脸杀可是征服了无数虫的秘密法宝,只不过他的秘密法宝在陆泽这里大打折扣,陆泽并没有揭穿莱宝藏东西的小动作,他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莱宝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过去,乖巧站好,一口软软的小奶音:“雄父我来啦。”   陆泽食指点了点书桌上简化卡通版的生理常识:“这本书两周看完。”   一脸笑容的莱宝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足足有他三个指头厚的书瞪大眼睛:“看、看完?”   陆泽点头,语气稀松平常,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残忍:“对,看完。”   莱宝真的要哭了,他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可是雄父,我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陆泽对莱宝欲哭的表情向来是免疫极高,毕竟是自己的种,装哭和真哭的区别他还是分的出来的:“你不是好奇我和你雌父每天晚上在做什么吗?这本书里头有答案。”   闻言,欲哭无泪的莱宝瞬间来了兴趣,他踮着脚将书抱进了怀里,对着陆泽无甚温度的目光礼貌道谢:“谢谢雄父。”   陆泽嗯了一声。   莱宝本以为自己要因为昨晚的事情被陆泽批评,没想到不仅没被批评还得到了意外之喜,他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就跑出去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藏在沙发里的东西。   陆泽看着欢快跑走的莱宝,起身从沙发中翻出了他刚刚藏起来的东西,是一本日记本。   陆泽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小崽子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他指尖随意翻开一页,恰巧落在莱宝写的笔记上。   歪歪曲曲的字迹像是蚯蚓,还时不时有些括号黑线,陆泽唇角的弧度微敛,他的目光落在“雄父坏蛋”这几个格外突出硕大的黑字上,手指顿了一下后,朝前翻去。   独属于小孩子特大号字体,冷不丁地冒出几个拼音还夹杂错别字,陆泽心里默默将给莱宝找书老师的事情提上日程。   虽然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来说能写日记已经算不错,但是陆泽远远高于一般水平。   ……   莱宝抱着书本吧嗒吧嗒回到房间,把书放在自己的小书桌上,迫不及待地寻找答案,他心底隐隐有一种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的感觉,他挠了挠头并没在意,很快就将心底这点奇怪的感觉抛掷脑后,趴在书上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他实在太过专注,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桌旁的书本,一叠书本哗啦啦掉在地上,莱宝跳下椅子捡起书本,散乱的书本中他忽然发现一个极其眼熟的本子,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莱宝叫了一声,他猛地跳了起来:“我的日记本!”   “不对不对!”   正要捡起日记本的莱宝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差点就碰到日记本的手“咻”地一声缩回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本子小声嘀咕:“我的日记本明明被我落在了雄父的书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颤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掀开日记本的封面,莱宝看清了纸张上熟悉的字体,那上面的的确确是他写的字,可是他的日记本不应该在书房吗?   他不是把日记本塞进沙发的缝隙中了吗?   莱宝一页又一页翻过日记本,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本该记录今天秘密的纸张上空无一字。他看着空白的纸,呆住了。   几秒之后,莱宝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忽然瞪大眼睛,大喊一声:“糟糕!”   空荡的房间内稚嫩的声音回荡,莱宝捂住了嘴巴,满脸的懊恼:“救命,我拿成雌父日记本了!”   当莱宝正冥思苦想该如何把自家雌父的日记本拿回来时,他的隔壁,已经完成了工作的陆泽站起身,他的视线微微落在书桌上他看了一眼就合起来的日记本上,静默片刻后重新拿起了日记。   倚着窗,陆泽单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随意一翻,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一顿,正在扯领带的手也收了回来。   只见薄薄的纸张上有几行简短的笔迹,是与虫崽截然不同的漂亮字体。   陆泽一眼就认出了这字迹属于谁,七年间,这熟悉的字迹伴随着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邀请函、信件、莱宝的成绩单等等。   只不过这本日记中的字略显青涩,但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其中凌厉的笔锋,独成一片风骨。   【今天是离开雄主的第二十八天,好想念雄主,不知道雄主现在怎么样,吃的好吗,睡得好吗,雄主他会……想我吗?】   末尾“会想我吗”这几个字下笔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怕打破什么,陆泽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书页,这样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明确这笔迹写于七年前的远征,那历时将近两个月却被莱茵轻飘飘揭过的过去。   陆泽往后翻了一页。   【这是最后一个星球,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现在帝星是几点,雄主在做什么呢?】   【这个星球温差极大,下了好几天的雨,木头全部潮了,生不起火,现在帝星应该是夏天了,主卧的床单应该换成夏凉被,不知道雄主会不会觉得热,雄主独自在家能照顾好自己吗?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会想什么?】   ……   【今天是三十五天(划掉)今天是离开雄主的第三十六天了,在这个星球的第十二天,又有虫死了,被变异种伤了的军雌又增加了一倍,药剂快用完了,援兵还没到,不能再往里头走了。雄主我好想您。】   看到这里,陆泽往后翻页的手指骤然一顿,他的视线下意识停留在“死”和“伤”这类刺眼的字上,末尾那句想念突兀又直白,像和先前疑问式的询问截然不同。   陆泽闭了闭眼,静默一瞬后他抬手翻页。   【第三十八天,我想您了。】   【四十天了,还需要多久?】   【四十三,好像快点回去。】   【想回家——】   一道突兀的划痕,莱茵越发凌乱的笔迹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划下了休止符。   纸张被扯破留下的残页,然后是接连数页的空白。陆泽冰冷镜片后的眼眸微沉,紧绷着脸,即使知道事情的结果,纵使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在看到那道戛然而止的突兀划痕时,陆泽的心仍旧是咯噔了一下。   陆泽一页一页地翻过纸张,不放过任何一处痕迹,大片的空白之后,忽然一句极其简短的话撞入了陆泽的眼底。   【我有宝宝了。】   这就是这本日记的终章,和先前语境截然不同的奇妙转折。思念的酸苦、对未知的担忧、还有死亡和伤痛的阴霾,在这一句极其简单的话彻底变了味道。   血腥和硝烟的味道烟消云散,变成了冒着甜蜜的泡泡水。   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陆泽许久未曾移开视线,他闭了闭眼,指腹抚摸着泛黄的封面,像是通过粗糙的封面和七年前的莱茵隔着虚空互相触碰。   这本日记中藏着那些日子里无言的思念,一张张、一页页,汇成了涓涓细流。莱茵的思念不像一场盛大的雨,而是春日中长久的潮湿,催的万物生芽。   “雄主?”   熟悉温柔的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拨开层层迷障准确无误地传进了陆泽的耳中。   站在窗前的陆泽闻声扭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他看见莱茵一步步朝他走来,春日午后的阳光洒落暖意,将嘴角勾着缱绻笑意的莱茵晕开在一片金光中。   温暖且明亮,耀眼又美丽。   陆泽伸手将贴近怀中的莱茵紧紧拥住,在莱茵略微诧异的神情中,轻柔温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畔上,抚摸着莱茵眼角的小痣,时隔七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回应。   “莱茵,我也很想你,每一天都想。”   耳畔的低语深情德宛如告白,莱茵微红了脸,七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岁月沧桑的痕迹,反倒是越发显得韵味悠长。   莱茵不知道为什么陆泽突然一改常态说起了情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小鹿乱撞,他搂着陆泽的脖颈亲了回去,他眼角眉梢萦满了幸福的滋味:“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您,每一天都在爱您。”   陆泽看着怀中眉眼温软笑意缱绻的莱茵,无声地收紧了手臂,像是护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很显然莱茵并没有明白他刚刚说的话的意思,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七年已过莱茵现在就在他身边,他们肌肤相贴不分彼此,低声轻诉心里的爱意,这就足够了。下一个七年他们会在一起,下下个也依旧如此,他们还有下下下个七年,他们一生都会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到时候陆泽还能继续对莱茵说着他的喜欢,而莱茵则同样回以一个轻柔的吻。   窗外的春光亘古长存,融融春意,那干涸土壤中的种子早就长成了苍天大树,每一次树叶的声响都是心动,爬墙生长的白色野玫瑰生生不息,有一朵曾栖息谁的耳际,见证过交握的双手步入晚宴的殿堂,被小心翼翼地夹入了书页。   爱欲如攀枝藤蔓,缠绕滋生;爱意似春日暖阳,唤万物生发,二者谁谁更胜一筹?爱情的情态千千万万,万变不离其宗,爱就够了。 第087章 开局一张床   装扮雅致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张大床, 柔软洁白的纱幔掩映中几声压不住的闷哼响起,一只手胡乱地朝空中挥舞,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白色的纱幔被扯住,缠绕上泛着异常粉红的手臂,人影晃动,模糊的话语从炙热滚烫的唇齿中溢出,迷蒙,沙哑, 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   不堪重负的纱幔被牵扯地摇摇欲坠,床榻边忽然一抹烫金的衣角一晃而过,长臂探入,将那抽搐滚烫的手臂从纱幔中的束缚中剥离。   “怎么样了?”   问话的正是亚欧帝国的最高执行者法兰克上将,他一身烫金的军装坐在床榻边, 将纱幔间的风光挡住大半, 那不时从床榻间飘出的脸红心跳的低吟对他而言仿佛无物, 他沉静的眼眸注视着站在一侧嗅着茶杯的医生。   这位医生头发已经半白, 额前的褶皱和那双清明犀利的双眼仿佛彰显着岁月积淀的睿智,他拿着茶杯, 仔细辨认残余的茶水,他的脸色越发的严峻。只见他鼻尖翕动,眼中厉色一闪, 旋即大骇,他对着法兰克急切道:“上将, 这毒可不是一般的春|毒, 这可是大害啊!”   手掌下压住的手臂一刻没有停止挣扎, 即使隔着被单,法兰克也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热度, 他沉静的眉眼蹙起。   医生满脸惊骇,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法兰克,语速又急又快:“上将,此毒名为颠鸾,药性极强,此药在十年前曾流行于黑市用以对待烈性的雌虫奴隶,因为有成瘾性的危险,贻害无穷,早已被收集销毁后明令禁止,这十年间从未再次出现,怎么会……”   法兰克看着医生,言简意赅直奔主题:“该如何解除药性?”   听到纱幔中越发痛苦的低|吟,医生自然知晓事情的紧急,然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摇了摇头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此毒唯一的解法就是寻一位雄虫阁下来……”   “寻雄虫作甚,找个雌虫就行了。”   粗犷的嗓音带着些疑惑,在医生的不远处站着一位满身腱子肉的雌虫,他军装上的勋章表明了他高级将领的身份。   法兰克的眉头陡然一皱:“巴顿。”   医生讶异的目光猛然看向纱幔层层的缝隙,猛然意识到中了春毒的竟然是一位雄虫阁下。   名为巴顿的将领在法兰克的低斥中闭上嘴,纱幔中传出的粗重呼吸声在偌大的房间中格外清晰,听得他心中一阵火意,他硬着头皮开口:“上将,属下这就去找几个漂亮雌虫来。”   巴顿身为法兰克的得力副将,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说话间已然走出几大步,然而身后法兰克的命令让他停下脚步:“回来。”   抽搐的次数越发多了,滚烫的热度仿佛按住了一块烧红了的碳,法兰克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挥了挥手:“巴顿,带医生出去。”   闻言巴顿满脸不解地看向法兰克,他看见法兰克垂下眼眸间闪过的犹豫和决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眼:“上将,您难道是想?!”   巴顿大步几步上前想要阻拦,他眼中全是不解,他不明白,明明只要找几个雌虫过来就能解决谢桑的春|毒,何至于要法兰克亲自上场:“上将,您无需……”   “那杯茶本来是该我喝的。”   巴顿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垂落的纱幔间他看见法兰克朝他斜斜投来一眼,眼底流露出的威严不可抗拒。原先站在床榻边的医生秉承着非礼勿视的良好品行,早已经知情识趣地退开数步,巴顿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晃动的纱幔,他带着医生离开了房间。   是谁?到底是谁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上将?!安保队的蛋子真|他|妈是安逸太久了,得让他去紧紧皮了!   沉闷的脚步声在大门闭合后彻底消失,法兰克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抽搐的雄虫上,雄虫的脸上此刻泛着诡异的红,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被卡住了喉咙,额前的碎发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他看起来像是要被烧死了。   无法控制的颤抖的手指因为脱水发皱,胡乱晃动着抓住了烫金的衣角,法兰克看着眼前拽着他衣角青筋暴起的手,静默一瞬后,抬手解开了扣到脖颈之上的第一颗扣子。   ……   昂起的脖颈露出漂亮的曲线,绷得极紧的脖颈上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一声从咽喉深处压不住的轻声溢出了嘴唇。   金色徽章摇晃的光一闪又一闪,敞开的军装下是流畅的线条,饱满的胸肌在天花板的水晶等下闪着莹润的光,越发的冷白。   法兰克的身材比例很好,九头身,肩宽腿长,得天独厚的基因优势加上后期的锻炼,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实打实的,块垒分明,健美但不夸张,唯一的例外就是胸前格外的饱满。   冷白皮、大胸肌、人鱼线,腰细腿长,腹肌八块,简直是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塑,让人忍不住想要亲手触摸这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而,此刻这件仿佛上帝最完美的造物正在被暴殄天物般地破坏,紧贴着他胸前的头颅急切地耸动,像是小狗一样不知该如何发泄,难受得只能用着牙齿不停厮磨。   胸前的疼痛不断,忽然一股强烈的刺痛传来,法兰克的身形骤然一紧,他垂眸看着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雄虫,他闭了闭眼,终究是没有伸手推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拍了拍雄虫的背脊,像是笨拙的安抚。   雄虫咬的很狠,血从他的下巴上滴下来。   雄虫身体滚烫的热度居高不下,他烧红的眼睛涣散着失去了焦距,像是一只被砍了脑袋的鸡,跌跌撞撞,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凭借本能。   热!   好热!!   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壶滚烫的水,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穿了,疼痛、燥意仿佛生于血液之中,快速涌遍全身,几乎活活将人逼疯。   烧热得睁不开眼睛,谢桑眼前模糊一片,烧成浆糊的大脑早已经宕机,他想要喊叫,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拼尽全力的嘶声大吼落在唇边只剩下了微不可闻的低|吟。   为什么这么热?   好难受……   谢桑浑身抽搐着,就在他恨不得被一拳揍昏了过去时,有什么温凉的东西靠近了他。宛如久旱逢甘霖,他像是濒死之际抓住生机的落难者手脚并用地抓住了能缓解他燥热的来源。   像是一块水头极足,质地细腻的羊脂玉,软中裹着硬,珠串冷玉,环佩鸣响。谢桑手脚并用,死死抓住这块救急的冷石,将烧红的脸颊贴了上去。   阴烧的火一旦显出燎原之势,其势头不可挡,唯有一场盛大的雨才能扑灭一切。   简单的热传导只能起到短暂的安抚,热意排山倒海般涌来,再次将谢桑淹没,来势汹汹更加剧烈。   他胡乱地蹭着,发不出声音的嘴张开,一口又一口的落下。急切却青涩,他像是一只被骨头迷得团团转却够不着的可怜小狗。   直到——   “唔……”   一声藏着痛苦的低|吟落入谢桑的耳中,好似晕头转向的森林里忽然响起的铃铛声,清晰地破开了迷雾,谢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入了一处地方。   脑中像是燎了一片原,刻在基因中的原始本能在此刻肆意发挥。   法兰克紧绷的背脊忽然一顿,他忍耐的脸庞上滴滴汗水滑落,皱紧的眉头,绷紧的下颚和以及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都表明这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他身上的人青涩又莽撞,毫无章法。   身体里乱窜的蛮力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朝外涌出,来时迅猛,爆发快,去时也快。   法兰克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紧绷的肌肉线条上的冷汗闪着细碎的光。   身体上的疼痛因为剧烈快速的碰撞麻木,他略微发抖的手臂撑着床榻想要坐直身体,然而下一刻,身体里的摩擦让已然消退的热潮再度涌起。法兰克的身体骤然一顿,好似大海般沉静的蓝色眼眸失了平静,不受控制地晃动一瞬后,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一只滚烫的手翻转了他的身体。   纱幔再一次摇晃起来,不过这一次晃动的更加剧烈,白纱之间隐隐窥见身躯重叠晃动,直到许久后才堪堪暂歇。   法兰克仰躺在柔软凌乱的床铺间,修长漂亮脖颈间三个牙印错落不一,被吸吮出的红肿。他仰着头蓝色的眼眸微微涣散,映出身前被迫曲起的长腿,他的大腿内侧几个牙印鲜明。   多久了?   快结束了吗?   身体没有一处不是疼痛的,法兰克躺在床上思绪逐渐飘散,他没有注意到身前一直不停的身影已然停下有些时间了。   那双迷蒙半闭的桃花眼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在看清眼前的场景和猛然涌现不可置信,随后逐渐泛起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呃——”   被过度啃咬的脖颈突然被大力扣住,窒息感迫使法兰克恍惚的思绪回归,他重新聚焦的蓝色眼眸中映出了面前雄虫倒影,他看清了对方的神情,那是浓烈的无法掩饰的厌恶。   他听见他说:   “法兰克,你可真|他|妈的恶心!” 第088章 敢做不敢当?   他们贴的很近, 呼吸间能闻到他们之间的味道,那是混合了他们体味和生物在繁衍时特有的味道。   谢桑看着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法兰克, 整日严肃板正的军装此刻敞开,腿上的军裤只套了一条腿,还要掉不掉的落在脚踝处,他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庄重。听见谢桑骂他恶心时,他沉静宛如蓝宝石的眼中伤痛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再一次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冷静。若非他苍白的唇色, 楞是谁都想不到此刻的他正处在深度标记后的虚弱中。   他脖颈被谢桑大力扣着,吐字颇为费力:“醒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法兰克不问还好,一问谢桑身上因为震惊暂时忽略的急热再一次涌现,谢桑并非三岁小孩, 身体如此异常的情况结合此情此景, 他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谢桑手中用力, 眼中厌恶难挡:“法兰克, 你可真|他|妈虚伪,给我下了药还在这惺惺作态。”   咽喉上的力道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法兰克控制不住地皱紧眉头,他的面皮开始涨红,他想说话却无能为力, 嘴唇翕张却只有无意义的气音。   谢桑漆黑的眼底映照出法兰克因为窒息露出痛苦的脸,对方的情绪波动不算大, 竟然连这种时候都比其他人冷静, 谢桑冷笑一声, 心道:整日挂着这样一张虚伪的皮,仿佛万物不入眼, 面具挂久了是摘不下来了吗?   谢桑手中的力道越发的大,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起了杀死法兰克的念头。   又是这种眼神。   他讨厌这样的眼神。   虚伪,假正经,海纳百川一般的包容。   那双湛蓝的眼眸明明映出了他的身影,可却好似根本不曾看见他。   明明此刻是他在上,可是为什么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谢桑双眼赤红,心底疯狂叫嚣着想要撕碎法兰克脸上的面具。他只恨自己心里太蠢,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后竟然还不敢置信地跑去询问答案,傻乎乎地将自己送上门,喝下了下了药的茶水。   谢桑死死闭上眼,千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都变成了被欺骗的愤怒。   不过是一点小恩小惠,他竟然蠢到真的相信了对方。   “真是下|贱啊……”   眼前的事实已经赤|裸裸地告诉谢桑,那些谣言根本不是空穴来风。   欸,你说偏殿住着的雄虫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竟然能住进上将的府邸,吃穿用度还和上将同一个待遇。   嘘,小声点,那位是上将捡回来的,身份不明,无家可回,上将心好可怜他才把他留下的。   只是可怜?我看有猫腻!咱们上将的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早该添一位雄虫作伴,到时候生几个小少爷,府邸可就热闹了。不过,那位看着年纪还挺小,不知道成年了没。   陪伴上将?那位怕是不够格,上将的眼光可高得很。我们家上将身为天子长兄,联邦上将,身居高位手握权势,想求娶他的雄虫多得数不过来,自荐枕席的也大有虫在,上将可不是寻常雌虫,困守在雄虫身边蹉跎一生。   那,上将这么把那位带回来了?   依我看,上将的年纪毕竟不小了,偶尔想玩玩也是难免,那位没有国籍没有身份还没有家,无权无势无能,就是一张脸格外漂亮,上将将他捡来玩玩也算是他的福气,要知道有多少雄虫仰慕上将,他……   谢桑到现在还记得他路过花园一角听见这些闲言碎语时的心情,那些侍从口中随意地提及他,那种仿佛施恩一般的语气让他心中不可遏制地涌出怒火。   养来玩玩。   看他可怜。   是他的福气。   他们的语气满不在意,仿佛谢桑就是一件随手丢弃的垃圾。年少敏感,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偏颇的眼神,一个巴掌,一声斥责都会让少年竖起满身的刺,一旦受了伤,就会不管不顾扎得人鲜血淋漓。   法兰克所遭受的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桑死死掐住了法兰克的脖颈,他通红的眼睛宛如野兽一般,他气疯了,口不择言,一股脑地将生平知道的所有尖酸刻薄和侮辱的话语全部吼出:“你都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了吗?这么想被上?”   窒息的感觉让法兰克浑身紧绷挣扎,控制不住地颤抖抽搐,身体本能的反应却让体内蠕动的越发厉害。   谢桑倒抽一口气,他不可置信地垂眸。   他们本就连得很紧,法兰克每一次轻微的颤抖和抽搐对于谢桑而言都是强烈的感官体验,进也不是,退也不行,谢桑咬着牙额头上的汗水低落,他恶狠狠地瞪着法兰克:“真是下|贱,咬的这么紧,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强烈的刺|激让谢桑死死咬牙:“所以才会给我下药,你选我,因为我无处可去最好拿捏,你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你一定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跟路边的野猫野狗没什么区别,给点吃的喝的不用费什么力气养着,能随时解决你的需求,还不用负责?”   说着谢桑红着眼笑了,嘴角的弧度明明是上扬的,可是却比哭的还难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从见面的时候就在想了吗?你是不是在想,啊,我救了他还给他吃的住的,他一定会满心感激地将我当作恩人,施点小恩小惠,带他出去走走玩玩,那他自然就会上钩了,慢慢地就会离不开?亏我还他妈的以为你是要和我当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   “不——”   沙哑的话语要是咬碎了骨头,法兰克捆在身后的双手不知何时挣脱了,冷白的手腕肌肤上的一道刺眼的红,他覆上了谢桑握在他脖颈上的手。   像是被烫到一般,谢桑猛地抽回了手:“别他妈碰我!”   脖颈间重新涌入的新鲜空气让法兰克控制不住地大口呼吸,冷气的刺|激让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流了出来,胸膛起伏不定,饱满的弧度颤颤,青紫仍旧渗血的牙印越发的刺眼。他气都还没喘匀就伸手去够谢桑的手。   “啪——”   谢桑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法兰克,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法兰克竟然还想招惹他,他眼底涌出癫狂的神色:“法兰克,你太小瞧我了,我可不是那种能随意玩玩的家伙,你他妈的不是想被上吗?好啊,我成全你。”   谢桑双目赤红,双手毫无章法地又扯又掐。法兰克的身体无疑是健美的,标准的男性身材,和女人细腻柔软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坚硬地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可偏偏手感很好,硬中带着柔,仿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谢桑忽然想起从前那些狐朋狗友说的话,京都圈内有头有脸的二世祖总是臭味相投地聚在一起,酒囊饭袋之徒的话题无聊又乏味,聊天的话题如果不是谁谁得了全球限量的跑车,那就是昨夜的妞有多带劲。   追求刺|激的二世祖向来是荤素不忌,女人玩腻了就试试男人,出力的当多了就当省力的,谢桑还记得有一个他们中有一个白面无须的小子姓陈,他说女人和男人的滋味可是天差地别,要是碰上一个精品,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说的时候还眯着眼伸出舌头在唇边细细舔过一圈,仿佛回味无穷。   谢桑向来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他虽然是个草包二世祖,一身铜臭味,但是和脂粉堆里头的家伙还是玩不到一起的。   谢桑忍着心底涌起的作呕般的不适,手指经过的的地方留下道道刺目的痕迹,他一字一句从牙关中吐出羞辱的话语:“法兰克上将,我的手劲怎么样,能满足你吗?”   法兰克喉咙间刺痛的痒意尚未止住,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他被激得倒抽一口气,撑着手臂要起身,然而谢桑的动作更快。   “!!!”   那双蓝色眼眸重如同大海般无波的平静一点点碎裂,微光晃动,法兰克梗着脖子,一根根青筋暴起。   高级雌虫的防御机制很强,宛如身披盔甲的战士,没有雄虫的信息素,他们无法敞开自己。纯粹的搏斗原始且残酷,对于雌虫而言,得不到雄虫信|息素的情|事是一场恐怖的折磨。   谢桑全凭蛮力,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他发泄着他的愤怒,那模样仿佛要弄死法兰克。真真正正的浴血奋战。   饱|满被大力揉|捏成各种形状,拽着扯着,每一次都带动着伤口的刺痛,可是这些比起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都不算什么。   谢桑咬着牙,他一点都不好受,只觉得这档子事情根本不像那些狐朋狗友口中说的妙不可言,身体里的燥|热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不可忍受。他本想就此作罢,不自我折磨,垂眸时瞥见了身下紧闭双眼的法兰克,心里莫名其妙的有股火气蹭蹭蹭往上窜,他咬着牙一把捏住了法兰克的下巴,恶狠狠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小爷伺候得上将不满意吗?”   说来真是奇怪,谢桑第一次看见法兰克的眼睛是就心生不爽,他一直不喜欢法兰克的眼神,可现在那双眼眸如他所愿地闭上了,他却更加烦躁了。   “睁开眼!”   谢桑怒气冲冲的低吼中,法兰克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谢桑朝他冷冷勾起嘴角,当这他的面将他的腿弯折成一个不雅的弧度,谢桑在那双沉静的眼底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他忽地又生了气:“法兰克上将不喜欢吗?这不是你处心积虑求过来的吗?”   修长有力的手反抓着床沿,手背上的青筋像是即将暴起的预兆,可下一刻却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松了。他静静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好多岁的青年,沉静的眼底是海纳百川式的包容,开口的一瞬间,他仿佛根本不是躺在凌乱的床褥间忍受磋磨嗟,而是站在荧幕前讲台上面对无数摄像机的联邦上将。   “谢桑……”   法兰克的声音很哑,谢桑先前的大力锁喉伤到了他的喉咙。   谢桑粗声粗气,话语间仍旧是冷嘲热讽:“怎么了,法兰克上将想要换个姿势吗?”   法兰克并没有被折辱后的愤怒和羞愧,他静静地看着发泄脾气的谢桑:“你的药性差不多已经解了。”   谢桑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那法兰克上将满足了吗?”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讽刺,但凡是有眼睛的都不会觉得法兰克在这场情|事里得到了享受。   法兰克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桑,他彻底确认谢桑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撑起身子,单手扣住了谢桑的胳膊。   谢桑皱起眉头想要挣脱,可是军雌上将的力气哪里是他能抵抗的,他满脸怒气地瞪了法兰克一眼,口中仍旧是不管不顾:“怎么,上将这是想要自己动了?”   法兰克:“……”   他反手以绝对的力量将谢桑反压在了床上。   相连的部位缓缓抽离,鲜血混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片落得狼藉,法兰克眉心微微蹙起,但是却没有丝毫犹豫。   谢桑看着仿佛游刃有余的法兰克,自尊心再一次受损,他眼角讥诮:“怎么了,法兰克上将吃完了就要拍拍屁|股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不好好享用一番吗?”   法兰克起身的动作微顿,他没有回头看床榻上的谢桑,单单听谢桑讲话,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出他脸上的神情是何模样,他静默片刻后,开了口:“我没有随身携带春|药的习惯。”   谢桑一愣。   气血上头,口不择言时,谢桑说过很多没过脑子的话,而其中有一句就是骂法兰克蓄谋已久下药害他。   谢桑说了很多话,他自己都不记得,法兰克却都记着,但这么多话中,法兰克只反驳了谢桑这一句。   仿佛被凌|虐过的健美躯体带着一股残损的美感,法兰克捡起被谢桑随手丢在地上的军裤套上,又拿过放在一侧得的整齐的外套穿好。谢桑回过神从床上坐起来,他脸上的讥诮更深:“法兰克,你|他|妈的这是敢做不敢当?”   闻言法兰克身形紧绷,正在系纽扣的手指猛然用力,两颗金色的纽扣断了线掉在地上,他像是没忍住一般猛地扭头看了谢桑一眼,那眼神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你不是想走吗?赶紧滚,被他妈的在这里碍眼!”   法兰克眼底映出谢桑嘲讽的目光,那眼神和从前那种漫不经心的调笑绝然不同,他像是再难维持稳重,连掉在地上的纽扣都没来得及捡起来,抓着松散的领口快步推门而出。 第089章 当他是棒子?   波兰图大酒店。   “刺啦刺啦——”   紧闭的房门前执勤的士兵听到屋内传来的劈里啪啦的声音, 面上露出烦恼又无奈的神色。   砸东西的声响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了。自从三天前法兰克上将离开后,这个房间内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能砸的不能砸的都被砸了个精光,桌椅茶杯什么的换了好几轮。饶是知道雄虫向来脾气不小,两名士兵也不禁对房间内的这位雄虫阁下的臭脾气感到咂舌。   一直折磨神经的刺耳碎裂声忽然戛然而止,两名士兵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面露担忧:“要不要进去看看?”   另一名尚未回答,就听见身后紧闭的房门被唰地一声拉开, 他们心里一紧赶紧回头,下意识地抬手阻拦:“谢桑阁下,您不能出去。”   谢桑看着挡在身前的雌虫士兵,视线落在两名士兵条不自觉按在腰间手|枪上的白手套上,满脸阴郁的眼神中阴影憧憧,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滚开!”   面对谢桑几乎暴怒的低吼, 执勤士兵没有退缩, 他们奉命在这里看守谢桑, 无论他要求什么、摔了多少东西,发了多大的脾气, 他们不得干涉插手,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允许谢桑离开这个房间。   士兵:“谢桑阁下,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吩咐我们, 我们会……”   谢桑直接打断了他的废话:“我要出去。”   士兵摇头, 面露为难:“这个要求恕我们无法满足。”   谢桑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他双眸阴郁径直朝外走。   士兵再次上前挡在他的身前,一而再再而三被拦住了去路, 谢桑猛地踢了一脚身侧的大门,金属大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睨着士兵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聋了吗?我他妈说让你们滚开!”   士兵寸步不让地挡在谢桑面前,眼中闪过数种情绪,他想起了巴顿副将对他们的命令——如果对方执意要离开,某些情况下他们甚至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如是想着,士兵紧扣着枪支的手越发收紧,看着不管不顾就要闯出去的谢桑,唰地一下从枪套中掏出了手枪,他目光凛然,声音响亮:“请您回到房间中。”   黑洞洞的枪支带着无形的压力,谢桑眼中阴郁更沉,他嗤笑一声:“怎么了,法兰克他妈的难道还想要囚禁我?”   联邦上将,虫帝陛下的胞兄的大名就这样被毫无尊重的从谢桑口中脱口而出,握着枪的士兵攥紧了手指,他死死地盯着谢桑的眼睛,再次重复:“谢桑阁下,请您回去。”   谢桑冷眼看着面前咬紧牙关挡在他身前的士兵,根本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他冷不丁地出声:“你的枪没解保险,也没上膛,就凭这也想要威胁我?”   士兵本以为自己掏出枪谢桑就会被吓得乖乖回去,没想到谢桑不仅没露出丝毫惧怕的神情,甚至还看出了他是装腔作势,士兵咬着牙当这谢桑的面解开了保险将枪上膛,清脆的声音宛如火星,紧张的氛围好似一触即发。   “请您回去。”   谢桑面无表情地看着咬牙出声的士兵,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枪口距离他胸口不到十厘米,可是他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让法兰克来见我。”   士兵咬紧牙,忍住后退的冲动:“请您回去。”   谢桑置若罔闻,继续上前一步,他的胸口直接顶住了枪口:“让法兰克来见我。”   士兵咬牙应下:“我会向上级报告。”   闻言谢桑终于不再上前,一双极黑的眼眸注视着士兵:“立刻就去。”   迎着他的目光举着枪的士兵咬了咬牙心中做出决定后,朝身侧惊呆了的同伴吼了一声:“还快去通知副将!”   “哦哦,我这就去!”   被点名的士兵如梦初醒,丢下一句话后拔腿就跑,谢桑见状终于退回房间之内。   只见房间中一片狼藉,今早刚刚换了的家具摆设全部被砸了个精光,花瓶中的清水流了一地,鲜花被丢在了地上散落一地花瓣,桌子上的瓷杯茶具更是被粉碎性的毁灭,送来的午饭一口未动打翻一地,偌大的地方几乎就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士兵收回了视线,他看着终于返回房中的谢桑收回了手枪,在谢桑看不见的地方他扶着墙壁稳住了发软的膝盖。   虫神在上,他刚刚竟然对一位雄虫阁下拔枪了!虽然这是巴顿副将的命令,即使他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但他还是吓得双腿发软。   士兵使劲捶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腿,他从未见过哪位雄虫阁下如此胆大,心中连连叫苦恨不得自己当下就出现在前线杀敌,要知道他第一次上战场时都没有刚刚那么惊慌无措。   房间中谢桑坐在唯一幸免遇难的床榻边,他低着头,漆黑的眼底强烈的情绪翻滚着,宛如雷雨中黑浪滔天的大海。   自从那日他中了春|药后和法兰克搞在一起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谢桑本以为法兰克回来找他,毕竟是费尽心思连下药这种腌臜手段都想出来了,他不信法兰克会轻易放弃。虚假的面具都被他扯下,按道理暴露了真嘴脸的法兰克自然会物尽其用,说不定还会干出趁他睡觉时摸进他房间继续未完成的下作事。可是谢桑当晚睁眼到天明也没有等到偷摸闯入的“不速之客”。   法兰克真的如谢桑说要求的那样滚了,谢桑不信邪,可是守了三天都没有见到法兰克的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法兰克没那么在乎他。   这都是什么事?法兰克给他下药把他搞到手了食髓知味真|他|妈拍拍屁|股走了?干事的毫不在乎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他一个受害者反倒在这里胡思乱想?   那他算什么?用完就丢的棒子吗?   法兰克以为他是他随手养的小宠吗,心情好想起来的时候就过来看看他,要是忙了就将能抛掷脑后的玩物?   “呵——”   坐在床边头颅低垂的谢桑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一脚将一侧已经翻倒的垃圾桶踢飞:“真|他|妈的操蛋!”   垃圾桶飞到一侧的墙壁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把屋外胆战心惊等待着的士兵吓得一跳,他赶紧跨进房门往里头望去,就见的坐在床边的谢桑目光阴鸷,他敏锐地捕捉倒窥探的视线,他抬头望去。   四目相对,一抹白影在空中飞过,径直朝着士兵而来,士兵赶紧退开一步,那白影落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炸开一阵霹雳响声,士兵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碎了一半的陶瓷娃娃。   应该是摆放在床头柜的装饰品,白色的瓷娃娃因为大力碎了大半,圆滚滚的脸蛋也只剩下一半,白胖的脸颊旁似乎沾了点殷红。   士兵正要细看时,忽然一声低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滚!”   士兵退出门槛后合上门,退回原位,心中祈祷着自己的同伴赶紧回来。   床榻边,谢桑胸口起伏不定,他站起身想要做些什么发泄心中的怒气,能砸的能扔的早就都被他砸了个遍,他只能几步走到变形扭曲的垃圾桶前再次补上几脚。   金属撞击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大,直到垃圾桶凄惨的变成一堆废铁后,谢桑才收回了脚,但是他心中的郁气仍旧没有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虽然谢桑往日也是个狗脾气,但是他今天格外地暴躁。因为昨晚又一次没抓到法兰克的他做了个梦,在梦里他成功抓到了这个心怀鬼胎的不速之客,他质问他讥笑他,想撕下法兰克虚伪的面皮,想看他恼羞成怒再无矜贵骄傲的模样。   他不记得最后他有没有成功看见自己想看到的,他只记得他们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滚上了床,当他醒来的时候,腿间的异样让他瞬间阴云密布。   今早第一声炸裂就来自浴室的镜子,贴在瓷砖上的镜子碎成蛛网模样,蛛网中心的碎痕几乎连片的渣子,像是被谁用拳头重击数次成了如今这个凄惨的模样,几道斑驳的血痕早已经凝干了。   谢桑垂在身侧的右手发狠地往墙上锤了一拳,白墙上立刻留下了斑驳的血痕,他手背上的尺骨破了皮,手掌上破了个豁口,正滴着血,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扯到了他手臂的老伤,他脸色一变捂住了胳膊,低声咒骂:“妈的,他妈的!”   一地狼藉中谢桑捂着胳膊咬牙挺过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三日未曾好好进食的身体撑不住他如此糟蹋,踉跄地歪倒,他下意识伸手一撑,手掌不偏不倚地按上碎瓷片,当下见了血。   谢桑坐在地板上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将嵌入手心的瓷片扯出,鲜血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快速涌出,滴滴答答顺着指缝落下,在打翻一地的水中一圈圈晕开。   晃动的血水中映出谢桑的脸,狼狈可怜,一个随时能被抛之脑后、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怜虫。谢桑要紧了牙一掌打花了血水,溅起的血水在他苍白的侧脸留在一道斑驳,显得他漆黑的眼越发阴鸷恐怖,半红的清水彻底变成了一滩红水。   谢桑咬着牙捂着胳膊,被精心治疗的伤口再一次崩裂,豆大的汗水挂在他的额头上,他扯了扯嘴角:“真|他|妈的贱,他不过是随手捡了条狗,你|他|妈的还真伸着舌头上去舔了?他没来你还做了梦,你|他|妈的缺爱吗?指头缝里洒下点小恩小惠还让你惦记上了?”   “谢桑啊,你不是最会玩了吗?你不是只是想玩玩吗?”   偌大的房间将他的话显得越发空洞,随后是一阵死寂,被搅浑的血水重新恢复平静清楚地将谢桑此刻的模样投入他的眼底,谢桑扯起的嘴角陡然一垮。   他不是本来就很讨厌法兰克的吗?也没有想着真心和他做朋友,他不过是觉得新奇,觉得好玩,想着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没想到要去哪才留在这里的吗?   如果最初就是玩笑的心思,为什么他现在会如此的愤怒,除了被欺骗的愤怒外竟然还有一丝不甘?他在不甘什么?   他讨厌法兰克,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讨厌,尤其讨厌他的一双眼睛。   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眼神,居高临下仿佛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的模样,就好像他是一个废物垃圾,路边看一眼都嫌脏的臭狗屎,那眼神和他爸,还有他爸安排在他身边当了八年助理的私生子一摸一样!   他怎么就又栽了?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摔了一次跟头学不乖,摔了两次头破血流了也没长教训,现在竟然又摔了。   “哈——”   谢桑笑着,却眼眶通红地落了眼泪:“谢桑啊谢桑,你真的打得一手烂牌,王炸开局,却走到山穷水尽,什么都没有了。”   从前他至少还有钱,现在他真的一无所有,在这里他是个没有身份的幽灵,他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法兰克给的,从前京都圈内人人羡慕的二世祖成了寄人篱下的落水狗。   没了钱,还丢了命。   他,谢桑,京都圈内出了名的二世祖,家里钱多到烧的慌,吃喝玩乐的公子哥里头哪一个都认识他,都说他命好。有句话说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那对于二世祖而言,就得改为升官发财死爸爸,而最后一个最重要。谢桑惹人羡慕不单单是因为他家钱多,更是因为他家没有污糟的一大家子人,也不用为了继承家产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他爹妈就他一个独苗苗,家产的继承权非他莫属,谁来都抢不走。那么多的家产,只要不赌不犯法,买车买房买马场都是洒洒水的小事,就算是烧钱的二世祖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妈是名门小姐,外公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打下大片江山都为她做了嫁妆,早早地做了打算招了个上门女婿。他爸虽然是穷小子出身,但也不是吃素的,做的生意有模有样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看着他爸有手段放心地收了手,打算趁驾鹤西去之前多陪闺女。   可是谁知天意弄人,闺女生产这天路上出了车祸,医院急救室抢救着老的,另一头接生着小的,于是乎,谢桑出生那天就成了他外公的忌日。   谢桑从未吹过生日蜡烛。他生日的那天他会受到礼物,但是家里却冷冷清清的,气氛沉重。   在他满脸羡慕地问出这个问题时,温婉了一辈子的名门小姐生平第一次当众哭得失了态。那年他六岁,自那以后他就知道了他的生日在家里是个禁忌。   他妈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又因为思念他外公常常是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女人只会惹得男人厌烦,娇弱名贵的花朵没了保护罩只会快速枯萎,他妈在他十岁那年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再看一眼他在外应酬的爹,那天是他爹的生日。   谢桑记得那天下的雨很大很大,他感受着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他温柔善良的母亲临死之前还死死地门口,口中询问着时间,她说不想把他爹的生日变成她的忌日。   为了让妈妈走的心安,谢桑第一次撒了谎,他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说完这句话他妈就在他怀中断了气。那一年谢桑他的生日他收到了妈妈生前托秘书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和礼物。   生日蛋糕是奶油味的,是他最喜欢的蓝色,还有巧克力,很甜很甜,那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甜极了也会觉得苦。   之后每一年,他都会收到不重样的礼物,那是他母亲生前为他做的一件事,另一件事就是将她名下所有的私产都转到了他的名下。   谢桑一夜之间成了京都财富榜上年纪最小的富豪,当时圈子里一片哗然,一直赞誉他爹妈是模仿夫妻的人满肚子的猜疑推测,沸沸扬扬地闹了好一阵子。   当时谢桑不明白他妈的深意,后来等他懂了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母亲做了一辈子的名门闺秀,前三十年一直是父亲手中的掌上明珠,她并不是蠢也不是傻,她只是太善良,从不想到用那些肮脏的伎俩去推测她的枕边人。十年时间让她看清楚了许多,但是真相对于她来说可能太过残酷,她下意识回避了一切,直到临死前终于做了一件不那么恋爱脑的事。   谢桑始终记得身体一点点冰冷下去的感觉,自那以后,他对让他妈死不瞑目的爹就有了成见。没有了母亲在一旁温柔的劝导和督促,一心逆反的小子对着老子竖起了浑身尖刺。   他想要看他爹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看他爹在他妈坟前心如死灰。   可是没有,一丝都没有。   他爹在媒体前在亲朋好友前都曾为他妈流过泪,可是当谢桑每次提起妈妈时他并未在他爹脸上看到一丝痛苦或是怀念。从未。   谢桑曾尝试过许多办法,找过许多借口,他想要证明他爹这种行为是合理的,可能是因为他妈的离世对他爸的打击太大了,可能是因为他爸在他面前要顾及脸面,可能是因为他不太理解大人的世界……   谢桑自顾自地为他爸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十岁到十六岁,六年间他也曾学着妈妈教导的那样做个懂事有礼的好孩子,但是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他爸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当他把全市击剑奖杯捧到他爸眼前的时候,他爸连看都没看一眼,挥挥手像是在赶走一只苍蝇。   六年的时间,他在一次次尝试中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爸不爱他。   为什么?   在一次又一次的挥手之后,谢桑彻底变了,他成为了京都圈内最出名的二世祖,什么刺|激,什么惊险,他就尝试哪个。   赛马、赛车、跑酷、机车……   他变得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他不再乖乖做个好孩子,他放纵自己,迷失自己,他心底还是守着最后一丝底线,那底线是为他妈妈留的,他不玩|女|人也不犯法。但除此之外,该玩玩不该玩的,他都玩了个遍,他成了有名的纨绔子弟,“名声”几乎可以和他爹媲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借着放纵激怒他爹。   可能最开始的时候是有的吧,但是当他一次又一次看见他爹眼底那种仿佛他是街边狗屎垃圾不堪入目的眼神时,他彻底跌倒了,泥潭的水很冰很冷,没有人拉他一把他爬不上来,他再也爬不起来了,没有人会拉他。   那天是他的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狐朋狗友照例约他喝酒,他去了但没喝酒,去是因为无聊,没喝酒是因为他要回家去收妈妈给他的礼物。他不想太早回家,因为他有些害怕,别墅里头太空了,和他的心一样。   那天他从狐朋狗友半看笑话的眼中得知了他爹有一个私生子,那私生子他很眼熟,大他两岁,是他爹去年安排在他身边的助理,说是为了帮他早日熟悉公司事物特地找的高材生。   在大型认亲的直播视频中,他看见他不苟言笑的爹满脸慈爱,原来他不是天生不爱笑,只是区别对待罢了。   宛如迎头一击,将他砸了个头破血流,谢桑死死盯着他爹满眼骄傲揽着的私生子,直到双目赤红得几乎滴下血来。   他妈的,那私生子大他两岁!   他可以忍受他爹不爱他,但是他不能忍受他爹不爱他妈。   飙车去现场路上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杀人,他要杀了那个私生子,杀了他当小三的妈,最重要的是要杀了他那个该死的爹。   那个温婉的女人为了他爹付出了所有,倾尽一生,死前还想着见他一面,可是他爹竟然给他搞了一出“凤凰男卧薪尝胆”的故事,那该死的私生子要是今年不到十二岁,他可能都不会要杀人,可是那私生子他妈的比他还大两岁!   所以他爹早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妈不过是他爹的一块跳板,那外公的车祸,妈妈体弱多病早亡是不是都是他那个该死的爹弄得阴谋?   蛛丝马迹仿佛连成了串,细思极恐,仇恨和恐惧如同毒虫钻进他的脑子啃食他的脑髓。风驰电掣,□□的摩托车飙出了火星子,他混沌了十二年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楚明确——他要杀了那个老狗逼。   可是他死了,就在赶去酒宴的路上一辆货车撞飞了他。   他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死了,在亲手了结那群趴在他妈身上吸血的臭虫前,他死了。 第090章 谢桑怎么了?   东郊军营大帐。   “上将, 已经查清了,那日进出过别墅总共有八十七虫, 从厨房一路到您的书房,其中能接触到您饮食用度的共计十二名,现在全都关在牢内审问。”   法兰克嗯了一声,他面前摆着的是这个月各地送上来的报告,欧亚帝国上将,联邦最高执行官向来事务繁忙, 此次和瑞纳金帝国联手营救雄虫的活动耽搁了国内的事务,现下得争分夺秒补齐。   法兰克将看好的报告放到一侧,抽出一份新的报告,开了口却并未抬眼:“都问出什么了?”   巴顿眉宇间闪过一抹压不住的燥气,这差事他没办好, 足足三天都没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心里自责难当:“属下失职, 尚未问出实情。”   想起熬了三天大夜拿到的那堆写满了诸如私房钱藏在哪里, 或是谁和谁搞在一起这种废话的笔录,巴顿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急地他嘴角长得燎泡:“上将,这些家伙满嘴谎话,要不就是说些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混淆视听, 关于药的是一句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给谁卖命的,嘴巴竟然如此硬!”   闻言, 法兰克浏览报告的视线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怒气冲冲的巴顿缓缓开了口:“把他们都放了。”   “什、什么?!”   巴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三确认法兰克并非说笑后急急忙忙开口:“上将您身边混进来这么多不明不白的家伙,他们的手伸如此长, 这一次敢给您下药,保不准下一次会做什么,您就如此轻易地将他们都放了?!”   法兰克点头,声音淡淡:“放了。”   “上将!”   巴顿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跟在法兰克身边已经快八年了,自诩对他家长官还算了解,法兰克的命令他至少还是能估摸出十之一二,可是这次的命令着实让他猜不透。巴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法兰克,小心翼翼的试探地道:“上将,您这是前天发热把脑袋烧坏了吗?”   法兰克:“……”   自从那天从谢桑房间里离开后没多久法兰克就发了热,军雌的身体素质向来是一等一的好,几年都不可能会有一次头疼脑热,自从七年前在战场上重伤后高烧以后,这是法兰克头一次发热,虽然并无大碍,可也把巴顿吓得半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慌张张得闹了一夜。   法兰克静默片刻,刻意忽略了巴顿刚刚的话,转回了正题:“巴顿,你的审讯能力是一等一的,能在你手下熬三天的,要么就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打死也不会开口,你留着他们没用。”   巴顿听到法兰克夸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张古铜色的黑脸微微发红,他眼中带着疑惑:“那上将打算如何,真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并不是巴顿的行事风格,但是就这样把辛辛苦苦抓来的嫌疑虫都放了,他心里一千个不愿意。   巴顿的不情愿全写在脸上,法兰克一眼了然,他摇了摇头道:“你把他们放了,就说已经找到了下药的凶手,好好监视他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到时候谁无辜谁有罪自然明了。”   “上将英明,属下这就去!”   巴顿闻言眼前一亮,他想通了其中门道,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充满敬佩,就见法兰克已经从重新拿起没看完的报告,他知趣地不做打扰,行了个军礼,脚下生风出了营帐。   营帐门口执勤的士兵看见了巴顿立刻问好:“副将好!”   巴顿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营帐周围森严的守卫,这次的下药事件让他狠狠地长了个心眼,调到法兰克身边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他满意地点点头,软硬皆施地嘱咐了两句后正要离开,手腕上的光脑忽然一阵嗡鸣,他定睛一看,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一侧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心询问,就见巴顿低低咒骂一声后大步离开了。   巴顿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接通电话后就是一顿输出:“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了,屋子里的东西随便他砸,送去的东西不吃绝食也随他,只要他死不了就行吗?”   电话那头是巴顿安排看守谢桑的士兵,一开口就是大事不好了,这三天每次接到电话的第一句开场白都是这句话,巴顿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巴顿对谢桑的感官简直是称得上糟糕透顶,三日前上将制止他找雌虫替谢桑解药,他无奈只能遵守命令,他在门口守着,直到天亮才看见上将衣衫不整地从里头出来。   一身掩饰不住的伤痕,巴顿的鼻子很灵,他当即就闻出了法兰克身上的血腥味,那味道很浓,根本掩饰不住。巴顿跟在法兰克身边出生入死多年,从未见过法兰克如此狼狈,而让他受伤的不是凶残的变异种,不是嗜血的星盗,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雄虫而已。而这个雄虫的命,还是他们上将亲手救回来的!   “这是又要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士兵被吓得差点没握住光脑,他疯狂摇头:“副将,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他一大早起来把东西砸光了不说,还硬要出去,吵着要见法兰克上将!”   巴顿咬牙:“见个屁!上将日理万机,是他想就见的?你跟他说,要是他叫他不要没事找事,安安生生待着,别他妈的舒舒服服的酒店不住,到时候把他丢监狱里去!看他还敢不敢想一出是一出!”   巴顿是拿枪握棍练兵的大老粗,在他这儿照顾就是给口饭吃饿不死就成了,他对谢桑心中怨气十足,实质性的伤害不能做,吓一吓总归是行的。他家上将的眼神一向很好,目光如炬,锐不可当,偏偏碰上那档子事就给水泥糊了眼,他得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紧紧皮,好好磨磨性子,到时候不怕他不对他家上将百依百顺。   士兵急得要死:“副将这招没用,他根本就不怕吓的,都掏枪了!”   “什么?!”   巴顿闻言大吼一声,把路过巡逻的士兵吓了一大跳,他挥挥手示意对方快走,捂着嘴巴对着电话里低吼道:“你们朝他开枪了?他受伤了,难道他…死了?”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士兵吓得要死赶紧解释:“没,我们哪敢啊,谢桑阁下吵着要见出门,我们不让,他就硬闯,枪都掏出来了他也不怕直挺挺往外走,说到让他见上将才安生下来。副将您快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巴顿听着光脑中哀嚎地跟哭丧一样的声音,只觉得血压飙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心里清楚,要是谢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绝对是件大事。这事他做不了主,只能去找法兰克,他朝光脑那头丢下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等我消息”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巴顿捂着胀痛的额头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拇指重重摁了几下太阳穴后低低咒骂着重新朝法兰克的大帐走去。   门口执勤的士兵见到突然折返的巴顿心中不解,还没询问就见着他黑着一张脸急匆匆就要往里头闯,赶紧赶紧出声提醒:“副将,您现在不能进去。”   一肚子气的巴顿突然被拦住,他眉头一皱:“我为什么不能进?让开,我找上将有急事!”   他话音未落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白光,巴顿瞳孔紧缩后退一步,只见一道半出鞘的长剑挡在他面前,执剑的雌虫一身银白色骑士服,剑鞘上的徽纹让他的身份不言自明——皇家骑士团。   巴顿撇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士兵:“陛下在里面?”   士兵赶紧点头,巴顿见状朝执剑守在门口的雌虫行礼道歉:“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是巴顿鲁莽冒犯,还请骑士让我进去,我有急事向上将汇报。”   拦在门口的长剑没有丝毫移动,就像执剑的主人一样不动如山,皇家骑士团向来只听命于陛下,巴顿脸色一僵,盯着守在门口的骑士咬紧了牙。   ……   主帐内,法兰克看着没打声招呼突然出现的年轻君王神情严肃,坐在他对面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雄虫赫然是他的亲弟弟,欧亚联邦的统治者亚瑟·阿凯提斯。   帝王出行那是大事,起码得三支护卫队陪同,可是偷偷溜出宫的亚瑟身边只带了一个骑士,这也是让法兰克皱眉的原因,言语中全然是不赞同:“陛下,您的安全是大事,您不应该罔顾自身安危随心行事。”   亚瑟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叉,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哥哥也知道我出宫一趟很麻烦,准备这准备那的,那昨日为何要爽约?哥哥没来看我,我这不就出来只能偷偷溜出来了?”   法兰克沉默了,他自知理亏,昨天他因为发热昏睡,被前来汇报的巴顿发现慌慌张张叫来了医生,等他醒来时已经错过和亚瑟约定的时间。   “抱歉。”   闻言亚瑟立刻收起了哀怨的表情,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一副非常大度的模样:“哥哥无需道歉,不过下次去宫里的时候你要多陪我几天。”   凑到法兰克身边的雄虫笑眼弯弯,他比法兰克小了十多岁,是法兰克看着长大的,学会说话的第一句不是雌父也不是雄父,而是哥哥。   从窝在法兰克怀中咬着手指的婴儿到抱着法兰克的小腿摇晃的小虫崽,再到现在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帝国君王,法兰克是他最亲近也最信任的虫。   在他们的雄父,也就是上一任虫帝突发疾病暴毙时,是法兰克把无知懵懂的他推上了王位,用一身铁血杀气为他守住了摇摇欲坠的王位。十年征战,联邦帝国越发稳固,法兰克铁血将军的威名更是无虫不知无虫不晓。   法兰克用行动让一个又一个甚嚣尘上的谣言不攻自破。没有兄弟阋墙的惨状,也没有狼子野心的摄政王和傀儡皇帝,他花了十年时间让亚瑟稳稳地坐在皇位之上,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藩国如百年前一般再一次归顺。   这样好的哥哥,为什么老有臭虫想着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亚瑟垂眸挡住眼中闪过的寒光,再次抬眼时他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蜜:“哥哥,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外虫的时候,你不用叫我陛下,我是你弟弟,亲弟弟呐~”   看着面前笑着撒娇的弟弟,法兰克内心忽然一软,皇宫无聊苦闷,他又常常外出,一年到头来能陪亚瑟的时间少得可怜,他缓缓伸出手略微僵硬地朝亚瑟探去,后者见状自然而然地低下头。   手下的头发柔软,兄弟半年未见的些许疏离在熟悉的动作里彻底消散,法兰克无意识勾起嘴角,他点头答应了亚瑟的要求:“好,我会常进宫,但是下次不许偷溜出宫了,你要知道你是陛下,你的安危很重要……”   亚瑟听着法兰克的教训,捧着脸双眼亮晶晶,眼底没有丝毫恼意,仿佛此刻法兰克并不是在教训他而是在夸他。   法兰克一眼就看出了亚瑟虽然口中说知错了但是心底并没有当回事,他面露无奈,换了个话题:“最近功课做的如何,罢今日我随你入宫,你把这个月批的奏折给我看看。”   亚瑟的笑脸突然垮掉,见状法兰克眉头一挑:“没做?”   眼看就是好一番教育,亚瑟脚底抹油赶紧往营帐口跑去:“哥哥,我今日偷偷溜出宫,要是被侍从知道了他们怕是要急死了,我先回去了,哥哥你忙,明日,不后日在来看我也不迟!”   法兰克:“……”   现在倒是知道偷溜出宫不对了,法兰克摇摇头,微垂的嘴角掩不住的宠溺。   亚瑟一把掀开帘布,心中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抬眼一看发现自己骑士手执长剑挡在门口,他不解地开了口:“安塞尔,你拿剑做什么?巴顿副将怎么也在这里?”   法兰克闻言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就见巴顿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欲言又止,法兰克敛起唇角起身朝外走去:“怎么了?”   巴顿在营帐外等候期间光脑的震动就没停过,他心里又气又慌,此刻见了法兰克差点激动哭了,张口就道:“上将,谢桑阁下他……”   法兰克镇定自若的神情忽然一变:“他怎么了?”   一时间所有虫的目光都集中在巴顿身上,好巧不巧巴顿手里的光脑又开始嗡鸣,他吓得双手一抖不仅碰到了接通键,好死不死地就弄成了外放,士兵急得团团转的声音瞬间在法兰克他们耳边响起:“巴顿副将,上将来了吗,真的要出大事了!谢桑阁下他……”   巴顿手忙脚乱关闭外放,拿着光脑正要说话,一只手已然将光脑从他手中拿了过去。巴顿心里大叫不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兰克接通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法兰克的脸倏忽间难看到了极致。   “告诉他,我二十分钟内到。”   法兰克大步离去,飞舞的衣摆掀起一股气流,巴顿见状赶紧跟在身后。默默看完了全程的亚瑟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开了口:“谢桑…阁下?雄虫吗?”   这个姓氏,他从未听说过。他哥哥身边什么时候有了雄虫,还能一句话就让他方寸大乱?   “有趣,有趣……”亚瑟拍了拍手掌,朝着身后存在感极低宛如影子一般的雌虫道:“走,安塞尔,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第091章 跳楼   波兰图大酒店。   去寻巴顿副将的同伴空手而回, 守在门口的士兵见状神色难看,小声地扯过同伴耳语:“巴顿副将怎么说?上将他会来吗?”   同伴苦着脸摇头:“不知道, 巴顿副将只是说上将日理万机,忙的很。”   士兵急了:“你没强调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吗?”   同伴赶紧摇头否认:“当然说了,我说我们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实在不行副将来一趟也好啊,副将只是骂了一句后就挂断电话了。”   士兵着急:“挂了电话,你就不会再多打几个吗?”   同伴委屈:“我一直再打, 可是巴顿副将一个没接。”   士兵:“……”   看着暂且安静下来的房间,士兵咬了咬牙掏出自己的光脑,拉着同伴走到一侧:“你把电话给我。”   同伴点头掏出光脑点开通讯录,士兵按下号码拨了过去,几秒钟的响铃后通话接通, 他心里咯噔一声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巴顿副将, 上将来了吗, 真的要出大事了!谢桑阁下他……”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 士兵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僵硬,一侧的同伴见状努了努嘴, 满眼焦急无声询问说什么了。   士兵顾不上回答同伴的话,言语间越发恭敬,他简明扼要地将谢桑的情况做了个简要的汇报后, 说了好几个保证完成任务诸如之类的话后如临大敌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了?”   挂断电话的士兵仿佛深吸一口气,他将光脑收回口袋:“法兰克上将让我们一定要守好谢桑阁下, 他二十分钟内到。”   “太好了!”   然而变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正在士兵们感慨终于能逃离苦海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拉开, 他们冷不丁一惊,扭头,就见一身阴郁的谢桑夺门而出。   “谢桑阁下!”   “拦住他!”   士兵握着正在拨号的光脑快步冲上前去,迎着谢桑阴鸷的目光,他语速极快:“谢桑阁下,我们已经成功联系到法兰克上将,请阁下再稍等片刻。”   被拦住了去路的谢桑漆黑的眼珠落在士兵举着的光脑上,停住了脚步,士兵和同伴心底松了口气,庆幸再一次稳住了谢桑,他们缓缓靠近,然而下一刻,安静站着的谢桑突然朝士兵的方向猛地一冲,士兵下意识进入防御模式。   然而朝他冲来的谢桑却在关键时刻转向了他身侧的同伴,士兵瞳孔紧缩。   假动作!   “我的枪!”   一阵迅风从身侧刮过,同伴惊慌的声音响起,士兵扭头看去,他身后是被夺了配枪的同伴和举枪的谢桑。   士兵再一次举起了没有一发子弹的配枪,给一侧惊慌的同伴使了个脸色,他们心知肚明自己的配枪里头没有子弹,手握枪|支的谢桑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威胁。士兵看着正小心绕向谢桑背后的同伴,口中煞有介事的喊道:“谢桑阁下,请您放下枪。”   然而下一刻——   就在他们面前,谢桑调转枪口堵上了自己的胸膛,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一瞬间,走廊中的空气被抽干了。   “谢桑阁下!”   士兵大吼一声,饶是知道枪里根本没子弹,他们也被谢桑的举动吓得几乎肝胆欲裂。   纤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洒落一片阴影,遮住了谢桑眼底的浓郁,在他身后一面明亮如同光镜的窗户映出天光,半人高的窗户留着两指粗的缝隙通风,一股细小微弱的气流打着弯吹动了他的碎发。   士兵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小心地举着手靠近:“谢桑阁下,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成功联系上法兰克上将了,请您——”   仿佛是为了印证士兵话语的可信度,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同伴高高举起光脑,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喜极而泣:“通了通了!电话通了!”   士兵紧绷的神经微松,他听到同伴正在求助,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安抚般的笑脸,他再度抬脚朝谢桑迈出一步:“谢桑阁下,您也听见了,电话已经接通了,您不是想见法兰克上将吗,您过来亲自接电话确认好吗?”   士兵一步步靠近的诱哄中,站在原地的谢桑忽然朝后退了一步:“不重要了。”   他的声音太轻,饶是耳目灵敏的士兵没听清:“您说什么?”   这一次谢桑没有回答,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扭曲的阴影,在士兵们高声大喊中他径直奔向身后的玻璃窗。   二十楼高穿堂风冷冽而狂乱,谢桑单手撑在窗沿之上,双脚离地,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窗,衣裳飞舞,大作的狂风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跃而下。   “别跳啊!!”   “谢桑阁下!!!”   飞扑到窗户口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谢桑的衣角从自己眼前划走,他们目眦欲裂,几乎崩溃地嘶吼着,慌乱间摔落在地上的光脑屏幕闪了闪,亮起的屏幕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   波兰图大酒店大门口,法兰克一行终于赶到,观光电梯的数值缓慢下降,法兰克见状直接该走楼梯,当他们经过一楼大堂时,巴顿的光脑再一次发出嗡鸣,他赶紧接通点开了外放,正要说话,就听见里头嘈杂的声响,和士兵柔声劝说谢桑的话语。   “谢桑阁下请您冷静——”   “谢桑阁下,您也听见了,电话已经接通了,您不是想见法兰克上将吗,您过来亲自接电话确认好吗?”   闻言,法兰克的脚步猛地一顿,直觉的敏锐告诉他这非常不对劲,追在他身后的巴顿一时不查差点没刹住撞到他身上,巴顿面带疑惑:“上将,您怎么……”   仿佛是为了证明法兰克的直觉,巴顿口中“停下了”这三个字还没说完,正在外放的光脑忽然发生一声尖锐的电流声,下一刻两声惊骇的叫喊从里头传出。   “别跳!!”   “谢桑阁下!!”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被放慢了速度,巴顿看见法兰克脸上出现了一种绝不可能出现的神情,一股劲风从身侧刮过,下一秒他身前的长官已然出现在五十米开外。巴顿意识到出了大事,他赶紧追着法兰克出去。   几乎是立刻,酒店前台的电话零疯狂作响,带来极其不详的预示,工作人员接到电话吓得当即大叫安保。   一抹黑影自高空坠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冷风如同刀割一般撕扯着皮肉,失重感如同密度极大的液体将谢桑彻底裹挟。   谢桑咬紧牙关,双眼紧闭。   他不是想死,他只是不能这样活。   他不该在这里,他要回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宛如鹰隼般强大的翅翼卷起一股强烈的气流,扬起一阵沙土后扶摇而上,凌厉的翅翼急速上升,逆风而行,将快速下坠的身影拥进了怀中。   “砰——”   肉和骨的撞击带来一阵钝痛,紧闭双眼的谢桑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眼就是法兰克熟悉的脸庞,他一口白牙几乎咬碎,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指甲在法兰克扣在他腰间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抓痕,他简直陷入了癫狂:“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你,放开我!!”   扣在谢桑腰上的大手宛如钢铁,无论谢桑如何捶打都不曾移动半分。法兰克看着谢桑,他那双湛蓝的眼眸带着忧伤和后怕,身后的翅翼扇动片刻后他带着谢桑缓缓下落。   “法兰克!”   “法兰克!!!”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因为剧烈的情绪显得阴鸷又恐怖,被紧扣在法兰克怀中不得动弹的谢桑死死瞪着面前的雌虫,他的低吼中的恨意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出现!你|他|妈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拦我啊,为什么?!”   “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要来插手我的事?我他妈的要你救我了吗?!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每一次你|他|妈的都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法兰克下落的动作顿时一僵,像是被一股极其强大的无形力量狠狠一击,他望着谢桑的湛蓝眼眸浮现了难以言说的伤痛,他嘴唇翕动像是想要说什么,然而下一刻被他锁在怀中的谢桑伸长了脖子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他咬的很用力,没有丝毫留情,一下就见了血,像是要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涌出的鲜血混着唾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法兰克皱着眉头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他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强大凌厉的翅翼下意识想要裹住了怀中的谢桑,遮挡住四处窥探的目光,那是一个无意识的保护姿态。   脖颈上撕扯的齿牙逐渐失了力道,怀中的雄虫声嘶力竭,恍然间法兰克感到有几滴灼热的液体落到了他的后颈之上,他怔然垂眸。   谢桑唇齿间一片粘腻的猩红,他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用刀子剜你的肉:“你|他|妈的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我他妈的和你不一样,不一样你懂不懂!我不玩了,我他妈的不玩了,我玩不起了!你懂不懂,你别拦我,我要回去,我得回去,我要杀了他们,你|他|妈的放开我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啊!!”   喊到最后,谢桑的声音全哑了,热泪从眼眶中滚滚落下。三日未尽米粒,全靠胸腔中的一口气撑着,又经历了高空坠落,他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双腿和煮熟了的面条没什么区别,若是此刻法兰克松开手,他怕是瞬间就跟被抽了骨头一般软倒在地。   法兰克任凭谢桑在他身上抓出道道抓痕,可身体上的痛楚比起心灵上的剧痛显然微不足道,看着双眼通红满脸泪痕的谢桑,他再也无法忍受,用力地将失控的青年搂入怀中后极其郑重的摇了摇头:“我不放。”   他不能放。   因为心跳剧烈震动的胸膛紧紧相贴,炙热的温度透过衣裳几乎烫化了谢桑冰冷的皮肤,谢桑就像是疯狂挣扎的病人迎来了一针镇定剂,身体下意识地平静下来,可灵魂却在痛苦地煎熬。   他恨法兰克,但他更恨自己的软弱。   每一次,他千辛万苦鼓起的勇气在法兰克面前都会溃不成军。   他的下巴磕在法兰克的锁骨上宛如一把钝刀,生疼生疼,他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神情,漆黑的眼底一地破碎的悲哀。   怨恨,不甘,痛苦。   最后全部化为了一句。   “法兰克,我真的他妈的恨死你了!” 第092章 你口中让我滚   怀中紧绷的几乎要断裂的身躯忽然一软, 法兰克倏忽一惊,垂眸就见谢桑已然头颅一歪昏死过去, 苍白的脸庞血痕斑驳。   法兰克瞳孔紧缩,心下仿佛瞬间空了一角,伸手去探谢桑的鼻息。   指尖的呼吸聊胜于无,法兰克闭了闭眼,将震颤的心神强行稳下。   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这一场变故着实吓得虫肝胆俱碎, 在场的虫仍旧陷在谢桑跳楼的惊恐中,率先回过神来的巴顿猛地冲到法兰克身边:“上将,您、您和谢桑阁下都没事吧?!”   “……”   一片死寂。   顺着法兰克的视线,巴顿注意到了谢桑血肉模糊的手,明明谢桑刚刚一直捶打推拒法兰克, 可这只手不知何是抓上了法兰克的衣襟, 甚至在昏迷时仍旧紧抓不放。   就像是害怕上将抛下他一样。   巴顿心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但是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 就凭着刚刚谢桑对法兰克喊着的那些话,他简直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上将……”   法兰克将谢桑护得太紧, 巴顿看不到谢桑的脸,不知道对方已经昏迷,但他能看见法兰克脖子上正在流着血的伤口。那牙印极深, 皮肉都掉了一块,足以见得谢桑下口时有多么心狠。   巴顿害怕谢桑这个不定时炸弹忽然再给法兰克一口, 想要劝法兰克放下谢桑, 将他交由自己看护。没想到脚下刚迈出一步, 法兰克的眼神就刀了过来,瞬间将巴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立刻叫医生过来。”   法兰克抱着谢桑穿过闹哄哄的虫群, 经历了跳楼风波的波兰图酒店决计是不能住了,只有把谢桑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才能安心。   巴顿掏出光脑拨打医生的电话,闹哄哄的虫群如同苍蝇叫一样恼人,从二十楼赶下姗姗来迟的士兵看见站在虫群中正在通话的巴顿眼含热泪直接跪地请罪。巴顿刚刚给医生打完电话叫他赶去法兰克的住处,转头就看见跪在自己眼前请罪的属下,四周还是捂着嘴巴低呼暗叫的看客,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当即一虫赏一巴掌:“都给老子爬起来,别他丫的在这里丢虫现眼,滚去东郊大帐,老子现在没时间掼你们!”   巴顿丢下这句话朝着围观的看客大手一挥,吼了几声:“都看什么看,闲的没事干?他丫的都不干活的啊?!”   乌泱泱的虫群被这一吼立刻各鸟兽散,巴顿猛拍额头一下赶紧往先前法兰克离开的地方追去,然而他走了没几步,忽然被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挡住了去路,他看着剑鞘上骑士团独有的徽纹,心里冷不丁一惊,像是有所预感一般他的目光朝骑士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透明玻璃窗内,亚瑟正坐在沙发上朝巴顿微微一笑,他宛如友人打招呼一般挥了挥手,印着烫金暗纹的衣摆轻轻晃动。   巴顿听到沉默寡言的骑士低沉的声音:“陛下有话问你。”   ******   法兰克的住宅,三楼客房。   医生将染了血的纱布放到一侧的托盘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床边站立的法兰克低声道:“上将,这位阁下的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好了,近期切勿碰水,以免伤口发炎。”   说着,医生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法兰克脖颈上的血牙印上,犹豫片刻开了口:“上将,虽然军雌的治愈能力很强,但是您脖子上的伤处理会好的更快,您要不还是治疗一下吧。”   法兰克摇头低声到了一句不用,至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床上昏迷的谢桑,眉心无意识蹙着:“他为什么会昏迷?”   闻言医生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如实相告:“上将,阁下昏迷约莫是因为进食不规律,导致血糖降低,后又受惊,导致血压上升,供血不足才会突然陷入昏迷,并无大碍。”   法兰克:“该如何治疗?”   闻言医生欲言又止地看着法兰克,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只需要规律饮食,一日三餐都吃饱就可以了。”   “……”   法兰克的目光倏忽射向医生,看清医生脸上的神情时他终于确认自己理解没有出现问题,医生的意思就是谢桑是被饿昏了。   想到一路上怀中轻飘飘的重量,宛如抱着一副骨头架子,法兰克忽地闭上眼,他在床沿边坐下,目光一寸寸划过谢桑的眉眼宛如无声描摹,眼神中的痛惜难以遮掩。   医生见状知情识趣地默默告退。   房间的门轻轻合拢,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裹着一层纱布,从大臂到小臂重新戴上了夹板,红肿破皮的指骨被涂了药,被瓷片割伤的手掌也被清理干净缠上了纱布,即使是在昏睡中,谢桑的眉头依旧难以舒展,像是浸不透的墨。   不过三天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胳膊上的老伤花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快要好了,一夕之间功亏一篑,脚扭了,脸伤了,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法兰克偏过头咬紧了牙。   他就不该听谢桑的话不去看他,不应该因为谢桑叫他滚他就真的离开,他应该守在谢桑的身边,他应该圆滑一点默默守着,谢桑觉得他碍眼,他不让他看见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就真的不去看他了?   心中明明挂怀担忧,可是却咬紧了牙逼自己不去看他。发烧也好,顾虑谢桑的斥责也好,说到底他就是因为自尊受辱,因为害怕。   此刻房间四下再无其他虫,当浑身是伤的谢桑躺在床上陷入昏迷,法兰克终于不再放任自己躲避不愿接受的事实。   他明明知道谢桑气极了什么言语不忌,那些话多半也是没过脑子的话。就算是那些话是真心的,他被骂难道不是活该?   谢桑说的那句话有错?   除了这春|药不是他下的以外其他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他喜欢谢桑,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忍不住对谢桑好,忍不住靠近他。当谢桑误喝下了春|药的茶水,当他听见巴顿要为谢桑找漂亮雌虫的时候他慌了,他在想如果一定得要有雌虫解毒,为什么这个雌虫不能是他?   他难道没有趁人之危,抱有私心吗?   被骂恶心他慌了,被骂下|贱他怕了,听到谢桑叫他滚说不想看见他,他落荒而逃,掩耳盗铃般地觉得只要自己回避这件事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桑骂他的话有哪一句过了?   是他脆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在雄虫一声又一声的斥责中碎了个彻底,看见喜爱的雄虫眼底清晰的厌恶,他再难忍受,生平头一次逃跑了。   这三天,他每天晚上梦中都是雄虫满脸厌恶让他滚的模样,那一眼几乎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根本忘不了。   他掩耳盗铃一般以为自己躲着事情就会解决,不负责任地缩进了军营之中,借着繁忙的事务掩盖内心的脆弱和恐慌,不管不顾地将一切抛掷脑后。   可是——!   法兰克皱紧了眉头,紧握的拳头发出骨头挤压的声响,倒映着谢桑脸庞的眼底全然是自责和后怕。   他明明知道谢桑有自毁倾向,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就疏忽大意了?   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要是他没有接到那通电话,要是巴顿没来找他,要是路上他耽搁了时间……哪怕一分一毫的差错,他不敢想象现在是如何一种情状。   法兰克咬紧了牙,胸膛无声地剧烈起伏,剧烈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他大力按压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他的呼吸声陡然粗重。   许久,法兰克死死按压着心脏的手卸下所有的力道,他轻轻地朝昏睡的谢桑伸出了手,隔着虚空他的手指缓缓描摹着谢桑的眉眼,像是想将那抹化不开的浓墨拭去。   湛蓝色的眼底印着谢桑的倒影,清晰澄澈宛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久久凝视。   像是指尖不经意的轻颤,法兰克悬在虚空中许久的手指终于落下,像是一片雪花,又像是一缕细小的风,控制不住、却又极其克制地拂过了谢桑皱起的眉心。   极轻、极淡,又柔地化开了墨。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了。”   低低的言语像是一声叹息,乍一听仿佛没什么情绪起伏,却藏着千百般难以言说的情愫。   法兰克垂眸,他的视线落在胸前斑驳的血手印上,他摩挲着自己的衣襟,五指逐渐收紧,宛如回握着谢桑的手:“你说让我放开你,可是你的手却伸向了我……”   明明口中大叫的滚开,   可你望我着我的眼神分明是在对我求救。   那些咒骂和捶打背后,是一个灵魂痛苦无声的挣扎,他在说——   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法兰克看着床上昏迷的谢桑,宛如蓝宝石的眼眸闪着坚毅的光,隔着厚厚的纱布,他的手掌轻柔地包裹住了谢桑的手,将口中未尽的话语缓缓吐出:“你让我怎么能放开你?”   他舍不得,也做不到。   他不会放手,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了。 第093章 初见   发现谢桑的自毁倾向并不是一件难事。谢桑很痛苦, 法兰克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了。   当他把他从雪堆中挖出来,那张苍白面容上的痛苦宛如无形的利剑直击他的灵魂, 让他不由驻足。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只雄虫会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明明他和亚瑟差不多大。   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桑会用一次比一次惨烈的方法折磨自己,但他此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如影随形的痛苦从未离开,一如初见。   *****   寒冬将至的时候, 欧亚联邦帝国收到了盟国瑞纳金帝国的一封紧急求助信。   早在半年前就陆陆续续有数位瑞纳金帝国的雄虫阁下在返航途中遇袭,瑞纳金帝国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军部一直追查然而都是无功而返。本以为事情已无转机,没想到两天前瑞纳金帝国的军部收到了一份残缺的求救短信,他们按图索骥在亚欧帝国和瑞纳金帝国的交界处发现了坠毁的飞行器残骸, 同时发现了叛军和星盗的足迹, 当晚一封密信就传到了欧亚帝国最高执行官法兰克上将的手中, 信上明确表明期望两国联手一同完成此项救援活动。   “上将, 叛军首领已然伏诛,剩下残兵败将仅剩数十虫, 他们往东北方向逃窜,已然是不成气候了。”   巴顿踩在松软的雪地朝不远处站立的身影走去,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一抹雾气, 他站定朝着面前一身戎装的雌虫行了个军礼:“一共营救七名被困雄虫,其中四名轻伤, 两名昏迷, 还有一名虽然清醒但是受到明显惊吓。”   法兰克看着光脑上瑞纳金帝国发来的失踪雄虫的图片, 成功营救的雄虫都被标上了记号,救援名单上仍旧有许多名字下方尚未打勾。这批被他们成功营救的雄虫大多是近三个月失踪的雄虫, 而先前失踪的那批怕是凶多吉少。   法兰克收回目光,他湛蓝的眼眸沉静宛如无风的海面:“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巴顿点头:“里里外外都搜过了,叛军把雄虫都藏到了后方,他们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会偷袭包抄,所以这些雄虫全部都堆在一处,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雄虫全部都缩在一起,见到雌虫就大喊大叫,我们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先把他们带回来了。”   像是想到了刚刚鸡飞狗跳的场景,巴顿皱了皱脸,没想到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法兰克的视线落在巴顿的脸上,在他的左脸上有一道鲜红的抓痕,血珠尚未干涸。   “受伤了?”   巴顿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他不禁露出一个苦笑:“上将,这群雄虫可比叛军难搞多了,这活可真他丫的难干,满屋子乱跑又抓又叫的,属下没法子自作主张让军医给他们扎了两针送到治疗部才安静点。”   两国交界的地方海拔颇高,比起繁华的帝都这里环境堪称恶劣,如今寒冬将至,骤降的气温即使是军雌也有些吃不消,巴顿跺了跺脚冻得有些僵硬的脚,搓了搓冻红了的手,开口道:“上将,此地环境实在恶劣,如今这些雄虫也已经救出来了,也算能和瑞纳金帝国交差了,要不咱们就撤了吧?”   巴顿的想法很简单,此次的救援活动他们并非主力军,瑞纳金帝国的雄虫的飞行器在边界坠毁,讲句难听的,这次的救援活动和亚欧联邦没多大关系,这忙可帮可不帮。此次参与救援活动,完全是他们上将心好,同时也顾及着盟国之间的友谊才友情赞助。   他们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快三星期了,他们准备的物资消耗殆尽,再待下去怕是士兵都要吃不饱饭了,而且此次救援活动,他们也有不少兄弟受伤,国内的救治环境必然比这地方好得多。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纷纷扬扬宛如鹅毛一般的雪花转眼之间就在地面上积蓄,将不久前的血腥和脏污快速掩盖。   法兰克没有说话,他举目远眺将一地狼藉尽收眼底。   这么大的雪,这么低的气温,雄虫在这里怕是连一夜都活不过去。要是他们撤军离开,等待雄虫的只有死亡的命运。   片刻间,法兰克心下已然有了论断,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名单上尚未被打勾的雄虫照片后收起了光脑:“你们先上星舰,我再去巡视一圈。”   闻言,巴顿当下就明白了法兰克打算亲自前去确认一边,这话绝非在巴顿的意料之外,跟在法兰克身边十多年,巴顿从未见过有哪个虫比他们上将更认真负责、更心善心慈,他有些无奈地:“上将,我们检查过了,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两遍,保证没有把任何一个活物落下!”   法兰克脚步未停,他已然迈入漫天的飘雪中。   他身后,巴顿叹了口气几大步追上法兰克:“上将,您等等我!”   法兰克是在雪堆中挖出谢桑的,他半身已经被白雪覆盖,鲜血淋漓的手弯折在身侧,眼角眉梢覆着一层不算薄的白雪,双颊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几乎让人产生一种比雪还白的错觉。   万幸他一身黑色的皮衣,在这漫天白雪之中显得格外扎眼突兀,在空中巡视的法兰克一眼就发现了他,他身后的翅翼一震,宛如鹰隼一般破开凌冽的风雪俯冲而下。   周身的雪花凌乱飞舞,法兰克俯身半跪,透过冰冷的寒雪他触碰到了谢桑的肌肤,对方身上的温度冷得可怕,他眉心当下一皱。   赶在法兰克身后落地的巴顿看见自家长官从雪地里头挖出一个雄虫,眼睛瞪得铜铃大小,他不敢相信地环视四周,不远处就是他们发现叛军囚禁雄虫的小屋,当时巴顿带着一批军雌将这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都搜查了两遍,就是害怕落下了某个不明情况、躲在角落里的雄虫。   被打脸的巴顿几乎要对天发誓了:“上将,我们刚刚把这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确保没有任何一个活物后才离开了,我保证半小时前这里绝对没有这只雄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法兰克口中说到,他视线快速扫过谢桑的身体,立即发现对方的情况不容乐观。雄虫的伤势很重,多处骨折暂且不说,他的身体迅速失温,若是不立刻处理怕是会有生命危险。法兰克当机立断抱起谢桑,一侧的巴顿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上将,把他交给我吧,您手臂的伤还没好全。”   法兰克摇了摇头说了一声“我没事”,旋即视线落在怀中冰冷的谢桑身上,眉头微皱:“他伤得太重,随意移动会二次伤害,我抱着就好,巴顿,你留下来再查看一番还有没有被遗漏的雄虫。”   闻言巴顿收回手,朝着法兰克行了个军礼:“属下领命!”   脚下的雪地没过脚腕,踩在地上嘎吱作响,细碎的雪花落在纤长的睫毛上化成了水,法兰克看了眼怀中被冻得唇畔青紫的谢桑,心中一肃,他收紧双臂将挡住飘向谢桑身上的雪花,身后的翅翼猛地一抖,积蓄力量的骨骼嘎吱一响,仿佛下一刻就要一飞冲天。   然而——   法兰克垂眸,他湛蓝色的眼眸映出一只沾满了血污被冻得青紫的手,深陷昏迷的雄虫感到温暖下意识地朝法兰克的怀抱中靠近,落在他眉眼上的白雪此刻化成了水,顺着眉梢滑落在他微微凹陷的眼窝处,仿佛成了泪。   他蜷缩着身体,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伤口,他眉间紧紧蹙起,藏着深切的不安和委屈,翕张的唇颤颤吐出了一声痛苦到了极致的呢喃。   “妈……”   蓄在眼中的雪水倏忽掉落。   法兰克眼底的微光凝滞,他控制不住地皱紧了眉头。虽然并不明白谢桑口中这声“妈”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懂这声呢喃中的悲伤。   悲伤至极的语调,那一声之中藏着无数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怀中的雄虫的脸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法兰克的背脊一僵,紧抓他胸前衣襟的手因为用力伤口崩裂溢出了血,血珠将他洁白的领口染得一片斑驳。   怀中的雄虫看着和亚瑟一般年岁,这个年纪的雄虫正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想到一手养大的亲弟弟,法兰克的眉头皱地越发得紧,说不出是否是因为心中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和作祟,他看着那张即使是在昏迷中仍旧极度痛苦的脸庞,覆在谢桑背脊上的手掌拍了拍,很轻很轻。   一声低低的啜泣,回应法兰克的是逐渐浸透他胸膛衣襟的滚烫。   滑落脸颊的雪水是冰凉的,而滚烫的则是泪。法兰克安抚谢桑背脊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极其酸涩、带着哭腔的呢喃。   “妈……,我好想你。”   巴顿发现自家长官身后的翅翼一顿忽然停在原地,他面露疑惑以为是法兰克怀中的雄虫出了什么事情,他赶紧快步跑去,才刚刚迈出几步,一股气流将四周的雪花掀起直朝他面门而来,迷花了他的眼睛。巴顿挥了挥手,眯着眼睛极目远眺,视线追寻的身影迅速化为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   “疼疼疼!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治疗啊?这么用力你是想要把我的手废了吗?!”   “我的脚,我的脚是不是要断了?医生医生呢?”   “我的手,我的手好疼啊!我要医生,医生都死光了吗?!”   一声比一声响的哀嚎和咒骂,随军的军医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臭着一张脸对耳边雄虫的叫嚣充耳不闻,继续完成手下的工作。打战总是少不了伤亡,他身边躺着数十名血肉模糊的伤员,都是前线上受伤救下来的军雌。   七名被救下来的雄虫中这些叫的最凶的受伤最轻,他们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失踪的那批,被关押的天数满打满算没有超过十天。在叛军的地盘上他们战战兢兢,此刻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骨子里的劣根性全部暴露出来,哼哼唧唧颐指气使地咒骂着将他们都在一旁的军医。   “我是雄虫,尊贵的雄虫,你们不应该先治疗我吗?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不管?我要投诉你们,我要让雄虫保护协会逮捕你们!”   “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我的手在流血啊?!”   闻言军医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他抽出口袋里的针管,扭头径直朝身后叫的最凶的雄虫大步走去,他看着这些雄虫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和善。   看着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军医,刚刚还哀嚎咒骂的雄虫忽然哑巴了,他瞪着军医手中举着的针管,结结巴巴:“你、你想要做什么?!伤害雄虫是违法的,你要进监狱的。”   军医冷冷一笑:“叛军冷血残暴,杀死一两只雄虫也是极有可能,联邦军队深感抱歉,尽力抢救出了几位雄虫阁下的尸体,希望各位阁下能落叶归根,想必瑞纳金帝国也能理解。几位阁下,你们说是还是不是?”   “……”   刚刚还吵得头昏脑胀的治疗室此刻安静地鸦雀无声。几只喊疼的雄虫缩成一堆,他们看着军医,眼中的恐惧绝不比看那些将他们囚禁的叛军和星盗少。   军医见状冷嗤一声,视线扫过那个捂着腿喊断了的雄虫,在他极其惊恐的眼神中拽着他的腿使劲一掰。   骨头清脆的咔哒声响起,雄虫惨叫一声捂着腿,痛哭流涕:“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我的腿啊!我跟你拼了!”   军医眼底的嘲笑更浓,看着站起来要和他拼了的雄虫,冷笑一声:“腿断了你还能跑能跳?”   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腿,跳起来要和军医拼命的雄虫默默闭上嘴巴缩了回去。   看着终于安分下来的雄虫们,军医不再搭理他们扭头打算继续自己的工作,治疗室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股冷风猛地窜了进来,缩在角落的雄虫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军医眯着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是法兰克后赶紧迎了上去,走得近了他立刻注意到法兰克怀中还抱着的雄虫,他眉头高挑:“上将这是……?”   法兰克:“在雪堆里发现的,有呼吸,但体温很低。”   军医闻言神色一肃,赶紧伸手探了探谢桑的鼻息,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入手的温度很低,若不是军医感受到了那微弱的呼吸,他会怀疑法兰克怀中抱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注意到了谢桑非正常扭曲的小臂和肿胀的右腿,当即上手一摸,旋即脸色一变,赶紧指着就近的垫子对法兰克道:“上将,您快把他放下来,动作尽量轻缓。”   法兰克屈膝躬身把谢桑放在铺好的垫子,可是紧抓在他胸前衣襟的手让他无法起身,法兰克抽身的动作顿住,一侧的军医见状伸手想帮法兰克摆脱谢桑的手:“上将,我帮您。”   然而法兰克却避开了军医的手,他换成了一路上抱着谢桑的姿势,抬眸:“没事,就这样治。”   军医一愣,点头进入工作状态。   军医拿着剪刀利索地剪开了谢桑的皮衣,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倒吸一口气,忍不住咒骂一句下手的虫真狠后便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只见他掏出针管在谢桑的胳膊上扎了一针高浓度的麻药,将缝合器材进行消毒,小拇指长度的尖针沾着酒精舔上火苗。   细长的尖针在消毒过后的皮肉中游走,黑色的缝合线来回穿梭将绽开的皮肉重新连在一起。一侧安静如鸡的雄虫见状冷汗涔涔,肉疼地捂紧了自己的身体。   军医手下不停快速将谢桑的伤口简单处理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抬头就撞进了法兰克的眼眸,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他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军医觉得自家上将似乎是看上了面前的这个雄虫了。   “嗡——”   法兰克腕间的光脑忽然发出一震嗡鸣,他抬手接通,巴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难掩怒气:“上将,瑞纳金帝国那边来虫了,说是要接那群雄虫回去。”   法兰克的视线扫过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雄虫,光脑那头巴顿像是终于忍不住低低咒骂一声:“上将,瑞纳金那些家伙可真不是东西,一看我们救出了雄虫赶紧就跑上门来进行交接,张口就是要雄虫,其他的一概没提,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生怕他们的雄虫丢了,真操他丫的!”   法兰克眼眸微沉,口气带着些许威压:“巴顿,慎言。”   “可是……”   光脑中,巴顿忿忿不平的声音响了几声后变成了含糊的嘟囔。法兰克说了一声自己马上过去,又交代了几句后,挂断了光脑。   法兰克垂眸,衣襟上的手因为麻药的作用不再抓得严丝合缝,沾着血的手指虚虚地滑落,垂在他的衣袖边,锲而不舍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军医见状开口解释:“上将,这位雄虫阁下大概是因为太过恐惧下意识寻求安全,才会一直抓着您的衣服不放。您先忙,雄虫阁下现在仍在麻药效果中,随便找个东西替代让他抓着就行。”   说着,军医从放药的铁盘上拿起一块纱布递给法兰克。   法兰克抬眸,他瞥了一眼朝他递来纱布的军医,视线下移落在他顺手插在口袋里的剪刀上,在军医不解的目光中,他朝后者的口袋伸手:“借你的剪刀一用。”   烫金的暗纹布料被一剪刀裁下,法兰克站起身将剪刀重新放回了军医的口袋中,在军医震惊的眼神中他抬脚离开了治疗室。   没过多久,缩在角落四名雄虫和昏迷的三名雄虫被一批军雌一同带走,治疗室内,忙得连口热水都没喝上的军医终于将所有的伤员处理完毕,他擦了把汗水刚想休息一下,余光不经意地落在孤零零躺在垫子上的谢桑身上,他瞪大了眼睛:“虫神在上,这里还漏了一个啊!”   *****   “你是说他一开始就不在瑞纳金帝国提供的救援名单上,所以哥哥才把他带回来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茶杯口上环绕一圈,亚瑟轻轻挑起眉头,和法兰克同色的蓝眼睛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巴顿:“欧亚联邦还是瑞纳金帝国都查不到他的信息,一只黑户雄虫,还真是有趣。”   毕竟雄虫如此珍贵,一旦出现就会引起轰动,一只雄虫活到二十岁却没有丝毫信息记录在册,这样的消息简直比听到死虫复活还要惊讶。   亚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联邦协会没有给他安排住处吗,他怎么会住在酒店里?”   按道理说即使是黑户,只要他是雄虫,根据联邦的法律,谢桑起码能得到一套属于自己的三室一厅,住在酒店这种地方很显然并不是联邦协会的行事风格。   巴顿:“……地点是法兰克上将安排的,谢桑阁下之前一直是住在上将的别墅里。”   亚瑟摸着下巴的手忽然一顿,茶杯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敲在了巴顿的心头:“哥哥和他住在一起,他们之间是睡同一张床的关系?”   巴顿沉默了,这个问题对于他一个旁观者而言实在太难回答。谢桑和法兰克三天前确实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是那种关系,起码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   巴顿犹豫许久说出反复斟酌的回答:“……应该不是。”   亚瑟亲眼看见法兰克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地赶到现场英雄救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法兰克因为除他以外的虫如此紧张,现在又听巴顿说谢桑之前一直住在法兰克的别墅里头,他不相信这里头没有猫腻:“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住在一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救援行动结束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   巴顿再次沉默,虽然他非常不想承认,但是现有的所有情况似乎都在表明是他家上将单相思,但是他不能这样回答,他不能有损法兰克上将的威名:“……可能是因为谢桑阁下一直在找机会寻死,所以上将担忧才会……”   亚瑟眯起眼:“他之前也寻死过?也是跳楼?”   巴顿点头,一脸心累:“不仅仅只是跳楼,他在之前还尝试过割腕、服药、跳窗等等方式,都被上将阻止了。”   巴顿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当初谢桑刚醒时那鸡飞狗跳的模样,他们推开门发现一地的血,查房的护士和门口值班的小兵吓得差点丢了魂。自他第一次自|杀未遂后,谢桑的病床就从医院搬到了法兰克的别墅,那段时间,值班的士兵恨不得长了三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谢桑,连谢桑去厕所都不敢掉以轻心。   闻言,亚瑟眼中的兴味越发浓郁,他从未见过像谢桑这样奇怪的虫:“他为什么要去死?”   巴顿摇头,老实回答:“属下不知。”   巴顿一直搞不懂谢桑的脑回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却好不爱惜,甚至还因此辱骂法兰克,在他眼中,谢桑不亚于狗咬吕洞宾里的狗,农夫和蛇中的蛇,那就是个脑子有病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最近一个月谢桑安生了不少,他本以为谢桑是想开了,谁想到他竟然是憋了个大的。   亚瑟伸出手指弹倒了桌子上的茶杯,未饮尽的茶水沾湿了他的指尖,他朝着身侧宛如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骑士伸出了手,托着下巴微微偏头:“安塞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吗?”   沉默寡言的骑士半跪在地,手中柔软的绢帕轻轻地吸去了亚瑟指尖的水渍,他摇了摇头。   亚瑟见状勾起安塞尔的下巴,他在安塞尔眼底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他缓缓勾起唇,漫不经心地收回手,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湛蓝的眼底一抹寒芒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他可不能死,哥哥喜欢他。”   他说这话时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闻言巴顿倏忽抬眼,只见年轻的小皇帝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面前这位欧亚联邦帝国最尊贵的雄虫绝不像谣言中的那样孱弱无能,身高的劣势并不能压住他身上的威压,恍然间巴顿甚至有一种站在自己面前的虫是法兰克的错觉。   亚瑟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法兰克望着谢桑的眼神和安塞尔看向他时一模一样。 第094章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   心如死灰, 万念俱空。   这些话从前听来像是笑话,等落到了你的头上, 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谢桑无数次醒来都希望他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妈妈会抱着他哄着安慰梦都是相反;梦醒了,妈妈会从空落落的生日礼物后头忽然出现哼着生日歌;梦醒了,击剑比赛赢来的奖杯会端端正正摆在他爸的书房的架子上,正对着书桌上一家三口的照片……   可是没有, 生日礼物永远只会冷冰冰地摆在桌子上,击剑比赛的奖杯早就被摔得碎裂变成了一块块拼不起来的残渣。   跳楼昏迷后的谢桑陷入了一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噩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他那该死的渣爹搂着私生子的肩膀满脸笑容,他看见小三登堂入室住进了他妈妈的房间,堂而皇之地将他妈妈所有的遗物全部清理毁灭, 他看见了老宅里一家三口的照片被取下换成了那三张恶心的脸。   他好恨, 歇斯底里地想要抓烂那三张龌龊的嘴脸,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进一步。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灵堂上那张黑白的照片上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人死之后应该是变成游魂, 过奈何桥,喝忘川水, 思念的人们在桥边相聚、互诉衷肠,一步一步不再回头,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死了, 他应该出现在阴曹地府,他回到奈何桥边去寻他的妈妈, 而不是在这个没有人类存在的异世界浑浑噩噩地活着。   他无数次回忆死亡发生场景中的细节, 车祸猛烈的撞击、滔天的怒气和几乎充血爆炸的心脏, 痛苦……   他尝试复刻所有的细节,他不是想死, 他只是想找到回去的路,从二十楼一跃而下是他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在下坠的过程中,他在等待,等待着一瞬间的不同寻常的感觉。可是没有,他孤注一掷地纵身一跃没有得到任何的契机,如果不是法兰克救了他,他真的就死了。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不会知道他妈妈送给他的二十二岁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好恨!   他好恨呐——!   边江市区中心的夜晚,当霓虹灯在暗淡的天光中亮起的那一刻,一地狼藉中,一个青年在地上蠕动。他的手脚全断了,四肢歪曲成恐怖的形状,碎裂的头盔扎进了他额头,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着被沥青地磨的血肉模糊的下巴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路边的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可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车辆飞驰而过溅起昨夜下雨的积水,落下的污水穿透了爬行的青年像是打散了一片雾。   恨!   他恨!!   漆黑的双眼被血染得鲜红,被打散的躯体晃动一瞬后彻底扭曲,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背后溢出,一点一点缠绕上他畸形的身躯,直到——   “小桑儿——”   遥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震颤了记忆深处的涟漪,被黑气缠绕的青年猛地僵住了。   “小桑儿——”   柔声中带着心疼的语调,一双白皙的双手轻轻地捧起了青年满身血污和划痕的脸,他抬起头,猩红的眼底映出了面前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浑身发着暗淡冷光的女人,一身江南古典花色的旗袍,青丝轻挽,她流着泪,大滴大滴地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滚落。   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谢桑总听人说他的妈妈是个娇养的大家闺秀,一辈子没有和别人红过脸,温柔地好似江南的流水,就连哭得时候都是温柔得体的。   她哭得时候常常是寂静无声,在人世的最后一秒都是如此,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哭流涕过。怔愣的青年不敢动,他不敢呼吸,他害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的小桑儿,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一定疼极了吧。”   一滴泪落在谢桑的脸上,他脸上的黑气一点点褪去,他颤抖着嘴唇终于喊出了声:“妈——”   “小桑儿,不哭不哭。”   泪水逼红了谢桑的眼,他竭力睁大眼睛,不愿错过一分一毫,一瞬间他仿佛变回了十二年前抱着母亲逐渐失温身体的男孩,哽咽委屈:“妈……十二年…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小桑儿,我的小桑儿长大了,都二十二岁,妈妈对不起你,没陪你长大,小桑儿……”女人的声音哽咽,她双膝跪地将谢桑抱进怀中,柔荑轻拍着谢桑的背脊,一声又一声的哭泣中缠绕着谢桑的最后一丝黑气悄然褪去。   背后轻拍的柔荑忽然停住了,谢桑像是有所预感地抬起了头,他漆黑的眼底映出女人伤感的笑容,和他记忆中的无二区别,他张大了嘴,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桑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太年轻,还没有找到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你不该来得这么早……”   “小桑儿,回去吧,你该回去了。”   泛着冷光的身体逐渐淡去,轻柔的手在谢桑的头发上拂过,两滴泪落在了谢桑的脸颊上,和他妈离世前那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泪一样冰冷,谢桑目眦欲裂,疯狂摇头,无声的嘴唇一张一合。   女人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倒在地上的谢桑早已泪流满面,无声地嘶吼着同一个字。   妈——!   隔着一层纱帘屏障,执勤的士兵在椅子上做得端端正正,看似好像是在看书,实则余光一瞬都没有移开屏障后方的雄虫。   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雄虫阁下是他的观察对象,这位名为谢桑的雄虫阁下自|杀未遂,同伴的前车之鉴务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错过谢桑的一举一动,法兰克上将临走前特意嘱咐一旦对方醒来就要立刻通知他。   士兵握着笔,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日的记录:10:15,谢桑阁下尚未醒来。士兵放下笔,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清一色的尚未醒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   “妈——!!”   忽然一声叫喊,屏障后的士兵猛地站起身直奔谢桑床前,雄虫紧闭的双眼已然睁开,他超前僵直地伸着手,胸口起伏不定,冷汗涔涔。   “阁下您终于醒了!”   士兵语气中充满了欣喜,然而谢桑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他心中一凛赶紧掏出光脑向法兰克汇报。   手中光脑的嗡鸣声刚刚响了两声,房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士兵下意识从腰间掏出手|枪冲到门口,黑洞洞的枪口举起:“放肆,竟敢擅闯雄虫阁下的……”   “喀嚓——”   “砰——”   寒光一闪,士兵手中的手|枪已然被砍成两半后坠地,在士兵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看见了一抹烫金暗纹从门口显露。   如果说士兵刚刚还不能确定破门而入的雄虫是谁,那么此刻架在他脖子上冷剑上亮闪闪的徽纹就让他彻底明白了来者是谁,他梗着脖子刚想说什么,就见一只手劫走了他手中的光脑。   亚瑟点击光脑屏幕挂断通话,笑眯眯地将光脑随手一丢:“安塞尔,别太敏感,他又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士兵脖子上的冷剑唰地一声被收回了剑鞘里,士兵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刚要求饶的话就听见:   “嘘——”   亚瑟食指抵在唇前做出一个安静的动作,他挥了挥手,身侧的安塞尔上前一步按住了士兵的肩膀,亚瑟满意地眯起眼施施然走了了房间。   绕过朦胧的纱帘屏风,亚瑟看见了坐在床上的谢桑,一张脸惨白,散乱的墨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和两鬓,像是大冬天从冰冷河水中爬出来的溺死鬼。   亚瑟朝谢桑走近几步,他故意加重脚步声做出踢踏的声响,可是床上的谢桑宛如无知无觉连眼神都没有朝他这瞟一眼。亚瑟眉毛高抬,快步走到谢桑面前,径直往他床上一坐。   毫无反应。   亚瑟眯起眼,看着面前低着头攥着胸口衣服仿佛当他是空气的谢桑,他伸手在谢桑眼前晃了晃。   依旧没反应。   亚瑟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他像是想到什么忽地眯起眼,动作夸张地将谢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口中评头论足一般啧啧有声:“我还以为能让哥哥动心的雄虫是何方神圣,原来也就这样嘛。”   不只是那个词触动了谢桑的神经,他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雄虫。   他年纪不大,眉宇间神气扬扬,一看就是蜜罐子里泡着长大的,没受过半点挫折,一身打扮非富即贵。   “你说我哥哥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你这张脸明明也没多好看啊,”亚瑟煞有介事地朝前倾身,仔细打量了谢桑的脸,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感慨一句:“比起我可是差远了。”   谢桑的视线瞥了眼亚瑟光滑无痕的脖颈后收回,是一只雄虫。   面前的雄虫摸着自己的脸颊出声感慨,他确实有一张漂亮的皮囊,眼波流转间掩饰不住的优越感,这是专属于上流圈子的习性,谢桑从前就是其中一员,一眼就看的分明。   “我真是左思右想搞不懂,所以一定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雄虫竟然能让把哥哥迷得神魂颠倒,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谢桑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冷不丁地开了口:“你和法兰克是什么关系?”   见谢桑终于开了口,亚瑟眼中得意一闪而过,他勾起唇角:“我是他弟弟。”   口中喊着哥哥的并不一定是亲弟弟,极有可能是情弟弟。   谢桑垂在被单上的手指骤然缩紧,宛如被当头甩了一巴掌,心底被刻意忽略的愤怒之火瞬间被点燃。   简直是天大的羞辱,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他妈的竟然会成为小三。法兰克他妈的有雄虫了为什么他妈的还要和他搞在一起?   谢桑双眼几乎要喷火,他看着找上门来的“正宫”,咬紧牙道:“你放心,我和法兰克没关系。”   亚瑟摇头:“你在我哥哥的别墅里头住了三个月,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谢桑咬紧牙,他他妈的要知道法兰克他妈的是这种狗东西,打死他他都搬进这里来,况且谁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这他妈的又不是我自己选的。”   亚瑟看着谢桑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还说脏话。”   谢桑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和亚瑟这种富贵人家的乖乖小公子向来话不投机,他冷笑一声:“阁下,你|他|妈的的要是听不得,就被他妈的在这里碍事,我立刻就走。”   亚瑟:“不行,你不能走。”   谢桑嗤笑:“我他妈的不走,你今天不久白来了吗?你|他|妈的不就是来处理你情哥哥的破事吗?”   情哥哥?   闻言亚瑟动作一顿,他看着满脸压不住怒火的谢桑有些意外,他和法兰克是亲兄弟的事情虫尽皆知,没想到谢桑不仅不知道还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亚瑟本想解释,但是看着谢桑咬着牙低低咒骂的模样,他心中忽生一计,决定将错就错,他一把按住了艰难起身的谢桑,后者浑身一僵后猛地甩开他的手:“别他妈的碰我!”   亚瑟收回手,谢桑的模样莫名其妙让他想到宫里养的那只白毛猫,也是这样一摸就炸,他勾起唇:“你不能走。”   谢桑立刻回嘴:“我他妈的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吗?”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小三,他他妈的莫名其妙当了三被正主亲自赶已经足够憋屈了,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要是面前这不知轻重的雄虫小子再他妈的拦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亚瑟:“对,你要留下。”   “什么?”   谢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他抬起头,直到亲眼看见对方嘴皮子一张一合重复了一遍,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你|他|妈的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亚瑟:“我当然知道。”   谢桑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字来:“所以,你|他|妈的想说什么?”   亚瑟勾了勾垂落脸颊的发丝:“哥哥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你让哥哥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所以你得留在这里让哥哥高兴。”   说到最后,亚瑟像是怕谢桑听不懂一般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喜欢他。”   有一瞬间谢桑真的希望自己聋了,他看着眼前看着他一脸认真的亚瑟,花了足足一分钟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亚瑟:“……你|他|妈的让我喜欢他?”   法兰克的情弟弟他妈的跑到他面前让他喜欢法兰克?   谢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话,他终于压制不住心底涌起的怒火,大吼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共享法兰克?让我喜欢他,就为了让你们高兴?你|他|妈的当我是什么,法兰克他妈的也听过你说这些鬼话?”   谢桑胸膛起伏不定,看着面前毫无所谓的亚瑟,他咬着牙起身下床,然而他才走出一步,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身前,随着而来是一把横在他身前未出鞘的长剑。   “安塞尔,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吗?我没事。”   谢桑冷眼看着亚瑟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突然闯入的雌虫的肩膀,他的动作难掩亲昵熟稔,很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单纯的主仆。   上流圈子中向来不缺玩得花的,夫妻同床异梦各玩各的,小妈情人,叔嫂勾缠,换|妻游戏等等谢桑并非不知道,相反,他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恶心。京都圈臭名昭著的二世祖竟然是个童男子,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可是这是他对妈妈为数不多的坚守的底线,他没让自己彻底烂在泥滩里头。   “你|他|妈有了法兰克还不够吗?”   谢桑很愤怒,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此刻他的愤怒远比得知自己是三时更加猛烈。   冷剑的寒光一闪而过,谢桑看见挡在亚瑟面前雌虫眼底宛如凝成寒霜的冰冷:“放肆!”   谢桑完全不惧,他漆黑的眼底映出安塞尔和亚瑟的模样,眼底全是嘲讽:“真|他|妈的恶心,倒了八辈子血霉什么东西都来碍我的眼!”   明明是辱骂,闻言亚瑟眼中却浮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他搭在安塞尔臂膀的手滑动一瞬后,在谢桑几乎吃人的目光中笑了笑。   法兰克收到巴顿的消息匆匆赶回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剑拔弩张的场面,他当即眉头一皱,声音沉沉如洪钟:“这什么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话,法兰克的视线下意识就看向身后的谢桑,看着谢桑艰难站立的模样他皱着眉伸手想要扶他回到床上去,可是这手还没碰到就被一巴掌打偏了,谢桑漆黑的眼眸中全是厌恶和防备:“别他妈碰我!”   法兰克看了眼自己被打偏的手,没有说话。   戏台子搭了许久就是等主角登场,亚瑟看着自家亲哥快步走来下意识挡在谢桑身前,主动示好又被拒绝,饶是亲眼见过跳楼那幕,他对这家亲哥这袒护谢桑的模样也是有些接受不适。但是好戏既然开场了,就得演完。   亚瑟松开安塞尔的肩膀,迎着谢桑漆黑阴沉的视线亲昵地挽住了法兰克的手臂,晃了晃:“哥哥,你可算来了。”   闻言法兰克皱起眉头,他倒是没有躲开亚瑟的亲昵,只是看着朝自己朝自己眨眼睛的亚瑟有些莫名其妙,他伸手隔空点了点亚瑟的眼睛:“你眼睛怎么了,长什么东西了吗?”   给自家哥哥使眼色却被误以为出了毛病的亚瑟:“……”   亚瑟脸色一僵,赶紧超前一凑让法兰克的手指按在他的脸上,口中说着撒娇暧昧的话语:“我就知道哥哥心疼我,我的眼睛好像进沙子了,哥哥你帮我吹吹~”   法兰克皱眉,他此刻要是在看不出来亚瑟在搞鬼,他可真的就白活了,他抽回手,但是下一刻又被亚瑟一把抱住。   站在法兰克身后的谢桑看见这一幕简直比吞了一只活苍蝇还恶心,苍蝇的触角像是在他食道内壁上蠕动,他喉咙里头忍不住泛起酸水,他扶着墙壁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   谢桑仅仅才呕了一声,亚瑟怀中抱着的手就毫无留恋地抽走了,他看着满心满眼都是谢桑急切地跑去安抚的亲哥,无声摇了摇头。   “呕——”   谢桑扶着墙壁干呕,吐得眼睛都眼睛都红了,他刚刚醒来腹中空空如也,吐了半天只能呕出些酸水来,他抬起手背想要擦嘴,身侧适时出现一块干净的手帕。   素白的手帕静静地躺在掌心,谢桑抬头,在法兰克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眸中他看见了法兰克眼中的担心和心疼,也看见了自己可怜狼狈的样子,他咬着牙,酸软的胳膊不知从何来的力气一巴掌就掀飞了手帕:“法兰克,你可真|他|妈的让我恶心!”   素白的手帕被掀起后坠落,落在地上像是一只折翅的蝴蝶。   法兰克沉默一秒后,看着谢桑低声道:“我先扶你起来。”   谢桑再次挥开法兰克伸来的手:“我他妈的不要你扶!”   他看着法兰克,那眼神是那样的用力,仿佛像要看清法兰克这副庄重自持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法兰克,我真|他|妈的开了眼,你有雄虫了还他妈的来招惹我做什么?”   法兰克闻言怔愣,摇头否认:“我没有。”   谢桑冷笑:“你|他|妈的又敢做不敢认,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吗?你|他|妈的说谎话也要用点心吧?”   “我真的没有雄虫。”   法兰克洁身自好三十多年,从未有任何桃色新闻,更何况还是能让谢桑亲眼见到的铁证,他视矢口否认,赶紧解释。话才说出口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朝身后的亚瑟看去。   见状,谢桑又是一声冷笑,他的视线落在亚瑟的脸上,他冷不丁地开口:“法兰克,你|他|妈的口味还真是单一,就他妈喜欢小的?老牛吃嫩草,你比他大几岁,十岁,十五岁?你|他|妈的是不是一辈子都喜欢十八岁的嫩皮子?”   法兰克:“谢桑你误会了,亚瑟是我弟弟。”   谢桑啧了一声,语气嘲讽:“我看他妈的是情弟弟吧?”   眼看着事情越描越黑,法兰克眉心紧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谢桑,你听我解释。”   谢桑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污痕,他冷冷一笑:“你|他|妈的和我解释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关系,我只求你别他妈再出现再我眼前了,碍眼恶心,看的我作呕!”   法兰克翕动的嘴唇猛地一僵后,紧紧闭上了。   这话真的是粗鄙到不堪入耳,亚瑟眉头紧皱,从小到大法兰克从来都是以一种年长的保护着形象出现,如今他亲眼看到他被谢桑尖锐的话语伤到体无完肤,黯然神伤,他实在忍不住。即使这只是他使用的激将法,但是代价未免太过。   亚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法兰克的手,他对着谢桑露出了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神情:“我名亚瑟·阿凯提斯,欧亚联邦帝国的统治者,上将法兰克·阿凯提斯则是欧亚联邦帝国的最高执行者。”   看着法兰克和亚瑟如出一辙的蓝宝石眼睛,谢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亚瑟的一场戏,他眼中涌起被戏耍的愤怒,然而亚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所有的愤怒都戛然而止。   他说,   “谢桑,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法兰克吗,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愤怒?” 第095章 他不走   看着面前因为自己一句话陷入怔愣的谢桑, 亚瑟冷笑一声,他原本想着自家哥哥好不容易看对眼个雄虫, 想着能帮忙撮合一下皆大欢喜,不曾想谢桑竟然是个混不吝的混蛋。   满嘴的粗话对着他说就算了,他勉强能理解为是因为误会导致的对情敌的敌意,但是他面对着他哥哥言语竟然也如此放肆,丝毫没有顾及他虫的自尊颜面,满嘴的毒刺, 这样的雄虫怎么能和他哥哥在一起?!   亚瑟握着法兰克的小臂,他比法兰克矮一个半头,偏偏上前一步站在对方身前做出一副袒护模样:“真不知道哥哥看上你什么了,这些年那么多雄虫对他示好,到头来竟然喜欢上你这样的……”   “亚瑟!”法兰克的语气骤然一重, 他反手按住亚瑟握着他手臂的手:“别说了。”   亚瑟愣神, 他从未被法兰克用这种语气说过, 片刻的错愕后一股怒气从心底漫上来, 不仅仅是因为被哥哥吼了,更多的是因为对法兰克维护谢桑的不理解, 他指着谢桑,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哥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袒护他, 你没听到他哥哥骂你的话吗?从小大大谁敢在你面前如此大放厥词?!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这么个……”   “这么个什么?”   面前是亚瑟直戳戳指着他的手指, 谢桑嘴角勾出的弧度像是讥讽又像是破罐子破摔后的自嘲。他看着亚瑟眼底漆黑一片, 他眼前浮现出很多张形形色|色的脸, 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忘却的面孔像是雨夜中水面上冒出的泡泡接连不断的冒出。   他就是个废物点心,除了有些钱, 还有什么,他爸都看不上他。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他还是独苗苗,哎呦呦,这偌大的家产落在他手里就是打水漂的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一出生就金汤勺,啧啧!   那有什么用,要是我家儿子是这样,我怕是得被气死!   真是好命啊,二世祖还是独生子,死了妈又怎么了,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不就好了?   听说他一出生他谢老就在急救室断了气,他妈还难产大出血,差点就没救回来,算命的大师们都说这小子是个灾星,克死|全|家的命呐!   每天拽的跟什么一样,玩玩|女|人怎么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二世祖,花着家里的钱,清高什么,拉个脸还摔东西,把他牛的!没了钱不也就是个废物呵?   那一张张脸最后都变成了同一个模样,不苟言笑的男人靠在总裁办公室椅背上,年过中旬的男人满眼冰冷,嫌弃的眼神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那就是他的好爸爸。   亚瑟看清谢桑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怒火中烧:“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说你是个渣……”   “亚瑟!!”   耳畔法兰克一声低吼让亚瑟口中的话戛然而止,他看清了法兰克脸上的神情,那神情竟然带上了请求的意味。   “亚瑟,这是哥哥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好吗?”   从未向谁低过头的哥哥竟然对他露出了这种恳请的卑微姿态,亚瑟恨恨地咬住了唇,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因为怒火亮的惊人,他恨恨瞪了眼谢桑,随后猛地挥了挥衣袖:“安塞尔,我们走!”   重重的脚步声压抑着怒火,亚瑟仿佛把地板当成了谁的脸,每一次都用了很大力气,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声关门声震耳欲聋,撞击的力度之大像是要把天花板上的灰尘都震掉下来。   房间里重新归于沉寂,谢桑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他嘴角嘲讽的弧度早已经消失,面无表情地模样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没看法兰克。   法兰克捡起地上的手帕放进口袋,他像是没事虫一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他看着谢桑低声道:“你睡了很久应该饿了,厨房里头煮了饭,我让他们送上来。”   谢桑昏迷时水米不进,只能靠营养针吊着。根据波兰图酒店值守士兵的汇报,谢桑在酒店三天几乎没有用过饭,医生言语中也表明谢桑导致昏迷的极大原因是饥饿。送走医生后,法兰克便安排别墅的厨房里一直温着饭,就是为了谢桑醒来时能立刻吃上一口热饭。   “我不吃。”   闻言法兰克神情一窒,但下一秒他就像是没听见谢桑的话继续道:“你许久没进食,胃很虚弱,只能吃些好消化的流食。”   看着法兰克故意忽略他的话自说自话,谢桑咬紧牙,他猛地朝法兰克吼了一声:“你|他|妈说我不吃,你听不见啊?!”   法兰克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流食得吃三天,期间逐渐加以辅食,配上药膳,这样你才不会晚上胃疼。”   闻言谢桑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僵。他有胃病,这病几乎是二世祖的标配,因为作息不规律,饮食不规律,久而久之为胃出了毛病。疼起来的时候整夜睡不着觉,恨不得拿拳头朝胃里来一拳头,胃里火烧火燎全靠止疼药缓解。   连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毛病却被法兰克牢牢记在心底,谢桑咬紧了牙,他死死盯着法兰克像是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我他妈的说我不吃!你聋了?!”   面对谢桑的低吼,法兰克不动如山:“生气归生气,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想说的等你吃了饭在说也不迟。”   说?   谢桑都要被气笑了,法兰克竟然觉得自己是在和他“说话”?他看起来像是在好好说话的态度吗?以往只要他沉下来吼一声其他人立刻就退避三舍,生怕被他迁怒,到了法兰克这里全都行不通了。   谢桑紧咬着牙,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法兰克,他像是一条虚张声势的野狗,害怕被伤害故意露出了獠牙:“你|他|妈的有病吧,还是他妈的有受虐倾向?这么骂你还不滚,你|他|妈的贱不贱啊!”   亚瑟的那个问题让谢桑感到恐慌,他为什么会生气,被下药因为感到被羞辱他生气理所应当,可是误以为亚瑟是法兰克的情弟弟他为什么也生气了?他不敢想,也不想想,只能把所有一切都一股脑地抛掷脑后,口不择言地想要将法兰克赶出去。   “法兰克他你|他|妈的都没有自尊心的吗?我这么骂你你还巴巴地舔上来,你就这么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我他妈的改不行吗?!我叫你滚呐!”   可是法兰克却仿佛聋了一般,毫无所动,他永远那么沉静自持。谢桑不敢继续待下去了,他不能和法兰克在同一个空间,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不走,我走!”   谢桑丢下一句话不顾法兰克的阻拦就往门外走去,然而下一刻胃部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让他失去了力气,手脚发软差点就跪下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歪斜的身体。   “胃又疼了?别按。”   法兰克语气急切,大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谢桑死死按在腹部的手拉开,干燥温暖的掌心顺势帖上谢桑的腹部,他轻轻揉了揉。   “嘶——”   谢桑倒抽冷气,冷汗顺着额头滚落,隔着衣物他感受到法兰克覆在他胃部的手掌,他咬紧牙挥手甩开了法兰克的手:“为他妈的不用你管!”   法兰克眉头紧皱,视线忽然一凝,他抓住了谢桑乱动的手,只见他手背绷带上溢出了殷红,不知何时他绷带下的伤口又裂开了。   “别动。”   法兰克的声音带着告诫但更多的是关切,紧皱的眉眼像是操心的老母亲看着自家不听话的孩子,他将谢桑扣进自己的怀中,捂着他腹部的手暖着他的胃。   被控制住了行动的谢桑像是被扯住了尾巴的野狗,呲牙咧嘴地想要示|威,然而他的眼角因为胃痛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他的凶悍看上去可信度并不高。   法兰克按照医生教的手法轻柔地给谢桑缓解胃疼,他眉间褶皱深深,此从见到谢桑之后他很少有眉眼舒展的时候:“忍一忍,吃了胃药后喝点稀粥,你的胃需要养,不吃饭不行,还有你的手受伤了,不要用力,伤口又裂开了。”   胃中的绞痛在温暖干燥的手掌的按揉下逐渐缓和,谢桑的视线落在垂着眼认真为他缓解疼痛的法兰克身上,他的嘴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倔:“法兰克,别他妈的在这里发你的善心了,我用不着,我他妈的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家伙了,整天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逼样子,看着我碍眼,你行行好,别来缠着我了行吗。”   疼痛稍稍缓解,谢桑的声音还发着抖,可是他却没放过任何一个攻击法兰克的机会,他是脾气不好,但是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难听的话,法兰克是第一个。他躺在法兰克的怀里,腹部还贴着法兰克的手,可嘴里毫不留情句句带刺,浑身上下怕是这张嘴是最硬的了。   法兰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长臂一伸横打将谢桑抱起,他没有理会谢桑的咒骂,将他放到了床上,放平躺好盖上被子,他静静地看了谢桑一会儿后,在谢桑防狼一般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   谢桑:“……”   没想到法兰克真的走了,谢桑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全噎在喉间,他看见法兰克的身影没入薄纱屏障后,随后一声关门声响起。   胃部的疼痛再次漫上来,谢桑唔了一声后放任自己倒在床上,他终于放下满身的防备在无人之处露出自己脆弱的模样。他蜷缩的模样宛如母亲腹中的婴孩,清瘦的背脊将衣物撑得凸起,他死死咬着牙将痛呼咽下,泪水无声地打湿了床单。   “咔擦——”   开关门的声音微不可闻,埋首在被单中的谢桑忽然被一双手捞了出来,吓得都忘记了疼,他眼角带着残留的泪痕,仰着头看着身后的雌虫。   “你怎么……唔”   趁着谢桑说话,法兰克将一片药片塞进了谢桑的口中,同时将水杯抵在他的唇边,声音很低:“喝水。”   谢桑被迫咽了水,拿药遇水即溶黏在舌根上苦得谢桑直皱眉头,下一刻他唇边忽然多出一颗糖,香软的味道瞬间在他唇齿间漫开,冲淡了药片残留的苦涩。   “唔,你肿么……”   糖果不小,谢桑的舌头压着糖咬字含糊,他看着法兰克,眼睛红红的,他猝不及防被法兰克撞见了褪去尖锐外壳的内里,此刻一脸慌乱地想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被疼的昏了头,还是因为口中的糖果太过甜腻,他嘴唇翕张好几秒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你不是走了吗唔——”   法兰克从一侧带来的餐盘上取出一碗山药粥,他看准了谢桑开口的时机,谢桑一张嘴就喂一勺子粥。   口中的粥有些烫嘴,谢桑眉头一皱话还在嘴巴里,就看见法兰克对着勺子里的山药粥吹了吹气,他一愣,随后一勺子又塞进了他嘴巴里。   这一次嘴里粥的温度刚刚好了,山药粥熬的软糯,放了少量的鱼肉和虾肉,味道鲜美,是谢桑爱吃的口味。   谢桑看着面前拿着勺子吹起的法兰克,忽地泄了气,他受惊宕机的大脑重新回归,那些粗鄙伤人的话语浮现脑海,可这一次他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他饿了,而刚好这碗粥又合他的胃口。   一个专心喂,一个乖乖吃,一碗粥很快见了底。法兰克湛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谢桑,他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帮谢桑擦了擦嘴。   他知道谢桑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问他为什么回来。   法兰克收起了手帕,看着谢桑脸上那说是难堪倒不如用羞愤形容更为恰当的神情,他放下了碗。   他不走的原因很简单,他听出了谢桑别扭话语背后的口是心非。   他不想让他走,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第096章 他有点相信法兰克了   月明星稀, 将近夜半。谢桑门口执勤的士兵带着些倦容,忍不住打了个哈气伸手搓揉眼睛, 努力打起精神。士兵揉眼的手指堪堪放下,就见着走廊的拐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走来。他神色一肃,迎了上去。   “上将——”   此时已经凌晨,法兰克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匆匆回来,看着朝他行礼的士兵,法兰克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眸光落在微微敞开一道缝隙的门板上, 门缝透出一道昏暗,很显然房间里头已经熄了灯。   顺着法兰克的视线看去,士兵很快懂得了法兰克的心思,他低声道:“上将,谢桑阁下今晚九点之后就回了房间,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熄了灯, 此刻应该已经熟睡了。”   闻言, 法兰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房间的大吊灯果然如士兵所言熄了,一道暖光透过薄纱屏风洒落在地上, 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影,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门口的方向,落在了法兰克的脚边, 像是一条崎岖狭窄的羊肠小道,道路的尽头是床边的那盏台灯。   法兰克的身影微顿, 眸光深处印着那盏散发着暖光的台灯, 静默地注视了三四秒。   门口的士兵见状心里一凛, 生怕是在自己看守期间谢桑出了问题,伸长了脖子往房间里面看。   透过法兰克和门沿之间的缝隙他看清了吸引法兰克注意的东西, 那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床头小夜灯。并不是所有的虫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全黑的状态,很多时候,有些虫喜欢在床头点一盏小夜灯,这样他们反而能睡得更香。根据数据统计,小夜灯的主要顾客一般是刚刚拥有独立房间害怕单独睡觉的小虫崽。   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士兵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他收回视线,心中默默感慨一句原来雄虫阁下竟然也会害怕光灯睡觉。   法兰克反手合上了门,他放轻脚步,顺着地上的狭长光影走去,悄然无声地来到了床边。   宽阔的双人床上雄虫只占据了一半的地方,他的睡姿并不是那种大刺刺摊开,毫不顾忌防备,他侧躺着背对着门的方向,背脊微微拱起,像是时刻处在警惕之中的某种动物。   法兰克静静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能看见谢桑的小半脸。雄虫侧躺着,半边脸压在枕头上,他额前的碎发长得有些长,巧妙地掩盖住了他的眼睛,只剩下分明的下颚线条和柔软的嘴唇。   白色的被子盖在腰部以上的位置,谢桑的手臂露在了外面,法兰克的目光微微凝滞。   现在是初春,天气虽然转暖,但是夜晚依旧很凉,谢桑的房间很大很空旷,没开暖气,室内的温度并没有外界高多少。   谢桑的手臂绑着绷带和纱布,可能是为了图方便,他的睡衣并非春季的长袖而是适合盛夏的短袖,没有被子的保温,他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的胳膊上竖起了一片汗毛。   法兰克弯腰伸手轻轻握住了谢桑的手臂,他感受到了对方胳膊上冰凉的温度,眉间的褶皱更深,他的动作很慢很柔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谢桑的手臂放进了被子中。   法兰克环顾四周,他在不远处的茶几上看到了中央空调的遥控器,他调好适宜的温度后,将空调改为了安静的睡眠模式。   法兰克站在谢桑的床头,静静地看着。时间仿佛流水一般缓缓逝去,中央空调无声地工作着,房间的温度逐渐上升。   床头柜上小夜灯的暖光映出法兰克眼底的疲倦,身为一个偌大帝国的最高执行官,他的空闲时间几乎为零,他不能全天候的陪在谢桑身边。即便他有时间,谢桑怕是也不愿意时时刻刻都看见他,毕竟雄虫曾经多次说他碍眼,让他滚开。   即使法兰克知道谢桑很多时候说的话不过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出现确实会一次又一次牵动谢桑的情绪,愤怒对伤口的恢复并不有利。   法兰克静静看了谢桑许久,终于说出了今晚迈入房间中的第一句话:“抱歉,只能这样拘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使是仔细去听都会错过,他说这话时眼底微光微凝,像是夜空中忽然黯淡的星。他说完这句话后,抬手将小夜灯的亮度调低了两个档,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重新被关上,隔着虚掩的门缝能听到法兰克和士兵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上将,谢桑阁下今日的详细记录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好,他的一日三餐都按时用了?”   “是的,上将。”   “涂抹的伤药和口服的伤药也都有按时服用?”   “是的,属下看着谢桑阁下用的。”   “家庭医生来了吗?”   “来过了。”   “他今日都做了什么?情绪如何?”   “看上去还算……”   不知是不是法兰克担心他们交谈的声音会打扰到房间中熟睡的谢桑,虚掩的房门被拉紧了,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彻底听不清了。   房间内,法兰克以为早已经熟睡的谢桑轻轻睁开了眼,他动了动手,法兰克帮他盖好的被子滑落腰间,他瞥来了眼床头被刻意调低亮度的小夜灯,起身看向被拉紧的房门。他仿佛看见了那扇门背后法兰克垂眸满眼认真向士兵询问他情况的模样。   自从那天亚瑟走后已经过了五天,而今天是谢桑发现法兰克会在凌晨时分来他房间的第二天。这个秘密,是他前天无意听到了交接的士兵闲聊得来的,今夜他特地做出了早睡的模样,就是想看看法兰克到底为什么每天晚上不睡觉来他的房间。   谢桑本以为法兰克是贼心不死想做采|花大盗,他假装熟睡等待着瓮中捉鳖,为了能看清他法兰克被他当场揭破的神情,他特意留了一盏小夜灯。   当法兰克站在他床边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谢桑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格外地快,他能听见血液汩汩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在法兰克朝他伸出手,当他的手掌的温度毫无阻隔地传到他冰凉的手臂上时,谢桑几乎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僵硬地像是一块木头。   谢桑没有喊。   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法兰克靠近时僵硬地像一块木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大喊着揭露法兰克的真面目。   事情和他计划中的不一样,他下意识的反应打破了所有的计划,他错过了最佳时期——他应该在法兰克抓住他胳膊时喊出来的,那时候他就能看清楚法兰克的嘴脸。   冰凉的胳膊被放进了温暖的被子里,谢桑焦急地等待着法兰克接下来越界的动作,可是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在漫长的等待中,谢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法兰克的眼睛,那双眼睛宛如蓝宝石漂亮剔透却棱角分明,一切东西在他眼中仿佛都透彻到毫无遮掩,一眼就能望穿被人的心。   其实,法兰克的眼睛和那些人的眼睛不一样,起码私生子的眼睛就没有他的那样漂亮,掺杂着浮于表面的贪婪和浅薄。   谢桑等待着,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他被放进被子里的手冒了汗,可是法兰克却在没有其他的动作。   就在他等不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抱歉。   即将睁开的眼眸快速颤动一瞬后闭紧了,额前的碎发帮他遮掩了即将暴露的伪装。   床头小夜灯的亮度减弱了,谢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谢桑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虚掩的房门外,刻意压低的模糊说话声已经消失,法兰克离开了。谢桑怎么也想不通,他想不通为什么法兰克会在深更半夜潜入他的房间,进来后什么却不做只是在他的床边静静地站上一会儿。   其实说是什么都没做到也不太妥当。   谢桑的视线看向中央空调上显示的温度,24度,定时5个小时关,按照谢桑的睡觉作息,刚好是在他醒来前的一小时关闭,到时候房间内的温度会慢慢降低,刚好变成了一个不算高也不算太低的温度,不会让谢桑产生怀疑。   谢桑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不老实,踢被子丢枕头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睡一觉起来被子和他分别滚在床的对角线两头,早上被冻醒也不是罕见的事,可这几天他却都是一觉睡大天大亮。   谢桑扯了扯嘴角,这算什么,他要夸法兰克一句正人君子吗?   哦不,他不是人,他只是个雌虫。   谢桑一手抓起滑落到腰间的被子,余光瞥到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他嘴边嘲讽般的弧度倏忽落了下来,莫名其妙地他将身上的短袖睡衣扯了下来,踩着鞋几步来到衣柜前一把拉开。只见衣柜里好几套长袖睡衣整整齐齐摆着,他将手中的短袖睡衣揉皱了丢进角落,而后扯出一件长袖睡衣套上。   做完这一切,他几步回到了床上,掀起被子上|床睡觉,他用的力气有些大一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伤口。手背上的刺痛传来,谢桑的动作一顿,垂眸,看着裹着纱布的右手,他的脑海中忽然浮出了第一次见到法兰克时候的画面。   那是在战线后方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医院,他双腿骨折被高高架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插着针头正在挂水。   他的面前挂着一条简单的花帘布,勉强算是给他隔离出一块狭小的空间,伤员的呻|吟透过帘布闯入他的耳朵里,他大喊大叫满心满眼想要去宴会上送私生子一家去地狱团圆,却被告之这里不是地球。   他说的话没有“人”能懂,他说的地名没有“人”知晓,他从前所有的痕迹仿佛落在地面上的水太阳一照就没了,毫无痕迹。   没有地球,也没有人。   当时的他以为那是一场戏,是他那个该死的渣爹一手策划的想把他逼疯的一场戏,他对着前来查看的医生大吼大叫,挥舞的手在剧痛中扯掉了面前的花帘布。在他不可置信几乎疯癫的眼神中,医生的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说,雄虫阁下,没有谁会为了一场戏牺牲这么多的鲜血和性命。   谢桑不记得当时他都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他只记得他的情绪很激动,他的体内像是装着一个被点了火的煤气罐,当温度达到临界点的那一刻,从体内汹涌而出的愤怒和怨恨就会让他爆体而亡。   瓶瓶罐罐全部打翻,碎玻璃溅起划破了他的脸颊,唯一能活动的右臂随手抓起东西见“人”就扔,一地狼藉中他看见了法兰克。   法兰克掀开营帐,在血污的味道中背着天光朝他而来,宽厚的大掌瞬间制服了他乱动的手臂,锐利的眼眸一扫落在他被针头划出细长伤口的手背。   那天他手背上的伤口是法兰克亲自动手处理的。手上的刺痛缓和,谢桑弯了弯指头,他鼻尖仿佛闻到了碘酒血污潮湿腥气的味道。   谢桑漆黑的眼底扫过些许亮光,他熄灭了床头的小夜灯后扯过被子裹紧了自己。他没有闭眼,他想到了法兰克对他的解释,他说,他没下药,也没有随身携带春|药的习惯。   许久,一声轻嘲在寂静昏暗的房间中响起:“真|他|妈的就是个傻子。”   他有点相信法兰克的话了,他没有下药,毕竟蠢到连这种大好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的家伙大约是做不出下药的事情的。 第097章 我知道你在装睡   紧闭的房门发出咔哒一声后从内打开, 门口执勤的士兵扭头看着开门的谢桑,扬起笑容问好:“谢桑阁下, 早安。”   其实说是早安并不合适,因为太阳早已经高挂,就在刚刚已经过了十点一刻。   谢桑无甚兴趣地瞥了士兵一眼,他眼底虚浮着两抹青黑,那是没睡好觉的常见的烦躁。谢桑的五官偏向锋利的美感,像是未曾打磨棱角分明的原石, 双瞳漆黑如墨,皱眉的时候隐隐透出些许阴鸷。他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看着站在门口笑容满面的士兵,没有说话。   看清谢桑眼底的烦躁,士兵脸上的笑容微僵硬:“谢桑阁下, 早饭已经备下了, 医生嘱咐您一日三餐需要按时, 请您照顾您的身体, 您……”   谢桑抬了抬手,皱着眉打断了士兵的絮叨, 他的后脑勺和前额突突地疼,士兵的声音在他耳中像是聒噪的苍蝇。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抬脚往盘旋楼梯走去, 见状士兵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谢桑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昨天夜里他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 几乎天大亮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睡意, 早上十点忽然惊醒,满打满算睡了才不到四个小时。糟糕的睡眠让他根本没有进食的胃口, 可是娇贵脆弱的胃却经不起他的折腾,不过是晚了一两个小时吃饭,腹中就升起一股灼烧感,让他忍不住作呕。   谢桑抓了一把头发,低低咒骂一声,眉眼耷拉着拖脚走下楼梯。   饭菜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谢桑无甚兴趣地朝着餐厅走去,懈怠疲倦的眼眸微微掀起,下一刻他的眼眸忽然睁大了。   只见沙发上早该出门的法兰克端端正正地坐着,他手中拿着一份资料,神情肃穆,应该是在处理公务,听到谢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聚。几乎是立刻,法兰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朝谢桑走去。   “煮了粥,你饿了太久吃点流食垫垫。”   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双宛如蓝宝石一半的眼底映出他的身影,谢桑忽然想到昨晚。昨晚法兰克站在他床边也是用这样一种眼神看着他的吗?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心脏,很轻很柔,当时难以察觉,却在滞后的某一刻泛起了痒。   谢桑看着自然而然帮他拉开椅子的法兰克。生平头一次,谢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仿佛回到了下|药之前的关系,可这似乎又只是表面,他们此刻的关系更加微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牵连勾扯甩不开的感觉。   习以为常的话到了唇边又被吞咽回去,谢桑忽然发现他和法兰克之间的交流刨除了侮辱和咒骂,可怜的几乎找不到寒暄的话语,一句简单的问好寒暄在他们的关系中显得格外的突兀,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   因为片刻的怔忪,谢桑脸上烦躁阴郁的神情散去,他抿着唇,在法兰克的视线中一声不吭地落了座。   厨房内早已经准备好早饭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如既往的还是粥,但是这一次加了一点小菜和几个精致的包子。   法兰克在谢桑身侧落座,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位置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巧妙,不会太近显得冒犯引起提防警惕,也不会太远显得疏离冷漠,他低声开口道:“医生说你的肠胃依旧很虚弱,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依旧得吃流食。”   谢桑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他像是故意忽略说话的法兰克,他拿起勺子朝飘着热气的米粥伸手。   下一刻谢桑的视野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一个盛着五六颗小药丸的瓶盖被放在桌子上,不偏不倚在他和米粥之间,谢桑抬眸,法兰克给他端来了一杯水:“胃药要饭前吃。”   谢桑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他认得面前瓶盖里的小药丸中的一两样,有三种都是他这三天吃的,其他两个白色的应该是昨天医生新开的药。   腹中的灼烧感越发厉害,似乎是在催促谢桑赶紧吃药,看着端着杯子朝他递来的法兰克,他放下汤勺将药丸倒入口中,拿走了法兰克手中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后一瞬将药丸全部咽下,谢桑抬手正打算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面前就多了一方白手帕,谢桑抬眸,只见法兰克拿着手帕望着他。不知是不是灯光原因,谢桑觉得法兰克的眼睛格外地亮,他眼底散开的光莫名其妙地让人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桑别开了眼,他没有接过手帕,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渍。   谢桑重新拿起勺子打算喝粥,又一次被拦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又一次阻拦他的法兰克,眼底流露出来的不满像是在讨要一个说法,他的语气算得上好:“又要做什么?”   法兰克并没在意谢桑的语气,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吃完药以后得隔些时间才能用饭,这是医嘱。”   谢桑皱眉,他觉得法兰克实在是管的太多,他之前胃疼的时候胡乱塞一把药咽下就吃饭也不见得出了什么大事,他砰的一声把勺子往桌子上一摔,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冷冷吐出一句话:“真|他|妈的麻烦。”   法兰克好似充耳未闻,看着虽然嘴上说着麻烦满脸不耐烦但还是乖乖等着的谢桑,他唇角的弧度漾开,口中的话仿佛哄小孩一般:“耐心等十分钟就好。”   谢桑靠在椅背上烦躁地低低咒骂了一声,皱着眉朝法兰克瞪去一眼,带着燥意和不满的视线在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时骤然一收。   一身军装板正严肃的上位者唇角带着温软的笑意,那颗宛如蓝宝石一般的锐利眼眸好似化为了两汪澄澈碧蓝的湖水,谢桑口中的不满蓦然一顿,他像是被法兰克的眼神烫到了一样倏忽移开了视线。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明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可是眼角眉梢却露出的压抑不住的喜气,仿佛一瞬间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一把年纪了还笑得春心荡漾!   低低在心底骂了一声,别开眼的谢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露了怯,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腾地冒出了火气,他抬起头径直朝法兰克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刻意放粗的声音故作凶狠:“他妈的好了没有啊?!”   法兰克看了眼手腕上还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抬头,面前的雄虫瞪着眼睛仿佛在和他比谁眼睛更大,他的模样莫名让法兰克想到了小狗,他压下忍不住再次上扬的嘴角,按掉了计时器:“十分钟到了,可以吃饭了。”   闻言谢桑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朝法兰克扯了扯嘴角,拿起勺子享用这份等待许久的早饭。   谢桑没有发现他此刻的模样和刚下楼梯时截然不同,明明桌子上的早餐一如既往,没有分毫变化,可他却忽然有了胃口。   勺子和瓷碗不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桑像是在战败者面前炫耀他的战利品,朝着法兰克露出自以为恶意满满的嘲讽笑容,殊不知这一切落在法兰克的眼中早已经变了味道。   法兰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借着喝水的动作掩去唇角的笑意,他的眼底是终于卸去了沉沉重负的轻松。   这场单方的战争终于迎来了转机。   法兰克并不是因为闲暇才留在别墅中,相反他今天早上还推掉了一个重大的会议,他是特意在楼下等待谢桑。   因为一盏灯。   昨天半夜法兰克去谢桑房间的时候,床头柜上的台灯是亮着的。谢桑从没有开着灯睡觉的习惯,相反,他对光线格外敏感,为此法兰克特地加厚了谢桑卧室房里用的窗帘。可是昨晚谢桑的房间却点着灯。   在房门前看见那盏灯的那一刻法兰克心中就冒出了一个猜想:谢桑在装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是法兰克觉得谢桑是在等他。   但那绝不是情人间两情相悦深夜留一盏灯的等待,这等待背后是未知的可能。如履薄冰,极有可能踏错一步就将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摧毁。   可即便如此,法兰克还是迈进了谢桑的房门。因为他看见了谢桑露在外头的胳膊,没开暖气的房间太冷,这样睡着会生病。   昨夜,法兰克在谢桑的床边待得时间格外地久,他想要知道谢桑想做什么,为什么他要装睡等他,是想要趁他不备偷袭,或是想做什么报复他的拘禁。   心中藏着无数想法,法兰克静静地等待着谢桑的行动,可是床上的雄虫只是安静地躺着,他仿佛真的睡着了,他坦然安睡的模样让法兰克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谢桑并没有装睡,他不过是忘记了关灯。   谢桑是装睡吗?   脑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法兰克临时取消了早上的会议,他早早地穿戴整齐坐在楼下开始等候,他迫切地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在谢桑出现在楼梯口时,当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法兰克得到了他的答案。   没有厌恶没有嫌恶,雄虫下意识的反应不过是怔愣,他睁大的双眼像是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这个问题中有的只是疑惑。   没有劈头盖脸的怒骂,谢桑对他单方面的没有一刻消停的狂轰乱炸终于结束了,法兰克罕见地得到了和谢桑在同一片空间安静相处的时光。   谢桑反常的行为已经说明了所有。   于是乎,法兰克做了一个试探,他想看谢桑会不会服下他亲手递上的药。   谢桑吃了。   这个结果让法兰克抑制不住地动容,他知道谢桑相信了他说的话——春|药不是他下的,那天的意外绝非他的蓄谋已久。   谢桑的戒备心很重,如果他真的认为法兰克会害他,他绝不会再碰法兰克递给他的任何东西,更何况是那些他没见过的药丸。   法兰克想,他们之间很快就会恢复如初,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出下药的主谋,将他带到谢桑面前澄清事实真相就好。   一碗米粥见了底,谢桑口中咬着包子,两颊微微鼓起,一双眼睛仍旧盯着法兰克。他看着法兰克尖尖的虎牙故意用力一咬,那模样仿佛他咬的不是包子而是法兰克的肉。   法兰克眼眸微沉,他的右肩膀微不可察颤了颤,像是被一片羽毛轻飘飘撩了一下,出奇地痒。在不为人知的军装遮掩之下,在他的右肩膀上残留着整齐的两排牙印。军雌的恢复力强悍,谢桑那天留下痕迹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唯独法兰克这肩膀上的牙印,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口袋中的光脑嗡鸣,法兰克一眼扫过数十条重复的催促,在谢桑恶狠狠的视线中朝他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我还有事,抱歉不能陪你了。”   “谁他妈的……呃”   谢桑猛地睁大眼下意识就要反驳,但他忘记了自己还在吃东西被噎得差点要翻白眼,法兰克见状赶紧倒了杯水递给谢桑,拍了拍他的背脊帮他顺气看他喝下:“吃完了再说,慢慢来,不着急。”   谢桑捂着胸口将堵在喉咙里的面包咽下去,他一把拍开法兰克的手,眼睛瞪得格外地大:“谁他妈的要你陪,别他妈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要滚赶紧滚!”   法兰克看着谢桑漆黑的眼眸,他的目光总是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他没有在谢桑眼中看到那天过后的愤恨和厌恶。他压下翘起的唇角,掏出手帕擦了擦谢桑嘴角不小心沾上的残屑:“记得按时吃药,医生多开了些维生素和营养品。”   柔软的绢布擦过唇角,谢桑一把抓住了法兰克的手中的手帕,后者见状微微一笑后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谢桑眯着眼睛看着法兰克的背影走出视野后,他心神微微一松,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中的触感不对,垂眸,白色的绢布手帕牢牢被他攥在手心,仿佛在向他无声地诉说着胜利。   谢桑皱紧了眉头,攥着手帕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   不对啊,他凭什么要听法兰克的话?法兰克凭什么管他?!   谢桑低低咒骂一声,正在收拾桌子的仆从闻言双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瓷盘摔了个粉碎,他小心翼翼回头,就看见刚刚还心情不错的雄虫阁下不知为何脸色难看,跺脚转身上了楼,而他刚刚待的位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方素白绢帕。 第098章 过度保护   偌大的别墅里谢桑像是一个游魂, 不过是愤怒的游魂,他跺着脚在别墅里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 他身后跟着一群唯恐他出事的仆从,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害怕,小心翼翼地杜绝每一个可能成为“事故”发生点的地方。   楼梯拐角处还有二十米的距离一个仆从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气喘吁吁地挡在了三层高的旋转楼梯前:“谢桑阁下,请您小心楼梯。”   谢桑脚步一顿,扭头换了个方向。   三四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仆从冲上前, 将谢桑和巨型油画隔开,伸手做出此处危险的模样:“谢桑阁下,这些画挂在墙壁上太久了,年久失修,难免有掉落的危险, 请您小心。”   谢桑漆黑的眼底映出仆从们如临大敌一般的神色, 深吸一口气, 扭头去了吧台, 他现在急需一杯冰镇威士忌。   “给我一杯……”   谢桑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台面上所有的瓷杯和玻璃杯瞬间被全部收走, 仅剩的都是摔不碎没有任何锋利棱角的不锈钢杯子,质朴地仿佛老干部专用,一侧的仆从怀中抱着来不及收起的马克杯朝谢桑笑得小心翼翼:“谢桑阁下, 这些杯子太过锋利了,很容易划伤您宝贵的肌肤, 请您小心。”   说着, 仆从将所有的易碎杯子全部放起来, 朝谢桑露出一个笑容:“阁下,您需要什么, 牛奶还是果汁?”   谢桑:“……”   满柜子酒的吧台前,问他喝牛奶还是和果汁?这和去酒吧蹦迪,服务员上来给你送了一杯咖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加了糖的热咖啡,到底要不要这么荒谬?!   仆从背后红丝绒帘布被掩耳盗铃似的快速拉起,谢桑的视线落在那一角尚未完全遮掩的酒墙上,从红酒到鸡尾酒应有尽有满满装了一整面墙,他磨了磨牙齿。   仆从看着忽然转身走了的谢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的红丝帘布看去,发现露出一角后赶紧拉紧遮住,吓得要命一般拍着胸口:谢桑阁下大病初愈,要是他给阁下调了酒,他怕是没有后半辈子了。   谢桑环顾四周,他发现只要是他视线扫过的一放,附近的仆从就会露出如临大敌,慌慌张张跑出来仿佛所有的东西忽然都变成了会谋财害命的妖魔鬼怪。   谢桑啧了一声,满眼不耐,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抬脚想要将身边的垃圾桶踹翻,但是下一刻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来,挡在垃圾桶前。   谢桑瞳孔一缩,踹出的脚差点止不住,眼看着就要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就要结结实实挨打自己一脚,谢桑咬牙脚下猛地往后一抽,飞出去的右脚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落地。   谢桑咬紧牙,刚刚的动作让他抻到了大腿的筋,撕扯的感觉可不好受,满肚子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你|他|妈的找死啊!”   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害怕地闭紧双眼等待着疼痛降临的仆从被这一声怒吼吓得一哆嗦,他睁开眼就见着谢桑捂着大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谢桑皱着眉,满眼不耐地看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找死的家伙,漆黑的眼珠一凝,发现对方是个年纪很小的仆从,他抱着垃圾桶缩在地上看起来像是要哭了。谢桑口停顿几秒后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语气仍旧是不好:“一个破垃圾桶你护什么,你|他|妈的冲出来,它是你爹啊?!”   抱着垃圾桶的仆从颤颤巍巍地开了口:“谢桑阁下,这个垃圾桶很重,您踢了脚会疼的。”   闻言谢桑眼中流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他看着跟护犊子一般抱着垃圾桶的仆从:“你|他|妈的冲出来是害怕我受伤?”   仆从小心地点头:“大家都害怕您受伤,法兰克上将吩咐我们要小心照顾您。”   谢桑:“……”   谢桑这些天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中没有出来走动,吃饭什么的都是送进门,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法兰克下过这种命令。   难怪今天他经过的地方,仆从都像是突发神经病,一个个让他小心让他注意,护着眼珠子一样看着他,生怕他出点什么事。   莫名其妙地,像是忽然迎头落了一盆凉水,把谢桑胸中腾腾的怒气哗啦一声全浇灭了。   “谢桑阁下您没事吧?”   正在光脑通讯的士兵看见谢桑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他面前一个仆从抱着垃圾桶小心翼翼地回话,士兵快步走过去视线在谢桑身上快速扫过,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退回原位,他的作用主要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充当一个实时记录的摄像头。   法兰克并不想将谢桑禁足,他将谢桑放到自己居住的处所无非是为了方便看护,在这幢别墅中谢桑可以自由行动,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执勤士兵的陪同之下。法兰克很希望谢桑能多多走动,长期待在狭小密闭的房间里并不利于身心健康,法兰克的别墅很大,几乎是一个小型城堡,该有的享乐设施一应俱全。   士兵奉命看护谢桑,难得看见对方不再死气沉沉缩在阴暗的房间里,有些心情出来走一走,他打心底的高兴,可是就在刚刚一个电话的空当,雄虫却忽然失了兴致开始往他的房间走去,士兵忍不住开了口:“谢桑阁下,您不想继续逛逛了吗?”   谢桑没有说话,视线扫过一众战战兢兢的仆从们,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   士兵读懂了谢桑的意思,他看着拖着脚往房间走的谢桑,掏出光脑手指飞快地打出几个字发送,片刻后他眼睛一亮快步追上了谢桑:“谢桑阁下,别墅五楼有全息投影房,可以模拟许多场景,您想去看看吗?”   谢桑的脚步骤然一顿,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十分钟后,士兵站在全息投影房的控制终端前,详细细致地向谢桑解释房间的使用方法:“谢桑阁下,全息投影房间可以模拟任何场景,比如赛车射击这种常规活动,当然也可以模拟机甲大战等等……”   在士兵的声音中,谢桑环视四周,眼前的这个全息投影房堪比小型足球场,各种高级设备一应俱全,只需要轻轻按下控制终端的按钮就能够模拟出千百种情况。饶是见惯了烧钱的场所,谢桑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高科技的全息投影房引起了他的兴趣。   “阁下您要不试一试?”   在士兵期盼的眼神中,谢桑在中央控制终端的场景选择上输入了“赛车”两个字,一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投影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四周的投影板片调整到合适的角度,谢桑走进机器中戴上了头盔后按下开关键,下一刻他眼前原本光秃秃的投影房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赛车比赛战场。   看着带着头盔开始全身心沉浸在游戏中的谢桑,士兵像是终于完成使命一般满脸都是压抑不住地高兴,他掏出手中的光脑,迅速拍了一张照片后发了过去,聊天框上方显示的称谓赫然是法兰克上将。   皇家专用的议会厅中,法兰克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会议的法兰克,他今天的事务实在繁忙,接下来还有两场会议需要他出席,现在正是中途休息时间。   巴顿看着面前一堆大虫物,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跟着上将进出这种场合这么些年了,到现在依旧是会紧张打颤,简直是给自家长官丢脸!   巴顿如是想着,视线不由自主看向法兰克所在的位置,只见工作时间从不分心的法兰克在一堆觥筹交错间此刻握着光脑眉心微蹙地在光脑上输入什么。   巴顿极少在法兰克脸上看见这种思虑重重的神情,即使是国家大事法兰克也向来是游刃有余。他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难题能让法兰克露出这种表情,定睛一看后眼睛都要瞪直了。   法兰克并不是在处理家国大事,他光脑上是对话框,里头“谢桑阁下”作为关键词高频出现。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巴顿都想要扶额叹息,他正想要说些什么提醒法兰克此刻的情况并不适合聊天,下一秒就见到自家上将将光脑收回口袋中,他眼底不禁露出“不愧是上将”的表情。此刻下一场刚好会议开始。   豪华加长版的沙发上,远道而来的德奥公爵看着不远处欧亚联邦帝国的最高执行官,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套套近乎,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法兰克上将,您真是大名鼎鼎,老早就听过很多关于您的传奇事迹,今日一见不想您竟然如此年轻,果真是年少有为,凤毛麟角,真是太太太了不起了!”   恭维溢美之词,法兰克听得只会多不会少,他看着面前德奥公爵礼貌地点了点头,面上并无太多情绪波动,对方是瑞纳金帝国派来的使臣团中的少数能说的上话的几位。使臣团明面上看起来还是一锅粥,稍稍留心就会发现这内里早就四分五裂,心怀鬼胎各自都为自身的利益,他们前来名义上是为了三月前的救援活动道谢,实则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此次瑞纳金帝国使臣团中的领头并非三皇子安德烈。   法兰克和安德烈共同合作过多次,虽然算不上生死之交,但也不至于单薄到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他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一些传言,淡淡开了口:“德奥公爵,此番使臣团和往年变动稍微有些大,这么不见贵国的安德烈殿下?”   德奥公爵没想到法兰克根本不吃马屁这一套,而且一开口就是问安德烈,他明显一愣,随后忽然满脸悲痛道:“上将有所不知,安德烈殿下在不久前救援活动的清剿收尾中出了事,他所在的飞行器爆炸了,军部派虫赶去非常最后的定位位置,以此为中心扩散搜索了足足半个月,可是却什么都没找到,向来是……”   安德烈出事的事情并非不能说,瑞纳金和亚欧联邦是多年的盟国,法兰克闻言眼中一抹震惊快速闪过,他看着德奥公爵满脸浮于表面的悲痛,神色微沉,他并不相信安德烈会在一场简单的清尾工作中死无全尸。此事疑点重重,而其中最刻意的就是这群在安德烈“死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欧亚联邦帝国的“使臣团。” 第099章 臊得慌   “唰——”   “唰——”   赛道上的彩旗猎猎作响, 两道光影你追我赶,白色如惊雷闪电, 黑色似海中蛟龙,风驰电掣间快出了残影。   仪表盘上的数值已经达到每小时100千米,数值却仍旧不停疯狂飙升,凌冽的风刮在身上仿佛刀子一般,摩托车上的身影压得很低,飘起的衣摆下流畅紧绷的肌肉线条一闪而过。谢桑目视前方, 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面前的银色摩托,一点一点将落下的距离拉近。   加速度带来一种强烈的推背感,无形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压住了你的背脊,巨大的加速度和隆隆的马达声让耳中的半规管保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头脑清醒, 神经紧张, 肌肉紧绷起伏, 脸红心跳手心冒汗,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和刺|激,大脑中瞬间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   前面是一个狭长陡峭的弯道。   谢桑劲瘦的腰肢再度往下压下一个度, 胸膛紧贴在摩托因为高速运转发热的金属外壳上,再一次将油门打死,一个侧身。   侧弯压得极低, 刺耳的金属声中地面上磨出一道火光,身下的摩托仿佛变成了一匹桀骜不驯的汗血宝马, 嘶吼着想要将背上的人甩出去, 却被狠狠一夹马肚, 乖乖臣服。   摩托的马力远不止一匹骏马,只要转动把手, □□的速度堪比百来头汗血宝马举蹄狂奔,澎湃的力量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开阔的视野和身侧呼啸而过的彩旗,这是一场力量之间的角逐,是一场速度与激|情的盛宴。   仿佛和身下的摩托化为一体,精准控制,收放自如。谢桑再一次转动把手,在刺眼的火星中,他以一个极其刁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角度飘过弯道,终于转弯尽头实现了超车。   两道光影虽然仍旧一前一后死死咬着,但是局势已然调转,前方终点的的红线和彩旗已经进入视野之内,只要稳住现状,不出意料冠军自然是谢桑的囊中之物。   “哔——”   看着显示器上鲜红的“胜利”两个大字,谢桑从摩托车上挺身,他摘下头盔摸了一把脸,五指将汗湿的头发全部梳到后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唇边勾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扭头朝身后看去。   银白色的摩托车上是他的战败对手,谢桑习惯性地朝着对方扬起下巴,这是胜利者的特权,他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宣示着他的荣耀。   然而下一秒刚刚和他干了一大场的对手忽然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团打散的数据,谢桑唇边得意洋洋的笑容一滞。   他耳畔响起模拟机器发出的冰冷提示音:“游戏已经结束,请问是否需要重新开始,如果需要请点击‘是’,如果不需要请点击右下角的‘返回’按键回到主菜单界面。”   四周由机器模拟出来的看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在眼前消失,尖叫声、喝彩声还有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后一瞬间清零,四周逐渐露出属于模拟器的金属片板提醒着一切不过是假象。   谢桑唇角收敛,微微向下压出了弧度。   真是奇怪。   他听见胸腔中心跳的声音,很响很快连成一片,血液仿佛都在冒泡咕咕作响,激增的肾上腺素尚未被消解,大脑中分泌的多巴胺使他保持着一种亢奋状态。   这种感觉是谢桑再熟悉不过的快|感,可莫名其妙地,当他看见银白摩托在眼前化为一团虚拟的数值时,内心仿佛突然空了一块。   很爽,却没有任何激动了。   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还不高兴?   他想看见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他会看见他的“手下战败”摘下他的头盔,那顶银色的头盔之下应该是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沉静澄澈却无比锋利。   谢桑呼吸一窒,猛地将手中的传感器丢下,光屏上记录的数据忽然飙升到一个点后戛然而止,谢桑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真|他|妈的疯了,他竟然他妈的在想法兰克?!   一定是因为他想要赢他,一定是因为这样,他妈的他竟然输了!当初肯定是因为他大意,找个机会再战一次,他就不信他还会再输!到时候他一定要把那句话还回去,什么第一,他他妈的才是第一!   谢桑耍的一手好车技,水平不逊于专业选手,从无败绩,直到他碰到了法兰克,一个他以为绝对不会玩赛车之类的家伙。心情的起伏仿佛浪潮,涨潮时汹涌澎湃,退潮时只留下一地潮湿的沙土,谢桑忽然就失了兴致,他摘下头盔,打开了操作室的门。   门外的士兵看见谢桑出来,低头看了眼时间,惊讶地发现距离谢桑进入操作室到他出来才过了不到一小时,他出声问道:“谢桑阁下,您不继续玩了吗?”   谢桑神色恹恹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好玩的。”   闻言士兵眼中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感到诧异。他谨记自己的职责,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谢桑的情绪,他无比确定谢桑阁下对于模拟操控室非常感兴趣。当他告知对方别墅里有操作模拟室时,雄虫眼中的欣喜和期待并非假象,而这一份期待在亲眼见到模拟操控室时化为了肉眼可见的激动。当时士兵还在心中感慨法兰克上将不愧是神机妙算,即使不在现场也知道该如何让谢桑阁下高兴起来。   可是为什么?   士兵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光屏上,操作室会自动保留使用者的数据记录,士兵的视线快速锁定了他想要找的数据。蓝色的数据是对使用者感官体验的综合分析,包括心率,激素水平,呼吸频率等等,谢桑的这条数据起起伏伏一直居于高峰,可却在半分钟前,即游戏即将结束前忽然急转直下,断崖式下跌。   发生了什么?   士兵试探地开口道:“谢桑阁下,刚刚的赛车模拟场地是有哪里让您不满意吗?您可以告诉我您的需求,我对参数进行调整,争取让您得到更好的感觉体验。”   谢桑看着满眼殷切的士兵,又扭头看了眼偌大安静的操纵模拟室。裸|露的金属片板反射着寒光,虫族的科技比地球发展的更加先进,这项高级的技术可以模拟出各种场景,惟妙惟肖,分不清真假,但是总感觉少了些东西。   谢桑眼眸微,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眼眸,他没说话。   不知为何一侧的士兵觉得谢桑看起来有些失落,福至心灵一般,他忽然想到自己听过的一件有关谢桑和法兰克的故事,他忽地开了口:“谢桑阁下,您是想和法兰克上将一起赛车吗?”   闻言谢桑的神情骤然一变,他像是被人迎头一击头脑都在发懵,反驳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谁他妈的在想他?!”   谢桑像是被冷不丁地戳了痛处,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戒备模式,嘴巴里的话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不停:“你|他|妈的哪只眼看见我在想法兰克了?我他妈的开口说话了?我和他什么关系,谁他妈的没事想他,我他妈的才不会没事想他。”   夹杂着浓浓的火药味,一长串都不带停的,被狂轰炮击的士兵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他等着谢桑说完,看着忽然怒火中烧的谢桑,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谢桑阁下,我没说您在想法兰克上将,我刚刚说的是您是不是想要和法兰克上将一起赛车。”   “……”   空气中突然安静,   张开的嘴巴无声地闭上又张开,翕动几瞬后,谢桑低低咒骂几声后恨恨闭上了嘴巴。   身为法兰克特意安排在谢桑身边的“实时监控”,士兵自然具备一定的察言观色能力,他深知自己的任务艰巨棘手,为了更好了解对方他将谢桑的经历熟记于心,而其中一件事就是谢桑和法兰克在都铎赛车场的比赛。那是一场几乎能称得上世纪大战的精彩对决,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其中的惊心动魄说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为过,虽然结局了理所当然地是法兰克上将胜利,但是这一场比赛那是棋逢对手,真真是展现了什么叫做“狭路相逢勇者胜”!   想来谢桑阁下惜败后心里怕是一直都想要再来战一次,所以才会想都不想就直接选了赛车。   如是想着,士兵心中懊恼,暗骂自己榆木脑袋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居然连如此明显的意图都看不出来。如今脑子通了,总算能把蛛丝马迹都串起来,士兵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满脸激动开了口:“谢桑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法兰克上将一直都很关心您,他怕您无聊就让我带您来操作模拟室玩,上将实在太忙所以脱不开身,但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想法告知法兰克上将!”   谢桑像是忘记了该如何说话,士兵说了这么一长串他竟然都没想起打断,他莫名地有些结巴:“……你、你|他|妈的瞎说什么?!什么关心,什么明白我的意思,你|他|妈别乱说!”   士兵眼尖地注意到了谢桑的耳朵,汗湿的头发贴头皮,对方没了遮挡的耳朵在刚刚忽然红了,他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谢桑阁下,我都明白,我保证不乱说。”   看着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的士兵,谢桑感觉脸上升起一股奇怪的燥意,他忍不住低吼道:“……你|他|妈的都懂了什么?!”   士兵有些惊讶地发现谢桑红了脸,他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好谢桑和法兰克之间的传话筒:“谢桑阁下,我都懂,您不用再解释了。”   谢桑:“……”   脸上的温度臊得慌,谢桑看着说不通的士兵,扭头跺着脚走了,他的速度很快好像要去算账一样地气势汹汹,然而只要稍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身影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更加恰当。 第100章 大大的胸   法兰克回到别墅时夜已经深了, 他按照往常的习惯推开谢桑的房门,屋内一片昏暗, 昨晚发着暖光的台灯此刻灭着,房间里静悄悄的。   法兰克走到床边,他的视线朝隆起的身影望去,只见躺在床上的雄虫一反常态将手脚都伸进了被子里,全身上下只露出脖子和头,他平躺着床上姿势格外地安详。   法兰克的目光落在谢桑紧闭的眼睫上, 后者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一瞬,在昏暗颤动的速度快到几乎难以察觉,可是仍旧是被法兰克捕捉到了。   余光瞥向一侧熄灭的台灯,法兰克伸手掌心贴上灯壁, 他感受到了尚未褪去的温度, 很显然这盏灯在不久前还亮着。   谢桑在装睡。   假装睡着了的雄虫看起来很乖, 头发柔软地贴在额头上柔和了他略显凌厉的面容, 白日里见到谁都要刺一下的劲儿不见了,现在的他安安静静躺着, 像是一个褪去尖锐外壳露出柔软腹部的刺猬。法兰克嘴角微微勾起,他收回握着台灯上的手,湛蓝的眼眸深处映出谢桑的倒影, 像是两汪浸透了月色的湖水。   他们心知肚明却都佯装无知。雄虫发现了他每晚都会来到房间却假装不知,而他知道雄虫装睡却也保持缄默。这种假装和缄默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将他们拢如其中, 迟早他们终会在这张逐渐收拢的巨网中不期而遇。   此刻, 谢桑躺在床上保持着生平从未有过的端庄睡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感觉法兰克在看他,他的身上像是贴上了一层无形的纱,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可是薄纱即使清透无形一层又一层垒在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他|妈的有病吧,他为什么又要装睡?!谢桑忍着眨眼的冲动,在心底低低咒骂几声。   就在三分钟前谢桑还翘着二郎腿倒在床对面的沙发上,谁料咔哒一声门锁忽然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连谢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就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关了台灯爬上了床,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等谢桑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床上躺好,摆出了端庄得只有在殡葬场才会有的姿势——双手合十放在腹部。   过了几分钟了?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法兰克他妈的还要看多久?他他妈的到底在看什么?他今天盖好被子了,也关了灯,房间里的温度不低,   谢桑忍住蜷缩身体的冲动,这种冲动被他下意识地认为是在向法兰克示弱,而谢桑最不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法兰克他妈的到底为什么要进他的房间?每天在他床边站十几分钟就能修身养性吗?难道这他妈的是法兰克喜欢的睡前活动?!睡前看一看他的脸?   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人在慌张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如果这时候他还要被迫躺在床上装睡,那他的大脑怕是能超高速运转,一秒钟从宇宙大爆炸穿梭到物种起源。   一个个接连冒出的想法连谢桑自己都觉得荒谬,就在他忍不住要睁开眼和法兰克来个对簿公堂时,他感到床边洒落的高大阴影晃了晃,他感到自己身侧的被角被折叠后捏紧了压实,他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   这个味道……   谢桑下意识吸了一口。   法兰克按被角的动作微不可察一顿后继续,他的唇角翘起一抹弧度,他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将自己饱满的胸膛往下压了压,似有若无地擦过了谢桑的鼻尖。   谢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开了一条细缝,他看见了饱满的、几乎要撑破衬衫爆出来的肌肉,薄薄的白衬衫遮不住透出来的肉色,若隐若现地仿佛是在引人采撷。法兰克正俯身弯腰伸着长臂帮他把另一角的被子压实。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谢桑如遭雷击,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睁眼和法兰克“对簿公堂”的想法被他抛到脑后,此刻的他浑身紧绷着努力忽略鼻尖萦绕的味道和刚刚的触感。   香的,软的,Q弹Q弹的,被他的鼻子压出了形状。   “终于”压实了被子的法兰克缓缓直起身,离开时不知是有意无意地挺身。他的视线落在谢桑的脸上,逐渐加深的颜色足够让人联想到攀升的温度,他微微勾起唇。   谢桑忽然觉得房间变得特别嘈杂,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开始咯噔咯噔响个不停,惹得他心烦意乱。他咬着牙,心里催促着法兰克赶快离开。   不知是不是法兰克听到了他的心声,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的房间中重新响起脚步声,悄然地逐渐远去。   “咔哒——”   关门的声音响起时,躺在床上的谢桑像是终于浮出水面得到了呼吸,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了口气,唰地一声朝门口看去,确认法兰克离开后他点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   “砰砰砰——”   “砰砰砰砰——”   谢桑皱着眉,他再也坐不住跳下床环顾四周,漆黑的眼瞳中烦躁不安地转动着,他一心想要把那一刻不停怦怦跳的烦心物什找出来。他找遍了房间里所有地方,但是那烦人的声音依旧不停地追着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房间里乱转,直到被镜子里一闪而过的反光吸引了视线。   谢桑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许久后,他缓缓伸出手探向自己的脸,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只见镜子里眉眼凌厉的青年脸上飘着两抹显眼的红,仿佛不敢置信他捂着半边脸的手虚虚垂下,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砰砰砰——”   一刻不停惹谢桑心烦的噪音源头终于被找到了,谢桑终于发现,那不过是他跳动的心。   *****   门外,士兵正在向法兰克汇报谢桑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记录,事无巨细,包括调酒吧台的热牛奶,和抱着垃圾桶怕谢桑脚疼的仆从,不仅有文字版还有抓拍的图片,主打一个图文并茂。   士兵对着正在浏览记录报告的法兰克将肚子里早已经斟酌修改的草稿说了出来:“上将,我觉得谢桑阁下今天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闻言法兰克的动作一顿,他宝蓝色的眼眸从图文并茂的记录上转移到了士兵的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迎着法兰克的视线,士兵咽了咽口水,他忍住自己下意识想要躲闪的动作,壮着胆子继续道:“今日属下按照您说的带谢桑阁下去操控模拟室,谢桑阁下选的是赛车对战,谢桑阁下一开始还挺有兴致,可是后来他明明赢了却忽然不高兴,只玩了一把就草草结束了。”   “上将,属下曾听闻您和谢桑阁下之间曾有一场非常精彩的赛车对决,属下在想谢桑阁下可能是想到了从前,想到了和您一起比赛的场景,所以才会忽有所感……”说到这里,士兵顿了顿,他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法兰克鼓起勇气:“上将,属下猜想谢桑阁下情绪忽然的变化是因为想您了!”   “……”   士兵着实是为自家的长官的恋情感到深切地担忧。上将每日工作繁忙只有到夜里才能见自己喜爱的雄虫一面,而谢桑阁下根本不知道法兰克上将每晚都在他睡着的时候见他,心里思念连玩游戏都是为了回忆之前的美好回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谢桑阁下前段时间会变成那样甚至闹到跳楼的地步,但是按照他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这段破裂的感情完全可以修修补补重归旧好。   想到这里,士兵急急地开口道:“上将,据属下观察,谢桑阁下对您明显有感情,但是感情这东西得说出来,他不说您不说,一来二去这不就错过了?您要是不好意思说属下帮您讲,毕竟论功劳这种事从别虫口中听见更真实可靠。”   法兰克看着面前满脸殷切看着自己的士兵知道对方怕是误解了什么,他开口道:“普兰,谢谢,但是不用了。”   他有自知之明,谢桑应该不会想念他,如果偶尔有想起他,只希望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就好。而且那场所谓的惊心动魄的赛车比赛也并非士兵以为的是美好的回忆,对于雄虫而言,怕是一次糟糕透顶的经历。那场赛车甚至都算不上一次比赛,不过是他幸运地及时赶到阻止了雄虫的寻死行为。   那是法兰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谢桑寻死的决心,并非那种丧失了所有希望哀莫大于心死后放弃一切,而是一种拼尽全力乃至不惜一切代价舍弃一切的疯狂,决绝到孤注一掷。   匆匆赶到赛场的法兰克看见了起跑线上一身黑衣的谢桑,他没有戴护膝护腕甚至没有戴头盔。这个赛车场游走于灰色地带,来找刺|激的雌虫很多,不戴防护措施的谢桑并非头一个,在看台上一片嬉笑起哄的吵杂中,法兰克看清了那双漆黑眼瞳中的色彩。   他想死——   赛场里摩托车马达的声音几乎震天响,仿佛是预告死亡来临的鸣笛。第一名的红线已经被扯断,但是飞驰的摩托车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一次又一次地提速,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冠军而是山地尽头的悬崖。   欢呼声变成了尖叫声。   金属外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划痕,刺耳的声音仿佛千百双爪子在玻璃上挠出细长的抓痕,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银色的摩托仿佛闪电一般以一种几乎不敢相信的速度从一侧的树丛中飞出,纵身一横在距离谢桑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堪堪停住,他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是万丈悬崖。   “滚开!”   呼啸的风声混着嘶声的怒吼,法兰克没有动,他看着谢桑□□的黑色摩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向他,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若是正面撞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车毁人亡。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从始至终都在提速的摩托终于有了减速的迹象,刹车冒出刺眼的火星后猛地绷断,失控的摩托像是发了疯的马径直朝拦着前面的银色摩托冲过去。眼看着惨剧就要发生,谢桑忽然握着车头猛地一扭,黑色的摩托车被压得极低,以一个人的肉|身绝对承受不来的力道翻转。   在陡然失重中,谢桑闭上了眼睛。   他满怀仇恨地等待着再一次睁眼时回到地球,然而他却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拽离,失控的摩托车侧翻着滚落悬崖。赛场的解说员激动地宣布十年间的记录再一次被打破,在观众的尖叫声中,银色头盔上的黑色护目镜被咔哒一声拉开,谢桑看见了法兰克的脸。   他们刷新了十年来未曾动摇的记录,谢桑第二,法兰克第一。 第101章 如果我帮不到你   谢桑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 身上的器官不听使唤,无论是砰砰乱跳的心还是莫名其妙发红的脸, 好一通折腾没找出病因,反倒是把自己给弄睡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谢桑难得醒的早些,他是被渴醒的,肚子里火烧火燎燥得慌,急需一瓶冰水下肚, 他推门而出。   “哐当——”   一侧执勤士兵看见谢桑脸上的惊讶都掩饰不住,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后赶紧说道早安。   谢桑随意点头敷衍了一下后拖着鞋子走下楼,站在楼梯上往下随意一瞥,他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法兰克, 他身侧站着一个高大粗狂的军雌, 谢桑认得他, 那是法兰克的副将巴顿, 对方面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   法兰克应该是今日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他身上的穿着服饰比以往更加隆重, 胸前偌大的宝蓝色的钻石项链闪着耀眼的光茫,一瞬间就吸引了谢桑的注意。   谢桑生为京都圈中最有名的二世祖,见过的宝贝自然少不了, 家中的藏品随意拿出一两件都能为博物馆添光加彩的那种。他有一个并不算秘密的爱好,那就是喜爱亮闪闪的宝石, 单单是他家的宝石收藏品就能摆满一整张墙, 因此他一眼就能确定法兰克脖子上戴着的这颗宝石项链绝非凡品。   这串宝石项链竟然整体都是由钻组成, 闪着银光的链身由数十颗小钻镶嵌连成,偌大的蓝宝石项链以多颗白钻作为陪衬, 贴在饱满的胸|肌上勾勒出姣好的形状,棱形的蓝宝石不偏不倚地垂在大|胸中间,随着呼吸起伏折射微闪的光,莹润如同活水,一眼就让谢桑这个宝石爱好者移不开视线。   可能是谢桑的视线太过灼热,也可能是法兰克头顶长了眼睛,正在看报告的法兰克忽然抬手打断了巴顿的话,他抬起眼。谢桑没想到法兰克如此敏锐,偷偷摸摸打量的目光来不及收回,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法兰克朝谢桑走了过去。   “怎么起得这么早?”   谢桑恋恋不舍地收回了黏在宝石项链上的视线,本就口干舌燥的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从楼梯上居高临下走下,神情高冷言简意赅:“渴了。”   “渴了?”   闻言法兰克折返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了走下来的谢桑:“温度刚好能喝。”   谢桑接过法兰克手中的水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法兰克胸前的蓝宝石上。偌大的宝石重量不轻,法兰克每走一步路都会随之震颤,每次落下时都会在饱满的胸部上弹上一弹,就像是一条游鱼甩了甩尾巴,不轻不重却格外让人在意。   白色衬衫是绒布面料,隐隐能看见其下起伏的饱满肌肉,此刻法兰克的胸膛仿佛成了成了上好的匣子,大方地将珠宝的魅力展示地淋漓尽致。   谢桑的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走偏,被子中的水早已经饮尽了,他却毫无察觉,他脑中莫名浮现昨晚的情景,鼻尖仿佛还残留着昨晚蹭过的触感,肉韧绵软。   谢桑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手中的杯子被猛地往桌面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声,他像是作则心虚一般语速极快:“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乍一听像是质问,巴顿瞬间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看向法兰克,后者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没有丝毫怒气或是不悦。巴顿咬紧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看见法兰克对谢桑的特殊对待,但是每一次都让他忍不住双拳发紧。   法兰克的视线捕捉到谢桑刻意别开的视线和微微发红的耳朵,他沉静的眼眸中闪过细碎的光,并未顾左右而言他,他开门见山地回答了谢桑的问题:“因为我在等你。”   不过是慌张间随口说的一句话,可法兰克的回答却让谢桑骤然一愣,他猛地抬眼对上了法兰克的眼睛,在那双湛蓝眼底他读出了毫无遮掩的认真,忽然间他的心脏和昨晚一样再一次不听使唤。   谢桑抬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皱着眉开口:“你等我做什么?”   法兰克:“听士兵说昨天你在模拟操作室选择了赛车比赛……”   法兰克的话还没说完,谢桑像是忽然被抓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直接开口打断了法兰克的话:“那又如何,怎么了,连个模拟赛车我他妈的都玩不得了吗?”   玩赛车像是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哥的标配,可是玩归玩,但是真的想要玩出点成绩来也是需要大把的时间精力和难得的天赋。   偶尔拿个第一可能说是放水,但是次次都第一那就是绝对的实力了。可是即使谢桑的赛车实力能够碾压业内选手,他仍旧是别人口中不务正业的浪荡二世祖,他绝不会成为他爸口中的骄傲,那个男人每次提起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看路边的垃圾。坐在豪车中人根本不在乎垃圾,他眼中唯一能称得上真情实感的只有厌恶,而即使是这一丝厌恶也是从不过心的。   提起他的时候永远都是嫌弃厌恶,永远都是看不上,无论他做什么。   想起了从前,谢桑的脸色变得格外地难看,他像是被触碰了伤口忽然翻脸,漆黑的眼底死死盯着法兰克的脸,若是把他比作一只猫,此刻他已经拱起背脊露出尖爪随时准备进攻,瞬息之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法兰克没想到自己一句简单的话竟然让情况变成这样,他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想玩赛车。”   谢桑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想玩又如何不想玩又如何,难道我说我想玩你就会让我去玩?!”   “我会。”   两个字斩钉截铁,法兰克的语气和他脸上的神情都在告诉谢桑他刚刚并非幻听,他扯了扯嘴角:“你听清楚了,我刚刚说的是我要出去,要去玩赛车。”   法兰克点头:“我听得很清楚。”   闻言,谢桑的眼中浮出毫不掩饰的狐疑:“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让我出去了?”   谢桑可还记得昨天的情景,他不过是在别墅里头走一走,那些收到法兰克命令的仆从就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这些天他没有离开别墅一步,走到哪里都有虫跟着,像是怕他一个不注意就会死掉。而现在法兰克却说同意他出去玩,甚至还同意他玩赛车。   法兰克:“这几天你一直待在这里必然会烦闷,模拟操作室虽然有千余种场景模拟,但终究是假的,刚好这两天有赛车比赛,刚好去看看散散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桑不相信这里头没有陷阱,他冷嗤一声:“法兰克你|他|妈的又想要做什么?”   法兰克像是没有听出谢桑语气中的阴阳,仍旧是那副任凭你说什么好话坏话全盘接受的模样:“我想要你高兴一点……”   谢桑当即冷笑一声,他不等法兰克说完回怼道:“想我高兴一点?你|他|妈的总是跑来横插一脚多管闲事,这几天一直关着我,怎么了,现在不打算关着我了,你良心发现了?还是说你|他|妈的嫌我烦……”   谢桑的话忽然顿在口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一想到法兰克是嫌他烦了不想要管他,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莫名地让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妈的你当初为什么要管我!”   法兰克看着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的谢桑,抿唇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管你,我只是想要所以就这么做了,谢桑,我并不是想要关着你,我只是怕你继续寻死……”   谢桑冷笑:“那你现在就不怕我继续寻死了?”   空气中仿佛有片刻的沉默,法兰克看着浑身都竖起尖刺的谢桑缓缓开了口:“……所以我会跟着你,我陪你一起去看赛车。”   “不过谢桑,你真的是想寻死吗?”   谢桑眼底一震。   法兰克将谢桑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眼眸微垂:“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的方法太过极端,如果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桑扯了扯嘴角,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泄了气:“告诉你有什么用?”   法兰克静静注视着谢桑几秒后,忽然朝谢桑开口道:“走吧。”   谢桑皱眉:“去哪?”   “去赛车场。”   法兰克神情不变,沉静依旧,他朝谢桑伸出了手:“你说我帮不到你,但至少我想让你高兴。”   谢桑再一次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比以往的都要大声剧烈,就他的心脏要破开他的胸膛跳出来一般。   谢桑见过太多嘴上说着一套心里其实想着另一套的人,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实际上是想使劲浑身解数踩你一脚,他下意识地就把法兰克当作从前见过的那些人对待,可是现在他发现法兰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的关心真心实意。   有很多人在看见路边流浪猫流浪狗时会突然好心泛滥,他们的心在那一刻被名为“拯救”的高大上光环笼罩,满心热血地将流浪猫狗带回去,说着要给他们一个家,只要乖巧听话就会有吃有穿。   世界上并非没有好人,他们没有嫌弃又脏又臭还一身病的猫儿狗儿,好好地将他们养出一身漂亮皮毛,这些流浪猫狗有了家比起一开始就娇生惯养的猫主子显得更加乖巧懂事。得到后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要痛苦的多。   可若是这只猫本就是家养子呢?被弃养的他对所有的人都怀着愤恨和忌惮,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对那些想要收养他的人他下意识拱起背脊露出尖爪,满心付出得到的是满手的抓痕,这样的他决计会吓退一种想要给他一个家的人,而等待他的终究是流浪,除非——   除非他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这个人能看透他凶狠外表下脆弱的内里,不惧怕利爪的伤痛,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朝伸出手,温和包容,耐心十足。   在法兰克的视线中谢桑抿着唇保持沉默,他没有握住法兰克伸向他的手,但是身体却朝法兰克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自己会走。”   站在一旁见证了所有经过,巴顿虎目一瞪,他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长官竟然要抛下重要的会议去陪雄虫看赛车比赛?   看着法兰克和谢桑真的要走,巴顿忍不住开了口:“上将,您和陛下今日还要和使臣团一起聚餐商洽事宜,您……”   法兰克看了巴顿一眼,声音淡淡:“宴席有陛下在场足够了,他也该学会独自面对。”   “可是……”   在法兰克的视线中,巴顿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他苦着一张脸看着法兰克和谢桑并肩离开了别墅。 第102章 法兰克的私心   盟国的使臣团到来总是要一番招待, 考虑到舟车劳顿,宴席设在第二天上午。宴会开始前的十分钟, 使臣团已然全部就坐,他们上位坐着的是年轻的虫帝亚瑟,他身侧另设一张同样的椅子,显然是为法兰克准备的。奇怪的是一向早到的法兰克迟迟未来。   “陛下,早就听闻欧亚联邦帝国繁华,昨日去了夜市,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迷得我们都不知道该看什么了!”   “这繁荣背后可得下大力气,帝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足以见陛下您的用心, 英雄出少年, 陛下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大的作为和远见谋略, 实乃是帝国之幸,百姓之福啊!”   “可不是嘛, 最近多动乱,什么叛军啊星盗啊猖獗四起,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雄虫都敢抓, 若非欧亚联邦帝国鼎力相助,怕是得有不少珍贵的雄虫阁下遭难, 如今我们能够坐在这里看着歌舞升平, 多亏了陛下英明勇武, 远见卓识!”   使臣团从落座以来就开始不停地拍马屁,亚瑟嘴角挂着点虚浮的笑意一一将他们的恭维应下, 面上尽显皇家风范,看上去每一句话都有回应,但实际上一句话都是只过了耳没进心,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气定神闲,余光时不时朝着门口望去,很显然他是在等法兰克。   使臣团见状互相对视一眼暗道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也镇不住场子,口中的恭维一声没落,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一放在不走心的夸,而另一方则是不甚在意的敷衍,此刻他们的目光都在明里暗里望着入口,各怀心思等着法兰克的到来。   巴顿进门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姗姗来迟的他一瞬间就成了全场的焦点,那种感觉简直是如芒在背,他硬着头皮快步朝为首的亚瑟走去。   等了半天却不见法兰克,亚瑟嘴角边虚浮的笑挂不住,他双眼微眯看着匆匆而来的巴顿,面上已然带了薄怒,巴顿见状赶紧低声开口解释:“陛下,上将有事,今天的宴会来不了。”   “有事来不了?”   亚瑟轻轻出声,他那双和法兰克如出一辙的蓝眸盯着巴顿,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巴顿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全冒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法兰克的原话复述:“上将说,今日的宴会您足够面对,您也该独当一面了。”   巴顿垂着头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他不敢看亚瑟的脸,要知道他听见法兰克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气。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被无限延长,就在巴顿背后的衣服要被冷汗浸透的时候,冷不丁一声轻笑,他小心翼翼抬眼,就看见亚瑟单手撑着脸嘴角微勾扯出了一个笑,他的声音很轻,除了巴顿只有他身后沉默不语的影子安塞尔能够听见:“哥哥这是在生我的气,因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三个月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作业,还是因为……”   亚瑟的唇畔无声地张了张,一个几乎听不到的音节从他的唇齿之间弹出来,巴顿猛地低下头,他离得近读懂了亚瑟的唇语,那未发出的无声音节赫然是“谢桑”两个字。   其实法兰克的话并无问题,盟国的使臣团来朝他身为联邦最高执行官虽然也能作为东道主迎接,但是一国君王帮其接风设宴更是天大的荣誉,使臣团亦是无话可说。这些年欧亚联邦不再像前些年那样蠢蠢欲动不安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打算放手,让亚瑟学会独当一面。这些其实法兰克早就有打算,并非一朝一夕突然冒出的念头,而这次的使臣团之事正好就是一次历练。当然了,法兰克并不是会主动解释的虫,而他因为谢桑多次破例,因此亚瑟和巴顿回错了意也是正常。   法兰克的缺席着实是在意料之外,使臣团虽然惊诧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们神色各异,眉来眼去眼神交流一番。身为上位者最在乎的东西莫过于面子,被当众下了面子,由此可见的欧亚联邦帝国这对当权者的兄弟之间关系也并非那么融洽,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心怀鬼胎的使臣心中暗喜,身为朝臣揣摩心思是他们必备的技巧,他们沾沾自喜地以为这是一个切入口,口吻中满是替亚瑟说话的打抱不平:“两国邦交事关国之大事,法兰克上将竟然如此行事,简直是不把陛下您放在……”   “他如何行事了?”   使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亚瑟直接打断,只见刚亚瑟唇边毫无笑意,居高临下看着说话的使臣仿佛眼眸寒凉,他重复了一遍:“你说他如何行事?”   冷不丁被亚瑟的视线吓到了的使臣将口中斥责的话咽了回去,本能地求生欲望让他疯狂摇头否认,甚至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是臣下说错话了,喝了酒说话没过脑,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使臣还算是聪明,舍得对自己动手,手下没有留情两巴掌落下去脸直接就肿了,毕竟是盟国的使臣弄不好会伤了两国和气,亚瑟冷哼一声开口道:“欧亚联邦不是瑞纳金,我不知道你们在瑞纳金都怎么做事怎么说话,但是在这儿,别用你们那套阴谋诡计揣测我们兄弟,别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家风不正才会满脑子都是兄弟阋墙这种丑事。”   心脏看什么都脏!   亚瑟正生着气,这个没头没脑没眼力见的家伙还好死不死撞他枪口上来,若不是因为这是瑞纳金的使臣团,他早就把虫拉下去打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法兰克是他哥,他们算哪根葱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指责他行为不端?!   亚瑟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眼不见为净一般地挥了挥衣袖:“两国邦交确实是大事,但是若是你们真的在乎这大事,说话前最好动动脑子,管好自己的嘴巴。”   闻言跪在底下的使臣讷讷应是,欧亚帝国的外交部部长见状掏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前做和事佬打哈哈:“陛下,时间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看着肿着脸的使臣灰溜溜地缩到角落,亚瑟眯起眼朝身侧的侍从看了一眼,后者收到他的视线悄悄退下。亚瑟抬起倨傲的下巴,脸上扬起一抹合乎礼仪的笑容,仿佛刚刚发怒的并不是他,他起身端起一侧侍从送上来的酒杯晃了晃,鲜红的酒液在被子里晃荡出好看的波纹,他朗声道:“各位,各位……”   宴会上所有的虫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年轻的虫帝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他站在台上俯视着底下,像是戴上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感谢各位不远万里来到欧亚联邦,家国无小事,各位辛苦为国奉献,实乃国之栋梁,今天的宴会虽然是接风宴但更是对诸位辛劳的赞扬,现在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欧亚联邦和瑞纳金帝国友谊常青!”   第一次没有法兰克坐镇,年轻的君王却毫不怯场,他高举酒杯双唇轻抿红酒后,端着杯子朝下方的使臣团走去,他身上的烫金暗纹在汉白玉造就的台阶上逶迤而过,恍惚间巴顿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法兰克的影子。   亚瑟并没有在宴会上久待,且不提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法兰克的缺席和那个没脑子的使臣让他憋了一肚子气。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来此次前来瑞纳金帝国的使臣团心怀鬼胎,他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勾心斗角,恩威并施地吓唬对方一波后把任务担子交到外交部长头上后就离开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是外交部长连这么些个虾兵蟹将都处理不了,那就可以准备收拾包袱下岗了。   ……   “你说什么,赛车?”   刚刚在席面上有外虫在场不好开口,如今方便讲话后亚瑟从巴顿的口中问出了法兰克缺席的理由,他脸上的神情简直跟生吞了一只大头苍蝇无甚区别。   巴顿点头,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同样地一言难尽,很显然在他们的印象中赛车场这种地方和法兰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亚瑟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此刻在他的心中谢桑祸国殃民的形象彻底板上钉钉,他一把将身上的华服扯开往地上一扔,喊了一声:“更衣,吾要微服出访!”   “微服出访”的亚瑟在半小时后来到了凡尔赛赛车场,门童满脸笑容说着欢迎词快步迎上来,还未靠近就被剑鞘挡住,看着一身掩饰不住杀气的安塞尔他极有眼力见地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他看着目标明确往雅间上冲的亚瑟掏出对讲机联系经理。   这边,亚瑟站在雅间门口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门口就是一张巨大的屏风,将雅间内的景象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心下一惊快步朝里头走去,看清站在透明弧形观景台前的法兰克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喊了一声:“哥哥!”   察觉有虫进来的法兰克闻言扭头,看见亚瑟和他身后的安塞尔他略微一愣,随后眉头蹙起,很显然,这个时间点亚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亚瑟快步朝法兰克走去,视线同时朝四周看去,房间里很整洁干净,并没有他想象的污糟画面,亚瑟没发现谢桑的身影。   “哥哥,你——”   法兰克看着喘着气拉着他想要说什么的亚瑟,皱着眉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完再说。”   亚瑟此刻哪有心情喝水,况且他满肚子的火也不是一杯水就能解决的,他将水杯随手一放拉着法兰克,急急开口:“哥哥,你跟我走。”   说着亚瑟拉着法兰克就走,但他没有拉动,他扭过头就看见法兰克不动如山,他听见他说:“去哪里?亚瑟,你不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宴会厅里头和那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勾心斗角吗?!”   亚瑟喊道,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委屈,他紧紧地抓着法兰克的手臂,看起来像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他比谢桑还要小两岁,是法兰克抱在怀里养大的,他和法兰克之间的关系比起普通兄弟更为紧密。   法兰克下意识皱眉,声音发冷:“他们欺负你了?”   亚瑟抿着唇,他的哥哥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下意识就维护他生怕他被欺负,可越是这么想着委屈就越发不可收拾:“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虫丢在那里?”   亚瑟这话说的实在夸张,这一场接风宴不算仆从侍卫起码一百多号虫,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欧亚联邦帝国的官员,都是法兰克带着亚瑟见过的熟面孔,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孤身一虫的地步。   法兰克沉默片刻,看着面露委屈的亚瑟神情有些无奈:“……亚瑟,外交部出席的官员超过三十位,巴顿也在场,你还有一年半就成年了,也该独自面对了。”   亚瑟捂着耳朵喊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学会独当一面,哥哥你难道会离开我吗,为什么要我学会独当一面?!”   法兰克静静看着捂着耳朵拒绝接受的亚瑟,对方的抗拒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想法:“亚瑟,你是一国君主,帝国最终还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欧亚联邦帝国上将专断妄图越俎代庖将亲弟弟当作傀儡之类的谣言已经传到了法兰克这位故事正主的耳朵里,法兰克相信亚瑟不会听信这些话,但是虫心难测,有谁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呢,况且放权本就是他一直考虑的事。   法兰克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不待在宴会上?”   亚瑟撅着嘴,丝毫不见在宴会上把使臣团吓成软脚蟹的威风模样:“他们说哥哥你的坏话,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闻言法兰克深深看了亚瑟一眼,张了张嘴。   亚瑟率先开口抢先一步,他始终牢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哥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那只雄虫要求你来的吗?”   亚瑟口吻中对谢桑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法兰克静静注视着他:“亚瑟,他有名字,他叫谢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喜欢赛车,还有是我要带他出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喜欢赛车?”亚瑟想也不想就开口,言语中带着狐疑,很显然他以为法兰克说的话是在为谢桑找借口开脱,如是想着他对谢桑的感官更差:“他在哪里,这么不见虫影?”   “他叫谢桑。”   法兰克纠正了亚瑟对谢桑的称呼,说完他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去洗手间了,我在等他。”   法兰克抬了抬手卷起被亚瑟扯松开的袖子,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无形间散发着魅力:“亚瑟,你要有礼貌,学会尊重对方,还有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着面前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涵养,从哪里看都优秀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法兰克,再想一想有过一面之缘满嘴粗话的谢桑,亚瑟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不明白为什么法兰克会喜欢谢桑,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哥哥,你到底喜欢那只雄虫什么?”   法兰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亚瑟,他看着亚瑟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屈服,重新问了一遍问题:“到底为什么喜欢……呃谢桑,他没有礼貌满嘴脏话,而且他对哥哥你一点都不好,他就是仗着哥哥你喜欢他就欺负你,他凭什么朝哥哥你撒气,就凭他的身份对哥哥你说的那些话足够把他关到大牢几百遍了!”   亚瑟说着话是咬牙切实,全是真情实感,他并不知道谢桑对法兰克做的一切,若是他知道谢桑在和法兰克发生关系那天连裤子都没提就不买账,还干出这种混账事,他怕是得把谢桑拆成一百零八块骨头。   法兰克沉默片刻,开了口:“他不是故意的,他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变成这样。”   亚瑟不服气:“痛苦就能随便骂虫了?痛苦就能不讲道理了?哥哥,你别帮他说好话了!”   法兰克:“我关着他拦着他,所以他才会这样,他的内心柔软善良……”   “柔软?善良??”   亚瑟简直要被气疯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竟然还是个恋爱脑:“哥哥,你到底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你不是事事都要求有证据的吗?我看他的脾气坏到全帝国都挑不出第二个了!”   就凭亚瑟和谢桑的短短一面,他丝毫想不出柔软善良和谢桑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还从巴顿那里得知谢桑的脾气很坏,酒店那三天他把能砸的都砸了个遍!   法兰克:“亚瑟,你看东西太表面了,如果他真的想你说的这么坏,那我问你,这些天照顾他的侍从有哪个受伤了吗?”   亚瑟被问得一噎:“……这我哪里知道。”   法兰克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打落阴影,他看起来有些寂寥:“谢桑身边的虫没有一个受伤,从始至终他伤害的都是他自己。”   一个心坏心狠的虫绝对不会为了不踢伤仆从而拉伤了腿,他也绝对不会在看见被虫差点被他摔的东西砸到而变了脸色,也不会为跳楼当天那看守不利的士兵求情。就连咒骂,也是那么一句重复来重复去的。都是强装出来的表象。   法兰克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他抬眼看向对面不明所以的亚瑟:“亚瑟,你们都问我为什么喜欢他,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只知道面对他我无法放手,我想让他高兴开心。”   法兰克忽然顿了顿,他身为保护者的形象太久了,这些年学的都是让自己如何变得无坚不摧,向虫展现软弱的一面对于他而言实在太难,他闭了闭眼,嗓音艰涩最终吐出一句很短很短的话:“亚瑟,我也有私心。”   谢桑就是他的私心,这些年以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压抑本我,可是他错了,爱欲如野火,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从何处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桑的,是因为窥见雄虫强装出来凶狠表象下的脆弱吗?还是因为那几乎吞噬灵魂让虫震颤的痛苦?不过是一点在意,一点又一点,等他恍然惊觉,野火已然迎风起。漫天大火之后会有春生吗?   有谁知道?   他们兄弟之间的谈话很专注,在他们都没有发现的角落,去而复返的谢桑静静站在屏风之后,厚重的屏风洒落阴影,和墙壁之间恰好形成一个能让他藏身的的三角区域,他低着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神色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第103章 谢桑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 我不明白。”   亚瑟看着法兰克,他和法兰克极其相似的蓝宝石眼眸中浮现出迷茫。他们足够优秀, 又手握滔天权势,只要他们想,勾一勾手指就会有一大把虫匍匐在他们脚下。   法兰克抬起手轻轻落在亚瑟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视线移向亚瑟身后的安塞尔,这位专属于陛下的影子骑士始终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他打败了无数挑战者,这些年没有谁比安塞尔做得更好。法兰克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一件事,宛如影子的骑士和曾经跪地立誓的少年缓缓重合,法兰克扬起一抹浅淡至极的弧度:“亚瑟,你以后会明白的。”   亚瑟没有听出法兰克话语中的深意, 他心不甘情不愿极其艰难地吐出口中的话:“哥哥,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 你养着他就好了, 皇室不缺豪宅别墅,何必非如此多的心思, 还想着哄他高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亚瑟心中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尤其是当他明白法兰克正在费尽心思想让谢桑高兴时。他是法兰克亲手养大的, 法兰克对于他而言是兄长但也像是父亲,这也意味着法兰克对他从来不是一味的宠溺, 他教导他责任, 培养他能力, 关心他的生活起居。法兰克对亚瑟的好无可挑剔,可是谢桑得到的是他渴望却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无怪乎他心中失衡。   亚瑟咬着牙,一张脸都快要扭曲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是多么不情愿:“北城那块地快建好了,哥哥你拿去用,你让他住进去,那边还有些土地没有利用,随他建个马场赛车场什么的都行。”   法兰克摇了摇头:“亚瑟,那块地本来是做什么用的之后依旧不变,合格的君王并不应该以权谋私,况且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关着他。”   亚瑟着实觉得谢桑不识好歹,要知道就法兰克这个条件什么雄虫得不到,可偏偏就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他右边眉毛高高抬起,看上去显得有些盛气凌人:“这怎么能算是关?谁家犯虫有这么好的待遇?住附赠赛车场跑马场的大别墅要是算关押,怕是有一堆虫巴不得被关一辈子!”   法兰克:“亚瑟,违背意愿就算住在别墅之中也和牢笼无甚区别,我从来没想要关着他,这样做全是不得已,我怕……”   “怕他去死是吧?”亚瑟截住了法兰克的话,语速极快:“哥哥,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虫不好好活着整天想着去死,他不会是有病吧?”   “亚瑟!”   法兰克眉头蹙起,语气加重带着告诫的意味,亚瑟梗着脖子一副死活不退的模样,僵持不下间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应答。   “你是医生吗,怎么知道我有病?”   法兰克一愣,他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谢桑,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就被亚瑟抢了先:“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我不瞎,就凭你做的事情,你脑子没病?”   “亚瑟!”   法兰克眉头紧锁加重了声音,眼底警告分明,说完后他朝着谢桑,眉宇间带着微不可察地慌乱:“谢桑,你听我解释,刚刚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哥哥,你向他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亚瑟瞪着谢桑,他才看不得法兰克在他面前低头,他们的身份地位什么时候需要他们低头?   法兰克这一次真的生气了,他低吼出声:“亚瑟!”   亚瑟假装听不见,漂亮的蓝眼睛死死瞪着谢桑,时刻准备迎接他的反击。然而出乎意料地,谢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回怼他,他抬头看向一侧阻拦亚瑟的法兰克,言语间的戾气不再,表情冷静,食指指节在观战台的透明玻璃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开口道:“我们再比一次。”   法兰克一愣,转瞬就明白了谢桑的意思——中场休息还有十分钟结束,现在还有机会临时插车。法兰克没有立即回答,上一次谢桑赛车时的模样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冒险。   但是谢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挑眉朝法兰克抬了抬下巴:“一句话,比还是不比?”   在场的亚瑟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谢桑要做什么,心中顿时气坏了,赛车这种事情多么危险,四轮的起码还有外壳保护,摩托车那就是肉包铁,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谢桑想死难道还想要拉上他哥哥?!   “不行,绝对不行,我哥哥才不会和你一起……”   亚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侧,法兰克答应的声音言简意赅地响起:“比。”   亚瑟瞪大了眼睛,失态地大喊了一声:“哥哥!这太危险了,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哥哥你都没有骑过摩托车!”   闻言谢桑朝亚瑟投去一眼,他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像极了嘲讽。   “你这是什么眼神!”   亚瑟胸口起伏,大吼一声,想要抓住谢桑问个清楚时,法兰克拉开了他紧握他衣袖的手,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却不容拒绝,亚瑟眼睁睁地看着法兰克朝谢桑走去,他咬紧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大喊一声:“安塞尔,拦住他们!”   无声无息藏匿于阴影中的影子随机而动,雪白的剑光从剑鞘中跃然而出,法兰克余光一瞥,抽出腰间的剑反手一挥,刀鞘和长剑撞击发出锒铛声响,亚瑟赶紧大喊:“安塞尔,别伤我哥哥!”   剑光一顿,然而就是这不到半秒的停顿,法兰克的刀鞘已然抵在了安塞尔的胸口,镶嵌着金属底的刀鞘坚硬,若是法兰克用的不是刀鞘而是真刀,此刻安塞尔已然是生死难料。法兰克手中微微发力,视线透过安塞尔望向他身后的亚瑟,他的声音很冷:“亚瑟,若是我用的是真刀,你刚刚那一声他就已经死了。”   亚瑟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看清了法兰克眼底的流露出的情绪,那是失望。他张了张嘴巴,他的神情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法兰克无心伤虫,打算收起刀鞘离开,奈何安塞尔唯亚瑟的命令是从,他心中只记得了亚瑟让他留住法兰克的命令,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满脑子只剩下完成任务,没了剑还有手脚可以搏击。法兰克看着安塞尔一拳直接朝他面门而来,双眸微眯,手中刀鞘陡然翻转。   “咔嚓——”   胳膊和刀鞘猛地一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可是安塞尔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五指成爪仍旧朝法兰克袭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安塞尔的手就要碰到法兰克,亚瑟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住手!”   像是按下了什么暂停键,安塞尔的手在距离法兰克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停下,后方的亚瑟赶紧上前,与此同时安塞尔重新退回了阴影之中。   “哥哥,你没事吧!”   亚瑟满脸焦急,他慌张地想要上前查看法兰克有没有受伤,却被法兰克不着痕迹地拒绝,他仓惶着抬起眼望着法兰克:“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受伤,我怕他害你,你能不能不要去,你有没骑过摩托,我害怕……”   “他摩托骑得很好。”   一侧的谢桑冷不丁地开了口,他看着亚瑟的眼神带着些许嘲弄,见状亚瑟下意识反驳:“你瞎说,我怎么不知道哥哥会……”   谢桑直接了断地打断了亚瑟的话:“你问过他吗?”   亚瑟:“他是我哥哥,我怎么会不知道……”   亚瑟满脸想当然的自信,然而他看向法兰克求证的眼神,在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时一点点消散,他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哥哥,你原来……会骑摩托吗?”   法兰克没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然表明了答案。   在法兰克的沉默和谢桑略带嘲弄的眼神中,亚瑟倏忽松开了手。他仿佛突然之间变小了,低着头,他的声音变得艰涩:“我都不知道……”   赛场上的工作员开始提示比赛马上开始,谢桑看了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的亚瑟一眼后抬脚朝外头走去;一侧法兰克看着颓然失落的亚瑟,伸出的手本想拍一拍亚瑟的肩膀却不知为何在半路上抽回,他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他追上了谢桑。   标志着比赛开始的一声枪响,数辆摩托宛如炮弹一般射出起跑线,风驰电掣,掀起阵阵狂风,其中最为扎眼的就是法兰克和谢桑。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们今天参赛的摩托车和第一次比赛时属于同一款式,银色宛如腾云驾雾的白龙,黑色仿佛水中腾跃的蛟蛇,他们死死咬住对方,互不退让。   谢桑整个身体都紧贴在黑色摩托上,他目视前方,越过一道又一道路线,即使是在弯道也时压弯加速,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几乎达到了人车一体的境界。   这一次他要和法兰克真真正正比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男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奇妙,看不顺眼干就完了,打一架之后反而成了朋友。高山流水觅知音,是以琴会友以声诉情,而他今天要和法兰克来一场以车会友。   玩车的人内心深处都是不安分的,追求刺激,那种失控和掌控的感觉让他们着迷。这些东西乍一看实在和法兰克毫无干系,他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遵守规矩,若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公子,庄重沉稳可堪大任,是理想中的偏偏君子。   谢桑第一眼见到法兰克时曾误以为他披着虚伪的皮子,全都是装出来的假正经,后来他发现法兰克是真正经,真端庄;谢桑自认为和这种人八字犯冲,可是那次的赛车比赛却又让他窥见了法兰克不为人知的一面。   法兰克似乎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谢桑想,只要痛痛快快比一场,有些东西就不言而明了。   终点的红旗逐渐进入视野范围之内,焦灼的比赛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们依旧互不退让,沙地上摩托快速飞驰过后留下深深的痕迹,谢桑一个加速将法兰克甩在身后冲进了最后一段赛道——狭窄的只能容纳一辆摩托的小道。   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然而,下一刻——   在观众惊呼声中,谢桑余光后方中闯入了一抹银色光影,它成几乎五十度弯曲的角度沿着石壁朝谢桑冲去,狭窄的过道硬生生挤进两辆摩托,金属片划过石壁发出刺眼的火星,谢桑咬牙骂了一句,可是嘴角却扬起了笑。   观众席上的观众看的那叫是一个心惊胆战,提着一颗心就没有落下去的时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场上真正玩赛车的虫才知道今天这场比赛到底有多么厉害。赛场解说员在这精彩的表演之下几乎语无伦次,他们都屏息凝神地期待着最后的结果。   谢桑□□的摩托终究不是他用惯了的那辆改装般,频繁的加速和磨损让零件开始掉落,他咒骂一声,眼睁睁看着法兰克将他甩在身后,他咬紧牙死死握住车把企图将不停“爆零件”的摩托稳住,发动机隆隆声中路面上被划出狭长的痕迹,一个螺丝钉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弹飞直接嵌进坚硬的石壁里。   车速虽然在减慢,但是仍旧需要时间。   在观众的惊呼声中,谢桑抬起头,超过他的银色摩托忽然调转车头朝他驶来,他看见法兰克朝他伸出手。   谢桑扯了扯嘴角,握住了法兰克伸向他的手,他脚下一蹬后甩开了失控的黑色摩托,不过是呼吸间他已然稳稳地坐在了法兰克身后。   终点线就在眼前,法兰克的车速却陡然慢了下来,这场比赛本就是为了谢桑,如今谢桑就在他身后,胜败早已经无所谓了,此刻检查谢桑有没有受伤才是首要。   “往前开,别停。”   谢桑的声音在法兰克耳边响起,在他错愕之际一双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背脊陡然僵硬了。还未待他明白谢桑是什么意思,谢桑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心服口服的喟叹:“我输了。”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法兰克彻底乱了心神,那是一声很轻很浅的谢谢,散在带着尘土的风中。   观战席上,亚瑟将刚刚惊险一幕的一幕尽收眼底,看见法兰克和谢桑没事后他死死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他想要朝前走一步,刚迈出一步却因为腿软差点踉跄倒下。   “陛下——”   很低很低的声音,因为太久未曾说话他的嗓音听起来很哑,亚瑟摸着发软的双腿,看着闪现扶住了他的安塞尔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满眼自嘲:“安塞尔,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哥哥。” 第104章 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   法兰克和谢桑回到观战台的时候亚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雅间的门敞开着,像是匆匆离开来不及关上, 落荒而逃。   自从谢桑和法兰克下了赛场他们之间的感觉就发生了变化,仿佛他们同处于一个无形的磁场中,那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但隐隐中却又让人觉得重要到无法忽略。   谢桑抬腿跨过门槛,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脖颈后侧,蜿蜒中带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野气,就像他这个人,狂野生长,张扬肆意, 下意识地就吸引别人想靠近他。人在自己擅长的地方总是闪闪发光, 谢桑身上有太多闪光点有待发现, 之所以未被挖掘只是因为他的一言一行并不符合他从前所在的圈子对优秀的定义。   豪门深宅, 若是没有独当一面、手眼通天的本事,那就该安分守己当一个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 玩归玩,但是最后还是得服从安排,这是他们尽情享受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谢桑偏偏是个硬茬子。   谢桑扯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后随后丢在一边,在他身侧, 法兰克的手臂上搭着一条尚未用过的白毛巾, 他并未擦拭身上的汗水, 自下了赛场之后他的视线就再没有离开谢桑。   法兰克有很多话想问。   他想问谢桑摩托后驾驶位上谢桑的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摩托的速度很快,当时的情况下正常虫都会为了自身安全抱紧前方的驾驶员, 这是一种失重时下意识的反应,可是那些虫里头不包括谢桑。况且,按照谢桑对他的态度,抓住他的手接受他的帮助已经是极大的退让,按道理来说在谢桑获救之后他应该做的举动是大声喝令停车,可为什么谢桑却让他继续开,别停?   还有那句答谢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答谢他伸出援手救了他,还是有别的深意?   法兰克闭了闭眼,他到现在还记得谢桑坐在他背后时说谢谢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戾气,毫无成见,真心诚意,就仿佛冰封万里的原野上忽然飘来了一缕暖风,很轻很柔,但是却预告了漫长冰雪的消融。一笔勾销,冰释前嫌。   法兰克嘴唇翕张,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落入了谢桑的眼中,他此刻斜靠在沙发中,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蠢蠢欲动的荷尔蒙的气息,这种味道虽然并非信息素,但是对于雌虫而言依旧算得上是致命的吸引。   难得见到法兰克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的模样,谢桑抬了抬下巴,他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之后的哑意:“有话就说。”   冷不丁的一声让法兰克下意识一怔,看着面前让他说话的谢桑,这位亚欧联邦帝国早已执掌大权多年的执行官生罕见地感到了无措,这种感觉他已经多年未曾体会到,明明面前的雄虫比他小了十多岁。   法兰克抿了抿唇,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犹豫,他斟酌着字句许久开了口:“真的没有受伤吗?”   闻言谢桑脸上的神情一僵,他没想到法兰克纠结了半天就是要说这句话,他不满的话刚要脱口而出,下一刻却忽然顿住,他的脸色有些许难看。   他为什么会有想要追问的想法,法兰克想说什么关他什么事,他这样就好像他很在乎法兰克一样。   如是想着,谢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了回去,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撇了撇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事。”   “……好,没事就好。”   空气忽然寂静,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仿佛突然涌入。   谢桑等了一会儿后有些受不了,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正想要离开,刚刚有了动作对面的法兰克的眼神就追了过来,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原本耐心告罄的谢桑莫名有了耐心,他重新坐了回去。   “我是想说……”   谢桑嗯了一声,下巴朝虚空点了点,那模样像是无声催促。   法兰克抿着唇,他口中的话断了续,变了又变,转了好几个弯都没到点子上:“我想问…赛场上……你为什么伸手抱……你为什么说谢……嗯为什么说输了。”   谢桑扯了扯嘴角,他向来敢作敢当:“输了就是输了,我认。”   法兰克见状闭上了嘴,他欲言又止许久后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看着法兰克犹豫又犹豫,斟酌再斟酌,恨不得一句话掰开三块讲的样子,谢桑心中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可法兰克又闭上了嘴巴,他心道:怎么忽然不会说话了,刚刚在小皇帝面前不是讲得很好吗?说的那些话那么煽情,连他都感动到了。   想起了在门口不经意听见的对话内容,谢桑唇边的笑意微敛,他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变得复杂,怎么说呢,那感觉仿佛第一次来动物园看见大猩猩表演。   法兰克竟然说他善良?柔软??传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他谢桑是谁,他的大名在京都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不上他的人说他是混世魔王,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命好有金汤勺的混混流氓,扶不起的阿斗,扶不上墙的烂泥;羡慕巴结他的人称他为挥金如土阔少,有钱有颜的豪门少爷,背地里却咒骂他是个爱玩敢玩不要命的疯子……   总之以上所有的称呼都和善良柔软搭不上边,法兰克说他没有伤害过谁,从始至终伤害的人只有自己。   呵——,把他说的那么高大上,还只伤害自己,这说的是他吗?睁眼说瞎话,他这个当事人听了都害臊。   谢桑心中腹诽不停,仿佛有多么不情愿,但是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一副镜子,他就能好好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傲娇,他无意识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谢桑想起他这段时间对法兰克做的事,每一件事情算起来都是能让人恨死的程度,若是他们俩的身份互调,换做是法兰克如此对他,或是有人敢如此对他,谢桑怕是得提刀手刃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法兰克不仅没有发怒生气,反而……   谢桑抬头瞥了眼端坐在他面前的法兰克,下巴无意识地抬高。   这样看来……法兰克岂不是爱惨了他?   真是奇怪,法兰克竟然喜欢他,听他们的谈话,他似乎还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难得见到一个真心实意为他好的,上一个就是他妈了,不,他妈的心被分成了好多块,一半随着他外公的去世被埋进了坟墓,一大块扑在心里没她的丈夫身上,剩下的才是他。真的要算起来,全心全意对他好的,法兰克竟然是头一个。   谢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从前无比渴望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只不过给他这个东西的对象换了人。   第一个将他装进心底的不是他妈也不是他爸,竟然是一个浑身肌肉健硕的男人,哦不,法兰克还算不上人类,他是雌虫。   奇怪、不解,但是心底的某个角落竟然有种隐隐的……开心?   这样的想法让谢桑猛地一怔,他忽然抬起手。   法兰克正斟酌如何开口继续话题,忽然看见谢桑伸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那力道不轻,仿佛是把自己脑袋当成了木头,他赶紧起身伸手护住了谢桑的头,大掌虚虚贴在谢桑的头发上,语气急切:“这么打自己?头痛吗,要叫医生吗?”   谢桑的拳头结结实实敲在了法兰克的手背上,看着满脸紧张的法兰克,他停顿几秒冷不丁地开了口:“你就这么担心我?”   法兰克一愣,旋即他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覆住,垂眸一看,那是谢桑的手掌,他的指尖恰好落在法兰克挨了他一下后泛红的地方。   明明只是虚虚地贴着,没有任何狎|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轻浮的暗示,可是法兰克却觉得自己的手背烧了起来,好像有火星落在谢桑的指尖,烫的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收回手。   谢桑感受到指尖下的手颤抖了一瞬,动作太大根本难以忽视,法兰克的反应格外青涩,就好像是个不谙世事、双眼清澈的大学生。谢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面前的男人明明是个快四十啃嫩草的老牛,哪里有什么清纯青涩。   看惯了法兰克运筹帷幄胸有成足的模样,谢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说是不新奇那是不可能的。法兰克的模样,让谢桑莫名地想要逗逗他,他手中微微施加了力气,滚烫的掌心贴紧了法兰克的手背,他勾了勾唇道:“法兰克,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   谢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这句话非常自然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谢桑既然问了就没想要收回来,他心底确实有一个疑惑。   在法兰克和亚瑟的谈话中谢桑听见了法兰克说喜欢他,可那又不是法兰克站在他面前亲口对他说的,他对法兰克喜欢他始终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法兰克为什么会喜欢他?谢桑身边围着的人从没有少过,有男有女,各种类型什么都有,但是他们都有所图,当然主要是图他的钱和他的身份。   其实谢桑的想法实在有些片面,单单是他这张脸就足够招蜂引蝶,只不过他从未有过靠脸吸引人的想法。从前有个弯成蚊香的富二代时醉酒大着胆子说他美,一句“谢少长得好,那些庸脂俗粉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这句都算不上荤段子的话让他的头上缝了十八针。   什么长得好,生的美,这些话在谢桑就是变相的侮辱,他又不是夜店里头靠脸吃饭陪酒卖笑的兔儿爷。谢桑对同性恋的糟糕透顶的感官大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之后偶尔听见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花花玩意更是让他干脆连带厌恶起整个同性恋圈子。   当谢桑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异世界时,当他既无权势也无钱财任人宰割的时候,当所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全部离他而去时,谢桑的神经就变得格外敏感。法兰克和他发生关系在谢桑看来就是图他的身子,把他当作了夜店里随便玩玩的小宠,他根本就没想到那是喜欢。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说?一开始就挑明不行吗?   谢桑此刻完全忘记了他原先对同性恋有多深,要是法兰克一开始就和他挑明,怕是得到的只有怒骂和断绝关系。此刻他也没意识到他纠结的竟然不是法兰克竟然喜欢他而是法兰克喜欢他却憋着不说。   法兰克目光沉沉,蓝宝石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谢桑的倒影。   面前的雄虫微微歪着头,细碎的亮光在他眼底微微荡漾潋滟,轻勾的唇角里藏着小心思。他的手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很烫,明明没什么力道,可是他就是无法抽出手,心甘情愿地被他制服,法兰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底的郑重和认真让人心惊。一瞬间,冥冥之中谢桑忽然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仿佛法兰克接下来的话会改变现在所有的一切。   “我的确喜欢你。”   他的眼神热诚,沉静宛如海面的眼眸忽然掀起了波澜,他一瞬不眨地看着谢桑,好像是怕错过谢桑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他等待着答复。   谢桑被法兰克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法兰克一直没有挑明他的喜欢,那么这一次应该也会保持沉默,他问的话虽然有一点试探的意味,但是谁都能听出玩笑的意味多了些。他没想到法兰克会如此认真地回答他的玩笑话,法兰克望着他的眼神更是让他莫名地……无法直视。   谢桑一把移开了按着法兰克的手后唰的一声站起了身,他没有回答法兰克的话,而是绕过法兰克快步走了几步。   法兰克无言沉默,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落了空的手无声缓慢地收回到两侧,死死握成了拳。   明明早就猜到了也在心底预演了很多次,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后心情仍旧是糟糕透顶。   谢桑快走几步后停下脚步,他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心脏,他的身体又一次出现毛病了,而且这一次的反应比前几次更加严重,他忽然觉得自己拒绝看医生是一个错误。   谢桑深吸一口气,压紧了胸膛,他没有扭头,而是用着余光瞟了眼法兰克,后者站在原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他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波动,可他看起来却像是很难过,身侧流动的气息仿佛都变得缓慢沉重,谢桑皱了皱眉,他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调转方向折返回去。   “凶手抓到了吗?”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双运动鞋,故意粗声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法兰克抬起眼,他沉浸在情绪中尚未恢复,并没有理解谢桑说的是什么,他难得地显出了些笨拙:“……什么?”   谢桑双手抱胸,一脸我很高冷的模样,只用余光瞥着法兰克:“你不是说当初有人…不,有虫给你下药吗?我问你是谁,找到了吗?”   法兰克的瞳孔瞬间紧缩成针尖大小,只有他自己知道谢桑这句话对他的意义有多么大。   这句话清楚明白地表明,谢桑相信他了,他们至今之间最大的误解和矛盾激化点在此彻底解开。 第105章 谢桑:你谁?   法兰克推开议会厅的大门率先离席,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大型会议,正要完成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忽然一侧的巴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法兰克的脸色微变,他瞥了眼巴顿后者在他的视线中面容肃穆地点了点头,他脚下的方向一转,旋即掉头回去,他的方向正是会客室。   一进门法兰克就看见了正对着门站在窗前的身影,一身雅致典贵的打扮, 手中握着的银白色权杖彰显着他不俗的地位,他似乎是一直在专心地等待着法兰克,几乎是在法兰克推门而入的瞬间就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他率先开了口:“法兰克上将, 您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不急不徐, 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要沉迷其中, 身为贵族雄虫有好相貌又有礼貌的实在不多,法兰克看着雄虫唇角温柔的笑意, 淡淡点头表示回礼:“普兰西阁下,久等。”   普兰西面颊上带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周身的气质颇为文质彬彬, 他看着朝他抱歉的法兰克,轻轻摇了摇头, 非常体贴地表示理解:“您真是言重了, 您身为上将一向是夙兴夜寐, 事务繁多,您的时间自然是极其宝贵, 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做,等一等又何妨?”   法兰克点了点头,普兰西的温柔理解并未让他有太大的反应,他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普兰西阁下,请坐。”   普兰西脸上浮起一抹适时的欣喜,他并未坐在法兰克对面的沙发上,而是选择和法兰克坐在同一侧,他们之间极其巧妙地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很荣幸您同意我的接见,半月前我曾经向您提议要对医保进行进一步的改良,因为当时您刚刚回国手头事务繁多,并未详细商量,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已经将计划书完成。”   说着,普兰西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计划书递上:“医保改良,主要是考虑到一些底层虫民生活条件困苦,同为联邦帝国的子民,身为贵族我们已经享受了优待,也应该为帝国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我略有薄产,身边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都会为此番建设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法兰克上将,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将我的提议放在心上,真是不甚荣幸!”   法兰克点了点头,接过计划书垂眸翻阅,声音淡淡:“有心了。”   闻言,普兰西口中谦逊说了声都是应该做的,他的视线落在法兰克的脸上,一瞬不移。在法兰克看低头查阅文件时,普兰西那双温温柔柔的眸子陡然换了一副模样,他进退有度的目光再难控制地黏在法兰克的身上,像是贪婪的蛇游走恨不得游走法兰克全身,那是一种压抑太久太深几乎神经质的情感。   欲|望。   法—兰—克,唇齿摩擦吐出狎猊的音节,舌尖在上颚和下颚间弹跳一瞬,掠过齿缝滑向滑腻的软肉;法—兰—克。   简单的音节重复过无数遍,仿佛已经和他的唇畔,他的肉|体,他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他是法兰克,他是军部最耀眼的星,他是最高的执政官,手握生杀大权,高高端坐云端,明明可万事都不动如山却满目悲悯。他锃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踏过时的声音那么响亮,那么有条不紊,让他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他惯常一身白色衬衫,露出的小臂微微凸起的青筋流畅美丽;他收进裤腰中的皮带勾勒出一道健美瘦削的腰,每逢起身或是弯腰蹦出一小段若隐若现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宛如虫神最完美的造物。   法兰克,哦,他的法兰克。   你生来就属于最高处,为什么要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为什么要去关心那些卑微到了泥土里满是脏污的臭虫们,他们根本不配得到你的注视,你的眼神应该落在我的身上,我曾付出无数努力就是为了让你看我一眼,为此我甚至愿意装出满怀同情的模样对泥地里如草芥的蚂蚁们露出笑脸。要知道他们乌黑的手让我作呕,他们得到食物是跪拜的样子格外可笑,他们感激的涕泗横流的样子更是可笑之极。   那样的虫子怎么能配活着,他们又如何配得上你的关怀和担忧?   还有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低贱雄虫,他凭什么获得你的垂青,凭什么在你面前大发脾气却仍旧活着?   如果谁都不曾得到你该有多好,不要动凡心,就这样高高挂在天空就好,月亮无比美丽,正是因为无法触碰求而不得。   普兰西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视线仿佛化为实质黏上了法兰克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若是此刻有别人在场看见他的神情怕是得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就在普兰西专注痴汉时,他忽然听到低着头的法兰克冷不丁地开口道:“普兰西阁下,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八号晚上七点十五分。”   毫无迟疑的回答,精准到分钟,法兰克倏忽合上了计划书,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格外安静的会客室内响起。法兰克冷冷看着略微慌张的普兰西,他的视线很冷很静,在他的视线下普兰西仿佛浑身都爬满了虫子,下意识地就要解释:“因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会把发生过的重要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和您见面自然是大事,所以记得才清楚了些。”   普兰西确实有写日记记录生活的习惯,不过正如他所说,他记录的事情都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在那个被上了三把锁的柜子里是他的日记本,密密麻麻写满法兰克的每一件事情,一同储存的还有无数张偷拍的照片。   法兰克看着普兰西的目光越发的冷,他的愤怒并非只是因为过去的十年间面前的雄虫曾无孔不入地想要钻入他的生活,他的愤怒更是因为普兰西打着爱民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残忍无情的刽子手伪装成了救虫于苦难的天使,何其可笑!   法兰克冷冷开口,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的神情更是难以揣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里百转千回:“是吗?您的记性确实不错。”   三月十八号晚上,正是谢桑误喝了下了药的茶和他发生关系的那一天。   闻言普兰西心中微微一紧,他尽可能地睁大眼不放过一丝一毫法兰克脸上的表情,可是后者宛如最完美的雕塑,神秘莫测。即使花费了十多年的光景,普兰西依旧无法看透法兰克,每当他看见法兰克的脸时就会禁不住沉溺,几乎无法动脑思考,他无意识地做出了回答:“谢谢您的夸奖。”   法兰克收回了视线,当他尚未得知普兰西做的一切时,他可能还能和他交谈几句,可是当一切见不得天光的阴私都摆在他的面前,普兰西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让他难以忍受。   法兰克的手握紧了计划书,他唰地一下站起身,直接开口送客:“普兰西阁下请回吧,你的计划书我收到了。”   普兰西没想到此次见面如此快就要结束,他依依不舍企图多争取一些和法兰克独处的时间,他急急开了口:“法兰克上将,您不再看看吗?计划书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了吗?”   修改?一个不会付诸实践的计划书有什么好修改的地方?   法兰克下颚线条绷紧,他告诫自己此刻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后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今日事务繁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普兰西就算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能赖着不走了,否则他辛辛苦苦在法兰克面前维持十多年的人设就要崩塌,他只能咬紧牙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联邦帝国有您真是大幸,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祝您今日安好。”   法兰克脚步不停,普兰西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门口伸手拉开了大门,普兰西脸上的温柔小意几乎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维持住体面,在法兰克眼神无声的催促中他的脚终于磨磨蹭蹭迈出了会议室的门。   门口等候的巴顿见状直接上前抬手挡住了普兰西恋恋不舍回望的神情,他和法兰克一样属于知情虫。要知道普兰西对外营造的形象温柔贴心,非常有风度礼节,贵族雄虫的毛病他一个都没有,巴顿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将他纳入法兰克未来雄主的人选名单中,可是谁曾想!真是知虫知面不知心啊!!   得到普兰西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情后,巴顿简直要把一口银牙咬碎。此刻看到普兰西朝他露出的笑脸他简直是要作呕,想这些年有好多次普兰西变着法子在他这里打探法兰克上将的消息,他竟然还真的耳根子一软说了不少东西,巴顿更是恨急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因此他只能忍着。   巴顿下巴绷得紧紧的,粗声粗气:“抱歉,普兰西阁下,法兰克上将找我还有事,我没有和您聊天的时间。”   毫不留情被下了脸面,一再被拒的普兰西终于挂不住脸了,他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意:“是我唐突了,巴顿副将身负重任自然事务繁忙,既然没时间那我就不打扰了。”   巴顿对普兰西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好不感冒,要是他真的有什么感觉那也就是想吐,他面瘫似地点了点头,像是押送犯人一样将普兰西送到了大门口:“感谢您的谅解。”   仿佛被轰出来的流浪汉一样,普兰西脚下差点站不稳,他抬起头看着一言不发毫无表示的巴顿,心里咒骂不停,但是脸上仍旧是得体的微笑,一侧不明所以的执勤士兵几乎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心神,巴顿却无动于衷已经准备扭头回去了。   见状,普兰西来不及装出温润体贴的模样,他张口唤道,可是他的声音却被身后一声肆意张扬的声音全然压住。   普兰西绿色的眼瞳一瞬紧缩,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巴顿!”   巴顿听见谢桑的声音感到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除了幻觉,扭头看见朝他走来的谢桑时一双虎目瞪得老大。   虫神在上,谢桑怎么来这里了?上将允许他出门了??   巴顿面上的震惊来不及掩饰,质疑的话已然头口而出:“谢桑阁下,上将允许你离开别墅了吗?”   这话说的充满歧义,乍一听搞得谢桑和法兰克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一整个大瓜,一侧执勤的士兵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朝这边注意。   闻言谢桑皱了皱眉,法兰克身边这位副将总是有一种把天聊死让人不想说话的能力,他本就肚子里憋着气现在被巴顿这话一激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他脚步没停径直朝大门走去。他身后看护的保镖军雌朝着巴顿敬了个军礼,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对,他赶紧趁谢桑还没有走远对着巴顿快速简短地低声解释一句:“副将,谢桑阁下待不住,来找法兰克上将。”   士兵说话匆匆,速度很快,但是在场的虫都距离不远,听得都大差不差,正当吃瓜群众想要继续吃瓜时,一侧的普兰西冷不丁地开了口:“巴顿副将,这位是……?”   他唇角带笑眼睛微弯,他的声音明明挺柔挺轻声线更是算不上差,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让人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敌意,迈步上台阶的谢桑扭头,回眸随意的一瞥让他看清了说话虫的模样。   金色的头发,绿眼睛,穿的挺骚包。   谢桑无甚表情,对于这个忽然出声询问他是谁的雄虫无甚在意,他想来没有主动打招呼交朋友的习惯,这样随意的一眼已经算多。他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普兰西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绿眼睛,像是一汪长满青苔的湖水,乍一看苍翠欲滴,不由得让人心生向往,可是细看却仿佛藏着无数鬼影,阴森森深不可测。   敌意。   谢桑眉心微皱,他向来不是一个好脾气好相处的人,声调冷冷:“你谁?”   毫不顾忌脸面的一句话让普兰西所有的话术全部僵在口中,普兰西靠着心计手段和他贵不可言的地位和身份纵横多年,何曾吃过这种亏,他当下正要开口反击,可是谢桑却已然毫不在意地扭头走了,他的背影肆意,完全没有将满肚子坏水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普兰西放在眼里。   看着吃瘪的普兰西,巴顿心里一脸看笑话的模样,头一次他觉得谢桑的坏脾气还算是有点好处,毕竟气死虫的本事他可真的是无虫能及。   两只雄虫,一个爱慕上将数十年到疯癫,一个享受着他家上将的喜爱却对他家上将爱答不理,巴顿是都没好感。可是想到普兰西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巴顿忽然觉得谢桑还更顺眼些,毕竟他不会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巴顿看笑话似的瞅了反复化为石块的普兰西一眼,他转身大步朝谢桑追去,徒留下普兰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脸阴狠。   绿色的眼睛仿佛浸了毒液,幽绿阴森的仿佛要滴出来,普兰西那张温柔善良的脸庞因为剧烈的情感扭曲,他看着谢桑的背影缓缓吐出一个无声的字眼。   死——   这该死的家伙,所有夺走法兰克视线的雄虫都该死。 第106章 什么强制爱,囚禁的   这里是政|府办公大楼, 汇集了各个地区的精英,谢桑虽然是第一次来政|府大楼, 但是他却丝毫不显得慌乱,他的模样甚至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   电梯刚好停靠在一楼,谢桑按下按钮抬脚进门,身后看护的士兵赶紧跟上,电梯外慢了一步的巴顿见状伸手阻拦,来不及顾及大厅里头虫来虫往大喊一声:“等等!”   谢桑身侧的士兵:“谢桑阁下, 我们等一等巴顿副……呃”   士兵的话没说完,就看见谢桑伸出手,他的手指并没有按下开门按钮延迟关门,反而按下了关门按键,猛地连戳五六七八下, 电梯门在巴顿眼前彻底闭上了。   目睹一切的士兵欲言又止:“谢桑阁下, 这里是政府大楼, 有三十多层, 我们并不知道法兰克上将在哪里,巴顿副将可以带我们去……”   谢桑径直打断了士兵的话:“谁说我来这里是找法兰克的?”   士兵挠了挠头, 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电梯内部的镜子反射出谢桑眼底的墨色,士兵默默地把嘴巴闭上了。   他身为谢桑的看护,士兵自然记录了这几天谢桑一言一行和精神状态, 这几天谢桑的情绪着实是变幻莫测,时而振奋时而低落的, 让虫无法捉摸。就比如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一反早上无精打采的模样跑到健身房里头疯狂撸铁了三个小时!有一小段时间还把门锁了, 吓得士兵以为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连让管家拿备用钥匙都来不及,手忙脚乱地就要暴力破门。   好巧不巧地, 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   看着站在门口一身汗湿、面无表情地问他们在做什么的谢桑,一群大动干戈的虫全都愣了神,还是士兵最先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接了句话,一句“谢桑阁下,您要不出去走走”极其顺嘴的冒了出来,等到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虽然士兵三天前已经收到了法兰克的命令,告知他不再需要限制谢桑的行动,对方可以离开别墅,但是如果出门必须有虫陪同,一刻不离。毕竟是自己嘴贱,没事好端端给自己找事情做,因此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去哪里,不过谢桑没回答,他径直上了楼。   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士兵一直在楼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终于等到谢桑下楼,他直接懵了。谢桑洗了澡,换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一看就是用心打扮过的。   士兵看见精心打扮的谢桑心里咯噔一下,大呼大事不妙,雄虫寻欢作乐的本事仿佛源自基因,士兵以为也要谢桑去那种地方,结结巴巴想着该如何阻拦,拐着弯说了好多话,都被当作了耳旁风,士兵心中追悔莫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们的确出了门,但是谢桑并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去寻花问柳,他没有给出任何想去的地点,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想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一路上,士兵借着反光镜数次打量后座的谢桑,胸腔里头上上下下浮动的心终于在半个小时漫无目的的晃荡之后安稳了些。   考虑到散心的目的,士兵的车速并不快,他试探地开口和谢桑聊天,但主要是他说谢桑听。他曾听说司机的一个必备本领就是要能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他硬着头皮不断输出,尽可能地将自己听过的、看过的、经历过的精彩有趣的东西跳出来。只可惜,士兵身为军雌生活规律又平凡,他并不是网络上的卖货能家,也不是口若悬河的陪聊主播,他嘴巴说出来的话像是大夏天没雨连着晒了数天的禾苗,干巴巴。   直到——   “你很喜欢法兰克?”   士兵硬着头皮说了一堆,始终保持沉默的谢桑第一次开口搭腔,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普普通通的一个问题,像是随意谈及,好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士兵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回答:“我当然喜欢法兰克上将,怕是没有虫会不喜欢上将吧?军部的那些兄弟们也都超级喜欢法兰克上将,说是喜欢根本不够,怕是得用尊敬哩!”   提起法兰克,刚刚还像是挤牙膏一样的士兵仿佛忽然变了个虫,嘴巴里的话不停地往外涌。   “谢桑阁下,您不知道,法兰克上将可是全民偶像,他……”   士兵一口气不停说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终于停下来,趁着喘口气的空当他小心地借着反光镜偷偷打量谢桑的脸,雄虫依旧很安静,只不过这一次和先前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似乎有些不一样。看着反光镜中双手抱胸微微后仰的谢桑,不知道为什么士兵觉得谢桑这一次听得很认真。   “去政|府办公大楼。”   绝大多数情况下保持安静的谢桑冷不丁地开口,士兵一愣,旋即,他的视线和谢桑的视线在反光镜中对上了。在那双墨色极沉的眼中,士兵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兜着乘客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听他说出了目的地,这场看似漫无目的散心之旅好像一开始就有一个确切的地点。   谢桑阁下出门是想去……找法兰克上将吧?   士兵默默地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提高了车速。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站在逐渐攀升前往顶楼的电梯内,士兵小心地瞥了眼身前的谢桑。   谢桑双手插兜,面上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模样,可是他的双眼从进电梯的那一刻始终注视着攀升的数字,他看起来就像是着急赴约。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走走,谁没事会来办公大楼散心?谢桑阁下一定是来见法兰克上将的!   士兵心中的小九九谢桑并不知道,而此刻被谢桑故意抛下的巴顿更是不知道了。   巴顿看着逐渐上升的电梯数字,暗骂了一声谢桑事精,要知道政|府大楼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的虫,大多数还是未婚的雌虫,要是谢桑跑了或是和别的雌虫勾搭上了,那他们上将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巴顿对谢桑的感官一直不太好,但是想到法兰克会吃亏,他那是一刻都不能忍,他瞥了眼左右两侧的电梯显示屏,上头的数字仍旧居高不下,缓慢下降。政|府大楼总共有三台电梯,因为楼层数多,此刻又是即将下班的高峰环节,几乎每层都要停靠,等到电梯到达一楼,谢桑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如是想着,巴顿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后,认命地朝不远处的楼梯跑去。   即使算上上辈子,谢桑也从未来过政|府大楼,但是根据他的经验,一般而言,像政|府大楼这种秩序尽然有序、处处透露阶级地位的地方,建筑的规制自然也和等级挂钩。法兰克身为联邦帝国最高执行官的办公楼自然应该在最高层,至于到底在哪个房间,一般位置最好最豪华最大的那个就是。   出了电梯门,谢桑顺着长廊直奔最扎眼的房间而去,房间的门口有士兵在侧守候。走得近了,谢桑认出了其中两个士兵,他们正是那天在图兰朵大酒店看管他的士兵。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桑,两个士兵明显一愣。   谢桑也不客气,径直朝门口走去,直接开口问道:“法兰克在里面?”   两个士兵下意识点头,然后他们就看见谢桑抬了抬下巴,他的模样看起来显得倨傲:“让开。”   两个士兵回神赶紧阻拦:“谢桑阁下,法兰克上将现在不方便见您,请您……”   “不方便?”   谢桑本来要敲门的手不知为何顿了顿随后直接一推。不过这这事情放在谢桑身上倒也合理,毕竟敲门这种礼貌的事情和他的行为举止相差太大。   来不及阻拦的士兵看到谢桑进了门,赶紧追上前满头大汗低声劝着,希望在谢桑这个祖宗没有闹出大动静之前把他劝走,然而他们的奢望终究还是落空了,谢桑推门而入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法兰克的注意。   “谁?”   法兰克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谢桑的身影,他口中的话语一顿,面上的神情落在对面雌虫的眼中,后者眉毛一挑,瞬间来了兴趣,他扭头朝着谢桑的方向看去。   哟,好俊的一只雄虫。   谢桑的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后,看向了坐在沙发上朝他笑眯眯招手的虫上,对方裸|露的脖颈上露出一道明显的虫纹,很显然他是一只雌虫,谢桑视线一顿后转移到了雌虫的脸上。   一头招摇的红发,雌虫穿的不是军装,一件满钻的外套西装让人眼花缭乱;除了大拇指上偌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其余四个指头都各戴了一枚戒指,挥手间叮叮当当,那架势像是恨不得多长个几个手指头。对方的打扮乍一看是个毫无品味暴发户,还是那种祖上一堆无用地全部拆迁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但事实绝非如此。   谢桑视线落在红发雌虫嘴角的笑容上,直觉告诉他对方并非看起来那样肤浅。   这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钱的红发雌虫正是财务部部长伊莱尔,他是法兰克为数不多有私交的好友。他出身贵族因为身体原因并不能像军雌那样上战场杀敌,但是有足够的经商头脑,笼络虫心的手段更是信手捏来,因此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财务部部长。如果说要给法兰克身边的虫排一排位次,那伊莱尔和巴顿就是左右护法,刚好一文一武。   法兰克看着谢桑,对方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三天前他们已经解除误会,但是他心里下意识的认为谢桑不可能会主动来找他,他看起来有些无措:“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法兰克已经起身朝谢桑走去,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伊莱尔再一次挑眉。   谢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伊莱尔,视线落到摆在他们之间的文件上,大致猜到他们刚刚应该是在谈事情。谢桑心里明白自己打搅了法兰克,可说出口的话却莫名其妙地带着火星子:“怎么,我不能来?你不欢迎?”   此话一出,不仅法兰克愣住了,谢桑自己也吃了一惊,因为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实在怨气太重。   “哟哟哟,听起来怨气不小啊,上将,您这是当了负心汉了?”   调笑的声音从身侧的传来,谢桑看见红发雌虫懒懒斜靠在沙发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一种窘迫的感觉瞬间直烧脸庞。   谢桑抿紧了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三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尤其是今天,简直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什么?   见法兰克?   怎么可能?!   谢桑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如他在电梯里头否认士兵说的那样。可是事实总是如此奇妙,很多时候想当然否定的东西往往就是真相,每一次的否定都是又一次的肯定。   明晃晃的事实就是,谢桑此刻站在法兰克的面前。   比这难听多的话,法兰克都从谢桑口中听过,让他愣神的是谢桑说话的语气,还有他说话时来不及隐藏的一瞬间的情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桑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那感觉简直是糟糕头顶,他瞪了一眼一侧的伊莱尔,咬牙:“眼神不好就闭嘴。”   难得被呛声的伊莱尔挑眉:哟吼?脾气不?!   “我走错房间了,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欲盖弥彰的味道盖都盖不住,伊莱尔双手抱胸,眉毛高高挑起,重复道:“走错房间了,才不是来找你的,哟哟哟,这才是真的睁眼说瞎话,行政大楼这么大这么多个房间你偏偏就进了这个门,还真是缘分呐!”   门口执勤的士兵又不是瞎子,谢桑这么大个虫堂而皇之闯进来他们不可能看不见,况且刚刚门口的动静可不小,一看就是冲着法兰克来的,偏偏嘴巴里头没一句真话。   法兰克归国不久,可这几天闹出的绯闻新闻是一个比一个火爆,数量堪比过去的总和了!伊莱尔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法兰克救了一个雄虫,金屋藏娇一般养在家里,好像还搞什么强制爱,囚禁什么之类的,闹得雄虫想不开跳楼了。   伊莱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高尔夫,听到这个新闻差点没把腰闪了,他楞是听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新闻报道里头说的言辞凿凿,有图有真相,让伊莱尔简直怀疑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要知道他认识法兰克数十年了,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法兰克。   心中知道绝无可能,伊莱尔派虫去查了事情,摆在面前的资料似乎都指向了新闻报道说的就是“真相”。因此今天伊莱尔上门的目的除了公事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一探究竟,他要弄明白这谣言到底为什么如此真!   不理会伊莱尔的阴阳怪气,谢桑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法兰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谢桑:“等等。”   谢桑反射性地抽手,但没抽动,他回头瞪了法兰克一眼:“你拉我做什么,你不要谈事情?”   法兰克微微一顿,撒了个谎:“……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刚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的伊莱尔:“……”   伊莱尔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瞥了眼朝他眼神示意的法兰克,心中暗骂一声见色忘友。此刻,花边新闻报道中的正主就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伊莱尔忽然有种这世界终于疯了的感觉。   什么强制爱,这一看就是求而不得!   法兰克竟然求而不得?!伊莱尔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再一次眼神示意让他快走的法兰克,伊莱尔扯了扯唇:“别了,这位阁下您可千万别走,我走,我这就走。”   说着,伊莱尔朝着法兰克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施施然地拿着帽子出了门,临走前还特别温馨提醒:“对了,政|府大楼的隔音不错哦。”   这句话是伊莱尔的报复,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法兰克和谢桑之间可有的磨,但是他就是故意膈应,谁叫法兰克见色忘友的,他来这一趟椅子都没坐热就被赶走了,还要帮着圆谎!   话音落下时,伊莱尔已然离开了房间,这暧昧又不清不白的话会法兰克和谢桑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又会怎么想,可这问题就不在伊莱尔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107章 不是对谁都一样,我只管你   这段时间法兰克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谢桑房间, 看见房间里心照不宣点着照明的小夜灯,他就知道谢桑在等他, 因此,每天睡前去见帮谢桑掖背角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是自告白之后,法兰克已经三天没回别墅,手头的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回别墅时间只会一天比一天晚, 那样只会让谢桑本就堪忧的睡眠质量越发糟糕。因此,法兰克告诉看护谢桑的士兵他这几天都宿在办公楼后就安心工作了,他已经找到了下药的真凶,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当然这需要一些时间。   法兰克没想到谢桑会来政|府大楼找他, 有些措不及防。   法兰克看着谢桑, 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桑眼下的两抹青黑, 他眉间微微皱起, 心道:又失眠了,医生开的药没有效果, 得找个时间再让谢桑复查一下。   法兰克并不知道导致谢桑这几天黑眼圈格外重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谢桑房间里的那盏小夜灯连着点了三个晚上,因为没等到某只会深夜来访特意调低亮度的雌虫。   虽然心中暗骂法兰克见色忘友, 但伊莱尔离开时还是贴心地关上了门,同时还嘱咐门口的士兵不要进去打扰, 此刻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谢桑和法兰克。   “坐一下?”   法兰克抬手朝谢桑示意后方的沙发, 言语和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他在这里接待过很多身居高位的虫, 举止向来游刃有余,可谢桑却是一个例外。   谢桑瞥了眼沙发,最后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他特地避开了刚刚伊莱尔靠的位置,低声开口:“我本来要走的,是你要留我。”   谢桑特地咬重了强调“你要留我”这几个字,他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像是做了坏事心虚地朝人呲牙的小狗。   法兰克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他看到谢桑的嘴唇干的有些起皮了,自从他坐下来之后已经舔了嘴唇四次,唇畔被飞快掠过的舌尖湿润,但很快变得更加干燥,他眉头微皱。   谢桑看着面前望着他皱着眉头的法兰克,误以为法兰克是嫌他打搅了他,心情几乎糟糕透顶,他心里恨恨道:要是法兰克敢问他为什么来,哪怕只有一句,他立刻掉头就走!   “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   法兰克手中握着从桌子上拿来的半杯水,看着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急急否认的谢桑眼眸微沉,没有说话,他将杯子递向谢桑,说完了被打断的话:“喝点水。”   面前的半杯水晃动一瞬后漾开波澜,仿佛有一瞬的不稳,但很快就被稳稳地握住,恢复了平静,想到刚刚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谢桑只觉得整张脸都臊得慌,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来干的起皮的嘴唇因为用力裂了一个小口子,他嘶了一声。   下一刻身前阴影晃动,法兰克蹲在了谢桑的面前,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中掠过的情绪来不及捕捉,谢桑的手心一重,那半杯被水落进了他的手中,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法兰克手心的温度。   “嘴唇流血了,别咬。”   法兰克的眼神实在奇怪,蓝色明明应该是最冷静的颜色,情绪起伏极小,可是当这沉静的蓝有了温度,那感觉丝毫不亚于炙热的红。莫名其妙地,谢桑想到曾经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见的一句话,520摄氏度到980摄氏度的火焰是红色的,而蓝色的火焰可以达到1700摄氏度以上。   跳动的火焰外围是炙热的红,但是温度最高的焰心确实蓝色的,就像法兰克的眼睛。   谢桑被看得脸上发热,借着动作掩饰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旋即舌尖一扫嘴唇,卷着细小的血珠子消失在了口中,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随意:“真|他|妈的瞎操心。”   法兰克眉间微皱,视线静静落在谢桑嘴角裂开的小口子上。谢桑向来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爱惜,这点他一直都不赞同:“你需要多补充水分,咬嘴唇不是一个好习惯。”   谢桑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抱着双臂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往茶几上一放,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恶劣的二世祖:“要你管?!”   一瞬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法兰克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原本和他平视的谢桑此刻靠在沙发上得居高临下,他们之间变化微妙。   法兰克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谢桑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时间仿佛忽然变得格外缓慢,在谢桑几乎要顶不住的时候开口骂人的时候,法兰克低低开了口,他朝谢桑发出了邀请。   “要一起吃饭吗?”   *****   身为最高执行长的法兰克自然有自己专属的用餐厅,能进政|府大楼的厨师自然有两把刷子,能做很多种菜色当然了速度自然也很快,毕竟办公大楼不是宴会厅,需要效率。   被招进办公大楼三年第一次被点名单做一份食谱,厨师心里激动极了,他手脚麻利地让侍从端着食菜摆盘,他站在一侧为能在法兰克面前露脸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谢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这里。厚重的原木餐桌上摆上一张用来装饰的白色蕾丝桌布,整整齐齐摆放着八盘菜,有点像国宴里常见的扬州菜色——色香味俱全,但清淡。   “你的肠胃仍旧虚弱,暂时只能吃这些。”   闻言谢桑抬头,法兰克拿了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   瓷碗碰到瓷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谢桑瞥了眼,没说话,抬手又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汤,冒着热气排骨孤零零得待在碗里,逐渐失去温度。   法兰克没有说话,在所有虫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随即不动声色地开始用饭。   这份食谱是法兰克特地要求的,好消化的事物,少盐少糖,煮的软烂。饶是谢桑那条吃过山珍海味的舌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况且他已经清淡饮食了许久,今天的菜色比起前段时间算是极好的了。   谢桑从没有吃的这么健康过,他口味偏重,喜辣,可偏偏弄坏了胃,吃一次辣都会疼好几天。如是想着,谢桑忽然停下了筷子,他意识到自己的胃病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复发了,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罕见。   一种生活忽然被横插一脚的感觉。   不知为何,明明腹中还不到三分饱,谢桑却忽然没了胃口,他的视线扫过孤零零落在碗里的排骨上,已经凉掉的排骨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油,看起来格外的倒胃口。   恐慌感,想要呕吐,一切陌生的可怕,可分明一切都在变好。   法兰克时刻关注着谢桑,冷不丁地看见他啪的一声丢了筷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法兰克不知道谢桑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剧烈起伏,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刚刚夹到谢桑碗里的那块排骨。   法兰克记得谢桑喜欢吃排骨,看护士兵的记录中谢桑动筷最多的几样食物里头就有排骨,他抿唇开口:“谢桑,抱歉,你不喜欢的话我拿走。”   裹着冷却油脂的排骨连碗带盘被端走,可本该满意的谢桑更不舒服了。   椅子在地板上擦出一声刺耳的拉痕,谢桑猛地站起了身,他快步朝不远处的酒柜走去。   见状法兰克眼眸一沉,他站起身追上谢桑,及时赶在谢桑打开瓶盖之前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像是提醒又像是告诫:“谢桑,你的胃不能喝酒。”   扣在手腕上的力气不重,但存在感却非常强,谢桑看着阻拦他的法兰克,那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咬着牙低喊了一声:“松开!”   法兰克很多时候都顺着谢桑,但是关于身体健康他却不会有任何含糊,他眉头微皱,手中使力轻轻一捏,极其巧妙地让谢桑无法发力,随即谢桑的手腕脱力,威士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法兰克的手中。   法兰克将威士忌放到了谢桑够不到的地方,低声道:“谢桑你怎么了?”   谢桑的眼珠因为愤怒变得越发的黑,在法兰克面前他总是有一种无力感,就像是初入大人世界的小孩,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他咬着牙猛地甩开了法兰克的手。   “谢桑,你等等。”   身后,法兰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每一声都像是踩在谢桑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此刻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抢先一步进了门,反手将门反锁。谢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他像是一个瘾君子急急张口就叼住了烟蒂,伸手往口袋里胡乱摸着打火机。   “咔哒——”   打火机微弱的声音响起,尼古丁熟悉的味道在口齿之间漫开,却多了几分从前感觉不到的刺|激和辛辣,烟雾堪堪钻进口鼻还没来得及过肺就散去。在缓缓升起的白烟中,谢桑听见了有一声咔哒,只不过这声音比起打火机可响亮太多了。   金属的门把手被生生扭断了撬开,谢桑若有所察地偏头,袅袅的烟雾之中他看见了两簇燃烧的火焰,蓝色的、高温的、跳动的火焰。   “谢桑……”   两簇跳跃的火焰近了也烧得更旺了。   谢桑唇边的火星被掐灭了,他好像听见烟头和皮肉接触发出刺的一声,旋即两只修长的手指夹走了他的烟。   吸了一口的烟被折成两段落在地上,连烟灰都来不及留下,谢桑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在他面前站着破门而入的法兰克,他的皮鞋碾过了断成两截的香烟,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绪,他低声开口,仿佛一句极其寻常的建议:“谢桑,吸烟对身体不好。”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碰到了谢桑的神经,又或是他再一次在法兰克感受到了弱势,他彻底被惹怒了,大吼一声:“法兰克你知不知道你真|他|妈的很多管闲事啊,你是官当久了习惯管别人了是吧?你|他|妈的对谁都这样?”   对谁都一样的好,对谁都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一样的关心一样的嘘寒问暖,让他们住进自己的家,记住他们的吃食喜好,告诫他们别抽烟别喝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到每天该吃几颗药丸都烂熟于心?!!   谢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暴怒,他只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奇怪都是因为法兰克。谢桑不明白他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实际上是嫉妒和自卑作祟。   他心底深处渴望得到爱,很多很多的爱,可是经年的空缺让他变得敏感、自卑、脆弱,以至于他当他发觉法兰克进入他的生活时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和斥责。因为害怕。   法兰克拦在门前,高大的身影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背后一盏亮光格外明亮,他隐隐窥探到了谢桑突然反常行为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谁都一样。”   “我他妈的不想听你废话,滚开!”   谢桑正在气头上,刚刚说出口的话问出的问题自己都记不得,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的法兰克拦住了去路。   法兰克指尖微捻,指尖的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双眼一瞬不眨地望着谢桑,在他的眼底,两簇火焰烧得越发剧烈,他一字一句的回答清楚地落到了谢桑的耳中:“只有你,谢桑,我只是管你而已。” 第108章 谢桑急了   “你说什么?跑了?”   伊莱尔看着面前沉默的法兰克, 满脸的不可置信,回应他的法兰克无声的点头, 向来神态自若的执行长此刻竟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这让伊莱尔大受震撼。   法兰克被拒绝?   法兰克竟然被拒绝了?!   那可是法兰克啊!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颜值有颜值,脾气相貌身家哪一个不是顶配,让无数雄虫倒追的法兰克竟然被拒绝了, 还拒绝了不止一次!   伊莱尔嘴里简直要喷火了,想到营销号上对谢桑和法兰克之间关系漫天揣测的花边新闻,他心里咯噔一下,打心眼里的不想相信。   “你倒追的他,你送他大别墅豪车外加飞行器, 陪他吃饭还陪他去赛马, 就这样还告白了三次, 还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法兰克无声的沉默算是默认。   “哈!”   伊莱尔都要被气笑了, 他双手叉腰,钻石和宝石碰撞发出阵阵声响:“我说, 法兰克上将,堂堂帝国联邦执行长,虫帝陛下的长兄,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联邦帝国要效仿瑞纳金了, 要搞雄虫至上那一套了?”   想当初法兰克可是自由党的顶梁柱, 这些年只要他一出现, 嚷嚷着为雄虫争取特权的保守党甭管上一秒是在嚎叫还是在阴暗爬行,下一秒保管一个个都鸦雀无声。怎么现在让雄虫把脸面扯下来放地上踩呢?听说还因为这事和小皇帝闹了矛盾, 虫神在上,法兰克不是宠弟狂魔吗?   “就这么喜欢?”   面对伊莱尔阴阳怪气的嘲讽,法兰克没有反驳,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洒下一片阴影,侧脸的轮廓分明,显得他更加落寞了。   看着法兰克一脸为情所困的可怜模样,伊莱尔皱眉,满眼的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啧了一声快步来到法兰克面前,一屁|股挤到他身边坐下:“你和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头说起,具体点。”   ……   一个小时后,听完了法兰克讲完他和谢桑之间孽缘故事的伊莱尔简直是无语。法兰克不愧是法兰克,无论事情都有条理,他从捡到谢桑那天开始说起,按照时间顺序挑了重点有详有略,包括谢桑几次自|杀未遂等一系列事情。   在谈起谢桑的时候,法兰克的神情都变得柔和,像是一阵微风吹过了加拉罕湖,湖水泛起点点涟漪,撩动了岸边的落花。   一脸的深陷其中无可救药的模样,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听到法兰克说他管着谢桑吃药吃饭忌烟忌酒等等,伊莱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法兰克的话:“等等,你派士兵看着他,管他一日三餐,还不让他碰烟酒,虫神呐,法兰克,你这是是追虫的法子?!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他当雌父吗?!!”   法兰克:“……我当不了他雌父。”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像是被戳到了伤心处。法兰克的年纪比谢桑大了十几岁,谢桑曾在怒极的时候骂过他老牛吃嫩草,他看似不在意,实则却把这句话放进了心底。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满眼认真地计算他和谢桑之间的差距,准确地补了一句:“我只比他大十六岁,十六岁生不了虫崽,伊莱尔我记得你的生理课及格了。”   伊莱尔简直无语,他不知道法兰克为什么忽然和他掰扯十六岁的雌虫能不能生虫崽的问题,他翻了个白眼:“法兰克,现在是掰扯生理课知识的时候吗?你难道还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哪一个雄虫会找一个还没有结契就开始疯狂管管管的雌虫当伴侣?尤其小年轻,正是爱玩的年纪,你跟个老头子一样管七管八,他要是喜欢你就有鬼了!!”   法兰克:“……”   看着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的法兰克,伊莱尔叹了口气,其实法兰克一身雌父做派他是能理解的,毕竟小皇帝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双亲早逝,这些年他拉扯着一个襁褓里头的小崽子长大,又一身责任,没有享过几天福被催着长大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年轻虫相处。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看上个雄虫,还是个硬茬子,简直是老房子着火,想着伊莱尔看着法兰克的眼神都带上了疼惜。   伊莱尔的眼神有些奇怪,法兰克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伊莱尔心想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二郎腿一翘,开始经验分享会模式:“你当然是应该顺着他了,小年轻脾气燥性子野,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什么管饭管药忌烟忌酒的那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应该……”   “他身体不好。”   一句身体不好,直接让伊莱尔尚未开始的长篇大论中道崩卒,他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头不上不下:“你、你,又不是你的身体,你管的那么宽?”   法兰克:“我会担心。”   伊莱尔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差点个自己憋出病来,还没说话就听到法兰克又补了一句。   “他难受,我这里不舒服。”   莫名开启了告白模式,明明没有任何爱的字眼,可是却一句比一句肉麻,伊莱尔瞥了眼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法兰克是不是幻觉。   “如果要以他的身体健康为代价,我宁愿他厌恶我。”   冷静自持的雌虫上将摸着胸口微敛眉头神伤的模样宛如一幅画,原本扶额心道没救了的伊莱尔变了神色,玩世不恭的面具被摘下,他的神情格外严肃,他看着法兰克静默几秒后开了口:“就这么喜欢?”   棱角分明的下巴绷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喜欢。”   伊莱尔看清了此刻法兰克的神情,他说着喜欢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极其浅淡但是却毫无遮掩,明明情绪的起伏不大,但是伊莱尔却觉得他看见了一颗跳动着的滚烫的心。   伊莱尔往沙发上一倒,双手抱胸:“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法兰克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叫伊莱尔过来的目的就是出谋划策:“你说。”   伊莱尔摸了摸下巴,弹了弹指尖:“你搞个宴会,多请些漂亮雄虫来,到时候带着他来就行。”   法兰克皱眉:“伊莱尔,别把你的个虫喜好扯进来,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宴会,况且我在追谢桑,怎么还能和其他雄虫牵扯不清?”   正直的过了头并不是什么好事,换个形容词那就是轴,伊莱尔没好气地睨了法兰克一眼:“上将,我知道你守身如玉忠贞不二了好吧,你以为我找漂亮雄虫是为我自己啊,你这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没谈过恋爱,懂不懂什么叫做竞争焦虑啊?不找几个雄虫来证明证明你有多受欢迎,他怎么会吃醋珍惜?”   伊莱尔只见过谢桑一面,关于他和法兰克之间的故事也是从法兰克当方面的视角出发,他不好妄下定论,以免有失偏颇,虽然之间了一面,但是据伊莱尔的经验,他觉得谢桑和法兰克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法兰克认为的那样只是单方面的死缠烂打。他觉得谢桑对法兰克也有点感情,若是真的讨厌,怎么会变化反复无常?真正的不喜欢,是彻头彻尾的不在意。   伊莱尔还记得谢桑闯进法兰克办公室时看他的眼神,跟捉奸来的一样,那感觉可不像是法兰克口中说的不在意和厌恶。   伊莱尔瞥了眼没什么表示的法兰克,幽幽开口:“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为什么反复无常,倒地在不在意你吗?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搞个宴会邀请些雄虫,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和他们说几句话,如果他生气了就说明他在意,如果不生气……”   法兰克下意识皱眉,他潜意识避免谢桑不在意他的情况,他仍旧有些顾忌:“为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不太好。”   伊莱尔勾了勾唇,他早就聊到法兰克这个死脑经会说这样的话,他摊了摊手:“你不是想抓普兰西和他的同伙吗?趁机把他们一起叫来如何,接着宴会玩乐的理由刚好一窝端了,一举两得,怎么样?”   没听见法兰克再提出什么不好的顾虑,伊莱尔知道法兰克同意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闪亮亮的碎钻在地板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他至上而下地扫了法兰克一眼,胸有成足:“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法兰克瞥了眼桌子上的日历又看了眼自己的日程安排。   伊莱尔凑近看了看,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简直刺痛他的眼睛,他摇摇头啧了一声:“你是钢铁做的吗,都不用休息?这什么,联邦军校学生的开学典礼?什么活动需要一整个上午,发言致辞?你要说什么,讲历史吗?领导什么的过来攀谈拒绝就行了,每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学校没钱了,我管财务的到时候我给他们打钱就行。”   法兰克:“……”   联邦军校的开学典礼致辞发言是他每年都有的惯常形成,发言时间二十分钟,剩下的其他形成主要是在领导的带领下参观学校以及谈谈资金,伊莱尔的话没有任何毛病,堪称一阵见血。   “得了,我看后天就挺不错的,”伊莱尔伸手在日历上弹了弹,径直定下了宴会日期,说完还瞥了法兰克一眼:“懂不懂什么叫做及时行乐,难怪跟不上小年轻的节奏。”   原本还想要拒绝的法兰克闭上了嘴,他想到了自己和谢桑相差十多岁的年龄差,虽然他的年纪在虫族二百多岁的平均寿命中还远不到中年,但一句老牛吃嫩草成了他心底的一道坎。   “请帖我等回去后拟好发你,你看看没问题就发出去。”   伊莱尔站起身,唇角勾着一抹看好戏的笑,他已经能想象宴会当天的场面。这是法兰克第一次以玩乐为名举行的宴会,他的年纪早已经到了结契年龄,早早就有一堆雄虫虎视眈眈。法兰克对自己的定位实在是太不准确,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就像是闻到肉味的狗一拥而上,到时候谢桑的心思不就全部水落石出了?   *****   果然不出伊莱尔所料,法兰克举办宴会的事情一经发出就引发了极大的反应,贵族圈子里直接炸开了锅,因为时间实在匆忙,七七八八的猜测什么都有,许多在外度假的雄虫得到消息连夜飞回,风尘仆仆。   与此同时,谢桑也得知了法兰克要开party的消息,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飞快,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引发了极大热度。   【什么!你说什么!是再说一遍!!法兰克上将竟然邀请雄虫参加宴会,虫神在上,二十多位雄虫阁下啊,这是什么饕餮盛宴吗?!(流口水)这就是首席执行长的幸福吗???(暴风哭泣)】   【当然是真的,据说有内部消息已经统计出雄虫阁下的名单了!】   【哇哇哇,活得久就是有好处,法兰克上将竟然要举办宴会!还邀请了这么多的未婚雄虫,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啊!普兰西阁下是第一位欸!啊啊啊,我当年磕的CP终于要成真了吗!】   【楼上好评!!普兰西阁下超级温柔超级漂亮,而且他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法兰克上将哦,每一次他看上将的眼神都让虫恨不得溺毙,简直是太宠了!(ps有图为证)】   谢桑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漆黑的眼底掠过有图为证几个大字后点即放大,数十张照片弹出,为首就是一张法兰克和普兰西的合照。其实说是合照并不准确,只是一张抓拍的照片,镜头里法兰克正在演讲,看背景是开学典礼致辞,台下坐着的雄虫凝望着台上正在发言的法兰克,碧绿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炙热情感。   谢桑眯起眼,他觉得普兰西有些眼熟,看着那双清晰倒映着法兰克身影的绿眼睛,他脑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   绿眼睛,雄虫……   是政|府大楼门口遇见的那只虫!   谢桑皱了皱鼻子,那个家伙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他磨了磨牙,往下翻了翻,看着一堆喊着我爱的CP是真的的网友,冷不丁地发出一声嗤笑后把光脑啪嗒往桌子上一扣,但不过放下了不到三秒又冷笑着拿起光脑开始疯狂刷。   一侧看护的士兵被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看着谢桑抱着光脑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咬牙的,心里那叫是一个忽上忽下,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开口道:“谢桑阁下,午饭时间到了。”   谢桑此刻满肚子的气,他刷了一个多小时的帖子,全都是法兰克和各式各样的雄虫搭配的CP,而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那个叫普兰西的雄虫,听见士兵的话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冷笑一声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我不饿。”   看着忽然闹了脾气不吃饭的谢桑,士兵心中叫苦,劝道:“谢桑阁下,您怎么能不吃饭呢,您脾胃虚弱,您要是胃疼了法兰克上将会担心的。”   闻言谢桑唰地一声抬起头,手中的光脑啪嗒一声被拍在桌子上:“呵,他担心我,我看他此刻怕是乐不思蜀吧?!”   什么喜欢,什么只对你这样,都是放屁!说谎都不打草稿,前脚刚刚对他说什么只管他只对他这样,后脚就开始举办宴会了,还邀请一堆未婚雄虫!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法兰克这当他是什么?!闲暇时消遣的玩物吗?!   士兵:“怎么会呢,法兰克上将一直都很关心您的身体,每天都会询问您的近况。”   谢桑冷笑:“真|他|妈的难为他还有时间关心我,我可真得感谢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想想我吃没吃饭吃没吃药的,举办宴会他妈的不是得花大把大把时间?”   怒气冲冲的一句话难掩酸溜,士兵不理解谢桑突如其来的怒气到底是因为什么,谢桑说的话也让他奇怪:“什么宴会,谢桑阁下,您到底在说什么?上将事务繁忙,都没来不及回来休息,哪里有时间开宴会?”   谢桑扯了扯嘴皮,一脸地嘲讽:“对啊,事务繁忙,忙的双脚不沾地,忙到夜不归宿,忙着准备和雄虫玩呢!”   真|他|妈玩他,玩他妈的!   谢桑越想越气,心里不停涌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什么东西,让他格外烦躁,他一脚踹翻了凳子,   木头凳子在地上翻转了几下到底发出一声闷响。木头凳子是实心的,毫发无损,可谢桑穿的是居家的拖鞋,软底软皮,这么一踢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士兵见状赶紧上前询问:“谢桑阁下,您没事吧,需要叫医生吗?要通知上将吗?”   谢桑捂着脚,都说十指连心,脚趾头也是指头,这一脚踢得结结实实,钻心的疼,他咬着牙低吼:“通知个屁,他哪有时间啊,我他妈的何德何能,可别耽误他开宴会了!”   法兰克他妈的都夜不归宿乐不思蜀了,哪有时间管他?!   谢桑咬着牙,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士兵,抓着光脑一瘸一拐走了。   士兵打开光脑正要通知法兰克,忽然一个新闻弹出,硕大的新闻标题写着“最高执行长法兰克上将宴请二十余位雄虫阁下”,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谢桑反常的原因,他抬起头,谢桑一瘸一拐的背影恰巧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莫名其妙地,士兵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   谢桑急了。 第109章 他妈的挖法兰克墙角?!   “为什么要连夜买新闻发头条?”   伊莱尔被法兰克一条短讯急匆匆地召到了跟前, 刚一进门打招呼的笑容还没完全扬起,就被法兰克一句堪称质问的话碎在了脸上。   虽然法兰克最终选择采用伊莱尔的计谋, 但是心中认仍旧有所顾忌。宴会是临时举行,法兰克并不想大张旗鼓,连请帖都是悄然派送。没想到第今早八点,宴会倒计时五小时,星网爆出了他即将举行宴会,受邀宾客都是正值华年尚未婚配的雄虫。   一堆帖子宛如雨后春笋同时爆出, 瞬间引发了讨论,热火朝天的,短短的一个小时,法兰克宴请雄虫好事将近诸如此类的话语“霸榜”星际网络各大新闻小报。看到漫天飞舞的新闻,法兰克当即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立刻派虫去压新闻舆论热度, 一顿操作下来发现竟然是伊莱尔折腾的幺蛾子。   伊莱尔低头看了眼自己菜踏进门槛一步的脚, 心想现在退回去转身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真的觉得法兰克恋爱脑后智商下降,他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都没看出来?   伊莱尔心里无语, 翻了个白眼:“我这都是为你好,得让他知道你到底多受欢迎,才会有危机感啊。”   法兰克眉间褶皱深深:“你这样做会让谢桑对我产生误会。”   伊莱尔真的服了, 他真的有些不想管这个恋爱脑了,没事瞎操心什么, 忙活了大半天没半点好处反而惹得一身骚。   他砸了一堆钱又是买新闻头条又是引热点的, 还特地选择在宴会当天发布消息, 又出钱又出力的为的就是让谢桑体会一波法兰克的魅力,营造危机感。他本想让谢桑着急, 现在谢桑急不急他不知道,法兰克急了他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伊莱尔心中吐槽,冷不丁地看见法兰克站起来朝他这边走去,他眼睛一瞪双手护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态,大喊:“欸欸欸,法兰克你做什么,不至于吧,我都是为你好你还要揍我啊?”   法兰克闻言脚步一顿,他瞥了眼如临大敌的伊莱尔,那眼神仿佛在说想什么呢,就你这身板挨得住我一拳头?   伊莱尔见状讪讪放下手,正要说话,法兰克已经径直越过了他朝门口走去,伊莱尔一愣赶紧喊了一声:“你去哪?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法兰克脚步不停:“我去找谢桑说清楚。”   伊莱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能去!”   法兰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伊莱尔,皱眉低声道:“让开,时间来不及了。”   伊莱尔咬牙:“你现在去说清楚,你真的是就要被吃的死死的再无翻盘的机会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吗?”   闻言法兰克眉头微皱,他静静地看着伊莱尔的眼睛开了口:“伊莱尔,我当然想知道谢桑是不是喜欢我,但这不是竞争也不是战场,没有输赢,我也不需要逆风翻盘。”   伊莱尔一怔,心里想说法兰克傻,又傻又轴,死心眼认死理,可是同时他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在说:对,这才是法兰克,法兰克就是这样,直来直往干净纯粹,不屑于任何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   伊莱尔看着仍旧一身工作打扮模样的法兰克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了,你别去,我去,你不是还要抓普兰西吗?”   法兰克闻言瞥了眼伊莱尔。   伊莱尔读懂了法兰克眼神里的意思,他气笑了:“你这什么眼神,放心,我一定帮你完美解决,坚决维护你在他心中的忠贞形象,我保证宴会开始前一定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到你面前!”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没点头,顺着法兰克的视线伊莱尔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胸前。   伊莱尔今天的打扮绝对算得上骚包,碎钻贴满的西装里头一件酒红色深V衬衫,领口都要开到肚脐眼了,稍微一个弯腰胸前风光一览无余。   法兰克的视线落在伊莱尔若隐若现的胸前,淡淡出声:“扣子系好。”   扣子系好。   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不解风情的老古板,难怪追不到雄虫,虽然心里吐槽但是伊莱尔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系了三颗扣子,没好气道:“行了吧?”   法兰克:“全部扣上。”   伊莱尔:“……”   生平第一次领子全系上了,伊莱尔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口:“这些行了吧?”   法兰克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算是表示勉强可以,伊莱尔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前丢下一句话扳回一局:“宴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你赶紧收拾收拾,可别一身军装,显老!”   *****   “伊莱尔公爵,您真是许久没来了!”   看着满脸笑容的管家,伊莱尔微微一笑,朝着上前迎接他的管家寒暄几声,在侍从的簇拥下进了门。法兰克的别墅对于伊莱尔而言那是轻车熟路,他也不着急不说自己到来的目的,悠闲的模样就好像是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过来逛逛。   伊莱尔进门的动静不小,尤其是今天他还特地为宴会配备了新买的豪华飞行器。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假装不在意朝他这边投来目光的谢桑,很显然,对方应该是误以为法兰克回来了,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计谋得逞的伊莱尔抬手抵在唇边轻轻一咳,调整好状态迎了上去。   “谢桑阁下,日安,不知您是否记得我,伊莱尔,我们曾在政|府大楼有过一面之缘。”   本以为是法兰克回来了,没想到碰上个自来熟一上来就要来个吻手礼的伊莱尔,谢桑脸色难看,他后仰,语气不好:“不认识。”   谢桑的速度很快,根本没给伊莱尔机会,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伊莱尔微微一笑,他挺起背,泰然自若:“伊莱尔,我们曾在法兰克办公室见过的,当时我们正在谈事情,您就进来了。”   谢桑抬了抬下巴,他当然记得伊莱尔,毕竟当时伊莱尔可是嘴贱地说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还说什么政|府大楼隔音效果很好之类的话,他对伊莱尔并没有什么好影响,更何况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   谢桑扯了扯嘴角:“我不记得了。”   伊莱尔看着谢桑的臭脸,再一次吐槽法兰克眼光不行,面上却分毫不显:“没关系,我记得您足够了,请允许我向您自我介绍一番,我是财务部部长,尤蒂奇家族现任公爵,联邦帝国最富有的家族,名下别墅豪车众多,帝国众多的娱乐设施诸如赛车场马场高尔夫球场等等都在我名下……”   谢桑皱眉,他觉得伊莱尔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不想浪费时间听他废话,直接打断:“停停停,谁想听你说这些,我可没时间!”   被打断的伊莱尔:“……”   真是没有礼貌,把天聊死的的好苗子,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法兰克倒是绝配。   伊莱尔深呼吸一次,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直奔主题:“听说谢桑阁下拒绝了法兰克的告白。”   闻言谢桑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唰地一下落在了伊莱尔的脸上:“你怎么知道?”   伊莱尔微微一笑,也不避讳:“法兰克算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说说心里话很正常不是吗?”   谢桑挑眉:“所以你这个朋友现在是来为他打抱不平了?”   伊莱尔伸出手指晃了晃,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您喜欢逛花园吗?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这花园有些小,让您住在这里真是有些委屈了。”   谢桑皱眉,他觉得伊莱尔的话有些奇怪,上面哪句话听起来都不像是打抱不平。   伊莱尔:“尤蒂奇家族财力雄厚,建几个赛车场不算什么问题,如果您想我也可以在附近为您圈出一块地,用来建赛车场和马场怎么样?”   伊莱尔说着话的时候胸有成足,他甚至不用拿出什么保证,他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钻石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桑不耐烦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和拐着说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见状,伊莱尔嘴角勾着的笑容越发暧昧诱惑,他忽然凑近弯腰拉近了他和谢桑的距离,身上的碎钻和耳边的蓝宝石遥相呼应,指尖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暗示意味极浓:“要不和我试一试?”   “刺啦——”   “碰——!”   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后轰然倒地,谢桑跳开了两米,漆黑的眼珠子颤动,他看着伊莱尔目光先是震惊旋即是抑制不住地厌恶:“你|他|妈的!”   伊莱尔早有准备,见状果断退后躲开了谢桑的拳头,他笑着摇摆双手打着哈哈:“谢桑阁下,您这样我可就很伤心了。”   谢桑气得胸口起伏,他猛地擦拭被伊莱尔碰过的肩膀,仿佛那上面黏上了什么脏东西,口中咒骂:“他妈的死基佬,伤心?我他妈的让你死心!”   伊莱尔见状,眉毛高高挑起,口中却状若委屈:“谢桑阁下,我不过是喜欢您,想给您更好的生活,法兰克可以给您的我都可以加倍给您,房子车子场子,您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我有的是钱。”   谢桑狠狠等着伊莱尔,如果目光有实质,刚刚的十秒钟伊莱尔已经在谢桑的目光下死了不止八百遍了:“谁他妈要你的臭钱!真|他|妈的恶心死了!!”   谢桑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伊莱尔刚刚只是往谢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还是隔着衣物的,他和谢桑之间至始至终保持着距离,零肌肤接触。   不过,谢桑这反应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玩心甚重的年轻雄虫,就冲他被调戏后恼羞成怒的小模样,伊莱尔一眼断定谢桑和法兰克一样,纯的要命,他勾了勾唇终于在谢桑身上找到勉勉强强让他满意的点。   伊莱尔:“您为什么嫌弃我的钱,钱可不臭,没钱怎么住大房子开大车子?您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就能给您换更大的房子。”   谢桑简直要反胃了,只觉得今天倒霉透顶,他咬着牙:“你|他|妈的不是法兰克的朋友吗?你就是这样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挖他的墙脚??!”   伊莱尔指尖绕着一缕散落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是朋友,但是谁说朋友就不能挖墙脚了,毕竟自己最重要,朋友什么的到哪里都有。”   谢桑气得发抖,他举起了拳头:“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伊莱尔眼瞳一缩,谢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敏捷的动作根本就不像是雄虫能有的,他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呃——”   伊莱尔捂着肚子,咬紧牙,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法兰克这次欠他大了!   谢桑看着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的伊莱尔,嗤笑一声:“废物,别他妈的惹你爷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伊莱尔闭了闭眼,忍着腹部的疼痛抬起头,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容:“怎么,我的钱臭,法兰克的钱就香了?”   谢桑冷笑:“就你还配和法兰克比?”   伊莱尔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了,心想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靠在沙发上喘了口气:“你住在这里就心安理得?都是雌虫都是玩,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又不吃亏。”   谢桑的嘴巴比脑子快,反驳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就是不一样!他和你们不一样!”   鱼儿终于咬钩。   伊莱尔扯了扯嘴皮,乘胜追击:“他和我们哪里不一样了?”   谢桑顿住了,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开始作祟,他咬着牙半响只嘟囔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不一样。   咬钩的鱼儿牙齿很尖,但是脑子不太聪明,没开窍,需要上次当长长记性。   伊莱尔笑了,笑得时候扯到了疼痛的腹部,惹得他咳嗽几声:“谢桑阁下,我们来打个赌,我有办法让您知道哪里不一样,不过您得和我走一趟。”   谢桑瞥了眼伊莱尔,潜意识告诉他面前这个自称是法兰克朋友的家伙满肚子坏水,他嗤笑一声:“跟你走?凭什么。”   伊莱尔朝谢桑挑衅一笑:“怎么,谢桑阁下是怕了吗?”   谢桑看了眼挨了自己一拳头到现在都直不起来腰的伊莱尔嗤笑一声:“怕你?一个拳头都扛不住的菜鸡!”   伊莱尔此刻不仅要肚子疼心脏感觉也要开始疼了,被气的,他心里骂了八百遍自己真是欠的慌没事给自己找事:“……所以,谢桑阁下到底敢不敢赌?”   激将法虽然拙劣,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往往最有用,果不其然伊莱尔话音刚落,谢桑就开了口:“你|他|妈的小看谁?赌!”   伊莱尔捂着唇咳嗽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面前的谢桑莫名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鼻子,看着倒在沙发上装死的伊莱尔嘲讽道:“怎么,爬不起来了?也他妈的就个嘴巴厉害。”   “去把飞行器开出来。”   收到命令的士兵点头应是,伊莱尔抬了抬手,身后带来的侍从赶紧上来扶他,谢桑见状再次嘲讽一声:“菜鸡废物。”   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   伊莱尔皱了皱眉,刚刚一直坐着所以没注意,谢桑的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走得有些慢还有点拐,伊莱尔心中纳闷:上次他见谢桑的时候没发现他脚有问题啊。   “谢桑阁下,您的脚怎么了?”   闻言谢桑脚步一顿,他脸色发臭,头也没回径直上了飞行器:“关你屁事!还赌不赌了?!”   好心喂狗,他纯纯大冤种,伊莱尔翻了个白眼,捂着抽疼的腹部闭上嘴,在侍从的搀扶下跟着上了飞行器。   此行目标:宴会大厅。 第110章 扯开自欺欺人的纱   谢桑看着此刻面前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新闻照片上今日法兰克宴请二十位雄虫的地方,他偏头看向伊莱尔, 后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状若毫不知情的模样,那模样似乎在询问为什么他停步不前:“谢桑阁下,怎么了?”   谢桑看着面前眯着眼睛仿佛笑面虎的伊莱尔,直觉告诉他对方居心叵测,他冷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伊莱尔面不改色, 唇角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当然是因为赌注。”   赌一赌你到底喜不喜欢法兰克,赌一赌你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   这场宴会排场盛大,门口迎宾的服务生都训练有素,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西装,剪裁有度的白色衬衫打底。谢桑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打扮, 一身黑色休闲服, 脚上踩着运动鞋, 他出来的匆忙, 也根本想不到伊莱尔会带他来这里,此刻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就像是误入一个不属于他圈子的大学生。   跨过这扇门,一切似乎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看着止步不前、陷入沉默的谢桑,伊莱尔微微偏了偏头, 额头的碎发悄然落下一缕,让他更添一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他再次使出了激将法:“怎么, 谢桑阁下害怕了, 不敢赌了?都到了这一步,谢桑阁下难道要临阵脱逃吗?”   闻言谢桑抬起眼, 漆黑的眼眸中浮现嘲讽的笑意,他扯了扯嘴皮,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我害怕?”   黑色休闲服外套上的拉链一被拉而下,像是垃圾一般被丢在地上,谢桑伸手胡乱地抓了几把头发,自然下垂的头发被梳向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斜了一侧的伊莱尔一眼,单手插兜,漆黑的眼底是装不出来的富贵气,他就站在那里,泰然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气质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那都是外在,与生俱来的气质总是能让人脱颖而出。   谢桑身材比例极好,天生的衣架子,就算只是一件简约白色的T恤,在他身上也硬生生被穿出了几分时尚感,再配上他那张极其优越的脸和桀骜不驯好像谁都不在意的眼神,伊莱尔不得不承认,谢桑确实有把法兰克迷成智障的资本。   此次宴会凭邀请函入场,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见到谢桑,第一眼被他“随意洒脱”的服装震惊,正要说此次宴会需要仪容仪表审核,一抬头就被捕获心神。无他,面前的雄虫实在太过俊美,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矫饰,他站在那里就足够万众瞩目。   谢桑看着面前呆滞的服务员,不耐放地皱眉喊了一声:“喂!”   回过神来的服务员赶紧低下头借着假动作擦了擦嘴角,随后满面笑容地抬起头,声音娇柔:“阁下,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谢桑冷声:“没有。”   服务员:“……啊?”   感受到谢桑的烦躁,服务员有些瑟缩,他大脑转得飞快赶紧给谢桑找补:“阁下,您的意思是您忘带邀请函或是丢了邀请函吗?”   谢桑不耐烦地再次重复:“我说没有。”   服务员:“……啊?!”   身后赶来的伊莱尔见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谢桑这种暴脾气会硬闯宴会,没想到他竟然乖乖站在门口回答服务员的问题,虽然他的脸色臭的要命,伊莱尔上前几步朝有些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示意:“这位阁下是和我一起来的。”   服务员当然认识伊莱尔他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后让行,并送上了祝福:“伊莱尔公爵,祝您和这位阁下玩得高兴。”   被误会了,伊莱尔想说什么,但是看着一侧臭着脸的谢桑他放弃了解释的想法,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肚子上挨了的一拳。   伊莱尔伸手拦住了往一楼大厅走的谢桑,朝他示意另一侧更为隐秘的长廊:“谢桑阁下,我们要去的是这里。”   谢桑冷眼看着伊莱尔,似乎想看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后者也不慌,朝他笑了笑:“谢桑阁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爵,您难道还怕我会对您做什么吗?”   谢桑嗤笑一声,走向了伊莱尔手指的方向。   伊莱尔带着谢桑去了一个角落里的卡座,僻静隐蔽,不受打扰,伊莱尔选的地方实在巧妙,在这里几乎能看清楚大厅里所有的景象,除了前来送酒的服务生以外,几乎不会有其他虫来这里。   伊莱尔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极其自然地朝对面的沙发一指:“谢桑阁下,请坐吧。”   谢桑看着懒懒靠在沙发上仿佛没骨头的伊莱尔,语气中的不耐烦几乎压不住:“赌什么?怎么赌?”   伊拉尔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正在举杯交谈的二十位雄虫,神情悠然,他从茶几上挑了一杯酒呷了一口:“谢桑阁下请耐心些,赌注开始之前您不妨先看看那边。”   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搞什么鬼,谢桑低低咒骂一句,扭头看向伊莱尔手指的地方,那里二十多名盛装打扮的男人正端着杯子,脸上堆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笑,在他们中间谢桑看见了熟悉的面孔,谢桑冷笑了一声。   绿眼睛,法兰克星网上呼声最高的CP配偶。   “普兰西阁下,您今天可真是帅气极了,这颗蓝钻是您今年刚拍的吧?海澜之心,是这个名字吧?”   “普兰西阁下,早知道您来了我们就不来凑着这个热闹了,这场上有谁能比得过您啊,谁不知道您法兰克上将对您一直是另眼相看。”   “哎呦呦,普兰西阁下许久不见您还是如此魅力四射,别说雌虫,就连我一个雄虫看见您都要走不动路,等会儿法兰克上将登场目光不全都被您吸走了,真是羡慕嫉妒呐!”   无论是虚伪的赞美、商业吹捧还是酸话,普兰西全都来者不拒,暗潮涌动间他岿然不动,满眼的势在必得,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标准的合乎礼仪的笑容,一句话应对所有,他说,各位过赞了。   都说眼不见心不烦,谢桑不仅见了,还亲眼见了,他莫名其妙地看普兰西格外不爽。   一只只求|偶的公孔雀。   伊莱尔将谢桑神情尽收眼底,他勾了勾唇:“谢桑阁下,您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吗?”   谢桑扭头,看见伊莱尔端着一杯香槟看着他似笑非笑,他随手从茶几上抄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嗤笑一声:“谁好奇,一群小丑。”   伊莱尔被谢桑这豪迈饮酒的模样吓到了,谢桑的胃不好喝不得酒,这是要是让法兰克知道了,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伊莱尔想着心虚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随后赶紧开口:“谢桑阁下,小心喝醉了酒,到时候可怎么赌?”   “呵——”   谢桑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喝醉?他混不吝的绰号里有一个就是千杯不醉。   伊莱尔见状就知道谢桑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面对着这样一个祖宗,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该说些什么劝阻,忽然宴会厅中的音乐一变,优雅的舒缓钢琴曲变成了热烈的进行曲,礼花砰的一声彩带缤纷落下。   所有视线一瞬间集中在二楼楼梯上缓步而下的身影上,他一身尊贵典雅的华服,一向被梳得板正的头发此刻被解开散落在身后,坠着细碎的钻石装饰物,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皇冠镶嵌着偌大的宝石,宝蓝色的眼眸轻轻扫过一众,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全场的空气仿佛都开始沸腾,空气中几乎能感受到那种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无形张力。   谢桑抬手端起酒杯,从伊莱尔的角度,他看见了谢桑递到唇边的酒杯中空空如也,很显然,雄虫忘记自己刚刚已经喝完了这杯酒。   伊莱尔双手抱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看着仿佛行走在聚光灯之下的法兰克,他不信谢桑不心动,就法兰克这腰细腿长的模样,迷不死他!   让他看看什么叫做帝国瑰宝的魅力,法兰克可从来都不是没虫要。小年轻没经事,得有点危机感被刺|激刺|激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法兰克没有看见伊莱尔,也没有看见伊莱尔保证带到宴会中的谢桑。   二十位雄虫仿佛求偶期的公孔雀,原本还能维持你争我抢地凑到了法兰克的身边,尽可能地想要博得他的注意力。   “法兰克上将今天的您真是太美了,如太阳一般的魅力不可方物,耀眼的让我简直睁不开眼,世界上任何东西在您眼前都会忍不住自惭形愧……”   “法兰克上将,请您看看我,只要一眼我就会为您献上灵魂!”   “法兰克上将……”   在一种互不谦让推搡失态的雄虫中,一捧娇艳欲滴的鸢尾花递到了法兰克眼前,抬眸,普兰西满眼柔情,他和那些狼狈得争先抢后的雄虫形成了鲜明对比:“上将,日安。”   眼前的一幕幕刺痛双眼,谢桑面无表情地看着给法兰克送花的普兰西,普兰西恰巧挡住了他的视线,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普兰西的背影,他看不到法兰克倒地收没收下那束花。   伊莱尔见状挑眉,打算再添一把火,他悠悠然地开口道:“谢桑阁下,您看有这些雄虫多么喜欢法兰克啊,要知道法兰克可是一直很受欢迎,只要他肯开口,那求婚的婚书怕是络绎不绝,能摆满一桌子……”   “碰——”   茶几上的酒水因为大力震颤,细脚高脚杯发出一声震颤的悲鸣后忽然断裂,只余下一个杯托立在茶几之上。伊莱尔瞪大了眼,他倒是没想到谢桑的醋劲这么大,他咽了咽口水接着把剩下的戏演完:“谢桑阁下,您这是怎么了?”   谢桑抬眼,漆黑的眼珠中藏着一股狠劲:“你|他|妈的在玩我?不是说赌吗?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伊莱尔勾唇:“谢桑阁下,您为什么生气?”   谢桑几乎从牙齿缝里头挤出声音,他看着面前似笑非笑从头到尾都在耍他玩的伊莱尔,额头青筋蹦起:“你|他|妈的扯什么别的!”   伊莱尔注视着谢桑的眼睛,不躲不避:“赌局早就开始了,结果也已经明朗,”   谢桑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伊莱尔,他冲上来一把拽住了伊莱尔的领子,仿佛下一刻他的拳头就要砸在他的脸上:“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话!”   伊莱尔没露出一点儿怯意,看着谢桑的神情仿佛一只在瓮中的鳖:“谢桑阁下,我想赌局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您还不知道法兰克和其他雌虫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在谢桑震颤的眼眸中,伊莱尔像是宣判命运的法官一般,扯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纱:“你很生气,因为你喜欢法兰克。”   ……   漆黑的眼珠子仿佛被冰冻,颤抖一瞬后僵住了,伊莱尔见状趁机将自己从谢桑手中解救出来,拉开了距离,他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鱼逃得很快,等谢桑回过神来时他已然走出了隐蔽的卡座,来到了聚光灯下。   “法兰克,你这身打扮可真精神,惹得一众雄虫阁下都心动不已啊!”   伊莱尔手持一杯香槟朝被一众雄虫围得水泄不通的法兰克举杯朗声道,他这一声吸引了法兰克的目光,将法兰克从被普兰西献花的尴尬境地中解救出来。   伊莱尔身为财政部部长,年纪轻轻家财万贯,风流浪荡,可是到现在也仍旧未曾定下伴侣,在场不少的雄虫虽然都是为法兰克慕名而来,但是竞争激烈,相比之下伊莱尔也不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许多雄虫也朝着伊莱尔大献殷勤,瞬间帮法兰克分担了火力。   “伊莱尔公爵您真是风流倜傥……”   伊莱尔和法兰克不一样,他来者不拒,对于这种场合他得心应手,几句不走心的漂亮话就把不少雄虫迷得团团转,伊莱尔露出目眩神迷的笑容几声借过成功穿过了一堆花孔雀来到了法兰克身边。   “他呢?”   法兰克的直接让伊莱尔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循着方向看去法兰克看见了谢桑,他一身简单的打扮和宴会大厅格格不入,他站在角落里看起来孤零零的。   法兰克皱眉,当即就要朝谢桑走去,然而伊莱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他伸手一拉,低声提醒:“法兰克,注意场合。”   参加宴会的宾客目的都大同小异,此刻法兰克和伊莱尔成了宴会的中心,所有的宾客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用来,来来往往的宾客挡住了谢桑的身影,法兰克眉心褶皱深深。   最后一眼,他看见谢桑从一侧路过的服务员盘中拿了一杯酒。   新一波宾客前来敬酒握手,法兰克被绊住了手脚,等他按照礼仪寒暄几句再一次朝谢桑的方向看去时,却不见人影。   法兰克皱眉,下意识就要过去看看。   伊莱尔举杯,一边和面前敬酒的贵族公爵寒暄敷衍,一边借着喝酒的动作低声问道:“怎么了?”   法兰克:“谢桑不见了。”   “不见了?”   伊莱尔扭头顺着法兰克的视线望去,果然刚刚追出卡座的谢桑不在了,他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应该是回卡座了,别太担心。”   法兰克:“他拿了酒。”   清晰地看到法兰克眼中的不赞同和担忧,伊莱尔满眼的恨铁不成钢:“都说了,没有年轻虫喜欢被管东管西。”   法兰克闻言一顿,陷入沉默。   伊莱尔以为他是担心谢桑跑了,他开口道:“放心,我帮你试探过了,他在意你,只不过是需要点刺激开开窍。法兰克,你必须让他知道他和你之间的落差,他害怕了才会珍惜。”   闻言,法兰克脸色瞬间变了。   伊莱尔并没有对谢桑解释今天的宴会只是一场试探真心的局,法兰克当即不再犹豫径直朝谢桑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根本无法阻拦的伊莱尔瞪大眼。   众目睽睽之下,法兰克大步朝角落卡座的方向走去,细碎的钻石在他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伊莱尔扶额,他甚至来不及出声喊住法兰克,要知道法兰克这一跑会让他们之前设计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输的一塌糊涂。   伊莱尔一脸认命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安抚面前不明就里的宾客转身去追法兰克。   法兰克站在卡座门口,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片空荡,只剩下案台上三只空了的酒杯。 第111章 你说过你喜欢我,现在还作数吗?   玩脱了。   伊莱尔此刻满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大字,   谢桑的忽然不见完全出乎伊莱尔的预料,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谢桑应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或者是在卡座里满心懊悔地反省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法兰克,最多就是喝几杯小酒。到时候酒精上脑,有些平时说不出的话一冲动就全出来了。   他没想到谢桑会离开。   “他怎么会走,他明明不认识任何虫。”   伊莱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敢把谢桑一个人撇下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谢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虫,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常虫一般都不会随意走动。   法兰克没有看伊莱尔,他掏出了光脑一个电话直接拨通联系看护谢桑的士兵,对面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你在他旁边……好……嗯……顺着他……带他回去……辛苦了。”   伊莱尔看着法兰克挂断电话赶紧迎上了,满眼询问:“找到了?”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 没有说话, 他明白伊莱尔真心担心, 他明白他是为他好。   可伊莱尔至始至终就用错了方法, 法兰克不想做任何让谢桑伤心误会的事情,所谓的释放魅力让谢桑产生危机感的法子并不会符合法兰克的人生哲理。   在这场单相思的感情中, 他坦坦荡荡。   喜欢这种情感很宝贵,脆弱如同琉璃,漂亮精美但是却经不起试探, 故意让谢桑误会看他会不会吃醋可能是个速成的办法,但是一旦感情中出现了不纯粹的手段和试探, 即使他最终得到了这块琉璃, 也不像当初那样完美如初。他可以等, 慢慢等,等谢桑开窍, 谁叫他老牛吃嫩草。   可是现在误会已经埋下。   迎着法兰克的目光,伊莱尔脸上担忧询问的神情逐渐僵硬,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讷讷地闭上了嘴。   法兰克:“……谢桑做飞行器回别墅了,士兵陪着。”   闻言伊莱尔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低着头低声道:“法兰克,抱歉。”   法兰克静静地看着伊莱尔,他像是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法兰克收回了视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伊莱尔的肩膀,他没说话走出了卡座。   唯一的观众离开了,这场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外头还剩下一堆烂摊子。   *****   士兵小心翼翼地挂断电话,他下意识瞥了眼飞行器后座上的谢桑。   全部梳向后头的墨发不知何时散落,谢桑靠坐在真皮软座上手中夹着一支香烟,烟雾弥漫,他的面容变得几分模糊不清,恍惚之间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士兵有些担忧,法兰克曾经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谢桑不能抽烟,但是今晚谢桑他匆匆离席,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他犹豫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薄唇张开,白色的烟雾从唇齿中呼出,谢桑单手撑着头,指尖抖落的烟灰落在地板上。   今天他喝了酒也抽了烟,这两样是法兰克一直不让他碰的东西,说是对他的身体不好,每每阻拦,让他烦得要死。现在他可以放肆地享受这一切,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任何高兴?   他喜欢男人?   谢桑吸了一口烟,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喜欢法兰克?   谢桑口中的烟没有吐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明确,   酒精因子在血液中流动让大脑有些昏沉,谢桑将自己缩进柔软躺椅中,偏头闭上了眼。   士兵做在一侧,飞行器里头的气氛让他如坐针毡,他忍不住打开一侧窗户上的遮光板想要找点事做,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这一看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路线不对!   这不是回别墅的路!   士兵浑身的雷达在此刻全部响起,他猛地看向飞行器的驾驶舱,脑中蛛丝马迹飞快闪现,瞬间在心中大骂自己粗心大意。   高级宴会的确会配备返航服务,但是今天前来的宾客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哪里用得着宴会提供飞行器,为什么这么格外热情的司机会如此笃定谢桑阁下没有飞行器?   谢桑阁下匆匆离席,就连法兰克阁下也是给他打了电话才得知他们在哪,如果这架飞行器不是法兰克上将安排的,那到底是谁如此神通广大未卜先知?!   细思极恐,士兵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他他浑身紧绷,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枪,第一时间掏出光脑给法兰克发了个消息,随后解开了腰间的安全带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神经在疯狂跳动,手心的冷汗让他有些握不住枪托,他假装毫无所觉朝着谢桑走了过去,口中满是询问的话:“谢桑阁下,您不舒服吗?头晕,需要解酒药?”   思绪猛然被打断,谢桑皱眉,正要说什么忽然指尖一烫,他走神太久了夹在手指间的烟即将烧完,烟蒂落在地上,猩红的火光闪了闪随后熄灭。   “阁下,拿着这个。”   士兵用只能让谢桑听到的音量快速地说道,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抵在嘴唇上示意谢桑不要发出声音,旋即一个坚硬冰冷质地的物件被放到了谢桑的手上。   谢桑眼瞳一缩,他手中被塞进一把枪。   士兵明显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背脊紧绷,口中的话又低又快:“阁下,飞行器上大概率有刺客,我已经给法兰克上将发了消息,您不用害怕,请保持安静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说完不待谢桑回答,士兵战起身,口中喊了一声:“劳驾,飞行器上有解酒药吗?”   驾驶舱内没有回答,非常安静。   士兵眯起眼,假装生气质问,脚下不停朝驾驶舱走去:都去哪里了,听不见我说话吗?我问有没有解酒药,阁下现在非常难受!”   这一次驾驶舱内有了回应,一个身影跑出,正是士兵曾见过的那个格外热情的雌虫,他笑得格外谄媚:“啊,抱歉抱歉,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士兵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身上,在他的腰间发现了不甚明显的藏起来的鼓包,那是枪托的形状,他继续假装愤怒:“需要解酒药。”   雌虫舔着脸满脸抱歉地笑:“抱歉,飞行器上没有解酒药。”   士兵眼睛一瞪:“没有解酒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样照顾雄虫阁下的吗?连解酒药都不知道准备!阁下很难受,没有解酒药,你们不会去买?就在附近停靠找个便利店立刻!”   雌虫闻言笑容一僵,他赶紧安抚:“抱歉,是我记错了,您说的对,飞行器上怎么会没有解酒药,我想起来了,稍等片刻。”   士兵看着雌虫重新钻进了驾驶舱,他赶紧上前一步贴上了驾驶舱的隔板,他听见了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果然不只一个杀手。   “真他虫的麻烦鬼,死到临头了还唧唧歪歪!直接杀了算了!”   “耐心些,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飞出帝星中圈,倒是后再动手,你等着,我去糊弄糊弄。”   “他虫的去哪里找解酒药?”   “你煞|笔啊,随便搞个糊弄不就好了?安静等着!”   趴在隔板上的士兵悄然做好姿势,他蹲守在门口,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驾驶舱的入口,等到雌虫再度出来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前扑去。   “呃——”   士兵捂住雌虫的嘴巴,手中用力猛地将他的头朝相反的方向一扭,咔哒一声骨头断裂,毫无防备的雌虫抽搐着倒下。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腿却碰倒一侧桌子上的装饰品,瓷器的碎裂让士兵心神一跳,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高大身影从驾驶舱内跑出来,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虫,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同伙,大呼一声,旋即从腰间掏出一把枪。   “大哥!”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砰砰砰!!!”   士兵几个翻滚躲到了沙发之后,他喘着粗气,腿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咬紧牙关,他中了一枪。对方用的武器杀伤力很大,此刻的他大腿不仅血流如注伤口周围一片焦黑,凭借着士兵的经验,他确认自己没有伤到大动脉,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的情况对士兵很不利,他把身上仅有的配枪给了谢桑防身,他本想用逐一攻破的方法解决对方,没想到出了纰漏,刚刚的时间太短他根本来不及缴获对方的枪。冷兵器和杀伤力巨大的高科技,当下高下立见,更何况他还要保护谢桑,完全的劣势。   士兵飞快撕下上衣布条捆住自己受伤的大腿,咬紧牙猛地一扎紧,他咬着牙想要站起来,然而下一刻更让士兵绝望的一幕出现了,驾驶舱内又出现了一个雌虫,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本能让士兵瞬间意识到面前的雌虫绝对是个狠茬,非常不好惹。   最后出来的雌虫并没有理会同伙的怒吼,径直朝着谢桑所在的第三区隔走去,士兵见状瞳孔剧烈震颤,抓起递上碎裂的瓷器碎片甩了出去。   “我在这!是我杀了他!”   “砰砰砰!!!”   瓷片暴露了士兵的位置,死了同伙的雌虫一阵疯狂输出,然而最后出来的雌虫却只是淡淡朝士兵那边瞥了眼,脚下丝毫没有停顿的趋势,很显然他和那个喊着要为大哥报仇的傻大个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无法,自身难保的士兵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朝谢桑所在的地方走去,几乎目眦欲裂。   疯狂开枪的傻大个没了子弹,士兵趁着他换子弹的空隙手中的匕首飞出,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傻大个的手臂,一声惨叫,傻大个手中的枪落在地上,士兵一脚飞出将枪踹飞了十多米,费力压住疯狂乱动的傻大个。   对方的一身蛮力,实在难缠,他也不傻,专挑士兵受伤的大腿攻击,存粹的肉搏,拳拳到肉,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这让满心满眼记挂着谢桑的士兵心中焦急万分。   “砰——”   一声枪响,正在缠斗的士兵猛地抬起头,他看着传出枪声的第三区隔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一瞬间的走神让他瞬间被反压,肚子上猛地一个肘击让他哇的吐出一口血。   “砰砰砰——”   借着又是三声枪响,口中吐血的士兵挣扎着朝着谢桑所在的地方爬去,却被身后高大的雌虫狠狠踩住了头。   傻大个站起身,看着被打倒在地弓着背的士兵一脚踩在他中枪的大腿上,看到士兵面露痛苦的神情,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连踹了好几脚。   “该死的,该死的畜生!”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士兵死死咬住牙,承受着如雨点般落下拳打脚踢。   “砰砰——”   两声枪响,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士兵惊愕地抬起头,染血的视线中他看见面前施暴的傻大个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膝盖和腰腹各中了一枪,轰然倒地。   “呃!”   士兵抬起头,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看清了是谁的开的枪,赫然是他以为遇害的谢桑。   谢桑快步来到士兵身侧,他看了眼在地上挣扎吐血的傻大个,旋即蹲下朝士兵伸出了手:“还能走吗?”   “虫神保佑,您没事!”   谢桑的脸上挂了彩,尚未干涸的鲜血在他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白,士兵感受到了谢桑手掌冰冷的汗水,他艰难地爬起来,指了指自己口袋里的光脑,示意谢桑拿出来:“阁下,我已经给法兰克上将发过求救信号,很快救援部队就会到达,请不要害怕。”   “来不及了。”   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雌虫吐出一口血,冷不丁地开了口,他的牙齿上粘着血他的笑容看起来恐怖又疯狂:“你们逃不掉,飞行器已经设置了自毁模式,还有三分钟就会落地坠毁,你们谁都活不了!”   士兵顿时一惊,谢桑快步朝窗户走去,只见不知何时飞行器已经头朝下坠落,而飞行器的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看来对方不仅想要让他死,还要要让他尸骨无存。   谢桑没说话,他拿着枪走到傻大个面前,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脑门:“降落伞在哪里?”   傻大个冷笑。   谢桑眯起眼,手中枪托往傻大个的脸上毫不留情地狠狠一砸,重复:“降落伞在哪?”   傻大个吐了一口血唾沫,飞溅的唾沫不偏不倚地落在谢桑胸前,他冷笑:“我们雌虫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雌虫有羽翼,他们根本不需要降落伞。   士兵慌了神,若是他没有重伤带着谢桑逃出去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此刻他几乎无法动弹,自身难保更别提加上谢桑这个包袱了。   谢桑没说话,他朝飞行器舱门走去,却发现舱门早就锁死了。   谢桑没说话,他手中握着士兵的光脑。   当生命只剩下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你会做什么?   谢桑以为自己不惧怕死亡,为了回到地球曾经他求死过无数次,可真的当生命只剩下三分钟时,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拨通了法兰克的号码。指尖轻轻一点,明明如此轻松简单的事情,他从前却从没有真正做到过。   “嘟——”   铃声响了一声就被立刻接通,谢桑听见了呼啸而过的风声,然而他听见了法兰克的声音:“说——”   谢桑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堵住了,他喉结滚动一瞬后开了口:“法兰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谢桑听见自己的心跳逐渐剧烈的声音,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口中点燃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花了谢桑视线,他听到光脑那头沉重的呼吸声,他低低开了口:“你说过你喜欢我对吧,现在还作数吗?”   看着窗外逐渐靠近的海面,谢桑再次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他紧紧握着光脑,他的手指因为大力发白,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忽然笑了,白色的烟雾中他的笑容在像是忽然森林迷雾中忽然开出的花。   “法兰克,我他妈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谢桑的声音很轻,都说人死前脑中会走马观花过一遍生平,为什么他脑子里此刻都是法兰克的影子?   飞行器忽然剧烈的一抖,谢桑猛地看向背剧烈撞击了歪曲的舱门,两声剧烈的撞击后他看见了一双手硬生生扒开了舱门,法兰克站在门口朝他伸出手,他喘着气,鲜血顺着他被金属片划破的伤口滴下,他拿起夹在衣襟上的光脑重新说了一句:“作数。”   当然作数。   如鹰隼般强大翅翼卷起强烈的风,长发飞舞,谢桑眼睫微颤一瞬,抬眸,他陷入了一片包容如海洋的蓝中。   刚才的惊心动魄早就足够谢桑醒酒,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有些晕。   死前能想起的最后一个家伙,让他说出舍不得的男人,每一次都义无反顾朝他跑来。   谢桑将脸埋进了法兰克的胸膛,他脸上感受到了凌厉的翅翼扇出涌动的气流,锋利骨刺起起伏伏彰显着强大的力量,任何中二少年看到了都会移不开视线大喊一声酷毙了。   无声的几个呼吸后,谢桑忽然伸出了手。   敏感的翅翼忽然被触碰,法兰克差点一个不稳直接一头栽进海水里,他勉强稳住紊乱的呼吸扭过头刚想提醒谢桑翅翼危险,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谢桑的指尖划过翅翼和肩胛骨相连的部位,在法兰克方寸大乱的眼神中,他勾着法兰克脖颈的手忽然一个用力,旋即一个生涩到显得有些粗暴的吻印在法兰克的嘴唇上。   在谢桑的嘴里,法兰克尝到了酒味。   啃咬的刺痛伴随着湿漉,法兰克呼吸一窒,在他震惊、茫然甚至无措的眼神中,谢桑舔了舔嘴唇,他手里抓着一小撮刻意收起骨刺的翅翼,朝着法兰克抬了抬下巴:“喂,我们试试吧。” 第112章 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救援队很快赶到, 坠毁的飞行器也被终止了自毁进程,飞行器上活着的和死了的都被搬了下来。一侧指挥着救援队处理后续事宜的巴顿朝着法兰克快步走来, 抬手行礼,简单交代此刻的情况。死的是杀手,活的是士兵,哦,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傻大个。   重伤的士兵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被抬上了担架扛上飞行器, 有专门的救援队在旁并无生命危险。   法兰克匆匆几眼扫过,死去的杀手一个是被扭断了脖子死于偷袭擒拿,还有一个后胸中弹,大概率也是死于偷袭,想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时看见的场景, 当时士兵和谢桑都在舱门处, 法兰克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 他皱了皱眉。   但此刻并不是深究的时机, 他点头示意已经知晓,简单交代几句后, 巴顿领命告退离开。   法兰克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谢桑,他就站在飞行器的不远处,倚靠在一辆悬浮车旁, 从口袋里头掏出了烟盒,他的手似乎在发抖, 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取出一支烟。   雄虫苍白的面颊上一抹殷红已然干涸, 衬得他此刻面容更加阴鸷, 他身上的白色T恤染了大片粘腻的血,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有一朵开烂了的花, 他站在一侧的阴影中,艰难地从烟盒中想要取出一支烟。   法兰克朝他走了过去。   谢桑摸出一支烟叼在口中,偏头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摸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他这才想起自己把打火机丢在飞行器里头了,他低低咒骂一身。   就在这时目光中忽然映入一双锃亮的军靴,谢桑缓缓抬头,就看见法兰克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谢桑下意识把握着烟盒的手背过身后,然而下一秒他就身形一僵。   等等,他为什么要藏烟?   他为什么做的如此熟练?就因为他答应要和法兰克试一试,现在已经开始代入角色了?!   谢桑磨了磨牙,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故意把烟盒在法兰克眼前晃了晃,叼着烟蒂抬了抬下巴,他耀武扬威的眼神中似乎在对法兰克发出挑衅的宣告——就算我答应和你试一试,你也别想要管我。   然而下一刻。   “咔哒——”   打火机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后冒出了火焰,谢桑唇边的烟被点燃,在谢桑怔愣的眼神中,法兰克收起了打火机。   烟丝中尼古丁的味道闯入口中,谢桑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没注意差点被呛到,他这时候也不想着抽烟了,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法兰克,像是要把法兰克烧出一个洞。   “你……不是不让我抽烟?”   法兰克的视线静静地落在谢桑的脸上,像是要把他刻进自己的心里,此时此刻他觉得雄虫脸上的血痕格外的碍眼,他开了口却换了个话题:“去医院做个检查,好吗?”   末尾的“好吗”二字像是临时凑上的,本来一句要求的话因为这两个补充的字眼变成了询问和恳请。   谢桑皱眉:“不去,说了我没事!”   法兰克的视线落在谢桑的手臂上,那里有一处细长的划痕,此刻已经凝血,这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顺着法兰克的目光,谢桑朝自己的手臂上看去,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有了一处伤口,他动了动手臂有些刺痛,他不甚在意地碰了碰:“应该是不小心划的。”   法兰克被谢桑这种毫不在意自己伤口的模样弄得直皱眉,他伸手制止了谢桑的动作,满眼的不赞同:“别碰,会感染。”   谢桑看了法兰克一眼,嘲讽他的大惊小怪:“这算什么,我曾经滚下山……”   法兰克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曾经什么?”   谢桑被法兰克紧张担忧的弄得一怔,他忽然闭上了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声。   法兰克追问:“什么?”   谢桑却像是被问烦了,他挥了挥手:“没什么!”   说完谢桑扭头就要走,然而他的手臂再一次被抓住,抓住他的人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固执地开了口:“我们去医院。”   “我说了我没事,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谢桑真是服了法兰克这死犟的劲,他刚想要拍开法兰克的手,可是看着法兰克那双盛满了他倒影的眼眸,他举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他烦躁地嗤了一声:“法兰克,别以为我和你说试一试,你就能干扰我的决定了,我说了我不去医院,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想当初我……”   谢桑忽然不说了,他像是被卡住了咽喉,他皱着眉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往事,神情越发的烦躁,他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你有闲功夫不如担心担心你的部下。他看起来可比我惨多了!”   法兰克:“他不用我担心,他有虫管。”   闻言,谢桑冷不丁笑了:“怎么,你的意思是我没虫管?”   法兰克摇头:“不,你有,你有我。”   直白的话语藏着炙热的情感,不用华丽的辞藻宣之于口,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神情就已经足够。现在并不是飞行器即将坠毁的生死关头,谢桑再一次听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法兰克朝谢桑迈了一步。   谢桑闻到了法兰克身上的味道,清浅的香很冷却霸道,一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粘腻仿佛附骨之疽的血腥味,莫名其妙地谢桑烦躁的心感到一丝平静。   没有一个接受过21世纪好公民教育的合法公民会在经历了刺杀、开枪和杀人等一系列事情后还跟没事人一样,谢桑拿烟时的手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急需一支烟急需尼古丁麻痹神经,这也是为什么法兰克这一次看见他抽烟没有制止反而递上打火机的原因。   谢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洗个澡躺在床上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法兰克总是要横插一脚?!   谢桑皱着眉,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烦躁,他制止住了自己朝法兰克走去的冲动。   法兰克的声音继续响起:“谢桑,我相信你,你很厉害,我相信你说的话,你没有受伤所以不需要去医院。”   谢桑打断了法兰克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法兰克既然知道还是固执己见:“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念?”   “因为我会担心。”   一句话让谢桑的话都消失了,他看着法兰克,漆黑的眼眸睁大了,照出眼底的两抹小球似的亮光,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就你多事。”   谢桑被法兰克带上了飞行器,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   法兰克站在床边看着医生用碘酒给谢桑消毒伤口,全程一言不发,宝蓝色的眼眸中情绪深深。   即使谢桑安全地坐在他面前,他悬着的心也就就没有落到实处,一阵后怕。法兰克闭了闭眼,紧握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   看守的士兵应该得到嘉奖。以一对三,保证了谢桑的安全,他必然尽了全力。   顶着法兰克视线,医生紧张的要命,面前的雄虫臭着一张脸看起来就是不好说话的类型,前有狼后有虎他进退两难。虽然他做的只是消毒处理伤口,这是当医生的基本功,但是他也紧张得差点手抖,出乎他意料的是受伤的雄虫非常配合。   医生擦了擦而头上的汗水,处理好伤口后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阁下,您的伤口处理好了,万幸并未伤到筋骨,在伤口愈合之前请您不要碰水。”   谢桑看了眼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伤口,过分夸张仿佛断了手的包扎,他皱了皱眉,不过是一点小伤口,都不用管几天就会自己好了。   谢桑扯了扯自己绷带,觉得异世界的“人”实在是大惊小怪,一点点小事都弄得兴师动众。   比起自己的伤口,谢桑更关心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是谁要杀他。   谢桑看了眼站在身侧像是罚站一样的法兰克,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喂,傻站着做什么,你挡着我光了!”   话音刚落,谢桑就看见法兰克后换了个角度,他仍旧是站着,为了避免遮挡光线,他甚至后退了一步。   看着离自己越发远的法兰克,谢桑啧了一声,心里不爽:之前不管他怎么骂法兰克都要扒上来,现在这是什么回事,生分了?   心底莫名涌上来一股气,谢桑冷嗤一声,他扯了扯身上刚换的病号服,先前的衣服沾了太多血不能穿了,他身边没有备用衣服,只能暂时用病号服凑数。   法兰克的外套也沾了血,因为担心熏到谢桑,他也脱了外套。此刻没了外套的遮掩,手臂上黑色衬衫夹隔着白色的衬衫上扣在大臂上显得格外的扎眼。   调节的金属夹闪着光,饱满的肌肉被有弹性的黑色绑带扣住,紧紧束缚,肉感十足,莫名地显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色|气。   谢桑移开了眼睛。   明明就是一个固定衣服的普通玩意,怎么到了法兰克身上显得如此的不正经?   谢桑喉结滚动一瞬后讲起了正事:“三个练家子,各个带着枪支弹药,我还真是好奇到底是谁如此大费周章想要杀我?”   谢桑在虫族世界中的处境用人生地不熟来形容绝不过分,满打满算他在这里认识的、能报上名字的“人”不超过十个指头,如此大费周章杀他实在是匪夷所思。   闻言,法兰克陷入沉默。   谢桑似有所感,偏头看了法兰克一眼,在他的视线中,法兰克低声开了口:“抱歉,连累你了。”   谢桑眉毛一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听到等待着法兰克的后文。   法兰克:“是普兰西。”   闻言,谢桑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桃花挺旺。”   谢桑没发现他说这话的语气酸溜溜,他对法兰克男朋友的身份适应的比他预料的顺畅的多。   法兰克再一次抱歉,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桑瞥了他一眼后冷嗤一声,没说什么。   谢桑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房间之中再一次陷入安静,空气中仿佛灌满了名为“尴尬”的情绪。   因为一时冲动说要和法兰克试一试,谢桑此刻和法兰克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他们之间算是谈了吗?   可能吧?   可谈恋爱是不是应该有隆重的告白?   谢桑皱了皱眉,他看了法兰克一眼,对方和他告白过挺多次的。   谈上了以后该做什么?   虽然谢桑身边一堆二世祖,自己也是个混世魔王,但是他母胎单身至今没谈过恋爱,那些酸话他也听过几句,但是从来没有付诸实践。   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好像很尴尬。仔细一想,他好像从没有和法兰克好好说过话,往日里怒骂和讥讽倒是一堆,现在忽然让他好好说话,他反倒一下子成了哑巴了。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都是怎么哄对象高兴的?   脑中浮现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久远的仿佛上辈子的事情,无论是哪一种场景谢桑都无法代入法兰克的脸,谢桑皱眉,指尖捻了捻,忽然又有些想抽烟。   许久的安静后,谢桑率先打破了沉默:“受伤的士兵怎么样了?”   法兰克:“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谢桑哦了一声。   安静,又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安静。   谢桑再一次打破沉默:“你不去看看你下属?”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赶人,谢桑皱了皱眉,有些懊恼的闭上嘴。   法兰克清晰地看清了谢桑眉眼的情绪变化,嘴角无意识露出浅淡的弧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些许缓和:“有巴顿负责,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谢桑下意识反驳:“谁要你陪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法兰克看见谢桑陡然放松的背脊,那是在得到他不走肯定回答后的真实反应。   法兰克来到谢桑身侧,他站在床脚的位置礼貌发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谢桑鼻腔中发出一声哼气,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法兰克眼中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脚的位置,缓缓朝谢桑的方向伸出手。   谢桑见状,心道:可终于憋不住了,他就知道法兰克会这样,好不容易把他追到手了,这诡计多端老男人肯定憋不住了!   看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法兰克,谢桑勾了勾嘴角,他心底都已经猜到法兰克接下来说的话是什么了,不过都是些陈词滥调。他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狐朋狗友把妹的套话就那么几句,比如,我对你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谢桑看了眼法兰克和他之间相隔不到三厘米的手,他抬了抬下巴扯了扯嘴角,先发制人:“法兰克,虽然我答应要和你试一试,但你千万别以为自己可以阻拦我或者是改变我什么的,像今天的事以后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谢桑这话意在给法兰克一个下马威,告诉他别以为自己说服了他来医院就妄想以后都能干涉他的决定。   闻言法兰克点头嗯了一声,他的手并没有像谢桑预料的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揩油占便宜,而是拿起了病床上的被单盖在了谢桑的身上:“天气冷,小心着凉。”   法兰克风轻云淡的模样让谢桑大跌眼镜,他皱着眉以为法兰克是没听见自己讲话,他不满地喊了一声:“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你别以为自己可以干涉我的决定!”   法兰克点了点头,面色如常,他替谢桑掖好了被角:“我听见了,你说让我别自以为是妄想干涉你的决定,我没有理解错吧?”   谢桑:“……是这个意思。”   法兰克朝着谢桑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好。”   谢桑愣了,法兰克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话虽然是这个意思,听着自己刚刚说过的狠话从法兰克口中重复一遍,而且法兰克说的还毫无难过毫无抵抗。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让他很不舒服。   谢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只能瞪了法兰克一眼后翻身。   眼不见为净,一定是法兰克的错!   法兰克见状,唇角的笑容漾开,他看着受气包一般两颊都因为闷气鼓起的谢桑,好心提醒道:“小心手臂。”   谢桑动都没动,他闭上眼假装自己听不到。   法兰克见状站起身朝谢桑伸手,看架势是要“帮”谢桑“小心”伤口。   冷香随着逐渐靠近的躯体钻入鼻腔,有一小缕头发落到了谢桑的脸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开始敲锣打鼓,砰砰砰的心跳声震得他耳朵都发疼。   然而下一刻,病房门口忽然响起一震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还有巴顿急切的声音:“上将,上将!”   鼻腔中越发浓郁的冷香忽然撤离,覆在身上的身影在片刻的僵硬后抽离了,谢桑听见了法兰克远去的脚步声。   心底莫名的感觉像是失落,来不及探究自己酒精为什么失落,谢桑忍不住地睁开眼,就看见法兰克扭开门把手,不知道急匆匆赶来的巴顿说了什么,只见法兰克倏忽扭头望向谢桑,来不及收回视线的谢桑被撞了个正着。   在法兰克的眼中谢桑看见了很多情绪,那些情绪太过快速复杂让谢桑一时间难以捕捉辨别,他看见了大步朝他走来的身影,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一瞬间回到了飞行器坠毁前的那个瞬间。   巴顿见到法兰克快步朝谢桑走去,他也赶紧跟上,他手握黑枪看着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谢桑满眼警惕,心里冷笑:装的可真好,竟然把他们都骗了,一个敌军的奸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就在刚刚昏迷的士兵醒了,从他的口中,巴顿得知了飞行器上事情的所有经过,根本就不是一对三。士兵满脸羞愧的抱歉说自己被其中一个刺客拖住了手脚,差点被刺客杀死时是谢桑开枪救了他,这就意味着谢桑独自面对刺客,那个背后中弹的刺客是他亲手杀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废物雄虫竟然杀了一个雇佣兵还全身而退,巴顿得知消息的时候先是不可置信,接下来就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细思极恐。   谢桑本就身份不明,救援中的雄虫里头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他是忽然出现在敌军的营队上,而且重伤昏迷,他竟然还会使枪!想到这里,巴顿心中警铃大作,一刻都不敢耽误就跑来通知法兰克。   然而后续的情况着实出乎巴顿的意料,巴顿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太过不敢相信甚至伸手揉了揉揉。   虫神在上,他看见了什么!本以为是急着上前擒拿谢桑的上将竟然没有立刻擒拿谢桑,那可是个危险重重的奸细啊!   法兰克不知道巴顿心中的哀嚎,此刻他单膝跪在谢桑的病床,眼中的神情令人心惊,他又一次问了谢桑一遍今天重复过好几次的问题:“你,真的没有哪里难受吗?”   谢桑一愣,这个问题他回答了好几遍,都说烦了,可是此刻法兰克跪在他面前用这种神情问他,不知为何他没有烦躁反驳,只是下意识地回答,他摇了摇头。   “唔——”   鼻腔重新涌入一股冷香,下一刻谢桑的鼻子压上了一片柔韧饱满的肌肉,他被法兰克搂进了怀中。他感受到了揽着他后背的手掌在颤抖,这个拥抱看起来看起来力道很大,实际上很轻很轻柔像是拥住了一朵云,怕一个用力就散了,满含小心翼翼的珍视。   谢桑愣住了,他伸着的手一时间竟然没有推开法兰克。   然而这让谢桑愣神的拥抱仅仅只是一瞬间,下一秒法兰克就站起身按下了一侧的紧急呼叫按钮,在谢桑不解的神情中,他嘴角勉强扬起一抹牵强的笑,解释:“刚刚的检查太简陋了,我们再做个全身检查。” 第113章 甜杏子酒的吻   求助:答应暧昧对象谈恋爱后, 对象没有任何表示是怎么回事?   匿名用户   和暧昧对象四个月前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认识,他救了我, 让我住在他家里,一个月前我误喝了下药了的酒和他上|床了,然后他就开始说喜欢我,和我疯狂告白,就在三天前我答应他说要和他试一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分割线—————————   雌父说名字起的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什么叫做就没有然后了?楼主, 能具体说一说为什么会觉得暧昧对象没有任何表示吗?   爱答不理:二楼还真的当真了,这一看就是标题党,写小说的跑来假装真虫真事,浪费时间。   大胸水蛇腰:等等,只有我注意到“让我住进他家里”这几个字了吗?楼主一开始就住进暧昧对象家里了?!而且“误喝了药”是什么意思,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chun药?   帅爆靓雌:这很难评, 首先发帖子的是雌虫吧?毕竟雄虫阁下不可能有时间扯这么一堆还瞎逼逼, 毕竟雄虫如此稀少,要是答应了雌虫的追求, 雌虫怎么可能冷淡,怕是恨不得把虫压在床上“坐”到下不来吧!   你说的都对:没错,楼上说的有理, 这一看就是臆想yy,一楼是想雄虫想疯了吧, 脑子都出毛病了!   喂喂喂:只有我觉得一楼的语气很自大吗?感觉好像是在施恩一样。   湿湿滑滑惹雄爱:???一楼可真是敢想啊!竟然幻想自己被雄虫救了还住进他家里, 和雄虫发生关系后还被他疯狂追求?!还说什么答应雄虫的告白决定试一试?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   评论(113), 点击看更多   光脑前,谢桑看着收到的评论逐渐走歪, 他皱着眉头挑了几个问题回复。   ——————分割线————————   我是雄虫。   没有然后的意思就是他对我的反应和从前一样,答应和他在一起后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每天都是待在别墅里头,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见他一面,晚上他下班的时候在见一面,然后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回房间,他去书房。   比如前天他带我去看了看马场,昨天晚上吃的牛排,点了些蜡烛搞了点玫瑰,他送了我一个手表来着,然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谈恋爱就这么无聊的吗?   ——————分割线————————   爱答不理:???雄虫???   狗不理包子:等等,别墅??马场,烛光晚餐和玫瑰,还有手表,这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谈恋爱秀浪漫都卷到这种地步了吗?我对象只要不骂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每月工资都快要养不起小祖宗了。   湿湿滑滑惹虫爱:我不信,除非楼主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舔一舔你脖子猛吸几口信息素,否则我绝对不相信楼主是雄虫!   呵呵呵呵:楼上的算盘想的居住在十八星的我都听到了!!   喂喂喂:不对啊,雄虫这么会住进雌虫的别墅?雄虫都是被保护起来的稀有种类,怎么可能住进雌虫家里,那不是注定会被压榨一空吗,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雌父说名字起的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如果真的是楼主你口中说的这个情况,楼主你大概率是被骗炮了,对方可能是个渣滓。   喂喂喂:亲爱的雄虫阁下,我收回说您自大的话,您骄傲些怎么了,请您用小皮鞭骄傲地抽打我吧!!!   双手双脚都会跳:等等,我有个问题,暧昧对象是雌虫吧?千万不要也是雄虫啊,雄雄恋爱不可以啊,雄虫已经这么少了,千万不要再内部消化了!   爱喝草莓奶昔:楼主身为雄虫被疯狂追求喝了药之后和对方春风一度,答应了对方的告白说试一试后对方就冷淡了?渣雌,绝对是渣雌!!他根本就不关心阁下您,他都不在意您的感受!说不定这药就是他下的!楼主你考虑考虑我吧,我不渣,我绝世大暖男,一定不会冷漠哒~   打工的牛马:只有我觉得楼主是在秀恩爱吗?好奇楼主松口答应对方告白的原因!   你说的都对:谈恋爱不就是那些东西吗?牵手拥抱亲亲熄灯打扑克,无聊死了,我也不是很羡慕,呵呵(酸死)   ……   评论(888)点击看更多   一句我是雄虫激起千层浪,但是一堆评论里头没几个真心回答他问题的,看到说法兰克是个渣雌的言论谢桑眉间无意识地皱起来,他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分割线——————   不是在秀恩爱,是真心在提问。   住进暧昧对象家是因为我的身份有问题没地方住,他是雌虫,我是雄虫。   为什么要说他是个渣雌,他也不算不关心我,最开始我一直觉得他很多管闲事,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喝酒,说我胃不好,每日都盯着我吃饭吃药,真的很烦。   答应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脑子突然发病吧,那时候差点死了,死前想到了他给他打个电话,忽然就觉得舍不得,看着他满手的血忽然脑子一热就说试一试。   药不是他下的,是他情敌下给他的,被我误喝了,当时闹得很不愉快,我一直骂他,骂的挺狠的,他一句抱怨都没有,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分割线——————   你说的都对:救命啊,好甜好甜,还说这不是秀恩爱?为什么别虫的爱情就如此美好,什么时候让我尝一尝爱情的苦啊!   大胸水蛇腰:等等,我刚刚把楼主所有的发言都收集了,看了三遍,我发现有个问题,楼主和对象是分开睡的,这意味着什么!!(超大声)这意味着楼主和对象没有doi!!所以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请看一看我(脱衣服跳舞)   雌父说名字起的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看楼主说的话,感觉楼主并没有换对象的打算,那么今天的求助帖应该是想要跟对象再进一步,楼主可以尝试主动和对象说出自己的要求,比如想要如何亲近觉得他哪里冷淡了,恋爱需要双方的维护,爱情来之不易,希望楼主能幸福。   呵呵呵呵:楼上好严肃正经,好像我大学老师,搞得我都不敢玩颜色了。   湿湿滑滑惹雄爱:楼主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技术很好哒~告诉我地址我立刻飞过去,而且我保证绝对不让您付出,全称我出力,您躺着就好!!   ……   评论(999+)点击看更多   眼看着评论区裤子满天飞,谢桑点击下线,看着记事本里头摘录的几个真心实意出谋划策的回答,若有所思,他放下光脑起身出了门。   一出门就是问好的侍从,谢桑习以为常,走过长廊来到了法兰克的书房前,想到评论区支招侠说的有话直说,他上前一步抬手要敲,可是举起的手还没落下有收了回来。   明明是法兰克追的他,他凭什么在这里患得患失,他先去搭腔岂不是显得他很在意他?   他一点都不在意法兰克,法兰克不来烦他他还高兴!想要敲锣打鼓的那种高兴!!   谢桑咬了咬唇内的软肉,收回手,扭头就要走,然而下一刻书房的门忽然从内打开了,出来的是管家,他见到谢桑赶紧问好:“谢桑阁下日安,您是来找法兰克上将的吗?”   谢桑瞪大眼意识到管家说了什么后,音量不由自主的抬高:“……谁、谁说我是来找他的了?”   管家一愣:“那您这是……?”   谢桑一噎,胡乱扯了个由头:“我是来找你的,我饿了,问你什么时候开饭。”   闻言管家赶紧躬身抱歉:“好好好,是我失误了,竟然让谢桑阁下挨饿,我立刻就让侍从上菜,阁下您稍安勿躁,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管家急匆匆离开,书房门口谢桑假装不甚在意的朝里头瞥了一眼。法兰克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好一个休沐硬生生是变成了居家办公,没事那这个光脑捣鼓什么,也不知道每天到底有什么事情好忙的,又不是他当皇帝,却一手包办所有事。   谢桑撇撇嘴正要移开视线,法兰克忽然抬起头,好巧不巧四目相遇,谢桑浑身的细胞都进入了警惕状态,呛声:“看什么看!我不是来找你的。”   法兰克:“……我听见了。”   法兰克似乎就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个聋子,说完这句话后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谢桑见状只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起的他不知道说什么,猛地跺脚后扭头吭呲吭呲下了楼梯。   谢桑没注意到,在他扭头离开的那一刻法兰克抬起了头,他唇边挂着一抹笑容,他眼前的光脑上根本不是谢桑以为的家国大事而是一个论坛帖子,论坛底下的回复早已经超过了999+,但是依旧在不断累积。法兰克将光脑调为震动后放入口袋里站起身。   管家的效率很快,说五分钟开饭绝不食言,谢桑屁|股地下的椅子还没坐暖的时候,管家已经指挥着侍从把前菜端上来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只要法兰克在家,每一顿饭菜他们都是一起吃的。   布菜的侍从按照谢桑的口味小心地夹好菜,面前的法兰克已经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谢桑见状只觉得肚子里有一股火唰地一下烧到头顶上了,他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当下所有虫的视线都看向谢桑,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   看着停下筷子的法兰克,谢桑像是挑衅一样,故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拿酒来,我要喝酒。”   此言一出,所有虫的视线都从谢桑身上移到了法兰克身上,他们都得到过法兰克的命令,谢桑的胃不好不能喝酒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共识。   见没有侍从行动,谢桑冷哼了一声,故意加大了音量又说了一遍:“听不见我说话吗,我要喝酒!”   侍从六神无主眼神求助管家,管家又求助法兰克。   法兰克看着像是闹小孩脾气的谢桑,缓缓开了口:“想喝就喝吧。”   法兰克手中有谢桑全神检查的报告,前段时间养的仔细,谢桑的胃已经好了许多,喝点小酒也无妨,只要适量就好了。   总是拘着他可能适得其反,不如松一松,说不定会有奇效。   闻言,谢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侧的侍从喝管家则是跟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跑到酒柜里头去拿了一瓶酒。   从前一直被命令禁止的酒就这样摆在他眼前,谢桑抬起头看着法兰克,这一次他的神情有些咬牙切齿:“你真的让我喝?”   法兰克点头,恩了一声,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怎么回事,从前看见他碰酒碰烟就仿佛要了命,管七管八,怎么现在不仅他抽烟给他递打火机,喝酒也随他了?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得到了就不珍惜?   谢桑静默片刻后冷笑一声:“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谢桑扭开了瓶盖,拿过玻璃杯直接倒满,清透的酒液散发出果子的甜味,是低酒精度数的果子酒。谢桑端起酒杯,故意在法兰克面前晃了晃,液体在玻璃杯的折射下呈现漂亮的光泽,他冷笑一声张开嘴一饮而尽。   “痛快!”   谢桑喝的太急,不少酒液顺着下巴流下,他一抹嘴巴故意嚷嚷:“果然,无拘无束最好了,早就该这样了!”   法兰克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收紧了,他看着谢桑缓缓开口:“你高兴就好。”   谢桑简直要气笑了,他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故意膈应法兰克:“我高兴,我当然高兴,谁喜欢被管啊,那他妈的不是脑子有病吗?”   法兰克没说话,看着谢桑眼眸深深,低声:“吃点菜。”   谢桑冷不丁笑了,他故意凑到法兰克面前端着酒杯又咽了一大口:“怎么,现在担心了,又想要管我了?”   法兰克深深看了谢桑一眼,身后虚虚托住了谢桑的腰。   谢桑没在意这个细节,此刻他怒火中烧,这把不知名的火烧得他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乱窜,口中的话没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法兰克,你真|他|妈的奇怪,没谈的时候你恨不得天天管我老妈子都没你烦,谈了之后怎么全反过来了?怎么,生分了,不想谈直说。”   谢桑的漆黑眼瞳内有两簇格外明亮仿佛燃烧着的小火苗,里头此刻清晰无误地倒映着法兰克的身影,装的满满的,再无其他。   法兰克格外冷静,他看着谢桑言语没什么情感波动,和此刻怒火中烧的谢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桑,你喝醉了。”   谢桑死死盯着法兰克的眼睛,口中呼出味道是杏子酒的甜味,他整个身子都要贴到法兰克身上去了。他一把抓住法兰克的领口,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醉,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晶莹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脖颈,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格外色|气诱人。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没醉。”   法兰克并不搭理谢桑的反驳,此刻的他在谢桑面前显得格外冷静,冷静的几乎到了冷漠的地步:“你醉了。”   谢桑简直服气了,他叱咤酒桌这么些年还是从未听过如此大的笑话,法兰克这张嘴总是有办法让他抓狂,看着法兰克那冷静到要命的眼眸,他莫名其妙地气得发疯。   凭什么法兰克一直游刃有余,把他弄得乱糟糟后还能全身而退,不是法兰克求他和他在一起的吗?   谢桑咬紧牙,不知什么想的他脑子一抽,他猛地收紧了手,低头。牙齿和嘴唇因为大力磕碰,唇齿之间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突然袭击,被强吻的并未丝毫反抗,谢桑的舌轻而易举地就闯了进去,毫无章法的乱舔一通。   一吻完毕,谢桑气喘吁吁地舔了舔嘴角,看着唇角流血的法兰克,他漆黑的双眸越发明亮:“别他妈搞笑了,老子千杯不醉!”   谁曾想刚刚还冷静的要把谢桑逼疯的法兰克忽然笑了,不是那种浅淡的笑容,而是那种肆意的发自内心的笑。勾起的弧度配着他唇角染血的豁口,眉眼变得极其生动,格外的蛊惑人心。像是不沾情愫的神祇忽然走下高台,打破隔在中间无形的纱墙,无端之中平添无限诱惑。   “我知道。”   “……什么?”   看着愣神的谢桑,法兰克轻轻勾起唇在谢桑唇边清浅一吻:“你酒量很好。”   “你、你装的!”   谢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法兰克刚刚是在故意捉弄他,他瞪大眼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密密麻麻的吻堵在了口中。   法兰克虚虚拖着谢桑后背的手用了力,滚烫的大手紧紧贴在谢桑的腰上,烫的让他呼吸一窒。   法兰克亲了亲谢桑的脸,为了得到谢桑的亲近,他这个吃嫩草的老牛都把治国理政的兵法用上了,不过效果极佳。   谢桑喘了口气,酒没喝糊涂,亲倒是把他亲糊涂了,他指着法兰克半响咬牙道:“你不要脸!”   法兰克全盘接受,毫不反驳。   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叫不要脸,都是情趣罢了。 第114章 你落东西了?   操, 老男人,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不让我喝酒不让我抽烟, 说什么是为了我身体好,为了不让他碰烟酒那是百般阻挠。现在倒好了,就为了亲个嘴,酒也让我喝了,还用上激将法,呵呵!他可真是会啊!   问题是, 我他妈的还真的上当了!!!   不过为什么这老男人的技术他妈的好,把我弄得都喘不上气,这家伙是不是谈了好几个了,我就知道就他这个身份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谈过!   老牛吃嫩草, 我真|他|妈的亏!   ——————分割线——————   呵呵呵呵:等了一个晚上, 吃了一嘴狗粮, 我麻了。   爱吃草莓奶昔:哇哇哇, 楼主亲嘴了!什么,还喘不上气!只有亲嘴吗?法式热吻?亲多久??没有熄灯脖子以下不可描述吗??   你说的都对:喝酒亲嘴, 还激将法,呦呦呦,真是了不得, 玩得怪花的,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小情侣的套路!!   大胸水蛇腰:我好奇了, “老男人”是什么东西, 老我可以理解, 男也行,人是个什么东西, 新兴的秀恩爱术语吗?   双手双脚都会跳:楼上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满嘴跑火车,实操经验为零,“老男人”肯定是楼主和“暧昧对象”的爱称啦~   打工的牛马:现在的秀恩爱模式已经发展到我看不懂的形态了,天呐,实在是太甜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有甜甜的恋爱??!!虫神呐,求求给我一个对象吧!炮|友也行!!   湿湿滑滑惹雄爱:楼主明明是不满对象太老,对啊,鲜嫩多汁会出水才是绝绝子,楼主看看我,我绝对嫩,刚刚成年,楼主看我(喊得超大声)!!   喂喂喂:口嗨一下就行了,别真的上赶着当第三者,没看出来楼主在吃醋吗?楼主,“老男人”也是有好处的。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辣一点好,老的有经验,幸福得很,恋爱经验啥的不嫌多哈。   冒个泡泡:等等,只有我一直好奇楼主暧昧对象的身份吗?住大别墅,跑马场,赛车场,年纪不小经验丰富??雄虫对雌虫不都是很挑的吗?都喜欢找年轻的,怎么楼主的对象还比他大啊???!!!   我的心思你别猜:回答楼上的问题,估摸着暧昧对象是顶级雌虫,比如大贵族之类的。   他超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感觉楼主年纪很小,和暧昧对象的身份差距好像不小,要小心,千万小心不要被玩弄丢掉哦。贵族圈什么之类的最乱了,雄虫虽然稀有珍贵,但是平民雄虫对于贵族来说也不算什么。楼主一开始就住进雌虫家里,感觉对方是蓄谋已久,心思不纯。   ……   评论(233)点击看更多   往下翻阅的手指停顿,视线落在“玩弄”“小心”等字眼上,谢桑眼眸微沉,纤长的眼睫微敛着挡住了黑沉的眸,几秒后他开始打字。   ————————分割线————————   我的身份和他之间确实有些悬殊,他的身份是什么做什么的不好明说,不过位置挺高的。至于阴谋诡计,我觉得他倒不至于对我下手,毕竟我身上没什么好图谋的,他什么都不缺。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勾一勾手指就有大把虫粘上去,我亲眼见过。   呵呵,说到这个我还想起一件事情,他竟然和他朋友想出用情敌试探他的馊主意,以为我会吃醋,呵呵,他以为他是谁,这件事我还没跟他算账!   老男人不是昵称,不是爱称,我是在骂他好吧,不要歪解我的意思;亲嘴就是亲嘴,别思想龌龊,还不可描述,我们到现在满打满算亲了不超过五次(碰一下那种不算)。   你们说他一个四十多的老家伙怎么屁|股后头还有一堆烂桃花??   而且亲亲之后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还说什么很甜,我真的是无语,我喝的是杏子酒,不是甜的还是苦的啊??更气的是,我今早上刚刚发现,原来酒柜的红酒和烈酒早就被他换了,全都换成酒精度数不超过十度的果酒之类的!我就问,杏子酒算酒吗?他这是蓄谋已久吧,故意激将法让我亲他,得逞后连装都不装了!!   感觉一直都是他掌握主动权,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凭什么他游刃有余,因为他老吗?   ————————分割线————————   喂喂喂喂:??四十岁算老??四十岁的雌虫不是青年团体吗?正是大好年华一枝花的时间啊,我还已经老是指七老八十啊。是我太久没上网了吗?现在对年龄的规定变了???   爱吃草莓奶昔:暧昧对象四十岁被说老,那楼主到底多少岁啊,感觉楼主很小啊,不会是未成年吧(惊恐)??   双手双脚都会跳:楼主的醋味好大啊,不过都谈恋爱了怎么连嘴都只亲了五次,这是搞什么,精神恋爱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都对:等等,怎么我记得楼主之前说他和暧昧对象已经上过床了?是我熬夜太多记忆出错了吗???   劈里啪啦轰轰轰:楼上你没记错,我刚刚翻了楼主的所有帖子,确实已经doi过了,不过,就这样才亲了五次,我猜不会实质进展就只有吃错药后的那一次吧?真的好纯好纯,楼主,我看你是冤枉暧昧对象了,说他玩激将法阴谋诡计一堆,你们都谈恋爱了亲嘴都是个位数,换谁都要憋疯了吧?暧昧对象还是很克制绅士的~   呵呵呵呵:看来是冤枉暧昧对象了,他这哪里是玩弄虫心的坏家伙,他明明就是纯爱战士,要知道四十岁的雌虫可是xing欲澎湃啊,家里住进一只香香软软的小可爱,追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到手了不能吃连嘴都只亲了五次,都不敢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憋得住的,靠洗冷水澡吗?   雌父说名字取得长会有傻子跟着念:看了这么多,感觉楼主是在别扭求助该如何处理感情。半推测半猜的,所以万一说错了,不介意。楼主的年纪估摸着才刚刚成年,所以可能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感情内处于弱势地位,觉得对方游刃有余掌控感十足。鉴于亲密次数很好,我大胆猜测楼主对方是不是楼主初恋,第一次没经验所以有些无措且不太好意思?楼主可以试一试主动出击,来一次约会什么的,从最简单的牵手拥抱这种浅层亲密开始,接下来的自然水到渠成。祝好。   冒个泡:感觉楼上说的好对,说服力好强,你字多,跟你混(举手)!如果是约会衣服一定要选好,透色白衬衫简直绝了,还可以搞□□,绝对的氛围感利器,一发中魂的战袍!不过考虑到天气问题,咱们楼主宝宝还是穿厚些,贴身黑色打底毛衣也不错!如果说白色衬衫是若隐若现,黑色毛衣更是秀身材的宝藏!附私家宝藏图几张,有图有真相(哈斯哈斯)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湿湿滑滑惹虫爱:这图怎么这么眼熟,我好像也有几张~   [图片]   [图片]   [图片]   ……   评陆(888),点击看更多   ————————分割线————————   他在别扭求助该如何处理感情问题?在法兰克面前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谢桑冷冷一笑,合上光脑。   开始玩笑,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看的可不少,他又不是懵懂无知的愣头青!   椅子脚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谢桑站起身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杯水下肚。他敲着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他磨了磨牙吭哧吭哧回到桌边重新坐下打开了光脑。   都说是胡乱猜测八成不准,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倒还是不错的,他应该主动出击。   谈恋爱不就是看电影吃饭约会三部曲吗,能有多难?论吃喝玩乐他可是一把老手!   谢桑勾了勾嘴唇,他起身时完全变了一个状态,他走进衣帽间。   房间的不远处摆放着一面穿衣镜,谢桑施施然走到镜子前停下。   镜子里,青年一身黑色中领贴身打底羊毛衫,略微紧贴的衣服隐隐可以看到腹肌的形状,典型的脱衣有肉,一条白色长裤显得他身高腿长,配上一条黑色金属扣皮带,窄腰宽肩。谢桑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简单修身的衣服在他身上瞬间成了模特的走秀服。   谢桑梳了梳头发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风衣,套上出了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谢桑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随手抓了一个侍从得知法兰克在书房后,他意料之内地挑眉,快步来到了书房前。心跳莫名有些加速,但谢桑把这理解为快速走路的正常反应,他抬起手敲门。   他才刚敲了两下,下一刻书房的门忽然由内打开。谢桑微微一愣,门开的太快了。   开门的是法兰克,一身白色衬衫,可能是因为在家的原因,他这一次并没有佩戴衬衫夹。谢桑莫名想到评论区看见的约会建议和穿搭图片。实话实说,法兰克的身材比评论区图片里头的好多了,随随便便套一件衣服胜过一堆故意凹身材凸曲线的擦边雌虫。   白色衬衫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看起来若隐若现,谢桑看着法兰克胸前格外明显的弧度,视线忽然被两抹深色吸引,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什么,飞快地别开了视线。   诡计多端,又勾|引他!   法兰克敏锐地发现谢桑藏在发丝中发红的耳朵,视线落在谢桑黑色中领贴身打底衫上,他唇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有事吗?”   低沉的声音唤回谢桑游走的思绪,他啊了一声后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法兰克不仅穿戴整齐,手中还拿着一件外套,看起来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想到自己主动出击的计划,谢桑皱眉:“你要出门?今天不是休沐吗?”   法兰克点了点头:“嗯,有点事。”   宝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一瞬不移,不想错过面前雄虫的任何反应,法兰克将谢桑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清晰地捕捉到在他说完自己有事后谢桑的一瞬间低落的情绪。   “哦,你有事啊……”   谢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因为失落他的眉眼仿佛都黯淡了,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小狗,法兰克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他声音平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桑啊了一声,像是走神的学生忽然被老师点名,他摇了摇头:“没有……”   一句仿佛在示弱,谢桑抬起头瞪了法兰克一眼,凶巴巴的模样显得他越发色厉内荏:“我怎么会有事找你,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过是刚好路过。”   法兰克眼中一丝笑意划过,快的难以捕捉:“刚刚不是你敲得门吗?”   谢桑噎住了,顿了好几秒干巴巴地回道:“不是,我不知道,我刚刚来,我只不过是看见你门口有纸片才过来看看,一来你就开门了。”   别墅内所有的侍从都知道法兰克的书房是禁地,不得传唤不可靠近,除了管家请示时才会偶尔前来,而且别墅里头不太存在有垃圾的可能性,纸片什么的只可能是谢桑的借口。   法兰克没有揭穿谢桑漏洞百出的谎言,瞥了眼谢桑空无一物的手,他笑了笑:“那纸片在哪里?”   法兰克唇边的笑意浅淡,可谢桑却莫名觉得格外地烫眼,循着法兰克的视线谢桑看见自己干干净净的手,他反手把双手背到身后,梗着脖子:“纸条不见了,被风吹走了,你没事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要出门吗?不着急啊?”   谢桑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漆黑的眼底仿佛跳进了两簇火苗,格外得亮,像是抱有什么期待,和他故意凶巴巴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法兰克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场景:一只小黑猫一边亮爪子一边眼巴巴望着你,可爱极了。   法兰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要出门,有点急。”   谢桑的反应像是希望落空,这一次整个耳朵都耷拉了,可偏偏他倔强地要命,使劲隐藏自己的失落假装无所谓:“哦,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法兰克压住翘起的唇角:“那…我走了?”   谢桑不看他:“磨磨蹭蹭的烦死了,赶紧走!”   法兰克越过谢桑出了门,他扭头看了一眼。   谢桑没抬头,他低着头仿佛脚趾头上有宝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谢桑抬头,他看见法兰克朝他的反向返回,他愣了愣后意识到了什么:“你落东西了?”   法兰克没说话,他看着谢桑嘴角带笑。   谢桑被他这笑容弄得心烦,皱眉呛声:“笑什么笑,不说话做什么?不是赶着走吗?”   法兰克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谢桑,指尖轻轻划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背后缓缓握住,他勾了勾谢桑的手心,像是一根羽毛勾出无尽的痒意。在谢桑怔愣的神情中法兰克再次一笑,唇边的笑漾开意:“嗯,把约会对象落了,出不了门。”   谢桑的眼眸缓缓睁大了,他眼中倒影着法兰克逐渐靠近的俊脸,鼻腔钻入冷香。   法兰克揽住了谢桑的腰,微微偏头在他脸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低沉的声音缱绻又温柔:“谢桑,我们去约会吧。” 第115章 亲亲邀请   约会三部曲不是逛街+电影+烛光晚餐三步走, 主打一个浪漫温馨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武器大乱炖,从冷兵器到热武器一应俱全?   看着眼前偌大的竞技场, 谢桑挑了挑眉瞥了眼身侧的法兰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这就是你说的约会?打枪耍剑?”   法兰克点头,扬手向谢桑示意远处还有不少竞技场子没看:“这些只是A区,B区还有击剑台和跑马场。”   放眼望去A区的场子看不到头,估摸着起码得有七八个足球场大,在寸土寸金的帝国中央能有这么大片区域的竞技场, 饶是谢桑见识不算短浅也不免咂舌,他伸手敲了敲观光车上的座椅把手:“地方还挺大。”   观光车路过射击场,恰逢员工正在测试,移动靶子在空中飞快闪现传出枪声阵阵,谢桑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法兰克见状抬手示意司机减缓速度, 他看着谢桑的侧脸开口:“A区的射击场刚来了一套新设备, 要去看看吗?”   谢桑确实有些心动, 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被法兰克的套路骗出来约会这茬,就这么答应了好像有些太好说话了,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做出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我又不是你的员工下属,来套新设备我过去看什么,你那我当免费劳动力, 法兰克上将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响了吧?”   看着故意曲解自己意思的谢桑,法兰克不急也不恼, 闹别扭的谢桑在他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生命力。明明很感兴趣, 却要费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 嘴上说着凶狠的话,实际上口是心非, 别扭的可爱。   法兰克忍不住笑了,唇角的笑容显得格外宠溺:“没想让你当免费劳动力,只是想带你看看。”   谢桑哼了一声,故意呛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法兰克的态度实在太过缓和,让谢桑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威慑力,被法兰克套路的一口气还憋在心里,他故意嗤笑一声想要找回场子,奚落道:“这就是你说的约会,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犄角旮旯地,你这是来练兵还是来约会啊?看来法兰克上将的丰富经验好像不太好用啊。”   后半句话憋着气,格外阴阳怪气,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酸的要命。   谢桑发的帖子里好几次提起了法兰克“丰富”的经验和“超高技巧”,虽然吃醋代表着在乎,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从天而降扣个大帽子实在有些委屈,该解释的时候不张嘴造成误会可就得不偿失了。   法兰克唇角笑容微敛,看着谢桑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   “对啊第一次谈恋爱经验丰……什么!”   谢桑话说一半瞪大了眼睛,他扭头看着身侧一脸虚心接受任何批评的法兰克,满眼的怀疑:“你……你第一次谈恋爱?”   法兰克嗯了一声,点头:“对,第一次。”   宝蓝色的眼眸明亮,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的话,谢桑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唰地收回了视线,敲座椅扶手的手指也咻地收了回来放在膝盖前扭成麻花状,小小声地重复:“哦,第一次啊……”   怎么能如此可爱?   法兰克眼中的笑意压不住,他静静地看着谢桑消化他是他初恋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放在膝盖前乱扣的手指,小声嘀咕好像自言自语的模样,还有因为误解别人后下意识低头不好意思的反应……   明明行军打战的将士最忌讳不干不净拖泥带水的小动作,可是这些小动作出现在谢桑身上显得他越发可爱。这种感觉就仿佛无论谢桑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可可爱爱,没有理由。   明明这么可爱,却总是要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法兰克以手抵唇,咳了咳,装出一副并没有发现谢桑小动作的模样:“因为是第一次约会,所以没什么经验,带你来这里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谁会喜欢啊……”   观光车停在射击场的路口奇拿,子弹砰砰砰打在靶子上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和神经,法兰克朝谢桑偏头示意:“你不喜欢吗?”   迎着法兰克的视线,谢桑下意识反驳的声音逐渐减小,一个飞起的靶子被一枪击中,大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得分消息,牢牢摄住了他的心神,眼睛都要看直了。这副模样,说不感兴趣不喜欢那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   谢桑无意识咽了咽口水,法兰克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他拉开车门率先下车站定,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绝不该做这种迎宾门童的活计:“不管喜不喜欢,来都来了总得玩玩再走,否则就白来一趟了。”   这个台阶递的着实巧妙,谢桑立刻顺坡下了,一边下车口中下意识搭腔道:“对,不能白来。”   谢桑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射击场,那话一看就是没经过大脑顺着嘴巴溜出来的。法兰克见状抿嘴忍笑,伸手扶住下车的谢桑,带着他往射击场走,边走边继续下套:“第一次约会没经验,地点选的不好,下一次约会你来做主好吗?”   一般人满心满眼都是某个东西的时候,别人给他什么东西他都会接,说什么话他也会顺着回。谢桑极其自然地握住法兰克的手,口中的话没经过大脑就溜了出来:“对,下一次我来做主。”   法兰克脚步一顿,看向谢桑,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谢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跳坑了。看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跑到法兰克手心和他紧紧相握的手,他面颊涨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咻地一下抽回了手,盯着法兰克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来:“你走的太慢了!”   说完,谢桑甩开法兰克的手后朝射击场走去,先是大步走了几步,到了后来就是疾走到了最后几乎能算上的上跑了。他的背影莫名地显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模样,法兰克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轻笑着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   “阁下,这枪是这样用的,您看……对,要先上膛才能,对,我给您演示一遍……”   射击场上的指导老师才演示了一遍,正要慢动作重复一次,谢桑忽然打断了他:“不用了,我已经会了。”   指导老师一愣,来不及阻拦,就看见谢桑右脚后退一步对着靶子抬起手中的枪,子弹上膛,解除保险,按下扳机动作极其标准。   “砰砰砰砰砰——”   连着十枪,直接清空了弹夹,两秒过后大屏幕上公布了谢桑的得分,九个十分,满分十分,几乎每一枪都射中了靶心。   指导老师长大了嘴巴,他刚刚还在惊讶谢桑行云流水的动作,下一刻这接近满分的成绩更是让他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阁、阁下,恭喜您,九十分。”   谢桑以食指为轴转了转手中的枪,挑了挑眉:“不对,分错了。”   指导老师有些糊涂了,射击场的计分机器向来精准,从来没有出过错。   考虑到谢桑的身份尊贵,况且雄虫都爱面子,一枪失了准头可能是不小心失手了,当众服了他的面子不好,指导老师笑了笑:“阁下,您说的对,可能是机器出了问题了。”   射击场的计分机器向来精准像这种说机器错了的话明显就是在和稀泥,指导老师的模样明明就是不信,嘴上说着机器问题,心里想什么一眼就明了。谢桑皱眉,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指导老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把靶子取下来。”   看着面前忽然较真的谢桑,指导老师忍不住摸了一把汗,他刚刚说机器有问题就是一借口,给谢桑个台阶下保全他的面子,两边都好,没想到谢桑根本不接他的台阶。他是射击场的老员工了,计分机器每天都会检查一遍,自然不可能出错,等靶子取下来后一看就是九个弹孔,那不就尴尬了?   指导老师挤出笑脸:“阁下,没必要,机器是死的,不灵敏,我们以后改进,您别生气,过来玩坏了心情可不好。”   谢桑一点都没有改变主义的模样,坚持道:“我要看靶子。”   指导老师一个头比两个大正要再劝,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他回头赫然是法兰克在说话:“拿靶子。”   此言一出,指导老师就算是在想要拦着也不敢开口了,他按下通讯器呼叫同事将谢桑的靶取下送来。   谢桑看了眼法兰克,后者朝他笑了笑,谢桑转动的黑枪的手指忽然乱了节奏,他别开眼。   收到消息的员工很快就把谢桑的靶子取下来,枪靶上明明白白九个弹孔,指导老师擦了把而头上的汗水,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把尴尬的气氛圆过去。   “说不定是枪里头只有九发子弹……”   指导老师又是在睁眼说瞎话,谢桑的枪是他亲自检查过的,十发子弹,此刻弹夹已经清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这话实在太假,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闹到闹鬼了?”   谢桑开了十枪,可靶子上真的只有九个弹孔,附近的几个靶子上也没有弹孔的痕迹,有一枪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匪夷所思。   谢桑皱眉,他相信自己的枪法,一发一发子弹练出来的手感不可能有问题,只要让他摸到枪,那必然是满分。他不信鬼神乱力的说法,但是他此刻能站在这里的事实也不免让他从前二十多年的理念动摇。   谢桑抿唇没说话,指导老师见状松了口气,以为谢桑这是不了了之,他赶紧介绍其他的设计项目,想要将刚刚那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跳过。   可这一次无论指导老师说什么,谢桑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放下了枪,看样子是不打算玩了。   “无聊。”   丢下一句话,谢桑抬腿就要离开,然而下一刻法兰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离去。   “谢桑你等等。”   循声望去,谢桑看见法兰克朝自己举起了靶子,他伸手指了指靶子上的一个偏大的弹孔:“有两发子弹经过了同一个弹孔,后来的弹孔盖住了前一个弹孔。”   法兰克收回手,他看着谢桑眼中的欣赏清晰可见,重新公布了谢桑的分数:“你的成绩是十个十环,满分,恭喜你得到了大满贯。”   谢桑一愣,法兰克郑重其事的模样清晰地印在他眼底,他看见法兰克拿着靶子朝他走来,口中说着恭喜他的话,他匆匆别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他得到了相信,看到了认可,还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仿佛心忽然被电了一下,麻麻的,有些痒,酸酸涩涩,很不得劲,连带着鼻子眼睛都酸了。   “再玩会儿?”   “……无聊。”   谢桑低着头,他没看法兰克。   “那我们比一比?”   “……”   谢桑抬起眼,迎着他的视线法兰克单手握枪朝他偏了偏头,那一瞬间谢桑嗅到了棋逢对手的味道。   砰砰砰的枪声在射击场内此起彼伏,空中飞过的靶子一经甩出就被射成了筛子,一排又一排的移动靶子倒下,计分机器两侧的分数成绩不停刷新,红色和绿色的比分紧追不舍,你追我赶。   “一百二十……”   “一百四十五……”   “一百五十七——”   为了避免刚刚机器导致的错误,在结束后指导老师叫来了其他同事一起手动计分,再次确认无误后他们公布了这次比赛的胜负,谢桑最后以三分之差险败法兰克。   谢桑漆黑的眼底格外明亮,那是熊熊燃烧的胜负欲,更是棋逢对手的兴奋。英雄总是寂寞的,谢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往的人了,他看着法兰克的眼神都变了,格外火热。   法兰克勾了勾嘴角,他递了瓶矿泉水给谢桑:“下一站是击剑,要比一比吗?”   “比!”   谢桑站起身,他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捏扁用手背擦了擦嘴,眉眼格外鲜活生动:“怎么能不比,现在就去,马上就比!”   这一下午谢桑和法兰克都泡在竞技场中,他们玩了射击、击剑、保龄球,攀岩,竞走等,每到一处场地就开始火拼,谢桑次次落败但越挫越勇。他们的最后一场是自由搏击,结果可想而知,依旧是法兰克胜利。   谢桑倒在竞技台上,他累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喘着气,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勾勒出起伏颤抖的腹肌轮廓,法兰克拿着一件外套朝他走了过去。   “地上凉,起来吧。”   法兰克臂弯中搭着一件外套,他看起来比狼狈的谢桑好多了,雌虫的身体素质向来比雄虫强悍,更何况法兰克的等级又高。因此谢桑输给法兰克是理所当然,要是没输反而不正常。   谢桑喘了口气抬了抬下巴,他累的不想动:“等会儿。”   法兰克见状顿下身,眼中闪过些许不赞同的色彩:“你出了一身汗,地上凉,容易生病。”   看着法兰克朝自己伸出的手,谢桑不知道心里冒出了什么主意,眼中一抹暗芒闪过,他伸手握住随后猛地一拽。   法兰克一直看着谢桑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是他没有揭破也没有反抗,而是顺着谢桑的动作倒下。   法兰克被拉着倒在竞技台上,“罪魁祸首”谢桑嘴角挂着一抹得逞后肆意的笑,他一个翻身压在法兰克身上,他的手臂抵在法兰克脖子前:“你输了。”   法兰克挑眉。   谢桑勾唇喘气,因为害怕法兰克反抗,谢桑压得很紧,他们身上都是汗,衣服被打湿了都是薄薄一层黏在身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刻他们一上一下,紧紧相贴,姿势暧昧的要命,然而一心求胜的谢桑并没有注意道这个细节。   谢桑看了眼头顶还没有归零的计时器:“时间还没到,比赛没结束,兵不厌诈,你输了。”   兵不厌诈吗?   在谢桑格外明亮的眼神中法兰克缓缓勾唇,他静静地看着谢桑,他大方地点头承认:“好,我输了。”   与此同时,头顶的计时器开始末尾十位数的倒计时。   “十……”   “九……”   “八……”   法兰克没有丝毫反抗,他本来就不想反抗,肌肤相贴的十秒远比一场胜利对他而言的有意义的多。   “二……”   “一……”   “零!!!”   计时器归零发出滴滴叫声,谢桑扬起笑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法兰克大声宣布:“法兰克,你输了!”   他骄傲的模样可爱的要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晕他。   看着一骨碌爬起来欢呼胜利的谢桑,法兰克缓缓坐起身,谢桑脸上的笑意灿烂,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度和感觉。这场比赛中不知道到底是谁赢谁输,也许他们都是赢家。   ……   谢桑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矿泉水,一身的汗吹了风有些冷,法兰克上前给他披上了外套。   背上忽然一重,隔绝了寒风,看着远处的谢桑忽然开了口:“喂,法兰克,想不到你会的东西挺多的,天赋异禀?”   从最开始的赛车摩托到击剑射击,法兰克今天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个菜鸡新手。   法兰克在谢桑身侧坐下:“以前学过。”   谢桑有些惊奇:“帝国上将还要学这些?”   射击搏斗还能理解,击剑攀岩赛车摩托就有些过了吧?毕竟这些在谢桑印象里一直都是不入流,二流子的标配。   法兰克:“是出于爱好。”   谢桑:“堂堂一个帝国上将也爱玩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   玩物丧志这四个字带着自嘲的味道,法兰克皱眉,他看向谢桑,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为什么这么说,玩物丧志?以前有谁这样说过你吗?”   谢桑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这么说的挺多的,说什么都是有钱才玩得起的东西。”   谢桑当二世祖的时候可没少听到别人在身后蛐蛐他,不怕死的富二代专挑这种刺|激烧钱的玩意,不知疾苦命好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在他们口中,他就是个靠爹靠妈的废物,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投了个好胎,就像无论他拿到多少个奖杯,最后在那个男人口中只会落得一句玩物丧志不成器。   想到不愉快的往事,谢桑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我不觉得你只是在玩。”   陡然听见法兰克的回答还陷在回忆里的谢桑愣神,他下意识偏头,猛地撞入法兰克的眼中,他讷讷道:“……什么?”   “如果只是玩玩可达不到顶尖水平。”   法兰克很清楚谢桑的水平绝对不是闲来无事玩玩就能达到的水准,就算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他必然是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毫不夸张地说他把这些当作了一项事业,为此付出为此精进,并为之不懈努力坚持才会有了如今的水平。   “你的枪法足以战胜军部许多将士,这并不是玩就能做到的。”   “你的击剑水平很高,可以和我打的不相上下,这也不是玩玩就可以的。”   “你的赛车水平也很高,虽然最后我赢了你,但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不过你,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早就赢了我。”   “玩到极致也是一种能力,并不是谁都能‘随便’玩玩。”   法兰克紧紧盯着谢桑的眼睛,他眼中的光很亮很稳,和他口中的话一样打动人心:“无论做什么,你选择了它并为之坚持付出,为什么要让别人的一句话抹灭你所有的努力?”   良久的沉默。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眼眶又涌进了谢桑的心,法兰克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句话对他的触动有多大。很多年后当谢桑回忆曾经,就会记起此刻法兰克说的这句话,记得他脸上的表情,记得他那双眼睛,它们像是海水一般蓝,海纳百川的包容和理解。   一句为什么要让别人一句话就抹灭自己所有的努力让他几乎破防,多年的委屈和憋闷在此刻得到了抒发。这一刻他能说,原来有人能理解他,原来他做的已经够好了。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赞扬,他等了太久。   法兰克没有错过谢桑红了的眼圈,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谢桑。   因为这双眼睛。   漆黑永远挣扎着活着的眼睛,充满生命力,不甘心,执拗的永不服输。   谢桑将自己藏进了厚厚的蚌壳,这壳子千疮百孔碎成了一片片重新被黏上,受伤的蚌熬过痛苦的黑暗后开始变得易怒暴躁敏感多疑。蚌壳不再只是他逃避的处所更成了他的武器,但凡想要靠近他的人都会无差别地遭到攻击。   暴力硬砸能破开这壳,生剥硬撬也能破开,可是这壳早已经千疮百孔禁不住再一次的破坏,没了壳的蚌活不下来去。   而此刻,法兰克看见了嘴硬的蚌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敞开了一条缝,从这缝隙中他看见了耀眼炫目的珍珠。   “法兰克,你真|他|妈的……”   谢桑看着法兰克,他眼中隐隐又泪光闪动,像是一座早已经被认为死亡的火山忽然活了过来,满腔的情感急剧压缩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真是别扭的要命。   法兰克看着谢桑的眼眸,他读懂了谢桑想做又不敢做的东西。年轻人气血方刚,但总是需要一点刺|激,需要一个借口。   法兰克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缱绻的笑,他朝谢桑伸出了手,炙热的掌心覆上了他的腰,像是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前的预告,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暗示意味极足:“谢桑,你想喝酒吗?”   看着法兰克嘴角的笑,谢桑愣神,片刻后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法兰克的未曾说出口的深意——他们之间的亲吻一直都有酒精作祟,想喝酒和想要亲吻在某种程度上划上了等号,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   谢桑一咬牙,一种不想被看扁的别扭心理将他裹挟,他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法兰克那双宛如大海一般的蓝眸:“你看不起谁呢!”   法兰克笑着靠近,一句话就将谢桑所有的怒气尽数安抚:“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在我心底你一直都很厉害。”   谢桑再次愣神。   不知因为夜晚的风太凉所以渴望温暖,还是因为法兰克的眼睛太亮所以渴望光源,他像是一块磁铁吸引着谢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扬起了头,唇畔翕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像是渴求着亲近。   法兰克不再继续捉弄,在谢桑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低头拥住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音模糊在唇齿之中,黏糊糊的撩|拨着神经。   法兰克实在太了解谢桑了,甚至比谢桑自己还要了解,口是心非的小别扭精正在向他讨一个亲吻呢,而他也早就忍不住了。 第116章 你喷香水了,这么香?   嘴唇包住了嘴唇, 吸|吮,舔|舐, 不轻不重地琢|磨。   不知为何,这一次法兰克的亲|吻格外的细致,漫长,仿佛有一种时间都被放慢的错觉,舒服地像是被潺潺流水包裹,逐渐漫过每一寸, 一处不落。   温柔又细致的吻,牵引着交缠,不急不徐,来自年长者的耐心,像是一场毫不藏私的教学课, 一点一点让谢桑沉溺, 他从鼻腔中哼出长长一声, 软软的, 有些柔,有些娇。   无意识地哼哼, 像是在撒娇,法兰克垂下眼眸,眸光中映出谢桑此刻的模样, 他的脸颊泛这两抹红,像是有什么魔力, 他像是被揉了小肚子, 舒舒服服地收敛起了尖锐的爪牙,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无意识地微眯着,漆黑的眼瞳有些涣散。   欢乐, 来自本能的肉|体的欢乐虽然原始,但却是很多东西难以替代的直接而彻底的快|感。   不过是接吻就让他露出这种引虫疯狂的模样,法兰克呼吸一重,唇瓣吸吮的力道一个情难自己,当即他的脖子就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唇边忽然一重的力道弄得谢桑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的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像是在表达不满,张嘴报复一般咬了回去,还是小狗一样的啃法。法兰克唇角的弧度无意识勾起,看来他刚刚都白教了。   一回生二回熟,勤加训练总会熟能生巧。   肌肤紧紧相贴,滚烫的温度传递,天雷勾动地火,都是气血方刚情难自己的时候。法兰克和谢桑的第一次是误打误撞,他们之间的情|事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一场另类的酷刑,在他们的那场深度交流中谁都没有得到任何愉悦。   没有技巧生生撞出一条血路和水到渠成般温柔的抚弄截然不同,说一句天差地别都不为过。   情|欲像是一个小虫子初见的时候心生忌惮,一旦这小虫子钻进了皮肉爬进了脑髓,尝到了甜头,恨不得天为盖地为席。   “阿嚏——”   一声啊嚏将所有的暧昧彻底归零。   不偏不倚被喷了一脸,法兰克看着谢桑偏头揉着鼻子,紧接着又是几个阿嚏,他眉心皱起,随即铺在地上的大衣被拎起来抖了抖落在了谢桑的肩膀上。   “这里风大,我们先下去。”   谢桑披着大衣被法兰克带着下了楼,进了电梯一路直奔停车场。   谢桑拉着大衣领子垂眼,坐进了车中。   啪嗒一声,车门落锁。   法兰克和谢桑此次约会并非出席宴会,开飞行器太过大张旗鼓引人注意,他们开了悬浮车。黑色的悬浮车是特意加长加大版,空间极大,可以改造过的车门和车窗能挡子弹,此刻门窗紧闭,黑色的挡光玻璃隔绝一切,黑压压的车窗上映照出谢桑的脸,无端沉闷。   借着车窗的反射,谢桑能看见法兰克的模样,他微微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眉间的褶皱让人格外在意,谢桑揪着大衣的手指发紧,他别开了视线。   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打断了亲嘴吗,真小气,再亲回来不就好了?   谢桑撇了撇嘴,一路不太平静的心绪在进入这块只有他和法兰克的封闭空间内越发放大,他抿着唇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余光忽然瞥到了朝他伸手的法兰克。   谢桑眼眸一缩,朝椅背上靠去,声音慌张:“你做什么?!”   法兰克扬起的手一顿,在谢桑的注视下伸手探向了他右侧的安全带。   谢桑鼻腔蓦然钻入一股香味,那是法兰克身上的味道,有力的手臂肌肉在谢桑眼前晃动一瞬,安全带被拉长贴上了谢桑的身体,缠过腰腹,最后发出咔哒一声没入了金属扣里。   “开车要系安全带。”   无甚情绪起伏的声线让谢桑的脸忽地一红,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嘴硬的要命:“我当然知道开车要系安全带,你这不是还没点火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张嘴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愿吃亏。   法兰克瞥了谢桑一眼,没说什么,他点火倒车。   单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法兰克偏头打量着后方路况,车内的顶灯落下的冷光在他鼻骨眉峰上打落一小片阴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无意识地抿着,他动作利落出了停车位,一脚油门将竞技场抛在身后。   一路无话,格外安静,安静地有些过分。此刻暮色四合,傍晚的黄昏洒下昏黄的光,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工作了一天的上班族开车回家因为疲惫不想讲话情有可原,但是放在刚刚还暧昧的差点擦枪走火的谢桑和法兰克身上就有些不对劲的味道了。   谢桑坐在副驾驶位上,并未将背脊贴合在椅背上寻个合适的姿势休息,他的背脊紧绷,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侧正在开车的法兰克身上。   一眼、两眼、三眼。   法兰克还是抿着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谢桑收回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扣了扣裤子上的暗纹,颇有些坐立不安。   谢桑心里实在有些郁闷,法兰克把他薅到车上就一直这么个死样子,不说话也不笑,硬邦邦想块大石头,他凭什么朝他生气?!打喷嚏是是生理反应,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况且法兰克突然吻他,他还没有生气,这么反而搞到最后法兰克还先生起气了?!!竟然还不理他,不理就不理,谁还爱说话了?!   谢桑越想越气,他抿着嘴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口的模样。   若是法兰克能知道谢桑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可得叫冤了。他一路上的沉默确实是因为生气,但并非是因为生气亲密被打断,而是生气自己没有照顾好谢桑。   雄虫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如雌虫强悍,今天谢桑出了汗又吹了风,再加上他身体才好没多久,要是不注意感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谢桑连续几个喷嚏让法兰克瞬间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沉溺情|爱而忽略谢桑的身体情况,那一瞬间愧疚和懊悔席卷了他的心脏,他确实是在生气,谢桑感觉的没错,但是他生的是自己的气。   谢桑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偏头看窗外,沉默之中的气氛越发凝重,只有车载暖气单调的嗡嗡声,许久后法兰克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抱歉。”   谢桑睁眼,他没回头,车窗倒影出他的脸。   “我先前一心只想着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透过车窗的倒影些能看见法兰克的脸,前方正好是红灯,他握着方向盘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紧绷,谢桑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下知道自己错了,认错倒还挺快的。   “睡了吗?”   法兰克偏头朝谢桑的方向看去,谢桑的沉默让他感到异常,他以为谢桑睡着了,一凝神却在车窗上看见谢桑的倒影。他睁着眼,没有睡。红灯变绿了。   法兰克踩下油门,悬浮车再次行驶在路面上,片刻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谢桑,你生气了?”   谢桑仍旧没回头,他记得那些狐朋狗友说过,男男女女之间的话尤其是床上的话大多都是假话,哄人用的,其中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刚刚久得多,一直等待着法兰克下文的谢桑没忍住,装睡不成他扭过头,漆黑的眼底映照出格外亮的光:“你这就不说了?不是要道歉吗,难道不应该具体展开说说?”   刚好又是一个红灯,法兰克偏头他看着瞪着他气鼓鼓的谢桑,郑重其事:“在竞技场,我不应该不考虑你的身体情况只顾自己享受让你吹风,你差点感冒了。”   正准备听法兰克抱歉生气不理人的谢桑:“……什么?”   谢桑觉得自己有些没法理解法兰克的话,他挑眉看了法兰克一会儿,皱眉问:“你刚刚一路上沉默就是在想这个?”   法兰克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我对只顾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愧疚,抱歉。”   谢桑:“……哈?”   谢桑简直要被法兰克的脑回路惊呆了,他忍不住重复反问:“你从竞技场出来到现在一直沉默就是在想这件事,觉得自己嗯……享受,害得我差点感冒所以愧疚?”   法兰克点头,红灯变成了绿灯,他示意谢桑坐好。   安全带猛地发出一声响,谢桑哈了一声倒回椅背上,简直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他妈的还以为你是因为亲嘴不成生气了,搞半天你是在想这个!”   谢桑心里无语,一时不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做贼心虚一样赶紧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法兰克,看到对方目不斜视状若无意地收回视线。   正是个奇葩,这什么脑回路,竟然因为他几个喷嚏生自己的闷气,真是……   谢桑忽然停止了吐槽,他不由自主地朝法兰克看去,恰巧法兰克朝他看来,四目相对,谢桑率先收回了视线。   法兰克:“你还生气吗?”   谢桑飞快道:“专心开车,别乱看,谁生气了。”   谢桑好似心虚的模样清晰地落在法兰克眼中,结合刚刚他们的对话,他意识到谢桑生气的原因,他冷不丁地开了口:“如果你不是因为我自顾自亲你生气,那是因为什么?”   谢桑差点没被法兰克这直白的问题一口口水呛死,他咳了咳:“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法兰克唇角终于浮现笑意,他没说话,既然知道谢桑不是因为亲吻生气,其他的并不重要。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谢桑忽然对车载音响感兴趣,胡乱点击屏幕,口中还在碎碎念叨,法兰克看他拉长着安全带一脸忙碌的模样,了然地不在开口说话。   车里的音响开了,大提琴低沉的音色瞬间在车中响起,正在拉着是一首赞美爱情的名曲,此刻正是高|潮部分,甜蜜激昂的协奏曲使得车上的气氛添了些许暧昧。   谢桑靠在座椅里,忽然打破了沉默:“喂,法兰克,你说你之前没谈过?”   法兰克嗯了一声。   谢桑偏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停顿几秒后他再次开口:“没撒谎?”   法兰克偏头,在谢桑的视线中他一个拐弯后踩下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看着谢桑一脸郑重其事:“没有,我不骗你。”   法兰克这眼神这语气,若非车内的空间不允许,谢桑都怀疑法兰克下一刻就要单膝跪地朝他求婚了。   谢桑抬了抬下巴,那双宝蓝色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璀璨的宝石,勾魂摄魄,他别开眼:“知道了,好好开车。”   法兰克乖乖坐了回去,系上安全带。   玻璃车窗倒影中,谢桑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抹弧度,以手作扇挥了挥,转移话题:“这车上怎么这么闷,暖气开的多少度?”   余光中,法兰克瞥到了谢桑脸颊两抹浅淡的绯红,他无声地勾了勾唇并不揭穿,手指在车载暖气界面上按了按,默默将高速送分改为了低速送风。   窗外夕阳的余晖逐渐隐去,天边最后一抹金黄染着橘红的光晕,看起来像是镶了一层金边,暮色悄然四合,冷意无声侵蚀,尽数被抵挡在悬浮车门之外。   车内再度回归安静,暖烘烘的惹得人昏昏欲睡,谢桑闭上了眼睛,然而没过多久,他忽然抽了抽鼻子,他的鼻腔中充斥着一股熟悉的冷香,清浅但是霸道,是法兰克身上的味道。   谢桑没说话,依旧闭着眼假寐,他有些累了。本以为鼻腔的味道会像往常一样散去,然而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可能是因为车内的空间封闭气流不太流通,谢桑觉得法兰克身上的味道越发浓了,他皱了皱鼻子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朝一侧望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你喷香水了?”   法兰克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忽一顿,停顿了两秒钟他才回答:“我不喷香水。”   闻言谢桑一愣,眼神狐疑,他倾身朝法兰克的方向凑近了些,鼻子动了动吸了几口气,随后他捂着鼻子靠了回去:“不可能,你身上一股子香味,喷香水就喷香水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过,法兰克到底是什么时候喷的香水,偷偷喷的?谢桑皱眉,他不记得法兰克什么时候离开他的视线,在他的记忆里,今天出门到现在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和法兰克都是形影不离。   法兰克忽然偏头看了谢桑一眼,那眼神中像是藏着无数难以宣之于口的话。   谢桑被看得一愣,几秒的愣神后他听见了法兰克低沉的声音忽地响起:“可能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谢桑又是一愣:“……什么?”   法兰克偏头别开了视线,他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因为收紧泛白,他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薄唇轻启,口中的话好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自然:“我的发|情|期快到了。”   “……发|情”   谢桑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模样像是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后知后觉地法兰克口中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鼻尖的香味仿佛一瞬间凝成了实质,臊|得他脸红心跳,血液发热,恍惚之间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吻,那个差点让他们坦诚相见的吻。   若有若无的香气交|缠着丝丝缕缕,隐秘却又毫不避讳地表明着法兰克对谢桑的欲|望,每每被压抑着的深切的情与欲。   几乎是一瞬间,谢桑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第117章 嘴都亲起皮了   “你、你!”   谢桑看着法兰克你了个半天, 他想说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可是看着法兰克的眼睛, 他的话说不出来了,法兰克说这话并不是调笑也不是戏弄,他很认真。   谢桑抿了抿唇,别开眼:“你堂堂一个帝国上将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法兰克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偶尔吧。”   闻言谢桑猛地扭头看他,声音高了好几度:“偶尔?”   谢桑眯起眼睛, 看着靠坐在座椅上等红绿灯的法兰克,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些酸:“你还对其他人呃,虫说过这种话?”   谢桑质问的模样清晰地映入法兰克的眼眸中,一抹笑意飞快闪过, 他冷不丁地开口道:“谢桑, 你这是在吃醋吗?”   谢桑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炸毛:“谁吃醋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法兰克微微偏头,冷光散落在他俊挺的鼻梁上, 衬得冷硬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他朝谢桑眨了眨眼:“两只。”   法兰克在谢桑面前向来是沉稳自持的,难得的活泼, 一瞬间谢桑都以为面前的雌虫被夺舍了。   “你……”   谢桑瞠目结舌的模样让法兰克忍俊不禁,他忽然凑近了些, 安全带被拉扯延伸, 勒紧了他的腰腹, 禁欲的西装之下裹着的肌肉极具爆发的力量。   倏忽靠近放大的俊脸,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能数清, 谢桑的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一瞬,咽了咽口水:“你做什么?”   “亲你。”   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法兰克注视着谢桑的眼睛,缓缓地靠近了他的唇。   在这期间,如果谢桑不愿意他有无数机会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有躲,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法兰克的唇缓缓靠近,薄薄的嘴唇,嘴角的弧度略微下垂,那是常年不苟言笑留下的纹路。他的嘴唇,看似冷硬但实际上软的像果冻,很好亲,也很好吃。   这个吻和竞技场那种时刻都在爆发中的厮缠不一样,它更像是一种试探,拉扯之间,一切情愫都在不言之中。   法兰克亲谢桑的时候没有闭眼,目光如有实质一般,他盯着谢桑的眼睛,一瞬不移,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深邃又迷人,一旦对视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连魂魄都能吸走。   谢桑感受着唇齿上的亲昵舔舐,看着法兰克的眼睛,有一瞬间他觉得法兰克就是个妖精,沉稳自持冷静那些都是他伪装的皮,他的灵魂炙热,他比谁都野。   等到谢桑回过神,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回吻着法兰克,他的手拽着法兰克的领口,他的牙齿磨着法兰克嘴角的软肉,他们的呼吸交缠,黑色的大衣下似乎有什么蛰伏的野兽被唤醒了。   没有药物的刺|激,没有自由搏击后沸腾血液的推波助澜,就在这不大不小的车内,谢桑今天第二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欲|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他对法兰克的感情。   谢桑的呼吸陡然一窒,更乱了。   就在这时法兰克压着他的唇又啵了一下。   下一秒,被夹在法兰克和座椅之间的谢桑忽然奋力而起,安全带和金属扣发出一声碰撞的响声后猛地被拉紧,谢桑一把扣住了法兰克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漆黑的眼底闪着半明半昧的光,他看起来像是一头极其危险的雄兽。   谢桑的手指忽然一跳,接着像是故意示|威一般捏住了法兰克的下巴,他眯着眼,意味不明道:“谁许你亲我的?”   法兰克仰着头任由谢桑抬起他的下巴,脆弱的脖颈朝后扬去暴露在空气中,他不躲不避,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是你。”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生理性地上下滚动,谢桑眼眸一眯,拇指径直按了上去,像是威胁沉声道:“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亲我?”   在谢桑的视线中法兰克缓缓伸出手,出乎谢桑意料,他的手落在谢桑压在他喉结上那只的手的手背上。滚烫的热度让谢桑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然而下一秒覆盖在他手背上的力道陡然加重,谢桑的眼眸倏忽睁大。   “法兰克,你|他|妈的疯了?!”   法兰克睨了眼自己被谢桑双手握住制止疯狂行径的手,他嘴角一抹弧度扬起,随后他再挺起上身,他的唇再次印上谢桑的唇。   “唔——”   谢桑退了回去,倒在座椅上,他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唇上的温度比平时高了许多,又烫又肿。   “法兰克!”   谢桑恼羞成怒,喊了一声。   法兰克嗯了一声,帮谢桑重新整理好安全带,抬起头:“我在。”   谢桑第一次发现法兰克竟然如此没脸没皮,他气得一把按住法兰克正在给他整理安全带的手,低吼:“你又亲我!”   法兰克定定地看着炸毛了的谢桑,几秒后才开口道:“不能亲吗?”   谢桑想都没想,反驳的话脱口而出:“不能!”   法兰克凑近了些:“为什么?”   谢桑一噎,他看着法兰克的眼睛,半天没想出来理由,最后干脆直接耍无赖:“反正就是不能!他离我远点,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法兰克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谢桑紧紧抓着他的手,随着法兰克的视线谢桑也发现了这尴尬的一幕,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法兰克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唇角,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薄唇微启:“谢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桑此刻对法兰克那是如临大敌,浑身的雷达都在呜呜呜的作响,猛地听见这个问题,皱眉道:“什么什么关系?”   法兰克的手扣在方向盘上翘了翘,看着谢桑不语。   迎着法兰克的目光,谢桑后知后觉意识到法兰克到底在问什么,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开口道:“这么,你这是要在向我讨名分?”   闻言法兰克果断点头:“对。”   堂堂一个帝国上将,皇帝的亲哥哥,最高执行者向他讨名分,还真是稀奇。   看着法兰克一脸理直气壮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模样,谢桑翻了个白眼,他没好气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抱了、亲了,还上了床,这还能是什么关系。   法兰克摇头,一脸认真:“我不知道。”   谢桑简直惊呆,他合理怀疑法兰克是装的,但是对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弄得谢桑都觉得他真的不知道。   谢桑捂着额头,磨了磨牙:“你|他|妈的刚刚还黏在我嘴巴上跟块牛皮糖一样,现在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法兰克压下嘴角的笑容,轻轻开口:“你又不让我亲你。”   “……你|他|妈的。”   谢桑气得要命,他瞪着法兰克:“你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那你今天带我出来做什么,这么冷的天闲得发慌发霉不带在家里跑出来,又打枪又打架,干嘛,发神经啊?”   法兰克不插嘴,继续任凭谢桑发挥。   谢桑越说越气,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给法兰克一拳头的冲动:“还能是什么关系,情侣关系!恋爱关系!!能出来约会的关系!!”   法兰克笑了。   谢桑胸口起伏,说话太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法兰克见状细心地拉开车载抽屉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递了过去:“喝点水。”   谢桑气都气死了,哪还有心情喝水,他看都不看递到眼前的水,故意阴阳怪气:“喝什么喝,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递水给我喝?”   法兰克举着杯子,神闲气定:“当然是情侣关系。”   闻言谢桑猛地瞪了法兰克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现在知道了,开窍了,不继续问了?   法兰克将手中的保温杯向谢桑凑近了些,继续问道:“不喝点水?”   谢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非常有个性地扭头盯着玻璃窗外,中气十足:“不喝!”   法兰克垂眸,谢桑在他面前简直是一眼就能看得见底的小溪流,他偏了偏头故意逗道:“你的嘴刚刚被我亲的肿了有些起皮,真的不要喝点水?”   “你……!”   谢桑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碰到的地方不仅烫还有些肿,他瞪着法兰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虎狼之辞,亲起皮了?   他还好意思说!!   法兰克眼神示意手中举着的杯子,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镇定自若地开始描述:“杯子里的是红枣大麦茶,加了蜂蜜,甜度刚刚好,止渴生津,你喝了润润唇等会儿就好了。”   谢桑任凭心里在这么吐槽,手上还是非常自然地接过了法兰克递来的水杯,他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刚刚好,不知是不是巧合,这杯水哪哪都符合了谢桑的口味。   干燥的唇畔染上水光,舌尖下意识探出舔了舔,法兰克缓缓收回视线。   谢桑有很多小毛病,其中一个就是不喜欢喝水,欧亚帝国天气一向干燥,每逢秋冬更是厉害,他早就发现谢桑唇角起皮干裂,况且他性子急,容易上火,因此保温杯里的蜂蜜茶水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什么嘴巴被亲肿了、起皮了只不过是他随口说的借口。   真像一只坏脾气的猫,不爱喝水、喜欢亮爪子,时不时还要冲人呼噜几声。   法兰克重新点火启动了悬浮车,他开的很稳,没有丝毫颠簸,谢桑握着保温杯一点水花都没有溅出来。   车载音响再一次传出优美舒缓的音乐,在逐渐暗下的天光中,黑色悬浮车一路朝前。   一路无话,谢桑虽然容易情绪上头,但他并不愚蠢。喝了点蜂蜜水冷静下来,稍微想一想法兰克刚刚说的话做的事,谢桑自然而然明白了法兰克刚刚就是在装傻充楞。他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从他口中听到承认他们之间关系的话,法兰克真的是在向他讨一个名分。   谢桑偏头看了眼法兰克,他坐在那里都不用张口说话,就是一副运筹帷幄万事都有打算的模样。谢桑见过法兰克对其他“人”的模样,说一不二,发号施令,竟然有一天会绕着大弯就是为了从他口中讨出一句话。   看来也不是那么冷静镇定。   谢桑勾了勾唇,手指在保温杯上轻轻敲了敲,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谢桑将这个归功于保温杯中合胃口的热饮。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熟悉,不远处正是法兰克的别墅。   一路上停停走走,磨磨蹭蹭终于是回到了别墅,复古的黑漆大门缓缓打开,看着涌出来的一片仆从,谢桑一手握住车门把手,忽地开了口:“你发……到了时候就来找我。”   谢桑说完就开门下车,根本就没有听法兰克回答的打算。其实只要谢桑回头看一眼,他就会看见在他身后法兰克因为他的一句话陷入了怔愣,那个模样是谢桑会忍不住掏出光脑记录保存。   别墅前,车一停好不等管家上前拉开车门,谢桑已经推开门走了下来,火急火燎的背影像是有老虎在身后追。   管家一愣,神情古怪,他朝着跟着下车的法兰克恭敬行礼,随后问道:“上将,谢桑阁下他这是……?”   法兰克唇边一抹笑意,他没有说话。昏暗的天空漫天星辰逐渐亮起,法兰克望着谢桑略显慌乱的背影,眼眸仿佛承载了星光般的温柔。   向来不苟言笑的上将露出了极致的温柔,管家和仆从被法兰克唇角的笑容被迷花了眼,他们怔愣在原地,直到身侧掀起了一阵风,法兰克的声音在风中飘来。   “没什么,他害羞了。” 第118章 法兰克早已成了重要的人   ———————分割线——————   呵呵呵呵:所以呢, 后面怎么样了?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楼主怎么还不回来?距离楼主说约会到现在已经20个小时了, 在线等结果!   你说的都对:刚刚看光脑说是提示有新消息,还以为是楼主更新了,没想到竟然是缴费提示,真的是,打工虫就是牛马,牛马在吃不到楼主的狗粮就要死了!   爱吃草莓奶昔:求求求了, 再给我更新一章吧(从臭水沟里头冒头)(阴暗爬行)(伸出求救手)   湿湿滑滑惹虫爱:啧啧啧,什么约会竟然要20个小时,楼主这是乐不思蜀被暧昧对象颤得脱不开身了吧!爽的飞起都忘记我们这些苦苦守候的小可怜了,单身狗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都把狗骗进来了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啊!!!   冒个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一堆虫和我一起等结果, 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发疯发疯!   他超爱:一天八百遍点开甜橙, 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楼主的更新(超大声), 楼主你还记得我们这些可怜等待更新的虫吗??   双手双脚都会跳:哈哈哈哈哈哈,楼主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是把甜橙这个软件带火了, 天降横财商家怕是做梦都要笑醒,有没有考虑当个甜橙主播啊?哈哈哈哈哈   ……   评论569,点击看更多   谢桑一打开光脑立刻弹出一堆消息, 其中还有好多私信,除去对他雄虫身份感兴趣明里暗里想要约炮的垃圾短信, 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在“催更”, 都在问他和法兰克的约会结果。   谢桑倒在床上甩掉了脚上的拖鞋, 捧着光脑一条条查看那些“催更”消息,不得不说无论是什么文明什么种族, 八卦永远是生活最好的调剂品,星网上网友的思维还是很活跃的,催更消息也是五花八门,有几条都把谢桑逗笑了。   约会结果如何?   谢桑摸了摸下巴,一骨碌坐直了,开始编辑文字。   约会还不错,亲了嘴,抱了,其他的没了。   点即发送上传文字,不到三秒钟谢桑的光脑开始疯狂震动,一条条消息就像是雪花一样涌入,全都是疯狂问后续的。   ————————分割线————————   冒个泡:?????   呵呵呵呵:上一秒还在洗澡,下一秒听见光脑提示楼主更新,水都没甩就冲出来了,一打开光脑,好啊,就一句话,数一数19个字,还是算上标点符号的。呵呵呵呵,我真的是麻了。   爱吃草莓奶昔:不得不说,楼主你是有写小说的潜质的,卡的一手好文。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让我追连载文啊啊啊?   我的心思你别猜:啊啊啊啊啊,展开说说,约会地点在哪里,什么时候抱的,热吻吗?亲了几次,快展开说说啊,我跪着听!   他超爱:什么叫做亲了嘴抱了,其他没了?就这,就这??楼主你可是离开了20个小时啊,什么嘴能亲20个小时??都上手抱了怎么就能忍得住,合理怀疑暧昧对象不行!!   大胸水蛇腰:亲爱的雄虫阁下,看来您的暧昧对象实在不解风情,不如您考虑考虑我,我腰细肤白口技很好的哦~~   双脚双手都会跳:我真的是忍不住了,楼上别他虫的丢脸了,楼主他和对象感情好,你没事跑着找什么存在感,别他虫的破坏感情,死|全|家的知道不!   爱吃草莓奶昔:所以说,是真的没了吗?楼主你悄悄告诉我,我嘴严,绝不外传!   ……   评论235,点击看更多   ————————分割线————————   谢桑看着一堆求多说几句的网友勾起嘴角,年轻的毛头小子总是好面子,谈个恋爱还是初恋总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感觉就和骑着摩托车把妹异曲同工,巴不得自己就是全场的焦点、世界的中心,爱面子又臭屁,但是终归是无伤大雅。   谢桑嘴角一抹得瑟的笑,靠在床上慢悠悠地翻了翻评论后将自己早就编辑好的文字细节发了上去。   去竞技场玩的,他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哪有约会地点在竞技场的,竟然还说什么觉得我会比较喜欢,呵呵,不过考虑到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初恋嘛没有经验,我就宽宏大度地原谅他了。   亲嘴是什么款式的?这怎么说,什么都有吧,先前还觉得他很有经验,原来也是胡乱摸索的,就嘴唇贴上接下来的全看感觉,他的嘴巴还挺软的,不过亲多了确实有些肿,还会起皮。他给我准备了红枣茶,放了蜂蜜,挺好喝的。   最后在澄清一下,我们都挺行的,这点毋庸置疑。   关于众网友都好奇的为什么不和法兰克进一步深入交流,谢桑只字不提,他虽然觉得和网友聊一聊还不错,但是他可没有兴趣分享自己的私密生活。网络上鱼龙混杂,虽知道会弄出什么麻烦,因此无论评论区如何哀嚎,他仍旧是无动于衷。   ——————分割线——————   雌父说只要名字足够长就会有傻子跟着念:看到楼主感情顺利很高心,衷心祝福。   冒个泡泡:好吧,我也祝福楼主,虽然但是,真的不能分享一下具体细节吗?   打工的牛马:等等,我好好奇啊,这应该是楼主第一次约会吧?楼主的暧昧对象有没有送花,送礼物,比如戒指手链项链的,谈恋爱最注重仪式感了!   呵呵呵呵:楼上的友友,你是不是忘记楼主一直住在雌虫的别墅里了?都住别墅了,礼物还会少吗?项链手链的难道不会太寒酸吗?要我说暧昧对象这一出手高低不得整个飞行器,听说最近新上了一架豪华版的飞行器,限定版的,整个帝国不超过一百架!   不吃香菜:感觉暧昧对象没有送约会礼物,按照楼主这种性格,一杯蜂蜜水这样的细节都说了,要是真送了礼物他不得炫耀一下,看样子是没有送。   爱吃草买奶昔:……挺有道理的,没法反驳,所以楼主的暧昧对象真的没准备礼物吗?啊啊啊啊,不应该啊,大别墅的暧昧对象是个小气鬼???   你说的都对:真是诡计多端的雌虫,一杯蜂蜜水就把楼主收买了,到哪里去找这样纯纯的雄虫啊,天呐,羡慕这个词我都说倦了!   我的心思你别猜: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楼主只是暧昧对象养的鱼,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啊啊啊不要啊,我瞎猜的,呸呸呸!   冒个泡泡:谁家养鱼不吃的啊,要真的是那个啥,楼主出去约会还有的剩,这不得是不被榨干不得下床吗?   ……   评论666+,点击看更多   ——————分割线————————   谢桑的嘴角缓缓垂落,法兰克确实没有给他准备约会礼物。但是说实话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法兰克的级别来的,他现在的生活和他从前二世祖大少爷的生活没什么区别,甚至品质还高。   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舒服。   谢桑并不了解虫族的文化,其实评论区的网友并没有恶意,在虫族雌虫赚钱养家雄虫貌美如花已经是供认不讳的事实,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是某个雌虫养不起雄虫,反倒会被看不起,能够让自己的雄主住大别墅买豪华飞行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雌虫能力的一种表现。因此法兰克没准备约会礼物这一细节让网友们群起攻之,甚至还有阴谋论猜测,怀疑谢桑恋爱脑法兰克目的不纯只是玩玩的说法。   眼看评论区里头越说越过分,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滚雪球,从一个小疙瘩越来越大,谢桑最后干脆直接关掉光脑,眼不见为净。   “法兰克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礼物…没想到很正常。再说了,凭什么一定得是他送我礼物?”   谢桑扯了扯嘴皮,眸光瞥向自己没有任何修饰品的右手,自言自语道:“才刚刚谈恋爱就送戒指什么的,也太超前了,他要是真的送我还不一定要,最后搞得都下不来台。”   谢桑缓缓收紧了右手,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记忆前所未有的好,匆匆一瞥的评论在他脑海中滚轮似的划过。   住在别墅,用的吃的全都是雌虫的,听起来就跟吃软饭一样。   谢桑缓缓睁眼,他扣着光脑的手指因为用力发白,评论区的那些话或多或少刺痛了他心中隐秘的角落,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他故意忽视的事实——从前的吃穿用度不缺出生就含着金汤勺的谢家大少爷此刻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从前的他起码还有钱,很多很多能够足够他挥霍的钱,但是这些钱也不是靠他自己得来的。   那是他外公和妈妈留给他的,其实从前那些人的话虽然酸也没错,他确实是个二世祖,吃喝不愁一辈子都吃不到什么苦、一出生就在许多人无法达到的终点。   在他们眼中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没了爹妈什么都不是,就是一滩烂泥,废物一个。现在看看,说的还想还挺对。   谢桑垂眸,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他忽然想起了法兰克,他的眼睛像是海水一样蓝,坚定得好似无坚不摧。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话抹灭自己所有的努力?这种话,谢桑从未听过其他人对他说过,法兰克是第一个,可能之后也会有人对他说类似的话,但是第一个总是与众不同。   买个礼物吧,用自己的钱。   这个想法一冒出就在谢桑的脑子里扎了根,自己赚钱给法兰克买个礼物,给他一个惊喜。这个主意像是带着什么难以言说的魔力,像是一阵狂风吹散了乌云,将谢桑心底那自怨自艾的自嘲|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某种不服输的干劲。   当时的谢桑并不明白,这是一种急于证明自我的渴望,对于认同自己的人我们总是会不由得生出一种期待,一种迫切向他们证明自己价值的冲动。   不想见到他们失望的模样,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喜悦,想从他们的口里听见赞扬。即使自我认同感的最终内核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肯定自己的价值,但是心中重要的人的肯定依然至关重要。   谢桑没有意识到,此刻在他心中法兰克的地位变化显著——对他而言,法兰克早已成了重要的人。 第119章 谢桑释放了他的信息素   完成一日的工作法兰克回到别墅, 进门后他脱下西装,一侧的管家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法兰克手中的西装接过, 放在臂弯中。   法兰克单手解开脖子上的领带,灰色的领带在他的指尖缠绕,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他环顾一周没有看见谢桑的身影,有些意外地开口问道:“谢桑呢?”   这段时间无论再忙他都会赶回别墅用晚饭,即使饭菜早已经准备好, 谢桑也会等他到了才吃饭,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默认的日常,像今天这种回到家看不到谢桑的情况到还是第一次。   管家将法兰克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非常有眼力见地开了口:“上将,谢桑阁下已经用过饭菜回房间了, 阁下让我转告您, 他说他今天有些累, 所以就先休息了。”   有些累, 吃过饭,先休息……   法兰克瞥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 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片刻后他向管家抛出一个问题:“他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管家:“阁下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半小时前才匆匆回来, 看样子很累,匆匆吃了几口饭就上了楼, 刚刚去看时房间里头灯还没熄, 但是敲门没应, 可能是睡了。”   法兰克眼眸一凝:“出门了,去了哪里?”   考虑到谢桑已经很久没有伤害自己的行为, 法兰克逐渐放宽了对谢桑的约束,将一个正值青春活力的青年关在别墅里哪里也不去,根本不现实,万一适得其反造成谢桑的逆反心理更是得不偿失。因此法兰克并未限制谢桑的自由,当然了暗中一直都是有虫保护着。   “老奴谨记上将的吩咐,特意让虫悄悄跟着,他说看到谢桑阁下进了……”   管家住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法兰克睨了他一眼,言简意赅:“进了哪?”   见状管家压低了声音,再也不敢卖关子:“去了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法兰克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看了眼管家,后者脸上也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虽然觉得奇怪,但法兰克并没有怀疑管家说的话,管家没有胆子敢骗他。   管家一五一十地将司机和仆从的话转述:“司机说谢桑阁下让他在一处商场的不远处停车,随后就叫他走了,司机不敢阻拦就打了电话回来,老奴就让他悄悄跟着,谢桑阁下最开始的确去了商场,好像还买了什么东西,从商场出来后他去了建筑工地。”   管家小心翼翼地打量法兰克的神情,片刻后他看见法兰克忽然起身朝楼上走去,他赶紧跟在身后问了句:“上将,这晚饭该如何……?”   “先放着。”   低沉的声音传来,看着法兰克直奔三楼而去管家默默闭上了嘴,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法兰克这是要去哪。   三楼,谢桑的房间。   把手悄然转动,门板露出一条缝隙,楼道的灯光顺着逐渐扩大的缝隙照进安静的房间,法兰克闻到了红花油的味道,他脚步一顿随即走了进去。   房间里头开着壁灯,床上没有人,法兰克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找到了谢桑,他侧躺着,身上没盖被子,手脚蜷缩着,可能是因为冷。   沙发不远处的茶几上散乱摆放着一瓶红花油,法兰克眉心陡然一皱,他快步绕到了谢桑身前。走得近了,他看清了谢桑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背脊上有好几道红肿的擦伤。   法兰克单膝跪地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排除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猜想,最终确定谢桑身上只有擦伤,而这红肿泛青的擦伤常见于干体力活的工虫身上。   法兰克扫过茶几尚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红花油,这瓶红花油已经快见底了,瓶子做工粗糙,瓶口的花纹已经被磨花了大半,很显然这瓶红花油已经用过挺长一段时间。这种款式的红花油常用于治疗跌打损伤,因为价格低廉所以是一些底层劳动者常备的药物,法兰克曾见过一两次,因此依稀有些印象。   法兰克握着红花油的手缓缓收紧,他扭头,谢桑睡得很香,面容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倒是法兰克第一次看见谢桑睡得如此沉,谢桑有睡眠障碍,每每都需要耗费好几个小时才能入睡,睡前必须关灯,保证屋子里一片漆黑,可这一次壁灯还亮着他就睡着了。   法兰克轻轻握住了谢桑的手,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多了许多红肿和伤痕,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片刻后他站起身出了门,再次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医药箱。   昂贵的特效药被毫不心疼地挤了大半出来,法兰克轻柔地将谢桑受伤的地方全部涂抹,质地柔软的固状药膏因为温度逐渐化为粘腻的晶莹。   “唔——”   像是感受到了疼痛,沉睡中的谢桑缓缓吐出一声无意义地低语,法兰克的动作一顿,下一刻躺在沙发上的谢桑忽然翻了个身,他像是一只撒娇的猫,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地钻进了法兰克的怀中。   他的头枕在法兰克的大腿上,脸颊贴上法兰克的小腹,暖烘烘的呼吸就这样顺着薄薄的一件白衬衫钻了进去。   法兰克身形一顿,他忽地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晶莹透明的药膏来不及擦去沿着指缝顺着脸颊缓缓滴落,脆弱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两抹不正常的潮红涌上了法兰克的脸颊。   就在刚刚,谢桑释放了他的信息素。   正如法兰克所说,他从不骗谢桑,他的发|情|期将近,此刻正是脆弱敏|感的时候,谢桑突然释放的信息素差点让他直接失态地叫出声来。   鼻腔剧烈地呼吸,胸口起起伏伏,滴滴药膏顺着流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饱满的形状上,像是一滴露水落在泛起了粉的花蕊上,缓缓滚动,最后隐没,那画面简直可以用活色生香来形容。   冷白的皮肤一瞬间变红了,低低的喘|息声中一滴露珠消失,流下一路蜿蜒的晶莹,无端地添了色|气。   法兰克深吸几口气,他几乎艰难地看了眼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谢桑,闭了闭眼。   “谢…桑……”   一声低低的音,带着点抑制不住地喘,有些颤,像是祈求又像是讨饶。   不知是谢桑听见了法兰克的声音,还是心有所感,片刻后,那股突然出现的信息素忽然消失,捂着口鼻的法兰克终于得已呼吸,他急促地呼吸着,许久后起伏不定的胸膛终于缓和,他松了手。   冷硬的俊脸因为大力被捏除了手指的形状,冷白的皮肤上红潮未褪,那格外显眼的手指印谁不出的暧昧,口角周边的晶莹让人分不出是化了的药膏还是因为生理刺|激忍不住分泌的津液。   法兰克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纸巾,因为距离有些远,此刻谢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他不得不压下腰伸手去够纸巾盒,这让他腿上的异样的触感更加明显,他的手有些抖,第二次才成功拿到纸巾。   法兰克擦拭双手,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样的姿势倒是方便涂抹背后的伤口了。   ……   法兰克轻轻关上门,一侧的管家赶紧接过法兰克手中的医药箱,待房门彻底关严后小心问道:“上将,谢桑阁下的伤严重吗,真的不需要请医生来吗?”   谢桑受了伤身为照顾他的管家却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失职,因此在法兰克提着医药箱进入谢桑房间后管家一颗心上上下下,简直是坐立难安。   法兰克摇头:“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今晚的事情也别告诉他。”   管家一愣,忙不迭地点头。   跟在法兰克身后下楼,管家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上将,您说谢桑阁下他去建筑工地到底是因为什么?”   其实管家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大概有了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太过离奇,所以他不敢相信。去建筑工地做活图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建筑工地的钱按件计算,一个月发两次工资,最适合手头拮据但是有力气的雌虫。   可问题是谢桑根本就不缺钱啊,但凡他想要的就算只是随口一提,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他眼前。可如果是谢桑不是为了钱去的建筑工地,那他到底为什么去,为了吃苦吗?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法兰克脚步微顿,他瞥了眼管家,后者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   法兰克来到餐桌前坐下,他制止了管家让厨房再做一桌的打算,快速地用晚饭后用手绢擦了擦嘴,缓缓开了口:“这事情你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闻言赶紧应是,在他的应好中法兰克拨通了巴顿的电话。   ******   第二天早上谢桑被调好的闹钟猛地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的酸痛感差点没让他倒回去,他捂着手臂和腰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旁关掉了闹钟。   “嘶——”   谢桑揉了揉腰,酸爽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看了眼沙发上的光脑又看了眼刚刚自己爬起来的床,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昨晚是什么时候上的床?   一点印象都没有,谢桑拍了拍昏沉的头,余光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眼瞳瞬间睁大,他也顾不得自己昨晚到底是在哪睡的,赶紧套上衣服冲出了门。   一出门,见到他的仆从一个个问好,谢桑胡乱点头像是一阵风冲下了楼,管家见状赶紧上前:“谢桑阁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谢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脚步,他扯了扯身上乱穿的衣服,抬了抬下巴:“对,我现在要出门。”   管家谨记法兰克的命令,一脸笑眯眯也不追问:“阁下您的胃不好,吃了早饭再出门吧。”   谢桑瞥了眼表,马上就到上工的时间了根本来不及吃早饭,他心里着急面上不显,看了眼格外精致的早饭和挡在自己面前的管家,他拿起最简单的土司咬了一口:“这个够了。”   “那哪里行啊,阁下您把这个带上,路上慢慢吃。”   管家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个餐盒,谢桑心里觉得奇怪,但是时间匆忙他来不及多想,拿着餐盒大步出了门。   门口的司机早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到谢桑赶紧拉开车门站在一旁,谢桑低头上了车报出了和昨天一样的商场地址。   与此同时,正在议会大厅的法兰克收到了一条消息,消息上赫然是“已出发”三个大字。 第120章 我搬砖养你啊   谢桑匆匆赶到的时候刚好卡点, 但是工人已经开始上班了。   建筑工地都是靠卖力气吃饭的,一车三百块砖头, 一车五十个星币,有的雌虫力气大耐力好一天下来能搞好几车,十个指头能干下来得也不是没有,反正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上不封顶。   谢桑思考过很多工作,但是最后却选择了工地搬砖。赛车击剑骑马射箭等等, 他会的东西都是有钱有闲阶级才会玩的,要是去这些场馆打工,难保不会被认出来,到时候被法兰克发现那还算哪门子惊喜。   谢桑虽然看起来爱玩,但是骨子里确实一个保守的人, 否则也不会在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待了这么些年还是处|男一枚。他和法兰克抱了亲了上|床了, 他对法兰克也说了试试, 法兰克向他讨了名分, 在他心中几乎就是默认他和法兰克的事情板上钉钉。赛车场跑马场这些地方去的都是达官贵族,他以后难保不会和这些“人”见面, 到时候被他们认出来,也不好收场,给法兰克丢脸的事情他也是不会干的。   他有一身力气, 想来想去还是搬砖这种体力活最适合他。   搬砖之前首先要卸货,这就得拿胳膊肩膀实实在在去扛, 健身得来的肌肉在存粹劳力面前并不管用, 谢桑腰上和背上的伤就是证明。他是新手, 干一天不停歇也赶不上老手,不过幸运的是他碰倒了好心的虫。   “小谢, 包工头来了,快来这里!”   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谢桑看见了朝他招呼的虫,他的身影并不太壮实,满脸的灰尘和土,很显然一大早就来上工了。   招呼他的雌虫名为埃莫,昨天谢桑上工时人认识的,心好自来熟,眼见着谢桑要被包工头抓包了赶紧跑来拉着谢桑一起干活。   包工头走了一圈最后漫不经心地来到了谢桑的身边,他对谢桑有印象,并非因为他身高腿长一看就力大如牛,而是因为他优秀的样貌和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吃过一点苦的,相比这辈子吃过最苦的就是不加糖的咖啡了。也不知道想什么跑到工地上来干得累死累活,不知道是落魄公子哥,还是想不开来体验生活的公子爷。   不过怎么说,他只负责给钱,干多少给多少,其余的他可不管,只要活干好了就行!   谢桑早上走得匆忙没带水,只能熬着,他打算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买点水,一干就是四个小时,等到屁|股终于挨了地一坐下就像是生了根动都不想动了。谢桑抓起衣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灰尘因为汗水变得脏污,此刻胡乱一擦这脸脏的都要不能看了。谢桑闭着眼喘着气,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的直接躺倒在地。   “又没带水吧?来喝点。”   一声打趣的笑声,面前出现了个不锈钢碗,谢桑睁开眼。面前的不锈钢碗显然是个老物件了,上头满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但是碗洗的很干净,连水垢都没有。   “愣着做什么,工地灰尘大,等会儿水里飞了沙子喝下去拉喉咙!”   谢桑认着手臂和肩膀的酸痛坐起身,接过不锈钢碗,因为干渴的喉咙沙哑道:“谢谢。”   “谢什么。”埃莫笑着坐下,他看着谢桑下意识捂着胳膊的手,顿了顿道:“累吧,现在天气冷还好些,要是大夏天顶着太阳干活那可真的是酷刑,那汗水就不停地流啊流的,到了晚上下班衣服上都是一层有一层的盐,一股臭味,熏死!”   谢桑:“哥,你在这干很久了吗?”   埃莫:“三年了,这里来钱快,一个月领两次工钱,工资也不算低,多劳多得,哪里会有比这还好的事情,家里小的大的上学要钱,吃饭要钱,得有虫养着,当哥的自然得负起责任。”   “都靠你吗?没有其他的……”谢桑顿了顿:“你父亲呢?”   埃莫笑了笑,眼角的褶子里却露出了苦涩:“父亲,你指的是我的雌父雄父吧?我没雄父,雌父三年染了病钱死了,他命苦,死了也好,留下几个小的,就给我养了。”   谢桑一怔,他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就戳到了对方的伤心事,他有些懊悔:“对不起,我不知道。”   “哎,这有什么,”埃莫一脸不在乎地模样,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都过去了,总得往前看,总是陷在回忆里不见得是好事,总得活着,活着就得朝前看,活着才有出路。我雌父没过读书,但他教会了一个道理,活着最大。”   “活着最大……”   谢桑喃喃着,他看着面前笑着的埃莫,那张灰扑扑的脸因为这笑意变得格外耀眼灿烂。他让谢桑想到了自己。   他一直想着回去,他以为死了就能回去,可是结果告诉他不行,现在有人告诉他活着才有出路,活着才有希望。   埃莫忽然扭头:“先别说我了,小谢,你看着年纪不大,也不像是过苦日子的,怎么来这干活了?”   埃莫说的是心里话,且别说谢桑长得俊俏,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他虽然不认识什么大名牌但是他认得懂料子好坏啊!   谢桑喝水的动作一顿,一口气没想来被呛到,一阵咳咳咳。   见状,埃莫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哎呦,小心些,没事吧?”   谢桑躲过埃莫的手,他抹了抹嘴飞快抬头正要说话,谁曾想埃莫一脸我都猜到了的模样率先开了口:“哎,小谢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和家里闹了别扭跑出来了吧,身上的钱用光了,所以没办法才来的这里,对吧?”   以为自己露馅的谢桑愣住了,半天憋出两个字:“……不是。”   然而他的辩驳显然非常苍白,埃莫拍了拍胸口,一脸的我都懂,他语重心长道:“小谢,年轻气盛和家里闹闹别扭总是常有的,但是你也要知道家里会担心,所以有些时候该服软就服软,别赌气,大哥我是过来虫来劝劝你,你别嫌我事多,大哥从前……”   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谢桑打断了埃莫的话:“我不是赌气跑出来的,我是……”   闻言埃莫盯着谢桑,问:“那你是因为什么?”   看着灰头土脸的埃莫,谢桑的声音忽然减弱,他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要挣钱买礼物。”   埃莫好奇:“礼物?买给谁的?雌父还是雄父?”   谢桑没说话,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已经让埃莫猜到了大半,他挤了挤眼睛露出揶揄的神情:“买给朋友的?”   “朋友”二字背刻意加重,谢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埃莫又问:“你看着也不想缺钱的主,怎么跑这来打工挣钱了?家里不同意,手头没钱?”   谢桑含含糊糊地嗯了几声:“我想自己挣钱给他买礼物,用我自己的钱。”   “哦,你这是为了爱情挣钱养家啊。”   “不是……”   听见谢桑的否认,埃莫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好小子你别说了大哥都懂的模样,他拍了拍谢桑的肩膀,好巧不巧正是谢桑昨天拉上的地方。   谢桑被他拍的肩膀一缩,口中控制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埃莫赶紧收回手:“怎么,昨天我给你的药没用?”   谢桑捂着肩膀呲牙咧嘴,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用了。”   埃莫叹了口气:“小谢啊,刚开始都这样,得疼上好几天,你没吃过苦所以可能更疼,药酒你一定要记得涂。我也得去买一瓶,年纪大了比不上小年轻了……”   听到埃莫提起药酒,谢桑总算想起自己忘记的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红花油递给埃莫:“哥,谢谢你昨天借我的药膏,我买了瓶新的还你,还有谢谢你的水。”   埃莫挥了挥手推拒道:“哎呦这算什么啊,一口水而已,再说了我那红花油就剩一点了,你给我一整瓶怎么行!”   谢桑二话不说直接将红花油塞到埃莫衣服口袋里:“哥,别客气,你也说了我不缺钱。”   埃莫闻言一顿,他看着谢桑几秒后不再推拒:“那哥就收下了,谢了哈。”   谢桑点头,不远处传来闹哄的声响,灰头土脸汗流浃背的工人一个个排起了队,埃莫见状拉上谢桑朝那边赶去:“开饭了,得抓紧否则就没了!”   不远处,一双锃亮的军靴迈入了包工头的休息室。   封闭的房间内,暖气中充斥着饭菜和香烟的味道,隐隐还有一股酸臭,像是放久了没洗的臭袜子,包工头吃饱喝足此刻正在小憩,忽然一股冷风刮进房间,背脊上爬起一股刺骨的凉,他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   一睁眼,寒光一闪而过,一霎那包工头的瞌睡虫全都没了。   ……   谢桑本以为自己早出晚归会引起注意,劳累了一天回到别墅还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想想都感觉身心俱疲,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管家忽然告知他法兰克最近公务繁忙,这几天都得晚归不能陪他吃饭了。   闻言谢桑心里下意识一松,紧绷的神经松弛后带来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此同时还有心底那莫名的失落。   谢桑匆匆吃了几口饭,上了楼进了房间。他自然没有发现在他回到房间后,三楼的书房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身影赫然是说有事晚归的法兰克。   “上将都按您吩咐的安排下去了。”   法兰克点头,他站在谢桑门口,军雌敏锐的耳力可以让他听见一墙之隔内的声音,他听见了水声,然后是拖鞋在地板上踩过的声音,几声因为疼痛的抽气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法兰克垂眸视线落在门口的显示灯上,暗下去的灰色表明房间的主人在刚刚熄了灯。   谢桑睡着了。   管家看着法兰克站在谢桑门口许久,也不敢开口打扰,许久之后他看见法兰克终于动了,他拿着车钥匙出了门,作戏就得做全套。   时间过得很快,谢桑已经在工地搬砖半个月了,每天累得要命倒头就睡,肚子饿了吃饭也香,一日三餐饮食正常,睡眠质量也噌噌噌地提升,这半个月他明显结实了许多,看上去精神气都好了不少。对于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异常行为他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他在商业中心找了一家美黑健身馆,虽然别墅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但是全都闭口不谈,做侍从的第一件事就是管好的就是自己的嘴巴。   今天是谢桑结算工钱的日子,靠着自己的双手赚第一桶金他格外兴奋,特地起了个大早。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半个月他在建筑工地的经历对他的改变太大,放在往常他可绝不会和早上问好的仆从笑着打招呼。   谢桑下了楼,视线扫视一周,出乎意料地他看见了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法兰克,他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期待中又带着点别扭。   法兰克放下报纸,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他朝谢桑笑了笑:“早。”   谢桑嗯了一声,模样堪称矜持,他走到法兰克身边坐下,也回了一句早。   半个月没见生疏了不少,法兰克偏头看着谢桑没说话,谢桑瘦了也黑了,但是眼神里头的光却更亮了,他现在的样子和法兰克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忙好了吗?”   法兰克闻言回神:“嗯,差不多了。”   谢桑哦了一声,刚刚开启的话题结束,他们之间重归安静,只有勺子在瓷碗中搅拌的声音不时响起,这种奇怪的氛围之前从未有过,不是尴尬,倒像是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词穷的厉害。   法兰克:“你呢,最近怎么样?”   谢桑啊了一声,下意识以为法兰克是发现他准备的惊喜了,他压下略微慌张的神色飞快道:“我都挺好的啊,没什么事。”   法兰克掩去眼中的神色:“你瘦了些。”   谢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做不来遮遮掩掩那一套,一脸心虚的模样谁见了都能猜到有鬼,他打着哈哈:“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健身。”   法兰克也不揭穿,他静静望着谢桑眼中的情绪复杂,这些天他将谢桑所有的辛苦看在眼里,他知道了谢桑为什么要去做工的原因。   法兰克的眼神让谢桑心里一窒,他看着法兰克缓缓朝他伸出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对方要抱他,然而法兰克的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头发乱了。”   “啊,哦,头发乱了,我、我早上太着急了。”   谢桑伸手胡乱摸着头发,口中乱七八糟地解释,正巧这时口袋里的光脑震动,调好的闹钟响了,他掏出光脑一看时间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扭头就要往外冲。   谢桑冲了几步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法兰克:“你今晚回来吃晚饭吗?”   法兰克拿起桌上谢桑忘带的水杯和饭盒装进包里递给他,他点了点头:“嗯,我今天休沐,我等你回来吃饭。”   不只是那个词触动了谢桑的神经,他匆匆别开眼应了一声好,他根本都没注意法兰克递给他的东西是什么,接过就转身要出门,但下一刻手却被法兰克拉住了。   “慢慢来,不着急。”   “……好。”   谢桑急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渴了记得喝水,运动完之后不能立刻吃饭,吃完记得休息一会儿。”   “好。”   “别着急,我今天哪里都不回去,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法兰克将谢桑送到了门口,司机早已经准备出发,见谢桑出门他打开了车门等待。   “出发吧,路上小心。”   谢桑一脚都迈上车了,扭头看见法兰克朝他挥手,他忽然收回腿朝法兰克伸出双手。法兰克没料到谢桑会有这个举动,他下意识朝谢桑靠近,下一秒脸颊上传来嘴唇触碰的柔软感觉。   法兰克愣住了。   谢桑扭头,他的脸有些红,他欲盖弥彰地抿了抿唇:“走了。”   法兰克嗯了一声,视线落在谢桑拽着他衣服的手上,掩去了眼中的笑意,他低低回了一句:“好,一路顺风。”   “你今晚会在家吃饭吧?”   法兰克压下唇边的笑意,又嗯了一声:“当然。”   谢桑抬头看了眼法兰克,真是奇怪,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他觉得法兰克今天格外好看,连头发丝的弧度都非常精致。   看着法兰克,谢桑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你这么好看,我搬砖养你啊。   “怎么了?”   法兰克看着谢桑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有些奇怪,他伸手朝谢桑的额头探去,后者终于回神慌慌张张地推开他的手说没事,随后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上了车。   黑色悬浮车驶出别墅的大门,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黑点,法兰克静静地看着谢桑离开的方向,许久后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柔软,温热,一触即离,这是谢桑第一次主动吻他,不受一点激将法,就是他自己主动。   肌肤下的血管轻微跳动,就像他怦然心动的心。 第121章 我是吃软饭的吗?!   “小谢, 好消息,好消息啊!”   谢桑一到工地上, 埃莫就朝他跑来,灰扑扑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他手上紧紧捏着一叠星币:“也不知道今天包工头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说今天的活不用干了,直接拿钱就好!”   “准时发工资还放假, 这可真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啊!好事,大好事!等会去买点菜买点肉,给那些小的弄顿好吃的,一个个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跟狼崽子一样!”   谢桑在工地待了半个月, 他并不知道按时发钱的包工头几乎是稀有物种, 他不知前因后果, 但是看着埃莫如此高兴, 他也露出了笑容:“哥领了多少钱?”   埃莫甩了甩手中的星币,一脸的骄傲:“三千八百块!”   谢桑点头, 这家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苛刻工钱,说给多少就给多少。   远处吆喝声起, 埃莫转头一看才发现领钱的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他意识到自己耽误了谢桑领钱, 赶紧带着谢桑往队伍跑去:“哎呦都怪我拉着你讲话, 赶紧排队, 这可有好一会要等!我陪你一起。”   谢桑婉拒了埃莫的好意:“哥,你别等我了, 你不是要买菜吗?早点去新鲜,你先去吧。”   埃莫犹豫了,他看着谢桑再三确认谢桑说的不是客气话,是真的没关系后,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留下一句小谢你善解人意后离开了。   今天天气好,冷晴天,冬日的太阳远比不上夏日的威|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谢桑眯着眼,看着面前一点点慢慢挪动的长队,不远处领钱口欣喜和羡慕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领了钱的工人满脸的喜气洋洋,那种兴高采烈的模样,眉飞色舞的感觉感染力十足,谢桑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领钱处,包工头让会计核对前来领钱的员工实际该得的金额后一一发放,面前的队伍排成长龙,他目光在队伍中移动似乎在找谁,他搓着手还时不时踮起脚,看起来显得有些焦急。   就在包工头第七次忍不住站起来再次搜寻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谢桑,他一脸看见了救星的模样,对会计丢下一句好好算别搞小动作后,就朝队伍里的谢桑走去,而他这一行为自然引起了其他工虫的注意。   “小谢是吧?”   谢桑看着急吼吼跑到自己面前的包工头,点头:“是我。”   包工头笑眯眯地伸出手,示意谢桑跟他到旁边去,谢桑看了他几秒没说话抬脚跟他走了。   到了稍微僻静的角落,包工头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谢桑:“小谢啊,你在我这里上了半个月的班,这里是你的工钱,这半个月你很卖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年纪轻轻的就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赶紧拿着钱回家去吧,别让家里担心啊。”   谢桑接过大信封,入手不轻沉甸甸,他看了眼面前语重心长的包工头,心里有些奇怪包工头为什么要特地跑一趟把他带到角落里给钱,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工头。”   包工头听到谢桑说谢谢赶紧摆手:“欸,说什么谢,你领了钱赶紧回去吧,今天没活放假,好好休息休息,记得好好和家里说,别让他们担心。”   他的反应有些惶恐,两次提到家里,谢桑心中的奇怪感再次加重,但他也没多想。手里拿着两辈子第一次靠着自己赚来的钱,此刻他的激动可不比埃莫少。   谢桑拿着信封快走几步,刚开始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脚步,他越走越快后面干脆直接跑了起来。   工地上有不少领了钱的工虫在数钱,他们握着一叠钱翻来覆去地数,数好了就留下几张星币,随后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服的拉链将剩下的大部分钱塞进衣服内的口袋里,紧紧贴在胸口上靠着心脏,拉好拉链,还不忘拍拍放钱的地方,脸上露出一副熨帖的模样。   这样的表情让谢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也学着工友的模样席地而坐,颇为慎重打开信封的口袋掏出里头花花绿绿的星币。   谢桑学着工友的模样不太熟练地数着钱,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他再一次从头开始。   四千八百……   四千九百……   五千……   谢桑停了下来,六千整,他拿到的工资是六千整,远远超出了他应该拿到的钱,按照他的计算这些天他干的活最多四千。就连埃莫这种在工地待了三年的老手拿到的工资都没到四千,他一个新手,上工头几天还犯了不少错误,竟然拿到了六千整。   谢桑就算在没有社会经验也不会蠢到觉得这是包工头大发善心看他认真多奖励给他的,毕竟奖励夸赞这种东西进了社会几乎不存在,它和老师手中的小红花和棒棒糖不一样,这世界上没有谁应该对谁好,跟别提他们几乎素不相识。   谢桑想起了包工头来找他时异常的举动和神情,他坐了一会儿后抽出四千块塞进了信封,他拿着剩下的三千块朝领钱处走去。   领钱处此刻忙的热火朝天,但是却不见包工头的身影,谢桑问了会计,后者不耐烦地朝他喊了一句什么,现场人太多了听不清,但是从表情上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谢桑握着两千块钱,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这副模样和现场领钱的工友格格不入,极其容易产生误解。有个好心的工友见他被晾在一侧,以为他是被苛刻了工资来找包工头评理的,心里叹气地宽慰几句后告诉他包工头应该回他的休息室了。   谢桑道了谢,随后在工友担心的眼神里朝休息室走去。休息室的门没有关紧,谢桑正要抬手敲门,就听见包工头的大嗓门,顺着缝隙看去他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包工头,他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呆地朝着电话那头说话。   “您放心……是是是……我都安排好了,欸欸欸,我知道……知道家里担心,一大早就给谢桑少爷发了钱……”   正打算避嫌的谢桑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正要离开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脚像是生了根,定定地站在门口。   “知道……诶诶……我明白的,谢桑少爷年纪轻轻肯吃苦肯干活是非常难得的……对对对,您放心……好嘞,您忙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一个猜测陡然在脑海中冒出,谢桑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多出来的三千块钱,一步步朝背对着他的包工头走去。   包工头挂断电话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谢桑站在身后,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盯着他,差点吓得心脏病犯了,他捂着胸口结结巴巴:“谢桑少爷,不,小谢你怎么来了?”   谢桑没说话,漆黑的眼眸让包工头止不住地发怵,他挤出点笑容,正要说话,谢桑忽然把握着的星币往他面前一放,开了口:“钱不对,多了三千。”   包工头还以为是怎么了,咽了咽口水赶紧解释道:“小谢啊,没多,这三千是我给你包的红包。”   谢桑:“只给我的?”   看着谢桑这副模样,包工头哪里还不知道他把自己刚刚电话里说的那些话都听见了,他笑道:“对。”   谢桑看着包工头,眼睛格外漆黑,几秒后他问:“为什么?”   包工头心道这哪里还用问为什么啊,他将手中差点丢出去的光脑塞进口袋里,他叹了口气:“小谢啊不谢桑少爷,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就不藏了,你来我这里的第二天,你哥就找上门了。”   谢桑皱眉,打断了包工头的话:“哥?我没有哥。”   包工头一脸我都明白的样子,在他心中谢桑和家里闹了别扭跑出来打工的大少爷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他摆了摆手换了个说法:“你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你第一天上工穿的那身衣服,你的裤子鞋子,还有你的光脑一看就是高档货,多少虫买都买不到。”   包工头顿了顿,他看着面前的谢桑再次语重心长道:“别和家里闹矛盾,谁不想有富贵命,你生得好命好,何苦来干这种活,你家里你哥都担心。谢桑少爷,听我一句劝,你活不适合您,您就不该来这,回去之后好好和你哥说话,这两千红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多……”   其实想要猜出包工头口中说的“哥”是谁根本不费力气,谢桑在这里只认识这么几个人,大致吻合他哥的也就只有法兰克了。   谢桑听着包工头一长串劝导,他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才抬头问了包工头一个问题:“如果他没来,你会让我|干下去吗?”   包工头一愣,下意识的反应总是骗不了人,他脸上那种欲言又止地尴尬已经说明了一切。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又不是慈善家,向谢桑这种新手财鸟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一般第二天就开了。   包工头打着哈哈拍马屁,绞尽脑子只能憋出几句苍白的话:“谢桑少爷,您能吃苦,这点已经很厉害了。”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听了,谢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答案。他原以为这钱是他靠着自己赚的第一桶金,虽然少,但是分量却重,因为这钱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证明,证明他是一个能自食其力的人。   谁都说他命好,他有很多个名头,含着金汤勺出声的二世祖,谢家败家子,谢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太子爷还有一堆戏称等等,但是抛去了这些他一无所有,他们认识他知道他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有钱,因为他妈因为他外公,因为他那个至始至终都看不上他的爹。   谢疯子,就连这个称呼都带着谢。   现在那些人饭后茶余聊起他来,应该会叫他那个早死的倒霉鬼。   谢桑忽然笑了一声,吓得包工头满嘴的话都憋了回去,他把三千块钱往桌子上一放,冷不丁地开了口:“我只拿自己赚的钱,其他的我不要。”   说完,谢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只留下包工头看着他桌子上的三千块钱不知所措。   谢桑出了门,排队领钱的队伍仍旧不短,他们捏着手上薄薄的星币翻来覆去地数,一遍两遍不够还有三遍四遍,小心的把数好了的钱放进口袋里装好生怕少了或是丢了,他们脸上喜气洋洋,是辛苦得到回报后的高兴。   谢桑原本也这么高兴。   他今天本来真的很高心,因为他靠着自己挣了三千块钱,可是现在钱依旧还是三千块,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口袋里没有丢,但是他却找不回今早一大早起床的劲头了。   心里堵得发慌,谢桑别开眼快步离开了建筑工地。   ……   法兰克接到消息赶到时,谢桑正蹲在路口,他今早穿的黑色外套上沾了灰尘,灰扑扑的,他低着头,看起来像是一个找不到大人迷茫的孩子。   失魂落魄,这是第一次,法兰克第一次在谢桑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看到这副场景法兰克心里一揪,快步朝他走去:“谢桑。”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桑下意识抬起头,他看着朝他快步走来的法兰克,抿紧了唇。   “这是怎么了,这么蹲在这里?”   法兰克似乎不在乎路人的眼光,他来到谢桑面前径直蹲下,眼中的担忧和焦急都要溢出来了,他拍了拍谢桑衣服上的灰层,注意到谢桑手中握着的信封,花花绿绿的钱从信封一角露出。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被这样,嗯?说句话,到底怎么了?”   法兰克眉头紧锁,见谢桑不说话,他看向不远处给他传递消息的守卫,后者低声上前说了几句什么。   法兰克闻言脸色微变。守卫并不知道谢桑这是这么了,他悄悄保护着谢桑的安全,见到从建筑工地离开后神情不对就通知了法兰克,没想到谢桑见到他就说了一句话,他问他这半个月是不是一直跟着他,守卫回答说是。然后法兰克就赶到了。   “我没事。”   谢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法兰克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谢桑却率先打断了他的话,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站起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车在哪里?”   法兰克一愣,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他依旧作了回答,他侧身,不远处是熟悉的黑色悬浮车。   法兰克跟在谢桑身后上了车,车上没司机,法兰克自己开车来的,守卫很有眼力见地看出谢桑和法兰克之间有话要说,当即表态说自己还有事情后遁走。   一路无话,安静的过分了,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法兰克没点火开车,他偏头看谢桑,一大早出门还高高兴兴雄虫此刻像是换了个人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微风拂动他的头发。顺着谢桑的视线望去,法兰克看见了不远处的建筑工地,陆陆续续有领到钱的员工兴高采烈地走出来。   “我这半个月并没有去健身,我去了建筑工地,就这那。”   “第一天我搬砖头,后来说是缺人手,工头让我去管升降机,就是站在机器前把一筐又一筐砖头吊上去,这话挺轻松的,很多工友都羡慕我,我原本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法兰克听见谢桑笑了一声,很轻的笑像是在自嘲,他心里一紧,已然明了谢桑知道自己暗中插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桑扭过头,他说的并非问句而是实打实的陈述语气:“是你让工头照顾我。”   法兰克点头承认,他说过自己不会对谢桑撒谎,若是谢桑问他必坦诚:“是。”   闻言谢桑偏头看着法兰克,望着法兰克蓝宝石似的眼眸,忽然扯了扯嘴角:“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去打工搬砖?”   法兰克:“你想说吗?”   谢桑定定地看着法兰克,忽然伸出手,半个月的工地生活让他的手里有了茧。   装着星币的信封被塞进手里,法兰克一愣,他看着谢桑不明所以。   谢桑没看法兰克,他别开眼睛:“我出去打工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我打算买个礼物送你。”   闻言法兰克神色一僵,他捏着手中的信封,谢桑花了半个月才得到的钱,比起惊喜和感动更多的是不解,他说错了话,而这话彻底点燃了心中那压抑着的情绪:“你为什么要打工赚钱,我给你的钱不够吗?”   一瞬间,强烈的难堪从谢桑心头涌出,他紧紧抿着唇,再次开口前攻击性十足:“因为那是你的钱,我用你的钱给你买礼物,这听起来像什么?!吃软饭的吗?!”   “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   这句呼之欲出的话在口中绕了几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再难收回来,放在从前谢桑觉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他身边没有真心,可现在不一样。   年少正是自尊自傲的时候,意气风发,但也未经挫折,少年好面子,有时候一句无心的话落在心底就像是惊天的雷,烧得眼里、心里都着了火。   明明只需要一句道歉,一声示弱就能解决,可是他们宁愿咬碎了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咽。   法兰克皱眉,他并不明白自己那句话触碰到了谢桑的神经,他费力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谢桑,我的就是你的,你用我的钱没有任何问题。”   虫族并不存在吃软饭的说法,雌虫就应该赚钱养家,一些大手大脚开销极大的雄虫甚至会多娶几个雌虫来养自己。法兰克有钱,非常有钱,他名下的不动产和动产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在这段老牛吃嫩草的关系中他还很庆幸自己非常有钱,因为这代表着在其他竞争对手前他有一项巨大的加分项。   因此法兰克并没有明白谢桑此刻生气的点,解释:“你想给我买礼物我非常高兴,有这个心意已经非常珍贵,花谁的钱都一样,你去工地赚钱太辛苦,谢桑,我舍不得。”   谢桑咬着牙,他的愤怒更像是一种无理由的宣泄,或者说是一种迁怒:“难道我一辈子都不用干,一辈子就只用想着吃喝玩乐吗?!”   “可以。”   “……什么?”   法兰克看着谢桑,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你高兴,我养着你,一辈子。”   做什么都行,只要我小桑儿高兴就好,学不会就不学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养你,谁都有不擅长的东西,小桑儿以后会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小桑儿是块大金子会发光!   谢桑看着法兰克,忽然红了眼圈。   上一个真心对他说这话的是他妈,但她食言了。   “一辈子,你知不知道一辈子很长,万一有意外,万一有……”   “没有万一。”   法兰克的语气斩钉截铁,他朝谢桑凑近握住了他的手,谢桑的掌心冰冷又潮湿:“我不会变,我说过我对你不会撒谎。”   谢桑抿紧唇,他别开眼不看法兰克的眼睛,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他在逃避,他的懦弱暴露无遗。他感到愧疚,法兰克诚挚的感情像是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他的狼狈和不堪。   他手上握着一把尖刀,他对任何人都挥刀,对自己也毫不留情,因为没人在乎他,鲜血可以证明一切,疼了自然会怕,怕了自然会走,但是法兰克没走。   他对法兰克一看是就抱有偏见,觉得他假正经,觉得他装,觉得他和他爹的那个私生子一样看不起人,虚伪恶心,所以想要扯下他的遮羞布,撕开他的伪装。他原以为法兰克是个黑心发臭的包子没想到他是个实心的馒头,他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你不懂,法兰克……”   法兰克有些泄气,这半个月早出晚归,假装不知谢桑在工地辛苦干活,只能在晚上悄悄去他房间帮他上药,这一切不亚于折磨:“我是不懂,但是你可以告诉我。”   谢桑咬紧了嘴,牙齿磨着唇内的软肉,看着法兰克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响沉默,谢桑眼眶发红,他别过脸,他欠法兰克的绝不止一句道歉,他要说的话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脑中乱成一团麻。   “我脑子很乱,你给我一些时间。”   “好。”   法兰克不再追问,谢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没有别扭赌气说气话一句给他点时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谢桑还没想好,但是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 第122章 我错了,你别丢下我(重写3000)   谢桑讨厌“吃软饭”, 这三个字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颗地雷,一旦踩到必然要炸。   因为他爹就是个吃绝户的凤凰男, 任凭他再有本事,任凭他手段再高明,他也是被人戳着脊梁骨喊吃软饭的凤凰男。   小时候,谢桑听见别人在背后蛐蛐,说他爹是吃软饭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冲上去就把那小孩打了,那小孩摔断了三颗牙,他挨了一顿竹编炒肉。   他妈是个温柔的人,但是在教育这方面上从不姑息,他可以学习不好, 但是不能打架斗殴,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挨打, 生平头一次。   屁|股很疼, 但是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打架。   因为他知道“吃软饭”这三个字是那个男人不可触及的禁区,小孩子虽然不懂事, 但是他们对情绪的感知却一等一的准,谢桑到现在还记得当他问他爹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时那个男人瞬间阴沉的脸色。   那天家里第一次吵架。   谢桑觉得是他的错,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这三个字不能说。   谢桑很犟, 他认死理,谁要是敢在背后蛐蛐他就打谁, 打到他们不敢说为止, 他常常鼻青脸肿地回家, 第二天屁|股肿胀的上学。   他不服气,爱情不分高低贵贱, 不分身份背景,不求门当户对。他妈和他爹是自由恋爱,他们很幸福。   他们很幸福……   至少曾经他是这样认为的。   人总是喜欢结盟,结盟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共同的敌人竖起一个靶子,然后攻击。不管这个人多么完美,总是有人会在背后蛐蛐,人活着长了嘴除非是哑巴否则就会说话。   所以自身强大才能服众,心理强大就能不动如山,他很佩服他爹,真的,他打心底佩服他,因为他有实力,不到十年就让所有在背后说他闲话的人全都闻声色变。   他站稳了脚,他站的足够高,他母亲的存在就是他狼狈曾经的见证,他要过河拆桥。   现在看来从前的他可真是可笑,他爸就是个吃软饭的,不仅吃了软饭还把碗摔了,软饭硬吃,吃绝户的凤凰男,一个人渣。   他爹曾经就是他的榜样,他想要变得像他一样,他想要得到他的认同,他想要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二十二年的信仰在一夜之间尽数崩塌,那种感觉锥心刺骨。   谢桑唾弃他,曾经他有多崇拜他,后来他就有多恨他,甚至恨一切像他的人。所以他才会恨法兰克,因为法兰克强大冷静,不动如山,那莫名其妙的恨意和厌恶只不过是迁怒。   谢桑想起了那些惹怒他的谣言,在他最敏|感最痛苦的时候,那些闲言碎语仿佛施恩一般的语气,不可抑制地让他想到了吃软饭的爹,他想到了身体里流着的肮脏的血。   他愤怒地发了疯,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想要找人干架发泄怒火,细细想来,那莫名其妙的怒火赫然是因为他自证的冲动,他急切地想要证明他和那个男人不一样,即使他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在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的情况下,他迫切地、无头苍蝇似地,一次又一次地自证,并不是为了证明他不是个吃软饭的,更是为了证明他和他爹不一样。   就像是这一次他打工赚钱,他以为能自食其力却被告知如果不是法兰克,他根本得不到这份工作。   泄气,自然是有的,但是这并不是他不敢见法兰克的原因。   是的,他不敢见法兰克,因为愧疚。   从来就没有平白无故的恨。   谢桑想了很久为什么他独独对法兰克这么坏,莫名其妙的恶意是因为迁怒,那后来呢?为什么不离开反倒纠缠不休?   所有浓烈的情感都相差不大,爱和恨只有一线之隔,他对法兰克的敌意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吸引着他,极度的吸引。   欲|望就是空缺,空缺就是渴望。假如爱一个人,极大可能是因为在他身上看见了吸引自己的东西,所以一见钟情亘古就有;而恨也如此,假如恨一个人,恨他身上的某些东西,这东西极大可能是我们的求而不得,得不到就要毁掉亦不是稀罕事。   从前说过的没说过的污言秽语不经大脑全部脱口而出,像是一个疯子不管不顾自毁似的伤害法兰克,等到回神的时候,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一切像是电影一样一帧又一帧在他脑子里浮现,不受控制。   他这几天总是在做梦,他总是在睡梦中看见法兰克的眼睛,冷静的、自持的,压抑的,但更多的是隐忍伤痛、黯然神伤,藏着深情。   他躺在他的身下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眼神,而他就像是一个眼盲心瞎的木头用尽浑身的力气施暴,他在迁怒,因为自己的无能,更因为法兰克的冷静,法兰克的强大,因为法兰克对他毫无限度的包容,他利用了法兰克的心软,利用了法兰克的在乎。   说到底,爱和恨只不过是两种不同处理的态度。喜爱、羡慕、嫉妒和恨本就差别不大,不同的不过是情感的层级。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大脑产生行动,因人而异,各位不同,但最初刺|激神经的存在从未变化。   法兰克的强大和包容是谢桑的梦寐以求,是他的理想型。他们像是一块磁铁的两极,本该互相吸引、心心相惜,可这磁铁摔成了两半,自中间断成了两截生出新的两极,反而互相排斥。   记忆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扭曲,因为人有情感,记住自己想要记住的,忘却自己想要忘却的,最后得到的记忆早已经和本真的现实相去甚远,面目全非。   法兰克的强大和包容是谢桑的梦寐以求,是他的理想型。他们像是一块磁铁的两极,本该互相吸引、心心相惜,可这磁铁摔成了两半,自中间断成了两截生出新的两极,反而互相排斥。   记忆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扭曲,因为人有情感,记住自己想要记住的,忘却自己想要忘却的,最后得到的记忆早已经和本真的现实相去甚远,面目全非。   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发现他喜欢法兰克?那种一出现就占据你所有目光的感觉,他当初为什么会理解为厌恶?   明明是最吸引他的类型,冷静沉稳、处事不惊,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惊动,只他要在就有底气就不会怕。天塌下来高个顶着,安心,不用再担心任何事,只要法兰克在。   到底是为什么?   额间冷汗涔涔,猛地睁大的双眼血色蛛丝覆盖瞳白,漆黑的瞳孔快速放大后紧缩,躺在沙发上的身影一个颤抖摔在地上,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毛毯能够消音,但是仍旧产生了细微的声响。   一门之隔外,法兰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扭头朝谢桑卧室的房门看去。   “上将……?”   看到法兰克又开始望着谢桑的房门发呆,仿佛化身望夫石,管家欲言又止地上前。这几天别墅里的气氛沉重的像是五六月的梅雨季,不知道自家两位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自从上一次回来,一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头,一日三餐都是送进房间的,另一个每天就跟石头一样每天起码有一个小时盯着门一动不动,跟魔怔了一样。   管家心里苦,他真心想说门又没上锁,一扭一开不就进去了,在这里僵持着多难受,但是这种话心里说说就好,明面上管家就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他小心试探开口:“上将,这个点谢桑阁下应该睡了,要不您进去看看?”   没听见回答,管家闭上嘴,看着法兰克还在望着门板不知道想什么,他心中止不住叹气。然而接下来法兰克的举动让他眼中燃起了希望,他看见法兰克走向了谢桑的房门。   法兰克缓缓上前,最后在门口停下,他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在管家期盼的眼神中,他没有任何动作了。   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因为长就的肌肤接触染上体温,法兰克收回了手,他扭头离开,跟在他身后的管家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长叹了口气跟着走了。   房内,谢桑站在距离房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缓缓顿下身双腿收紧弯曲,他曲起双臂抱紧了自己。   脑子很乱,很多东西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   他和法兰克说了给他些时间让他想一想后就躲进了房间里,这三天卧室像是变成了一个蜗牛壳,他想了很多,从和法兰克的初见到现在,搜刮大脑中的每一寸记忆。   法兰克不经过他的同意强行闯入了他的生活,不顾他的拒绝,对他的辱骂和伤害毫不惧怕,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他。   不甘心、懊悔纠缠成一团乱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偏偏遇见了法兰克,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面全都在法兰克眼前暴露无遗。自私、懦弱、自卑、残忍、癫狂……除去了光鲜亮丽的皮剩下的全是劣迹斑斑。   幸存者的罪恶感,每一分快乐都让他的不安加深一分。   要是早一点遇见法兰克该有多好,那时候的他虽然敏感多疑,却不管不顾像个疯子,但是那时候的他不像是现在这样脆弱,他是骄傲的,即使害怕恐惧,即使难过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分毫。   谢桑指尖微颤拉开抽屉翻找香烟,他连看都没看将烟盒里头的香烟全部倒出来,胡乱抓起一把就塞进嘴里生嚼,下一秒他愣住了。   甜的。   不是烟丝的苦涩,是那种清凉的甜味,像薄荷一样的味道,在唇齿间无声蔓延,很甜很凉,像是一阵清凉的风顺着咽喉径直落入他的肺腑,将他满肚子的阴霾和燥郁全都驱散了。   谢桑捏着手中的“香烟”,他低着头,像是猜到了什么坐在地板上许久没动,待到唇齿之间的冰凉清甜几乎消弭,他才像忽然回神般伸手打开了台灯。   香烟盒子里头装的根本不是麻痹神经的尼古丁,而是一根又一根以假乱真的薄荷糖,这种糖果最适合戒烟的人用,耐不住了就嚼几根。   别墅里的仆从不经他同意不敢进入他的卧室,他们更不敢擅自做主将他的物品随意替换,只可能是法兰克。   谢桑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床,凌乱的被子堆砌在床上,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那扇紧闭的门悄悄打开,无声无息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迈进,他缓步来至床前,小心翼翼地为床上不安浅眠的身影掖好被角。他的目光无声扫过一地烟蒂,最后又用一包清凉的戒烟糖将抽屉里的烟丝悄悄替换。   谢桑闭上眼,他将剩余的戒烟糖全部塞进了口中,他后悔了。   咔哒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长廊里守夜的侍从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地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揉了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不一会儿他的头又开始一点一点往下坠。   ……   法兰克收到瑞纳金帝国送来的加纳晚宴邀请的时候形成已经有些紧了,一年一度的加纳晚宴一向盛大,他作为盟友国也会例行出行,只不过这一次不同往日。全短时间疯传的谣言说是瑞纳金帝国的安德烈殿下不幸蒙难,可就在半月前他神奇地平安回归甚至带回来了一只雄虫,这下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想到邀请函上特地注明的细节和再三邀请,法兰克明白此次宴会绝非明面上那样简单,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去一趟。可眼下这个关头,他和谢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你这几天愁眉不展的原因是因为这?”   伊莱尔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表,抬头又问了一遍:“法兰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伊莱尔震惊,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以为法兰克是在为如何推拒邀请发愁,没想到他压根没想着拒绝,还有心情担心他那闹别扭的小作精男朋友。   要知道此次加纳晚宴一看就不是去玩的。安德烈一出事遇害的谣言瞬间发酵三日之内甚嚣尘上,不到半月瑞纳金帝国的使臣团不仅大换血,来到欧亚联邦明里暗里都是废除老旧条约的意思,怎么看都有猫腻。好不容易把一群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使臣团送走,瑞纳金的皇帝有把自己雌子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一回来就开始召开晚宴,还快马加鞭的给欧亚送来了邀请,一看就是来求助的。   欧亚联邦哪里是瑞纳金帝国的盟友,这简直就是仆人啊,救援雄虫要他们参加,平定叛军也有他们的事,现在庆祝皇子归来除内贼也找他们,怎么着,他们看着很像好虫吗?   伊莱尔已经不想说法兰克的恋爱脑了,他劝也劝过了,束手无策,不过他不明白法兰克为什么要趟瑞纳金帝国这趟浑水,他更为不解的是瑞纳金为什么要发来这封邀请函:“他国有难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他们还来求助,自己内斗把我们叫过去,瑞纳金还真是不怕我们撕毁条约啊!他们就这么相信我们?”   相比于情绪激动的伊莱尔,法兰克简直是不动如山:“百年条约绝无撕毁的可能,况且盟友之间互助白字黑字清楚写在了条约上,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伊莱尔服了法兰克认死理的性子,他深知自己劝不动法兰克,干脆摆烂:“得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参加晚宴,你这半夜不睡觉折腾我做什么?”   闻言法兰克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上裂开一条缝隙,像是一个石像忽然有了生机:“我想知道谢桑到底为什么生气……”   伊莱尔抬手打断法兰克的无意义重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寡言少语的好友一遇到谢桑话就变得很多,话是多了但脑子变得不好使了,一言以蔽之,心乱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伊莱尔眼中闪过几道精光,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他说需要几天时间想一想,那你就给他几天时间,操之过急反而会出错,你去加纳晚宴一趟来回不过五天时间,小别胜新婚,等你回来说不定你们就和好了。”   法兰克有些迟疑,他看着伊莱尔,脸上的神情显然是在判断对方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伊莱尔大大方方让法兰克打量:“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守着,保证不出乱子。”   法兰克:“上一次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听见法兰克旧事重提,伊莱尔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一次保证不会了。”   法兰克没有说话,伊莱尔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   法兰克:“六点出发,还有四个半小时。”   伊莱尔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今晚在你这住一晚,明早送你。”   闻言法兰克扭头眼眸一瞬不移动地盯着伊莱尔,后者见状笑得后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算有满肚子坏水也不会害你。”   法兰克没表态,迎着他的视线伊莱尔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补了一句:“当然也不会害你的小雄虫。”   “得了,不早了,你每天睡四小时不猝死,我这身板弱不禁风可扛不住,叫管家给我腾个客房,困死了。”   伊莱尔边说边往外走,没听见法兰克起身,他扭头问:“你不睡?”   法兰克摇头:“睡不着。”   伊莱尔噎住了,他劝不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正要出门。   法兰克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的声音中除了提醒还有些许警告:“别去吵他,他已经睡了。”   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心疼会不会吵醒对方,死木头不开窍,他嗯嗯敷衍了一下,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伊莱尔跟着管家走在三楼长廊上,扫过打瞌睡的侍从,他随意闲聊:“管家,你说法兰克是不是个恋爱脑?可惜啊再喜欢有什么用死木头一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做了一堆事情什么都不说,谁知道?”   管家听着冷汗都要掉下来了,他弯着腰为难地笑:“伊莱尔公爵,这话老奴不敢说,老奴耳朵不好。”   伊莱尔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也不故意为难,他提高了些声音:“法兰克此次出门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一看就是鸿门宴谁知道有多少危险,他还不带巴顿,说什么把巴顿留下来看着谢桑,你说他不是恋爱脑?”   长廊空旷伊莱尔特地提高声音产生一道道回声,管家见状摸了一把额头的汗:“伊莱尔公爵,老奴耳朵好了,您不用这么大声,小心累着您。”   伊莱尔笑而不语,顺着管家目光下意识望去的地方,他看见了一扇紧闭的房门,他抬脚径直往那边走去。在他身后来不及阻拦的管家赶紧追上,压低声音喊:“伊莱尔公爵,您走错方向了,您的房间在这里。”   伊莱尔头也不回,脚步不停:“我知道,我现在不困,逛逛。”   “伊莱尔公爵,夜已经深了,您早些休息,明日再逛也不迟啊!”   伊莱尔眼中精光闪过,在管家慌乱的神色中准确无误地寻到了谢桑的房门,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是这吧?”   管家大惊。   伊莱尔伸手敲门:“谢桑阁下?”   房内没应答,吓得心脏怦怦跳的管家上前劝道:“夜已经深了,谢桑阁下应该已经睡下了,伊莱尔公爵您要是有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双眼写满了请求二字的管家,伊莱尔挑了挑眉,一个主意忽然冒了出来,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晃晃悠悠地扭头离开了。   月落日升,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伊莱尔准时踩点来到大厅,整装待发的法兰克站在一侧正在嘱咐巴顿一些事宜,他此番出行并没有带巴顿,特意把他留下就是为了看护谢桑。   伊莱尔摇了摇头,心中感叹:“真是思虑周全,想的真多。”   巴顿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身为法兰克的副官每一次行动都未曾缺席:“上将,您就让我跟在您身边吧,您……”   法兰克打住了他的话,再无商量。   伊莱尔勾了勾唇,走上前给巴顿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后,他拍了拍法兰克的肩膀故意提高了声音:“谢桑阁下呢,你这都要出门了怎么不见他出来送送?”   法兰克制止了他:“安静些,他还在睡觉。”   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心疼会不会吵醒对方,死木头不开窍,没办法,他不再大声嚷嚷,视线循着法兰克的目光瞥了眼三楼。   那扇紧闭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没有任何开门的迹象,伊莱尔趁着法兰克盯着房门出神的空隙再添一把火:“法兰克,你这次去要可得一段时间吧,多久才能回来啊?”   得逞的伊莱尔朝法兰克眨了眨眼,低声让他躲一躲,此刻法兰克要在看不出来伊莱尔这是耍计谋,他可真的是白活了。   “要做什么?”   伊莱尔闻言不慌不忙地朝法兰克抬了抬下巴,法兰克顺着他的视线朝三楼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楼梯口似乎有身影晃动。   法兰克眼瞳一缩。   伊莱尔挑了挑眉,不捉痕迹地朝身后的管家竖起一个大拇指。   激将法总是起效,说明谢桑在意,不在意他怎么会上当?也不枉费他让侍从和管家配合演了一出戏。   法兰克猛地扭头看向伊莱尔,后者朝他露出一个放轻松的笑,示意法兰克出门配合一下。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伊莱尔看着敞开的大门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不小,一看就是故意说给谢桑听的:“此去危险,怎么连巴顿都不带,真是失心疯了,说什么留下来保护谢桑,为情所困为情所困啊!”   “为什么危险?”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伊莱尔唇边浮出一抹果然的笑,他施施然扭头。头顶的吊灯照在谢桑身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扭曲的光影,倾斜。   “谢桑阁下终于舍得出来了?”   谢桑不搭腔,重复刚刚的问题:“为什么会危险,法兰克要去哪?”   伊莱尔漫不经心道:“哦,他要去瑞纳金帝国一趟,参加个晚宴。”   谢桑皱眉,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伊莱尔,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说法:“参加晚宴为什么危险?”   纤长的眼睫打落阴影,映着双眸之下的青黑,显得谢桑更添一分阴郁,无端生出几分偏执来,他看着伊莱尔没搭腔,只是重复:“我问你为什么会危险?!”   “既然如此,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伊莱尔脸上罕见地正经,他开了口:“谢桑阁下,你在玩弄法兰克的情感吗?”   谢桑猛地一颤,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他当即反驳:“我没有!”   “那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喜欢的时候亲亲我我,你要知道你的一句想要静静,他就会整日整夜睡不着觉!法兰克,我的至交好友,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谢桑忽然感到语塞,喉咙紧的无法发声。伊莱尔的话就像是当头一击,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像是被一个巴掌扇在脸上,他没有低头,下嘴唇的血渗入牙床。   “我……对不起。”   “这话别对我说,你留着和他说,你这样反复无常……呃”   伊莱尔本想继续敲打几句,放几句冷话,但是后背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他咳了咳,语气缓和了下来:“改道歉道歉,该和好和好,搞什么冷暴力,好好谈个恋爱不好吗?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别藏着掖着。”   谢桑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倔强地仰起头,声音却压不住地哽咽:“可他都走了。”   这可给伊莱尔整不会了,他还没说话,身后等着的正主已经按耐不住走了出来,他大步走向谢桑,口中回应:“我在这,我没走……”   谢桑抬起头,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法兰克,鼻子再也忍不住一酸。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法兰克忽然肩膀一重,下一刻清新的薄荷凉意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听见谢桑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响起:“我错了,你别丢下我。” 第123章 开启男妈妈投喂模式(正经版)   我错了, 你别抛下我。   谢桑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他的嘴巴里说出去的,要知道他打小就倔的要命, 浑身上下嘴巴更是数一数二的硬,就没有能让他开口道歉的人,跟别提后半句那委屈巴巴的“别抛下我”。   他当时脑子都是蒙的,有些话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说完了冷静下来了现在开始尴尬了,屁|股底下沙发像是个火炉子, 简直是坐立难安。   “喝点热的。”   正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视线中忽然多出一个银白色的保温杯,随后法兰克低沉的声音响起,谢桑一愣,反应过来后下意识伸手接住, 他的手指不经意碰倒了法兰克的手背, 谢桑拿水杯的动作瞬间僵住, 一动不动。   “拿稳。”   法兰克伸手托住杯子, 掌心包裹着谢桑的手,和刚刚轻微擦过不同, 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接触。   “……嗯。”   谢桑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法兰克的手,停留一瞬,视线移开, 他拿起杯子看都没看里头是什么径直喝了。   比起谢桑的局促法兰克显得淡定的多,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看着捧着杯子哐哐哐一顿喝的谢桑,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味道如何, 甜吗?”   满脑子都是手握着手画面的谢桑根本就没有注意道自己刚刚喝的是什么,更别提味道了, 法兰克的问题直接给他问懵了,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舌尖后知后觉地尝到了甜味,他看着法兰克点了点头:“甜。”   法兰克嗯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谢桑的嘴唇,随后从他手中取走了保温杯,顺势又从身侧拿出了两个盘子,一份装着精致的糕点,一份装着松软的面包。   “糕点还是面包?”   谢桑再次一愣:“都行。”   法兰克点头,旋即抽出一双白色手套套上,修长的手指被白色手套紧紧包裹,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了谢桑的嘴边。   “……”   法兰克没动,他手中举着糕点碰了碰谢桑的嘴唇:“不吃吗?”   谢桑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一般顺从地张开了嘴,香甜的枣泥味在口腔中蔓延,谢桑的面颊被撑着鼓起一个小包。   “喝点水,别噎着。”   话音未落,保温杯就到了谢桑的唇边。   “……”   看着抵在唇边的保温杯,谢桑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手拿糕点,一手握杯子,婉拒了法兰克的投喂:“我、我自己来吧。”   又是喂点心又是喂水的,搞得他好像没手没脚不能自理一样。最主要的是法兰克的眼睛,好像带了电,看一眼都让他心脏发麻,柔情似水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今天算是知道了。   “好。”   法兰克没有任何强求的意思,谢桑说要自己来他就让他自己来,他取下白色手套快速解决自己的早餐,一杯黑咖啡和三明治,比起放在保温杯里的甜粥和精致的糕点面包,他的早饭明显要简单的多。   谢桑瞥了眼手中的保温杯又看了眼法兰克面前的咖啡,抿了抿唇。   法兰克将手中的黑咖啡一饮而尽,朝谢桑指了指后方的隔间:“里头有休息室,困了的话可以去睡一会,路途不短。”   谢桑捧着保温杯摇了摇头,磨磨蹭蹭道:“我不困。”   法兰克的视线落在谢桑眼底两抹青黑上,他没不强求,停顿一秒后点头说话,随后掏出光脑不知道输入了什么后又再次收起。   啃了一半的面包捏在手中半天没动,法兰克见状了然道:“吃不下了?”   谢桑压下想将面包藏起来的冲动,点了点头,他刚刚吃了一大杯粥,五六块糕点外加一个半面包,确实吃不下了。   法兰克朝谢桑伸出手径直拿走了他手中攥着的半个面包,在谢桑震惊的眼神中他张嘴吃了。   “你!”   法兰克掏出手帕擦了擦谢桑的手,抬眸,一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了?”   指尖的触感发痒,隔着薄薄的白手帕谢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握住了,他咳了一声道:“那是我吃剩的。”   法兰克嗯了一声,反问:“那又怎么了?浪费粮食不好。”   谢桑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发了热,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他提高了声音:“这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这是……”   谢桑的手指干净没有丝毫需要擦拭的必要,法兰克握着手帕一遍又一遍、慢条斯理地擦过掌心的纹路,他抬眸看着谢桑的眼睛,缓缓道:“是什么?”   谢桑的声音蓦得小了:“那是我吃剩下的,你不嫌脏啊?”   法兰克收起了手帕,他握着谢桑的手在他手背落下一吻,他嗯了一声:“不嫌。”   手背上的触感湿濡,谢桑不禁想起法兰克嘴唇的柔软程度。   这下,谢桑的耳朵和脸颊都红了,他反手握住法兰克的手,轻轻拉了拉。   气氛开始暧昧勾丝。   “磕磕磕磕——”   “磕磕磕磕——”   瓜子壳被牙齿一咬发出清脆的声音,格外突兀,谢桑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伊莱尔不知何时出现,倚在门边手里捧着一盘瓜子吃得正欢,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谢桑松开了手,脸色一言难尽。   伊莱尔呸的一声把瓜子壳吐在骨碟上,像是看不见谢桑的脸色朝他笑了笑,伸手抓起一把瓜子:“吃吗?”   谢桑没搭话,他打心底看不懂伊莱尔这种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半小时前还能和你对峙半小时后就站没站相地出现你对面抓着一把瓜子问你要不要一起磕。   谢桑刻意忽略那突兀的磕瓜子声:“你怎么在这?”   见谢桑没有想要一起磕瓜子的欲|望,伊莱尔收回手,把一颗饱满的瓜子丢进嘴里:“我也在使者团中,自然一同出行。”   好一招偷换概念。   谢桑:“……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飞行舰其他包厢没位置了?”   听听这语气,在法兰克面前委屈巴巴多说一句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模样,转头换了别虫就立刻就呲牙没有好脸色。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法兰克和他倒是绝配,一样的区别对待。   伊莱尔勾了勾唇,一直不停磕瓜子的嘴巴忽然停了,他拍了拍手把瓜子和骨碟放在一边,双手抱胸打量着谢桑,似笑非笑:“谢桑阁下,您变脸这招哪里学的,可真是如火纯青,厉害。”   谢桑皱眉,他没听懂:“什么?”   “别逗他,他不禁逗。”   身侧法兰克的声音响起,谢桑扭头,法兰克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他站起身朝伊莱尔走去:“东西带来了吗?”   伊莱尔翻了个白眼,看着护短的挚友,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喏,最新版游戏机。”   法兰克接过游戏机,看着伊莱尔一眼,后者停顿片刻继续道:“里头有一百多个游戏种类,按你说的射击赛车什么的都有。”   法兰克点了点头,把游戏机递给走到身侧的谢桑手里:“试一试,路上玩打发时间。”   谢桑接过游戏机,游戏机的屏幕挺大类似现代的iPad平板,只不过开机键不在屏幕下方中间也不在两侧,看上去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液晶屏幕。   伊莱尔见状出声提醒:“触碰开机,长按屏幕五秒。”   游戏机发出嗡的一声后开机了,因为看谢桑都不会开机,伊莱尔凑过去打算好心当一次旁白,正想要指导一下谢桑到底该怎么玩,就见他轻车熟路打开了桌面文件夹。   伊莱尔:“……”   谢桑扭头看了眼伊莱尔:“你刚刚要说什么?”   伊莱尔闭上了惊讶的嘴巴,讪讪道:“没什么,你要玩射击游戏吗,你第一次玩我带你一次。”   不是伊莱尔夸口,他旗下的游戏行业发展迅猛,游戏出新速度快质量好效率高,他刚刚给谢桑下载的游戏都是今年的新品,有些还没有投入平台使用。要知道他旗下的游戏以规则复杂难度大出名,新手第一次玩没老手带怕是第一把就给打怕了。   “不用。”   斩钉截铁的拒绝,伊莱尔一顿后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初生牛犊不怕虎,像谢桑这种第一次玩的新手他见多了,一开始自信满满说什么不用我会,一把下来输的稀里哗啦的。   伊莱尔双手抱胸打算看好戏,法兰克并不好游戏这口,他没插手静静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查阅文件。   先是随即匹配对手,再选好枪支,三秒后游戏正式开局。   伊莱尔本以为会看见谢桑被虐菜虐的体无完肤,输的惨淡,然而接下来的场面彻底出乎了他的预料。只见谢桑手指灵活,并未像其他玩家一上来就寻找掩体,而是抢占先机径直朝对方老巢攻去,他动作凌厉,一边跑一边提枪,瞄准目标直接开枪,毫不拖泥带水,一枪一个爆头。   没有任何耍帅的花架子,也没有任何无意义的累赘重复,五分钟内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掀了对方老家。   伊莱尔惊掉了下巴,评论区更是直接沸腾了。   “赢、赢了?”   谢桑扭头看了眼伊莱尔,耸了耸肩,语气挺欠:“赢了。”   伊莱尔瞳孔地震,他看着游戏机上的比分揉了揉眼睛,语气里全是不敢置信:“就这么赢了?”   谢桑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伊莱尔不仅耳朵不好眼睛好像也有问题。   伊莱尔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比分上移开,他盯着谢桑:“你第一次玩?”   谢桑嗯了一声:“怎么,这很难吗?”   伊莱尔被谢桑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弄得噎住,要知道他的游戏一出底下一片哀嚎都是喊难死了的玩家,如果谢桑真的是第一次玩那他绝对是一等一的天赋型玩家。   “你和我比一把。”   谢桑一摊手:“不玩。”   伊莱尔瞪大了眼:“你怎么能不玩?!比一场一场就行!”   谢桑嗤笑一声:“你让我玩我就玩,我不要面子的?”   伊莱尔气得肺疼,眼见着谢桑一脸混不吝的态度他扭头向自己的好友求助:“法兰克,你让他和我比一场!”   法兰克知道伊莱尔是个游戏迷,闻言他朝谢桑看去,四目相对,刚刚还一脸中二欠揍模样的谢桑忽然就乖巧了。   但是在伊莱尔这个外虫面前,谢桑没有马上松口,他需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彩头是什么?”   伊莱尔一听谢桑肯比,当即一拍桌子:“我名下有个跑马场,你赢了送你!你输了就给我当一个月的试玩!”   谢桑抬了抬下巴,傲气难压:“我不会输。”   半小时后……   输得一塌糊涂的伊莱尔捧着游戏机撕心裂肺地喊:“不对,还没结束,三局两胜,刚刚没说清楚,是三局两胜!”   谢桑:“……”   又是半个小时……   三把全输的伊莱尔看着游戏界面上鲜红硕大“你死了”的三个大字,朝谢桑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局三胜,我再追加一个赛车场!”   谢桑:他妈的真是气笑了,还没见过这么赖皮的。   “不玩了,没意思。”   这六个字对于伊莱尔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尤其是最后三个字扎心一记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在游戏开发这区当大佬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碰上说他游戏没意思的,士可杀不可辱,他气得唰地一身站了起来。   “没意思,哪里没意思了?!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游戏!”   没料到伊莱尔的反应如此剧烈,谢桑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他不耐地啧了一声,一个顶腮:“嘴长在我身上,游戏做的烂还不让说了?游戏质感体验感还停留在二维,没有立体感,人物建模太差,还有背景布局一看就塑料感,射击游戏主打就是一个身临其境,就这样还不够烂?”   狗血淋头一顿骂,刚刚还激动的伊莱尔这下反倒是安静了,他等着谢桑说完后几秒才开口,眼神热切:“还有吗?”   谢桑用一种你有毛病的眼神看了伊莱尔一眼:“还有,怎么了?”   伊莱尔看着谢桑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天大的宝贝,闪闪发光:“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谢桑:……   被、被他骂疯了?他刚刚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伊莱尔猛地朝谢桑伸出三根手指,看了眼又把剩下的两根一起伸出:“你来我这上班,我每月给你这个数!”   没想到事情这么个展开,谢桑看了眼伊莱尔的五根手指:“五万?”   伊莱尔摇头,一脸兴奋:“五万怎么够?五十万!我每月给你五十万,价格好商量,不够再!”   说没被惊到是不可能的,谢桑从没想过打游戏能挣这么多钱,他从前是不缺钱的二世祖打游戏就是闲的无聊打发时间玩玩的,头一次知道打游戏还能赚钱,想到自己在建筑工程搬砖干了半个月才到手的三千块,他犹豫片刻开口道:“我要做什么,先说好,我可不会设计游戏。”   伊莱尔大喜:“不用设计游戏,你就提意见就行,就你刚刚说的那些,每次出了新游戏试玩几轮就行。”   谢桑眼中狐疑:“就这?没其他的隐形条件?”   伊莱尔将伸着的五根手指晃了晃:“陪我再打几把,不多,五局就够,我压彩头,房子车子场子你随便说!”   谢桑:“……”   倒是不用这么大方,伊莱尔要是成了他未来上司,态度再和从前一样就不太行了,谢桑拿起游戏机,伊莱尔见状赶紧坐下,谢桑看了他一眼:“就五把。”   伊莱尔飞快点头:“就五把!”   为了不让未来上司输得太难看,谢桑最后一把放水了。   看着不远处戴着妨蓝光眼镜的法兰克,谢桑打了个哈气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侧坐下,开始赶客:“五把结束了,你该走了。”   连输七局的伊莱尔终于赢了一局,激动的简直是要痛哭流涕了,他抱着游戏机一会儿感慨赢得艰难,一会儿又说谢桑是个宝,一会儿又开始说起游戏的不足、夸赞谢桑的建议精彩绝伦。总而言之,伊莱尔此刻的状态就是兴奋的过了头,有点走火入魔了。   伊莱尔正在碎碎念,忽然又想到了能让谢桑帮他做的事情,他一扭头正要说话,就被法兰克低声制止了。   “嘘——”   只见刚刚在法兰克身边坐下的谢桑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的头被轻轻托住,伊莱尔看见朝他做手势示意安静的法兰克托着谢桑的头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谢桑显然已经很累了,背后一挨着东西就立刻睡着了,他眼下两抹青黑分明,额前的碎发因为呼吸一颤又一颤,有规律地上下浮动好几次擦过他的脸。身子在一侧脑袋却靠在另一侧,别扭的姿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伊莱尔闭上了嘴巴,在法兰克的眼神中他识趣地扭头离开。   清浅的呼吸落在脖颈上,有些痒。   法兰克停留在这一页的时间远远超出了之前的时间,他偏头垂眸,蓝宝石似的眼眸中映出谢桑睡颜。他垂眸时双眼仿佛被拉长,缓缓在眼尾收成一线,无声显得越发温柔,法兰克合上了文件。   飞行器配备休息室,坐着睡腰酸背痛脖子疼,躺着睡会舒服不少。   法兰克伸手,一手穿过谢桑的腿弯,一手托住了谢桑的背,他的手很稳,将谢桑搂在身前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陡然的失重,安睡的谢桑忽然睁开了眼,他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了法兰克的衣服。   “……”   法兰克没说话。   谢桑此刻的状态并不像睡醒了的模样,倒像是半梦半醒间。   睡眼朦胧的谢桑仰着头,眼瞳缓缓聚焦,他漆黑的眼底映出法兰克的脸,他忽然露出一个笑,那笑容好似肃杀之际陡然开放的花,艳丽夺目,可偏偏半睡半醒的朦胧的感觉冲淡了五官的攻击性。   谢桑向来是不服软的,浑身都是刺,可正是因为这样,当他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柔软的一面才会越发的动人。   褪去了锋芒和棱角,剩下的化为了柔软依赖,法兰克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只有谢桑完完全全相信他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他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法兰克……”   “你来了啊……”   谢桑缓缓拽着法兰克的衣服的手指像是在撒娇一样轻轻晃了晃,他闭上了眼睛,剩下的话散在清浅的梦语中。   “你又来帮我掖被子了。” 第124章 男妈妈大胸投喂^-^   “法兰克上将, 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真是辛苦, 三年未见您依旧是风姿卓越。”   门口迎接的正是内务官托利奇,他身后跟着一众迎宾,他笑着迎上去先是几句吉祥话开场,寒暄几句后就直奔主题右手一扬请法兰克进殿:“快快请进,陛下等您多时了。”   法兰克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急着跟托利奇走而是偏头朝谢桑望去, 他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什么,托利奇跟在虫帝身边自然是识人脸色,他率先开口问道:“这位是……?”   谢桑一愣,随即看向法兰克。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期待,说不清道不明, 他想听法兰克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法兰克:“伴侣。”   托利奇面露惊讶, 他并未听说欧亚联邦最近发生过什么大喜事, 欧亚联邦的执行者结契可是一件大事, 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风声,但是这话是法兰克亲自说的做不得假, 他心中百转回肠面上丝毫不显,一副恭喜的模样:“恭喜恭喜,敢问这位阁下如何称呼?”   谢桑被法兰克一句“伴侣”炸得浑身一惊, 整个脑袋晕乎乎的,他盯着法兰克发了呆根本听不见有谁在说话, 知道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轻轻蹭了蹭, 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面前托利奇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阁下如何称呼?”   谢桑慢半拍地回了他一句自己的名字, 托利奇点头侧身扬起手,示意不远处的殿门:“法兰克上将, 谢桑阁下,二位请跟我来。”   一侧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巴顿见状上前一步,却被法兰克一个眼神制止,他留在原地抬手行礼,目送法兰克和谢桑的身影没入殿门之内。   皇宫这种地方向来是以宏伟著称,巨大的建筑群连成片,全凭两条腿走自然是不切实际,自然是有专门接送宾客的代步车,有些类似大型景区内的观光车,一路上还能欣赏风景。   托利奇余光瞥了眼坐在身后的法兰克和谢桑,他们的手自从牵上后再也没松开,他识趣地闭上嘴巴充当背景板,一路无言,直到将他们带到内殿。   迎接外宾向来是当众接风洗尘,而且宴席通常设在外殿。就算谢桑从未来过皇宫这种地方不懂礼仪规矩,他也品出了些许不太对的感觉。   “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容我去通报一声。”   托利奇行了个礼,朝内殿快步走去。片刻后,一个身穿华贵紫袍的身影从内殿走了出来,气运如钟:“法兰克,真是好久没见了!”   法兰克单手置于胸前,与此同时轻轻托了托谢桑的腰,低头行礼问好:“陛下安好。”   虫帝没有错过法兰克提醒谢桑的小动作,他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余光瞥了眼身侧的托利奇,停顿一秒后朗声道:“别多礼,快坐快坐。”   谢桑学着法兰克的样子起身,抬头是余光朝虫帝所在的位置看去,眼眸微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瑞纳金的虫帝和法兰克长得有些像,尤其是那一头金发。   “谢陛下。”   法兰克带着谢桑让他先坐下,随后自己才在一侧落了座。   虫帝见状停顿两秒,视线看向谢桑,明知故问:“听说你有了意中虫了,就是这位吧?”   忽然被Q的谢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忽然多了一杯茶,法兰克向他投来一眼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后出声,言简意赅:“是。”   简单有效地回答完虫帝的问题,法兰克朝着谢桑安抚一笑,低声道:“别紧张,没事的。”   虫帝假装没看见法兰克和谢桑咬耳朵,他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谢桑:“他叫……?”   一侧的托利奇赶紧迎了上去,口中搭腔:“陛下,这位是谢桑阁下。”   虫帝哈哈一笑:“对,谢桑,好名字,年纪大了老忘事,见笑见笑。”   法兰克没什么表情,出口就是客套话:“陛下说笑了,您年轻力壮正值盛年。”   虫帝闻言面露喜色,他指了指身侧的托利奇,一唱一和:“瞧瞧,可真会说话,一把年纪了还年轻力壮,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吾听了可真是高兴。时间过得可真快,想当初吾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多岁,你跟在你父帝身边全程都没松开他的衣角,一眨眼你都有了意中虫了。”   法兰克:“陛下好记性。”   虫帝视线微不可察地扫过谢桑,随即叹了一句:“你父帝走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欧亚全靠你承者,吾一直想给你找个得力帮手和你一起,你一直推脱,现在总是碰上个自个真心喜欢的了,难得啊。”   法兰克:“谢陛下挂怀。”   法兰克正在剥橘子,修长的手指剥开橘子的皮,细细地将果肉上的白丝除去,细致优雅的动作硬生生是把剥橘子变成了件艺术活。   虫帝眼中生出一丝兴味。   法兰克性子冷话少,一向是你说十句他回一句,在乎的物或是虫更是少之又少。可自打他和谢桑进屋后,他又是给谢桑递水又是给他送水果,很显然就是在安抚对方的情绪。能让法兰克如此在乎的虫,虫帝倒是第一次见。   法兰克将剥好的橘子递给谢桑示意他吃,谢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虫帝,对方一副饶有兴味捉摸不透的模样,谢桑咽了咽口水伸手接过了法兰克的橘子。   法兰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吾倒是第一次见到法兰克如此细心耐心,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虫帝将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他注意到法兰克和谢桑的手上都未曾佩戴结契用的戒指,他淡淡阖目,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冷不丁地开口道:“幸好提前见了一面,此次加纳晚宴上雄虫众多,知道你要来都高兴坏了,吾还记得六年前就有雄虫向你求爱,四五个……”   “咳咳咳!”   谢桑忽然呛住了,酸甜的汁水呛如气管,咳得他眼泪都差点出来,他一把抓住法兰克帮他拍背的手:“四五个……?”   虫帝一脸看戏不嫌事大,特地起身走近了些:“对,那是法兰克成年后第一次来瑞纳金,当时那群雄虫见到他简直就是丢了魂,一个个吵着闹着说要娶他,哦不,是嫁给他。”   “陛下!”   法兰克忽然出声,虫帝瞥了眼谢桑紧紧抓着法兰克手腕的手,好似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没说过这些事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虽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也是你魅力的一种表现嘛……”   “姑父!”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虫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听见称呼后抬头看着自己满脸惊讶的谢桑露出一个笑容,应了法兰克一声。   法兰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陛下,您明知道这样称呼不合礼法。”   “什么不合礼法,有谁听见了?”   虫帝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托利奇身上,后者非常识趣地闭上眼捂住了耳朵。虫帝见状哈哈一笑,随即伸手拍了拍法兰克的肩膀,天家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架势就在这两下不轻不重略显亲昵的拍打中褪了大半。   虫帝看了眼紧紧抓着法兰克手腕的谢桑,眼中都是过来人的了然,他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谢桑,但是欧亚联邦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想装做不知道,他那儿还有一封小侄子皇帝加急传来的密信。   谢桑看着一秒钟变脸,一下变成和蔼可亲大家长的虫帝,尚未回过神来,就看着虫帝朝他眨了眨眼睛后把法兰克叫走了。   虫帝拉着法兰克到了一边,压低声音:“亚瑟都求到我这儿来了,你个当哥哥的大度点原谅他。”   法兰克看了眼朝他使眼色的虫帝,没有反驳应了下来,虫帝见状点了点头,指了指法兰克空无一物的右手上,意有所指道:“还没?”   法兰克瞥了眼右手无名指,随后将手收回衣袖里:“快了。”   虫帝嗯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点头,他朝托利奇招了招手:“去,把前几日那对沧海宝珠拿来。”   托利奇点头应是。   虫帝眼神示意谢桑上前一步,谢桑看了眼法兰克见他点头走上前去,随后他的手就被握住了,只见虫帝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后笑眯眯地开口道:“精神力有几级?”   谢桑:“??”   法兰克替谢桑接过话来:“前些时间受了伤,还没测。”   虫帝一听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随后恢复正常:“来来来,我这里正好有简易测试仪,试一试。”   虫帝说完不等谢桑反应,拉着他的手就按在了测试盘上,很显然是有备而来,谢桑指尖一痛他看见一滴血融进了测试盘,随后测试盘上迅速变色,从浅淡的白迅速加深变为橘而后又变为猛烈的红色,奇怪的是红色只是停留几秒后又变成了最初的白色,接下来足足十多秒测试仪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您的精神力为……故障,故障。”   冰冷的机械警报声在房间中回荡,虫帝的神情从最开始的讶异到兴奋最后变为凝重。端着盛放珠宝快步走来的托利奇差点惊得打翻手中的盒子,他咽了咽口水缓缓上前:“陛下,您要的沧海宝珠拿来了。”   虫帝回过神,他看了眼谢桑又看了眼他身侧法兰克,前者脸色茫然,后者则同样是面色凝重,显然这侧的检测结果出乎意料。   虫帝见状不着痕迹地给托利奇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见状赶紧上前献上宝珠,拿走了测试仪。   “来!”   虫帝拿起托利奇手中的盒子,硕大的宝珠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布上,法兰克上前一步伸出手,虫帝看了他一眼后没给,视线落在谢桑身上,他朗声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贺礼,这对宝珠还未打磨,用来做戒指最适合不过了。”   法兰克行礼:“谢陛下。”   虫帝假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行了,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明日就是加纳晚宴,今晚好好休息,这次在瑞纳金多住上几日再走。”   说完,虫帝没给法兰克拒绝的机会,扭头进了内殿直接变相送客。   手中捧着一对大珍珠,谢桑跟着法兰克回到虫帝给他们安排的处所时还有些懵圈。他莫名其妙见了一趟这个国家的皇帝,得了礼物又测了什么精神力,他不知道精神力是个什么东西,但法兰克的样子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此刻还有一件事让他更加在意。   谢桑倚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法兰克合上门,他眯起了眼睛朝法兰克伸出了手,五个手指晃了晃,他眼神危险:“四五六七个?”   法兰克脚步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朝他走来,假装没听懂谢桑在说什么:“手怎么了?”   谢桑上前一步,一个灵活的走位直接把法兰克堵在他和墙壁之间,他瞪了法兰克一眼:“别和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一堆虫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他们知道你来了高兴得要命。”   法兰克垂眸,此刻他和谢桑的距离近在咫尺,谢桑仰着头质问,此刻他只要稍微低一低头,他们的嘴唇就会碰在一起。   法兰克盯着谢桑的眼睛,缓缓低头,他听见了谢桑喉结滚动的声音,唇畔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一个只要张口说话就能碰到的位置,他缓缓开口,声音染上笑意:“吃醋了?”   看着法兰克藏着笑意的眼睛,好像夜晚时分一颗又一颗亮起的星辰,谢桑莫名有一种被人脱|光了衣服的感觉,他呼吸一窒,他猛地退开了一步。   “谁吃醋了!”   手中忽然被塞了个硬坚硬质地的东西,法兰克垂眸,就见谢桑塞进他手里的是虫帝送给他们的礼物,他挑开盖子,一对漂亮的大珍珠闪着莹润的光。   谢桑看着法兰克,眼神示意他手中拿着的那对珍珠,言语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我不知道这礼物要放在哪里,你先收着,这两颗珠子可以拿来做戒指。”   法兰克没说话,他看着谢桑唇角缓缓勾起。   他听懂了谢桑别扭之后的真正意图,他是在用这对珍珠提醒他,那些雄虫就算再想嫁给他也没用,因为他已经名草有主了,瞧,戒指都已经定下了。   法兰克嘴角的笑意让谢桑莫名心烦,他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笑什么笑,他还没有和他算那四五六七八个追求者的账,他不来自证就算了还一脸不知道事大的笑。   法兰克把盒子随后放在桌上,他朝谢桑走去:“要喝酒吗?”   谢桑此刻头都气昏了,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驳:“不喝。”   谢桑说完才意识到法兰克刚刚问了他什么,要喝酒吗这话在他们这可远不止表面意义那样简单,可是话都说出去了,谢桑没好意思收回来。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还在和法兰克生闷气,他等着法兰克继续给他找个台阶下,没想到法兰克只是嗯了一声随后就扭头走了。   谢桑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坐立不安地等了五分钟,半晌没见到法兰克重新进来,他耐不住站起来,走了几步,他听见了哗哗哗的流水声。   不远处的浴室里传出水流的声音,谢桑看着不透明的毛玻璃,就算他想给法兰克找借口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由得他不相信。   把他丢在那里然后一个人去洗澡,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吧?   法兰克竟然就这样不管他了?!他说不喝酒就不喝了?明知道他吃醋也不来哄,这是要干嘛,冷战吗?!!   谢桑越想越生气,原本还只是心里不舒服,但是法兰克说句话哄哄他可能就好了,可现在这火噌噌噌烧起来了,想灭就难了。   谢桑憋着一股气想要敲开玻璃直接冲进去,可人都到了门边又退了回来,因为房门哒哒哒的响起了敲门声。   谢桑深吸一口气,他放下正要踹门的脚,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压着怒火几步走到门口开了门,门口的侍从被他的脸色吓得直接跪下,这让谢桑满腔的怒火都灭了大半,他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跪什么?!”   “阁下息怒,阁下息怒,我只是来送酒,打扰了阁下兴致非常抱歉,请阁下息怒。”   跪在地上的侍从颤颤巍巍地举着红酒,他看起来吓得要死,要不是因为要举红酒,谢桑怀疑他下一刻就要以头撞地。   “酒?”   谢桑皱眉,他没有看人下跪的爱好,他接过红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法兰克定的酒,肚子里的火又少了一半,他压着嗓子道:“起来!”   侍从闻言如释重负,赶紧磕头道谢,谢桑根本来不及阻拦就听见响亮的两个响头,他嘴角抽了抽看着听不懂话的侍从选择关上门。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谢桑握着红酒,他仰着头几秒后忽然露出一个傻笑。   他就知道,法兰克不可能和他冷战,一声不吭地让人送了红酒上来,这是要干嘛,这是在向他索吻啊,这还不得满足他!   如果说谢桑肚子里还有火气没有熄灭,这剩下的也都变了味道。   谢桑喉结滚动一瞬,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谢桑在玻璃架台上找出了醒酒器和高脚杯,猩红的葡萄酒在醒酒器中漾出漂亮的色泽,葡萄酒特有的芬芳飘入鼻腔,都不用尝,谢桑就知道手里的这瓶是一等一的好酒。   谢桑晃荡着醒酒器,看了眼不远处的双人大床。房间是托利奇特意安排的,白色的床够大够软,稳定性好,弹力十足。   谢桑的耳朵忽然就红了。   “咔哒——”   于是的门发出一声响后打开了,腾腾的热气从门口涌出,谢桑身形一僵,视线控制不住地往那边瞟。   湿漉漉的发被毛巾随手擦了擦,水珠顺着脖颈流下淌过优雅的锁骨划过胸膛,最后顺着线条优美的腹肌和人鱼线淹没在裹在腰间的浴巾。   法兰克没穿睡袍,腰间裹着的就是唯一的遮挡物。   谢桑的手一抖,醒酒器在玻璃茶几尚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回神,一把握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手。   腾腾的热气中,谢桑看见法兰克朝他走了过来,像是雾蒙蒙林间忽然出现的精灵,金发湿漉,眼眸勾魂摄魄的美。   明明洗澡的是法兰克,可是谢桑却觉得自己被五十多度的热水从头到脚冲了一边,从脸到脖子全都烫熟了。   “酒到了。”   冷白的皮肤经过热水的冲洗泛出淡淡的粉,硕大的饱满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朝他靠近,甚至因为俯身的动作颤了颤,就像是鲜嫩可口送上来的大餐。   谢桑下意识嗯了一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法兰克说的根本不是问句,此刻的他一颗心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法兰克说了什么内容。   “谢桑,你想喝酒吗?”   一滴水珠顺着法兰克黏在脖子上的湿漉金发缓缓流下,因为法兰克倾身的姿势要坠不坠地悬挂着,谢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的眼睛都直了,看着那滴下水珠好像快要渴死的人,下一刻就要冲上去用干裂的嘴唇将它吮吸干净。   不仅要吮吸这滴水,还要顺着它流经的道路将它的痕迹全部舔舐才算满足。   法兰克压低了身体,饱满的胸膛颤了颤,像是被谢桑的模样取悦了,喉咙溢出一声很轻很轻地笑,他伸手隔着谢桑的手握住了醒酒器。   滚烫的掌心仿佛带着火星子,所过之处火舌四起,四目相对间,法兰克听见了格外剧烈的心跳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那是他们此刻格外靠近的心。   法兰克的手指摩挲谢桑的指骨,在谢桑陡然一颤中攥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拉,毫无防备的谢桑身形踉跄地和法兰克一同倒在了沙发上。   太近了。   谢桑的嘴唇不偏不倚地停在法兰克的胸膛上方一寸不到的位置,只要他轻轻一动,他的嘴唇就能感受到那混着韧性的柔软。   醒酒器倾倒,猩红的红酒洒在冷白的皮肤上,像是一副泼墨重彩的画,浓稠的红缓缓漫开,仿佛雪地之上开出了一束束艳丽灿烂的红梅,鲜明的色彩刺|激着眼球,酒精的味道混着红酒特有的芬芳开始催人失控,无端显得越发色|气。   从前的一幕幕开始在大脑中疯狂闪过,逼的人血液都要沸腾,谢桑脖颈上一根青筋鼓起。   “酒有些烈,换种喝法也好。”   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谢桑的呼吸陡然急促,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慢动作地落在胸口上那抹刺眼的红酒痕上,旋即像是作画一样缓缓抹开。   冷白的肤染上了红,冰凉的红酒逐渐温热。   “天冷,得温一温酒。”   这一句话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瞬间将所有理智都吞噬。鬼使神差地,谢桑不受控制地低头,唇畔感受到了红酒的香,温热的酒混着软在口腔中漫开,一点点落入咽喉肺腑,烧得让人失去理智。   法兰克扬起头,胸前惊人的痒意让他忍不住想要拱起背脊,但是他非但没退反而把胸往前送了送。看着谢桑漆黑的发顶,他眼中的宠溺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一阵让骨头发酥的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他伸手护住了急切的、仿佛被饿坏了的伴侣,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像是再说慢些,没人和你抢。   法兰克对谢桑总是格外大方,大方地把自己洗干净打包送上门,大方地把自己当作一盘可口大餐满足对方口腹之欲。   千杯不醉的谢桑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喝了这么多的酒,红的白的啤的,古今中外的都尝了个遍,最后却败给了法兰克的“胸前香”。 第125章 领带的特殊作用   谢桑不是虫族土著又是第一次来瑞纳金帝国自然不知道三年一度的加纳晚宴实际上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当然他也不知道昨日法兰克对虫帝承认他伴侣身份意味着什么。   今天这场加纳晚宴他和法兰克一同出席,实际上就是宣示主权, 公开承认他和法兰克的伴侣关系,这种场合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自然是要精心打扮,盛大出场。   加纳晚宴虽然叫晚宴,但是宴会开始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因为大型宴会来的宾客很多, 单单是迎接可能就要耗费好几个小时,等宾客陆陆续续到了,皇室才会出现。按照大家默认的惯例,一般是傍晚六点左右,皇室出现说几句开场白和祝酒词, 随即就是广撒网挑些有眼缘的互相认识, 交谈之后觉得还不错就可以一起组队去舞池里跳舞, 都是相亲宴上常见的套路。   谢桑昨晚睡得晚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门口伺候他洗漱和整理房间的侍从早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皇宫里的侍从向来整齐有序, 他们各司其职。准备晚宴的侍从也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整理宫殿摆放花草,一大群侍从进进出出, 步履匆匆,当然这些事情身处后殿的谢桑并不知道。   谢桑昨天晚上喝了一晚上“温酒”,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喝酒了, 还是因为昨夜喝酒的方法太过新奇, 他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有点宿醉的感觉。   一整瓶红酒到了最后全都用完了,小部分进了谢桑的肚子里, 因为他胃不好法兰克从不再健康程度上纵着他,剩下大部分……   谢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卧室的大床旁,只见床边的地毯晕开了一大片红色的酒渍,由深浓到浅淡,床脚揉得皱巴巴的被子蜿蜒悬挂,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谢桑的耳朵腾得一下就红了。   所幸侍从很专业,眼睛不乱看嘴巴也不碎,只管做事情,他们一大早就在外等候在得知谢桑已经醒来后立刻上前请示:“谢桑阁下,请您移步到穿衣间。”   谢桑压了压略微胀痛的太阳穴,他的脸色并不算好,视线在房间中环顾一圈,很显然是在找人。   仆从长擅长看人脸色,见状猜到了谢桑在找谁,他适时提醒道:“陛下不久前召法兰克上将前去说话,上将让我转告您,让您醒来后先用午饭不必等他。”   心思被戳破,谢桑的眼神中有些许不好意思,他咳了咳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仆从长是个有些年纪的亚雌,长得挺面善,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虽然谢桑知道仆从长脸上的笑容大概率只是礼貌并没有什么嬉笑的意味,但是他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让他羞怒心虚的错觉——昨晚他和法兰克干了什么全都被知道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谢桑此刻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朝着仆从长点了点头,随即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去。   路过小客厅的时候,谢桑的余光忽然看见一个仆从手脚麻利地从沙发里摸出一条领带,皱巴巴的黑色领带上残留着可疑的痕迹,仿佛受尽了蹂|躏。   这条领带昨晚上缠绕在法兰克的脖颈上。   谢桑的马骑术很好,想要策马奔腾,就需要一条上好的缰绳,一头在马脖子上套牢,一头则被牢牢攥在骑马人的手里。如果这匹马心甘情愿,甚至会咬着缰绳递给他的主人。   昨晚法兰克将这条领带的另一头放进了谢桑的手中,随着晃动的频率,每拽一下,谢桑就能听到让他血脉喷张的声音。   从生疏到熟稔,从青涩到欲罢不能沉醉其中,那是另一种骑马术的魅力。   而现在这条缰绳出现在了毫不知情的仆从的手中,谢桑下意识喊出声:“放下!”   那名仆从闻言猛地抬头,看见谢桑快步朝自己走来,他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张嘴就是讨饶的话:“阁下恕罪,阁下恕罪!”   谢桑被这么仆从过激的反应弄得下意识停下脚步,他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诧异古怪的神情:“你跪下做什么?!”   仆从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恐惧,趴在地上他一听见谢桑的声音就发抖,根本没有意识到谢桑说了什么,仍旧是在恐慌地求饶。   仆从长从谢桑的身后赶来,见状扬声道:“阁下问你话,还不赶紧回答?!”   被吓破了胆的仆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谢桑朝他走了两步,伸出手。   “阁下饶命!”   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求饶,仆从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睛,他下意识跪着后退的模样完全出自本能,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毛毯,指甲都劈断了。   谢桑伸到半路的手僵住:“……”   仆从长见状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他抬了抬手:“把他拉下去。”   “等等。”   发号施令的仆从长神色一僵,随即扬起的手颓然落下,他看着跪在地上吓破了胆的仆从闭了闭眼,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眼神,他侧身朝谢桑欠身后等待谢桑的怒火。   比起触犯规矩失了礼仪的惩罚,雄虫的怒火远远可怕得多。仆从长无力地别开眼,随后声音木然地询问谢桑这名仆从最后的结局:“谢桑阁下,这名仆从触犯了您惹您生气,请问您要如何处理?”   谢桑没说话,他皱起眉,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死灰仿佛等待审判的仆从,又看了一侧等待着他下命令的仆从长,神情越发古怪。   在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谢桑弯下腰,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指尖探向地上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因为他的一声放下领带被紧张的仆从掉在了地上。   谢桑一拿到手就做贼心虚般地搓成一团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目光扫视一圈发现所有虫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他揣在口袋里捏着领带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咳嗽一声:“都看我做什么,该干嘛干嘛。”   想象中血腥场面并未发生,就连仆从长都愣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着谢桑,语气中难掩惊讶:“谢桑阁下,您…您不罚他吗?”   “罚什么?”   顺着仆从长手指的方向,谢桑看到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从,他抬了抬下巴:“让他起来干活。”   仆从长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试探地再次问道:“他惹您生气了您不罚?”   谢桑闻言看了仆从长一眼,心中连道瑞纳金皇室的管理员太过苛刻,他一声大吼把人吓着了掉了东西还要罚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没生气。”   谢桑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可怜巴巴的仆从,心中格外别扭,虽然他是二世祖但是并没有看人下跪的爱好,这都是封建陋习,清朝都亡了好几百年了,没事跪什么跪,折寿!   如是想着,谢桑赶紧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此言一出,当下房间里所有虫看着谢桑的眼神都变了,那种感觉不好说,但是看的谢桑后背发毛,他摸了摸鼻子,下意识故作凶狠臭脸的习惯有摆上来了:“看什么看,活干好了?”   刚刚还感动震惊的仆从们被这一嗓子吓得立刻乖乖低头赶紧干活,另一侧死里逃生的仆从在仆从长的眼神示意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躲在一旁。谢桑见状哼了一声,朝仆从长抬了抬下巴:“不是说去穿衣室,还走不走了?”   仆从长用一种谢桑不太能理解的眼神看了他几秒后,压下心头的震颤,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些,他躬身抬手:“谢桑阁下请跟我来。”   谢桑跟着仆从长前往对面的穿衣室,他认出走廊上那些站着的士兵是法兰克的麾下,这一层楼都是法兰克留给他的士兵,他们一身戎装目不斜视,看见谢桑就抬手敬礼,安全感十足。   谢桑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下意识弯曲,领带缠绕手指产生紧绷的触感,一睁眼没见到法兰克的糟糕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看着穿衣室中摆在C位的繁琐礼服,谢桑简直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他心道自己又不是东道主为什么穿的如此隆重。   仆从长善意提醒:“谢桑阁下,因为并不清楚您的尺寸,所以衣服可能需要部分微调,请您抬起手。”   谢桑尚未反应过来,随后耳畔一声失礼了后,站在礼服旁边的仆从拿着工具就朝他涌了过来。谢桑是富家少爷当然知道大家族里头穿衣服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但是像这样一窝蜂涌上来的还真是没见过。   谢桑瞪大了眼:“等等!”   蜂拥而上的仆从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仆从长看着紧紧抓住自己领口的谢桑露出善意的微笑:“阁下:“阁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谢桑退后一步,意识到自己捏着领子的动作非常示弱,他咳嗽一声伸出手:“把内衬给我,我自己换。”   仆从长眼中再次浮现一丝惊讶,但是他们当仆从的自然是以主子的命令优先,他点头应好。随即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内衬被递了上来。   谢桑伸出一个手指勾起这没二两重的内衬,脸上的表情无语,几秒后补了一句:“还有裤子。”   拿好了衣服和裤子,谢桑钻进了试衣间。   一个小时后。   谢桑穿了一层又一层衣服,在心中默默念了无数遍客随主便给自己洗|脑,最后彻底被磨平了棱角一脸呆滞地站在穿衣镜前。   “阁下,您真是俊美。”   仆从长忍不住赞叹道,他看着被他们精心打扮的谢桑几乎移不开视线,这件衣服并不是瑞纳金帝国盛行的服饰,若是算起它的源头还得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欧亚联邦。这套衣服在三十年前的款式上加了些整改,繁复精致,极具异域风情。   谢桑人已经麻了,他此刻只想要赶紧休息,刚刚试衣服时塞了的那几块糕点早就消化完了,哪怕是仆从长夸他长得跟天仙一样,他逃离穿衣室的想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不喜欢试衣服,一点也不。   谢桑一脸生无可恋:“现在总算是结束了吧?”   仆从长闻言一愣,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谢桑问好了没,整个试衣过程下来他问了好几遍。瑞纳金帝国的雄虫大多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漂亮衣服自然也是其中一样,仆从长本以为谢桑会很享受试衣服的过程,但是现在看来恰巧相反,他将这归为两个之间的文化差异。   仆从长:“如果您没有其他要求的话,您的衣服大致就是这样了……”   此言一出,谢桑眼睛里都有了光,他没听完仆从长的话径直抢白:“我没有其他要求,这样就非常好,够够的了!”   说完,谢桑就要往外冲。   仆从长眼尖手快地拦住想要离开的谢桑:“谢桑阁下,请稍等,您还没有上妆。”   “上妆??!”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谢桑一颗心就像是出了笼子的鸟儿,乍一听见这离谱的话直接呆住:“上什么妆??”   仆从长拍了拍手,一众仆从捧着一堆化妆品涌了上来:“谢桑阁下,您的五官已经非常俊美,但是稍微的修饰能将您英俊的面容优势更加凸显,保证您今日一出现就夺走所有宾客的视线。”   夺走所有视线?他要他们的目光做什么,又不是选美?   谢桑翻了个白眼,鼻尖涌入的脂粉味让他下意识想要打喷嚏,他捂住口鼻,化妆他是绝对不能接受,他皱眉挥了挥手:“不化,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画什么妆!”   仆从长瞪眼,显然谢桑嘴里蹦出来的新词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大、大老爷们?”   见谢桑的态度非常坚决,仆从长藏起心中的惋惜,挥了挥手示意拿着化妆品的仆从们退下。   谢桑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士兵的问好声,他眼眸一亮。扭头,法兰克推开大门,四目相对,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谢桑站起身,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仿佛站在帘幕外等候试婚纱的新娘,唰的一声,帘幕开了。   “法兰克你……”   仆从长见状默默朝谢桑和法兰克躬身行礼,随即招招手,一大堆侍从鱼贯而出,穿衣室内只剩下他和法兰克。   法兰克今天穿的是格外正式的制服,这种制服为了保证内衬的平整一般会配备衬衫夹。按道理说制服最常见搭配就是衬衫,白衬衫和黑色制服向来是绝配,然而,法兰克今天的内搭确实一件黑色贴身羊毛高领,配着一串银质项链,低调不张扬。   置于法兰克为什么不穿衬衫的原因,谢桑心知肚明,他大脑像是短路了一样,半响憋出一句话:“你、你今天这身挺好看的。”   谢桑的视线一直瞟着法兰克的脖颈,他想来不会做面子功夫,一脸想看又不好意思只能忍着的模样,法兰克忍俊不禁,他伸手将包裹着脖颈的黑色高领往下拉了拉,朝谢桑倾身:“这样看,更清楚些。”   谢桑没忍住扭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昨晚的杰作,连成一片的吻痕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从艳红变得黯淡,但是仍旧能看出昨晚上交战有多么激烈。   谢桑从耳朵到脖颈全红了,他抬手抓了抓空气,一套猫猫拳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了把耳边的头发。   昨晚亲的有多猛,见面就能有羞。   据属下报告谢桑还没有吃午饭,法兰克打算带谢桑去吃顿饭,晚宴还有不到两小时就要开场,宴会上的食物虽然精致,但是那地方终究不是适合吃饭的地方,容易消化不良。   因为时间关系,法兰克不再继续逗谢桑,他伸手将故意拉下来的领子翻回去,高领的束缚似乎有些紧,只露出了半截修长的脖颈,一圈突兀的红痕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不经意地蹭过昨晚谢桑又咬又舔的肌肤,刻意放慢的速度勾出暧昧的氛围。   谢桑的喉结不可抑制地上下滚动一瞬,他移开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了。   真|他|妈的勾人!   手指不经意往一侧摸去,谢桑的指尖感受到了面料的柔然,他下意识垂眸,就看见沙发扶手边挂着自己今早穿的那件衣服,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似乎是重复多遍后应激出现的肌肉记忆。   勾缠指尖的触感,一张一弛,一松一紧,每一次拉扯都带着力道,发颤的躯体,快速抖动后坠下的晶莹汗液,急促的呼吸和起起伏伏的胸膛……   谢桑忽地闭上了眼,心里骂了一句操。   那条领带。   谢桑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展示台上,那里各式各样领带挂了一张面墙。   法兰克敏锐地察觉到谢桑情绪的起伏,他偏头看去,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脖颈顺势朝谢桑的方向探去,这下子谢桑情绪起伏更大了。   呼吸都急促了。   法兰克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想要了?”   谢桑呼吸陡然一窒,漆黑的眼底两簇火光格外明亮,清晰地映出法兰克唇角扬起的笑意。   法兰克理了理领口,他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桑弯腰,一个吻落在谢桑的唇角,带着宠溺的安抚:“晚上好吗,现在有些赶。”   谢桑咬紧了牙,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被他误认为是被压一头后的不服气,他一个巧劲,法兰克和他的位置瞬间对调,他居高临下,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故意耍脾气的小孩:“如果我就要现在呢?”   法兰克点头,微微一笑:“好。”   谢桑愣住了,他不敢置信:“你答应了?!”   这里是试衣服的地方,没有床,唯一有的就是他们身下的两人沙发,谢桑说这话只是想要扳回一局。他就算在想要法兰克也不可能在这里和他真刀实枪地干,试衣室没锁门,虽然那些侍从没有命令不会擅自进入,但是他刚刚的说法还是侮辱人了。   真正的世家贵族有底蕴,教养都很好,像法兰克这样的按照古代的标准曾一句端方君子也不为过,这样的人收到的教育绝不会是能欣然同意和人在试衣间里头干战的。谢桑只是图个嘴快,他没想到法兰克答应了,如此轻松地就答应了。   谢桑望着被压在自己身下毫无反抗的法兰克,抿紧了唇,他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胀胀的,不舒服。   法兰克静静看着谢桑,说出的话确实能让人惊掉下巴,他竟然是在认真思考在这里干一场的可能性:“这里没有准备用的东西,现在有些干,可能给你的感觉不能最佳。”   “……什么?”   谢桑定定地法兰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法兰克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他整个人一瞬间跟过了电一样,跳开两米远。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啊!”   谢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伸手捂住红得能滴血的耳朵,但是没用,因为他的脸上的热度根本就压不住。   谢桑调戏别人不成反被调戏,浑身像是熟了的虾子,他故作凶狠道:“你、你怎么都不害臊的!”   法兰克看着又是捂耳朵又是捂脸的谢桑,缓缓坐直了身体,他抚了抚胸前被压出来的褶皱:“不是要了吗?”   谢桑浑身跟炸了毛,冲上去捂住法兰克的嘴,生怕他下一刻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要什么要!”   法兰克眼中漾出笑意,他看着捂着自己嘴巴的谢桑,他眼眸弯起来像是两轮浅淡的月牙。   谢桑心里涌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仿佛下一秒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下一刻,他手心传来惊人的痒意,带着湿漉温热的触感。   谢桑瞳孔一缩,立刻就要收回手,然而法兰克的动作比他更快,他握着谢桑的手亲了亲,不止手心,还有手背。   谢桑气得直接一个拳头砸在法兰克胸口:“……你!”   法兰克笑了笑,他将谢桑雷声大雨点小的拳头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亲,轻轻唤了一声谢桑的名字:“谢桑……”   谢桑被法兰克这声弄得浑身一个机灵,他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两只手都在准备,要是法兰克在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他就要按他嘴巴:“干嘛?”   法兰克拉着谢桑蓄势待发的手压上自己的脖颈,染着笑意的眼神缱绻,他用着充满磁性的声音询问:“我忘记系领带,能帮我系一下吗?”   谢桑:“……”   看着被黑色高领包裹的紧紧的脖颈,谢桑非常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这个要求简直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暗紫色斜纹细白色格子的领带绕过法兰克的脖颈,谢桑的手指生疏地打了一个扣,他下意识抬头瞥了眼法兰克,法兰克注视着他,唇边的笑容清浅。就法兰克长得这模样再笑一笑气场,能让他现代那群喊哥哥的小O骚断腿,男女通吃,又A又欲。   谢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按照记忆快速解决手中的活,一个不算好看也不算太丑的领带结出现在了法兰克的胸前。   谢桑别开了眼,嘴犟:“你让我系的,丑了可不管我的事。”   法兰克看着胸口的领带结,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满,谢桑虽然假意转移视线但是他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法兰克,暴露了他的心思。   法兰克将领带调正,将剩余的部分塞进了制服外套内,他朝谢桑露出一个笑:“很好看,我很喜欢。”   谢桑偏头,他没说话,但是唇角的弧度却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第126章 他要找法兰克【接43章内容】   谢桑跟着法兰克朝宴会大厅走去, 远远就注意到了门口等候的军雌,他们站的笔直仿佛电线杆子, 为首的正是巴顿。   “上将好!”   巴顿和四名军雌朝法兰克敬了个军礼,声如洪钟,随即脚尖偏转三十度再次立正敬礼:“谢桑阁下好!”   突然来的一嗓子把谢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看向法兰克,后者面色如常向谢桑交待宴会需要注意的事项:“等下进去我们会上二楼,他们会在一楼候着, 有需要随时叫他们。”   谢桑一愣,眉头微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晚宴而已,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难道有危险?”   他又不是总统有没有家财万贯,他现在一穷二白, 无权无势, 谁会对他不轨, 他觉得法兰克有些过度担忧了。   法兰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理了理谢桑被风吹乱的头发,眼底映出谢桑的身影。雄虫没有丝毫防范意识, 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迷人。加纳晚宴里头到处都是饥|渴的雌虫,谢桑无异于行走的羊羔,稍有不慎蠢蠢欲动的狼群就会一哄而上。   法兰克收回手, 指尖状若无意地擦过谢桑的脖颈,微微一笑:“小心些总是好的。”   脖颈上一触即离的触感让谢桑一愣, 他没有说什么, 摸着脖子嘀咕了几句什么。这一幕落在法兰克的眼中, 他眼底的笑意更添几分,盖过了深处些许焦躁的不安。   “尊敬的宾客, 晚上好。”   门口的侍从提着花篮迎了上来,向着谢桑呈上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示意对方挑选一朵玫瑰。在谢桑不解的眼神中,法兰克率先伸出手挑了一朵玫瑰递给谢桑。   谢桑眉头一挑:“送我的,就一支?”   火红的玫瑰艳丽,枝叶剪去了尖刺,虽然漂亮但是毕竟只有一朵形单影只显得有些小气。谢桑虽然没有送过别人花,但是礼物鲜花这种东西向来是为了营造仪式感,一束花和一朵花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法兰克随手送一朵玫瑰的行为在他看来有些敷衍。   如是想着,谢桑朝捧着花篮的侍从伸出手,先要再挑几朵,他喜欢九这个数字,寓意好。谢桑的手刚刚探向花篮就在半路被法兰克截住了。   谢桑:?   赶来的托利奇恰好见到这一幕,赶紧上来解释道这是瑞纳金帝国的习俗,参加加纳晚宴的雄虫阁下会在入场前可以拿上几多玫瑰花,到了宴会上见到心仪的雌虫就把花送出去,如果雌虫接受玫瑰,宴会结束后就能去结契中心登记。   听完托利奇的解释,谢桑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玫瑰花烫手了,他收回手,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原来如此。”   托利奇笑着安慰:“谢桑阁下您第一次参加加纳晚宴,不知道规则再正常不过了,您看您手头这朵玫瑰该……”   谢桑握着手里的玫瑰,飞快地看了眼法兰克,托利奇的视线在谢桑和法兰克之间悄然转了一圈,善解人意地提醒道:“谢桑阁下,您可以把花别在法兰克上将的胸前。”   谢桑照做,鲜红的玫瑰被折断了根茎插|进法兰克胸前的口袋里,看上去就像是婚礼时别在新郎官胸口的大红花,谢桑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托利奇笑道:“好了,这样宾客们就会知道您属意法兰克上将了。”   属意吗?   谢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像是条件反射。   法兰克伸手握住了谢桑的手,指尖搓了搓他的手背,缄默中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悄悄出现。   谢桑的视线又一次瞟向法兰克胸前的玫瑰花,名花有主这四个词第一次如此具象化。   托利奇带着他们步入了大厅,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不少注目。谢桑和法兰克算是生面孔,但是托利奇身为内务官是在虫帝身边服侍的,在场的宾客自然认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开始打探起法兰克和谢桑的来历,当然主要是谢桑。   谢桑身上那套奇装异服的打扮让不少宾客猜测他是瑞纳金帝国附属藩国来的漂亮雄虫,至于谢桑身边的法兰克,他们只是把他当作捷足先登的竞争对手。今日加纳晚宴上来到宾客并不是都常年游走在政治中心,许多都是吃喝玩乐的有闲阶级,认不出法兰克是盟国欧亚联邦的执行长实属正常,只有少数雌虫觉得法兰克面熟,绞尽脑汁的开始思考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托利奇按照命令将人带到后,朝着法兰克和谢桑鞠躬行礼后扭头离开去找虫帝,忽然口袋中光脑震动,看清消息后的他脸色陡然一变,他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谢桑赶紧折了回去。   “法兰克上将!”   托利奇喘着气他走得很急,脸上的汗都顾不住擦,在谢桑好奇探究的眼神中他朝着法兰克耳语几句。   “嗯……好……我知道了。”   谢桑好几次捕捉到托利奇望向自己的眼神,震惊掺杂着兴奋,他皱了皱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法兰克,开口道:“怎么了?”   法兰克抿唇,他抬头看了眼三楼,三楼正是虫帝所在的地方:“我有事情需要离开一下。”   谢桑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行,你去忙。”   他想的很简单,能让托利奇急匆匆地赶来大概率是得到了虫帝的命令,法兰克以盟国使团的身份参会,被虫帝叫去说话在正常不过,通常而言这对话可能涉及国事,因此刻意避开他也情有可原。   得到谢桑同意的法兰克并没有急着走,他看着谢桑神情显然是不放心:“巴顿和士兵在一楼,如果需要你招手或是喊一声就行。”   谢桑点头。   法兰克:“需要什么直接跟侍从们说,或者是让他们来找我。”   谢桑摸了摸鼻子,被当着别人的面被法兰克絮絮叨叨嘱咐,他控制不住脸热:“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的!”   跟着托利奇走了几步,法兰克不放心地扭头,见到这一幕的谢桑有些无语:“……又怎么了?”   在谢桑刻意用烦躁掩饰尴尬的神情中,法兰克朝谢桑快步走来,趁着谢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捏了捏他的手,柔软的唇畔蹭过他的脖颈后在他耳畔补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   法兰克跟着托利奇上了三楼,许久后,留在原地的谢桑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谢桑参加过很多晚宴,正式的不正式的,正规的不正规的,大大小小都见过,加纳晚宴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新奇的。法兰克被托利奇叫走后,原本还算能待的宴会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谢桑这么一位长相俊美的落单雄虫自然是宴会上吸睛的存在,尤其是当他身边的“护卫者”不见时。   “阁下,请问我能邀请您共舞一曲吗?”   耳畔忽然传来询问,无聊地都开始在心里数数的谢桑抬起头,按捺不住上前搭讪的雌虫西装革履,眼中是压不住的惊艳和蠢蠢欲动。   谢桑扭头看了看身边,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后,抬头看着来搭讪雌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雌虫频频点头:“是的,阁下孤身在此静待,宴会漫长,长夜更是漫漫无聊,不知可有幸邀请您共舞后共进晚餐?”   谢桑看着一脸油腻说着邀请的雌虫,这个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哈?”   谢桑这辈子都想过竟然会有被邀请跳舞的一天,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士邀请女士。第一他对跳舞无感,第二……   谢桑看了眼面前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男的”两个大字的雌虫,冷声道:“我对同性恋不感兴趣。”   雌虫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同性恋?这个词倒是从未听说过,是指同样性别的恋爱吗?阁下放心,您是雄虫,我是雌虫,性别没有丝毫冲突。”   说着那雌虫不经意地撩起垂在肩头的碎发,朝谢桑露出自己鲜红繁复的虫纹,这个动作在虫族代表着求爱。当然了,非虫族土著的谢桑并不知道这个公认的常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一见面就开始扯自己衣服露脖子的家伙脑袋有泡。   谢桑面露嫌恶:“离我远点。”   被拒绝的雌虫并不气馁,他看着谢桑的脸露出几乎贪婪的神情,参加晚宴的都是带着找对象的目的,好不容易遇见个优质雄虫,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阁下,我知道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请您先不要着急拒绝我……”   雌虫不仅没退反而还朝谢桑走进了一步,他假意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扯开了领口,朝谢桑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他已经被冲昏了头脑竟然铤而走险地释放了信息素。   看着自说自话的雌虫,谢桑自认倒霉就当是自已遇见神经病,他正打算离开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种感觉非常刺|激,就像是有人迎面狠狠给了你一拳,直接把毫无防备的你打趴下,半天换不过劲来。   先是懵,然后是疼,最后才感觉到了臭。   恶臭,就像是下水道里死了好几天的老鼠腐烂了的味道。   “呕——”   谢桑的手死死攥在椅子的把手,他的指骨因为用力发青,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他没忍住干呕了一声,朝还在靠近的雌虫大吼了一声:“滚开,别他妈靠近我!”   “呕呕——”   鬼迷心窍的雌虫被谢桑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愣愣站在原地不动了,与此同此,一楼的巴顿和士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动作迅速地往二楼跑去。   释放信息素的雌虫被一拥而上的军雌反手压在地上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不能惹的人,他色厉内荏地喊道:“该死,你们是谁,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巴顿闻到空气中尚未消散的信息素,大怒直接给了叫嚣的雌虫一巴掌:“管你是谁,私自释放信息素侵|犯雄虫,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看着不远处扶着墙不停干呕的谢桑,巴顿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肿着脸的雌虫后朝他走去:“谢桑阁下,您看这个家伙该怎么处理?”   谢桑看了眼被压着跪在地上的雌虫,喉咙里刚刚压下去的酸水又开始往外冒,士兵已经把窗户打开,但是他现在的感觉非常糟糕,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让他滚,不行,我要出去,我又要吐了,呕——”   看着谢桑捂着鼻子跑出去,巴顿看了眼肿成猪头脸的雌虫,当即又赏了他一个蒲扇大的巴掌,骂了一句算你走运后,他拔腿追了出去。   谢桑捂着口鼻,那股恶臭如影随形缠着他,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到处找厕所。   七拐八绕地终于找到了厕所,谢桑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酸水刺|激着喉咙和鼻腔,眼前浮起的水雾让视线逐渐模糊,谢桑骂了一句操后抬起头。镜子里的青年脸色不好看,一张脸惨白偏偏嘴唇很红,眼眶也因为生理泪水的刺|激红了,他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狼狈样子。   “真是操了。”   谢桑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抬起头,余光不经意扫过镜子的一角。镜子倒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他偏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他的眉心有一颗鲜红的痣。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哗地流,将水池内的污秽物冲刷,正在洗手的谢桑忽然动作一顿,他猛地抬起眼,漆黑的眼瞳骤然一缩,他猛地扭头看向镜子里映出的那个身影。   那个人是……   谢桑的心脏开始狂跳,手心出汗。   他不会看错的,眉心一点红痣,他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歪歪命不久矣的样子。   京都的富贵圈子里头也不单单只有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越大的家族就越注重对孩子的培养,每个人都是在攀比中长大就糊不上墙的烂泥也不例外,那些凤毛麟角的优秀继承人向来是他们耳熟能详的,眼前这个眉心一点红的家伙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明家的大少爷。   从小听到大的神童,学什么都快,过目不忘,那些让人一看就头疼的书他只需要看上一遍就都会了,明家因为这个在京都圈子里好一通吹嘘。   可是偏偏是个抱着药罐子活不长的家伙,一个病秧子。   谢桑记不住对方的名字了,他之所以对他有印象还是多亏了他额头上的那一点红痣,有一个云游的赤脚大仙说他是什么玉面观音的转世,福大可惜命薄,谁能压得住观音,自那以后明家的病秧子就出了名。   狐朋狗友曾戏称明家这个就是个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什么玉面观音,什么神童,二十五岁都活不过,还不如他们这些二世祖整日吃吃喝喝活个一百岁,这纯属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谢桑死死盯着那抹病歪歪的身影,他可以确定那就是明家的病秧子,早在去年年关听说那病秧子就进了重症监护室,病危书都下了三次。无论哪个圈子八卦都是最受欢迎的,明家病秧子的事情就是当年最受关注的热点话题,所有人,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一提起他都摇头唏嘘,所谓的秘辛消息张口就来,仿佛自己是他有多熟一样。   过了那个年,他正好二十五岁。   谢桑推开挡路的身影,目光盯着那张唯一和他上辈子相关的脸,快步朝他走去。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确认,要是那家伙真的是明家的病秧子,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只有他一个地球人,说不定,说不定他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谢桑脚步猛然一顿,他站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四周都是打量的眼神和目光,他像是忽然迷了路的人。   找到回去的路?   谢桑的异常引起了好奇,周围一圈雌虫口中关切询问将他包围,谢桑的视线被遮挡住了,他看不见明家病秧子,他着急地想要推开围上来的雌虫想要挤出去,然而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再次看清前方,谢桑第一时间就朝明家病秧子的地方看去,他看见病秧子咳嗽几声,他身侧一个健壮的雌虫蹲下,小麦色肤色一看就不好惹的雌虫小心地为他盖上毛毯,他们说了句什么后,谢桑看着雌虫推动了轮椅。   他们要走了!   谢桑瞪大眼,他焦躁不安地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他身前的人,杯水车薪,他喊了一声:“等等!等等!!”   不远处,推着轮椅的雌虫像是有所察觉地朝谢桑这边投来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人见状开口问道:“戈登,怎么了?看见认识的虫了吗?”   被称作戈登的虫看了眼焦急地朝他比手势的谢桑,随后收回了视线,低声说了句没什么,他推着轮椅离开了。   谢桑眼睁睁地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离开却无法阻拦,他急得要命,他对着还在假装无意往自己这边挤的雌虫大吼一声:“滚开!操操操,都他妈给我滚!”   巴顿带着士兵赶来时看见这一幕,脸色难看的要命,他赶紧挤进水泄不通的虫群中直接武力镇压,终于重获自由的谢桑赶紧朝刚刚的方向跑去,可是明家病秧子早就不见了。   瓷盘碎裂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摆放着糕点茶歇的桌台坍塌,台面上的碗筷食物乱糟糟滚了一地,一塌糊涂。   “刚刚这里坐着轮椅的那个家伙,你们看见了吗?”   “喂,你看见了吗,坐着轮椅的病秧子,他身边有一个很高很黑的大家伙。”   “操,没看见?你也没看?!”   看着谢桑仿佛发了狂一样的揪着人就问,巴顿和军雌对视一眼心道糟糕,巴顿咽了咽口水犹豫片刻后上前一步:“谢桑阁下,您这是在找谁?您告诉我……”   谢桑猛地扭头,他松开面前雌虫的衣领,雌虫只是一个端盘子的侍从他看着盛怒的谢桑几乎吓破了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地开始磕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   谢桑站在原地,他看着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求饶命的雌虫,雌虫的膝盖跪在了碎瓷片上血从他的腿上涌了出来,一切仿佛都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让他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没看见……?”   谢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一点点蔓延开来刺眼血痕,神色说不出的阴鸷,巴顿下意识后退一步。   鲜血顺着谢桑的手指一点点滴下来,他扭头看着巴顿,大步走去,眼白中网状的红血丝一根又一根地蹦出来,他重复一遍:“刚刚这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家伙,眉心有一颗红痣,你们看见他了吗?”   谢桑的状态非常奇怪,巴顿心里倏忽一跳,暗道一声不好,背在伸手的手示意属下给法兰克发消息,口中安抚道:“好,谢桑阁下您先冷静一下,我这就让他们去找虫,您先跟我回去好吗,法兰克上将回来找不到您的话会着急。”   听见法兰克的名字谢桑冷静了些,环顾四周,周围一圈的人或是战战兢兢害怕被牵连,或是面带好奇上下打量,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从前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些人都说没看见,可他明明就看见了,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没瞎也没有疯!   谢桑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他扭头冲了出去。   法兰克!   法兰克!!   他要去找法兰克!!   谢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太阳穴开始一抽又一抽地疼痛,让他烦躁地想要杀人,他好似走投无路的困兽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古堡,一头扎进了僻静的花园中。   他身后浩浩汤汤追了一大群虫,一大批侍从,还有法兰克留给他的巴顿和军雌,他们看似追着谢桑实际上却下意识地和谢桑隔开了一定距离,不近不远的跟着,追上谢桑只是为了日后查起来的时候不被问罪,保持距离是因为害怕被牵累无辜。他们都惜命,谢桑始终孤身一人,没人靠近。   花园中有路灯但是依旧很黑,谢桑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他没有发现一根藤蔓从泥土中悄然蔓延到了石子路上,凌乱的脚步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   “啊,您流血了!”   “快快,快叫医生!!”   慌乱的关心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谢桑身边围着一群人,但是始终没有人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法兰克。   谢桑抿紧了唇,手心的刺痛远远比不上心脏的酸涩感,他大吼道:“别碰我!滚开!!真|他|妈的操蛋,让法兰克来见我!!”   成年人最没用的就是发脾气,因为只有当别人在乎你,你的情绪才会被在意。   谢桑推开了颤颤巍巍过来搀扶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委屈、不安还是愤恨,乱糟糟团成一团,他瞪了一眼围着他的人,最后在他们胆战心惊的神情中,抬脚朝着绊倒他的藤蔓上踹了好几脚,口中大骂着发泄着情绪。   脚下无辜的藤蔓成了最好的出气筒,狠狠踩了有踩,知道忽然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忽然响起:“莱茵阁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雌虫声音带着做作的颤抖,在谢桑摔倒的时候他企图上前夺得注意力,可是却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此刻他急需做些什么吸引大家的注意,果然他这一声惊呼后,许多视线都朝他的方向看来。   “虫帝陛下竟然放任您来到这里?哦,虽然您的名字确实在这场宴会的名单中,但是您心里不清楚吗,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难道忘记了一月前救援的惨剧吗?”   正在踩藤蔓的青年似乎是被什么字眼戳到了,竟然也停下了动作朝说话的雌虫看来,见状说话的雌虫高高扬起头颅,他很满意自己得到了绝大多数虫的注视,他被这种“重视”的喜悦冲破了头脑,高声道:“您也知道,您是一个充满厄运的虫,您的到来只会带来不幸,您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而要出来呢?您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危害吗?”   雌虫说着忽然顿了顿,随后再一次提高声线,他略带颤抖的咏叹像是宣道会上的牧师带着居高临下的指责:“您不知道吗?这里有多少位尊贵的雄虫和客虫将会因为您的到来蒙上阴霾?!您真是太不负责了!”   杂七杂八的话吵得人心烦,面前这个陌生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雌虫挡住他的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强压下去的情绪再度燃起,他冷冷道:“滚开。”   沉迷于众人视线中的雌虫太过享受,再加上周围闹哄哄一片,他没有听见谢桑的话,沉浸在被注视、关注的的巨大快乐中,他继续他的“宣讲”,没注意到谢桑离开的身影。   谢桑只觉得烦,眼前闹哄哄的场面和他丝毫没有相关,反而挡了他的路。他扭头离开,然后还没出两步忽然听见一声砰的响声,随即一声趾高气昂的嗤笑刺耳响起。   “一个瞎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桑的脚步顿住,他扭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树下还站着一个人,他躲在阴影中,被打落的眼睛四分五裂,露出他异于常人的盲瞳。   瞎子。   谢桑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愤怒:“卧|槽,你在做什么?!”   “你|他|妈,欺负一个瞎子?!!”   得意洋洋的雌虫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以为讨巧的行动却引起了雄虫的斥责,看着那张充满厌恶和指责的俊脸,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阁下,我不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这个破地方的家伙都有病吧,竟然连一个瞎子都好意思欺负!”   动不动就下跪,动不动就磕头求他饶命,现在好了就连瞎子都要欺负,真|他|妈的操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谢桑并不知道这就是以雄为尊的瑞纳金帝国,他对这个新世界的三观建立源于性别对立不算严重的欧亚联邦,来到瑞纳金之后体会到的所有荒诞都来源于根深蒂固的阶级和性别偏见。   众星捧月的雄虫丢下一句嫌弃鄙夷的话语后扭头离开了,只留下傻楞在原地的雌虫。   谢桑没心情想什么公平不公平,什么正义不正义,他也想不到太多,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在想宴会上见到的那个明家病秧子,他在想该如何回家,他太混乱了,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去找法兰克。   他要找法兰克。   只要找到法兰克就行了,谢桑心想。他并没有考虑这个念头是否合理,他心里下意识出现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他脑中生了根。 第127章 信息素刺激   “法兰克少将!就是他害谢桑阁下生气, 还害他摔跤!要知道他可是帝国的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雌父, 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肮脏怪物,从被诅咒的肚子里爬出来……”   虫帝把法兰克叫走后跟他说了一件事,谢桑的精神力检测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为不明。谢桑的精神力波动不定,他的精神海难以捕捉,就算是勉强捕捉到也是混乱状态, 峰值达到S级的边缘,但是却始终难以维系。当初的检测仪并没有出问题,谢桑的精神力不稳、浅淡到几乎捕捉不到因此,才会在不断攀升中忽然将为零。   雄虫的精神力不稳,这种情况并不算罕见, 精神力和身体状态息息相关, 谢桑曾受过的重伤就将这一切都不稳合理化了。法兰克和虫帝以及检测中心的虫都不知道谢桑并非土著雄虫, 他们只以为是因为谢桑重伤,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谢桑真是幸运地过了头。   法兰克收到属下的消息时, 正在和检测中心的专家探讨治疗的可能,骤然看见谢桑出事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连解释都来不及就离了席。他按照这下属发的最新消息赶到花园中, 路上碰上眼前这个雌虫说是知道谢桑在哪,他跟着过来被绊住了脚步。   “一双招致祸患罪孽的可怕盲眼, 哦, 帝国为什么会有, 呃,法、法兰克上将!”   雌虫尖利地颐指气使, 遭受他辱骂的对象沉默无言,银发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垂在身侧紧攥的双手却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法兰克皱起眉,朝被雌虫奚落的废物怪物抬手献上一个问候礼:“莱茵殿下,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您的身体还好吗?”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雌虫像是被卡住了嗓子的鸭子,他的眼睛仿佛要瞪得跳出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被他处处看不起的废物怪物竟然和最贵的雌虫上将认识,不仅如此他还看见这位尊贵的上将朝废物躬身道歉。   法兰克:“抱歉,莱茵阁下,听说刚刚谢桑阁下冒犯了您,打搅了您欣赏花园的雅兴,他并非有意请您原谅他。”   “法兰克上将言重了。”   银发雌虫半身都陷在阴影中,像是林中的一抹魅影,不仔细看就会忽略他的存在,法兰克视线一扫,敏锐地注意到莱茵身侧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雄虫。他正在拿着一条白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他分明处在闹剧中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抽离模样,为数不多的几次视线停留就是在莱茵身上,法兰克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兴味。   莱茵微微垂首,他的神情很平静,但细看却能感受到一种麻木死寂,法兰克皱眉,扭头朝身后带着自己前来的雌虫看了一眼,想到对方刚刚那种毫不客气大放厥词的模样,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最终没有选择直接离开,他开口道:“莱茵殿下,您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   莱茵的拒绝干净利落,法兰克上将眉心的褶皱更深,但下一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被冷落在一旁的带路雌虫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冲出来,指着莱茵笑地讥讽:“未婚雌虫竟然私会雄虫,真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法兰克心里一紧,他刚刚的担心成了真,他知道瑞纳金帝国的规矩,即使身为皇室未婚雌虫和雄虫私会的罪名莱茵也承担不起,他眉心紧皱对着胡搅蛮缠的雌虫呵斥道:“空口白牙凭空诬陷,说不定这位雄虫阁下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你一张口就要污蔑莱茵殿下的名誉,着实可恨!”   然而急红了眼的雌虫可不在乎这些,他今日已经丢尽了脸,下定决心要拉着莱茵垫背,他指着陆泽讥笑道:“谁不知道路德少爷最是风流花心,他甩过的雌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路德少爷的错,都是那些自甘下|贱的雌虫不知廉耻,莱茵殿下您身为皇室血脉,竟然也做出不甘寂寞勾引雄虫的丑事!”   法兰克皱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他来着是为了谢桑,可现在谢桑没见到,反而被一个胡搅蛮缠的雌虫扯进了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中。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如果直接离开,说不定莱茵就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蒙受不白之冤。虽然法兰克和莱茵只见没有太多交流,但是他始终记得危急关头是对方拼尽全力救治伤员,欧亚联邦欠他一个情。   两头为难,法兰克眉间褶皱极深,他正想着破局之法,直到——   “你说错了。”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温柔好似夜里的流水,循声望去,是那位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雄虫。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莱茵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你说反了,并不是莱茵殿下勾引我,而是我被莱茵殿下优雅的身姿和美貌的容颜吸引,情不自禁……”   有雄虫这话,那莱茵和他就不是私会而是两情相悦,见莱茵的危机接触,法兰克自觉仁至义尽转身离开。手中光脑倏忽一响,是巴顿最新传过来的消息,谢桑此刻在大厅二楼,情绪已经逐渐稳定,见状法兰克心底松了一口气。   两情相悦的浪漫场面仍在继续,围观的虫不少形成了个包围圈,法兰克几声借过顺着虫群让出的道路往大厅赶去。   挤出拥挤虫群的他快步朝大厅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十米,鼻尖忽然涌入一丝极其粘腻的味道,法兰克的眼眸瞬间紧缩成针尖大小。   远处一阵剧烈的劈里啪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一股极其香甜的水蜜桃味道飘逸出来。   这味道甜腻却霸道,无端由地感到身体里浮出一股狂躁。   法兰克扭头,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虫群当机立断猛地喊了一声:“捂住口鼻!”   在场的雌虫并不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许多还没有意识到状况紧急的雌虫吸入了气体,只见他们像是吸食了成瘾性的毒|品瞬间失去了理智,争先恐后地朝味道的源头涌去。   法兰克果断撕下一块衣角裹住口鼻,手下的士兵见状照做,他们对视一眼后明白事态紧急,当即就上前阻拦那些发狂的雌虫。   法兰克用手势示意士兵控制在场秩序,然而下一刻他抬起的手忽然僵在半空,蓝色的瞳孔震颤收缩,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   味道传来的方向是大厅!   谢桑他在大厅里!!!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其实是发不出声音的,世界都会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到仿佛被骤然抽空了空气,心脏在剧烈的狂跳,仿佛瞬间从高空失足坠入深渊。   “谢桑——”   “谢桑——!”   精神力的瞬间爆发堪比小型炸弹,巨大的骨翼裹挟着飓风袭来,所过之处玻璃哗啦啦震碎一地,寒风透过没了玻璃的窗户猛地灌进来。   桌上的酒水被扫落打翻流了一地,不大的空间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酒精的味道,血腥味混着甜腻的桃子香几乎无孔不入。   大厅内,衣冠楚楚的宾客此刻七扭八歪地瘫倒着,浓烈到极致的超高级信息素突然爆发,在场许多虫直接承受不住刺|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昏迷中手脚仍旧时不时抽搐,他们是幸运的。那些没有昏过去的虫此刻已经陷入半虫化的癫狂状态,他们手脚并用地朝着休息室的方向涌去。   现场的狼藉让法兰克一颗心沉沉坠落无边深海,他视线快速扫视四周口中高喊着谢桑的名字。   没有!   不在这里!!   谢桑他不在这里!!   成|瘾|性的气味随着呼吸不可抑制地涌入鼻孔,身体仿佛被劈开成了两半,一般热血沸腾,一半如坠冰窟,冷汗顺着法兰克的额头不停滴落,像是要把身体中的水分全部蒸干。   直到——   “我在这……”   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法兰克身形猛地一僵。   玻璃划伤手心留下鲜红的血,谢桑垂着头,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鲜血顺着他被划伤的手一滴滴留下在地上绽开血花,在他的不远处一滩呕吐物,隐隐可见淤血。   法兰克一把拥住了谢桑,他的力气失了控,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谢桑捏碎了揉进身体里,用尽浑身的力气颤抖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谢桑手中下意识一松,哐当一声,用来防身的碎酒瓶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没事了,没事了……”   像是吓坏了的孩子呐呐自语,一向冷静的法兰克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怕,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谢虫神的眷顾。   “我来了,我没事了。”   谢桑的手指无力抽搐了两下,他想要回抱法兰克,可手臂看看抬起就脱力坠落,他失去血色的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好难受……”   闻言法兰克下意识朝谢桑看去,只见谢桑的脸色一片惨白,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法兰克的心跳骤停一瞬,他想起了检测中心得出的结论——谢桑的信息素非常不稳定,就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受不得半点刺|激。   高级雄虫发|情|期的信息素对于雄虫而言就是毒药砒霜,谢桑现在的情况雪上加霜。   法兰克强迫自己露出安抚的笑容,背后的羽翼卷起凌冽的风:“我带你离开,我们去看医生……”   话音未落,下一刻——   “法兰……呕!”   谢桑捂着痉挛的胃部呕出了血。   法兰克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间大脑都变得空白,他下意识伸手揽住谢桑发软的身躯,向来充满生机的青年此刻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无声无息。   这一瞬间,时间在法兰克的眼前停滞了。 第128章 夙愿   操操操!   身体难受的像是要爆炸了, 仿佛有无数东西想要钻进他的毛孔,让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不痛呼出声。那种疼痛越发剧烈, 仿佛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经脉都在脱落爆裂,谢桑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块冰慢慢地、不受控制地融化了。   痛痛痛!   啊啊啊啊!!   从最开始的怒吼到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惨叫出声,直到某一瞬间一切的痛苦全部消失,就像是雨水落入了海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轻飘飘的让人忍不住睡过去,昏昏沉沉瞬间脱力陷入了黑暗。   ……   谢桑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阿飘。   第一眼的时候谢桑没有认出自己在哪里,周围的环境陌生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直到他看木制楼梯上那处毫不起眼的撞痕。   这里是他家,他和他妈妈生活了十二年的家。   难怪谢桑认不出来,一切都大变样了, 大宅内的家具摆设全都换了新的, 客厅的茶几沙发桌椅、墙壁上的装饰品画像等等, 能搬走拆毁的全都换了, 唯一拆不掉的楼梯和地板也被改成了其他的颜色,天花板也没有例外。重新改装过的大宅里到处抖摆了画, 画作粗俗没有品味,只是存粹的色彩的堆砌,华丽却艳俗, 像是误入了哪家非正规的大型酒店。   若不是因为楼梯上那处不起眼的撞痕,谢桑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认出这里是哪。   他回来了。   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或是如何回来的, 谢桑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大宅, 一瞬间无数愤恨的情绪涌入大脑,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周身猛地溢出一股黑气。   谢桑漆黑的眼眸像是两团打散的墨,倏忽侵入了周围的眼白,他周身的黑气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张牙舞爪地将他缠绕,他双脚离地以一种常人绝对达不到的速度瞬间飞上了三楼。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原本无风的夜晚忽然狂风大作,天边一道白色的闪电亮起,惊雷隆隆而至。   卧室。   谢富国喘了一口气猛地醒了过来,他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手指控制不住得发抖,他身侧被吵醒的女人跟着起身,手指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谢哥,你又噩梦了?”   女人温柔的声音安抚焦躁的神经,惊魂未定的谢富国不愿在女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他强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淑婷跟了谢富国这么多年,从隐姓埋名的秘密情人到登堂入室的富太太,她陪着谢富国坎坎坷坷二十多年,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知道男人好面子,这时候她需要做的就是佯装不知守住男人的尊严,然后温柔地安抚男人的情绪让他重新睡去。   李淑婷披上衣服起身,她拉开一侧的抽屉轻车熟路地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三粒白色药丸后递给谢富国:“谢哥,最近公司忙你压力大,心神不安,你吃了药缓缓就会好的。”   谢富国拿过药往嘴里一倒,自然而然的接过李淑婷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他从鼻腔里冒出一声冷哼:“那些个老家伙一个个攥着手里的股份,说什么他们是公司的老人,哈,笑话,我才是董事长,自谢家那个死老头死了的那天开始,这个公司就是姓谢的!”   李淑婷拿走谢富国手中的杯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谢哥这么辛苦养大的公司自然是谢哥说了算,谢哥是董事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生意上的弯弯绕绕,但是我知道董事长最大!那些老家伙就是白眼狼,自己贪还找借口,谢哥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可是要心疼的。”   谢富国到了这个位置依旧没有改变喜欢听好话的毛病,对方越是放低自己恭维他他越高兴,他拍了拍李淑婷的手:“还是你最懂我,知道我的辛苦,我辛辛苦苦当牛做马给那个女人折磨了十二年,那小兔崽子又不是我害死的,自己嫌命长飙车把命丢了,连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怪谁?怨谁怨不到我头上,自己没那个命,死了一了百了!!”   说着,谢富国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瞪着眼睛,手指又开始发抖,隐隐有中风的预兆。他的样子让李淑婷吓了一跳,赶紧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谢哥别气,我前两天去求佛的时候碰到个大师,他说是因为这个房子风水不好,这才导致谢哥夜夜做梦,最好换一个地方……”   李淑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富国不耐地打断了:“换换换,又换!这房子里头能拆的全都拆了,你说那个女人住过的地方我也让人封死了,整个房子里头她的东西全部烧完了,这样还不行?要换地方,不行,我就要住在这!我他妈的在这里住了小半辈子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在凭什么要我搬出去?!我哪都不会去!!”   李淑婷看着情绪激动的谢富国,心里积压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她心里这么多年的委屈怎么办?谢富国明明就是先认识的她,要不是那个女人横插一脚她怎么会二十多年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现在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却要住进那个女人待过的地方,睡那个女人睡过的卧室,一切都是二手的,就算她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摔了全部都烧了,但是那个女人的痕迹依旧还在!   她能感觉到!!   他想要一个新的,属于她自己的房子,一个没有任何人踏足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房子有错吗?!   李淑婷红了眼睛,可愣是心里委屈得要命她也不能直面呛声,她太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吃软不吃硬,她握着男人的手贴紧了自己的胸脯,软着声音道:“谢哥,我知道你辛苦,可是我就是想要换地方,我这几天睡在这里老是做噩梦,那个女人老是来找我,我害怕,你知道的,我这些年一直躲躲藏藏总是害怕。”   听到李淑婷提起过去躲藏的事情,谢富国自觉愧疚,他咳嗽了一声将李淑婷揽入怀中,态度缓和了一些:“怕什么,她死了都十多年了,现在这个房子里只有我们一家,我姓谢的一家,有什么好怕的!”   “瞧瞧,这个家里已经没有那个蠢女人的任何踪迹,现在在结婚照上的是我们俩!”   顺着谢富国的手指望去,卧室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结婚照,年至中年的男人和女人对着镜头摆出傲慢又贪婪的神情,即便P图的效果再好也遮挡不住他们眼角的皱纹。   这张豪华的结婚照尺寸极大,几乎霸占了半面墙,相框镶了金子,这是李淑婷特意要求的,她要求她和谢富国的结婚照要比那个女人大,不仅要大,还要贵,要用金子作陪衬!仿佛这样她多年忍受的委屈就能得到弥补,李淑婷往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抚摸和观赏这张结婚照,这张照片意味着她往后的余生都是光明正大的富太太,从前那些躲躲藏藏的苦日子到头了!!   “轰隆隆!!!”   一声隆隆雷声猛地响起,床头的壁灯闪烁一下后忽然熄灭了,床上相拥的两人陡然一惊,房间内陡然陷入黑暗。   “怎么灯突然灭了?谢哥你别动我去看看。”   李淑婷说着,从床边站起身打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她的肩膀一重,一股寒气顺着肩膀传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心里突然打了个突,颤颤开口道:“谢哥……?”   “……”   无声静默。   李淑婷缓缓扭头,闪电猛地亮起贯穿天际,将沉沉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在这持续不到两秒的光亮中李淑婷看清楚了身后的人。   那张脸,她曾在不久前葬礼的黑白照片上见过。   “谢……,谢……”   李淑婷抖着嘴唇,手指仿佛鸡爪一般颤颤巍巍地举起来,她忽然想起事故报告上写着的接过——死于车祸,爆炸很剧烈,尸体烧成了灰。   按照老人的说法,那些死得很惨又有执念的人通常会化为厉鬼来人间索命。李淑婷她信命,在得知谢桑死了之后特意去找了阴阳师和风水先生,让他们做法试了好多镇压厉鬼的缚灵术,谢桑头七那天她一整晚没有睡觉,神神叨叨地一直在房子里转。   头七早就过了,已经三个月多了,为什么他会出现?!!   李淑婷来不及肉疼自己花出去的钱,此刻她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厉鬼索命!   谢富国经过这一通下来也累了,他最近总感觉疲惫,近一个月他总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让他精疲力竭,加上公司里头那些不服管教的老顽固,让他的脾气越发暴躁。他等着李淑婷上|床睡觉,等了半天没见李淑婷回来他烦躁地骂了一句:“好了没有,一点小事都干不了,弄不了别弄,一直在那里谢什么,我明早还要早起!”   “谢哥啊!”   天边的闪电将黑夜再次照亮,隆隆的雷声将女人惊恐的喊叫遮掩,不耐烦扭头的谢富国终于看见了让李淑婷失声尖叫的东西。   一张惨白的脸!   谢富国的瞳孔骤然放大后紧缩成点,恍惚之间青那张惨白的脸在他面前变成了女人的模样,赫然就是刚刚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   谢富国一屁|股跌下床,他指着角落里的谢桑惊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容颜溪!你都死了十二年了!你别阴魂不散缠着我,他又不是我害死的!!”   骤然听见妈妈的名字,谢桑身形一顿,周身张狂的黑气隐隐有停歇的倾向,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脸,无比惨白,一双眼不似常人只有眼瞳没有眼白,他周身萦绕着张牙舞爪的黑气,可是即使是那股黑气也抵挡不住他身上不停流淌的鲜血。   他的脚边滴滴答答蓄积一滩鲜血,空气中忽然多出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火焰变成了流状液体在他周身蔓延。   “谢富国……”   谢桑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吞下,沙哑嘶声地念出了男人的名字:“你不配提我妈的名字!”   “轰隆隆隆——!”   窗外的闪电消失后房间内陡然变得黑暗,未知愈发放大了对死亡的恐惧,闪电再次照亮黑夜,也照亮了谢桑越发逼近的脸。   “啊——!”   女人惊恐的尖叫划破黑夜,几乎刺穿耳膜,她花容失色的拍打着自己的背和身体、手脚并用地朝外爬去,无形中似乎有一种恐怖的力量,女人抽搐颤抖,口吐白沫。   谢富国终于认出了谢桑,他大喊着往后爬:“你、你不是死了吗?!”   青年惨白着脸,周身火焰熊熊,他像是从地狱永火中挣扎爬出来的厉鬼,执念之苦远胜过无数火焰,烧穿他的骨髓,仇人不死灵魂将再难以安息。   “你别过来!你早就死了,死了!!”   谢富国满脸的惊恐,他的腿软了站不起来,手脚胡乱地挥舞,口不择言:“你已经死了,死透了,他们说你连骨头都烧成渣了,这世界上就不存在鬼,不可能有鬼,我不怕,我不怕!!”   谢富国大吼着,口水飞溅,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蹦出,他双眼暴突,面容扭曲早已经看不出在人前威风凛凛的模样,他死死瞪着谢桑,强撑着大吼:“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鬼,要是有那个那女人早就来找我了,还有那个该死的死老头,千方百计阻拦我,最后不还是死了,二十多年了,他都没来找我,我不怕,我不怕!!你们一家子都是蠢货,我不怕,我才不怕!!”   亲耳听见听见一切的真相,谢桑身上的黑气骤然大作,他身上的血液滴落的速度陡然加快,他一步又一步地朝谢富国走去,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一个鲜红粘腻的脚印。   “你、该、死!”   谢富国已经退无可退,他被一步步逼到了落地窗边,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还有胆子大吼说自己无所畏惧,他惊恐地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谢桑,一张脸丑陋又扭曲,哀声讨饶:“谢桑,我是你爸,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要遭天谴的!你会下地狱,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遭天谴?下地狱?”   黑气裹着手指扣住了谢富国的脖子,森寒的冷气冻的让人牙齿打颤,那双漆黑的眼瞳涌上血色,蛛网一般极其恐怖,只需一眼就能吓破胆。   指骨一寸寸收紧,谢富国的脸因为缺氧逐渐变得通红,他蹬着双手双脚像是被挂在屠宰场机器上扑腾的鸭,无用的挣扎。   滚烫炙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谢桑眼中的黑气混着血色滴落在谢富国的脸上,他看着谢富国的脸一点点在自己手中变得青灰,那是死亡落下的阴影。   谢桑的脸上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人的脖颈很脆弱,只要轻松一折就会断裂,他死死盯着谢富国,大吼道:“我已经早地狱里了!”   “轰隆隆隆——!”   轰隆隆的雷声不停地落下,屋外狂风骤然炸开了玻璃,谢桑手指颤抖着看着剧烈咳嗽的谢富国,那个记忆中向来看不起他的男人此刻连滚带爬地逃离,碎裂的玻璃扎进他的脚,疼痛让他踉跄地失去平衡,他朝后退去,在他身后白色的落地窗帘被吹得剧烈舞动,像是灵堂里头的白幡。   “畜生,畜生,你竟然真的要杀我,我是你爹,你要下地狱,你要下地狱的啊!”   狂风将男人吹得东倒西歪,他的半边身子失去了重心猛地倾斜,在他惊恐的叫声中,他猛地摔了下去。   “轰隆哗啦啦——”   这场积蓄许久的瓢泼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盛大宛如刀割一般,三楼卧室敞开的窗户下方正巧是一尊青铜雕像,高举着手臂的雕像是罗马的正义女神。   这本是一处精美的花坛,春天来是鲜花艳丽引来彩蝶飞舞,这是谢桑的母亲最喜欢的一处地方,在谢桑的记忆中他常见到那抹温婉的倩影坐在落地窗前笑着朝他招手,可如今无人打理的花坛只剩下杂乱的荆棘野蛮生长。   一只手突兀地朝天歪斜举起,谢富国半个身子挂在青铜雕像上,滚烫的鲜血混着肠子从撕扯开的肚皮里涌了出去,他嘴唇翕动从咽喉中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冰冷喧嚣的雨水中。   谢富国死了。 第129章 小少爷,晚安   这夜的风雨太大, 一场闹剧全被湮没在雨声的喧嚣中,等到谢富国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与此同时三楼的卧室里谢富国的新任妻子李淑婷也早已经死去多时。   发现尸体的仆从吓得瑟瑟发抖,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摇头说不是自己做的,警察只能暂时中断询问。   “被吓死的。”   法医朝着办案的警察说了一声,给早已冰凉的尸体盖上白布。   因为卧室里头没有监控,所以谁都不知道昨天晚上谢富国和李淑婷在卧室里头到底见到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一个会被活活吓死,而另一个失足跌下窗户被底下爱的雕塑直接穿肠而过。   警察扭头朝不远处的女人看去,女人大概四十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加黑裤子,她看着摆在大厅中的两具尸体, 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恐和慌张, 她看上去太过冷静了, 警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容萋是吧, 是你最先发现谢富国的尸体的?”   “是。”   警察抬头看了眼言简意赅的女人,有些诧异:“你不害怕吗?”   女人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怕的, 我又没做亏心事。”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带了情绪的,警察皱眉:“凌晨三点至四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睡觉。”   “你是别墅的管家对吧,做了二十多年……”   女人打断了警察的话, 报出了一个更为精确的数字:“还有二十一天就是二十三年整。”   警察愣了一下,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管家睡前有查看整栋别墅的职责, 昨天晚上你没有查房吗?”   “我已经不是管家了。”   警察:“……嗯?”   “小少爷走后我就不当管家了。”   “小少爷?”   一侧的同伴见状赶紧拉过警察耳语几句, 容萋口中的小少爷就是不久前市中心的车祸的死亡者之一, 谢桑。   谢桑这个名字好像一个开关,一瞬间将所有的情绪都开了闸, 旧事重提,刚刚还非常冷静的女人忽然失态,她盯着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眼中的恨意让人心惊:“死的好,他们早就该死了,他们就该下地狱,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因得!”   警察看着明显失态的容萋,缓缓合上了笔录本,他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容萋像是学了变脸的戏法一样再一次恢复成刚刚那副冷静的无懈可击的模样。   警察例行公事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他们调了监控。   女人的回答很流畅,别墅里的监控也显示她昨晚进了房间之后就在没有出来,仆人的房间统一在一楼,而案发地点在三楼,从一楼爬到三楼杀人显然不太现实。   但是考虑到容萋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和她的情绪问题,警察还是将她带回警局进行了一通常规询问。   容萋从警局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没有回大宅,那里的仇人已经死光了没必要再回去,她去了谢桑从前住过的公寓。   容萋打开灯,她先是拉开窗帘然后又打开窗户,午后的阳光混着微风吹进来,她拿起买来的鲜花来到客厅把茶几上有些枯萎的鲜花全换了一边。   接下来就是打扫,客厅的角落、沙发底下、榻榻米,她拿着抹布和扫帚把整个公寓上上下下全部都打扫了一遍。   好不容易打扫完公寓,她没有做任何休息而是洗干净手拿着带来的一大堆菜,走进了厨房,她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堆食物和塞满了冷菜的便当盒子。她把便当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把里头纹丝未动的小菜全都清理出去,将便当盒子一个个放进洗碗池里头。   洗碗,煮饭,烧菜,装盘。   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昨晚这一切后女人终于来到餐桌旁坐下休息,她拿了两幅碗筷,面前摆着四菜一汤,热腾腾的,她看着旁边的空座位默默坐了一会儿。自从谢桑走后,这是容萋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她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公寓内营造出处处都是有人生活的假象。   “小少爷……”   很轻很轻像是叹息,像个机器一样的女人忽然捂住了脸,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小姐,他死了,您看见了吗?那个男人死了。”   “吓死的,他们做了亏心事现在终于罪有因得了!”   女人木讷的脸因为剧烈情感几乎扭曲,一开始只是啜泣,到了后来就是憋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们死了,那些畜生死了!”   “他们罪有应得,他们该死,可是他们凭什么就这样简单死了,他们害死了老爷和小姐,又害了您,他们死的太轻松了,他们应该下地狱!”   女人捂着脸,她哭的伤心,哭得咬牙切齿,她没看见在她身后的角落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   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正在哭泣的女人忽然浑身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朝四周看去,不可置信的神情中比起惊更多是喜:“小少爷?是您吗?”   亲昵的称呼,始终未变。   从谢桑记事以来,容萋就陪着她,十二岁没了妈,容萋自然而然地照顾起了他的饮食作息。她是他妈妈带来的人,她的地位早就不是一个普通仆人,她是亲人,能让他妈妈走的时候托孤的那种亲人。   “小少爷,是您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被眼角的褶皱挤成条状,她比谢桑记忆中老了太多,一眨眼就快速地老去了。   谢桑没有说话,他看着容萋流着泪四处找,他咬着手背将喉咙里的哭声尽数压了回去,他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的他太难看了。   谢桑生得好,小的时候就是个福娃娃,白生生嫩嘟嘟,眉眼漂亮,谁见了都忍不住夸几句。他从小到大就没丑过,就算他脾气再坏传闻再多,还是有大把的人贴上来,许多不只是为了他的钱更是图他的身子和脸。   可现在他的狼狈又丑陋。   他死于车祸后的爆炸,很惨烈的死法,死无葬身之地,很丑。   谢桑缩在楼梯下的角落里,他本以为容萋绝不会发现他,可是他想错了。   眼含热泪的女人跪在楼梯口,谢桑瞳孔骤然一缩,他以为看不见他的女人朝他伸出了手。   “小少爷,您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疼吗?”   一句疼吗,谢桑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本想要逃走的脚步陡然一顿。容萋泪眼婆娑地朝谢桑伸出了手,她仿佛没看见谢桑身上那怪异的黑气,也没看见他身上烧焦皮肉的惨状,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上所有的不同寻常径直朝他伸出了手,毫无保留。   温暖的、小心翼翼带着珍惜的怀抱。   谢桑愣住了,浑身僵硬,他身上的黑气一点点退散消弭,露出了他沾染血迹的脸。   “我的小少爷啊,很疼吧?”   看着谢桑身上那些凄惨可怖的伤口,容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的手指颤抖着,好几次拂过谢桑的手,指尖颤颤想碰却不敢碰。   “容姨,别哭,已经不疼了。”   谢桑红着眼笨拙地安慰着哭泣的女人,他嘴里说着不疼眼眶却掉下泪来,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水让情绪激动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那种抱法就像是母鸡保护幼崽一样。   “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啊,小少爷小时候最怕疼了……”   抱头痛哭的女人擦干了眼泪,她红着眼朝谢桑露出一个渗着泪水的笑,她拉着谢桑到沙发前坐下,笑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起身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   温热的毛巾一点点擦去谢桑脸上的血污,女人的动作很细致也很小心。盆里的清水被染的血红,她扭头飞快地抹了一把泪:“小少爷,您先坐会儿,容姨去换盆水。”   谢桑点头,他坐在那里乖巧的像个孩子,他假装没有看见女人擦眼泪的动作,就像是女人没有提起他的死亡,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心照不宣。   卫生间的水声响了很久,谢桑朝卫生间走去,他看见了蹲在地上捂着嘴哭泣的女人,她背对着他,手中捏着那块刚刚擦试过他伤口的毛巾。水龙头里的水不停地流着,白色的毛巾被鲜血染透了,怎么都洗不干净,像是在暗示着有什么东西早已经不可逆转。   谢桑默默地回到了沙发。   “小少爷,等久了,刚刚热水器出了点毛病,等久了……”   谢桑看着女人笨拙地伪装掩饰着刚刚痛哭的事实,他没说话,只是乖顺地伸出手,他明白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假装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容姨已经四十多了,她没有结婚,自从谢桑记事起她就在她身边,大小就是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身边有很多照顾的人,但是容姨总是不放心,任何事情都要亲手过一遍,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在某种层面上说,她是谢桑的另一个母亲。   女人坐在板凳上,她低着头一点点清理谢桑的伤口,谢桑原先记忆中那头秀丽漆黑的头发此刻添了大量的白。她怕他疼,下意识地对着伤口轻轻吹着气。   “小时候,我摔倒了你就是这样帮我处理伤口的。”   闻言,女人捏着棉签的手一顿,她没抬头也没搭话,而是将头埋得越发低了,谢桑知道她哭了。   谢桑的视线扫过四周,公寓上上下下很干净,整洁一新,客厅摆着刚刚换好的鲜花,还有饭桌上的四菜一汤,这是容姨每次来都会为他做的菜色,他吃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腻。   “容姨……”   谢桑握住了女人捏着棉签控制不住颤抖着的手,轻轻晃了晃,像是多年前那个撒娇要糖吃的小男孩,他对着女人露出一个红着眼的笑:“我饿了。”   ……   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已经凉了,女人一再说着要去为谢桑重新现烧几盘,却被谢桑制止了,他贴着绷布的手握着筷子夹起一大口菜塞进嘴巴里,大快朵颐。   谢桑吃得很香,他对着红着眼的女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口中咀嚼含含糊糊吐出一个字:“香!”   “香就多吃点。”   看着一身是伤的谢桑坐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烧得饭菜,女人忍不住又一次湿了眼眶,她扭过身,口中说着我再去加个菜,飞快地用手背摸了一把泪。   “容姨,不用了,这些……”   谢桑口中的话没说完,他看见了枯瘦的女人控制不住颤抖的背,他不再阻拦随她去了。厨房里再次响起水声,谢桑放下筷子,口中的饭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阿飘是没有味觉的。   谢桑站起身,他来到厨房外往里看,背着他的女人正在切东西,她分明没在洗菜但是洗碗池里的水却不停地流着。谢桑退了一步,他打开冰箱的门,他看见了一堆食物被分门别类地放好,饮料牛奶,蔬菜水果,最多的就是整整齐齐的便当盒子。   谢桑有胃病,他不会烧饭,很多时候就是凑合一顿算了,冰箱里最多的就是酒和水,他一个人住,没人管他,保洁阿姨一周上门两次。他脾气不好,嘴巴又欠,其他人都怕他,只有容姨每周都会变着法子地给他送吃的,这些年他没把自己作死,容姨功不可没。   谢桑关上冰箱门,他回到餐桌前的座位上,重新捧着碗一口一口全吃了,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   人总是这么奇怪,一个东西从前一直都在的时候觉得它毫不起眼,总是不在意不珍惜,等到丢了的时候才后悔,觉得它又多么弥足珍贵。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多么可笑的劣根性。   泪水混着饭菜咽入口中,竟然尝出了味道,又苦又涩。   当容萋端着菜从厨房中走出来时,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她把热腾腾的排骨往谢桑面前一放,脸上的神情愧疚又抱歉:“太久没少了,这颜色不好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回应容萋的是谢桑连续伸出的筷子,他嘴巴里头塞得满满的,因为他着急连垂都忘记了,他竖朝容萋笑道:“好吃,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是吗?”   容萋夹了一筷子排骨放进口中,咸的,很咸很咸。   容萋愣住了,她抬起头,正在埋头狂吃的谢桑还对着她竖起大拇指,他吃的很高兴很开心仿佛这排骨是什么美味珍馐。   容萋做菜的时候走了神,她错把盐巴当成了白糖,谢桑说排骨酸酸甜甜,是因为她惯常做糖醋排骨。谢桑把咸口的说成酸甜口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容萋的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筷子,她想起自己给谢桑处理伤口时谢桑平淡到几乎麻木的反应,那些狰狞的伤口分明极深,看着就疼……   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谢桑抬头看着容萋脸上露出疑惑:“容姨,怎么了?”   容萋费力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她笑着说自己手滑了弯腰去捡地上的筷子,她看见了谢桑飘在半空中几乎化为虚影的脚。   这一刻,自欺欺人的虚妄如同大山崩塌,容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谢桑还活着。她的小少爷走了,真的走了。   而饭桌上的谢桑看着弯腰去捡筷子迟迟没有起身的容萋,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碗,有些话不用说,他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自从昨天睁开眼他出现在大宅以后,他就一直在大宅中,谢富国死了,阳台的玻璃碎了,可是他就是出不去。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每一次尝试离开都会使他变得透明。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心中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大概率是要死了,鬼还能死,想想还真是神奇。   谢桑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谢富国摔死了,李淑婷吓死了,但是他们还有个私生子,那也是他的仇人,没有报完仇之前他绝不能死。   从黑夜到白天,他尝试了无数次,他想要出去却都失败了,直到容萋的出现,他跟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公寓,他看见她在警局说的一切。   她说谢富国是杀人犯,他的儿子也是个杀人犯,这对父子同样的狠毒,时隔多年用了同样的手法。谢富国用车祸害死了他的外公,而谢必胜知道新闻发布会以后他一定会去找他们算账所以在他的车上做了手脚。   谢必胜,这个私生子会接受法律的审判,一切的真相都会公之于众,他们会背上唾弃的骂名,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谢富国最爱的就是他的面子、爱钱,谢必胜和他如出一辙,撕破他肮脏虚伪的皮囊让他暴露在悠悠众口的骂声中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看着他汲汲所求的一切在眼前轰然崩塌,他会比死了还要难受。   谢桑看着捡起筷子低着头的容萋,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姨,谢谢您,辛苦了。”   得知自己死亡真相的那一瞬间,谢桑的情绪很复杂,他在想,他们一家真是和姓谢的犯冲,死的不明不白。但是有人记得他外公母亲的冤屈,有人一直在为他们付出,有人还记得他们,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宽慰。   捂着嘴压抑哭声的女人浑身一抖,她飞快地擦干眼泪抬起头,通红的眼中映出谢桑的笑容,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嘴唇翕动。   谢桑率先开了口,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容姨,别那么难过,我其实过的很好,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但是我其实没什么遭罪,车祸发生后我没死,只是去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容姨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   “您说您去了一个叫做欧亚联邦帝国的地方?”   “对,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谢桑点头,随后停顿一秒,他看着眼睛通红仔细听他讲故事的女人,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当然,还是容姨对我最好了。”   在女人半信半疑的神情中,谢桑给她讲了他和法兰克的故事,他省略一些他寻死想要回来的故事,挑了些还能能说的故事讲,翻来覆去就那些事情可是他却讲得很投入,女人听的很认真。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桑,她看见了谢桑提起法兰克时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虽然口中说的话像是在抱怨,但是他的情绪生动鲜活,透过谢桑的口她仿佛看见了他们三个多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老是管我,管东管西,不让我喝酒不让我抽烟,一日三餐都盯着我吃。”   看着撒娇抱怨的谢桑,容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跟着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好,说明他心疼您。”   谢桑别了别嘴,容萋明白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她看着谢桑长大,知道他经历的一切,她知道谢桑别扭嘴犟浑身是刺,他只是嘴巴硬他的心地实际上非常善良。   有人能走近他心里,一定费了不少力气。   容萋轻轻抱住谢桑的肩膀,对着他漆黑的眼眸语重心长道:“小少爷,我知道您和小姐一样都很重情,您应该很喜欢他。”   谢桑一愣,下意识反驳:“谁很喜欢他了,我才没有。”   容萋心知肚明却不戳破,她知道谢桑只是不好意思,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少爷,爱情很珍贵,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更是弥足珍贵,爱情不是比赛,谁先说出口就输了,实际恰恰相反,您身边有人能照顾您我就放心了。”   容萋温柔包容的眼神仿佛看透了谢桑的心,他没有难得地反驳,低下头嘟囔一声:“知道了。”   容萋笑了笑,她没有继续话题,过犹不及。小少爷很聪明,很多时候她需要做的只是稍微提点引导一下,剩下的他自然而然会明白。   时间不知不过地过去,等谢桑说完他的故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通话讲的口干舌燥,陡然安静下来,谢桑原本高涨的情绪突然低落,他想到自己忽然回归地球,他不知道虫族世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他不敢想。   法兰克会怎么样?   他又会怎么样?他还能回去吗?   天色已晚,容萋又一次给他做了一顿饭。这一次,谢桑把冰箱里头的便当盒全拿出来了,他每盒都吃了几口。   “容姨,我有些困了。”   谢桑捂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着朝容萋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正在收拾碗筷的容萋动作一顿,她放下手中的活扭头一笑:“好啊,小少爷去睡。”   女人的手死死捏着身前的围裙,指骨紧绷地发白,她花白的发垂在耳边,谢桑眼眶一酸,他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抱了抱容萋,他藏在背后的右手几乎完全透明。   他的时间不多了。   “容姨,我有些累,想睡个懒觉,明早就别叫我了。”   “……嗯。”   “容姨,今天的饭菜很好吃,你的手艺又进步了,可以开个大超市了。”   “……嗯。”   “容姨……”   “……嗯?”   谢桑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搂紧了容萋单薄的背脊:“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容萋眼角泪水断了线一般地滑落。   谢桑感受到了湿润,他没抬头,假装不知道打了个哈气:“容姨,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   在谢桑即将收回手臂的一瞬间,一直沉默的女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她像是再也忍不住得开了口,嗓音沙哑:“小少爷!”   谢桑没动,他等待着容萋接下来的话。   女人的手指痉挛一瞬,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谢桑的衣服而是救命的稻草,低头低声:“您记得要盖好被子,别着凉。”   谢桑回握女人的手,许久才点头道:“好。”   谢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他需要费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飘着走路,他上了二楼打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躺好给自己盖上被子。   他闭上眼睛,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听到了脚步声,凌乱的脚步匆匆,急切又慌忙最后停在卧室的门前。谢桑睁眼,他看见自己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拉开,容萋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谢桑闭上眼,他看起来很安详,乖乖的盖好了被子,躺的平平整整,仿佛这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小少爷,真高兴能再见到您,您受苦了。”   压抑的哭腔在耳边响起,谢桑很庆幸自己把手都塞进了被子里,否则容姨看见他透明的手怕是会被吓一大跳。   “您别怕,那些伤害过您的畜生,那些害死小姐老爷的牲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谢富国和李淑婷死了,谢必胜还在,我已经全部都查到了,他们背地里做的一切我都找到了证据,我会看着谢必胜一败涂地,看着他痛不欲生死无葬身之地。您放心,别担心家里。”   容萋知道谢桑从小要强,他尊敬他素未谋面的外公更爱他的母亲,容家一家子都是大好人,做了一辈子的慈善事业,谢桑也不例外。他曾经立过一份遗嘱,他说自己不是管理公司的料,要是他爹死了他就把手头的钱全部都拿去建立慈善基金会,等他死了就把所有的钱捐了。现在想来,当初竟然一语成谶。   “小少爷,您要过的好好的,要幸福,养的白白胖胖,身体健康,您要自私些,照顾好自己,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女人的絮叨像是催眠曲,一瞬间谢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睡觉前总是好一通闹腾,他妈就会抱着他唱歌哄他睡觉,他好几次夜里迷迷糊糊地醒,容姨就会出现在他身边一边帮他掖被子一边和他说话哄他睡觉。   轻轻的摇篮曲在耳边响起,催的人昏昏欲睡,将谢桑带入童年的记忆,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   小桑儿,快快睡,快快做个美梦呀……   温柔的声音,悠长,耐心哄着不肯入睡的孩子。   “小少爷,晚安。”   房门轻轻关上了。   房间内一篇安静,片刻后床上安睡的青年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已然半透明的右手片刻后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书桌。   一墙之隔,女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靠着房门缓缓跌坐在地,她死死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透皱纹染湿发丝。一声抑制不住地低泣,她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自己亲手关上的房门,她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谁比她更了解谢桑了,她陪着他长大但凡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明白,她不傻,她知道谢桑要走了。   她舍不得。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是一处伤心地,走了也好。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起码她知道她的小少爷还活着,在某一处神奇的地方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样就足够了,人活着就是靠着一个念想。 第130章 我做了一个梦,是个美梦   瑞纳金帝国的医生们此刻正焦头烂额, 百年友好盟国的雄虫在自家的地盘上出了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位雄虫还是欧亚联邦帝国最高执行长的未来伴侣!   纳晚宴上超强雄虫信息素的大范围爆发, 使得瑞纳金帝国的所有医院都出动了,然而最棘手的还是当属谢桑的案例,他遭受刺|激后就陷入了昏迷。   理论上雄虫会对同类的信息素感到本能性的排斥,但是因为同类信息素的刺|激昏迷倒是第一例,医生已经用了所有能用的方法,做了一堆检查, 但是始终无法找到谢桑昏迷不醒的原因。   “法兰克上将,谢桑阁下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首席麦克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朝着面前面无表情的雌虫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后者眉间紧缩,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床上昏睡的雄虫身上。   谢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阁下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三天内, 这样的话法兰克听了已经不知道多少遍。   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谢桑却昏迷不醒。   法兰克握着扶手的手指紧绷发白,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麦克考见状退到一侧不做打扰, 他身为医学首席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例,就仿佛——   麦克考瞥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谢桑, 青年紧闭着双眼,他身边全是先进的机器, 六七跟五颜六色的电线将他和机器连接。面色正常, 体温正常, 呼吸正常,心跳的频率也完全正常。   就仿佛, 他只是睡着了。   这个念头在麦克考的心头悄然划过,他指尖微顿,随后在纸张上飞快地写下了深入睡眠四个字。在某些情况下,当患者遭受重大创伤后会选择不愿醒来,他们会用梦境给自己编织一场梦,可能是美梦可能是噩梦,他们会在梦境中无尽循环,自我构建梦境的合理性。慢慢地,他们的大脑就会默认梦中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在梦境中生活最后在梦境中死亡。醒来的几率极低,除非患者自愿打破梦境。   谢桑床前法兰克无声凝望,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像是一尊静默的石像,三天不眠不休让这位坚毅强大的上将身心俱疲。麦克考犹豫片刻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然而下一刻房门突然被打开,麦克考看着走进来的伊莱尔收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法兰克,你看谁来了!”   伊莱尔拉开门,在法兰克迟钝的视线中,亚瑟和安塞尔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法兰克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丝许鲜活的生机,他扭头朝伊莱尔瞥去,眸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显然和惊喜相去甚远:“怎么回事?”   一国之君擅离帝国,那是一等一的大事。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沙哑,伊莱尔在心底叹了口气,倒了一杯水后朝法兰克走去,他压低了声音:“别板着个脸,小亚瑟担心你才来的。”   法兰克没接过伊莱尔递来的水杯,很显然他并没有被伊莱尔的话哄骗过去,后者明显就是答非所问避重就轻:“消息早就封锁,亚瑟怎么会知道,是你告诉他的。”   见自己躲不过,伊莱尔放下水杯,朝着法兰克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是我的错。”   “不是伊莱尔的错,是我命令他向我汇报哥哥你的情况!”   一声清冽的嗓音打断伊莱尔和法兰克的对话,亚瑟快步朝法兰克走去,他风尘仆仆很显然是匆匆而来,他挤进法兰克和伊莱尔的中间,四目相对间,他朝法兰克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哥哥,我知道你觉得我行事鲁莽,你想要说我罚我都行,但是这些都先晚点说,现在我是……”   亚瑟的声音变小了些,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着法兰克的眼睛,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坚定:“我是来帮你的,哥哥,现在你需要我。”   说完亚瑟瞥了眼身侧的安塞尔,后者接到命令打开了大门,大门后是欧亚联邦帝国的医疗团。   当门口出现清一色白大褂的那一刻,法兰克下意识一愣,他看着面前气势威严下达命令的亚瑟,他的眼神逐渐变了。   医疗团队进门后恭敬地朝法兰克行礼,借着就开始有条不紊摆设装备器具开始为接下来的检查做准备。   伊莱尔笑着凑到了法兰克的身边:“法兰克,你看小亚瑟做的是不是有鼻子有眼儿像模像样了?”   在法兰克的视线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递上了水杯:“所以说啊,别总是太操心,该放手就放手,有事情就说出来一起扛,你是他哥哥,你想保护他,他也想要保护你。”   法兰克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这一次他伸手接过了。温热的茶水滋润干渴的喉咙,三天以来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很浅很淡,即使忧心忡忡,但终归是笑了。   检查一通需要一定时间,伊莱尔知道法兰克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他想趁这个时间劝法兰克休息一下,然而下一刻病床前的医生忽然爆出一声惊叫:“动了!”   法兰克瞳孔一缩,下一秒已经到了床边。   “什么动了?!”   伊莱尔也赶过去,一堆虫围着刚刚发出惊叫的亚雌护士满眼都是探求,后者被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有些结巴,他的视线朝法兰克看去,颤颤巍巍地指着谢桑的手指道:“刚刚,我看见手指动了一下。”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谢桑的手指上,然而,任凭他们望眼欲穿地盯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丝毫动静。   医护人员逐渐失去耐心,他们以为是那个护士看错了,垂头丧气地离开,只有法兰克没有走,他重新在谢桑的病床前生了根。一侧的麦克考见状,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开口道:“法兰克上将,请借一步说话。”   闻言法兰克没有动,他仍旧没有放弃目光注视着谢桑的手指没有移开,很显然他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希望,伊莱尔见状哪能不明白,他上前一步轻声耳语:“去吧,我帮你看着。”   麦克考带着法兰克到了一侧,他先是将自己搜集到的资料递给法兰克,随即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全盘告知,他说他怀疑谢桑陷入了深度睡眠,想要唤醒他主要靠他自己,但是身为旁观者他们也并非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   谢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做再多检查结果也是一样,呼吸机、起搏器这些东西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的建议是让和病患关系亲近的人呼唤他,比如亲人、朋友或是爱人等,这样子说不定能帮助他早日苏醒。   麦克考说这番话的时候实际上心里提了一把汗,他说这话冒着很大的风险,到现在谁也没对谢桑的病症妄下定义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担责任,典型的拖字诀。按照医学标准的判断,患者的身体并不存在任何问题,抽血上各种机器实际上都是在折腾患者,但是就是因为害怕担责任,所以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显示出专业性的同时还在让人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治不好也没办法。   麦克考本来不想管这些事,但是这三天他亲眼目睹法兰克的不眠不休,他心里过意不去,最终还是选择站出来担这份责任,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   伊莱尔不知道麦克考对法兰克说了什么,等法兰克回来时他把谢桑身边的机器全都撤了,只留下最基础的心脏检测仪,医护人员也都被他清了出去。   看着坐在病床前握着谢桑手指的身影,伊莱尔制止想要上前询问的亚瑟,轻轻摇了摇头:“让他们单独安静待会儿。”   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了。   法兰克握紧了谢桑的手,对方的手指有些凉,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可是还是热不起来,他垂眸,片刻后解开了衣服的扣子将谢桑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胸前。   冰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仿佛凉到了心尖,没有下意识地揉捏,胸前的手没有丝毫动作。法兰克一直都知道谢桑喜欢他的胸,每次他穿衬衫的时候谢桑的视线总会在他的胸口多停留一两秒。   可现在谢桑手握着大餐却毫无反应,心尖泛起了难以抑制的凉随后变着了密密麻麻的疼。   “谢桑,别睡了……”   “你睡得太久了,我很担心,起了吃个饭再睡好吗?”   “谢桑,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醒来之后我陪你喝……”   “你要是不想睁眼,动一动手指也好。”   “……”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无知无觉,法兰克的头颅缓缓低垂,他像是即将跌倒的人下意识抓紧了身侧的扶手,他的背脊陡然颤抖了一瞬,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情绪。   他不是那种会痛哭流涕或是嚎啕大哭的人,他的情绪是隐忍的内敛的。他向来是强大的,充当着让人依靠的角色,他的悲伤和痛苦是压抑无声的,即使无人在旁,根本不用强撑伪装。   心痛心焦的难以言喻,他眼眶极红却没有落泪,床头实木做的扶手被硬生生地掰碎了一大块。   法兰克闭上了眼。   谢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   重新回到虫族世界第一眼就见到法兰克,谢桑心中的喜悦尚未抒发,忽然发现法兰克紧闭眼睛眼眶还红红的,心里正奇怪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触感不对劲,定睛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放在法兰克的胸前。   谢桑咽了咽口水,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下意识捏了捏。   闭着眼的法兰克身形骤然一僵,随即睁开了眼。   漂亮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憔悴又暗淡,谢桑被法兰克眼底的情绪一惊,尚未说话就被抱住了。   “法、法兰克……?”   雌虫的怀抱很紧,那种力道大的仿佛要把谢桑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像是一个沉默的门神阻挡各路妖魔鬼怪。   不知道是不是谢桑的错觉,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忽然有些热热的,法兰克抱得太紧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手还在法兰克的衣服里,因为姿势的原因紧紧贴着法兰克的胸,他听见了非常剧烈的心跳声,大的仿佛在擂鼓。   谢桑的下巴搁在法兰克的肩膀上,他眨了眨眼睛,视线扫过四周的一切,他看见了尚未来得及收拾出去的医用器材,还有很多不认识的药物。   谢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突然离开似乎成了一件紧急事件。   “我睡了几天?”   低沉的声音沙哑,紧接着谢桑的问题响起:“三天三夜。”   法兰克的声音沙哑的过了头,就像是哭过了一样,谢桑心中一跳,他拍了拍法兰克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然而这一次法兰克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他抱得依旧很紧。   谢桑缓缓吐出一口气,抵在法兰克胸前的手用了一点劲道:“喘不上气了。”   话音刚落,法兰克的手就松开了。他低着头侧靠在谢桑的肩膀上,手臂环绕着谢桑的腰,谢桑看不见他的脸。   “抱歉。”   谢桑冷不丁地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法兰克背脊一僵,他轻轻拍了拍谢桑的背,像是安抚一个梦魇惊醒的孩子:“没事,只是做梦,不怕,醒来就好了。”   “不是噩梦。”   谢桑拍了拍法兰克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他朝着法兰克露出一个笑容:“是美梦。”   法兰克下意识一愣。   真是格外难得的模样,一觉醒来法兰克好像突然变傻了,谢桑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忽然伸手捧住了法兰克的脸。   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法兰克的脸,谢桑看见了法兰克眼中的担心,看见了他深藏的恐惧,他看见了爱。他想起了容萋对他说的话,爱情不是比赛也不是打擂台,并不是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   忽然想通了关窍,谢桑难得地不再扭捏,他捧着法兰克的脸在他讶然的神情中亲了他一口,他漆黑的眼眸中亮起了明亮亮的小星星,坦诚又真挚。   他说:“法兰克,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131章 这么会说情话不要命啦!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法兰克, 他做好了从法兰克脸上看见震惊或是诧异的神情,然而无事发生, 法兰克出乎意料地平静。   谢桑皱眉:“你就这反应?”   法兰克看着他,他那模样似乎是在询问谢桑期待他有什么反应,在谢桑紧紧的注视下,他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桑:“……”   谢桑设想过法兰克知道真相后的多种反应,唯独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法兰克简直是冷静过了头, 他有些纳闷:“你就不怀疑一下?”   法兰克看着谢桑,湛蓝色的眼底映出谢桑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片刻后他开了口:“你说的是假话吗?”   听到法兰克质疑他,谢桑想都没想否认脱口而出:“当然没有,我说的全是真的。”   法兰克没说话了, 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谢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爽, 他觉得法兰克在用他的话堵他,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谢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朝着法兰克无端发难:“……别打断我说话。”   闻言法兰克点头,丝毫没有无辜蒙冤的委屈, 他的反应让谢桑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不爽散了些,他翘了翘嘴,一脸得意的模样像极了恃宠而骄的小孩。   “好好听我说完……”   “好。”   还没说完的话被快速干脆的回答打断, 谢桑瞥了眼法兰克,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半句话:“你又打断我, 你这样我就忘记我要说什么了, 等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谢桑说完等待着法兰克的回答, 然而法兰克没说话,大眼瞪小眼尬了三十秒谢桑皱眉:“你在, 不回答了?”   法兰克:“……我在等你让我开口。”   谢桑:“……”   看着一板一眼根据他的命令行事的法兰克,谢桑一口气还卡在喉咙里噎着不上不下,他觉得法兰克就是来克他的。   谢桑顶了顶腮帮子,像是气鼓鼓的河豚,他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法兰克的嘴巴:“你别说话了。”   再和法兰克说几句话,他都忘记自己要讲什么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都没了!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五指顺着指缝扣住了谢桑的手背,谢桑没吭声默许了法兰克的动作,他缓缓开了口:“我不属于你们这里,我生活在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那里没有虫族,我们叫自己人类……”   谢桑的故事很长,法兰克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安静从不开口打断他的叙述但是却时刻和他眼神交流进行互动示意谢桑他在听。谢桑不知不觉地和法兰克说了很多,包括他是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他从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地球上各式各样的好玩的,虫族世界和地球上的区别等等,他略过了他的复仇,轻描淡写地将渣爹一笔带过。并不是因为谢桑不信任法兰克,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他下意识不想让法兰克知道他的那些狼狈事。   手心突然被轻轻挠了一下,谢桑一愣,看着法兰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对法兰克下了的禁言,他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汗颜,赶紧说道:“禁言解除,说话吧,随便说!”   “你以后还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谢桑倒是没有想过,他曾多次寻求回到地球的办法可是全部都失败了,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在三天前的加纳晚宴上,可是现在细细想来他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想不到回去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   谢桑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手腕忽然一紧,谢桑下意识地皱眉嘶了一声,下一刻手腕上的桎梏陡然消失,法兰克愧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抱歉,弄疼你了。”   手腕子上只是起了点红,这点层度根本算不了什么,谢桑甩了甩手说了句没事。   法兰克垂着眼,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情绪向来是内敛的。看着法兰克起身要去给他拿药,谢桑难得地聪明了一回,他一把拽住法兰克的手腕,眨了眨眼睛:“你在担心我?”   法兰克没回头,但是谢桑感受手下的躯体忽然变得僵硬紧绷,身体的反应已经暴露出了法兰克的情绪起伏。   谢桑缓缓勾起唇,手中骤然一个用力,高大沉默的军雌就这样朝后倒去,他显然没有意料到谢桑的动作看着自己即将砸向谢桑时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他的身形猛地一转。   “砰——”   谢桑拉着法兰克双双坠入柔软的床榻间,谢桑自上而下地看着自愿做肉垫的法兰克,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他注视着法兰克的眼眸缓缓俯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发缩短,呼吸都彼此可闻:“法兰克,如果我还会突然离开,就像这次一样你会怎么办?”   安静,长久的安静。   问这个问题,谢桑自己都觉得他在强人所难,他心里叹了口气不打算再为难法兰克,然而下一刻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   “……什么?”   法兰克仰着头,他毫不在意他和谢桑之间此刻居于弱势的位置,眉宇之间罕见地露出了迷茫和痛苦,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真是作孽啊,谢桑暗骂自己一句,看着法兰克红了的眼眶难得良心不安。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回去,”谢桑的手指笨拙地蹭了蹭法兰克的眼角,像是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腰间被紧紧扣住,谢桑皱了皱眉,他瞥了眼如同钢筋水泥一般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再次抬眼时法兰克已经恢复成从前那副冷静强大的模样。   “我会等你。”法兰克说。   谢桑一愣:“什么?”   法兰克仰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他的神情虔诚的像是跪在神像前祈求的凡人,一字一句许下自己的诺言:“我会等你一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谢桑没说话,片刻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刚刚那里有一瞬间落空了,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随后剧烈地响起。   谢桑嘴角的笑容忽然收敛,他戳了戳法兰克的手背,语气有些闷:“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法兰克听清了,他注意到谢桑刻意遮掩的低落,他握住谢桑的手眼眸坚定,铿锵有力:“现在也不晚。”   法兰克胸前的衣襟本来就没有拉好,又因为刚刚谢桑的动作,此刻毫无顾忌地敞开着,从谢桑的角度他欣赏到了好一番美色。   谢桑指尖摩挲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法兰克的胸,他脑海中浮现刚刚醒来时候看见的场景,明知故问:“法兰克,我刚刚醒来的时候我的手就是这样在你胸前,总不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自己放的吧?”   闻言法兰克眼眸微垂没有说话,他在不好意思。   谢桑唇畔微微勾,他的笑容里有些许调侃:“法兰克,刚刚你的心跳很快,很响啊……”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神色认真:“嗯,我很想你。”   谢桑一愣,他别开了眼。调侃的笑容不见了,耳朵却烧了起来,顺着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谢桑藏在头发中的耳朵悄然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他伸手戳了戳法兰克的脸:“这些话你怎么张口就来。”   这么会说情话不要命啦!   谢桑眨了眨眼,嘴角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狡黠又明亮:“喂,法兰克,你就这么喜欢我?”   “不仅仅是喜欢。”   在谢桑诧然的眼神中,法兰克握着谢桑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胸膛:“还有爱。”   “……”   “!!”   像是触电一样,谢桑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尖上的电流直通心尖密密麻麻点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他心中大喊:“法兰克这是触动了什么情话技巧吗?他这一醒来情话说个不停。”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法兰克将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指尖,他再次开口:“谢桑,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未知面前就该珍惜当下,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保证我会……”   “等一下!”   谢桑一声大喊打断了法兰克的话,他耳朵上的艳色已经抑制不住地蔓延到了脖颈,即使不是头一次被法兰克告白,但是谢桑还是臊得手忙脚乱,再让法兰克继续说下去,怕是就要求爱求婚了。   谢桑脸烫的几乎能煮鸡蛋了,他红着脸眼睛却格外明亮,大声道:“求婚誓言应该我来说!”   闻言,法兰克脸上的失落消失不见,可能是太过震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顺着谢桑的话反问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谢桑忽然想起来虫帝曾经说过一嘴的话,欧亚联邦帝国的结婚习俗好像不太一样,在那边是雌虫娶雄虫,更别提法兰克这种身份地位的雌虫。   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他真不想要吃软饭啊!   ……   因为谢桑的自白,法兰克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焦虑担心的状况中。自打谢桑醒来之后的每一天,谢桑一睁眼就看见身旁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有一次吓得他差点摔下床。为了打消法兰克的担忧,也为了探寻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谢桑决定去找加纳晚宴上见到的明家的那个病秧子。   法兰克的效率向来很高,他筛选了来参加加纳晚宴的宾客,最终找到了谢桑口中那位“坐轮椅的雄虫”,资料显示他和他的同伴,那位谢桑看见的黑皮雌虫来自于遥远的东部,他们并未耽搁很快就踏上了前往东部的的路途。   只可惜有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如果谢桑和法兰克没有那么着急,他们就能见到加纳晚宴上那位引发骚乱的S级雄虫,这位黑发黑眸来自垃圾星毫无身份背景的雄虫,只要谢桑仔细一看就会认出对方就是车祸爆炸中遭受无妄之灾的倒霉路人。如果法兰克和谢桑有闲情逸致接受虫帝的邀请在瑞纳金帝国游玩几天,很可能谢桑就能少花半年时间找到和他同样来自地球的明家病秧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顺便说一句,谢桑最后还是吃上了法兰克的软饭,即使当时的他已经成为了虫族全星网总游戏的首席代言人,毕竟在欧亚联邦帝国再也找不到比法兰克还要位高权重且富有多金的雌虫了。 第132章 番外一:惊喜(上)   如果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谢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遇上这种脑残问题, 只不过这个伦理选择到他这里换了一个花样。   如果你弟和你男朋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真是操了。   谢桑这几天心情很糟糕,原因是那位和他一直不对头的小舅子——欧亚联邦帝国的小皇帝亚瑟。谢桑对亚瑟的印象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什么都不懂还偏偏装出一种什么都会的样子,典型的中二少年,一股臭屁样,谁知道他还有两副面孔!   对着他一脸爱答不理,在法兰克面前简直就是“甜心弟弟”!放着自己那大宫殿不住偏偏要来法兰克这里,每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还说什么弟弟来哥哥家住几天很正常,不过要是谢桑在意他回宫殿住也行,那委屈的模样仿佛谢桑不答应就是罪过一样。   死绿茶!   当着法兰克的面,谢桑要是拒绝亚瑟这“再正常不过的”要求,那真的就是小肚鸡肠了, 谢桑要面子脑子一热当下就应了下来。   一开始谢桑还在想就亚瑟这种小屁孩, 他一个拳头能揍飞俩, 就凭他能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没想到半天时间没到他就被啪啪打脸。   亚瑟这小屁孩还真的有把他弄疯的潜能!   要是问谢桑最大的毛病是什么,那就是嘴硬。口是心非、别别扭扭, 死要面子活受罪,谢桑是一个都没落下,也就是碰到了法兰克脾气好能包容他, 能看透他辨别出哪句话是他的真心话。而亚瑟恰恰相反,他嘴甜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拖着, 开口是哥哥闭口也是哥哥, 三分钟内的撒娇次数能抵得上谢桑一年。   哥哥, 这个我不会。   哥哥,这句话我没弄明白。   哥哥, 我口渴了。   哥哥,我有点饿了。   哥哥,我嘴馋了,想吃蛋糕。   哥哥,哥哥,哥哥!   谢桑捧着个电脑正在测试即将上市的游戏软件,手底下一个不受控制打出哥哥两个字,他眉头皱的死紧盯着不远处撒娇卖萌的亚瑟,脸上的神情绝对算不上友好。   哥哥,哥哥,一直叫法兰克做什么,你是弱智吗还是没手没脚,这个不会那个不会,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喝那个,这里这么多仆从,你一说他们就去做了,怎么,他们都是你哥哥啊?   当然这些话只能是谢桑的腹诽,他在心里念了一百遍对面那个作精是他的小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好歹得给法兰克面子。   谢桑深吸一口气打算收回视线,聚精会神重新开始工作,然而对面捧着水杯的亚瑟微微偏头,余光像是不经意般扫过他,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做了个隔空碰杯的动作:“谢谢哥哥。”   ???   谢桑脸都黑了,他合理怀疑对面的亚瑟就是在挑衅他,炫耀自己的战利品,炫耀法兰克对他好,炫耀自己会撒娇。   操,谁他妈的没有嘴啊,就他会撒娇,哥哥,哥哥的,咯咯咯咯!你上辈子母鸡转世啊?!   谢桑气闷,亚瑟那一套他还真的学不来,他手下一个不小心按到某个按钮,之前做的一切全都白费,谢桑啪地一下合上光脑。   妈的,烦死了!   谢桑正在生气,忽然眼前多了一杯牛奶,他不悦地抬起头,就看见法兰克举着牛奶,另一只手端来了一盘刚刚出锅的烘焙饼干。   “吃点再继续,你已经工作很久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丝毫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谢桑现在憋了满肚子的气,当即抱着光脑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忙着呢,看都没看法兰克一眼后蹬蹬蹬地上了楼。   法兰克留在原地看着谢桑气鼓鼓的背影没有说话,他把牛奶往桌子上一放朝亚瑟说了声军部还有事后扭头出了门。谢桑和法兰克一走,刚刚还非常拥挤的客厅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被留下的亚瑟瞬间没了兴致。他盯着被谢桑拒绝被法兰克丢在桌子上的牛奶和精致现烤小饼干,手中的咖啡和糕点忽然就变得寡淡无味了。   区别对待,为什么他饿了渴了就是仆从给他准备的普通下午茶,而谢桑吃的就是法兰克亲自去准备的牛奶和现烤小饼干,还是小熊图案的!   亚瑟越想越气,砰的一声把手里头没吃完的糕点往盘子里一丢,站起了身。一侧的管家见状开口问道:“陛下,您不继续用下午茶了吗?”   亚瑟翻了个白眼,法兰克和谢桑都不在他一个虫吃什么下午茶啊,他看上去是很缺那一两口吃的吗?   “不吃不吃,难吃死了!”   雄虫的语气明显带着怒气,管家赶紧指挥仆从将剩下的下午茶撤下去,他自己则是快步走到桌旁端起了被谢桑拒绝的牛奶和小饼干,他正要退下,忽然被身后的亚瑟叫住了:“等等,你过来。”   管家闻言不敢耽搁赶紧端着盘子和杯子过去,他来到亚瑟面前心中忐忑正要试探着开口,然而下一刻视线中多出一双手,径直取走了他手中的杯子和饼干。   在管家略微震惊的眼神中,亚瑟将牛奶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角咬了一口饼干,几秒后咂咂嘴说出评价:“不过如此嘛,他就喜欢这个?口味一般。”   说完,亚瑟把剩下半块饼干塞进了嘴巴里。   一侧的管家见状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手中的饼干:“陛下,那这饼干……?”   亚瑟挥了挥手,下一刻管家眼前一抹黑影闪过,他手中随即一轻。管家定睛一看,只见亚瑟身前半跪着一只雌虫,他手中端着饼干盘子,头颅低垂,他的姿态宛如跪在神像前的虔诚信徒。陛下身边有暗卫这件事一直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却从没有虫见过暗卫的真实面目,因为见过他的虫都已经死了。   看着浑身上下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雌虫,管家压下心中的好奇,好奇心害死猫要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那还能稳居管家位置这么些年。   “陛下,请您慢用。”   管家恭敬地朝亚瑟行礼,示意仆从都退出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专心啃饼干的亚瑟以及心甘情愿担任人形托盘支架的安塞尔。   “咔嚓咔嚓咔嚓——”   谢桑在楼上待了不到半小时独自就叫了,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法兰克递给他的那杯牛奶和精致小熊饼干,他瞥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沉默片刻后站起身吭哧吭哧下了楼。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刚刚不饿,现在饿了不行吗?!   他打定主意要是下楼法兰克或是亚瑟敢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绝对不留一点面子!   谢桑下了楼,他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仓鼠吃饭,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亚瑟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头狂炫饼干。   再一看,亚瑟手边还摆着空了的杯子,装饼干的盘子也空了。   谢桑脚步一顿。   听见谢桑脚步声赶紧赶来的管家:“谢桑阁下,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用饭,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谢桑盯着吃饱喝足倒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亚瑟,咬牙切齿:“不知道!”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谢桑吭哧吭哧地又上了楼,他的脚步很重像是把脚下的楼梯当成了谁的脸,得到一个不知道回答的管家此刻一头雾水,他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亚瑟,又问了一遍。   亚瑟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眯着眼睛晃了晃脚,吐出两个字:“随便。”   三楼的房门摔得震天响,管家下意识抖了抖,他看了眼笑着狡黠的亚瑟又抬头看了眼禁闭的房门,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退了出去。   雄虫的心就是海底的针,捉摸不透啊。   法兰克确实去了军部,他去见伊莱尔,一开始确实是在聊工作到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家庭生活大探索。   “你觉得最近谢桑有些奇怪,因为他不理你了?”   伊莱尔看着面前苦恼点头的法兰克,饶是快要一年了他也没能接受自家好友的恋爱脑程度,他认命得再次充当恋爱导师+情感垃圾桶:“说吧,你为什么觉得他不理你了,有什么证据?”   法兰克:“这几天他和我说话的次数变少了很多,他好像心情不好。”   伊莱尔皱眉,他觉得法兰克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少说话就是心情不好了吗,你一向也话不多啊。”   法兰克撇了伊莱尔一眼,后者捂住嘴示意法兰克继续说:“他这几天胃口不好,尤其是今天中午,吃得格外的少,只有往常的一半,我夹的菜他一口没动。”   伊莱尔忍不住插嘴:“吃得少不算什么问题吧?说不定他只是早餐吃多了不太饿。”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缓缓开口道:“最近A374星球似乎有些麻烦事,你去一趟处理一下吧。”   A374星球是欧亚联邦帝国的领土,被法兰克交由伊莱尔管理,最近星球出了点问题,伊莱尔可不愿意去那个地方穷山恶水的过去简直是遭罪。   伊莱尔见状赶紧伸手做求饶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你说。”   法兰克:“他说让亚瑟住在别墅里,我同意了,我以为他会因此高兴,但是他似乎看起来更不舒服了。”   伊莱尔闻言简直是咂舌,要知道三年前法兰克就已经明确拒绝亚瑟住在他的别墅,堂堂一国皇帝擅自出宫住在宫外算什么事?!因为这个事情亚瑟闹了大半年,法兰克一步也没退让,态度坚定,今年亚瑟偷偷跑到他的别墅,他前脚刚刚住进去后脚法兰克就答应了瑞纳金帝国的救援任务,一出门就是三个月,临走前还把宫里照顾亚瑟的仆从找来了,最后硬生生是逼着亚瑟回了宫里。   谢桑一句话抵过亚瑟三年努力!   “他一直在工作,我担心他饿了渴了,给他东西他不吃。”   法兰克眉间微微皱起,他想起谢桑脆弱的胃,不能挨饿不能吃刺激食物,他一直忙着工作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闻言伊莱尔表情严肃,谢桑现在可是他的金牌游戏首席,摇钱树认真工作他作为老板自然是一万分个赞同满意,他不顾对法兰克的保证,仍不住再次插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工作时候怎么能打扰他,难怪他不理你。”   法兰克:“……”   伊莱尔摸了摸下巴:“不会是进入了怠惰期了吧?”   法兰克皱眉:“怠惰期?”   伊莱尔用胳膊肘捅了捅法兰克,他眨了眨眼:“不是有句话嘛,中年夫夫亲一口就是噩梦!”   法兰克眉心皱了起来:“不行。”   伊莱尔被法兰克突然大声吓了一跳,他捂着胸口看着法兰克:“搞什么,什么行不行的?”   法兰克盯着伊莱尔:“怠惰期不行,我和谢桑之间绝对不能出现怠惰期。”   伊莱尔简直是要被法兰克这领导范弄笑了:“感情这东西又不是计划书也不是治国理政,你说行不行有什么用?”   法兰克眉间的褶皱越发的深,正如伊莱尔说的他能妥善地管理国家,但是对于他和谢桑之间的情感却格外笨拙,他犯了难。   伊莱尔见状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谢桑真是命好竟然碰上了法兰克这么个恋爱脑+情感小白,他戳了戳法兰克的肩膀:“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怠惰期,再说了就算是怠惰期没什么难的。”   闻言法兰克的视线骤然一凝,紧紧盯着伊莱尔等待后文。   伊莱尔咳嗽几声开启了恋爱课堂教学模式。   情侣之间之所以会产生怠惰期一般是由于新鲜感的缺失,情侣之间相处最开始非常融洽因为互相都展现出自己好的一面,之后就会发生一系列的摩擦和小矛盾,这个期间就是在相互熟悉,当熟悉达到饱和值的时候,新鲜感就会降至最低,从而进入怠惰期。想要解决怠惰期最好的办法就是治本,即重新找到新鲜感,可以从让生活增添仪式感入手。日常生活的琐碎和日复一日的重复在极大程度上会消磨情侣之间的热情,所以惊喜很重要。   伊莱尔停下讲解看了眼法兰克道:“你和谢桑之间又出去约会吗?”   法兰克摇头。   伊莱尔见状,追问:“一起出去吃个饭喝个茶之类的总有吧?”   法兰克抬眸:“茶馆的茶叶也没别墅里的好,外头的餐馆不一定适合谢桑的胃,谢桑要是喜欢我可以厨师直接聘请过来。”   伊莱尔无语,他当然知道外头的餐厅或是茶馆比不上法兰克的别墅,要知道法兰克的身份就摆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什么味道好不好的问题,仪式感,仪式感懂吗?!”   法兰克皱眉。   伊莱尔扶额,冷静下来后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旅游呢?”   法兰克看了眼伊莱尔,后者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法兰克每天都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和谢桑出去旅游,况且谢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也没有时间,要是摇钱树跑了他怕是得哭死。   伊莱尔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经过伊莱尔的提醒,法兰克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他站起身:“我现在就带谢桑出去约会。”   “等等等,坐着!”   好不容易制止住法兰克的莽夫行为,伊莱尔捂着头,他开始觉得头疼了:“就你这个情况我看普通约会行不通了,得找个借口弄个大惊喜,你们结契半年没到,什么结婚纪念日太扯了,你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再说主题也不合适,那些庆典宴会的都是些需要应付的麻烦事,这些都不行,唉唉唉,这么想找个借口都这么难啊!”   “我知道了。”   法兰克冷不丁的开口,抱头哀嚎的伊莱尔瞬间安静,他看着法兰克急急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在伊莱尔发愣的眼神中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保密。”   这个惊喜是独属于谢桑和他的。 第133章 番外二:惊喜(下)   谢桑收到法兰克的惊喜时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   前一天晚上他还因为法兰克没有给他晚安吻让他独守空房生气, 一大早上起来就看到处处鲜花气球精心布置的别墅。   谢桑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后, 他朝着一身制服朝他走来的法兰克慢半拍地开了口:“你、你昨晚上没回来就是弄这个?”   法兰克点头,他有些紧张,第一次准备惊喜他不知道谢桑是否会满意。   谢桑看着简直焕然一新的别墅,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法兰克点了点头,弄清楚伊莱尔所说的仪式感他认真做了攻略用一晚上时间准备了今天的惊喜, 全程都是他自己动手,他认死理,给谢桑的东西必须是他亲手准备的。   闻言谢桑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变得格外古怪,有震惊有诧异最会归为感动:“你弄了多久?一晚上没睡吧。”   法兰克摇头,诚实道:“睡了一个小时。”   谢桑咂舌, 他看到法兰克一直缩在口袋里的手, 那口袋鼓鼓的一看就是塞了东西, 谢桑挑眉:“藏了什么?”   正在斟酌什么时候掏出礼物的法兰克闻言身形一僵, 他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弄砸了个谢桑的惊喜,他抿了抿唇掏出口袋里的盒子,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黑色的盒字小巧精致,一看就是首饰专用,谢桑瞥了眼法兰克手中的盒子, 有些意外。他和法兰克结婚到现在都半年多了,戒指手势三金啥的该送的早送了。谢桑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 嫌戴在身上麻烦, 他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物就是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和法兰克同款, 单圈素戒,低调朴实, 当时一堆花哨的珠宝谢桑一个都没看上,硬生生从犄角旮旯里头找出了这么一副素戒,法兰克为此愧疚好久,总觉得亏待了谢桑。   谢桑挑眉,示意法兰克打开首饰盒:“里头是什么?”   法兰克看着谢桑右手无名指上那个素戒,缓缓吐出两个字:“戒指。”   谢桑无语,当着法兰克的面打开了首饰盒,硕大的宝石差点闪瞎他的眼睛,谢桑啪嗒一下合上了戒指,他闭了闭眼睛,他实在不理解法兰克对于戒指的执念,这么大一个石头戴在手指上很不方便的好不好。   不过谢桑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是法兰克的一番好意,他拿着首饰盒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朵鲜花闻了闻。   挺香的,谢桑心中道。   在虫族世界很多东西都是虫造的,百年不腐的虫造花随处可见,鲜花成了奢侈物,在这个寒冬料峭的季节,这么多的鲜花怕是得用飞艇从别的星球运送过来的,还带着露水,怕是八千里加急。   谢桑嗅了嗅鲜花,唇边不经意沾染了一丝花蜜,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缓缓开口道:“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势?”   情侣夫妻之间总是定一些特殊的纪念日,比如恋爱纪念日,结婚纪念日,或者是5.20,要么就是1314,主要就是图个高兴,弄个仪式感。谢桑想了一通,但是没觉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更不是什么纪念日,每年的今天他的心情都会非常糟糕,当然今天除外,一大早看见法兰克给他准备的惊喜,他的心情勉勉强强好了些。   “去年的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今天是一周年纪念日。”   法兰克的回答让谢桑冷不丁地一愣,他放下花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他看见法兰克朝他走来,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束鲜花,九十九朵的鲜花好大一捧,在谢桑的视线中他单膝跪地。   “最近觉得你有些不开心,我想大概是我的失职,”法兰克一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把飞行器的钥匙:“谢桑,我没什么情趣,还总是忙于工作,很多时候都会疏忽你,我没能发现你的需求没能及时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银白的飞行器钥匙被放入手心,谢桑前段时间去军工厂参观时顺嘴说了一句很酷的那架飞行器,他随口的一句话被法兰克记在了心里。   法兰克握住了谢桑的手,他静静地看着谢桑许久露出一抹笑容:“谢桑,我希望你能开心。”   你想要的都会得到,你拥有的都是最好,你想做的都能成功,只要你想我永远会在你身后保驾护航,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天天开心。   谢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头像是塞了一朵棉花,低头许久才沙哑地应了一声:“好。”   谢桑这几天心情都很糟糕,他的糟糕心情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了,那时候亚瑟这个麻烦精还有没出现,究其原因,亚瑟只不过是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原因在他自己。   因为今天是他外公的忌日也是他的生日,从某种程度上算其实也是他的忌日。   谢富国在他生日这天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他的私生子,他气血上涌找谢富国算账路上出了车祸 ,因为的车被私生子动了手脚,然后他就死了。   谢桑这半年来过的其实很舒心,自打他神奇地回到地球后他结束了一切恩恩怨怨,他见到了容姨和她说了虫族世界的日常,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和家里人报备了,回来后他火速地和法兰克扯了证,然后开始搞实业,现在他爱情事业双丰收,按理说他已经没什么好不满了。   但是一年中的这一天迫近时,谢桑仍旧是下意识地陷入了一种烦躁阴郁中,十多年的痛苦挣扎让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谢桑努力控制想要自己恢复正常,但是都一一失败了。亚瑟的到来虽然让谢桑烦躁,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和小屁孩之间的吵吵闹闹反而填补了他面对即将到来的日子的不安。   现在,谢桑忽然意识到其实今天还是他和法兰克初见的一周年纪念日,原本让他不安的日子突然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极大程度上地消除了他的不安。   以后,当谢桑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等候他的不再只是孤零零的快递礼物和甜到发苦的奶油蛋糕,不再是那些曾经不敢面对的痛苦而是充满鲜花香气和拥抱温度的美好。   原来法兰克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真心实意地把他放在心尖尖上。   谢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看着法兰克开口道:“我想吃蛋糕。”   法兰克一愣,反应过来赶紧道:“我这就去准备。”   法兰克才站起身,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住了,他回眸望去就见谢桑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他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朝他伸出手讨要一个拥抱:“抱我一下。”   法兰克眼眸一缩,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等到他回神时怀中已经全是谢桑身上的温度。   “怎么了?”   谢桑的头靠在法兰克的肩膀上,他扬起脸眨了眨眼睛,泪水在眼中滚了一圈,终于在听见法兰克关切的话语时忍不住掉了下来,他锤了法兰克的肩膀一下:“都怪你,没事整这么感动做什么。”   法兰克闻言眉心一皱,他想要松开怀抱去看谢桑的脸,但是却被谢桑紧紧扣住了肩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难得的示弱和撒娇,法兰克不再动作,他放松身体回抱了谢桑,手心在对方的背脊上轻轻打着节拍。   亚瑟一出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的场面,面对着大型撒狗粮现场,他顿时一声惊呼随即冲了下来:“你、你你你,你们!”   谢桑松开了法兰克,他看着急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亚瑟,想起这段时间在这个小绿茶那里收到的气,嘴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搂着法兰克吧唧亲了一口,亲完之后故意朝着亚瑟挑眉一笑。   宣示主权这东西谢桑可太会了,弟弟再怎么会撒娇也还是弟弟,他和法兰克可是扯了证的。   谢桑朝着满脸震惊仿佛看见了新世界的亚瑟挑眉一笑:“怎么了,我们弟弟没见过哥哥亲热?”   谢桑特地咬重弟弟两个字,典型的就是故意膈应亚瑟,这几天天天哥哥哥哥的,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亚瑟啊了一声,捂住了眼睛,满脸地不能接受:“你你你,你亲,你竟然亲……!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情!”   谢桑哼了一声:“怎么了,我们是合法的好吧,结婚都半年了。”   说完,谢桑直接捧着法兰克的脸亲了好几口,吧唧吧唧的,一口接着一口,声音都格外的大。   亚瑟捂脸:啊啊啊啊啊啊!   法兰克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亚瑟和谢桑之间不对头他真的是白活了,他一个眼刀甩给上前想要拉走他的亚瑟,径直下了逐客令。   一大早吃了一嘴口粮还被亲哥哥下了逐客令的亚瑟:啊?!!!!   亚瑟正要使出一通撒娇卖乖技巧,但是法兰克根本不买账,他不仅不买账还下令亚瑟一年之内都不许出现在别墅里。   亚瑟:咬牙切齿流下面条宽眼泪。   谢桑一旁抱胸看好戏,闻言故作惊讶,直接用亚瑟的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年会不会太长了?”   法兰克当然明白谢桑只是故意说说来气亚瑟的,此刻谢桑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的手腕,那小模样简直就是再说要是他敢收回命令就能变成河豚。法兰克拍了拍谢桑的手背,口中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他长大了,也该让我清闲清闲了。”   谢桑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故意炫耀一波法兰克刚送他的飞行器钥匙:“这样也好,那今年我们就有时间出去旅游了。”   亚瑟狠狠瞪了眼谢桑,此刻谢桑的嘴脸在他眼中就是小人得志,当发现谢桑手里拿的飞行器是他想要了好久都没有得到的,他更加emo了。   亚瑟咬牙跺了跺脚,恨恨扭头冲出了别墅,安塞尔跟在他身后。   谢桑看着亚瑟哭唧唧离开的模样,他戳了戳法兰克:“他这样离开会不会有什么事?”   法兰克瞥了眼亚瑟身后如影随形的沉默雌虫,摇头:“没事,安塞尔跟着。”   “安塞尔?”   谢桑挑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那个浑身上下包的只剩下眼睛的雌虫的名字,他想到这几天看见的某些场景,他戳了戳法兰克的脸:“你这么放心他,他好像喜欢你弟弟。”   法兰克仍有谢桑在他脸上肆意乱戳,他嗯了一声。   谢桑正在戳法兰克的嘴唇,心道手感太好他忍不住,闻言反应过来,他慢半拍地啊了一声:“你不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虽然谢桑和亚瑟相看两相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亚瑟比起虫族世界的其他雄虫和贵族已经好了太多。   唇畔上的触感清晰,法兰克抿唇,谢桑的指尖被他抿如口中。指尖的触感让谢桑一愣,四目相对,他忽地一笑抽回了手指低头在法兰克的唇畔印下一吻。   这一吻不再是当着亚瑟面时的浅尝而止,而是嬉戏游弋极尽缠绵。   谢桑和法兰克亲的难舍难分,他喘了一口气,戳了戳法兰克被他亲红了的嘴唇,朝他伸出了右手。   “戒指挺好看的,我收下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个。”   谢桑朝着法兰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婚戒,他朝着法兰克笑得狡黠,他的眼眶尚有些红,但是他的情绪明显好转了,法兰克悬了一个多星期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谢桑拿起刚刚亲吻时被他丢在一旁的飞行器钥匙晃了晃:“我们挑个时间去旅行吧?”   法兰克点头:“好。”   回答速度之快简直超出谢桑的预料,他以为法兰克起码会思考一下再做决定毕竟他的身份有多繁忙谢桑全都眼里,法兰克答应地如此轻松倒是让他都有些怀疑了:“我说真的。”   法兰克握住谢桑的手,再次点头:“真的。”   他对谢桑从来不说假话,刚刚谢桑可能是说那些话故意气亚瑟,但是他说的确实真心实意的话。   看着法兰克一脸认真的模样,谢桑唇角下意识扬起,他站起身朝法兰克伸出了手:“走。”   法兰克跟着谢桑朝厨房走去,一路上没碰见任何仆从,甚至就连管家都不见踪影,见谢桑好奇他解释道:“因为是惊喜所以我让他们都走了,我这就叫他们回来准备蛋糕。”   “不用!”   在法兰克略微惊讶的眼神中,谢桑撸起袖子拎起一袋面粉,眉飞色舞:“我们自己做!”   面粉在空中飞舞,谢桑趁着法兰克一个不注意“偷袭成功”,他叉着腰盯着花猫脸指着法兰克哈哈大笑,在他对面浑身被拍满了巴掌印的法兰克笑得宠溺,眉眼宛如春生。   有些东西很难释怀,但是不要小看时间的威力,人生的道路很长,固步自封陷于痛苦就永远都活在阴影中,但是只要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可能就会发现世界原来不只有黑暗,还充满了光。   这抹光不应该熄灭,它应该照进很多人的心里,它会让荒芜之地长满青草,重现生机。   因此,谢桑给容萋留下了一封信。   ——————————————   谢必胜的案子判下来了,死|刑。容萋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落空了,她坐在观看席上看着那些听众斥责谢必胜一家畜生做的恶心事,他看着谢必胜一脸灰暗崩溃痛苦,大仇得报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了法庭,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开车去了陵墓。   她买了两束花,当她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被定格了音容笑貌的温婉女人,支撑着她小半年的双腿忽然一软,她跪坐墓碑前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他们做的腌臜事终于真相大白了,小姐啊,你在下面听见了看见了吗?”   “要是没听见没看见也好,这么多年了为了那个畜生拖着不合算,他不配脏了您投胎的路,小姐啊,您现在在哪里啊,有没有生在了好人家,过的开心吗?”   “您一定还和老爷在一起吧,这辈子还是父女,老爷可疼您了……”   “我见到小少爷了,他说他过得很好,他找到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对他好,我看得出来,小少爷长大了,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眼泪洒在石碑上留下水渍,女人红肿着眼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她的眼中的泪光倒映出照片上的倩影,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朝她招手的少女,拉着她躺在床上咬耳朵悄悄说着私房话。   容萋擦了擦眼角,像是从前一样,女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心里话,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说,她的小姐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暮西垂,黄昏逐渐染上昏暗,哭累了的女人靠在石碑上睡着了,她憔悴的面容透露着不安,风吹陵墓周边的花草发出沙沙声响,像是谁的喃喃低语,很轻很柔,像是三十年前盛夏那晚的风,吹动了少女的发丝。   容萋睡梦中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她的小姐,小姐朝她招手,她们在花园中奔跑追逐一起抓蝴蝶,她们玩得精疲力尽满头大汗躺倒在草坪上看着气喘吁吁的对方,笑出了声。   谢谢你,小萋。   睡梦中的女人舒展的眉心陡然皱起,下一刻手机的震动惊醒了她,她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跑腿小哥,他说着有人给她送了一个包裹,是礼物和生日蛋糕。   生日……   容萋的神经猛地一紧,今天是谢桑的生日,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容萋下意识回到自己马上回去,堪堪站起身,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谢桑母亲临终前曾为谢桑预定了一辈子的生日蛋糕和礼物,这礼物的地址一开始是大宅,后来谢桑搬出去后就送到谢桑的公寓,可现在为什么会送到她家里?   就在容萋思考的瞬间,她的手机再次一响,邮件提示她收到了一封信件,陡然看见信件的名称容萋的眼瞳紧缩,她指尖颤抖地点开了信件。   信件的标题是:容姨,你收到生日蛋糕了吗?   ……   容姨,请不要难过,我过的真的很好,这里有爱我的人,也有我爱的人。你就想着我只是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生活,就像是出国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方便回来而已。   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厚着脸皮来向你讨一份礼物——为你自己活一次。   容姨,你的手艺真的很好,你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你总是说你要报恩,要不是当年外公把你捡回来你早就饿死了路边了。其实,容姨你的恩早就报完了,你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很好,现在你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容姨,你的晚安我听见了。   听你叫我一声小少爷,我好高兴,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别难过,我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别忘了每年这个时候要和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容姨,出去走一走,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世界上有黑暗更有无数璀璨的光,不要把自己锁在痛苦里,我不想看见你那样,妈妈一定也不想。   我很想你,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ps.生日蛋糕我没办法吃了,容姨帮我吃吧,顺便帮我许个愿,就祝我们大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第134章 明允谨   撒哈拉地下格斗场。   古罗马建筑风格的斗兽场, 环形建筑逐级递增,价位也逐级递减, 最外圈的价位最低,内圈的座位是极佳观看点,相应的价格也昂贵得多。为了确保观众能多方位多角度清晰地看清楚参赛者的格斗场景,看台上设置了巨大的显示器。   虽说撒哈拉格斗场是地下组织,但是往来观众只多不少,下注赌钱的主也不少, 因此有不少雌虫参赛来打黑拳,赢了就是金钱和荣誉,输了就赔上一条命。撒哈拉格斗场以血腥暴力著称,在某些程度上倒是迎合了东部雌虫粗犷暴躁的刻板印象。   此刻,格斗场上对战的两只雌虫正在缠斗, 四周的观众席上声浪滔天, 几乎震碎耳膜, 他们死死盯着格斗场, 两只雌虫拳拳到肉,分毫不让, 鲜血顺着他们汗津津的身体流下混成肮脏的颜色。   格斗场上缠斗的两只雌虫分别是撒哈拉的拳王毒蝎子和789067,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撒哈拉格斗场向来只管收钱, 收了报名费用上台的拳手只能得到一个编号,得等他们活着下来打出名气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称号, 比如冠冕三年拳王的毒蝎子。只不过现在看来, 今天之后毒蝎子这个名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格斗场后台的管理员透过帷幕看着纠缠的两只雌虫, 格斗场上一般分为上下两场,但是已经不用等到第二场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胜负已分,编号789067会赢,毒蝎子冠冕了三年的拳王今天就要易主了。   管理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压在毒蝎子身上打的黑皮雌虫,黝黑的皮肤因为汗水泛着一层腻滑的光泽,他裸露的上本身肌肉遒劲,虽然嘴角带血脸部淤青但是面色冷静,和毒蝎子几乎癫狂崩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管理员死死盯着黑皮雌虫,企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丝毫和他相关的信息。既然倒了一棵摇钱树,他自然要死死抓住这个击败了三年拳王的后起之秀。   几个呼吸之间,管理员脸上愤怒的愤怒就被他压了下来,他快速冷静后掏出对讲机:“毒蝎子败了,他的合约不用续签了,酬劳合同也直接撕了,他要是敢闹直接堵了嘴砍了;把那个编号789067的档案找出来发我,发出消息,就说新晋拳王出现了,五天后就是新晋拳王的首映,消息弄得越大越好,让他们下注。”   “啊啊啊啊——!”   一声发自喉咙深处的沙哑怒吼,观众席上瞬间叫骂声一片,管理员放下对讲机顺着幕布往外一看,只见毒蝎子被黑皮雌虫死死压制在地上,已经是困兽难逃,他输定了。   观众席上的赌家挥舞着拳头,死死盯着被黑皮雌虫压倒在身下的拳王,满眼地恨其不争,若不是此刻有护栏拦着,他们怕是要直接跳进格斗场内。   “毒蝎子,站起来!!”   “虫屎的,毒蝎子你他虫的是拳王,我的钱全压给你了,你他虫的敢输看看!”   “毒蝎子,起来你他虫的给我起来啊,三年三年了啊!”   “你怎么能被一个无名小卒打败,该死的,给我站起来!”   你一声我一声,观众席上沸反盈天。格斗场上的裁判已经开始倒数,被压制在地上的毒蝎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即使弄得头破血流仍旧无济于事,背后压制他的黑皮雌虫宛如定海神针,不动如山。   “三!”   “二!”   “一!”   “比赛结束,编号789067胜!”   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显示器上三年以来一直排名第一的拳王毒蝎的头衔被替换,与此同时,一串格外陌生的编号出现在了排行榜的最顶端。   编号789067,一个让在场玩家几乎赔的吐血的家伙。   “我不信,我不信!毒蝎子为什么会输!”   一个尖细的声音猛地从VIP贵宾席位上传来,那是专属于雄虫的位置,砰砰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让灯光瞬间定格正在发怒的雄虫身上,刚刚还沸反盈天哀声怨道的格斗场因为雄虫的发怒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那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雄虫,他很白,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不健康的几乎透明的白,像是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病人,他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红色按钮呼叫着格斗场的服务员,他单薄的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偏执几乎化为了实质。   此刻格斗场上获胜了的黑皮雌虫似有所觉地朝他这边瞥去一眼,巨大的显示器此刻正在切近景,恰巧捕捉了他的眼神。那双碧绿的眼眸狭长,仿佛丛林里蛰伏的野兽,神秘却冰冷,一身的血污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冽杀气,黝黑的肌肤闪着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原始野性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坐在轮椅上的雄虫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像是被这冰冷的竖瞳吓到了,他口中大喊的话语一顿随即更加暴怒,他朝着快速朝他跑来的工作人员大喊道:“一定有黑幕,毒蝎子不可能输,一个无名小卒打败三年冠军,我不相信,毒蝎子不可能——呃!”   雄虫的叫喊戛然而止,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着,他死死瞪着格斗场上获胜的新晋拳王,在工作人员惊慌的神情中他忽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啊——!”   “快叫救护车啊——!”   ……   “砰——”   “砰砰——”   “患者心跳骤减!”   “砰砰砰——”   “患者血压骤降!”   “砰——”   “快胸外按压!”   “给我盐酸肾上腺素!”   “砰砰——”   “上心脏除颤器,200焦!”   “砰——”   “加大电流再来一次!”   “砰砰砰砰砰——”   探照灯刺眼的白光忽然在眼前亮起,强光的刺激让明允谨下意识皱眉,耳边很吵似乎很多人在说话,下一刻他的眼皮被掰开,强烈的光刺激让他下意识流出眼泪。   医院……?   手术……?   他不是死了吗?   明允谨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他的命在他八岁那年就已经被写好了结局,他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去。   外人口中的明允谨一直都是传奇的存在,他少年聪颖,过目不忘,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天赋。身在大家族里的孩子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西贯通全都是他们的必修课。孩子里头不乏聪明伶俐的,但是像是明允谨这样的神童却真真是凤毛麟角,明家的人对于他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从小体弱多病,在八岁那年诊断出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心脏病,自那以后明允谨的天地就快速地缩小了,小到了方寸之间的轮椅。   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明家人很高兴,那一天的明允谨的生日宴大办特办,明家以为明允谨一生的战战兢兢的大劫难已经熬过去了,可是就在生日宴的当晚,本已经大大好转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明允谨再次进了医院,明家人收到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这一次明允谨没有熬过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明允谨清楚地听见了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他身体里这颗心脏苟延残喘了二十五年在他生日前的最后一天崩溃了,就像是一台劣质的残次品,嘎吱嘎吱响了二十五年彻底熄火了。   他胸腔中跳动的是……心脏?   微弱规律的跳动声将明允谨的思绪一点点唤回,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触摸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四肢百骇袭来。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涌入了脑海,针扎的刺痛感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那种感觉和心脏有个漏风的口子并不一样,明允谨眼前一黑,尚未清醒的大脑在疼痛中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   病床上的雄虫双眼闭阖,他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白色被单上,脆弱的像是一张纸,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   雄虫裸露在外的右手骨瘦如柴,皮肉之下的筋脉清晰可见,可就是这样一只本该是医学生最爱最合适练手的手却让无数护士都犯了难,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亲自出马才做到“一阵见血”。因为床上的雄虫实在太过脆弱,血管虽然明显但是很细。细瘦的腕骨凸出,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掰断,代表着生命线的脉搏弱的几乎微不可闻。   在崇尚武力、健美为主流的东部,即使是雄虫都比其他地方的雄虫壮实一些,如此脆弱岌岌可危的生命简直让虫胆战心惊。   “阁下?”   “阁下……?”   身穿白大褂的健硕护士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病床上雄虫一瞬抖动的指尖,他赶紧走进一步轻声呼唤。   耳畔接连不断的呼声唤回了明允谨的神智,他眼皮颤动一瞬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一张白净的绢纸上忽然晕开了墨,病床上的青年忽地就有了生机。   呼唤他的护士见状一愣,美色暴击让他好半晌才回过神,他一脸压不住的喜色,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跑出去开始叫医生。不消多时,门口忽然一阵骚乱,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医生快步走了进来,他伸出三个指头试探性朝明允谨道:“阁下,请问这是几?”   明允谨张了张唇,清润好听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三。”   明允谨生了一副好皮囊,他随他母亲是个美人胚子,面容白净,五官端正,是那种大家公子的温润长相。他身后是医院清一色的白色枕套,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状态欠佳,他的脸竟白的比那枕套还要胜过几分,纤长的睫毛打落两抹阴影,浅色的唇畔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咳咳,阁、阁下……”   看呆了的医生和护士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他们毫不夸张地托了托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真诚:“阁下,您的身体情况暂时已经稳定,只不过您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起伏,切记要保持心情平静,您刚醒需要多多休息,我这就不打扰了。”   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后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雄虫,不小心视线对视后脚下飞快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一侧的护士捂嘴偷笑,他目光灼灼盯着病床上的明允谨,心中赞叹对方简直就是虫神的完美造物,他一边沉迷于明允谨的眉毛一边感慨他的体弱多病,因此动作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阁下我来帮您!”   护士手脚麻利地调整好病床的角度,他朝着明允谨伸出手本想要扶对方坐起身,然而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随后回以善意的谢意:“谢谢,我自己可以。”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护士看着已经自己坐起身的明允谨脸上的失落几乎掩饰不住,但是当他听见道谢后脸上的笑容再度回归。   “您想要喝水吗?”   “您饿不饿?”   “或者,您需不需要去洗手间?”   面对护士的殷勤,明允谨有些不太习惯,从小到大他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还要多,关于医院他在了解不过了,况且他想要自己来,他笑了笑婉拒了护士的好意:“不用了,谢谢你。”   满眼都充满了恋爱小星星的护士直接在明允谨面前表演了一个鼻血横流。   明允谨眼神错愕,他抬手指了指护士的鼻子:“你的鼻子……”   摸到一把血的护士瞬间满脸爆红,鼻血刷刷刷流的更快了,他飞快地说了声抱歉后冲出了病房。   被留在原地的明允谨看着像是炮弹一样冲出去的护士,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到墙壁上,几秒后一只手臂试探地从门外伸进来将门拉好,   明允谨蓦然笑了。   “真是有活力啊……”   轻轻的一声感叹,靠在病床上的青年浅笑,他纤长的睫毛卷翘,窗外阳光明媚,一只长尾红冠的鸟雀飞到了窗边,隔着玻璃窗它豆大的眼珠子盯着病床上的青年歪了歪头,用自己的嘴巴啄了啄玻璃窗,像是在和病床上的青年打招呼。它的羽毛鲜亮,灵活自如,充满了生机。   明允谨朝它挥了挥手,小鸟雀偏了偏头,豆豆眼动了动,下一秒张开翅膀飞走了。   明允谨唇边的笑容像是水中的花忽然就浅淡了,他看着湛蓝的天空,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格外的落寞。   他的视线落病床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他垂在被单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他扭头在不远处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但是却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眼角眉梢几乎一样,不仅长相相似就连心脏上的毛病都差不多。   明允谨接受了那股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知道现在他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没有人类只有虫族,虫族又分为两大类,雄虫和雌虫。雄虫因为稀少而珍贵,他们娇贵脆弱,负责吃喝玩乐;而雌虫则是恰恰相反,他们精壮强悍,负责赚钱养家。   明允谨现在的身体是雄虫。   病房忽然被打开,明允谨以为是流鼻血的护士回来了,他下意识偏头调整好状态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你回来了,好些了吗?”   明允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唇角的笑容微僵,一点点收敛。   打开病房门的并非刚刚捂着鼻子冲出去的护士,病房门口站着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来者不善。 第135章 他捡到了一只野狗   打开病房门的并非是刚刚的护士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 大汉开道,为首的那个身形稍微逊色些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 径直朝病床上的明允谨走来。   “阁下,叨扰了,很高兴您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男人脸上的笑容圆滑,他朝着明允谨弯腰醒了一礼,他挥了挥手, 示意身后的壮汉将虫带上来。   “砰——”   膝盖骨和大理石地板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五花大绑的雌虫被一脚揣在腿窝里头踉跄跪下,他身后两名壮汉用膝盖死死地抵在他的背脊和腰窝上才堪堪让他匍匐在地。   明允谨皱眉,看着这七八个闯进他房间的壮汉,对着护士温润善意的笑容早已不见, 他平静开口:“这是在做什么?”   西装革履的男人朝明允谨笑了笑:“阁下, 很抱歉您在我们格斗场内受了惊吓, 这是当时刺激您发病的雌虫, 我将他带过来了,他使阁下您遭此一难罪孽深重, 撒哈拉格斗场将永不收用,当然作为撒哈拉对您的赔礼,我已经向虫保会到了报告, 很快他们就会来处理这只雌虫。”   明允谨没说话,他在脑海中搜寻那块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些记忆支离破碎, 他的太阳穴酸胀刺痛。   西装革履的雌虫正是撒哈拉格斗场的管理员, 别看他此刻脸上在笑,实际上心里正在滴血, 789067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败了三年冠军毒蝎子本应该是件能炒作大卖的好噱头,他都已经准备以此为由头大办一场捞一大笔,谁知道竟然碰上个短命鬼雄虫!   一个病秧子短命鬼心脏不好跑来格斗场找什么刺激?!害得他丢了一棵极好的摇钱树苗子!管理员尽管心里都快把明允谨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不恭敬,要知道雄保会可是不好惹的,一群见虫就要的疯狗,惹上他们那就是哪哪都不讨好一身骚。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忍痛将789067送了出来,毕竟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知道的,为了一个还没有长大的苗子去得罪雄保会不值当。   至于这个摇钱树的好苗子,只能算他倒霉了,命该如此。   明允谨此刻扶额皱眉的表情落在管理员眼中就是另一种意思了,见病床上的明允谨没什么表示,他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他径直伸出脚,坚硬的西装皮靴头猛地踹上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雌虫的头,鲜血瞬间从头颅中流下。   明允谨的瞳孔骤然一缩:“……你在做什么?!”   管理员见明允谨终于开了口,以为自己找对了方法,他脚下连着又踹了几脚,被压在地上的雌虫挣扎着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眸仿佛丛林中的毒蛇他死死地瞪着管理员,脖颈上的青筋暴突,仿佛随时都会弹跳进攻,一口咬断对方的咽喉不死不休。   “你——!”   管理员被黑皮雌虫的眼神唬住了,要知道制服编号789067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格斗场上能打的几乎都被打翻了,硬生生是靠着车轮战和最后的药物偷袭才成功制服了他。此刻789067身上带着控制雌虫的特制枷锁又被两个大汉压着,可他竟然还能露出这副眼神,不得不说是个打拳击的好苗子啊!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看着地面上那一小摊殷红的血迹,明允谨胃部涌上呕吐的冲动,他眉心紧皱赶紧说了声住手。   “你们、你们是谁?!!”   捂着鼻子跑出去的护士终于赶回了,他看着病房里一堆凶神恶煞的壮汉,又看了眼地板上的血,赶紧冲到明允谨身前大吼道:“不许你们伤害医院的病虫!”   他的声音虽然大,但是明允谨看见他的手臂在颤抖,很明显他也很害怕。   “你们赶紧离开,否则我就叫雄保会过来了!!”   即使再怎么害怕护士还是将病床上的明允谨挡了个严严实实,他胆怯地大吼企图吓退格斗场的壮汉,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回话:“不用麻烦,我们已经到了。”   身穿雄保会制服的雌虫门鱼贯而入,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为雄虫保护协会的到来更加拥挤,护士仿佛找到了救星猛地靠边站在明允谨的身边。   为首的长官扫视一圈后确定了目标,径直朝病床上的明允谨走来,他们站定之后脱下帽子齐刷刷鞠躬问好:“阁下,雄虫保护协会很荣幸为您服务。”   雄保会长官声音冷如寒铁,他的视线扫过一种凶神恶煞的壮汉最后落在管理员身上,意有所指:“雄虫保护协会绝不允许任何一位雄虫阁下收到伤害!”   “误会,都是误会。”   格斗场的管理员见状下意识退开一步,他满脸堆笑摆着手朝着面如寒冰的雄保会长官解释道:“我绝对没有想伤害雄虫阁下的意思,我哪敢啊,雄虫就是瑰宝,长官您误会了,还是我拨通了雄保会的热线电话,我们今天来是赔罪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备案告知了。”   说着管理员赶紧指了指被压在地上的黑皮雌虫,雄保会长官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后者,随即他看见了一双宛如野兽凶恶残忍的眼眸,他眉心一皱上前一步,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黑手套带上:“放开他。”   管理员讷讷:“他比较暴躁,可能会……”   雄保会长官面无表情重复一遍,他此刻已经站在了黑皮雌虫的面前:“放开。”   管理员讪讪挥了挥手示意壮汉松手,壮汉犹豫着松开手,就在松手的瞬间,一直被压在地上的黑皮雌虫猛地跃起,以一种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速度撂倒了刚刚压着他的两名壮汉。   “砰砰——”   “啪——!”   两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紧追而来的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雄保会长官紧扣着黑皮雌虫的脖颈,他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生命的起伏,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高高扬起,他眼中露出了一丝深深压抑着的兴奋,那是看见不驯猎物的眼神。   “住手!”   急切的喊声自身后传来,高举的巴掌停在距离红肿脸颊不到三厘米的距离,仿佛机器被按下了暂停键,雄保会展馆扭头朝着病床上的雄虫露出官方标准微笑:“阁下有什么吩咐?”   总算制止了这场霸凌,明允谨喘了一口气,他按着胸口略微艰难地开了口:“别打他。”   明允谨晕血,小血勉强能撑住,大血几乎就是一眼昏,骤然看见地上一滩血,他身体本能产生了反应,这也是他刚刚没有即使制止霸凌的原因。   明允谨眉头紧皱,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地上那摊血,再次发话:“放开地上的男、雌虫。”   “……是,谨听您的命令。”   雄保会长官闻言一顿,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特质的镣铐,咔嚓一声镣铐死死地卡住了黑皮雌虫的咽喉,他拿着按钮点击几个键后看着倒地颤抖的黑皮雌虫缓缓站起身。   听到对方说好,明允谨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镣铐扣在被虐打的雌虫身上,刚刚还有反抗余力的雌虫就倒地不起浑身颤抖,明允谨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你在做什么?!”   “你在折磨他!”   雄保会长官闻言朝明允谨恭敬鞠躬,用着招牌微笑解释道:“阁下,这只雌虫的危险性很高,不好好管束会酿成大错,您身为雄虫阁下在如此危险的地方,雄虫保护协会有义务保证您的安全。”   这简直就是一通歪理,明允谨漂亮的眉紧紧皱起,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的说法,他明明就安安全全躺在这里,反倒是地上的雌虫快要被折磨死了。   明允谨指着倒在地上抽搐的黑皮雌虫道:“你说他会伤害我?我只看到你们找着各种由头伤害他!”   雄保会长官:“阁下,雄虫保护协会有权维护雄虫阁下的各种权益和利益,尤其是您的生命安全。”   眼看着对方听不懂人话,明允谨直接走对方的路子,他看着雄保会长官语气冷硬:“雄虫保护协会维护雄虫利益自然要以我的命令为先,我命令你立刻停止。”   雄保会长官脸色微变,随即道:“阁下请允许我拒绝您的命令,雄虫保护……”   明允谨径直打断他的话,厉声道:“立刻停止!”   一侧检测心脏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一旁的护士赶紧安慰明允谨:“阁下,您心脏不好,不能情绪激动,您这样会出事的,您千万要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雄保会长官在听见警报响起的那一瞬间神色巨变,他显然也想起了面前的雄虫情况特殊,他必须顺着他的意愿来,否则出了问题才是得不偿失,他终于服软按下了停止键。   地上雌虫终于不再抽搐,明允谨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压着刺痛的心脏跟着护士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听到警报声音赶来的医生看着病房了一堆挤着的雌虫大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揉了揉肉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后他喊着借过来到了明允谨的病床边:“阁下,您现在感觉如何,心脏怎么样,头晕吗?想不想吐?”   看着越发虚弱的明允谨,医生眉头一皱当即也顾不得病房里头的雌虫到底都是生命身份,他把文件夹往桌上狠狠一摔,指着雄保会和格斗场两方的雌虫大喊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病虫需要休息,需要静养,你们都是谁啊,把医嘱都当作耳旁风了是吧?!阁下心脏不好,不能受气受惊吓,你们一个个跟一堵墙一样都在这里干什么,当门神啊,把阁下起初个好歹了怎么办?谁负责?!!闲杂虫等全都走,立刻马上!!”   如果说医生的权威不足以让雄虫保护协会和格斗场两方离开,那明允谨此刻煞白的脸色绝对可以。撒哈拉格斗场的管理员本就是来送虫息怨,现在虫也送到了,礼也赔了,雄虫保护协会也在场见证了格斗场的态度,他着实没有必要再久留,听到医生赶客他赶紧踩着台阶就下了。   “医生说的是,雄虫阁下的身体最重要,我这群手下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在这里不合适,我们这就走这就走,祝阁下早日康复恭喜发财哈!”   格斗场上的套话都说了出来,管理员显然是巴不得赶快离开说话都没过脑子了,他骂了一声赶紧示意手下的伙计出去,匆匆忙忙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秒都不能多待,生怕吃力不讨好惹得一身骚,万一雄虫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他们可是倒大霉了!   这边,病房里因为七八个壮汉的离去宽敞不少,但是清一色黑色制服的雄虫保护协会标志还是非常扎眼。雄保会长官盯着大放厥词的医生,又看了眼医生身后被气到吸氧的明允谨,生平头一次如此憋屈地服软,他朝着病床上的青年恭敬行礼道:“阁下身体为重,切莫生气了,今日是我失职,不该再阁下面前施行处罚,我这就把罪雌带回去以免污了阁下的眼睛。”   闻言,正在吸氧的明允谨脸色一变,在护士和医生的惊呼声中他费力掀开了脸上的面罩,声音虚弱却坚定异常:“我不同意!”   雄保会长官:“……”   他从事行业这么多年还从未碰到过这样难处理的事件,他不明为什么明允谨一次次阻拦他行事。他本想着雄虫因为罪雌受惊来医院遭了大难心怀怨怼,所以一见面就打算就地正法,若是雄虫阻拦他是想要亲自动手惩罚他完全可以理解,非常正常。可是他刚刚不过是给了罪雌一巴掌见他不服管教让他尝了尝电机项圈的滋味,雄虫就立刻阻止甚至因此被气得白了脸。他反思片刻,以为或许是因为雄虫喜洁不想让血腥场面污了他的眼睛说要把罪雌带回去处理,可是这次雄虫又不同意。   所以雄虫到底想要做什么?   雄保会长官沉默片刻后看着嘴唇白脸更白的明允谨道:“阁下,请问您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片段记忆再次涌入大脑,明允谨眉头紧皱,漫长的一分钟等待后他终于搞清楚了现状。   原主因为好赌去隐藏了先天性疾病溜进撒哈拉格斗场看打拳,他压得选手输了他压得赌注也全都亏了,他气急败坏一口气没接上来死了,然后他就出现在了这副身体里。   跪在地上的所谓的罪雌是格斗场上赢了的选手,大概是因为格斗场的老板害怕被牵连所以直接把虫送来顶黑锅。此刻雄虫保护协会正因为“罪雌”冲撞了精贵的雄虫阁下而例行公事,从原主零星的记忆和刚刚明允谨的判断来看,“罪雌”若是被他们带走显然就是凶多吉少。   心脏病去看打黑拳因为输了把自己气死,这事情听起来就是和参赛选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当事人负主要责任而管理不当没有检查清楚的撒哈拉地下格斗场负少量责任。这件事情的唯一苦主此刻就跪在地上顶着荒诞不经的罪名等待着命运不公的审判。   想到那些从透露上流下的血,明允谨脸色更加白了,几乎到了透明的地步。   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挡住大半眼球避开了那一滩逐渐变得黑红的血迹,他伸手指着地上的黑皮雌虫、这个让他进了医院遭大难的罪魁祸首,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让所有虫几乎都惊掉下巴的话:“就罚他照顾我。”   “什么?!”   “啊?!”   雄保会的长官难得地失了态:“不行,绝对不行,阁下,这只雌虫的危险程度极高,怎么能让他照顾您,他这样冒犯雄虫的雌虫应该被送进苦牢,送去服役终生才对!”   一侧的护士也仍不住嘀咕:“对啊,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啊,明明就是奖励好不好!”   医生虽然并不赞同雄虫保护协会残暴处理雌虫办法,但是听见明允谨要让黑皮雌虫照顾他,心里仍不住担忧开口:“阁下这不合适,您的身体禁不得情绪刺激,您还是再考虑考虑,我们医院的雄虫保护制度一向很好,我们的护士也不错,医院显然专业得多也更适合您。”   明允谨摇头,在一众的阻拦劝阻声中他坚定有力地开了口:“既然是他把我吓病了,让他照顾我自然最合理不过,我意已决。”   明允谨知道他这病注定一辈子缠扰,他要求雌虫照顾他只是应急之举,等过了这个关头他自然会放他走。明允谨已经从脑子那块不属于他的记忆中   受尽折磨满身血污的黑皮雌虫缓缓抬起,明允谨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很多年后,明允谨都会记得病房中的这一天。血污中宛如野兽的眼眸明亮地仿佛火焰在燃烧,熊熊生机永不熄灭。   他捡到了一只野狗。 第136章 放他走   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会随身携带枷锁镣铐?   婴儿手臂粗细的镣铐扣在黑皮雌虫的手腕, 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跪在角落里的黑皮雌虫被迫摆出屈辱的姿势, 像狗一样趴地匍匐,毫无尊严可言。他脖颈套着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卡在咽喉处,像狗链子一样牵在他身后看管的雄保会成员手中。   视线瞥向手边的黑色钥匙,明允谨缓缓叹了口气。   他本意并非如此。   说是让对方留下来照顾他都是应急用的借口,没想到雄虫保护协会虽然最终同意但是却给黑皮雌虫从头到脚上了一身枷锁。   雄虫保护协会以雄虫的意愿为先, 因为明允谨的要求,他们不得不把罪雌留下,但是将这样一个危险性极高的雌虫留在雄虫的身边却毫无措施显然不可取,所以临走前他们设下了重重关卡。   明允谨并不知道,若不是他强烈反对, 这三条铁链此刻已经活生生穿透雌虫的手心和脚掌, 绝不仅仅只是像现在这样紧扣在他的咽喉手腕和脚腕上, 造成一些无伤大雅的行动不便和呼吸不畅。   毫不夸张地说, 明允谨此刻对黑皮雌虫的处罚在外虫的眼中就是一种变相的奖励,毕竟他此刻跪在干净整洁的医院地板上, 地上没有肮脏血污的玻璃渣也没有酸腐恶臭的呕吐物和浓痰。这里的一切都是整齐干净的,地上跪着的黑皮雌虫扎眼地格格不入,因为要侍奉明允谨, 为了不有碍雄虫阁下的观瞻,他被简单粗暴地整理了一番, 却仍旧是灰扑扑的。   明允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眼前的一切都在违反他的三观, 尊严怎么能被如此践踏?早在三百年前各国就已经开始废除对肉|体的严刑峻法,残忍的公开处罚被私密的牢狱生活和死|刑替代, 即使是牢房内的犯人如今也不会被如此对待。   思绪翻涌间,明允谨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一侧的护士见状赶紧上前关怀:“阁下您怎么咳嗽了,是口渴了吗?需要喝水吗?”   咽喉里漫开的痒意往上翻涌,明允谨来不及说出完整的话,他抬手正示意护士不用太在意,只是简单的咳嗽,然而耳畔一声呵斥陡然响起。凶狠的嗓音混着铁链的锒铛撞击声,明允谨循声望去,只见雄保会看管虫拉扯着黑皮雌虫脖子上的铁链,口中责骂:“装什么木头,让你跪在这里当聋子瞎子的吗?!没有一点眼力见,没看见雄虫阁下在咳嗽,还不赶紧端杯水去照顾阁下!!”   “不、不咳咳咳,咳咳咳——”   明允谨本来只是喉咙有点痒咳嗽几声就好了,没想到听到这话硬生生岔了气,这下子是真的咳嗽不停了。   “还不快去,谁让你站起来了,爬快点!”   “咳咳咳,别、咳咳起来,咳咳咳——”   明允谨捂着胸口,看着被迫端着瓷杯屈辱地朝自己跪行而来的雌虫,只觉得心惊胆战。跪在地上的雌虫身量很高,即使是跪着他也比寻常雌虫高出半截来。明允谨靠坐在病床上扯着嗓子咳得撕心裂肺,他伸出手示意对方别这样,可是管理虫却会错了意,他猛地扯了一下黑皮雌虫脖颈上的枷锁,低声呵斥道:“快点,磨蹭什么,你想让雄虫阁下等你到什么时候!”   管理虫力道不小,黑皮雌虫脖子上的铁链越发收紧,脖颈上青筋暴起,他身形微晃手中的杯子依旧安稳。   装了大半杯温水的瓷杯被端到明允谨眼前,管理虫满脸热情地笑容朝明允谨伸手示意他面前的水杯,仿佛是在展现他的专业性:“阁下,请喝水。”   明允谨皱眉,他嗓音沙哑:“咳咳起来。”   管理虫摇了摇头:“阁下,这不符合规矩,能让这罪雌用照顾来抵偿罪行已经是天大的仁慈,既然是照顾自然得有照顾的样子,他这样是理所应当。”   明允谨皱眉不语,在他和管理员说话的空当间面前的水杯被高高举着,甚至连水面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跪在地上的雌虫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仿佛是真心认同管理虫刚刚说的那一通鬼话,但是明允谨注意到了他的那双眼睛。   伺机而动,势如猛虎。   明允谨一愣,他觉得对方似乎非常在意这杯水,他的模样就仿佛在焦急地等待他接过这杯水。   明允谨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上瓷杯的一瞬间,被举得稳稳的连涟漪都不见丝毫的水杯忽然倾斜坠落在地,啪地一声清脆瓷杯碎裂一地。   明允谨一愣,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刚刚没有碰到瓷杯。   “你在做什么!”   管理员看着一地的狼藉,没忍住大吼一声,手中的铁链高高拽起就要甩下去。那铁链子婴儿手臂粗细,沉甸甸又粗粝,若是用这个手劲还在重力作用的加持下,怕是能生生打断骨头。   明允谨眼瞳一缩,及时出声:“住手!”   管理员高高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他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眼底的嫉恨几乎掩饰不住:“阁下,这罪雌就是故意的,屡教不改桀骜不驯,不得吃点苦头怕是该不回来了,他竟然敢在阁下您面前故意做出这种挑衅之事,他就是欠抽!阁下您是在太过心善,但是您不知道这样的贱骨头就应该……”   “我、我晕血!”   明允谨一句话径直堵住了管理员的嘴,他高高举起的手臂再一次尴尬僵住,他扭头看着明允谨脸上的神情一秒切换成了然的模样,他脸上那种愤愤不平褪去大半变成了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游刃有余:“原来是这样,我这就把他带出去,绝不污了您的眼。”   明允谨见办法有效心中紧绷的弦一松,他算是悟出了到底该如何和雄保会相处的道理。如果他说自己不忍心不愿意伤害罪雌,露出丝毫保护偏袒的意味,雄虫保护协会就会变本加厉地惩罚雌虫,相反如果他是从自己的角度利益出发,雄虫保护协会就会变得非常好说话。   看着管理虫要把黑皮雌虫拖出去惩罚,明允谨赶紧开了口:“等等!”   管理虫双手一顿,朝明允谨投去的目光中没有丝毫不耐,对于雄虫阁下他们的耐性向来是好得出奇:“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对,我确实有点小事……”   明允谨顿了顿,看了一眼管理虫的铭牌,用清润的嗓音准确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西特勒,我的喉咙不太舒服,我记得明丝菊花荷叶茶对于清肺止咳十分有效,我记得这种茶只有商业中心旁边的联华超市有卖,你能帮我去……”   “当然!”   明允谨的话还没说完西特勒就立刻答应了,他看着明允谨脸颊两侧是止不住的红晕,自告奋勇的样子像是抢到了绣球的登门女婿,喜上眉梢压都压不住:“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明允谨被西特勒的积极和热情弄得有些无措,心中的割裂感越发鲜明,躺在病床上的他随口一句想喝东西就能发号施令,而跪在地上的雌虫则因为打破一个瓷杯就得遭受灭顶之灾。明允谨压下心里的怪异情绪,视线状若无意地落在西特勒手中的铁链上,意有所指道:“我有些急,现在就想喝,二十分钟内可以完成吗?”   二十分钟内去繁华中心街道一个来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带上手脚都拴着铁链的累赘就更加费劲,西特勒面露难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明允谨眼眸微垂,面露恰到好处的失落:“有些为难你是吗,那就算了吧,太麻烦你不好,我这咳嗽是老毛病吃什么药都没用,只能喝明丝菊花荷叶茶才能缓解……”   美人失落绝对是一副见者伤心的场面,明允谨脸上的那抹失落怅然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疼,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开口只能能博他一笑,怕是也会有一堆雌虫争先恐后去送死,更别提他的要求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丝毫谈不上为难过分。   “不为难,一点都不麻烦!二十分钟内我一定把茶叶送到阁下的面前!”   明允谨唇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真是太好了。”   西特勒把快速检查了两遍罪雌身上的锁链,然后将铁链缩短将对方锁在远离病床的角落,他临走前恶狠狠地下命令道:“不许耍花招,要是我回来你敢犯贱惹得阁下不悦雄保会的苦牢里头有你好受的!”   西特勒锁好了罪雌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明允谨瞥了一眼角落中的男人,悄然握紧了铁链的钥匙。   现在是放走男人的最好机会。   明允谨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辈子到头吃过的苦就是他脆弱的身体,他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好似高高竖立直逼天穹的象牙塔,他没见过贫穷,在他心中一件事情要不要做完全由着自身心意或是兴趣爱好,但他也知道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去打黑拳的人极少数是因为兴趣爱好,绝大多数怕是生活所迫,窘急难耐才会出此下策,因为这是一条来钱快的路,虽然代价是拿命去赌。   明允谨垂眸,他的视线落到左手上佩戴的手表上,表盘有些旧了,但是从设计来看这个手表的价值应该不会太低,就算是折旧价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雄虫去赌黑拳却因为输光了钱而把自己活活气死,按照虫族世界的畸形制度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如果原主是个赌鬼,而且他在撒哈拉格斗场下注的钱是他身上最后一笔钱的话,那一切就有可能说得通了。   明允谨并未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破碎的记忆时不时侵扰他的脑海,在零星的碎片记忆中,明允谨逐渐描绘出原主的形象。   “他”是一个没落贵族,也是一个赌鬼。双亲因为被卷入□□双双暴毙一个忠厚的老仆人带着他逃了出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个贵族家里没有些许秘密资金,老仆人就是靠着住人留下的秘密资金将原主养大,没想到原主不学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老仆人苦口婆心地劝告在一开始的时候尚且有些作用,然而赌鬼之所以被称之为赌鬼就是因为他们积重难返,三天前老仆人咽了气,这下子原主再也没了束缚彻彻底底放飞自我,壮志满怀地拿出所有的积蓄来到赌场,压上了他后半生所有的命运。   这块表是原主仅剩的物品,应该是他的最后筹码,看得出来应该是非常贵重了。   明允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把手表取下来和钥匙一起攥在手心。一侧的护士正聚精会神盯着角落里跪着的黑皮雌虫,他仿佛随时待命的士兵,若是后者胆敢有丝毫冒犯明允谨的迹象他就会冲上前去。   “咳咳——”   明允谨咳嗽了两声,他朝着循声扭头查看他情况的护士招了招手,眼神示意卫生间的方向:“能过来帮帮我吗?”   想放男人离开,自然要支开护士。   护士见状心中了然,他立刻来到明允谨床边,脸上飘起两抹可疑的红云,他朝着明允谨伸出了健硕且充满安全感的手臂:“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能和雄虫阁下亲密接触,护士自然是一千个愿意。   明允谨唇边的笑意微敛,在护士期待的视线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轮椅,微笑且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公主抱邀请:“请把轮椅推近些好吗?”   护士:“……”   三秒后,护士满脸爆红:“……哦哦哦!”   内心疯狂化身尖叫鸡,护士直接给明允谨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做健硕大汉轮椅赛跑的场面,明允谨忍俊不禁,他婉拒了护士伸出来搀扶他的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坐到了轮椅上。   他并非残废可以适当行走,只有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会用轮椅代替步,但是他也坚持不让人推他,除非到了万万不得已的时候,比如生命的尽头。   在护士惊讶的眼神中,明允谨笑了笑:“走吧。”   卫生间距离角落的男人不算太远,轮椅行至卫生间门口时明允谨冷不丁地开了口,他攥紧了胸前的衣服,面露难色,他身后的护士警觉地半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阁下,您怎么了,阁下您还好吗?”   护士注意到明允谨抓着衣襟的手和突然急促的呼吸:“阁下,您感到呼吸困难吗?头晕吗?阁下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明允谨“虚弱”道:“我有些、咳咳喘不上气……”   护士面色一变当即就要呼叫医生。   明允谨赶紧制止,他继续“虚弱”:“我需要吸氧瓶……”   护士闻言立刻扭头原路返回,脚步迅速。   明允谨见状将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和手表从口袋里拿出来,他随手扯了一条白布将两样东西包裹好径直朝着角落里的男人丢了过去。   “闷——”   一声不算大的闷响,柔软的毛巾大大减弱了声响,毛巾翻滚露出里头包裹的黑色钥匙的一角,明允谨朝着谨慎抬起头的黑皮雌虫指了指地上的钥匙示意对方捡起来,他做了一个开锁的动作后指了指门口,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快走……”   护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明允谨身形一僵,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到满头大汗的护士拿着吸氧瓶朝他走来:“阁下快,吸一口!”   明允谨握着手中的吸氧瓶,眼神都不敢往角落里看,他露出一个遮掩的笑对护士说:“我现在好多了。”   护士看了只吸了几口气的明允谨,眼神狐疑,他再次想明允谨确认:“您真的好多了吗?不会胸闷气短头晕了吗?”   迎着护士的视线,不太会撒谎的明允谨简直是如坐针毡:“……对。”   下一刻,护士脸上洋溢出庆幸的笑容,很显然他并没有怀疑明允谨在装病,装病这种事情和雄虫尤其是明允谨这种雄虫阁下相差甚远:“太好了,感谢虫神。”   不知是不是护士一门心思全在明允谨身上还是明允谨的演技有所进步,总之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被发现,还真是万幸。   明允谨让护士将他推进了卫生间,玻璃门的闭合将病房和卫生间分割成两个空间。寂静的病房忽然几声金属碰撞的响声很轻地响起,只见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已经摆脱了镣铐,他手间血迹斑斑,锋利的白色碎瓷片沾染着血迹被他握在手心,如果明允谨此刻在这就会发现这块碎瓷片就是对方“失手”打破的杯盏碎片。   洁净的地板上滴滴鲜血坠落,一滴浓稠的血就能剐蹭出一大片殷红的艳色,。这一大片的血迹在晕血患者的眼中那就是大型灾难,堪比案发现场。   一块钻石表盘的男士手表静静躺在白色的毛巾上,一看就知道价格不是一般的高昂,黑皮雌虫缓缓朝白毛巾的方向伸出了手。   轻轻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病房内角落里被锁着的黑皮雌虫不见了,血呼拉差的地板此刻光洁如新几乎能倒映出医院的天花板。一股凉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拨动了医院天蓝色的窗帘,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静静摆放着一只钻石手表。   正在卫生间拖延时间的明允谨并不知道一门之隔外的黑皮雌虫已经离开,当然他也不知道他费尽心思放走的、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雌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137章 挟持   卫生间里明允谨正费劲拖延时间, 他不可能当着护士的面解手,去卫生间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他指挥着护士又是帮他洗手又是漱口的,所幸护士被美色所迷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被明允谨支开的雄保会管理虫赶回来。   病房角落里被拴着的黑皮雌虫此刻不见踪影,护士急急忙忙地在病房内寻找,管理虫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什么拨通电话,对于逃跑的罪雌他们都气急败坏, 只有坐在轮椅上的明允谨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对方还是很聪明的,还知道自救,成功逃跑,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护士在病房内翻来覆去地找了一圈, 那架势像是要把地板砖都掀起来, 管理虫则是拿着光脑低声不停地朝另一头汇报消息, 虽然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 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话。   眼看着护士要出门去掉走廊的监控, 气势汹汹的管理虫紧随其后,明允谨没忍住开了口:“跑了就跑了,随他去吧。”   此话一出唰唰两道视线就定住了他, 明允谨口中喉咙忽然一噎,他似乎说错了话。   “太过分了, 简直是太过分了!”护士拳头都硬了, 指骨捏的嘎嘎响:“阁下心慈, 他惊扰了阁下,阁下没让他进局子还给了他在身边照顾的殊荣, 他竟然就这样跑了!阁下竟然还不追究他,他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虫神在上,阁下您实在是太好了,可是他也不该仗着您心慈就欺负您,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管理虫也是怒气难消,他冷哼了一声:“没错!雄虫保护协会以雄虫的利益为先,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像他这种不知悔改的罪雌就应该被送进苦牢,待上个三天两夜换了一身皮等到出来后才会学乖!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该死的!”   没想到自己一句制止的话反而弄巧成拙,明允谨还想出声阻拦却已经太晚了,情绪上头的的护士和管理员一前一后径直冲出病房门,他心里逐渐漫上一股不安。   病房内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无端显得有些空荡,他下意识朝之前锁着黑皮雌虫的角落看去,光洁如新的地板几乎能映出洁白的天花板,厚重的铁链仿佛一条纠缠的巨蟒毫无生机地蛰伏在角落之中,明允谨下意识别开眼。   心事重重地推着轮椅来到床边,明允谨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过床头柜,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他下意识朝亮光的方向看去,琥珀色的眼眸骤然一缩。   病床旁的的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钻石手表,赫然是刚刚他和钥匙一起包在白毛巾里头一起送给对方的礼物。   表盘上的钻石在掌心留下浅红色的痕迹,明允谨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孱弱的面容越发精致脆弱,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没有要手表……   为什么?   他去打黑拳不是为了钱吗?   这个疑团像是一颗种子在明允谨的心头悄然种下,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对方,不过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对方了。   见不到才好。   明允谨将手表重新戴回手腕上,细瘦的手腕让手表显得空空荡荡,掌心扣上右手手腕,他下意识紧紧压住,若是熟悉明允谨的人在场就会意识到这是他思考问题或是担忧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   明允谨并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放走的、期待不会再见的雌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被抓到他面前。   黑皮雌虫被迫跪在他的面前,他身上仍旧是离开时的那身衣服,他像第一次一样屈辱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一切似乎都和上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变得更加狼狈。他明显是遭受了一番虐打,他一身黑衣,浑身湿漉漉,可这几天分明都是晴天。   “阁下,您要的罪雌带到了。”   明允谨眉间紧皱,若不是今天护士说漏了嘴他都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已经找到了逃跑的罪雌,他本以为过了三天没听见消息对方说不定已经逃跑成功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被抓走关起来了。   之前的管理虫因为看管不利被暂时停职,新来的管理虫眉骨极高,颧骨高高突起,紧紧眯起的眼皮中露着两道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他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参杂些许银丝,都是他阅历的见证。   注意到明允谨的视线停留在黑皮雌虫水淋淋的衣服上,管理虫解释道:“他太脏了,怕污了阁下的眼就稍微清洗了一下。”   他的语气让明允谨下意识生出一股不喜,他推着轮椅想要靠近却被管理员和护士联合制止。   护士摇头劝告:“阁下,逃奴都很危险,您千万别过去。”   管理虫则是看着跪在地上装死的黑皮雌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阁下放心,雄保会一向专业,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绝对会妥当处理好。”   明允谨闻言心头一跳:“你们要怎么处理?”   管理虫:“不听话的逃奴抓回来了自然是要受一番处罚,场面可能稍微有些不雅,因此就没有告诉您,我们雄保会一定把这罪雌训练妥当了在送给您,保管整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无论您是想让他当踩脚凳还是衣架子都行。”   明允谨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在被迫跪地浑身湿透的黑皮雌虫身上,敏锐地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在发抖!   想到雄保会的作风,明允谨神色陡然一变:“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闻言管理虫垂眸,他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蜷缩跪地的黑皮雌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滩烂肉,漫不经心:“不过是一点点小惩罚,他身为罪雌私自逃跑按照惯例本该处死,阁下心慈,他走了大运。”   在雄虫保护协会看来,黑皮雌虫确实是走了大运,他此刻唯一能活着的理由就是因为明允谨先前指定他照顾,若非如此,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漆黑锃亮的皮鞋踢了踢地上颤抖的黑皮雌虫,像是苟延残喘的狗,因着管理员的动作明允谨看见了黑皮雌虫控制不出抽搐痉挛的四肢,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个直径七八厘米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挖出了肉,因为没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化脓。   明允谨口中控制不住地呕了一声。   一侧的护士见状赶紧上前拍背递水,他挡在明允谨面前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阁下晕血,这么一股血腥味,赶紧把他带走!”   管理员闻言点头,他蹲下身带着黑皮手套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黑皮雌虫手臂上的伤口,在明允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别想耍什么小心思,你以为我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偷奸耍滑的小聪明,你以为挖了肉就能除去定位器?呵,真是见识短浅鼠目寸光的低等雌虫。”   黑皮雌虫缓缓抬起头,他像是行将就木动作格外地慢,碧绿的眼眸紧缩成两道竖线,宛如极具攻击性的大型野兽,困兽之争向来不容小觑。   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一直跪在地上宛如老狗般艰难喘息的黑皮雌虫忽然爆发,他的速度极快,动作很猛,管理虫眼瞳骤然紧缩,他眼中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下一刻面前跪着的雌虫已经到了明允谨的床前。   “不许动!”   脖颈上忽然抵上冰冷坚硬的东西,明允谨有些失神,在护士惊恐的呼声中耳畔响起的嗓音很低很哑。   “你疯了!”   “立刻放下武器,不许伤害雄虫阁下!”   锋利的瓷片抵在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只要再进一寸就会血溅当场,万一黑皮雌虫一个手抖这里所有的雌虫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在场的雌虫此刻目眦欲裂,一个个恨不得以身代之。   饶是雄保会的管理虫此刻恨不得拿着机关枪直接把黑皮雌虫突突个几百遍,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咬着牙安抚对方。   相比于胆战心惊的雌虫们,身为当事人的明允谨却没有那么紧张,他的视线落在雌虫抵在他脖颈上的武器上,那是一块有些眼熟的碎瓷片。明允谨记得对方曾“失手”打碎了一个瓷杯,这块碎瓷片大概率就是当时拿的。   碎瓷片锋利那侧对准雌虫的手心,深深嵌入皮肉,被打磨过棱角的一侧反而朝向明允谨的脖子。   对方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   明允谨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的衣服湿了。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放了雄虫阁下,想要什么都行!”   标准的谈判套路招数,为了获取明允谨这个人质,在场的雌虫们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当然了,在他们心中黑皮雌虫只配挫骨扬灰。   “五分钟之内给我配一辆车,还有一笔钱。”   黑皮雌虫攥紧了手指,他的声音依旧很哑,明允谨皱眉,他离雌虫最近他发现对方的状态非常糟糕。   既然雌虫缺钱为什么不拿走他的那块手表?   明允谨扣着右手手腕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更沉了,也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在把雌虫带来之前是不是把他关在水牢里,他身上的水像是流不尽。   “锋利”的瓷片猛地逼近明允谨的脖颈一瞬,还在犹豫的管理虫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好好好,我配车我立刻配车!”   “按他说的做!”   用明允谨的生命安全做筹码,在众虫让开的一条道路中黑皮雌虫挟持人质离开了病房。   “把钱丢进车里。”   管理虫咬牙,他看了眼被挟持的明允谨只能乖乖照做,刚从银行里头现取的纸币连钱带箱被丢进了车内。   “你说的我们都做了,现在立刻放开雄虫阁下!”   身前陡然洒下一大片阴影,明允谨一愣,下一刻身体腾空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抱进了车内。   黑色的悬浮车在一脚油门中猛地朝前方驶去,猛地反应过来的管理虫立刻上车点火油门踩死,紧追不舍。   车内,被丢在后座上的明允谨慢吞吞地爬起来,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坐稳又被汽车追逐战弄得头昏眼花,虚弱的身体哪里禁得起这种折腾,他捂着嘴下意识就要干呕。   “慢、慢点……”   “我想…呕!”   干呕一声,明允谨艰难地朝驾驶位的方向伸出手,他想要让对方慢一点,然而触手满是粘腻湿滑。明允谨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似有所察,身形一瞬僵硬。   收回手,只见满手猩红。   窗外被云层遮挡的月光终于露出面容,借着惨淡的月光,明允谨看清了驾驶位上雌虫的惨状,他一手按着死死自己的腹部,一手按在方向盘上,鲜血顺着腰腹不断溢出。   后视镜中,明允谨再次看清了那双碧绿的眼眸,他也看清楚了衣服上他以为的“水”到底是什么。   他现在身上全是对方的味道,血腥味。 第138章 他在认主   “你!你在流血!”   闻言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朝明允谨瞥来一眼, 雄虫一张脸惨白,沾了血的手直挺挺地伸着,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惨兮兮的。   明允谨掩耳盗铃地把粘腻的手心从眼前移开,视线直戳戳地盯着前方的坐垫,琥珀色的眼眸木讷,僵硬得像是纸人,仿佛这样他就能忘记身上的血腥。喉咙里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顺着食道滚进了胃里,呼吸之间满嘴的血腥味,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坐好抓稳。”   一声低哑的声音冷不丁从前方传来,明允谨一愣。下一刻,突然袭来的后仰力让他猛地朝软座上摔去, 他瞳孔一缩, 本能让他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物件。   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一手死死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一手把控方向盘, 视线飘过明允谨苍白的脸一瞬后就重新回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车上。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性能良好的悬浮车左奔右突东拐西边歪, 那架势简直不亚于港片里的□□飞车,主打就是一个不要命。   后座上的明允谨可真是遭了罪。   原先不知道身上的水是血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控制不住地想, 脑海中不停浮现刚刚看见的血腥场面,明允谨咬紧了唇。密闭的空间血腥味快速扩散, 浓郁的腥味往钻进明允谨鼻腔里钻, 像是一只灵活的虫子, 一点点挤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可能是因为顾及车上的人质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玩命的勇气,明允谨所在的悬浮车自始至终领先一步, 悬浮车越开越偏之后更是拐进了只有低等雌虫才会住的贫民窟。凭借着对复杂地形的了解,黑皮雌虫甩掉了身后紧追不舍的雄虫保护协会,这场刺|激惊险的飞车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汽车行驶的速度终于缓慢下来,明允谨终于不再需要紧抓座椅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飞出去,他松开了手。掌心冷汗粘腻,因为长时间的过度用力,明允谨的手指下意识地发颤,他浑身发软,偏偏此时路面不平,明允谨一个踉跄面朝下径直砸向了皮面软座。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良好弹性的皮面软座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明允谨被震得一颤,他整个人像是被失了定身术,一瞬间僵住了。   象牙白的软面皮垫上糊开了一大片,唯独有一块地方算得上干净,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了,依稀是个侧脸的形状。   明允谨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粘腻,铁锈味的腥气直直地朝他脑门里头钻。   ……   “停车!”   驾驶位的黑皮雌虫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吸引,他偏头看向后座的“人质”。人质惨白着半张脸,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另外半张脸腥红渐染和他身上的血衣一样,他的嘴唇颤颤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满眼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他唇上沾染了血,像是涂抹不匀晕开的胭脂。明明是瘆人的场景可放在明允谨的身上却显出格外诡异的美感。   车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明允谨再也忍不住,喉咙涌上来的酸水让他来不及捂嘴,趴在车窗上哇的一声吐了。   “呕——”   这吐得可真是昏天黑地。   车速缓缓减弱,明允谨没抬头,他没有力气,身体下意识地呕吐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午饭吃的那些早就吐了个干净。   “砰——”   身侧一声轻响,软皮座椅上多出了个东西。   明允谨无力地瞥了眼,发现是半包开了封口的纸巾。放在往常这种纸巾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明允谨的身边,明家对他的照顾细致周到事无巨细,他用的都是消毒杀菌过的绢丝手帕,一次性的,用完就丢。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强求什么呢?   明允谨一连扯了十数张纸巾,先是擦嘴巴然后就是擦脸和手,手上和脸上的粘腻仿佛挥之不去,他艰难地抬起头。一扭头,看见的场景差点让他又趴到窗边狂吐。   驾驶位上的黑皮雌虫此刻捞起上半身的衣服,在他腹部右侧偏上的位置有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是雄保会专用的流散弹才会造成的伤口。   雌虫咬着衣角,刺啦一声撕下长长的布条,毫不怜惜地绕着自己的伤口捆了两圈随后收紧,鲜血渗透布条滴滴答答流下来,黑皮雌虫只是皱了皱眉头,手指利索地打了一个死结,像是在缠紧一块猪肉。   “车里有定位,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   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更哑了。   明允谨没敢回头看,倒不是害怕杀人灭口,主要是他晕血。   黑皮雌虫拿起了副驾上装钱的手箱子,啪嗒一声打开锁扣,将里头的几捆钱分成好几笔分别塞进了裤子口袋和鞋底。   车门喀的一声被打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涌入车厢内,明允谨下意识皱眉。抬眼,眼前街道的破败和肮脏触目惊心,这一刻《悲惨世界》中的街道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明允谨的手指按上了车门的把手,砰地一声驾驶位的车门被关上,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将车门抵住。被抵住的车门无法打开,明允谨按着车把手的手指微动,耳畔响起的声音带着警告:“别下车,这里很危险。”   车门的玻璃窗缓缓上升,车窗的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黑皮雌虫似乎还说了什么,明允谨没有听清,但是他记住了对方的口型。   对不起。   明允谨按在车门上的手指停顿,他瞥了眼手腕上的钻石手表。   他还有问题没有问。   明允谨打开了车门,软面居家拖鞋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土地的温度,混着冰冷粗粝的沙。   ——————————   失血过多导致视线昏花,但他脚下的步伐依旧坚定,他腹部带伤浑身是血,可浑身的气势却让虫不敢小瞧。   他没有丝毫地停顿近了巷子里倒数第三家屋子,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的味道,哭闹声和呻|吟此起彼伏。饶过铺在地上的“床位”,来到隔间的里屋,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忙活着什么,他背后是一排排杂七杂八叫不出名字的药水。   这里是一家诊所,来这里的大多是虫五花八门,有低级雌虫有无用贱民还有逃犯罪奴等等,在这里看病不用医保卡也不用身份证或是居住证,不问身份拿钱办事就是铁打的规矩。   高大的身影打落一片阴影,正在忙碌的身影抬起头,身上的白大褂堪比夜市厨师身前的围裙,乌七八糟地花了一大块还有几处油腻腻不知是什么痕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黑皮雌虫,两秒后发出一声冷笑:“是你啊。”   “你弟弟的床位费都欠了三天了,我还以为你跑了!”   “我没跑,我不会跑。”   眼前这个看着像是屠夫的雌虫叫安塔兰,是个货真价实的医生。   沙哑的声音磨着耳朵,安塔兰随意往身上擦了擦手,抠了抠耳朵,就听着对方慢半拍地补了后半句:“我弟弟还在这里,他还在等我。”   安塔兰闻言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身上的狼狈,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弟弟的手术可不是几百一千就能治,这么着,你这是跑去卖器官了?你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奴隶,哪个正规医院肯收你的器官?”   “我弟弟呢?”   安塔兰闻言细瘦的眼睛骤然一眯,他指了指挂在头顶上偌大的一块牌匾道:“看清楚了,我这里看病概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看病这是规矩!我可不做慈善!”   “砰——”   两叠星币落在杂乱的桌台上,眯着眼睛的安塔兰瞬间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抓起两叠纸币往鼻子下一送,猛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脸上享受的神情陡然一变,目光阴沉地朝着黑皮雌虫忽然开口道:“小子,你竟然敢骗我!”   “……?”   黑皮雌虫脸上的疑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安塔兰冷哼一声重重地把那两叠星币往地上一丢:“小子,你被骗了,这钱是假的!”   “……什么?”   回答慢半拍地响起,黑皮雌虫跪在地上伸手朝那两叠宛如废纸一般被丢在地上的“星币”探去,布满伤痕的手指一张张捡起地上散落的“星币”:“这些钱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这些呢?这些都是假的吗?”   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将藏在身上的星币全都倒出来,他跪在地上,偌大的身躯仿佛一瞬间变小了,他满眼希翼地看着安塔兰。   安塔兰将堆在地上的“星币”一一摸了一遍,他冷声一声道:“都是假的!没有一张是真的!”   “你没骗我?!”   跪在地上的雌虫猛地站起,他将近两米的身躯宛如小山一般地,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安塔兰,他从没见过大额星币,他自然不知道眼前的星币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不是想要独吞,说这些钱全是假的然后全部私吞?!”   安塔兰闻言气地瞪眼,他虽然爱钱但是这种黑心的事情从来不干,他来了脾气指着地上一堆□□:“你要是不信我就拿着这些钱挨家挨户去问,看看有谁肯收这□□,要是有虫收我直接把这些嚼碎了咽下去!”   此话一出,黑皮雌虫的身形陡然一僵,对方的怒气不是装的,对方说的是真话。   安塔兰呸了一声朝一侧的水槽里头吐了口唾沫:“小子,这钱你是从哪来的?”   像这样簇新的大额钞票,还是连号,看上去像是银行现取的,可是偏偏又全是□□,这事情邪乎了,一看就是被阴了。   黑皮雌虫没说话,他看着面前不停呸呸呸的安塔兰,膝盖一弯骤然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剩下的钱我很快就会补上,他的病耽误不得了,已经五天了,要是再不接受治疗的话他会死的!”   黑皮雌虫跪在地上,他像是不知痛楚的机器人一样疯狂地磕头,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粗粝肮脏的地面上很快深了一片。   “那就让他死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雌虫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好似当头一棒,他傻在原地。   安塔兰喝了一口水,他抠了抠指头里的碎屑道:“不过是一个雌虫,连中级都赶不上,十几岁就被挖了腺体,翅膀也断了一半,就算救活了也是一个残废。每天这么多虫死,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他还小,他才那么小,求求你,救救他,我一定会还钱的,我可以去卖器官!”   安塔兰从鼻腔中冒出一声重哼:“你他虫的真的以为我做慈善啊,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小崽子现在靠药吊着救命,一天下来的费用能买半个你了,后续的费用更贵,就算是把你拆了掏空了买也抵不上债!”   “求求你,救救他,他还小,他不能死,是我买照顾好他,求求你救救他……”   砰砰砰的响头不停,那力道像是要对着地把自己撞死了,安塔兰咒骂一声超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向不停磕头自残的黑皮雌虫。后者失血过多下盘不稳,被一脚踹翻后下意识想要爬起来继续再磕,安塔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烦躁地瞪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绿眼睛:“你是他谁,费尽心思要死要活也要救他?!”   “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   安塔兰:“我呸,什么狗屁哥哥弟弟的,又不是亲的,那贫民窟里头十多个弟弟,你养的过来吗?!”   谁不知道贫民窟里头有个出了名的烂好虫,济贫院那个叫戈登的是个死心眼的蠢货。这里是什么地方,贫民窟,住着的都是一堆烂虫烂命一条,那些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生了虫崽子看见是雌的或是残疾的想找个地方扔,偏偏戈登这蠢货开开心心地把虫捡回去,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一天24个小时掰成36小时不停干,一天八分工,就是为了给那些崽子们讨口饭吃。一张嘴一口饭十张嘴就是十口饭。   图什么?到底是图什么?!   “我答应了要照顾好他们,我要报恩,使我没照顾好弟弟,是我的错……”   安塔兰简直是要气死了:“报恩?就因为几年前那一口饭就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戈登曾经是个奴隶,有虫救了他,他和济贫院的那些弟弟们都叫那只虫雌父。   看着死脑经转不过来的戈登,安塔兰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碎碎念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到你,我他虫的做的全是亏本生意,那药水有多贵你知道吗?!”   “我会还钱的……”   “别他虫的说大话,剁了你都还不上!”   安塔兰不想听戈登讲话,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可怜傻大个,他心里把那个用□□骗他的畜生骂了一百零八遍:“真是蠢死了,连钱真的假的都看不出出来,你说你有什么用,你知道那些药有多贵吗,没有钱我去哪里给你搞药啊,打巴掌吗?”   安塔兰嘴巴毒速度快,嘴巴不停说了一通,把自己磕晕了的傻大个此刻只听清了末尾打巴掌三个字,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脸凑上前去。   安塔兰:……   真他虫的无语了,要是巴掌值这么多钱,谁还要脸啊!   “要多少钱,这个够吗?”   一声清润的声音响起,安塔兰眯起眼。门口站着的身影一身血衣,他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但是他手上拿着的钻石手表那是一等一的亮眼。   只需一眼,安塔兰就知道这表起码两百万。   安塔兰一把松开抓着戈登的手,他笑眯眯地迎上去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双手捧着凑到了手表下方:“够够够,哎呦,这表可真好啊!”   明允谨松开手,他看着跪在地上朝他仰头的黑皮雌虫,一向以微笑面对生活的他生平头一次无法挤出笑意。他本来只是想来寻个答案,他好奇为什么缺钱去打黑拳的雌虫不要他的馈赠,还有窗边那个无声的道歉也让他在意。他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明允谨静静地看着黑皮雌虫,可能几分钟可能几秒钟,在安塔兰不停夸赞的背景音中,他缓缓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安塔兰此刻正捧着手表不停夸赞,见大金主叫虫偷偷掐了发愣的戈登,压低声音飞快道:“叫你呢,聋了?这虫是谁啊一出手就这么阔绰,这块表救你弟弟绰绰有余啊!看不出来啊,你他虫的什么抱上金主的大腿了啊?!”   这一声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愣在原地的黑皮雌虫忽然朝明允谨爬来,他像是一只乖顺的大型犬,跪在地上膝行至明允谨身前,收拢双腿和手臂以一种极其恭敬小心的姿势朝趴伏下去,他用手抵住了血肉模糊的额头。   在明允谨惊讶的眼神中,戈登朝他行了奴隶认主时的才会有的动作,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在祈求:“奴名戈登,求您救救我弟弟。” 第139章 明允谨喜欢狗   时隔数年戈登再一次把自己卖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跳的买主。   肌肉记忆下意识摆出乖巧规训的模样,本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规矩不用思考就已经完成, 戈登紧绷的大腿和小臂,以一种柔顺卑微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朝上看去,碧绿的眼眸充满了湿漉漉的祈求,像是一只屠宰场里即将面临宰杀的大型犬:“求您救救奴的弟弟。”   明允谨一瞬睁大了眼眸,他被对方的举动惊到了。他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虽然以他曾经的身份, 只要他招招手就有无数人跪在他面前当狗,但明允谨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更何况他的病让他最好修生养性。   不过,明允谨喜欢狗。只可惜他对毛发过敏,明家上上下下干净到纤尘不染, 空气质量优++。   明允谨是喜欢狗, 但是养狗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这不是指金钱, 明家上下有的是手段和办法,若是明允谨真的喜欢, 那些被他多看一眼的小狗狗就会被剃干净毛发送到面前。曾经就有人为了讨好他这样做过,明允谨没有接受,养狗需要陪伴, 需要时间,他的身体不适合, 他不想作践狗。几天后他见到了狗的尸体,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对出现在面前的小狗们流露丝毫喜爱。   明允谨刻意别开了视线, 那血肉模糊的额头让他忍不住呼吸气短,他的声音有些许喘, 一路找到这里费了他不少力气和精力:“起来慢慢说。”   闻言戈登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小山似得身体肌肉因为紧张在不安地收缩,在明允谨身前打落一片阴影。明允谨微微一愣,他微微扬起了头。   明允谨其实不矮,一米八几的高个,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略显单薄,然而面前的黑皮此次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不仅高而且壮,黝黑的肤色是很健康的美。要说人世间还有什么是让明允谨羡慕的,毋庸置疑一定是健康美丽的体魄。   明允谨虽然向来坐在轮椅上,但是却极少仰头看人,他微愣后开了口:“你好高啊……”   然而就是这一句无心的话让坐立不安的雌虫瞬间跪下,他跪在地上,做出奴隶下意识的肢体动作,收紧高大壮硕的身体,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个球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允谨:“……”   这么又跪下了?他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你……”   明允谨无奈地弯了弯唇,口中一个你字刚刚说出就听见耳畔惊恐的声音响起,瑟缩地不停道歉。   “奴该死,竟然忘了本分让主人仰头,奴该死……”   戈登心里恨自己没有脑子,竟然犯了如此致密的错误,面前的雄虫并未露出丝毫怒气,可越是这样他越害怕。他的弟弟此刻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他现在仰人鼻息,就在半小时前面前的雄虫还被他抵着脖子威胁作为逃跑的人质,可现在他却拿着手表出现在这里救他弟弟的命。   戈登用他那笨拙生锈的脑子艰难思考,面前的雄虫怕是对他先前的冒犯怀恨在心,因此想要来报复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拿出手表,但是既然他能救弟弟的命,那么无论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他抢先一步跪地朝雄虫认主,可是对方的态度实在……   戈登悄悄抬头瞥了一眼,正巧对上明允谨的双眼,那无奈温和的表情让他心里陡然一顿,他仓皇地低下头。   明允谨看着戈登试探的小动作,忍俊不禁,明明是一个大块头像是一座山,可偏偏露出一副流浪狗的可怜模样,让人怪在意的。   还有他的称呼,主人,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只是给了个手表就开始叫主人了?用着这样一副堪比藏獒的身体却学着小狗呜咽,倒是反差感十足,不过是见他可怜随手赏了几根骨头就用湿漉漉的鼻子来蹭他的手,还真是……   明允谨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柔软的手帕纸,眼中闪过些许笑意:“擦擦。”   预料的惩罚和痛楚并没有如期来临,柔软的手帕纸轻飘飘地闯入他的视线,极致的洁白,戈登一愣。   伸着手的明允谨觉得有些累,指尖微动,柔软的手帕纸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无端由地吸引了目光。   手帕纸轻轻晃了晃,戈登抬眸见看见明允谨举着手偏头朝他看来,他后知后觉地伸出手赶紧接过:“谢……谢主人赏。”   明允谨捂着唇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大狗似乎有些呆。   明允谨并不懂戈登这标准的奴隶动作,但是一侧的安塔兰确实心知肚明,看了眼跪在地上让自己尽显卑下的黑皮雌虫,他唇角的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对,这么卖不都是是卖?比起挖出器官分成一块一块甚至剁碎了卖,还不如整个一起卖,尊严这东西向来不值钱。   安塔兰掂量着手中的钻石手表,感觉到了金钱的重量,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他瞥了眼站在戈登面前的明允谨。对方遮着脸,唯一露出的浅色眼眸棱角浅淡,微微敛垂的眼尾看起来温润又柔和,举手投足间并没有暴虐和残忍,他并没有立刻接受戈登的认主仪式,他像是有些无措。   为一个无缘无故的低贱雌虫出手阔绰,要说明允谨不是戈登的金主爸爸,安塔兰心底是一百个不信,再加上戈登的认主仪式他自然而然地就误会了。   死小子总算命好一回。   手中的钻石手表闪着漂亮耀眼的光芒,安塔兰忍不住吸了口气将手表放到唇前亲了一口,眼睛笑眯眯地完成月牙,他心里感叹明允谨出手大方,他瞥了眼跪在地上拿着手帕纸一点都不懂来事的戈登,心中暗骂一句木头后帮他解了围:“戈登,没看见你家主子没地方坐吗?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让你家主子坐下!”   闻言跪在地上戈登背脊一僵,他笨拙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着明允谨,随后飞快地起身搬来了一张椅子,他甚至下意识还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凳子,可是他忘记了自己身上那一身破布早就脏的不成样子,还血呼拉差的,本来就不太干净的椅子此刻更是狼狈。   安塔兰:……   他真服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当椅面蹭上血色的那一瞬,戈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他的新主人晕血,而他一次又一次犯了禁忌,他不安地手指攥紧了椅子腿,他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愧疚。   像是透过生锈的铁笼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人手心的狗,明允谨想。   安塔兰:“……还不快再去搬一张新椅子?!”   闻言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仿佛得到了圣旨,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明允谨见他并没有责骂的意思后立刻站起身去找新椅子。然而安塔兰的破诊所里头乱糟糟一片,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干净新椅子,戈登刚刚搬来的已经是最干净的了。   一张椅子重新摆在明允谨的面前,安塔兰殷勤地朝自己的金主爸爸伸出了手:“请坐请坐。”   戈登拘谨地站在一侧,他本来是要跪下的,但是却被明允谨叫住了。   明允谨没有坐下,他瞥了眼不知粘了什么脏污的椅子腿上,视线落在安塔兰白大褂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陈年污渍,后者见状唇角的笑容微僵。   安塔兰读懂了明允谨眼中的意思,对方嫌脏。   一直被骂木讷的戈登此刻却好似福至心灵,他小心地从拿着明允谨之前给他的手帕纸一点点擦干净了椅子上的污渍。   明允谨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听话的乖狗狗总是会讨人喜欢,教一次就会了看来不算太呆。   安塔兰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罕见地觉得不自在,他丢下一句他去准备手术的器材后扭头进了后面的阁间。   半弓着背的戈登明显紧张了,目光下意识地准寻着安塔兰,他看着他走进了阁间,帘幕落下隔绝了一切的视线。   明允谨见状大致猜到了帘幕后的场景,怕是狗狗一直求他救命的弟弟就在那里,瞧着戈登神思不属的模样,明允谨伸了伸手:“戈登……”   走神的雌虫明显紧张,他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抬起头,口中讷讷应道:“主人……”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他眼前,那只手很白,瘦削修长,青筋微微鼓起,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唯一的瑕疵是他指尖的一抹殷红。戈登知道那是他的血,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明允倒是没注意到戈登的小动作,此刻安塔兰离开了,他勉强装出来的伪装溃散。这副身体其实很虚弱,虽然不至于濒死,但是一路步行还是太过勉强了。   “戈登……”   温润的嗓音再一次响起,素白的手指勾了勾,像是在唤一条听话的狗,戈登在明允谨的眉宇间看出了倦怠,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伸出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戈登伸出手臂,干净地没有碰过血。下一刻,素白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小臂上,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轻轻落在花枝之上,戈登摒住了呼吸。   手下的小臂有力,仿佛忠实的拐杖稳稳支撑着身体,明允谨笑了笑,眉宇之间的疲惫掩饰不住,微微露着笑意的眼眸中亮着些许星光,像是碎了的琉璃,让人无比的在意:“我有些累了。”   雄虫的脸色很苍白,他身上的病服似乎更加宽大,被押送时那些左耳进右耳出的话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们说他害雄虫阁下生病,他把他吓得病了,很严重很痛苦的病。   明允谨超前迈出一步,见戈登走神他有些奇怪,喉咙有些痒他抵住唇轻轻咳了咳,眸间微微有水光浮现,他缓了一口气捏了捏手下的小臂:“怎么了,不是要去见弟弟吗?”   弟弟……   自从弟弟受伤之后,戈登满脑子里都是病床上的弟弟,昂贵的手术费,不断流失的生命……在格斗场上打黑拳的时候他在想,被围困夺走奖金的时候他在想,被关进雄虫保护协会的时候他在想,逃跑路上他仍旧在想,他绞尽脑汁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弟弟的命,刚刚他跪在地上认明允谨为主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别的东西。   他的轮椅被我弄丢了,戈登想,我应该把轮椅一起带上的。 第140章 大狗狗心动   很难想象在这种脏乱差的小诊所竟然还有这种无菌环境, 安塔兰诊所后的小隔间简直就是别有洞天,一改前方脏污的特点全方位消毒,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院消毒水味道和惨白的灯光格外熟悉,明允谨无声皱了皱眉头。   那里无声无息地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面朝下趴着,背后被折断的畸形翅膀软趴趴地垂落。   他就是戈登口中的弟弟吉兰,他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 因为心疼戈登打工辛苦所以每天都会去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来赚钱,他的手很巧会编各种东西,路边的草叶不用钱,运气好的话他编制的小蚂蚱和竹蜻蜓可以抵得上家里一顿的口粮。   但是三天前,照常在路边卖东西的吉兰遭了难, 毫无缘故地被冠上了得罪贵族的罪名, 他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 就连脖颈上尚未完全发育的腺体都被挖去了大半。这样严重的伤几乎就只有等死的命, 没有大笔的钱连治疗愈合伤口都难,更别提修复了。吉兰身上的伤是终生的, 就算救回来大概率也是个残废,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就算救活以后后半生也只能苟延残喘的低级雌虫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不值得,就是在拿钱打水漂。   因为戈登是个奴隶, 最下等的那种,他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不知道从哪里被拐卖来的, 他是个法律之外的“透明虫”, 不仅仅他是如此,吉兰还有济贫院他的那些弟弟都是如此。他没有证件可以抵押, 任何一家正规医院都不会接受吉兰,他唯一能找到的就是安塔兰的诊所。   戈登是个死脑筋,安塔兰对他说的一通话中他只记住了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他下意识地忽略吉兰极有可能活不了的事实,他有忽略了吉兰极有可能落下残疾的后果,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赚钱。   短时间需要一大笔钱,零散工的钱根本不够,戈登去了撒哈拉格斗场打黑拳。   然后他遇见了赌输后气急攻心的原主,他被牵连送来平息雄虫的怒火,不仅没得到应得到的报酬甚至还被一顿痛打,最后甚至被逼着走上了挟持雄虫的犯罪道路。   还真是怪可怜的……   明允谨看着面前衰败破烂的勉强能称作房屋的地方,黑皮雌虫朝他请示一声后推开了门,他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刚刚还空荡安静的小破屋里头忽然响闹起来,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明允谨看见了五六道身影从里面跑出来。   “戈登哥哥!”   “是戈登哥哥!!”   “戈登哥哥回来了!”   六七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一拥而上围住了黑皮雌虫,他们七嘴八舌地高兴叫喊着,将毛糙的小脑袋和和灰扑扑的脸蛋往中心高大的雌虫身上蹭去,他们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兴高采烈地抱着回家的鸟妈妈死活不松手。   高大的黑皮雌虫一个个摸过他们的小脑袋,木讷的脸庞上露出极其柔软的神情,如数家珍一般将抱着他的孩子一一点名——麻吉、马纳、夸拉、里多、布鲁、怀特,格林……   明允谨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落在戈登唇角的笑容上。鲜明生动,很好看。   “戈登哥哥,吉兰好些了吗?”   冷不丁地听见吉兰的名字,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因为太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黑皮雌虫,小心翼翼又担忧。   戈登唇边的笑容变得苦涩,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宽慰孩子们紧张不安的心情:“嗯,医生正在治疗他,等他醒来吃了药就好了。”   “真的吗?!”雀跃的声音响起,刚刚安静的小鸟雀们如释重负再一次叽叽喳喳。   小孩子总是很好骗,他们尤其相信最重要的人对他们说的话。   在欢呼庆幸的孩子中,有一个身影显得格外心事重重,他抿着唇。他叫怀特,他比其他的孩子年纪大些自然也比其他孩子想的多一些,他知道吉兰身上的伤绝对不是简单的伤口,应该需要很多很多钱。   怀特注意到了戈登身上的伤口,他抿着唇开了口:“戈登哥哥,治病的钱够吗?”   戈登一愣,他低头就看见最大的弟弟朝自己伸出手,他粗糙干裂的手心里零星躺着几个星币,他一向如此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侧叽叽喳喳的小孩们见状也都安静下来,他们看着戈登眼中再次浮现担忧和害怕,黑乎乎的效手一个个在口袋里头摸着。   他们还太小都达不到童工的标准,从前吉兰编制东西卖钱的时候他们能帮忙,可吉兰生病后,他们只能饿着肚子干等着着急,他们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愧疚、懊恼和不安在一张张瘦小的脸蛋上浮现,他们全都低下了头。   戈登见状,眼中闪过心疼,他握住怀特的手把星币退了回去,笑了笑:“没事,钱的事情哥哥来就好,你这几天在家里照顾弟弟辛苦了,这些钱拿去买点好吃的。”   闻言怀特脸上浮现疑惑和怀疑,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收回了星币,对于哥哥的信任胜过了其他,他乖乖收回星币应了一声好。   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在听见买好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怀特挨个站好。   见到弟弟们都平安无事,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戈登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回家,他僵硬的脖子猛地扭头,就见到门口被拉长的影子,雄虫不声不响地等了他很久了。   戈登脸上瞬间露出不安,他快步朝明允谨走去木讷地就要跪下,他身后见他不安离开的孩子慌张无措喊着哥哥。   “戈登哥哥!”   戈登弯曲的膝盖陡然僵硬,在孩子们的面前他是遮风挡雨的保护神,他这一跪会让多年建立的东西付之一炬。   面前忽然多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搭上了戈登的小臂,温润的声音在耳畔落下:“帮我推一推轮椅。”   明允谨身前有一道门槛,虽然不高,但是对于坐着轮椅的他来说确实很大的阻碍,他刚刚看着戈登兄弟团聚的温馨一幕没有打扰,现在戈登忙好了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堪堪要跪下的戈登被这一句话制止了所有动作,他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来到明允谨身侧,手臂扣住轮椅一抬,下一刻明允谨已经到了屋内。   明允谨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给对方解了围,他感慨戈登臂力惊人,笨重的轮椅加上他的体重着实不轻,他竟然气都不喘直接把他抬了起来。   明允谨没有错过戈登身上张弛有力的肌肉,他心中再次感慨对方的好身体。   怀特看见门口的明允谨,下意识露出防备的表情,他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弟们,勉强保持镇定开口道:“哥哥,他是谁?”   戈登:“……”   明允谨倒是觉得怀特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很好玩,他偏了偏头回了一句:“我是明允谨,你哥哥的……”   戈登垂在身侧的手指蓦然收紧。   “……雇主。”   清润的嗓音浸透了笑意,站在一侧低着头戈登蓦然一怔。   雇主?不是主人吗?   明允谨想了想,觉得自己和戈登现在的关系应该叫做雇主和他的得力员工。因为身体的原因,明允谨到哪里都需要他人的陪同,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比以前那副好多少,自然需要找个护工。医院的护士和雄虫保护协会的员工虽然也会照顾人,但是明允谨打心底不喜欢。他对戈登很满意,力气大话少,干事麻利,最主要的是,他很疼弟弟。   这也是为什么明允谨在门口听见戈登求救时毫不犹豫拿出手表的原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而已。   明允谨也有弟弟,他注定早亡,明家不可能没有继承人,在八岁后得知自己得了罕见病后由他开口让父母再生一个弟弟,明家父母最开始也是死活不同意。明允谨的弟弟比他小十岁,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很可爱,他并没有明允谨极高的天赋但是他的身体很健康。   他弟弟是校篮球协会的主席。   明允谨很喜欢他的弟弟,他的房间里摆放着很多他弟弟送给他的奖杯。   眼前的陌生虫皮肤极白,仿佛雪做的一般,他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怀特下意识想到了医院的病患,他将明允谨和戈登的关系带入为患者和护工的关系。但是他眼中的怀疑依旧没有完全消失,戈登和他们一样都是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这么会找到护工的活?   “怀特,带弟弟去买些吃的。”   见怀特不信还要再问,戈登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他笨拙地朝着怀特使眼色让他带着弟弟们离开,后者听惯了他的命令,即使心中存疑还是乖乖听话。   小破屋里只剩下明允谨和戈登两人。   明允谨笑了笑:“你弟弟挺可爱的。”   闻言戈登推着明允谨轮椅的手一顿,明允谨似有所觉他微微偏头,浅色的眸子映出漂亮的荧光,像是山间的清泉,戈登呼吸一窒,他匆匆低下了头。   明允谨身上粘腻,隐隐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并不舒服,他想要洗澡,可是贫民窟里头哪里有洗澡的地方,更何况手边也没有换洗衣物。   安塔兰的小诊所简直就是脏乱差的结合体,他坐不下去,从他那边拿了一副轮椅,他让戈登推着他来到了这里,他知道戈登此刻心里记挂着他的弟弟们,即使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看着戈登麻利地打来了一脸盆水,手边拿着毛巾和洗到泛白的长袖长裤时,明允谨心中再次感慨对方的顺手,他的眼眸微微弯起露出好看的微笑,声音中带着惊喜和雀跃:“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洗漱,戈登你可真是太棒了。”   戈登从没有听过这样夸奖,毫不掩饰的热烈。   跪在地上捧着明允谨指尖的戈登呼吸骤然一乱,他匆匆低下头,手中的葱白玉手软的仿佛豆腐,让他下意识轻一些再轻一些。   明允谨的视线有些游移,总是忍不住瞟向戈登的身上,此刻在他面前跪着的是现场版的湿身美男图。戈登半裸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像是被一盆水迎头泼下。他额头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快,刚刚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不过还有些细小的划痕和有些瘀血。   几滴水珠顺着黑皮雌虫干练的短发落下,好巧不巧地掉落在黝黑饱满的胸口上,明允谨的视线停留几秒再一次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对方的好身材。如此发达的胸大肌,无论是在那种场合都引人注目。   明允谨喜欢戈登的身体,那是一种大写的健康的美。和沉默寡言的黑皮雌虫不一样,他的身体处处都充满起伏的生机,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写意画。   明允谨喜欢有生命的东西。   雄虫身上染血的衣服被换下,宽大的旧衣服一点点套进对方的身体,戈登屏住呼吸动作越发地小心翼翼,指尖下的肌肤洁白孱弱,和雌虫耐糙耐抗的身体截然不同。粗糙的指骨宽大黝黑,衬得手下的肌肤越发的脆弱和美丽。   “戈登……”   黝黑的手指一顿,差一点扯断手下的系带,戈登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主人有何吩咐?”   明允谨眉间微动,他笑了笑:“你叫我主人?”   戈登像是一只犯错了的大狗,脸上呆滞又无措的表情像是一个傻瓜,他讷讷应道:“您买下了我…用那只昂贵的手表……”   明允谨想到了雄虫保护协会,悬浮车上有雄保会的定位器,他们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按照戈登先前做的一切他怕是死罪一条,唯一能够救他的方法怕是只有他收了对方当雌奴,顺便还能给他上一个户口。   明允谨并没有折辱人的爱好,他也没有折辱雌虫的意愿。但是戈登确实哪里都符合他的心意,照顾原主的管家已经离世,明允谨并不觉得自己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况且他确实如戈登所说付了一笔费用。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戈登饱满的胸大肌上,现在是初秋天气逐渐转冷了,他缓缓开口:“怎么不穿衣服?”   戈登:“……回主人的话,奴没有衣服了。”   明允谨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旧衣,这个尺寸的衣服明显不是戈登的尺码,饱满的胸大肌若是硬生生塞进这种尺码的衣服里怕是得色|情得崩裂扣子。   见明允谨大量身上的衣服,戈登匆匆开口解释道:“主人放心,这不是奴的衣服,衣服是干净的,是奴雌父的。”   奴隶把自己的衣服给主人穿,那就是天大的侮辱,戈登虽然木但是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他拿出来的衣服是收留了他的好心虫,戈登和弟弟们都叫他“雌父”。   明允谨倒是没介意这个,他点头嗯了一声,刚刚的对话让他知道先前戈登身上那件破布衣服就是他仅有的衣服。   得给狗狗买几件衣服。   明允谨葱白的指尖搭在轮椅上,他支着手臂点了点额头,他还记得他的问题,缓缓开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拿我给你的手表?”   明允谨原本还以为对方不拿他的手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渠道兑换货币,毕竟一穷二白的雌虫突然拿到一块极其昂贵的表万一被当作偷窃抓进去那就是得不偿失。可是戈登身边有安塔兰这种人,以物抵钱完全行得通,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原因,打算让戈登为自己解惑。   “那是您的东西,”跪在地上的黑皮雌虫缓缓挺起背脊,他朝着明允谨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话:“我不能拿。”   明允谨一愣,他笑了笑觉得对方有些呆:“那是我给你的。”   戈登愣住了,好半晌才讷讷道:“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您给我的赏赐。”   乖狗狗从来不会擅自动主人的东西,就算他再喜欢也会忍住蠢蠢欲动的牙齿和舌,只有当主人轻柔的手指拂过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告诉他这是给他的玩具,他才会兴奋地一拥而上咬住主人亲手给他的礼物。他会聪明乖巧地在主人面前展示自己如何玩耍主人给他的礼物,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主人的手,告诉他自己很喜欢。   因为那是主人给他的赏赐,狗狗喜欢主人因此喜欢主人给的礼物,这叫爱屋及乌。   明允谨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戈登的头,干练的短发有些扎手,大狗毛色差了些,得养一养。   戈登凑近了些顺势将自己的头往明允谨的方向送了送,明允谨抿着唇笑了,亲昵的话语在舌尖滚了一圈后落下:“乖乖。”   话音刚落,明允谨察觉手下的头颅僵住了,黑皮雌虫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咒术,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明允谨勾了勾唇,他一时不查把心里头对狗狗的爱称说出来了。   碧绿的眼眸颤抖,仿佛风中残烛,那声亲昵的乖乖仿佛惊雷在耳际炸开,让他忍不住心尖发颤,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当时的戈登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动。 第141章 唇齿间的舔舐   明允谨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狠厉的咒骂, 他眼角柔和的弧度缓缓收敛,雄虫保护协会来的比他想的要快的多。被遗弃的悬浮车距离这里不算近, 况且贫民窟七拐八弯地形复杂,可雄虫保护协会却像是转了雷达一样精准地直奔他们所在之处而来。   明允谨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他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浑身僵硬的黑皮雌虫,后者下意识地将左手手腕藏到了身后。   明允谨在地上看见了点点血迹。   是了,雄保会在大狗身上装了定位器,明允谨想起了这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垂在轮椅上正在敲击的手指忽然一顿:“戈登……”   跪在地上的身影瑟缩一瞬,像是被打怕了的大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低哑地应了一声等待着对方的吩咐:“主人……”   明允谨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把手伸出来。”   戈登不明所以乖乖照做,他的左手手腕上是一片凝固的血迹, 明允谨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舒服。   屋外的嘈杂越演越烈, 残破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下一刻乌压压的虫群一拥而上, 在戈登惊慌的眼神中将他压倒在地,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从头到尾不超过十秒。   “啊额!”   “阁下,您还好吗?”   黑皮雌虫被猛地击打腹部和背脊,吃痛的声音堪堪出口就被一团脏布堵得严严实实, 拳头如雨水般落下,他蜷缩在地像是一只虾, 忽然从鱼缸中被捞起来径直丢入了烧红的油锅。   鲜血从刚刚愈合的伤口涌出。   “阁下, 您放心, 您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绝对会严惩这只罪雌!”   “呜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从被压实的舌根中冒出来, 被禁锢了手脚封闭了唇舌的雌虫睁大眼,艰难地从殴打的拳脚中望向远离他的明允谨。   “阁下,请到这边来。”   “竟然敢绑架雄虫,这只罪雌罪无可恕,阁下您放心雄保会一定会……”   七嘴八舌的安慰和询问在耳畔聒噪地响起,明允谨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指尖在空中弯了弯后他抬起眼,声音很冷:“会什么?你们要对我的雌虫做什么?”   “您的……雌虫?”   吵闹的现场陡然安静下来,殴打戈登的虫不约而同地听下手,他们瞪大眼睛互相确认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管理虫因为震惊甚至忘了表情管理,他猛地扭头指着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戈登又问了一遍:“您的雌虫,您说的是他吗?”   明允谨点头,众目睽睽之下他轻轻朝戈登招了招手:“过来。”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的虫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寂静。   倒在地上的戈登双手被镣铐反扣在身后,他的右腿在刚刚的殴打中折了,嘴巴被塞了布条他无法回答,他用身体做出了回应。没有任何犹豫,他侧趴在地上用完好的左腿蹬着地朝明允谨一步步爬来。   一侧的管理虫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枪:“放肆,还不立刻滚开!”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地上匍匐的雌虫,可戈登却像是聋了瞎了,他的下巴在粗糙的沙石上蹭出一道弯曲的血痕,他没有丝毫犹豫,双眼紧紧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身影。   他的主人在叫他。   “谁在放肆?”   温润好听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却让举着枪口的管理虫浑身一紧,他扭头看着明允谨那张漂亮的不可方物的脸庞藏起了眼中的惊艳,他辩解道:“阁下,这只罪雌三番两次想要伤害您,他的危险性极高,为了您的安全,雄虫保护协会将把这只罪雌带回去问罪。”   闻言,回过神来的雄保会员工赶紧上前重新按住戈登的四肢,他被勒着锁住了喉咙,小麦色的肌肉因为痛苦起伏不停,汗水掺杂了灰土,看起来像是一条脏兮兮的长毛犬。   明允谨停在半空的手再次落空。   管理虫看着距离明允谨三米远的戈登神色嫌弃,他大手一挥命令道:“捆好了带走!别让他在这里放肆!”   “我看放肆的是你吧?!”   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轮椅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咯噔的声响,明允谨推着轮椅来到了管理虫的对面,颐指气使的管理虫看清明允谨脸上的表情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漫开。   果然下一刻——   “你要带我的财产去哪里?”   明允谨神色很冷,他柔和的外表总是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和善温柔,这样的人一旦冷脸效果巨大。   “不遵循雄虫的命令擅自越过雄虫替决定,甚至随意处置雄虫的财产,根据雄虫保护协会的规定,你现在应该跪在地上锁住双手被送进监狱。”   明允谨讲话有条不紊,速度不快不慢,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在场雌虫的耳朵里,当他说完最后半句话时色厉内敛的管理虫早已经没有了刚刚说一不二的模样。   明允谨不喜欢拿权势压人,但是很多时候权势最为有效,毕竟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虫族世界,大多数人都是“吃硬不吃软”。   明允谨再次朝戈登抬手,这一次没虫敢阻拦。   鲜血顺着破烂的皮肉流出,细碎的划痕和深淤色的青紫格外的碍眼,戈登艰难爬到明允谨的脚边,他并没有抬头去蹭那块如白玉般干净漂亮的手,而是将自己的头低下,小心翼翼地贴上来明允谨的脚。   这个姿势腹部涌出的血就不会被看见,戈登想。   明允谨眉间微动,他闻到了血腥味,来到这里两天不到,他几乎要被迫脱敏了。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戈登被拷在身后的手腕上,锋利的金属镣铐在雌虫的手腕上磨出了深深的血印子,他皱眉瞥了眼管理虫道:“钥匙。”   管理虫没动。   明允谨双眸一冷,重复了一遍:“钥匙。”   这一声仿佛山雨欲来,没虫愿意承当雄虫阁下的怒气,尤其是干雄保会这一行的,他们太知道那些罪雌的下场。得罪了上司可能只是被罚工资作检讨最多就是丢了饭碗,可是得罪了雄虫阁下的下场那就是生不如死。   在管理虫咬牙切齿的命令中,几个雌虫匆忙掏出钥匙解开了戈登的手铐。   明允谨看着艰难撑着爬起的戈登伸出了手。   戈登感觉一双温柔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轻轻宛如羽毛似的风,落在了他的唇边。被唾沫浸湿的布条被抽出来,压得太久的唇舌一时间无法闭合,戈登呆呆地仰着头碧绿的眸子里塞满了明允谨的身影。   下巴传来的刺痛完全可以忽略,可轻柔的触感却让戈登陡然一僵,回过神来,他看见了明允谨指尖上的血迹,混着沙土的污色黏在葱白的指尖,像是什么难以入目的脏东西,他慌张地跪下。   主人见不得血。   这个念头在戈登的脑袋中匆匆划过,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张开嘴含住了指尖的那块污色。   明允谨一愣,他感觉到柔软的舌在他的指尖缠绕,非常灵活地吮过他的食指和中指,划过他的指缝,用湿漉漉的津液将他的手指涂抹,最后恋恋不舍地含着。   “……戈登?”   戈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呆呆地张开嘴吐出了明允谨的手指,那碍眼的污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亮晶晶的津液。   两抹绯红瞬间涌上戈登的脸,在黝黑的肌肤上显得不甚明显,他小山般的身躯猛地伏下,在心中唾骂自己没有脑子行为怪异:“主人的手指上有血,奴才……”   闻言明允谨哑然,他曾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口水可以治疗伤口,很多动物受伤了就是用舌头舔舐伤口,猫狗都是如此。   还真像一条大狗,明允谨弯了弯眼眸。他没有责备戈登的无力,另一只手掏出了口袋里的纸巾,他将湿漉漉的指尖擦干净。   罪雌突然脑抽去舔雄虫的手,这放在任何一位雄虫阁下身上都是莫大的侮辱,雄保会的雌虫等待着好戏开演,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明允谨的笑容,他们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凭什么雄虫阁下对罪雌这么好?!   管理虫咬牙,他打心底不服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明允谨会对一个丑陋低贱的低级雌虫另眼相待,甚至在被冒犯之后仍旧维护对方。不只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被当众下了面子,管理虫冷笑一声后掏出了一个黑色颈环镣铐:“阁下,雄保会也负责雌奴买卖这一块,您的雌奴似乎还没有一个漂亮的项圈。”   明允谨掀起眼皮朝管理虫手中看了一眼。雄虫保护协会生产各式各样的控制颈环,控制颈环功能强大,能释放强大的电流,刺|激雌虫的精神海和腺体。只要带上了控制颈环,再强大的雌虫都会变成一只柔软的猫咪,连爪子都被剪掉了的那种。管理虫手中的颈环是专门针对罪雌的,它是戈登先前被捕时佩戴过的加强版。   黑色的颈环镣铐笨重又丑陋,正中的位置有一根尖细的长针,闪着恶毒的冷光,和漂亮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不是真皮做的,连铃铛都没有。明允谨想。   匍匐在地的背脊陡然僵硬,明允谨没有错过这一细微的变化。然而四目相对明显惧怕的雌虫却乖顺地朝明允谨伸出了脖颈,脆弱的喉结颤抖着仿佛在无声讨饶。   管理员心中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雌奴,心中憋着的气陡然一松他将手中的镣铐晃出声响,大摇大摆地朝戈登靠近:“阁下,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为您的雌奴上脖颈环。”   “不。”一声拒绝非常果断。   明允谨朝着满眼恶意的管理员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浅色的唇畔吐出几个字:“太丑了。”   管理虫僵住了,怀疑自己在幻听:“……您说什么?”   明允谨拍了拍跪在自己脚边的雌虫,指尖摩挲颤抖的喉结,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轻轻弹了弹后,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明允谨头也不抬地道:“这东西太丑了,粗制滥造,连宝石都没有。”   管理虫:“……”   雄虫保护协会的员工:“……”   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虫要求雌奴颈环镶嵌宝石,一个雌奴而已又不是头顶的皇冠要什么宝石啊喂!   戈登仰着头,脆弱的咽喉被把玩让他忍不住生理性地颤抖,戈登感觉到雄虫的指尖轻轻地压在凸起部一点点地划开,莫名其妙地这股轻飘飘的痒意抵过了身上的痛。断骨的疼痛都能一声不哼地忍下,可偏偏这指尖的挠痒却让他眼中升起了雾。   明允谨勾了勾手指,听见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伸出溢出来的哼声,他满意地收回了手,朝着已经石化的管理虫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真皮、宝石和铃铛,明允谨心中养狗人的标配。 第142章 项圈窒息铃铛响   有一种能力叫做钞能力。   在虫族世界, 还有一种能力叫做雄虫阁下想要。   买一只雌奴花不了多少钱,远远比不上雄虫杯中的一口酒。   明允谨现在的身体虽然是个落魄贵族,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账户里还是有一些小钱的,撒哈拉格斗场害怕被牵连进伤害雄虫的风波中早早就归还了原主的赌注筹码,作为赔礼他们甚至还自掏腰包添了一部分钱。   国家对雄虫的优待包括免费提供优秀的医疗资源,因此明允谨身上不仅不存在任何医疗债务,甚至因为他在医院被劫走的缘由, 医院方面又打了一笔钱进入他的账户,赔礼谢罪。   明允谨向雄虫保护协会进行了投诉,屡次越俎代庖想要处理戈登的管理虫被罚了停职处理,与此同时明允谨的账户里又多了一笔钱。收到投诉的雄保会一大清早就登门拜访满脸堆笑地劝说明允谨撤除投诉,甚至贴心地附赠了一条带着铃铛的控制项圈。   明允谨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他四肢舒展眉宇间透着一抹慵懒,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控制项圈, 黝黑色的真皮项圈手感很好, 弹性极佳。金黄色的铃铛小巧玲珑,指尖轻轻一拨就会发出好听清脆的声音, 悠悠颤颤地传出好远,像是一滴雨水落入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不得不说,明允谨挺满意手中的项圈。他有些想看指尖的这抹黝黑出现在狗狗脖颈上的模样, 他记得戈登的脖子似乎有些敏感来着……   “叮铃铃——”   一声清脆的铃声,明允谨抬起头看向门口, 高大的雌虫穿着一条粉嫩围裙站在门边, 他额头缀着汗水, 蜜色的肌肤汗津津的。戈登没穿上衣,粉嫩的围裙是小码尺寸, 适合娇小的亚雌穿戴,戈登身高将近两米,一身蜜色的腱子肉漂亮好似林间猎豹。   娇小粉嫩的围裙紧巴巴地裹在他身上,堪堪用一根细长的系带打了个活结,发达的胸大肌被被迫鼓出围裙的包裹,勒出饱满的形状,沉甸甸仿佛即将坠落的果实。   明允谨拨弄铃铛的手指一顿。   戈登听见铃声立刻跑来,他一路从花园跑到客厅,到了地方才发现手上还拿着园丁用的大剪刀,他蜜色的脸上浮出两抹不太明显的红云,笨拙地将大剪刀藏在身后放下。他微喘着气,胸口起起伏伏,像是一条摇尾巴的大狗跑到了明允谨的面前。   “主人……”   一声低哑的嗓音唤回神智,明允谨将视线从戈登饱满的胸大肌上移开,虽然很不明显,但是明允谨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跪在地上等待着主人命令的戈登动了动耳朵,他抬起头看着别开眼睛的明允谨有些许失落。   没有眼神对视,主人没在看我……   这个念头稍稍在脑海中冒尖,戈登陡然一怔,他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他太贪心了,主人对他很好,他应该觉得满足,这么能因为主人的视线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就感到失落。   戈登压下眼中的懊恼,恭顺地俯下身子:“主人,您口渴了吗?”   雌虫的身体因为俯身的动作胸口压得更低,饱满的雄壮绷紧了,精装的腰肢塌下露出流畅的线条,秀色可餐。明允谨的视线落在那根颤颤欲断的系带上,指尖下意识轻轻动了动,一声清脆的铃铛声荡了出来。   戈登下意识跪行到一侧的茶几上倒了一杯水。   明允谨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一杯清水已经到了手边,握在手里温度刚好,明允谨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了,他舔了舔唇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   戈登仰着头,他觉得雄虫仰头喝水的动作很优雅很好看,明明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水,可是在雄虫手上却仿佛变成了什么昂贵的液体,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痴迷。   明允谨放下水杯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唇,一低头就看见戈登仰着头又乖又呆,这让明允谨想起了视频中见过的大狗,听话乖巧的狗狗完成任务后总是仰着头讨奖励。   明允谨压弯了唇角,伸手摸了摸戈登的头发。粗短的灰发有些扎手,像是生生不息的野草,亲昵的话语带着点柔软溢出唇畔:“谢谢乖乖。”   一股热流仿佛至天灵盖落下将头脑脸蛋都烧的滚烫,戈登无声张了张嘴巴,明允谨感受到了手底的温度变化,在他温和的注视下,雌虫像是一只虾子一点点变红变熟了。   明允谨晃了晃指尖的项圈,爱怜一般地揉了揉戈登的脸:“喜欢吗?”   黑色的项圈在白玉似的指尖晃荡,极致的白和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着眼球。   戈登的视线落在明允谨手心的控制项圈上,这项圈明明是控制他的工具,带上这个项圈意味着将自己的生命和自由都交付在另一个虫的手中,只要轻轻一按,他就会痛苦倒地,他会窒息痉挛,手脚抽搐,露出千百般丑态。按道理说他应该感到害怕,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只有隐隐的战栗感,就好像他在兴奋——在为雄虫为他带上项圈而感到兴奋。   戈登没有说话,他没有权力拒绝,他垂下眼眸,像是因为害怕又像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他别开眼,点了点头。   明允谨轻轻弯起来眼眸。   “咔——”   指尖轻轻一按,项圈的扣环弹开,明允谨拍了拍戈登的脸庞,眉宇间的温柔仿佛消融的冰雪:“来,靠近些……”   仿佛带着什么魔力,戈登如同着了魔一般朝明允谨靠去,他望着那张浅色水润的唇畔,仿佛下一刻耳畔就会响起一声亲昵温柔的乖乖,他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的脖颈送进了对方的掌心。   “咔擦——”   随着扣环一声轻响,黑色项圈牢牢地扣在戈登的脖颈上,像是野兽的爪牙一样收紧将呼吸都勒紧了肺腔中。这种时刻存在的窒息感陌生又突兀,生理性的忌惮和害怕让戈登心底涌上一股不安,他下意识加快了呼吸,随之而来的是喉咙上清脆紧凑的铃铛声。   “呼——”   “叮铃铃——”   低低的喘气声混着清脆的铃铛声,仿佛组成了一首悠扬的小曲儿,明允谨轻轻敲着沙发打着节拍,他在欣赏眼前的美景。   明允谨是故意的,项圈有好几个调节扣,他很清楚雌虫脖颈的粗细,可是他偏偏挑了小一圈的尺码,他测试过了,项圈的弹性很好,小一码而已并不存在窒息的危险,当然了窒息的感觉是时时刻刻的,尤其是戈登还是第一次接触。   一种由掌控带来的隐秘快|感。   碧绿的眸子浮着些许无措,因为陌生的窒息感他脖颈上的铃铛乱颤,粉嫩的围裙因为肌肉的紧绷被越发撑开,那条捆在腰间的系带好似风中的枯叶岌岌可危,蜜色的肌肤起起伏伏透着晶莹的光。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催促着主人将他拆开。   拆礼物的过程向来是最高兴的环节,先是解开最外层的漂亮包装纸,在这期间可以拨弄拨弄乱颤的铃铛作为对礼物的回应。主人不应该着急粗暴地拆开盒子,应该先用手指缓缓抚摸触碰摸索着礼物的形状来判断这份礼物到底有多么精美,期间铃铛会更加响亮,这是礼物在向主人表示他的心意,最后才是享用的环节。   看着被自己包装好封好蝴蝶结的“礼物”,明允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明明身体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偏偏格外柔顺听话,他拍了拍戈登的脸,啪啪两声不大不小,不明所以地雌虫用湿漉漉地双眼看着他随后送上了另一侧脸蛋。   真是……   明允谨偏了偏头,伸手拨弄着戈登脖颈上的铃铛,他看着竭力控制自己平稳呼吸的戈登,唇畔的弧度越发漂亮。   这么乖,搞得他都不好继续欺负了。   指尖按着金属扣环,咔擦一声项圈松开,竭力控制喘气的雌虫一愣,他看着明允谨眼神里头是掩饰不住的惊慌,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慌张地就要求饶,甚至下意识要伸手将扣环重新安上去。   “主人,您生气了吗?是奴那里做错了吗?”   雌奴是雄主的财产,项圈代表他有了主人,没有了项圈的雌奴可以被任意处理,他们是失去了一切的可怜鬼。   戈登害怕变成被随意处理的垃圾,但是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恐慌是害怕被抛弃。   “想什么呢?”   明允谨弹了弹戈登的脑门,指尖轻轻的像是一滴雨,他有些好奇对方的脑瓜子里都装了什么,不仅呆呆还有些笨,这下子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欺负对方了,他重新把项圈扣上了雌虫的脖颈,只不过这一次项圈的松紧程度刚好,像是一条特殊的项链系在雌虫的脖颈上,小小的铃铛晃荡清脆。   戈登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抚摸脖颈的项圈,像是对待什么来之不易的宝物。   他是主人的雌奴,这是他和主人联系的证明。   不知道跪在地上的雌虫想到了什么,忽然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明允谨支着下巴伸手戳了戳被戈登的脸,指尖陷下去一小块浅槽。雌虫的脸和他的刚强外形反差极大,很软。   看见明允谨眉宇间的笑意,戈登好没弄清楚他为什么笑,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脸颊凑近。   明允谨:狂撸大狗jpg.   “好了。”   明允谨咳嗽了一声抵着嘴唇,看着被自己戳的脸蛋红红但是仍旧乖巧仰头任他揉捏的戈登,他瞥了眼对方耳朵上明显的烧红。   那双他没捏过的耳朵此刻红透了,像是滴着血。   明允谨忽然开口道:“我有些饿了。”   戈登一愣随即立刻起身跑去厨房准备饭菜。   明允谨身边只有戈登,联排小洋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堆事情全部依靠戈登这个劳动力,戈登干了一早上此刻一股腐旧霉味的小洋楼堪称焕然一新,只不过这位大功臣似乎过分舍己为人,都忘了要吃饭。   粉嫩围裙透过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映出朦朦胧胧的背影,他像是一只勤快的小蜜蜂不停地忙碌。明允谨静静地看着戈登的背影,他唇角的笑意像是涟漪一般漾开,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支着脑袋看背影的明允谨坐直了身,他掏出了光脑点开了购物商城,快速将购物车里头最顶上的同款白色体恤退掉两件,他手指一滑切进了购物中心界面点开搜索引擎指尖轻点打下两个字符——围裙。 第143章 明允谨他暂时只想要养一条大狗   因为明允谨说饿了, 厨房里头系着围裙的黑皮雌虫手中的锅勺都要抡出火星子来。   在虫族世界,新鲜蔬菜和水果价格昂贵, 一般虫是吃不起的。戈登是住在贫民窟讨生活的低等雌虫,食物向来都是用低等营养液凑活,那种营养液味道苦涩喝下去舌根发麻但因为难以消化喝下去一天都感受不到饿。   雄虫保护协会和医院派的代表上门拜访时送了很多新鲜水果、蔬菜和补品,戈登不认识那些昂贵的食材,只能用自己仅有的知识找出了他会做的食物。   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端上桌子,忙的满身大汗的雌虫局促地站在餐桌旁, 他那张藏不住事的脸上充满了忐忑不安,连手指都在无意识搅和:“主人,请您……请您用饭。”   艰涩的声音藏着不安和慌张,明允谨莫名想笑,他觉得戈登现在的样子像是电视剧里头给主角食物里下毒的炮灰, 心底生出打趣的心思, 他眉间微动开了口:“这么慌慌张张的, 你在菜里下毒了?”   此话一出, 局促不安的雌虫砰的一声跪下,他跪在明允谨的脚边, 慌张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没下毒……主人奴、奴没有下毒!奴不敢,不, 奴绝对不会下毒害您!”   戈登从来没有那一刻恨自己如此嘴笨舌拙,他摇着头眼神慌张无措, 胸口起起伏伏, 额头上青筋都蹦了出来。他绝对没有雄虫的心思, 雄虫对他如此好,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他这么能……!   戈登急切的仰起头,脖颈上的铃铛发出颤颤的声响,像是一只被害怕抛弃的大狗。明允谨唇角的笑意敛下,他脸色微变,他想起了此刻所处的世界他此刻的玩笑话有多么不合时宜,浅色的唇畔抿紧了:“我刚刚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下毒,我……抱歉。”   明允谨的话仿佛救命的稻草,跪在地上的雌虫不安地朝他靠近,明允谨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铁锈味混着淡淡汗水的咸味,指尖触碰到了送上来的脖颈,金黄的铃铛搁在明允谨的掌心。   高大健壮的黑皮雌虫笨拙地献上自己的忠诚:“主人,我戴了项圈,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您的事情。”   雌奴脖子上的控制项圈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雄虫可以操控项圈进行点击、窒息、注入毒素、强制发|情,甚至能毁坏雌虫的精神海和腺体……为了苟活,几乎没有雌奴敢反抗他的雄主,无论他们遭受怎么样的虐待和侮辱。   明允谨并不是戈登的第一任买主,但是戈登绝不会反抗、更不会伤害他,不仅仅是因为控制项圈的威慑。   明允谨微愣,看着那双苍翠欲滴仿佛随时能淌下泪来的双眸,许久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戈登扎手的短发。   明允谨没有告诉戈登他脖颈上的控制项圈并非针对雌奴的惩罚项圈,而是普通项圈,或者说是服务于情趣的装饰项圈——除了窒息功能和铃铛再无其他。   手下的脑袋微微发颤,明允谨觉得大狗有些可怜,他在外流浪太久了受了不少欺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担惊受怕。   跪在地上的雌虫竭力靠近却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混着油污汗水的身体靠近轮椅上的青年,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明允谨心中一软,口中的亲昵和指尖的安抚同时流出:“乖乖,起来吧,菜要冷了。”   跪在地上的雌虫身形陡然一颤,他慌乱地爬起来推着明允谨来到饭桌旁,简单的三菜一汤散发着热气。   明允谨眉间微动:……卖相差了些。   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起一口放进口中,明允谨神情微怔,在戈登胆战心惊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再一次伸出筷子,这一次他夹了一大口。   出乎意料的好吃。   明允谨眯起了眼,脸颊在咀嚼食物的时鼓起一个小小的包,他伸筷子的速度明显变快了,但是仍旧很优雅,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这顿饭的成功,站在他身后的雌虫松下背脊。   “好吃……很好吃!”   明允谨咽下口中的食物,忍不住朝戈登竖起了大拇指,。   被夸奖的雌虫愣住了。   明允谨没有说谎,可能有些许夸张,但是他的味蕾确实被戈登做的饭菜打动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了,热乎乎的食物经过咀嚼顺着食道填饱饥饿的胃,仿佛整个人都多了些鲜活气。   明允谨已经小半年没有接触过正常人吃的食物了,他生命的最后半年里身体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自能靠着营养液吊瓶熬着,那些食物就算是吃进胃里也会因为无法消化被呕出来,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脱离生命的轨迹,那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明允谨眨了眨眼,抛开曾经的回忆开开心心地沉浸在享受正常食物的快乐中。   明允谨心里想的这些戈登都不知道,他看着一脸满足咀嚼着食物的青年,许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必须学好厨艺,他的主人实在太好骗,一顿饭就会被骗走。   明允谨开开心心地吃了好几大口,发现戈登还站在他身边仿佛门神一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他嘴里含着食物言简意赅:“坐。”   戈登没听清,他以为是明允谨有什么命令,他跪在地上仰着头等待吩咐。   明允谨看着砰的一声有跪在地上的雌虫,挑了挑眉,他放下筷子伸手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坐下,吃饭。”   戈登瞳孔震颤:“……这不合规矩,奴不能上桌吃饭,主人您…呃!”   一筷子鸡蛋塞进了雌虫推拒的嘴,明允谨弯了弯眼睛笑了一声:“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   嘴里食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戈登下意识咬住了口中的美味,他的牙齿抵住了金属的坚硬,是明允谨手中的筷子。   明允谨感觉手中一重,他抽了抽没抽动。他微微挑眉,他觉得雌虫的反应着实可爱,明明就饿极了想要吃饭眼巴巴地望着主人手中的火腿肠,口中说着不饿可嘴里确实恨不得连筷子都吞下去。   在明允谨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戈登后知后觉地张开嘴,筷子上沾染着晶莹,那是他的口水。   戈登的脸瞬间红了,他把主人的筷子弄脏了。   比起扭扭捏捏的雌虫,明允谨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不再逗弄口是心非的大狗狗,他伸手弹了弹对方的额头:“好了,起来陪我吃饭,我不喜欢自己吃。”   听见“陪”这个字,戈登总算站起来了,在他这里一切以明允谨的意愿为主。明允谨让他上桌吃饭他会说不合规矩,但是要是明允谨是让他当个吉祥物“陪”他吃饭的话,他就不会有任何抗拒,因为在他看来后者是在为主人服务。   他老实木讷,不会讨宠,换做机灵点的雌虫听见能坐着吃饭立刻就会爬起来做好,顺便撒娇卖乖说一句膝盖疼,好让雄虫以后都给予他上桌吃饭的特权。   要是不给他夹菜,他怕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木头人摆件,不吃不喝还不看。   明允谨想着,夹了一口菜放到戈登手中比脸都干净的碗里。   果然受宠若惊的雌虫捧着碗毕恭毕敬地向他道谢,然后用他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捧起在他看来精巧别致的小碗和筷子。   不锈钢筷子小巧圆滑,是戈登这辈子都没有碰过的稀罕物件,他心里紧张手心出汗,筷子沾了汗水越发的滑,粗笨的大手好几次握不住,他心里越急手中就越不稳。   “啪嗒——”   “咕噜噜——”   不锈钢筷子掉在桌子上骨碌碌地滚到了明允谨的手边,他的眉宇间浮现些许无奈:真是笨拙的要命。   戈登砰的一声又跪在地上了。   一米九的大高个能在拳击场上打败一堆好汉,可却因为没有握住一双筷子愧疚地快要哭出来。   真是……   明允谨捂了捂自己的额头遮住了眼中的笑意,他拿起一侧的勺子递给了傻呆呆等待惩罚的雌虫:“用这个。”   戈登呆呆地捧着手中的勺子,雄虫唇角的笑容让他目眩神迷,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雄虫正在给他的碗里头夹菜。   “发什么呆?”   明允谨看着又一次盯着自己走神的戈登笑了笑,像是撸大狗一般他拍了拍对方的头:“快点吃,吃好了我带你去见弟弟。”   “!!”   此言一出,发呆的雌虫眼中突然有了光,亮晶晶的像是阳光下的绿宝石,看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的雌虫,明允谨有些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温柔地下达了命令:“不能浪费,不吃完不许走。”   这一下根本不用明允谨夹菜劝吃了,雌虫风卷残云暴风吸入,那速度快的让人忍不住咂舌。   明允谨知道戈登心中挂念着贫民窟里的弟弟,当时情况紧急他直接带着戈登去雄保会做了雌奴认证,弄好之后已经很晚了他身体撑不住差点昏过去,于是回贫民窟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睡足了觉,吃饱了饭,有力气干活了。   唯一让明允谨头疼的是戈登他有八九个弟弟,可他暂时只想要养一条大狗。 第144章 好身材最适合人体彩绘^3^   贫民窟距离小洋楼的距离绝对算不上近, 明允谨深知自己这副身体的脆皮程度,没有趁手的代步工具他根本出不了远门。   原主是落魄贵族, 在没染上赌博的恶习时喜欢买车,他的地下车|库相当于小型的车展会,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几辆限量款超跑,可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停车位。原主的爱车都被他卖了,仅剩的只有一辆老掉牙的悬浮车, 根据原主的记忆明允谨找到了钥匙,他带着戈登来到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太久没有通风,空气沉闷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明允谨根据仅存的记忆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悬浮车,车子被闲置了很久,车身上厚厚的灰层目测能有几厘米, 他捂着口鼻咳嗽了一声。   这辆车是很多年前的款式, 老掉牙的配件, 因为没有什么价值所以没有被原主卖掉抵债,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车钥匙响了几声停在原地的悬浮车毫无反应,它就像一块废弃已久的大型垃圾, 明允谨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有些头疼。虽然他对原主的败家程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对于现在的生活质量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唉,坏了——”   没了代步工具, 只能打车出行,明允谨认命掏出光脑正要打开打车软件, 一侧沉默寡言的雌虫忽然开了口:“主人, 能让奴……试一试吗?”   明允谨放下光脑, 略带疑惑:“你会修车?”   戈登低眉顺眼:“奴曾经有一段时间在修车店里打工,见过师傅修车, 奴……想试试。”   说是修车店实际上就是个脏兮兮的修车铺子,因为要赚钱养家,戈登在很多地方打过工,因此也点亮了很多技能。只不过戈登接触过的车大多是快要报废的破车,眼前的悬浮车看起来很贵,让他有些犹豫。他不想在明允谨面前丢脸,但比起这个他更想帮忙。   明允谨有些意外,他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去试试吧。”   戈登点头,他细心地将明允谨的轮椅推远了些避免灰尘弄脏对方的衣服。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块抹布干净利落地扫去厚厚的灰尘,指尖摩挲了几下熟练地打开了引擎盖,他开始检查引擎盖内的发动机和周边管线配件。   黑皮雌虫站在那里不知道捣鼓了什么,几分钟后明允谨惊讶地看见刚刚还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报废的悬浮车忽然动了起来。   排风、散气、清洁……   明允谨看见蜜色的肌肉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雌虫似乎很怕热,也很容易出汗,明允谨想起了不久前闻到的那股带着咸味的汗味。   明允谨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捡到了宝,真是勤劳能干的小蜜蜂,力气大会烧饭会修车还会照顾人,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   明允谨从没有过过苦日子,他在明家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说一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他虽然天资聪颖学东西快,音乐绘画书法等等这些上流社会用来消磨时间闲情逸致的东西他更是精通,但是他羡煞众人的天资并不包括衣食住行。某些程度上来说,上帝还算是公平的,打开了一扇门总得关上一扇窗,否则这人比人可真得气死人了。   明允谨是个字面意义上的生活白痴,以往被人围着照顾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忽然形单影只,戈登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戈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成功修好了车他为自己能帮上明允谨的忙感到开心,碧绿的眼眸因为高兴浮现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合上引擎盖一扭头就看见明允谨正支着头望着他。   四目相对,轮椅上的青年朝他偏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戈登说话声音忽然小了:“主人车修……好了。”   明允谨推着轮椅朝戈登走去,他打量着已经修好了的车子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情:“乖乖,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戈登的耳朵倏忽红了,他抿着唇低下头:“您过赞了,这些…都是奴应该做的。”   “咔哒——”   轮椅压过一处不平,推不动了,明允谨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根金属丝缠进了轮椅的缝隙,他微愣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高大的身影已经半跪在他脚边,低声让他坐稳随后将他连轮椅一起抱了起来。   明允谨下意识攥住了眼前的粉色系带。   “卡嚓嚓——”   纤细的金属丝被暴力扯出来,粉色系带的活结骤然一松,明允谨摸到了一片宽厚强壮的肌肉,手感很高,他下意识捏了捏。   端着轮椅的黑皮雌虫:……   手下的肌肉陡然僵硬了,明允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有些冒犯,若是放在现代人类社会保不准直接被冠上咸猪手揩油的大帽子。   明允谨讷讷地松开了手,气氛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主人,奴身上脏,都是汗,会弄脏您的手。”   明允谨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原来戈登在意的不是被揩油是他身上无伤大雅的汗。   自卑敏感又乖巧的狗狗,谁不喜欢?!   明允谨果断伸手绕上了戈登的脖颈,后者没料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瑟缩地闪躲,却被明允谨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葱白的手指在蜜色的脖颈上划过,指尖顺着血管的走向滑动。脖颈上的手指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却毫不费力地将巨大的猛兽定在了原地,高大的雌虫仿佛被按住了死穴一动不敢动,他看着逐渐靠近的青年连呼吸都忘记了。   明允谨眼前忽然一亮,他指着戈登脖颈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有些惊奇地道:“戈登,你脖子上有一颗痣欸。”   脖颈上有痣,还是红色的小痣,随着呼吸的频率和体温逐渐变深,这让喜欢画人体模特的明允谨手指发痒,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戈登仰着头,脖颈上传来惊人的痒,他艰难地闭了闭眼。他很少打量过自己的身体,更不知道自己脖颈上有几颗痣,他不懂脖颈上有痣为什么值得惊讶,但是看着雄虫爱不释手的模样,他心底不可抑制地涌出一股高兴。   主人喜欢他的痣,是不是可以说……主人也有些喜欢他?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就像是种子发芽的根不断地往黑暗的泥土中钻下去,在暗不见阳光的黑暗中疯狂繁衍生长。   脖颈上的小痣因为反复揉捏变得越发殷红,仿佛一滴活生生的血珠,明允谨忍不住抠了抠。鼻尖忽然钻入一股浅淡的味道混着咸味,像是海边的风裹住了明允谨,好似伴着欢声笑语一瞬间将他拉入了人世间的喧嚣。   明允谨喜欢热闹,他喜欢朝气,喜欢生命的沸腾和雀跃。   指尖在飘荡的思绪中失了控制,耳畔一声沙哑地闷哼唤回了他散漫的思绪,明允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戈登的脖边,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超过了观察画画模特的正常距离。   明允谨身体后仰,刚刚那个姿势让他像是一个在姑娘脖颈间偷香的变态。不过哪有一米九的姑娘和坐轮椅的变态?   “哈哈——”   明允谨被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逗笑了,他没有发现,跪在地上的雌虫像是受惊的蛤蜊控制不住地夹紧了双腿,宛如古希腊雕塑的蜜色肌肉紧绷,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隐秘的情愫。   沉默低头的雌虫终于引起了明允谨的注意,他摸了摸戈登的脸,很烫很红,像是发烧了一样,他目露疑惑:“戈登,你的脸很烫,哪里不舒服吗?”   “没……奴没事。”   喉咙里仿佛含着一块烧红的炭,戈登竭力克制住自己冲上去将额间冰凉轻柔的手指贴紧的欲|望,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奇怪,身体里仿佛生出一股顿疼,就仿佛有一块血肉悄然打开了。   明允谨将戈登发烫的脸和身上滚烫的温度归结为在地下库待久了呼吸不畅,对方流了那么多汗地下室不通风空气闭塞谁待久了都会出些毛病。   “一定是这里太闷了,我们快出去吧。”   “好。”   会阻碍轮椅前行的导线残渣被踢进了一旁的角落,戈登小心地伸出手将明允谨抱进了车内,没了粉色围裙的遮挡他饱满的胸膛尽显风光,明允谨捏了捏发痒的指尖,他想要画画了。   健美的身材好似最质朴的大理石,油墨在笔刷下涂抹出饱满靓丽的色彩,晃动的笔尖下道道彩墨旖旎,笔触细腻又柔顺,色彩饱满又吸睛,在那完美的仿佛上帝雕刻的躯体上落下浓墨重彩的笔画。   明允谨还没有在人体肌肤上作过画,他也曾观摩学习过人体彩绘可是总是觉得不甚满意,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是不喜欢人体彩绘,而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模特,更准确的说,他缺了一具完美的肉|体。   完美的肉|体在明允谨的眼前晃荡,明允谨捏着手指,冷不丁地开了口:“等等。”   正在帮明允谨系安全带的戈登停下动作,他眼中藏着担忧,他害怕明允谨不愿出门处理弟弟们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乖顺地听凭吩咐。   “现在上楼,立刻。”   戈登听话照做,他抱着明允谨回到轮椅上坐着电梯上了楼,一路无话。   一出电梯门,明允谨直奔衣帽间而去,根据原主的记忆他翻箱倒柜准确地找出了一件大号的风衣。这件衣服是原主的,因为尺码买大了一直搁置被压在箱底,是目前明允谨能找到的唯一一件能给戈登穿的衣服,他朝戈恩伸出了手:“把这个穿上。”   明允谨顿了顿,几秒后补了一句:“外头天冷,你穿的太少了,容易感冒。”   明允谨眼神灼热,看着漂亮的胴|体将大号的风衣撑起引人遐想的弧度,他默然一瞬。在戈登热泪盈眶、满眼感动神情中,他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鼻子。   有些烫。   果然,身材好套个麻袋都是香的。   ……   磨磨蹭蹭耗了一个多小时,明允谨和戈登终于出了门。因为排气清洁功能,搁置许久的悬浮车并没有想象中的难闻味道,戈登特地拿了软垫和毛毯,简朴的悬浮车被他布置得格外舒服。副驾驶放着折叠轮椅,戈登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后座捧着光脑的青年身上。   青年捧着光脑他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题,眉间微皱,浅色的唇畔和格外白皙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融化的新雪。   主人的身体不好,不适宜长途跋涉,戈登愧疚地想,他给主人添了很多麻烦。   明允谨并不知道雌虫此刻心中的愧疚,要画人体彩绘,笔墨纸砚也是必不可缺。尤其是笔,可不能差,得用上好的材料,从细到粗来个整套,油墨也得买,上色得足触感得润。   模特还需要漂亮衣服,明允谨想着他刚好连戈登的常服一起都买了。   不知是不是大数据猜中了他的心思,界面上忽然跳出一个直播间。明允谨被直播间的标题吸引,一点开就是一排挂上了链接的“漂亮衣服”。不看不知道,一看那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明允谨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孤陋寡闻,虫族世界的“模特”衣服可真是五花八门、独具特色!   所以他到底是买这件黑色束腰制服款、还是这件改良旗袍款,还是这件珍珠链条露背款式?   算了,都买了吧,他又不差钱! 第145章 弄个监护人当当   天色灰蒙蒙的, 像是要下雨。   小小的身影排排坐在裂了个大口的石板上,他们望着小径的尽头, 像是等候归家的候鸟。他们失去了头雁。   “怀特哥哥,戈登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天好黑,好冷,偶肚子好饿哦。”   “今天有没有赚到钱,晚饭吃什么?”   “戈登哥哥这么还不回来?吉兰哥哥的病好了吗?我好想他们。”   “戈登哥哥还会回来吗?”   耳畔窃窃的私语像是一根锋利的长针一点点地扎进心脏,怀特看着因为寒冷缩成一团的弟弟们, 按住因为饥饿不停抗|议的肚子,他咬着牙咽下生理性分泌的口水,紧抓衣服的手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   低头看去,怀特看见小弟怯生生的脸,他歪着头棕色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渴望:“哥、哥哥, 肚肚饿了。”   怀特一愣, 他用瘦小的肩膀把冷得发抖的小弟抱进怀里, 小心地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灰色的布, 一层层打开拿出最后一块饼干,掰开放进了小弟的手心:“拿去吃吧。”   最小的弟弟领了一小块饼干立刻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四周不约而同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怀特低头,就看见几个弟弟们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饼干, 他们都饿坏了。   这块饼干是怀特攒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拿出来, 他肚里饿得发慌, 弟弟们一定也很饿, 饥饿的滋味有多难熬他再清楚不过了。   怀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把饼干一点点掰开分给弟弟,弟弟们很乖不争不抢等着领自己的那份。饼干不大,根本不够七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吃,勉勉强强掰成六块,等到了怀特自己只剩下灰布上的碎渣。   “怀特哥哥,我、我不饿,你吃吧。”   小小的手掌视若珍宝地捧着一小块饼干,才到膝盖的小雌虫饿的不停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着善意的谎言。这群孩子太过听话懂事,不仅不争不抢乖乖听话,还心疼身边的亲人。   怀特眼眶发酸,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大哥二哥不在家他作为年纪最大的哥哥理应照顾下面的弟弟。大哥靠打零工赚钱养家,二哥靠着编织买食物,可是到了他这里只能让弟弟们跟着自己饿肚子。   怀特将捧着饼干的小手推了回去,他挤出一个笑容把灰布里的饼干碎倒进嘴巴里假装很香地大口咀嚼:“没事,哥哥吃饱了,你看哥哥的肚子是不是圆鼓鼓的?!”   瘦巴巴的雌虫吸入一大口气努力鼓起肚子,天真懵懂的小虫崽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捧着手里的饼干坐在地上开始吃饭。   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饼干被小心分成了六分,少得可怜,可每个弟弟都吃的开开心心,他们吃的很认真很仔细,仿佛在享用一顿丰盛的大餐。   明允谨和戈登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瘦巴巴的小雌虫们挤成一团手里捧着一小块饼干的碎屑,灰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明允谨听见身后的呼吸声重了些,偏头,他看见了高大沉默雌虫眼底泛上了红。   明允谨低声道:“我们过去吧。”   贫民窟的地面凹凸不平很难走,但是明允谨却并没有感到什么颠簸,戈登做得很好,即使心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弟弟们关切问候,他仍旧是把明允谨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轮椅在粗糙的石板路上发出滚动的声响,抱团取暖的小虫崽们好奇地扭头,他们的视线瞬间就被推着轮椅的戈登吸引。   “戈登哥哥!”   “戈登哥哥回来啦!”   看见一夜未归的黑皮雌虫,小虫崽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们兴奋地睁大眼一拥而上围住了明允谨和戈登,那场面只能用手舞足蹈和欢呼雀跃来形容。   “戈登哥哥我好想你!”   “偶也想哥哥,哥哥抱呜!”   自从吉兰出事后戈登为了赚钱离家不归,家里的哥哥都不见了,小虫崽们一直担惊受怕,他们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现在看见消失的哥哥回来了一整个思念之情大爆发,先是一声压抑的啜泣,然后就一个接着一个吧嗒吧嗒掉眼泪,就连年纪最大的怀特都忍不住偷偷擦眼泪。   看着不停抹眼泪的弟弟们,戈登又心酸又着急,可他现在的身份不单是哥哥更是有主的雌奴,他害怕弟弟们的苦恼会惹雄虫讨厌。   “是那天的漂亮哥哥!”   就在戈登手忙脚乱地安慰弟弟们心里焦急万分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童声吸引了哭唧唧小虫崽们的注意,他们下意识去找漂亮哥哥。   “哇——”   “哇哇——”   面前的小虫崽瘦巴巴的像只小猴,灰扑扑的脸上充满了惊艳,虫族世界各个都是颜控,上到两百零八岁下至三岁小奶娃都喜欢看漂亮脸蛋。   像明允谨这种美人胚子,脆弱娇贵又美丽,而且还在弱肉强食民风彪悍的东部,妥妥的就是万众瞩目、一眼忘不掉的存在。   听取“哇”声一片,看着一个个张大嘴巴望着自己发呆的小孩,明允谨忍俊不禁,嘴角漾开一抹笑容。   明允谨不笑还好,一笑更是了不得了,他们像是看见了美味的奶油蛋糕情不自禁地朝前走去,嘴巴张大大的,毫不掩饰的喜欢,有几个大胆的甚至踮着脚凑近了看。   眼看着弟弟的小脏手就要扒拉到轮椅扶手,戈登眼疾手快地将弟弟拉开,忽然被拽走的小虫崽如梦初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犯了错,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讷讷开口道:“对、对不起,我不知故意的。”   马纳扣着手指上的皮,怯生生地道歉,满眼的害怕几乎凝成实质。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犯下大错了!漂亮哥哥穿着漂亮衣服,一定很贵很贵,要是弄脏了衣服把他卖掉都赔不了。   他以前也见过穿着漂亮衣服的虫,可是他们的脾气都很坏,之前有一个虫不小心碰到了他们其中一个的鞋子,就被踩在地上,他们一直打他,那个虫一直在叫,一开始很大声后面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马纳怕疼,很怕很怕,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惨叫声,那天回来之后他做了很久的噩梦。   他们说那只虫死了。   马纳不知道什么是死,哥哥们说死了就是吃不到好吃的不能和哥哥们说话还会很冷很冷,他不想死,他也害怕疼。   戈登的速度很快,直到孩子被拽走明允谨才反应过来。小孩儿的小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被训了一声的小孩子眼睛里头盈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明允谨笑了笑:“没事,来,过来。”   马纳先是看了眼明允谨又偏头看戈登,见后者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看见明允谨朝他伸手,他害怕的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双腿发抖的小虫崽没有等到疼痛,他的嘴唇碰到了一个柔软香甜的东西,这香味往他鼻子里钻激起了肚子里的馋虫,饥饿战胜了恐惧,他睁开眼看见了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面包!”   耳畔是惊喜的声音,将小孩儿脸上的表情转变尽收眼底,明允谨笑了笑:“拿去吃。”   马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明允谨手里的面包而是看向一侧的戈登,见后者点头他才终于伸出手接过,欢天喜地。   “哇哇,是面包欸!”   “好香好软,一定很好吃!”   “我们一起分着吃吧!”   小孩儿团结友爱不贪私,把我有一口吃的你也有一口的美好品德贯彻到底,他们被教的很好。   明允谨勾了勾唇,他可不是小气的人,就带一根面包怎么说得过去,他拍了拍手:“都过来,见者有份一人一根!”   “哇哇哇!”   “好欸!”   “漂亮哥哥虫美心善!”   小孩子嘴甜,为了一个面包,那是把明允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一口一个漂亮哥哥,哄得明允谨笑得合不拢嘴。   拿到面包的小虫崽子欢天喜地,像是过年村子里杀猪捧着碗筷排排坐着的小孩儿,他们并没有狼吞虎咽将面包几口解决,而是将面包聚在一起商量要存起哪几个面包,随后把剩下的面包切好分开。一人份的面包硬生生是被分成了三人份,他们节俭惯了,习惯了精打细算过生活,一块面包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珍馐美味,一脸的满足。   欢乐的情绪淡去,剩下的都是心酸,明允谨想过贫民窟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是亲眼看见的冲击依旧很大。   明允谨看着戈登忙前忙后,他是大哥,一声哥哥就是一份责任,他的肩膀上压了太多的重量。   流浪狗拖家带口是很常见的情况,一窝生个七八个全都嗷嗷待哺,可怜的狗妈妈自己都没有着落,还得养着孩子,碰上小狗崽病弱或是受了伤,狗妈妈更是心力憔悴,没了狗妈妈的小狗崽们注定在劫难逃。可戈登不是狗妈妈,他是哥哥,这些孩子和他毫无血缘关系。   很多虫都不懂戈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养着一群小拖油瓶,生在贫民窟里他们注定是一条烂命,养活自己都艰难的地方还要照顾一群累赘,那就是烂好心自找罪受!他们说的是那个将戈登捡回来的“雌父”,因为一句不忍心将一个个被抛弃的捡回家,最后油尽灯枯撒手人寰。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救人,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明允谨也不懂。   “因为我们都是被抛弃不要的,是雌父把我们捡回去,然后我们就有了家。”   沉默寡言的雌虫谈起家的时候眼神格外温柔,他长得又高又壮一头扎手的短发,眼角还有一条小拇指长的肉色疤痕,一看就是凶悍的硬茬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露出那种柔软的神情时格外的打动人。   “谢谢您让我回来,真的非常谢谢您。”   雌虫是隐忍的,他说这话时真心实意,眼中含着泪水。   戈登见过太过的恶,比起尚且用礼仪文明矫饰作掩护的上流虫,贫民窟是弱肉强食的最好典范,这里生命如草芥。戈登不敢想象,要是他的主人不是明允谨,这一切的后果会如何。在这吃虫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自保能力的虫崽们又会沦落到何种地步。   他太幸运了,真的。   明允谨微愣,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戈登的眼角,指尖触碰到了湿润。大狗说他们从前没有家是被好心人捡回来的,好心人不长命离开了他们,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填饱肚子好好活着。   明允谨觉得填饱肚子这个愿望太贫瘠了,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活着,还要见见广阔的天地,要读书要识字要茁壮成长,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拥有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能力,而不是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破屋里为生活的疲惫奔波、战战兢兢地苟活。   他们都是乖孩子,懂礼貌知感恩,他们在泥潭中苦苦挣扎,这时候只需要一条藤蔓,只要有人帮他们一把、拉他们一下。   明允谨看着指尖上一点莹润的泪痕,轻捻着抹开,这一抹水光像是浸透了他的指尖顺着流进了他的心。视线扫过小口小口吃面包的小孩儿,一群瘦巴巴小猴子一个面包都能掰开三天吃,好养活的很,一个念头悄然在明允谨心中成型。   虫族世界的雄虫拥有很多特权,他既不作奸犯科也不烧杀抢掠,弄个监护人当当,养几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第146章 他的体温偏高,是理想的暖宝宝   “我们要去住大房子了吗?”   “大房子里有很多面包吗?”   “肯定有啊, 而且有很多很多,每天都能吃到!”   “哇, 那么好吃的面包每天都能吃到?那我一定要一直吃!”   “笨,大房子里不仅有面包还有其他的好吃的,漂亮哥哥说以后我们会吃到比面包还要好吃的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比面包还要好吃吗?”   “当然了!”   “那我们明天吃什么?比面包还要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它叫什么名字?”   “呃,反正,反正就是好吃的,比如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哇, 里多哥哥知道好多东西哦,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小嘛,我是哥哥,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总之我们以后不会饿肚子啦!”   “太好啦!”   “……”   一来一回的童言稚语为了不引起注意刻意压低了声音, 要去住大房子和吃好吃的他们都很高兴, 就连故作老成的怀特脸上都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他们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一点, 梳梳头发, 洗洗手,扯一扯破旧的衣角, 把裤子上的洞藏起来。   戈登帮着最小的弟弟洗干净了手,脸上不见丝毫笑意,他的神情甚至能称的上沉重。   就在不久前, 明允谨告诉戈登他要带着他的弟弟们离开贫民窟,得知这个消息的戈登并没有被一时的喜悦冲昏头脑。   雄虫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带走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们会得到什么身份, 和他一样成为雌奴吗?   待在贫民窟没有虫保护, 弱小的虫崽命运悲惨, 可是离开了这里成为雄虫的所有物就一定好吗?   戈登曾经当过奴隶,他的第一任买家喜欢狗, 就把他捆住了手拖在车后面。瘦弱的双腿跟不上飞驰的汽车,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后他在拖拽出了一条血路。后来他被转手送给了第二任买家,那个买家喜欢看野兽和虫搏击,他家里有一个很大的百兽园。他在那里待了三个年头,又一次,他一头强化的异兽咬成重伤,差点死了,买家觉得无趣就把他丢进了垃圾填埋场,他被“雌父”捡了回去,“雌父”为了救活他付出了很多。   比起前几任买家,戈登喜欢他现在的主人。现任主人善良又温柔,他是一个很好的买家也是一个很好的主人,当他的雌奴并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   童稚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戈登看见了弟弟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他捏紧了手指。   可这样他的弟弟就会和他一样变成雄虫的所有物,一个能够随时被转手买卖或是送虫的物件。他们从没有身份证明的透明虫被打上了雄虫财产的永恒烙印。为了一张薄薄的身份证明,他们要搭上他们的一辈子。   他的主人确实很好,但是有谁知道以后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是以后弟弟们长大了发现自己早就成为了货物般的雌奴,抬眸会不会后悔了;要是他们后悔了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这样做,他又该如何回答?   衣角忽然被拽了一下,戈登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他低头,看见瘦小的弟弟捏着他的衣角努力仰起头,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哥、哥哥,漂亮哥哥说会带我们走,我们又能住在一起了吗?哥哥不会再走了吧?哥哥还要崽崽,是不是?”   小虫崽眼巴巴的望着戈登,眼底全是局促的不安,他们什么都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最微妙的情绪。他们都不想离开戈登。   戈登眼眶发酸,他弯腰抱起了弟弟,他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他们毛糙的头顶,安抚他们不安无措的情绪。   他应该感到感恩,无论如何活着最重要。   *****   明允谨并不在意小孩儿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会不会弄脏车子,在他看来车子就是拿来用的,脏了洗一洗就好了。可是戈登和他的弟弟们似乎不这么想,他们尽量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小孩儿没有见过高档的车,第一时间不是惊喜惊讶,而是害怕,一个个缩在戈登身后一人拽着一点衣角,看上去还真象是拖家带口的狗妈妈。   不,是狗哥哥。   明允谨笑了,他拉开后车门招了招手示意小孩儿上车,看着一个个瘦巴巴的小猴子胆怯地爬上了车,明允谨才让戈登过来抱他。这一次他坐副驾驶。   悬浮车的车载量不小,小孩们瘦得像是小猴子,车后座的空间对他们而言绰绰有余。他们很乖不吵也不闹,看见不认识的新奇玩意也不动,两只手统一握成小拳头放在膝盖上,排排坐着目视前方。   明允谨一回头就是齐唰唰地六七双眼睛,像是幼儿园里等待着老师发糖果的小朋友。   明允谨笑了笑,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我们出发啦!”   “好!”小虫崽们异口同声。   *****   信息登记处隶属政|府部门,主要负责新生儿的登记和死亡户口的注销,三年一度的虫口普查高峰期不久前全部结束,加班加点的员工们总算能清闲一下。   没有人喜欢上班,虫族世界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出入。此刻登记处窗口前的员工数着钟表的指针,计算还有多久才能下班。   现在是星际时间上午10:45分钟,还有25分钟就是下班时间,等着打卡的工作虫已经准备好了碗筷,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叮——”   挂在门上的铃铛忽然响了,这个时候的铃声堪比催命符,工作虫鸵鸟埋头。   “请问身份信息录入是这里吗?”   声音还怪好听的,工作虫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强迫自己露出办公时间的职业假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职业假笑瞬间成了有了灵魂。   明允谨瞥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办事厅,目光落在唯一在场的工作人员上,他先是扫了一眼工作虫身上的斜挎包又瞥了眼他手里拿的盒饭,停顿一秒后,唇角扬起一抹适当的弧度:“我们打扰你下班了吗?”   工作虫咽了咽口水:“不……不打扰!”   工作虫慧眼识虫一眼就认出了明允谨是雄虫,见到一位漂亮到惨绝人寰的雄虫阁下还是如此温柔有礼的阁下,食堂那一荤两素一碗白汤哪还有什么吸引力?!光是看脸就能撑死他!况且现在距离正式下班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连加班都算不上!   明允谨知道对方看他的视线并无恶意,但他盯着自己的脸已经超过二十秒了,伸手抵唇,明允谨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我需要办理业务。”   工作虫:“……”   明允谨看了对方一眼,扣了扣桌面。   工作虫如梦初醒,猛地低下头在键盘上乱打一通假装自己很忙:“啊,好的好的,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明允谨微微侧身抬了抬手,工作虫一愣,他看见了一架轮椅。   愣神的功夫,工作虫又看见六个瘦的像小猴一样的雌虫,从高到低,最小的才到膝盖高,他再度一愣。   “阁下您这是……?”   明允谨微微一笑解释来意,他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可是口中说出来的一通话却让工作虫一愣再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阁下……”   明允谨微偏头:“怎么了?”   看着明允谨身后一堆雌虫崽子,工作虫犹豫许久,终于拗不过良心上的谴责:“阁下,我们隔壁就是匹配中心,那里有很多适龄的雌虫,您挑挑选选看看,我们的系统也会根据您录入的信息为您匹配合适的雌虫……”   明允谨来是办正事的,他对虫族世界特有的“包办婚姻”的形式不感兴趣,也不想把自己的信息录入造成隐私泄露。如同酒桌上的应酬,他误将工作虫的话理解为冲业绩的行话,他婉言拒绝:“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还没有这个打算?!你一开口就要六个雌虫,还都是没成年的小崽子,简直是虫不可貌相!   任凭工作虫心中如何愤愤,他面上也不敢表露一丝一毫,余光瞥向轮椅后沉默的戈登,他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阁下,我们这里也有许多高大威猛的款式,肌肉发达,四肢有力,您可以……”   工作虫的形容瞬间让明允谨想到了身后的戈登,他扭头瞥了一眼,看见了雌虫低垂沉默的眉眼,他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贫民窟到信息登记所,戈登有些过于沉默了。   “不用了。”   “啊?”   工作虫说完一番话,见明允谨没有立刻回绝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依旧如此坚定,头开始疼了。   “麻烦帮我办理业务,下班时间快到了。”   明允谨唇角浮着一抹笑,看起来温柔又美丽,他口中说的话是在关心对方、当心延误下班时间,但也是一种变相的催促。   明允谨余光一直瞥着排排站好的小孩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净明亮的地方,大大的眼睛里头全是好奇,可他们仍旧是乖乖站着,不敢走也不敢动只能用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   登记所的门口有一株结了红果的小型绿色植株,红亮亮的果子在翠绿的叶子中藏着,鲜艳又抓眼。明允谨发现小孩儿们已经仰着头盯着看了很久。   明允谨心里发软,办理的手续虽然不复杂但是繁琐,六个小孩子还是有一定的工作量。他自己坐在轮椅上舒舒服服,让小孩子站在这里跟罚站一样。他向登记处的工作虫表明了自己希望快些结束的期许。   工作虫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劈里啪啦在键盘上打了一堆字,到了最后的环节,手中的红章犹豫许久都没有盖下去,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扭头对着等待的明允谨道:“阁下,您真的要把这些孩子都收入名下吗?”   看着脸色难看、欲言又止的工作虫,明允谨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他放下手中的登记表,抬眸:“什么意思?”   工作虫咬牙,硬着头皮道:“阁下,您身后的这些雌虫还都是孩子,他们还太小了生|殖|器都还没发育好,您这……”   敏感的词汇被提及,明允谨骤然一惊,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排排站好的小孩,他们的视线都被门口的红果树吸引,并没有听清工作虫说了什么。明允谨陡然松了一口气,再次扭头时,他看着工作虫的眼神和先前截然不同。   他弄了个大乌龙,一个糟糕透顶的大乌龙。   明允谨唇角的弧度尽数褪去,琥珀色的眸子格外认真:“你理解错了,我是要当他们的监护虫。”   工作虫苦哈哈地点头:“阁下,我知晓,您是相当他们的监护虫,但是他们的年纪真的太小了。”   虫族世界,雄虫收养雌虫,简直是闻所未闻,因此不怪工作虫误解明允谨的意思。   明允谨心中一凛,他意识到他和工作虫的交流之间有了极大的误会,若是不解释清楚他的真正意图,他所作的一切将和他最先的预期天差地别。   这茬要是解释不清楚他就成了有恋童癖的犯罪分子,虽然这在虫族世界构不成犯罪。明允谨这下是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要带小孩儿回家戈登会是那种表情了。他不是变态也没有恋童癖,这些小娃娃看起来瘦巴巴的,和他喜欢的款式相差甚远!   他不过是看他们可怜打算伸出援手,明家一直乐善好施,而且因为他的身体这些年做的慈善更是多的接近疯狂。明家办了的慈善捐款会数不胜数,全都是为了给他祈福。明允谨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明家家大业大,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多做慈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到哪里都是好事。   没想到这一次差点让他好心办坏事了,给自己整成个恋童癖变态。   明允谨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和登记处的工作虫解释好了自己真正的意图,在工作虫如梦初醒的神情中,支着额头的明允谨不动声色地摁了摁发胀的额角。   指尖冰凉,不舒服。   明允谨捂着唇咳嗽一声,唇色更白。   这一幕落在戈登眼中,他悄然离开,再次回来时手中已经端了一杯热腾腾的水。   “主人,您的脸色不太好。”   看着递到手中的热水,明允谨无声地笑了笑,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了一次性水杯传递的温度,他感慨一句对方的贴心,他揉了揉戈登的戈登的头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指尖的温度熨帖,明允谨吹着气喝了一口,入口并不是白水的寡淡无味,竟然是甜滋滋,像是加了蜜的糖水。明允谨有些惊讶,看见戈登手中的保温杯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雌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糖水。   明允谨捏了捏手中的一次性水杯,眉宇间浮现了然:“给我暖手的?”   戈登半跪在地低低应了一声,像是一个小媳妇一样,看他这个样子明允谨生出了些许都弄的心思,他径直伸手将自己冰凉的摊开:“可是我的手还是很凉。”   雌虫浓密的剑眉皱起,他像是陷入了困境。   明允谨偏了偏头,指尖轻触戈登的脖颈,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要不你帮我暖暖。”   话音未落,戈登的脖颈已经贴上了明允谨的手心,一句低声的冒犯了,明允谨的双手被滚烫的大手包裹。雌虫的体温偏高,简直就是理想暖宝宝,明允谨舒服地眯起了眼,原本只是想要逗逗狗狗,可指尖的温度太过熨帖,让他忍不住松开。   小虫崽子们乖乖在台阶坐着,他们仰着头看着红果,在他们身后,高大沉默的雌虫半跪在地上捂着轮椅山青年冰凉的指尖。   温馨又唯美,完成机器录入、回到岗位的工作虫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红章盖下,一式二份,一共七份资料尽数被摆在桌面上,明允谨总算松了口气,他松开自己熨帖的暖宝宝,仔细将七份资料收好后,他朝工作虫礼貌一笑打算离去。   “阁下!”   工作虫从工位上站起来,他看着明允谨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为什么要收养这些雌虫?”   如果是收养青壮年雌虫,工作虫还能理解,因为成年雌虫有赚钱的能力也有生育的作用,但是收养一群瘦瘦小小毫无生产力的小虫崽子就另当别论了,后者完全就是拖油瓶,是累赘。他们正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纪,更何况这位雄虫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一看就是需要被仔细照顾的那种。   “我乐意,我喜欢,没什么理由。”明允谨无声笑了笑:“如果真的得有一个,做好事我高兴。”   工作虫怔愣,这个答案太简单也太纯粹,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眼中的大|麻烦竟然变成了对方眼中的乐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洗涤,感动的热泪盈眶:“呜呜呜,阁下您真是大善虫!”   明允谨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戈登,小虫崽们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生怕掉队。情感丰沛说哭就哭的工作虫此刻已经憋住了眼泪,他送明允谨来到了门口伸手打开门,临行的送别致辞还没说出口,就见明允谨忽然指着门口的红果树开了口:“这是什么植株?”   工作虫一愣,啊了一声:“玛瑙红果树,招财进宝的。”   明允谨点头:“谢谢。”   一行人出了门远去了,一个坐着一个推,身后紧跟跟了一群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和谐的一家子,老夫老妻很久感情很好生了好多小娃娃的那种。工作虫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许久后忽然一拍脑袋大呼一声匆匆忙忙回到工位拿着饭盒冲了出去。   ……   明允谨被戈登抱上了车,小孩儿们有了第一次坐车的经验,根本不用戈登照顾自己爬上了车后座。   信息登记所里头有暖气,一出门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呛的明允谨气管难受,忍不住低低咳嗽。他拍了拍戈登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让对方先把小孩儿们安顿好,没想到一扭头他们已经乖乖坐好了。   戈登的动作很干练却很轻柔,他把明允谨抱进副驾驶位,立刻打开了车内的暖气,根本不用明允谨动手,他已经帮他系好了安全带,甚至还细心地帮他调节了座椅的角度。   明允谨觉得有些冷,也有些晕,他闭了闭眼。他的唇色越发浅淡了,像是一滴红墨在水中晕开。   一条手臂忽然横贯身前,明允谨感受到了一股热腾腾的气息,下一秒腿上忽然多出了一条毯子,柔软温暖的触感让明允谨有些愣神,倦怠的眼睫颤了颤后睁开。他看见戈登俯身低头正在帮他整理腿上的毛毯。   明允谨勾了勾唇角,他伸手拉住了戈登帮他整理毛毯的手:“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到了叫我,嗯?”   尾音的嗯疲怠无力,带着浓浓倦意的软,刚一出口遍散在唇边。戈登觉得握着自己的指尖陡然一松,葱白的手指垂落,他心里一颤下意识回握。像是接住了一只坠落花丛的蝶,指尖紧绷却不敢用一丝力气。   抬眸望去,只见副驾驶上的青年头颅微歪已然睡了过去,他呼吸浅浅,碎发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唯独露出浅色的唇,比出门前又淡了许多,几乎不见血色。   他累极了也倦极了,撑不住睡着了。   他睡得安心。   因为信任。 第147章 肉感十足的嘴唇   墨色的车窗上映出青年的安详的睡颜, 可能是因为冷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半张脸缩在外套里, 只露出碎发遮掩下的额头。他身上的毛毯一点点往下滑落,眼看着就要落在他的腰间。   主驾驶位的雌虫像是四面都长了眼睛,趁着等待红灯的时机,他伸手将即将掉落的毛毯重新盖好,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很柔。大掌小心地触碰上青年垂在身侧的手, 触手冰凉,他眉头微皱掀开了毛毯的一角。   “唔——”   安睡的青年忽然呢喃一声后扭头,冰凉的手指攥住了戈登的手,像是寻找温暖的幼崽贴上了他。   戈登一愣,手背上的触感柔软出奇, 和他粗糙皲裂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墨色的长发落下, 很滑很柔, 像是海底漂浮摆动的海草。在你毫无防备时,悄然间缠住了你的手腕。   戈登没敢动, 因为明允谨把他的手掌压在了脸庞当作了枕头。   似乎是因为枕头的位置不太满意,又或者是枕头的触感太扎人,青年动了动脑袋, 他顺着手掌寻到了戈登的臂膀。   一米九身高腿长像是小山的雌虫就被睡梦中的轻轻一拉摇晃了身形,柔软的脸颊蹭着宽大的手掌, 尽管戈登竭力让自己的手臂放松, 但他还是在明允谨喷洒在他脖颈的浅淡呼吸声, 和他睡梦中极不安分的手下,一点点变成了僵硬的木头。   红温的木头。   在他身后, 乖乖坐成一排的小孩儿们伸长着脖子往前看,他们很好奇为什么戈登要抱着给他们好吃的漂亮哥哥。   他们小小的脑袋中充满着好奇:“漂亮哥哥睡着了吗?”   “他很累吗?”   “可能是饿了。”小虫崽们总有一套应对饿肚子的方法,睡觉最管用,梦里什么都有。   “那,我把面包给漂亮哥哥吃!”   “我也有面包,我不想漂亮哥哥饿肚子,呜……”   “欸,漂亮哥哥一直往戈登哥哥怀里钻欸,他是不是很冷呀?”   “戈登哥哥怀里好舒服的,还很暖!漂亮哥哥一定很喜欢才会一直往戈登哥哥怀里钻!”   “可是不是小孩子才会要抱抱吗?漂亮哥哥这么高这么大也喜欢被抱抱吗?”   “谁不喜欢抱抱,你不喜欢?”   “我、我喜欢。”   “那不就是了,漂亮哥哥只不过是比我们高一点大一点,我们是小孩子,他是大孩子,大孩子也能有抱抱!”   “我看见戈登哥哥耳朵红了,他一直抱着漂亮哥哥不松手,是不是舍不得?”   八卦是天性,小虫崽们在熟悉的虫面前向来是活泼可爱,好奇心爆棚,一听见戈登红了耳朵,一个个都稀奇地凑上前,掩耳盗铃的顺着皮革座位之间的空隙看去:“呀,真的好红哦!”   因为害怕吵醒明允谨,小虫崽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车内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就算他们再小声,他们的窃窃私语还是传进了戈登的耳朵里。   当听见“舍不得松手”这几个字是,戈登的心里一颤,被天真无邪的话语戳破了心事,仿佛浑身都被羞耻包裹住了。他没敢回头,他知道弟弟们在偷看,不单单是耳朵,他的脸也红了。   他不敢转头。   怀中忽然一凉,有纤细灵活的东西顺着松散的衣领钻了进去,戈登的眼眸陡然睁大,碧绿的眸子控制不住地颤颤。   雄虫的手指在……那处捏了捏。   惊人的痒让他忍不住拱起背脊,此刻的他的脸脖子甚至手臂……他浑身都熟了。   若是此刻有人从车前路过,就会发现枕在戈登怀着的明允谨并不老实,他的手指此刻正贴在戈登的胸口,像是抱住了一个心爱的大型玩偶,使劲捏捏贴贴。   适合人体彩绘的完美身材,坚实中带着些柔软的触感,略微偏高的体温……明允谨眼馋戈登很久了,许多在现实生活不好意思做的行动,他在梦中全都做了个遍。   像是有肌肤饥|渴症,明允谨整个人都钻进了戈登的怀中。   将近三分钟的超长红灯早已经过去,取而代之是明亮的绿灯。当身后的鸣笛声尖锐地响起时,戈登才好似如梦初醒,他下意识朝怀中枕着他手臂的青年看去,对方被刺耳的鸣笛声吵得皱起了眉头,纤长浓密的睫毛颤颤,他微微侧身,似乎是要醒了。   一秒、两秒。   屏息凝神的戈登趁着明允谨侧身,飞快地抽回了手臂。   明允谨睁开了眼睛,顺着窗户望去他看见了飞驰而过的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瞬间将他从梦中拉进了尘世的喧嚣中。   “……是下班高峰期啊。”   窗户上映出的脸看着有些呆,头发被他睡乱了,一侧的脸不知是不是在睡着时压着了映出一道绯红。   明允谨没在意,他有些怅然若失。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头大狗,它有一身黝黑发亮的皮毛,毛色极佳,威风凛凛。它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觅食的狼。   可是神奇的是当明允谨靠近它时,它丝毫没有恼怒,它没有扑上来袭击他,没有向他露出獠牙,呲牙咧嘴,也没有发出呲牙的呼噜声,乖顺地站在原地垂下了尾巴耳朵,把毛茸茸的头蹭进了明允谨的手心。   很暖和。   那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就这样乖顺地摆放着,任他抚摸,这就好比桀骜不驯的千里马见你第一眼就乖乖地跪下,只为你臣服。   该如何表达对一只大狗的喜爱?   捏捏大狗的耳朵,揉揉大狗昂扬的胸|脯,当然还有毛茸茸的大尾巴。   大狗的脾气很好,没有拒绝他的任何贴贴,这些年希望撸狗的愿望在此刻得到了无上的满足,他一次性摸了个爽,到了最后那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还被他当成了自己的枕头。   他怎么就醒了?   明允谨叹了一口气,扭头就看见六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他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小虫崽们拨浪鼓摇头,异口同声:“没有。”   “那为什么都这样看我?”   “漂亮哥哥你刚刚抱着……”   一个急刹车,行驶中的汽车陡然一震,明允谨一个惯性作用超前仰去。   “抱歉,主人……”   明允谨被突然的一个急刹车弄得一仰,又被身上的安全带弄得往后一倒,骤然摔进柔软的皮革坐垫,他有些懵。   “主人您还好吗,刚刚前头忽然蹿过一道影子。”   明允谨的视线顺着望去,路边一只奶牛猫正坐在仿真绿化带里舔着爪子,他了然一笑:“呀,是一只小猫。”   似乎是察觉到了明允谨的视线,舔爪子的奶牛猫喵喵叫了几声,它跳了起来钻进仿真绿化带,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明允谨收回视线,他想起小插曲前小虫崽没说完的话,他偏头看着趴在窗边看猫咪的小虫崽们道:“刚刚你们想说什么?我抱着什么?”   “漂亮哥哥你抱着唔!”   “呜呜呜!”   懵懂的小崽子被身边的怀特一把捂住了嘴巴,后者打着哈哈睁眼说瞎话:“没有什么,小弟他发音不太好,他是说您靠着窗睡着了。”   明允谨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被松开嘴迷迷糊糊的小弟被戳了戳后背,他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听从了怀特的暗示点了点头。   生活在一起久了总是能养成足够的默契,几个弟弟品出了怀特眼神中的意思,这明显就是在让他们不要乱说话。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们还是捂住了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明允谨别开眼,车窗的倒影中他看见了小虫崽们望向戈登的小动作。   小孩儿们的眼神悄摸摸地往戈登那里看,明允谨自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他缓缓眯起眼,这种被隔绝在小秘密之外的感觉可不太好。   明允谨朝主驾驶位上的雌虫看去,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身上的衣服有些散乱,耳朵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四目相对,明允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梦里的那双绿宝石般神秘的眼眸。双手控制不住地伸出,指尖勾住了戈登的下巴。   “主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的疑惑。   雌虫的嘴型很漂亮,嘴角微微上扬,但不是那种上挑着的勾和魅,他的下嘴唇很饱满,肉感十足,硬生生是将他刚毅的面部线条中掺进一丝色|欲。   “咳咳——”   明允谨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戈登的嘴唇走了神,他像是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一扭头,六双眼睛直勾勾,仿佛前排观看直播的观众。一句童言无忌,差点让明允谨咬掉自己的舌头。   “漂亮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戈登哥哥的嘴巴看,你饿了么?”   意识到后座位上还有六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明允谨瞬间如芒在背,一瞬间那种当面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瞬间涌上心头。看着小孩儿干净的如同湖水一样的眼睛,许久明允谨终于憋出干巴巴地一个嗯。   再不到家,明允谨的衣袖子都要被摸出毛了! 第148章 明允谨的心是偏的   家里没有适合小孩穿的衣服, 生活用品等也需要筹备,明允谨直接打开手机购物商城下单, 小孩子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换洗衣物杂七杂八的让明允谨有些头疼。他直接按照主播直播推荐的款式给下单了七套,同种款式同种颜色除了尺码不同其他一律一样。   听说家里有好多个小孩的家庭需要做到一碗水端平,明允谨觉得自己很公平,以身作则。   车后座六个小孩儿连一块干巴巴面包都能掰成几块分着吃,明允谨不觉得他们会因为衣服这些琐碎产生矛盾, 但是第一次当“家长”的明允谨觉得自己还是得防范于未然。   悬浮车停靠在小洋楼前的草坪上,小虫崽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大房子,满眼的惊叹。他们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眼中除了惊叹还充满了不敢相信, 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明允谨下车时看见缩在车门旁眼巴巴望着小洋楼的小虫崽们, 一整个忍俊不禁。   “往这边走, 那里是大门。”   明允谨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 朝着畏缩不前的小虫崽们招了招手。   “嗡——”   光脑嗡鸣,显示购买的商品已经到达。明允谨惊讶同城寄送的速度, 距离下单时间不到半小时,他最晚买的衣服竟然是最早到的。   “戈登,你帮我去门口拿一下快递。”   闻言, 戈登推着轮椅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眼明允谨又看了眼身侧亦步亦趋跟着的弟弟们, 似乎有些担心。   没有立刻达到答复, 明允谨偏头看去, 他看出了戈登的迟疑,对方和小虫崽们一样什么, 事情都写在脸上,他在担心。   明允谨笑了笑:“我没事,就这么点路我能自己走,快去拿快递,别让快递小哥等急了。”   戈登犹豫片刻后扭头朝门口跑去,他速度很快,主打一个快去快回。   明允谨输入密码打开门,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小孩儿们没跟上来,他扭头就看见他们拘谨地站在门口。   “怎么不进来?”   “我、我们身上有些脏。”   小虫崽们瑟缩地站在门口,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衬得他们的脚丫子黑乎乎,他们搓着手扭着脚,因为自卑他们仿佛一瞬间都变得皱皱巴巴了。   明允谨面容温和:“没事,脏了洗一洗就好了。”   “快进来吧,外头冷。”   现在是深秋,他盖着毛毯都觉得冷,小孩儿们穿的单薄,可别冻坏了。   小虫崽们互相看了看,年纪大些的怀特率先有了动作,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走了进来。他身后其他的弟弟有样学样,踮着脚尽量不让自己踩脏地板,他们的小心和谨慎落在明允谨眼中,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酸。   “地上凉,别拖鞋,穿着。”害怕小虫崽们拒绝,明允谨又补了一句:“听话的小孩有礼物。”   一听见礼物,抱着鞋子小虫崽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礼物?!”   明允谨点了点头,比起小孩们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更喜欢他们惊喜的神情,他嗯了一声:“对,我让你们哥哥去拿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快速疾跑的脚步声,戈登扛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纸箱出现在众虫的视线中。   明允谨示意戈登把箱子放在中间,招手让好奇的小孩儿围过来,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他打开箱子,像是魔术师变魔术一样摸出一件衣服:“来,让我们看看这是谁的礼物?”   小虫崽们踮着脚,眼睛睁得大大的,明允谨眼中含着笑意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在偏外围的怀特身上,他故意站的靠后,让几个弟弟能够凑得近些。明允谨在他脸上看见了故作淡定的冷静,可是他是不是瞥向箱子的目光暴露了他的渴望。   明允谨掩下眼中的笑意,终于不再卖关子:“这件是……怀特的。”   假装大人的小孩忽然被点了名,所有虫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下意识露出的表情骗不了人。懂事的孩子最容易被忽视,因为他们很乖,乖的不用人管也能活的好,可是这并不应该是忽视他们的理由。乖孩子更需要奖励。   怀特在大家的视线中接过了明允谨的礼物,他抿着唇低声:“阁下,谢谢您。”   听到怀特对自己的称呼,明允谨眉间微动,他偏了偏头:“不客气,有礼貌的小怀特。”   怀特抬起头,明允谨唇边的笑意晃入他的眼中,细碎的光让他看起来白净圣洁像是教堂里的天神,他恍然愣了神。   小孩儿的小表情实在太可爱,明允谨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好啦,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个礼物是谁的。”   明允谨第一次知道原来逗小孩是一件这么好玩的事情,看着围着自己笑的小虫崽们,明允谨直接一个化身幼儿园老师。   原本紧张忐忑的情绪被收到礼物的快乐替代,收到礼物的小孩儿们一个个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的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却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情,情绪价值一整个拉满。   “谢谢漂亮哥哥。”   明允谨笑了,故意逗他们:“漂亮哥哥好不好?”   眼巴巴看着礼物的小虫崽,异口同声:“好!”   明允谨将手里的礼物晃了晃:“声音有点小欸。”   小虫崽们:“好,非常好,漂亮哥哥最好了!”   明允谨捂了捂被震得有些麻的耳朵,终于不再逗他们,他把礼物一次性全部拿出来:“拿去分了吧。”   拿到礼物的小虫崽们欢欢喜喜地蹲在地上拆礼物,小孩子就是很简单,一件小礼物就能开开心心好久。   明允谨给小虫崽们的礼物是一套柔软的白色衣服,柔软的棉布上印着天蓝色的云朵形状。白色是稀罕的颜色,尤其是对于贫民窟的小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真正的白色,白色容易脏,这种漂亮的颜色在贫民窟保持不了一天。新衣服是罕见的,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去捡别虫的旧衣服穿,他们的衣服一般都是黑灰这种深色,上头有着不知道从哪里黏上的、洗不掉的脏污。   久而久之,白色在他们眼中成了一种昂贵、高贵、珍贵的颜色。   可现在他们得到了一件新衣服,还是白色的新衣服。   收到礼物的小虫崽们小心抱着衣服爱不释手,他们沉浸在高兴的情绪,明允谨将一套同样款式的衣服递给了戈登:“这是吉兰的,你先帮他收好。”   看着手中柔软宛如云朵的衣服,戈登心中五味杂陈,雄虫不仅将他和弟弟们救了出来还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珍贵的物品,他甚至记得躺在诊所里的吉兰。   提及吉兰,明允谨将医生传来的好消息告知戈登:“吉兰的手术很成功,切除的部分不多,他现在还年轻,只要营养跟上身体的恢复能力不会差,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接他了。”   戈登捏紧了手中的衣服,他的嗓音一瞬间沙哑了:“……谢谢主人。”   闻言,明允谨笑眯眯地偏头:“不用谢哦。”   在小虫崽们看不见的地方,明允谨忽然伸手拉住了戈登,他指着地上另一个没被打开的箱子朝对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打开看看。”   戈登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   箱子里头塞得满满当当,是各式各样衣服。   戈登抬头看明允谨,就见后者朝他笑了笑忽然倾身,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变得非常近,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戈登身形一僵,他维持着开箱时的动作,下意识屏住呼吸。   明允谨悄咪|咪地摸出好几件衣服往戈登手中一塞,身为家长需要一碗水端平,但是人心总是偏着长,戈登就在明允谨偏心的那侧。   手中衣服的分量很足,远不止一件。目测起码有五六套,其中一套就是和小虫崽们同样款式的蓝色云朵白套装。   在小孩儿看不见的地方,明允谨朝着戈登再次眨了眨眼:“这些都是你的,送你的礼物。”   明允谨又问:“喜欢吗?”   他还买了好多其他好看衣服,戈登的身材好,天生的模特架子,虽然套个麻袋都好看,但是明允谨就是想让他穿好看的衣服。   戈登低下头,在明允谨看不见的地方他压下眼中的酸涩,低声道:“喜欢,奴很喜欢。”   下巴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戈登扬起了头。   明允谨支着下巴,眼眸弯弯,指尖忍不住捏了捏戈登下巴上薄薄的软肉:“喜欢就好。”   一扭头,六双闪亮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八卦的光。沉浸在新衣服快乐中的小虫崽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   明允谨:“……”   “咳咳,这里有很多房间,你们可以选择一起住,也可以选择分开住。”   小虫崽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新衣服,但是他们又害怕弄脏新衣服。明允谨从箱子里摸出一排小黄鸭,小虫崽们的注意力瞬间被一捏就会叫的小黄鸭吸引了。   明允谨把小黄鸭递给戈登:“三楼有一个大浴缸,你带他们去洗一洗。”   下巴上的触感消失,心中涌上一股怅然若失,戈登掩去眼中的失落,他接过了小黄鸭点头应是,但是他并没有朝小虫崽们走去。在明允谨略微意外的神情中,他推着明允谨走向了楼梯。   明允谨奇怪:“你不带他们去洗澡吗?”   戈登点头,脚步却不停:“会去,但是请让奴先照顾您歇息,您今天累了。您想要泡澡吗?昨天用的是玫瑰花牛奶玉皂,您觉得怎么样?今天也点一支香薰蜡烛好吗?能让您解解乏。等您泡好了,奴会为您准备新鲜的瓜果和可口的午饭,您中午想要吃什么?”   听着戈登的形容,明允谨可耻地心动了,可是戈登还有弟弟需要照顾,他有些犹豫:“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会。”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明允谨抿唇,片刻后可耻地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呼声,他朝着向他敞开怀抱的戈登伸出手:“又要辛苦你啦。”   戈登搂进了怀中的青年,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的温柔像是夜晚的流水,他无声地摇了摇头:“都是奴应该做的。”   高大沉默的雌虫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很稳,宛如怀中抱着自己最珍视的物件,无比郑重。   在明允谨和戈登的身后,小虫崽们像是门前大桥下游过的一群鸭,一个个排好位置跟着上了楼。 第149章 浴室   浴室内, 热水顺着水龙头缓慢灌入鱼缸内,热气裹着安神熏香萦绕, 驱散了严寒。   戈登准备好了洗浴用品,从蜡烛熏香到花瓣玉皂一应俱全,他熟练的程度很难让人想象他昨天才接触这些精细的活。   生在明家这种大家族中,从小到大身边伺候的人少不了,因为明允瑾身体的缘故,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 拥前忙后。   明允谨不喜欢被人全方位伺候,这会让他联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日子。   一|丝|不|挂躺在手术台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他的肌肤,冰冷又麻木,他变成了一堆烂肉, 任凭他们拨动他的手脚, 掀起他的眼皮, 没有丝毫体面而言。   手术室冰冷的探无影灯下, 他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块,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的猪羊。   医生尽职尽责,护士护工也绝不敢苛待他,明允瑾只是厌恶那种无力感,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坚持自己做事。   “今天去登记处上了户口, 审核大约需要两三天, 你下午把吉兰接回来, 过两天户口出来了把他转进首都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无人作伴,独自待在医院里头面对着未知的恐怖, 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明允瑾交代着事情,指尖自顾自地解开了衣服扣子。衣衫剥落,他低着头解裤带子上的结,裤子上的活结本该一扯就开,可不知怎么搞的东拉西扯竟然成了死结,明允谨对自己的生活无能有些脸烧,他下意识抬手唤戈登过来。   在他身后正在调试水温的戈登闻言抬起头,眼底陡然撞进一片白,握着花洒的手倾斜弄了他一腿的水。   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但是没有脚步声,明允谨有些诧异地扭过头,就看见戈登呆愣愣的望着他,脚边一滩水。   明允谨眨了眨眼,明允谨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他低下头,入眼是自己扁平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浴室的温度高,雌虫的脸很红。   “戈登,水流出来了。”   闻言,呆愣的雌虫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关掉热水。   卫生间热气腾腾花糊了双眼,戈登放下花洒趟过地上的水,他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他跪在明允谨脚边指尖握住了那细细的绳结,眼前是一片细腻宛如月光的肌肤,瘦削的腰肢往上是孱弱的胸膛,白的几乎能看见血管的流动。   戈登将头埋得更低,裤子上的结被缠了几圈但并不难解,可他却笨拙地解了好几次。   成功脱下裤子,明允谨笑眯眯地朝着戈登伸出大拇指,系带一解宽松的裤子落到了脚踝。明允谨随意把脚踝上的裤子踢开,他没注意到埋头在他脚边的戈登几乎将整个身体都伏了下去。   硬邦邦的,像是一块铁。   明允谨并没有脱衣羞耻,在大家族里出生,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自然地在仆从面前裸|露身体在某种层面上反而是对他们身份的又一次证明。况且他现在身上还穿着短裤,明允谨并不觉得自己瘦巴巴的身材有什么美感。   甩掉身上的束缚,确认水温合适后,明允谨将自己沉入浴缸内,热腾腾的暖流没过手脚,热气顺着血管温暖四肢百骸,血液中的冰碴子都融开了,热水的浮力将他沉重的身躯减负,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戈登,过来一下。”   水流的声音在耳畔引人遐想,伏趴在地的雌虫直起背脊,跪着朝着不远处的浴缸跪行而去,他的姿势有些别扭奇怪,额头上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唇都熏红了,目光紧紧盯着靠坐在浴缸里的背影。   明允谨闭着眼睛仰着头,身上的舒适感让他困乏,听到身侧的声音他动了动手指:“戈登,我背后有点酸,你帮我按一按。”   就算是再高配置的轮椅坐久了对背部也会造成负担,更何况明允谨现在的轮椅只是最普通的硬板款,不过坐了一天就腰酸背疼,从肩膀到腰部,顺着脊椎的位置特别疼。   动大手术需要全麻,麻醉顺着脊椎尾骨打进去,又凉又疼,明允谨常年上手术台,留下了不能久坐的后遗症。奇怪的是,这个身体也有这个毛病。   “嘶——”   僵硬了半天的肩膀被揉开,酸麻的感觉直击天灵盖,明允谨忍不住哼哼。他身后,浑身僵硬地雌虫再一次停顿,悄然收拢了双腿。   明允谨指挥着戈登不断揉捏酸胀的肌肉,他趴在浴缸上露出大片背脊,下半身没入浮着花瓣的热水中,水面微晃动,荡漾一池艳色。   真是奇怪,明允谨明明不喜欢别人时时刻刻照顾他伺候他,对他另眼相看仿佛他是一个脆弱的琉璃娃娃。可是在戈登面前他却无知无觉,不仅没有觉得不愉,反而有些享受,他感觉很舒服,说话很舒服,相处很舒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么会如此合他心意?   明允谨双眼微阖,眼尾弯出一抹压低的弧度,像是一汪由浅变深的湖水,清浅温柔。   水珠顺着背部的曲线滚落,打湿了手掌,掌心下的肌肤滑腻娇贵,苍白的肌肤因为热水的熏染显出几分血气,被揉开的肌肤上一道又一道的红,此情此景此地,越发地引人遐想的暧昧。   “再往下一点。”   指尖触碰到了花瓣,戈登没再动作,他紧绷着大腿闭了闭眼。   戈登按|摩的手劲很好,按的明允谨昏昏欲睡,顺着肩胛骨一路往下将他身体内积存的疲惫一扫而空,可偏偏这给他带来极大舒适感的手指停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他的尾椎骨。不知不是不昏沉间大脑出走,或是疼的难受,不满按|摩中断的明允谨摸索着找到背部的手,扣着它往下探去。   一池艳色被打乱了涟漪。   戈登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湿漉温热的热水包裹按住了一块骨骼凸起。   “按按这,这里疼,很疼……”   水声中,青年的呢喃越发模糊,像是撒娇一样的语调,尾音中竟然隐隐品出了一丝委屈。浴室湿濡,熏得眼底都漫上雾气,乍一看就好似水光浮动,青年偏过头回望,像是在谴责雌虫的为什么不再继续按|摩。   戈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雌奴身份低贱,贴身照顾雄主、和雄主肌肤相亲是雌君才享有的特权。可现在戈登跪在明允谨的身边,掌心贴着对方清瘦的背脊,鼻腔灌满了对方的味道。   雌虫渴望雄虫的信息素是生理的本能。   戈登觉得身体里好像烧起来一团火,越靠近火势越大,汗如雨下,身体的水分被这无名的火蒸腾,他都要被烧死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靠近。   紧绷发软的双腿。戈登压下了背脊指尖按住了那块清瘦的尾椎骨,他在心中默念。他不能冒犯主人,不能辜负主人的信任,主人对他如此好救他逃出苦海,还救了他的弟弟们,他要知道感恩。他的主人如此圣神纯洁,他绝不能冒犯,绝对不能……   一股极淡的味道在浴室的水汽中悄然漫开,带着点点海风的腥味。   趴在浴缸上的明允谨双眸闭阖,脸颊粘着一缕湿了的碎发,浅色的唇微微张开压出饱满的弧度,他又一次在戈登面前睡着了。   水面晃动,指尖被泡的发皱,跪在瓷砖上的雌虫起身用干净柔软的浴巾包裹将安睡的青年抱出。   明允谨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被抱着,他下意识唤了一声:“戈登?”   前进的脚步一顿,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奴在。”   泡澡睡着容易手脚发软,明允谨仰头瞥见了棱角分明的下颚,听见对方的回答他一瞬间心安,偏头靠上宽阔的胸膛:“我又睡着了……”   病痛的折磨让明允谨出现神经衰落,虽然不至于夜夜失眠,但是他却有睡眠困难的症状。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明允谨有一瞬间的清醒,他下意识伸手拽住了戈登的手,挽留的话脱口而出:“留在这里陪我。”   戈登陡然一怔,一瞬间任何思绪都被他抛出了脑后,他忘了门外等待的弟弟们,跪在地上恭顺而谦卑:“是,主人。”   掌心的手粗糙宽厚和自己的手截然不同,无端由有了莫大的安全感,明允谨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临睡前的前一秒散漫的思绪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七个小孩的监护人。   “你们……先吃饭……别饿肚子……这里有钱……想吃什么自己买。”   光脑被推到戈登手边,明允谨当着戈登的面指纹解锁,说完这句话他再也忍不住睡虫的诱惑头一歪进入梦乡。   戈登跪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手中的光脑磕着手心,他如梦初醒。   雄虫躺在柔软的棉被中,白皙的脸庞靠在枕头上,睡颜安详,毫不设防,手指微垂落在棉被隐隐可见青筋。在他身侧,如同小山般高大沉默的雌虫缓缓地俯身低头,一寸一寸地低下头颅。房间内拉上了厚重的遮光帘,将外头的日光全部遮掩,碧绿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中泛着幽幽的光,仿佛丛林中捕食猎物的野兽。   幽幽的绿眸注视着浅色的唇,缓缓极其卑微虔诚的姿态握住了那垂在棉被之外的指尖。   轻轻的一个吻,无声无息落在了指尖。   浴室内曾出现过一瞬的浅淡腥味再一次席卷而来,只不过这一次更烈更浓,躺在床上安睡的青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动了动指尖。   戈登猛地松开了明允谨的手指,他捂住了自己的后颈,眼瞳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震惊在他眼中弥漫转瞬化为了对自我的厌弃。   他竟然……趁人之危。   他怎么能?他这么敢!   然而下一刻骤然猛烈的气味一瞬间爆发,退开的雌虫几乎瞬间贴上了贴上床沿。   视线仿佛触角粘腻地宛如要黏上|床上的雄虫,房间内的味道越发浓郁,床上的雄虫仿佛变成了无上的美味,戈登忍不住朝那垂下的指尖凑近,唾液在唇齿间快速分泌,他张开了嘴。   “唔——”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明允谨微微皱了皱眉头,指尖微动。   唇齿间的异样让仰头吞咽的雌虫骤然回神,迷蒙的绿眸雾气散去,戈登陡然恢复了清明。葱白的指尖一道红痕,湿漉漉的晶莹顺着手指留下凝在指尖缓缓滴落。   地面上的水渍是他罪恶的证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跪在地上的雌虫眼神仓惶,他甚至忘了站起来,匆匆擦干净雄虫的手指,他半跪半爬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第150章 管家   一觉醒来, 明允谨打开门差点被门口拖得发光发亮的镜子晃着了眼,那感觉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化用网络上的一个梗:小明同学一推门看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哦吼一声, 大唐盛世!   田螺小哥养出来的孩子也是小田螺,一个个勤劳能干,他不过睡了三个小时,整个小洋楼几乎焕然一新。   小家伙才到人大腿的高度,手里拿的拖把比他还高一个多头,可是他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挥舞着拖把小模样认真得要命。他人小, 每一次摆动拖把都得用上吃奶的劲,连屁|股都在用力,小屁|股一撅一撅,像是一只只跟着鸭妈妈觅食游水的小鸭子。   这可真是……   明允谨忍俊不禁,按住了拖把把手, “埋头苦干”的小鸭子被挡住了路, 下意识就往左边走, 左边的路就被挡了, 他迟疑一下又拖着笨重的拖把往右移,右边又被挡住了。这下他生了气, 抓着拖把气鼓鼓地抬起头,就看见明允谨笑着朝他偏头。   小虫崽:!!   “漂亮哥哥!”   从气鼓鼓的小受气包到喜气洋洋的小福包只需要两秒钟。   麻吉一把丢下手中的拖把,兴高采烈地拍手:“漂亮哥哥你醒来啦!”   明允谨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虫崽, 视线落在对方空了的两个门牙上,逐渐将他和记忆中灰扑扑的小弟联系在一起。   脏脏包被洗干净了变成了香香软软的小福包。小家伙穿着明允谨刚买的小云朵套装, 他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笑起来的时候凹进去两个对称的小圈圈, 甜的像是一块大白兔奶糖。   明允谨没忍住伸出发痒的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   拍手高兴欢呼明允谨起床的麻吉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口中没了声音,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明允谨,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好。   “唔,朴(漂)亮咕咕(哥哥),你为肿么(为什么)要啄(戳)麻吉的脸?”   明允谨没忍住伸手捏了对方的脸蛋一下,软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看着对方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他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的手一边搓着小虫崽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明允谨登记信息的时候早就记住了小虫崽的名字,麻吉,戈登最下的弟弟,他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在逗孩子玩。   麻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蛋有什么好玩的,但是看着明允谨笑眯眯的眼睛,他乖乖站在原地任揉任捏,他很认真地介绍自己:“麻吉,朴(漂)亮咕咕(哥哥),偶(我)叫麻吉。”   “马基还是玛吉?”   小家伙的脸蛋软乎乎的,明允谨的心情像是吃了一块甜食,格外的好。   被叫错了名字,麻吉有些急了,他仰着头认真地纠正明允谨:“是麻吉,麻布的麻,吉利的吉。”   明允谨笑:“哦,麻布的麻,吉利的吉。”   小家伙点头幅度大的像是要把头摇下来:“对,漂亮哥哥要记得麻吉的名字,麻布的麻,吉利的吉。”   明允谨笑着拍了拍麻吉的小脑袋瓜,学着麻吉说话的语气:“好哦,漂亮哥哥会记得麻吉的名字,麻布的麻,吉利的吉。那现在小麻吉能告诉漂亮哥哥你们的戈登哥哥在哪里吗?”   闻言,麻吉拍了拍胸脯朝明允谨露出一脸包在我身上的神情,他吧嗒吧嗒跑到栏杆旁边,举起双手放在嘴巴前做成喇叭的形状,深吸一口气。   “戈登哥哥,漂亮哥哥醒啦!”   “戈登哥哥,漂亮哥哥在找你啦!”   清脆的童音在小洋楼上回响,明允谨倒是不知道这小小的身板是哪来这样嘹亮的嗓音。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明允谨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响动,只见小虫崽们像是雨后的春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一个又一个朝明允谨跑来。   他们身上清一色穿着明允谨买的云朵套装,像是小鸭子排队一样站在一起,大门被打开明允谨看见了威武雄壮的“鸭妈妈”。他似乎跑着有些急,胸口衣服上印着的白色云朵图案一起一伏,像是天边变化万千的卷云,越发地抓人眼球。   明允谨盯着戈登的胸,视线停留绝不低于十秒。   戈登擦了一把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他宛如行走的荷尔蒙,无知无觉地朝着明允谨走来,围着明允谨的小虫崽见状乖乖让出一条道:“主人,您饿了吗?”   戈登不提还好,他这一提明允谨立刻就觉得腹中空空,饿得发慌,他老实点头:“饿了。”   戈登:“午饭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餐厅。”   “咕噜——”   毫不夸张,明允谨确信自己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他一偏头就看见小虫崽们捂着嘴巴咽口水,他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中多了些不敢相信:“你们没吃饭?”   戈登一板一眼:“您还没有用饭。”   言下之意是,明允谨没有吃饭他们自然也不能吃。   明允谨:“!!!”   让一群孩子饿着肚子干活,这简直是黑心资本家,明允谨赶紧招呼小虫崽们放下手中的活计:“都别干了,走走走,我们去吃饭!”   在小家伙们的欢呼声中,一大家子人高高兴兴涌向了餐厅。   明允谨觉得戈登简直就是宝藏,一桌子的菜肴看上去可口美味,和上一次只有香和味的饭菜不同,今天的午饭色香味俱全,卖相极佳,一口下去好吃地让人流泪。   “这都是你做的?”   明允谨往嘴巴里头塞了一口饭。   “是。”   明允谨夹了一块虾仁。   “奴会努力学习改进,争取做出好吃的饭菜。”   明允谨点头又点头:“好好好……”   “咕噜咕噜——”   肚子发出的抗|议此起彼伏,明允谨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围着餐桌的小虫崽们,抬了抬手:“快吃吧,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小虫崽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简直是两眼昏花,他们抬起头看向明允谨身后的戈登。   明允谨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他一把拉过身后的戈登态度强硬地将他“按”到了椅子上,他知道对方有多固执,不亲自把勺子筷子塞到雌虫手里他是绝对不可能动筷的。   “快吃。”明允谨夹了一块肉放进戈登的碗里,催促道。   明允谨扭过头,就看着小家伙们可怜巴巴地望着这边,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口中催促道:“你们也是,快吃快吃,这些菜可好吃了。”   “你们今天辛苦了,要多吃点。”   “多吃点才能长高长壮,才会身体好,要知道天大地大身体最大。”   “快吃快吃,不能剩菜剩饭,全部都消灭干净!”   小家伙们饿得很了,见戈登动了筷子他们也不在压抑天性,礼貌地几声谢谢漂亮哥哥后,风卷残云地暴风吸入,那场面可真真是货真价实的“吃播”。小孩子胃口好,看的明允谨没注意都多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小家伙们抢着要和戈登一起去洗碗,明允谨眼疾手快地把小麻吉留了下来,小孩子没有心眼,连话都不用套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小虫崽们为了报答明允谨决定“以工代劳“,也就是说,他们会力所能及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洗碗、擦桌子、擦地板、洗衣服、洗菜等等。   小麻吉很骄傲地告诉明允谨刚刚吃的午饭中有一盘菜就是他洗的。   明允谨语塞了,他不过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不仅家庭大扫除即将完成,以后的家务活计也全都安排妥当了。也不知道戈登是这么教的,先天的老师圣体吗?竟然把小孩子教的这么好。   小麻吉乖乖巧巧坐着,但是眼中仍旧露出求夸奖的神情,明允谨如他所愿地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去玩。   明允谨站在玻璃门外,门内戈登正以身作则,小虫崽们一个个有样学样,他们配合得很好。   “叩叩叩——”   玻璃门被敲了三下,明允谨朝着戈登招了招手。   戈登洗干净双手,他腰间系着先前那条被明允谨拉断了系带的粉色围裙,断了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戈登重新缝好。   他跪在了明允谨的脚边,恭敬地从怀中拿出光脑:“主人,这是您的光脑。”   见到光脑,明允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睡前把光脑给了对方,戈登身上没有一分钱,若是没有明允谨的光脑支付,刚刚那一桌子的饭菜就不可能存在。   明允谨接过光脑查看账单,快速一览,他有些惊讶戈登的精打细算和整齐有序,并没有所谓的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开支,唯一的账单就是他们的伙食费,而且每一笔都主打的就是一个把钱花在刀刃上。   戈登从围裙的口袋中掏出了几张纸张:“这些是今天购物的发票。”   明允谨接过发票随意扫了一眼,他倒是对戈登口袋里的小本子有些兴趣:“那是什么?”   明允谨指了指戈登的口袋,戈登见状犹豫一瞬后把本子递上:“这是奴的记事本,主要记一些琐碎杂事。”   戈登有记东西的习惯,每天发生的小事大事他都会记下来,他也有记账的习惯,清楚地记下每一份开支才能有条不紊地规划手头的,确保他们不会饥一顿饱一顿。   明允谨饶有兴致地翻阅记事本,这本记事本挺厚的,记录着生活中琐碎但重要的事,这本记事本逐渐的还原出戈登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很细心、很耐心,他有责任感还有条理。   这简直就是天选管家!   明允谨眼睛一亮,手中的记事本越翻越后面,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前雌虫的身体越发的僵硬,就仿佛即将被发现秘密的小贼。   明允谨停下翻页的动作,他把记事本还给了对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张:“你做得挺好的,戈登,你很有管家的天赋。”   “您过赞了,奴受之有愧。”   高大的雌虫站在他身侧,低眉顺眼,仿佛努力将自己一点点缩小。谦虚是好事,但是谦卑到了泥土里就是走了极端。明允谨莫名不喜欢看见戈登这个模样,他朝着妄自菲薄的雌虫伸出了手:“把手伸出来。”   戈登伸出手。   明允谨拉过戈登的手,亲自将光脑佩戴到他的手腕上:“从今天起,家里的管家权就交给你了,用钱什么的全都由你支配。”   “……这、这不妥!”   迟钝的安静后是陡然大声的拒绝,戈登连连摇头:“主人,您这么能将您的光脑给我,这里面有很多钱……”   他太着急以至于忘记了“奴”的自称。   明允谨扣住了戈登的手腕,微凉的指尖没用什么力气却让扣住了高大如小山般的雌虫,他微微一笑:“很多钱,然后呢,怎么了吗?”   戈登看着笑眯眯的雄虫,嘴唇翕张吐出了一句话:“……不安全。”   明允谨笑:“钱放在你身上不安全吗?”   戈登摇头。   明允谨唇角笑意更深:“你会背叛我吗?”   戈登再次摇头。   只用了几句话就将戈登的拒绝轻松堵了回去,明允谨笑着伸手,下一刻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指尖,明允谨看着凑到他手心的雌虫,蓦然笑弯了眼眸。   “乖乖,今天的饭菜很好吃,以后的每天我都希望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   戈登至今为止做的一切明允谨都很满意,他迷迷糊糊将光脑给了雌虫,对方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戈登就像是一块藏宝地,越了解越让他心生欢喜。明允谨笑着摸了摸戈登脖颈上的红色小痣,他调转轮椅方向朝热火朝天分配家务的小虫崽走去。   乖小孩有奖励,超级乖还懂事的小孩奖励多多!   小虫崽们领到了水果糖欢天喜地,他们笑着围在明允谨身边说说笑笑。戈登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手腕的光脑闪烁着微光,冰凉的金属逐渐与他的体温同步,静默许久他忽然匆忙离开,捂住了脸。   厨房的玻璃门被关上,映出雌虫颤动的背影。   戈登想过很多理由去解释为什么雄虫会把光脑交给他,他想对方应该是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办理了身份证后带着弟弟卷款逃跑,雄虫在试探他的忠诚。   他在试探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臣服,他不想让弟弟们变成别虫口中的拖油瓶,他尽全力做到最好,为了留下来,不仅仅只是因为弟弟和他的户口。   可是他想象中的那些全都没有发生,雄虫把光脑戴在他的手腕上,偏着头叫他乖乖。   “别再自称为奴了,”他说。   他还说:“戈登,我想你值得我的信任。” 第151章 冷落?没有的事!   小洋房传出悠扬的乐声, 清凌凌好似珠玉入池,小虫崽们下意识放下手中的活计, 驻足抬头远望,他们趴在栏杆上望着大厅中坐在钢琴前的身影。   黑白键上指尖轻盈晃动,像是一只蝴蝶游曳于花丛,优雅迷人,轻快的乐声顺着指尖徜徉,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然而下一刻, 琴键上轻盈跳跃的指尖忽然变了力道,一改先前的轻柔重重击打,悠扬的乐声瞬间变了面貌,铿锵有力,振奋人心, 连呼吸的速度都陡然加快。   小虫崽们屏息凝神, 竖着耳朵认真听, 一张张小脸上写满了濡慕和佩服。他们听不懂明允谨在弹什么, 在野蛮的东部,音乐这种优雅的游戏仅仅属于极少数的上层虫。物以稀为贵, 相应地,这种优雅游戏所用到的器具更是价格不菲,底层的低级虫别说见过, 就连听都没有听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美的天性。   小虫崽们乖乖坐在楼梯上, 他们并不知道明允谨身前的大物件叫做钢琴, 对于他们而言那只是漂亮哥哥新买回来的大盒子, 大盒子很神奇,能发出声音, 可是只有在漂亮哥哥的手下才会发出如此好听的声音。   好好听,好厉害。   一曲作罢,明允谨双眼半闭,手指仍保留着最后落下的位置,额头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微微扬起的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无形圣神的东西。   片刻后,他轻轻地口中吐出一口气,睁眼垂眸,他看见了自己发抖的手指,神色微变。   还是太勉强了吗?   “啪啪啪啪啪——”   鼓掌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思绪,明允谨身形一顿扭头就看见楼梯上排排坐着的小虫崽,他们使劲鼓掌脸都涨红了。   “漂亮哥哥好厉害!”   “漂亮哥哥能让大盒子唱歌!”   “好好听!超级无敌好听!”   小家伙的形容让明允谨忍俊不禁,他敲了敲钢琴键:“你们叫这个东西大盒子?”   小家伙们对视一眼点头:“对,会发出声音的神奇大盒子!”   明允谨没忍住捂住嘴哈哈两声:“你们的小脑瓜真是充满了奇思妙想,这个大盒子有名字,它叫做钢琴。”   “钢琴?!”   小家伙们没见过钢琴,一个个凑上前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明允谨笑了笑,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这是黑白键,不同的按键是不同的调,能发出不同的声音,要不要摸一摸?”   闻言小虫崽们两眼放光:“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明允谨边说边指导他们把手指放到钢琴键上,看着小家伙按着琴键听见声音浑身一怔后笑开的模样,明允谨也露出了笑容。   笑容这种东西能传染,欢乐也是一样。   明允谨笑着摸了摸小家伙们的头:“想要再听一曲吗?”   小家伙们大眼扑闪扑闪:“要!”   看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眸,恍惚间明允谨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光芒四射的舞台,指尖轻轻拂过琴键,他徜徉在音乐的快乐海洋中,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快乐。   一曲终了,小虫崽们卖劲的鼓掌声将明允谨从回忆中唤醒,他微微喘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将控制不住发颤的指尖藏在了身后。   “漂亮哥哥擦汗擦汗!”   “喜欢漂亮哥哥弹钢琴,超级喜欢,非常非常好听!”   小孩儿们的叽叽喳喳驱散了缠绕心底的阴云,明允谨接过小虫崽递来的纸巾,感慨小家伙的细心,他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偷吃什么好吃的了,这么甜?”   麻吉捂着嘴巴疯狂摇头:“没有偷吃,麻吉是好孩子!”   戈登养出来的小孩儿也和他一样不禁逗,明允谨笑了笑。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果,围在身边的小虫崽一人一颗。到了怀特的时候,明允谨给了两颗,见对方疑惑,明允谨摸了摸他的头:“这一颗给你,另一颗要麻烦怀特跑一趟送给吉兰。”   小诊所的治疗毕竟有限,明允谨已经让戈登把吉兰接了回来,可怜的小家伙脱离了危险现在正在恢复期,因为先前受伤的经历他把自己关了起来。小家伙的翅翼被硬生生割断了,极有可能终生无法恢复,甚至会影响后期的二次分化。   小家伙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人很难完全共情他人,更别提人与人之间的经历天差地别,很多时候语言的作用苍白无力,明允谨希望小家伙能快些好起来,戈登很担心小家伙的身体。   自大戈登管家之后,明允谨过的是顺风顺水,一切都尽然有序,唯一不太让他满意的是大狗狗的注意力被分散成太多份了。   明允谨抬起头,从头这个角度能看见三楼的客房,那是吉兰的房间,自打从诊所回来之后就一直房门紧闭。   怀特点头,手里握着糖走了两步后又掉头回来:“阁下……”   明允谨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有什么想说的吗?”   怀特犹犹豫豫,最终说出了口:“阁下,吉兰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舒服他心情不好,他……”   明允谨抬手打断了怀特结结巴巴的解释,他点了点头:“他只是病了,我能理解。”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心情就像是夏天梅雨季的天,阴沉沉难见日光,天像是破了个洞一直下雨,心情糟糕透顶。人心情不好到一种程度时,甚至会不想说话,只想要找一个地方象是一朵积水的蘑菇慢慢腐烂。   怀特握紧了手里的糖果,他猛地朝明允谨鞠了一躬:“阁下,谢谢您!”   明允谨一愣,弯了弯笑眼:“不用谢。”   怀特扭头朝楼梯跑去,跑了几步后忽然又原路返回,在明允谨带着询问的笑容中,他珍重认真地道:“阁下,您弹得很好听,您的琴声有一种振奋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怀特再次恭敬鞠躬跑远了,明允谨愣在原地,他没注意到他身后逐渐靠近的戈登。   “您在想什么?”   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高大的身影在明允谨脚边跪下,他将明允谨手中揉皱的纸巾拿走,自然而然地送上了自己的脸颊。   掌心的柔软中多了一抹湿漉,像是一个吻,隐隐有什么湿滑的东西一触而过。明允谨恍然回神,垂眸,他看见了蹭着他掌心的戈登,饱满的嘴唇贴在他的手腕处,湿濡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有些痒。   不知道为什么,习以为常的亲昵动作在此刻多了几分色|气,明允谨下意识收回了手,他咳嗽一声:“吉兰怎么样了?”   戈登的动作一顿,从雄虫口中听见其他雌虫的名字,他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愉,即使那个雌虫是他的弟弟。   “医生说吉兰的伤口很严重,又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发脓恶化导致伤势加重,虽然后期做了处理,但是翅翼损伤的地方太严重,极有可能落下残疾……”   明允谨抿着唇微微皱眉,他这几天没有闲着,一直都在收集资料咨询相关方面的专家,也不算一无所获。   “东部虽然没有相关的翅翼修复药剂,但是据说瑞纳金帝国的医学院首席正在研制一种高强度的修复药剂,这种药剂对吉兰翅翼的修复可能会有所效果……”   面前的雄虫絮絮叨叨,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关心吉兰的病情,张口闭口都是在为他打算。一个低等残疾的雌虫能让雄虫阁下如此上心,绝对算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戈登低头,碧绿的眼眸深处逐渐氤氲处一抹暗色,双耳之中充斥着雄虫关心的话语,雄虫的声音温润好听,言语中的关切晃动心神,可被挂在嘴边关心的雌虫却不是他。   心底隐隐漫上来的感觉像是积水般的窒闷,难受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允谨后知后觉,大狗狗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眉眼都耷拉下来了,唇角抿紧都快崩成一条线了,看起来没有精神。   明允谨揉了揉戈登的脸,换来后者更加亲昵的蹭蹭,他笑了笑:“怎么不高兴了?”   戈登没说话。   如果雌虫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可怜兮兮地垂在屁|股后,明允谨的指尖揉上了戈登的脸,手感不错。   “因为吉兰的病情吗?别担心……”   戈登冷不丁打断了明允谨说话:“主人,您应该休息了。”   他不想从雄虫口中听见吉兰的名字,他想要……   忽然被横打抱起,明允谨口中一顿,他下意识抓紧了戈登的衣服,手下饱满的触感分明。有轮椅,雌虫根本没必要抱他,可戈登却这样做了,这感觉就像——   一只争宠的大狗。   明允谨笑了一声,他捏了捏戈登脸上的软肉:“吃醋了?”   吃醋,嫉妒……   这两个词在脑海中出现的那一刻,颅内仿佛炸开惊雷,羞愧几乎将戈登席卷,让他整个身体彻底僵硬。   饱满的手感陡然变化,明允谨拍了拍戈登僵硬的肌肉:“放我下来。”   靠在沙发上,明允谨看着跪在地上的戈登,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对方僵硬的身体,许久的安静后他的脚尖踩上了雌虫的大腿。   肌肉变得更加硬邦邦了。明允谨支着下巴,眯着眼笑了。   雌虫脖子上的铃铛晃荡着发出了好听的声音,葱白的指尖扣住了漆黑的颈环,明允谨穿着居家鞋的脚尖往上动了动,听见陡然重了的呼吸,一声轻笑从浅色的唇畔溢出。   “弟弟的醋也吃?他才十三岁吧……”   戈登跪在地上背脊僵直,心中的羞愧几乎要将他吞噬,可是腿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又将他唤回。   “对、对不起,主人,奴不是…呃”   明允谨加重了脚尖的力道,他有些坏心思地扯了扯指尖勾着的颈环,铃铛不停地晃动,他轻声提醒道:“不都说了不要自称奴了吗,忘记了?”   戈登涨红了脸,他想要弯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团,但他不能:“……主人,抱歉,我不应该嫉妒,我不该…呃”   “错了。”   明允谨踩了踩脚下的梆硬,漫不经心地笑着道:“你可以嫉妒,也可以吃醋。”   戈登额头上蹦出青筋,他压着嗓子应道:“是。”   明允谨抿着唇笑,大狗狗嘴上答应倒是快,但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应什么吧?只不过是因为难受胡乱应下,就象是一种对他的本能反应——只要是他说的,无论对错戈登都会应下,他的话成了圣旨。   还真是合他的心意。   明允谨晃了晃脚尖,支着头观察着戈登每一秒都可爱至极的反应。   明允谨想,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大狗狗可不能想错了,他对吉兰好是因为爱屋及乌,狗哥哥带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狗崽子,他不忍心才有了现在的情况。可是他的大狗狗却觉得他关心小狗崽子太多而吃醋难过,这么爱弟弟的大狗狗竟然有了这种想法,是被冷落了。   明允谨笑着加重了力道,脚尖摩擦,他听见了想听的声音。   这样就不算是冷落了吧?   看着跪在地上喘气的雌虫,明允谨偏头。脚上的居家鞋掉落露出清瘦苍白的脚趾,他正要起身去够掉落在地的鞋子,然而下一刻跪地的雌虫却凑上前捧住了他的脚。   明允谨瞳孔一缩,脚趾上传来的湿滑触感仿佛蹿出了电流,微妙的电流顺着指尖沿着小腿上传,直击天灵盖。   片刻后的怔愣后,明允谨陡然勾唇:“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习惯,戈登,你喜欢这样?”   回应明允谨的是,脚趾骤然被含入的温热柔滑。   “哈——”   苍白瘦削的脚踩上了雌虫的脸,明允谨坐在沙发上,眼尾上挑居高临下,声音是从前如出一辙的温柔:“站起来,抱我。”   掌心的触感柔软饱满,明允谨抬手摸了摸戈登脖颈上的小痣,以一个非常放松的姿态靠在戈登的身上,他仰头扯了扯紧绷在雌虫脖颈上的项圈,铃铛发颤连成一片慌乱的音,像是宽厚胸膛下乱窜的那颗心。   明允谨笑了,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第152章 在我身上留下您的印记吧   苍白瘦削的青年半躺在床榻上, 姿态慵懒,墨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 他倚靠在柔软的被褥间,脚尖晃荡,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喜欢?”   明允谨唇畔轻扬起,勾了勾手指。跪坐在他身侧的高大雌虫立刻顺从地凑近,乖乖巧巧地将项圈送进明允谨的掌心,小巧的铃铛像是风中的花枝乱颤不息。   明允谨眸中颜色晕染出一片深色, 葱白的指尖划过麦色的脖颈,顺着脖颈鼓胀的缓缓划过,最后停在喉结上,感受到指尖下的紧绷颤动,明允谨笑了笑, 指尖勾着那颗小巧的金色铃铛。   “怎么不说话?”   “奴……呃!”   发颤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金色铃铛在指尖轻轻一颤被压着摁上了滑动的喉结。沙哑的嗓音陡然一顿, 被压缩着摁入喉中, 明允谨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跪地的雌虫, 嗓音温润像是情人间的温声细语,言语中却带着点惩罚的温柔:“错了。”   “!”   明允谨感受着铃铛上传来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捻了捻, 视线落在了戈登抓在地板毛毯上的手上。宽厚粗糙的手掌有沙包大小,这双拳头打败了撒哈拉格斗场的冠冕拳王, 能轻轻松松捏碎活人的头骨, 可现在却跪在他面前, 颤颤巍巍地抓着地板上的毛毯,根根青筋暴起, 一切都被压抑下来。   “不讨厌?”   明允谨再次坏心思地压住铃铛,他看着满脸涨红的戈登仰着头艰难沙哑地吐出一句话:“不……不会。”   脆弱的喉结并没有害怕按压的窒息而逃跑,反而更加凑近了明允谨的掌心,滚烫的肌肤下热血涌动,明允谨摸了摸戈登的头。   这么就这么乖呢?   没有丝毫的反抗,难受了也不躲开,反而凑得更近。就这么信任他吗?   明允谨松开了手中的力道,铃铛落在他的指尖,他随意地摆动了两下,浅色的眸子被纤长卷翘的睫毛遮挡,让人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允谨忽然的冷落让戈登会错了意,可怜的大狗狗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让人不够满意,几乎慌乱地凑上了去,双腿在地上挪移,他学着从前讨好的方式,用脸蛋蹭着明允谨的手心。   小山般高大的身躯就这样跪在地上,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大狗一样用鼻子蹭着他的掌心,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不敢做,连舌头都不敢伸出来,笨拙地用这种眼神望着他,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卑微。   明允谨唇角的笑容微敛,他没有像从前一样轻拍着戈登的脸颊或是挠挠他的下巴,他静静地注视着无声朝他渴求的雌虫,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年轻美好的身体,健康充满生机。   明允谨从未遇见过像戈登这样哪哪都合他心意的人,甚至吻合他的欲|望。   “不害怕吗?”   明允谨如戈登所愿重新扣住了他的脖颈,苍白的指尖带着凉意精准无误地按住了颤动的喉结,明允谨听见了急切的否认。   “不……”   明允谨的视线朝着戈登下意识并拢的大腿根部瞥了一眼,有什么积压已久的东西悄然冒了头。因为窒息的原因雌虫控制不住地喘|气,饱满的唇舌因为过高的温度变得越发烧红和软烫,明允谨迫使戈登仰起头,望着他迷蒙如春水的眼眸,轻声细语。   “乖乖,你看起来可真漂亮……”   顺着喉结下滑的手指如同在钢琴键上般优雅地跳跃,沿着脖颈上的青筋一点点下滑,宛如一曲初始前温柔的抚摸。   下一刻五指张开陡然发力,倏忽抬起后骤然落下。钢琴是一种打击乐器,手上的力道训练不可或缺。可是自打明允谨生病后他的手不太能长久的弹琴了,因为费时费力。   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丧失从前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明允谨很高兴,现在他在戈登身上重新找回了当初弹钢琴的热切。   戈登仰着头,双唇无意识地张开露出条缝隙,艳色的唇舌隐隐约约垂落,这样的他他看起来更加漂亮了。明允谨笑了笑,他伸出手在戈登迷茫的神情中伸出两根手指。他捏住了饱满的唇。   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敲开了唇,非常顺利地往里头挤入压住了软滑的舌,明允谨加重了些力道,指尖压入了咽喉的深处。   “!!!”   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听起来像是小狗在哭,明允谨贴上了戈登的耳边,脚尖踩了踩无意识塌下去的腰,声音温柔缱绻地像是能滴出水:“乖乖,你不觉得我是在……玩弄你?不会难受、难堪或是愤怒吗?”   仍谁都能看出明允谨是在故意逗弄,戈登心里自然也清楚,但他却不会产生丝毫羞耻或是愤恨。   主人……,玩|弄他的身体?   戈登迷瞪瞪的大脑缓慢迟钝地运转,被挤压的喉结、咽喉被刺入的触感本该让他感到生理上的不适,可是因为给予的那方是明允谨,所有的痛苦都因此变了味。   若是他的身体能让主人愉悦,有什么不行?   他并不感到羞耻更不会愤恨,他心甘情愿,主人愿意触碰他,是莫大的恩赐。   想要……   想要更加亲近一些,他不怕疼。   身体的本能让他忍不住凑近,戈登将喉间的喘|息压下,碧绿的眼眸中仿佛晕开了水,浸透着迷蒙的雾气,他紧抓在地板上的大手终于有了动作。   明允谨静静地看着戈登朝自己伸出手,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反应。   湿漉漉被包裹的手指感受到挤压和推拒,抠喉咙催吐的感觉绝对算不上舒服,大狗狗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出乎了明允谨的意料。   明允谨的目光落在戈登泛红的眼尾,那里已经晕开了水光,他垂眸掩住了眸中氤氲的深色。   好不容易碰到喜欢的大狗,把他吓坏了可怎么办?   指尖微动,明允谨看着那双宽厚有力能随时捏碎头骨的手指颤抖着朝他伸来。   “不……”   果然,拒绝了啊。   明允谨了然地松开了手,压下眼底抹微不可察的失落,他抽出被唾液弄得湿漉漉的手指,扯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   “好了乖乖,没事了我不会……”   “不、不怕……,喜欢您……”   明允谨未说完的话骤然停顿,他看着雌虫渴望又拘谨地朝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又不敢靠近,几番试探终于握住了明允谨按在他喉结上的手,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喜欢……很喜欢,想要靠近您,想要再多一些。”   手指被握着加大了力道,几乎称得上凶狠地按在了脆弱的喉结上,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角,明允谨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涨红的脸染上钦慕的红,他看起来像是要被憋坏了。   “不害怕吗?”   “奴,不,主人……我不怕疼……您可以重些……只要您喜欢,什么都行……”   明允谨没说话,他望着跪在自己脚边连呼吸都困难却还是固执地凑上前的雌虫,布满红晕的脸蛋蹭上了他的小腿,细密的吻落在了他的小腿内侧。明允谨终于伸出了手,指尖插入扎手的短发,温柔地按压着头皮,一点点揉到了脖颈。   “乖乖,真的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带着极重的暗示意味,仿佛带着血淋淋的疼痛,明允谨感受到了小腿上湿漉的触感有一瞬间的停滞。   “……嗯。”低低的回答,停顿了不到一秒。   在虫族世界,雄虫能对雌虫做的事情有很多,什么都可以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鞭打、捆绑、穿刺、烙印、窒息……这些都可以。   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可是这些是主人给予他的,疼痛不仅仅只是痛苦和屈辱。   他很能忍,只要是主人给他的,都是恩赐。   掌心的肌肤没有先前那样放松自然,带着时刻面对位置危险的紧绷,但是手感奇异的好,温热紧致的触感最适合人体彩绘。   明允谨已经买好了材料,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大狗狗实在太乖,乖的让明允谨忍不住欺负他,甚至过了火。   明允谨捂着头叹了口气,内心唾弃自己道德败坏,眼睛缺黏在戈登美好的胴|体上撕都撕不下来。   “戈登,你去拉开左上第一格抽屉,里面有一个木头盒子。”   “是。”   厚重的木头盒子被放在明允谨眼前,完全封闭的包装让虫猜不出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应该是用在雌虫身上的器具吧?   戈登乖顺地将木头盒子放到明允谨的手边,他安静地跪回原处,就这样望着明允谨踩在毛毯上的脚趾。脚趾圆润饱满,脚背瘦削,青筋和浅淡的血线微微凸起,主人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干净圣洁,让虫迷恋。   “主人……”   明允谨的手再次被握住,在他略微疑惑的神情中,戈登恭敬地朝他俯身将脸蹭上了明允谨的脚背。神情专注仿佛只能装下明允谨的身影,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请您使用我。”   无论有多么疼痛,他都会一一接受。   “在我身上留下您的印记吧。”   他是心甘情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正在拆彩绘油墨的明允谨歪头,视线落在戈登紧绷的背脊上,雌虫的背部肌肉无意识地僵硬,那是恐惧和害怕的具象。   恐惧的源头是他手中的木头盒子?   想到戈登先前说的疼也没关系,他不怕疼这样惹人遐想的话,明允谨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他这是……又被误会了?大狗狗以为这是什么,惩罚他的刑具吗?   不过他以为这是刑具却还乖乖跪着,害怕疼还要凑上来。   明允谨笑着歪了歪头,脚背勾了勾踩上了戈登紧绷的背脊,像是跳舞的足尖落在戈登的脸颊上,足背一翘,他勾起了戈登的下巴。   大狗狗这是什么表情,隐忍又渴|望?   明允谨没忍住笑出了声:“乖乖,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明允谨揉了揉戈登的脸颊,在他眼前打开了木头盒子,里头摆着各式各样的画笔,从粗到细,长毛短毛,浅色深色一应俱全。   “这是什么?”   明允谨观察着戈登所有的面部微表情,他读出了戈登脸上的意思并帮他说了出来:“好奇这是什么对不对?”   明允谨随意拿出一支画笔取出一点油墨,直接在戈登身上涂抹晕笔,笔触划过肌肤带来另类的痒意,那是戈登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明允谨握着画笔,很满意自己的热身活动。看着戈登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明允谨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这是彩绘油墨,专门为你买的,喜欢吗?”   在雌虫怔愣的神情中,明允谨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这不是刑具,是礼物哦。” 第153章 请使用我   求您在我身上留下您的印记。   以他这种卑贱的身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戈登努力挺起背脊。笔尖轻佻划过肌肤, 丝滑痒触,呼吸间艳色的花朵就开遍了他的胸膛, 点点如腊梅在他深色的肌肤上活了过来。   他的主人此刻正注视着他。   那双浅色温润的眼眸正一寸寸划过他的身躯,落下的笔触温柔的让他心中烧起了痒。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双白手翻动自己的身体,浅色的眼眸盯着手掌里的身体,轻声细语。   笔杆灵活地被修长的白手玩弄,旋转, 翻滚,最后划出一笔又一笔的画色。   想变成那支笔,戈登想。   他不禁在想,不如让他疼。   这种细细密密带着麻酥的痒远比疼痛更然忍受,恍惚间仿佛落在肌体上的笔触燃起了火星, 某些时候太温柔也是一种折磨。   他在注视我。   这样的认知让戈登连灵魂都忍不住发颤。胸前的痒被无限扩大, 让他忍不住弓起背脊。   陡然的一颤让笔尖晕开了艳色, 明允瑾抿唇:“乖乖, 不要动。”   雄虫眉眼低垂,微微收敛, 像是不高兴了。   发烫的唇张开,银丝黏连,戈登眼底埋着对自己的唾弃, 他让主人不高兴了:   “……是。”   从前只在画布和纸张上作画,倒是忘记了面前活生生的人。   活物和死物不一样, 把死物画活是画家的本事, 可活物本身就是活的, 他身体里流淌着生机,如何将这栩栩生机结合焕发出画家的灵魂才是真正的考验。   明允瑾并不太满意自己的创作, 如此完美的身体需要上好的笔墨。刚刚戈登那一颤在他胸前晕开了大片的红,厚重的赭色顺着肌理的线条蜿蜒滑落,像是一道新添的伤。   明允瑾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戈登的样子。他跪在自己的脚边,浑身都浸透了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明允瑾眉间轻缓舒展,他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了。他要盖过那些伤痕,让过去不愉快的回忆会在笔下生出花。   “乖乖,靠近些。”   香皂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尚未完成的颜色被尽数擦去,柔顺带着凉,棉布的触感有些粗糙,戈登得费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弓背塌腰。   颜料有些难洗,得用些力气。   明允瑾注意到了雌虫的颤抖,他停下了指尖的搓揉 :“凉吗?”   戈登下颚咬紧,昏沉的大脑吐出否认的话:“……不、不凉。”   “那是疼?”   戈登咬紧牙关,要是疼就好了。   “……不疼。”   明允瑾点头,他特地挑选的画笔,特地选的那种软毛刷,不太可能会对使用者产生疼痛。   不过……   明允瑾看着紧绷挺立的红,沾染了沐浴露的湿滑,看起来颤颤巍巍涩气十足。明允瑾勾唇笑了笑,猜到了戈登此刻的异样是因为什么。   还真是有够敏感的。   食色性也,无需忍耐。古罗马雕塑的健美可不是咬着牙拼命忍耐后的成果。   “戈登……”   明允瑾勾着雌虫的下巴摩挲,他如愿见到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眸,清透迷蒙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两颗玻璃珠子。   “忍不住就不要忍。”   明允瑾脚下踩着戈登的大腿,带着点强硬的意味分开了他的腿。   “上天给了你这幅美好的躯体并不是为了让你忍耐。”   明允瑾感受到了足尖下跳动的滚烫:“你的身体如此漂亮为什么要遮住它?”   压抑的低喘变得急促了,铃铛的清脆颤动交织,明允瑾笑着晃动脚尖,像是跳舞的舞者轻点着水面:“……不要羞耻,这不难堪,大大方方展露出来,这些都是生机的象征。”   ……   重新拾起画笔,大开大合地笔触下浓墨重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笔触下的温柔变成一朵颜丽的花,自锁骨铺开覆盖整片胸脯,层层叠叠宛如女子的罗裙,花蕊中一抹挺立的红,颤颤巍巍仿佛在风中摇曳。   明允瑾放下了笔,看着自己的画作眼中全是欣赏:“乖乖,你真漂亮。”   顺着脖颈而下的藤蔓勾住了胸前的艳色,花开正艳,枝梢茂密,花繁香浓,恍惚间明允瑾好似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   有什么浅淡的味道逐渐漾开,明允谨鼻尖微动,不是错觉,虽然很淡但是确实存在,之前在浴室的时候他就闻到过这种味道。   这味道的来源是——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了低着头的戈登身上,像是受了什么莫名的吸引,他凑近了些。   沾染了颜料的白布被丢进水中,溅起了点点水花,下一刻被瘦削苍白的脚踩过。   “这是什么味道?”   耳畔陡然贴近的声音让戈登浑身紧绷,他感受到了脖颈上的呼吸。   “很好闻,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什么?”   闻言,戈登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陡然抓住了明允瑾的手,在对方怔忪的神情中追着询问:“您真的闻到了吗?”   戈登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是一只劣等雌虫,而且是一只延迟分化的雌虫,他从未释放过信息素,一丝一毫都没有。   无法释放信息素的他不会得到雄虫的青睐,他无法像其他雌虫一样打开孕腔为雄虫孕育生命,他是石雌,一个劣等品,像他这样的雌虫注定早早死去。   戈登还记得给出报告的虫怜悯的眼神,那种仿佛他这辈子注定悲惨的眼神,他的上一任买主就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厌倦了他。上一任买主喜好孕雌,尤其喜欢他们在孕激素的刺激下爬到他脚边祈求施舍的可怜模样,他会用脚踩着孕雌的肚子看他们在地上痛苦翻滚。   一个雌虫再如何任打任骂,没有孕育的能力有有什么作用?只能当一条拖在车后的死狗。   戈登从前并不觉得无法释放信息素有什么不好,在上一任买主的收藏品中他是唯一一个干净的雌虫,他石雌的身份让他免除了对雄虫信息素的渴|望。被信息素支配浑浑噩噩活一辈子,不如痛苦地清醒,早早死去。   可现在他遇见了主人,如果是主人,他愿意奉献灵魂和躯体,他想要——   可他肮脏,他不堪。他是泥巴地里的一摊烂泥,凭什么想要碰天上雪?   他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主人,在心底悄然觊觎。他的主人对他毫无防备,让他日夜守候在他的身侧,任凭他的贪婪在心底滋生蔓延。   戈登红着眼,将所有的酸涩咽下,一字一句道:“主人,您喜欢我的……味道吗?”   好闻的味道舒心又放松,明允瑾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喜欢呀。”   戈登闭上了眼。   明允瑾觉得戈登的状态不太对劲:“戈登,你怎么了?”   戈登眼底藏着压抑到极致的红,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奴只是高兴。”   大狗狗心里藏着事不想说实话啊,明允瑾戳了戳戈登的脸颊,回应他的是对方下意识地轻蹭,这一次雌虫用上了嘴唇。   颤抖的吻落在明允瑾的指尖,戈登仰着头注视着明允瑾,没有感受到任何抗拒,他小心翼翼试探地再进一步。   明允瑾没动,指尖湿漉漉的触感很痒。   戈登挺起来胸膛,那急切地模样仿佛要剖心为证:“主人,请您继续。”   您给予的一切我都爱慕。   慌乱无措的像是落水的人,迫切地想要得到明允谨的烙印,脖颈上的项圈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想要更多。   戈登的内心饱受煎熬,仿佛被放在炙热的炭盆上熏烤。   那是就他逃离苦海的主人,他的恩主,可是他却如此不知廉耻地趴在他脚边,收拢着大腿没脸没皮地渴求更多,他太过贪婪,他——   他有罪。   求您使用我,求您在我身上留下印记。   他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   戈登呼吸时饱胀的胸口起起伏伏,那颜丽的花也随之深浅变换,摇摇颤颤,明允瑾看着自己的佳作,赏心悦目的同时有些头疼。   “这么漂亮却留不住,真可惜……”   心底的惋惜不知不觉从口中说出,明允瑾摸着干涸的颜料有些难过。   跪在地上的雌虫忽然扬起了头,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见了雄虫眼中的一切,毫不掩饰的惋惜中全是他的身影。   心底咆哮着的兽疯狂地叫嚣着渴|望,许久的静默后,戈登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颤,他握住了明允瑾的指尖。   “您可以用针……”   明允瑾偏头,一时没有理解到位:“什么?”   戈登仰着头,喉结颤动一瞬,他深深凝视着明允瑾,碧绿的眼眸像是变成了方寸的囚牢,延伸出无形的锁链,将那无知无觉的身影锁进了心底,他牵引着白皙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他眼中含着深深的痴迷,说出口的话却让听者心头一惊。   “用针刺上去就不会褪了。”   画笔留下的痕迹易褪,但针刺的疼痛却能永存。您的痕迹将永远留在我的身上。   明允瑾的指尖被压着贴上了滚烫的血肉,指尖之下开着大片艳色的花,那最艳最浓的花瓣之下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颤动,那是繁芜的经脉——那里埋着一颗颤动的心。   请使用我。 第154章 雌虫跪在他的脚边,嘴里塞满了……   “刺青?”   明允谨下意识偏头朝戈登确认, 不可否认他刚刚有一瞬间的心动,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瞬间存在就立刻被他否定, 刺青可不比颜料,那可是用针在身上扎口子,这样一大片的图案,刺青不可能不疼。   明允谨的迟疑落在戈登眼中变了意味。雌虫身体的恢复能力强悍,就算是刀刺的伤口不超过一天也能愈合,除非是用特质的药水否则留不下痕迹, 戈登以为明允谨实在头疼这个问题,他献上了自己的解决办法:“您不用买特质药水,只要每天都刺上一遍就能确保图案不会淡去。”   “每天刺……一遍?”   明允谨倏忽抬眼,他注视着戈登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绿眼眸中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戈登这话全是真心实意的, 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明允谨有瞬间失语, 心底却又什么压抑许久的隐秘因子蠢蠢欲动, 喉结不禁滑动一瞬, 唾沫仿佛都带着电流。   是兴奋的感觉。   明允谨闭了闭眼,他压下心中的震颤, 一字一句道:“戈登,这么一大片刺青会很疼。”   戈登一脸平静地蹭着明允谨的手:“奴不怕疼。”   明允谨下意识摇头:“没有谁不怕疼。”   怕疼是本能,就算是顶级的M体质也无法避免, 他们的特殊之处不过是在于将能忍受的疼痛化为兴奋快|感,并且需要特殊工具和场景模拟, 一旦超过了阈值, 疼痛伴随的依旧是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在“角色扮演”的游戏中, S比M更加需要天赋和训练的原因。   戈登沉默了一瞬,他凑到明允谨的脚边仰头吻了吻他的指尖:“您没关系。”   指尖的酥麻仿佛触电, 一瞬间酥麻了跳动的心,明允谨忍住收回手的冲动,他勾住了戈登的下巴,后者顺势仰起头,四目相对。   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明允谨忍住躁动的心,口腔仿佛陷入了极度饥饿的状态,舌根的唾液加速分泌,心脏加速隐隐有一种失重的错觉。   “奴很能忍,就算疼也不怕,雌虫身体强悍,鞭打刺穿就算是挖出肉砍断骨头也能自愈,您不用担心。您肯怜惜奴在奴身上作画,已经是奴莫大的幸运。”   他被车拖断过双腿,被长钉刺穿过四肢,野兽的齿牙咬碎他的肩胛骨,就连脊柱断了也在半月之内恢复得七七八八。   雌虫的身体极难留下疤痕,那些买主曾乐此不疲、不留余力地想要在他身上留下烙印,戈登哪怕剜肉剔骨也要剔除那些恶心的东西,可现在他却迫切地渴望着明允谨的恩赐。   戈登的话宛如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明允谨内心蠢蠢欲动的火堪堪燃起就被浇灭,连带着脸色都变了几分。   真正的双字母“角色扮演”并非一方的施压和另一方的被迫承受,单方面的压迫带来的只有屈辱和凌虐,他并不想和戈登维持这样的关系,他想要的是肉|体和精神上的相互“交流”。   施者与受者同样快乐。   虫族世界雌虫的身份已经让戈登被迫经历很多悲惨经历,就像他改不了“奴”的自称一样,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烂疮恶浓,绝非一日之功就能改变。他的大狗狗在外流浪许久被他捡回家好不容易洗干净养好了皮毛并不应该被这样糟蹋,就算是他本人也不行。   明允谨严肃了神情:“戈登,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明允谨给戈登讲了很多东西,包括健康的婚恋观,舒适的相处方式,爱是抽象概念等等,他说,戈登听。   明允谨说了一通,口干舌燥,正要去拿水杯接水喝,下一刻手边就递上来一杯水,一抬眼,赫然是低眉顺眼的雌虫。   明允谨看着面前举着水杯恭恭敬敬的雌虫,心底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没有接过水杯而是先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戈登:“明白了。”   明允谨有些怀疑,他边问边接过水杯:“真的明白了?你说说你都明白了什么。”   手中的杯子被接过,戈登在地上重新摆好姿势跪好,明明壮得能打死好几头牛,他却缩成一团,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满眼失落:“您不想在奴身上留下烙印。”   明允谨说话有条有理,可扛不住戈登认死理,被虫族社会封建糟粕荼毒长大的他根本把握不了重点。他只弄明白了一件事,明允谨并不想在他身上刺青。   “噗——咳咳咳!”   明允谨正在喝水,听到戈登说这话他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死。   “咳咳咳——,戈登,我并不是不想在你身上留下痕呃……留下刺青,我很想,只不过是……是我因为……唉”   看着匆匆忙忙爬过来给自己拍背的戈登,明允谨真是好笑又无奈,解释半天也解释不清,鸡对鸭讲等于白讲。他摸了摸满眼担心的沉闷雌虫,心里哪还有什么旖旎,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   不懂也没事,他不强求,慢慢来吧。   脸上的触感温柔,戈登不明白为什么明允谨忽然没了兴致,他以为又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下意识就要请罪,他的样子慌乱又无措,看的让明允谨心揪。   耳畔是主人耐心又温柔的低语,不厌其烦地向他说明并不是他的问题,那双浅色清透的眸低敛,漂亮的眉头朝内收拢。   皱着眉头代表着不高兴。买主不高兴他的财产就会遭遇,可是主人却在安慰他。   有什么东西仿佛破土而出,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揣测,戈登望着那双装满了他倒影的浅色眼眸,。他心底呼声愈来愈大,心脏跳的仿佛要震碎胸膛。   主人在心疼他?   可能吗?   是他看错了吗?   吃过无数苦头终于学会闭嘴活命,可这一刻戈登心底还是控制不住渴求一个答案,他小心翼翼地捏住了明允谨的衣角:“主人,您不讨厌我对吗?”   明允谨不知道戈登为什么突然问这话,搞不清楚雌虫的脑回路,他好脾气地耐心作答:“当然。”   得到回答的那一瞬间戈登胸膛里那颗飞快跳动的心几乎迸裂,他握紧了手中一小片的衣角,追问:“您有没有……一点喜欢……”   他声音艰涩,一句是不是喜欢我不过几个字,可他却像是嘴里含着碎玻璃,喉咙里混着石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买主只会担心自己的财产死在他们尽兴之前,从没有谁像主人这样关心他会不会疼,那种从心脏涌出来的酸涩感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忍不住把心都剖出来,只为了让主人瞧上一眼。   戈登闭了闭眼,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想到刚刚明允谨给他说的那些关于“角色扮演”的知识,字母双方扮演者在开始游戏时会说什么话?   他们会说——   “主人,请您享用奴。”   正在安抚脸颊的手指忽然被吞吃进唇畔,湿漉漉紧|致的触感让明允谨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见了这等虎狼之辞。戈登远比他想象的固执,他捂住额头:“戈登,我说了这两者不一样,我不是想要惩罚你。”   “奴明白主人的意思了,可是奴想要主人享用奴,一刻都等不及了。”戈登绞尽脑汁说出温软的话,硬邦邦的雌虫刻意放软身体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引人采撷。   明允谨教育的话顿在口中。他心动了。   方法行之有效,雌虫变本加厉、卖力推销自己。   被吞入的手指已经达到三根,雌虫努力用舌尖勾住被孤零零落下的小拇指。他的眼角泛上了红,明允谨的手指太过修长,他吃的太深,压住了咽喉。   摇摇摆摆的理智战胜了隐秘的欲|望,明允谨抽回了手,他摇了摇头:“戈登……,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迎着明允谨的视线,戈登捧起了他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奴知道您喜欢这样。”   戈登见过那些雌虫为了活命拼命取悦买主的模样,搔首弄姿的躯体下是空洞的灵魂,那些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下|贱又淫|荡。他曾一度庆幸自己没有一副漂亮白皙的躯体,可现在他后悔了。   戈登张开嘴,伸出了舌头。   蜜色健美的肌肉和苍白瘦削的足形对眼球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刺|激,雌虫张开了饱满的唇,笨拙地做着引人遐想的暧昧动作,殷红的舌尖轻佻。   口中唾液分泌,明允谨喉结微不可察地滑动一瞬。   这一细小的动作全被戈登尽收眼底,他学着记忆中的动作做出卑|贱勾|引的姿态,蜜色的手指握住了明允谨的裤腰带,笨拙地试探着主人的态度,眼睫颤动一瞬吐出了话语:“您可以吐在我的口中,奴会把您的恩赐一滴不落全都咽下去。”   “……”   明允谨仰头,闭上了眼睛。   房间中忽然涌出一股甜味,混着点浅淡的咸,像是海盐味的牛奶糖果。   ..   那天下午,明允谨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他仰着头,脸上的神情忍耐中压抑着什么,握着画笔的手染着点绯红的颜料,瘦削修长的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扣在沙发上划出几道细长的痕迹后陡然没入了扎手的短发中。   雌虫跪在他的脚边,嘴里塞满了味道。   他实现了他的诺言,尽数咽了下去。   明允谨阻拦不及只能作罢,他揉着雌虫红肿的唇,眼神深深。戈登身上的画被蹭花了一片,他太容易出汗,明允谨买的颜料并不如广告里吹嘘地那样不耐水。   戈登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渴望的印记。   明允谨爱极了戈登的身体,那种原生态的自然的野性美在戈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明允谨并不想要破坏它,可是大狗狗似乎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眼中全是惋惜。   “主人,您的画花了。”   糊了一手的颜料,明允谨扯了几张纸巾擦手,他不甚在意地抽出几张纸帮雌虫擦了擦:“没事,花了就重画。”   戈登:“……”   明允谨挤了两泵沐浴液在手心,打算亲自动手解决这副废了的画。   他罕见地见到了戈登的抗拒。   戈登实在太好懂,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全写在脸上。   担心雌虫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动手,明允谨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别想着自己刺上去,”   明允谨拉着戈登把手心的沐浴液涂在他身上,边涂抹边说:“正是因为有了消失,我们才会珍视存在,我们每天都在面对很多离别,正是因为有离别,我们才会紧迫地珍惜当下。”   提及离别,明允谨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他想到一些他刻意忽略的东西,他的身体一直不好,长命百岁离他太过遥远。   他的离别比别人都快得多。   房间中忽然安静下来,像是陡然变化的情绪。   戈登不明就里,他听不懂明允谨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得懂对方的语气。刚刚那一瞬间,雄虫在说这话的时候,仿佛随时随地都要离开的样子。   “奴很珍视您,奴不会和您离别。”   笨拙的表明心意,宛如告白的话语陡然拉回了明允谨的思绪,眼前这双漂亮的绿眼睛急切又不安、朝他诉说着无声的故事,心底刚刚冒出的惆怅忽然就淡了。   明允谨眨了眨眼,摸了摸戈登的头,满眼宠溺:“嗯,我知道。”   看见明允谨的笑容,戈登不安的心一瞬间安定,他抿着唇低下头凑近了好让对方的手不用费力。   求抚摸的大狗狗。   明允谨揉了戈登一头泡泡。   戈登低落:“您辛苦了好久的画作没了。”   明允谨一点都不可惜,一个合格的画家可不会哀怨自己多一张还是少一张画:“以后我会给你画很多好看的图案。”   明允谨笑着捏了捏戈登的脸,这下子脸上头上都是泡泡了,一个大大的泡泡不偏不倚地落在戈登的鼻子上,发出噗的一声后破了。   “哈哈哈——”   明允谨笑着揉了揉戈登的脸,看着被自己弄得一身泡泡呆愣愣的雌虫,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戈登,你得洗澡了。”   那天的晚饭比平常晚了很久,虫崽子们早已经干好活排排坐在一楼的楼梯上等待着,他们等到了他们香喷喷的戈登哥哥。小虫崽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戈登哥哥身上的味道和漂亮哥哥一模一样,藏着点湿漉漉的甜,像是漂亮哥哥之前奖励给他们的大奶糖,不过味道有一点不一样。   小虫崽们悄悄咬耳朵:漂亮哥哥一定偷偷奖励戈登哥哥糖果了!而且是好多好多糖! 第155章 捆绑Play   自从上次的沙发事件后, 明允谨和戈登之间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戈登每晚离开主卧的房间越来越迟, 有几次甚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戈登睡前有看一眼弟弟们的习惯,这一天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安顿好弟弟们,让他们回房间睡觉,等最黏虫的小弟睡着了他悄悄出了房门。   有些东西总归是少儿不宜。   天上的月亮散着凉凉的光,夜深人静地板上映出一道拉长的影子。夜已经渐深,高大沉默的雌虫一反常态披了一件外出时才会穿的风衣, 腰间的皮带扣的极紧,收出一道优美的线条。   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他像是很冷,把领口收拢的很紧。视线下落, 两条笔直有力的长腿套着一双锃亮漆黑的长靴子, 格外吸引视线。他步履略显匆忙, 衣摆错开隐约露出一小片肌肤, 空空荡荡,就仿佛……里面没穿任何东西。   雌虫脚步匆匆, 细看间隐约有些踉跄,从小虫崽的房间到主卧不过两百米的距离,他已经调整了风衣七八次, 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慌乱感。   主卧和小虫崽房间中有一段上楼梯的路程,行走的雌虫迈上楼梯走了几步, 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陡然抓住了楼梯扶手,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 雌虫忽然捂住了嘴巴,他弓起了背脊, 像是一只忽然被摸了肚皮的猫。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跪地弓背的雌虫身上,他发间那双不属于他的耳朵随着身形的颤动晃动一瞬,格外引人注意。   白色的绒毛,粉嫩的内芯,那是一双仿真猫耳朵。   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楼梯上格外清晰,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撑爆领口,雌虫的脸更加红了。   戈登捂着嘴闭上了眼,汗水顺着他鼻尖晃动,要掉不掉地缀着,终于在一个剧烈的抖动后滴落在楼梯上,他深吸一口气扶着楼梯站起身。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戈登脚下一滑,碧绿的瞳孔紧缩,脚下踉跄,双手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   “呃——”   一声闷哼响起,面色酡红的雌虫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在他身后一道细长的影子打落阴影,那是一条尾巴。仿真的绒毛触感,毛色极白,软软的垂落在身后。为了保证使用体验,这条尾巴做的活灵活现,每走一步都会随之晃动。   它又进去了。   那种不属于自身的异样感让他浑身发烧,就算他明确地知道小洋楼没有别的虫,羞耻感仍旧如影随形,仿佛四周藏着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视线汇聚之地就是他。   戈登咬牙忍下异样的感觉,他不能停在这里,主人还在房间里等他。   重新收拾好自己,雌虫脚步凌乱地继续他的路程,在他身后的楼梯上残留着一小摊透明的水渍,赫然是刚刚差点滑倒戈登的罪魁祸首,只不过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去追究了。   “咚咚咚——”   三长一短,这是明允谨和戈登约好的暗号。   几秒之后房门从内被拉开,明允谨探出头来,他的声音比他的人更先传来:“来啦?”   尾音尚凝在口中,明允谨看清了门口等待的礼物,他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唇角温润的笑容在一瞬间变了味道。   蜷缩在门边的是一只脸色潮红的小猫,可能是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春天,他早早地在夜里准备好了自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朝着明允谨发出了邀请:“喵……”   一只制服猫猫。   明允谨的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他伸手摸了摸小猫咪的耳朵,软软的,手感很好。星网上的卖家果然诚信,东西很逼真。   纯情的大狗狗特别害羞,明允谨本以为要过些天才能见到自己的定制款“小猫咪”,没想到大狗狗发现了他准备的礼物,倒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不过他的猫咪定制可不仅仅只有耳朵。明允谨勾唇,挑起戈登的下巴,他看清了一直低着头的雌虫脸上的酡红。   呀,小猫咪把尾巴藏起来了。   明允谨发现了风衣之下的秘密,他明知故问:“尾巴……也戴上了吗?”   回应明允谨的是戈登越发迷蒙的眼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明允谨的手指,一直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风衣敞开了一丝缝隙,一条细长柔软的尾巴出现在明允谨的视线中。   电子仿真尾巴伴随着鲜明的触感,又痛觉神经也有触觉感知,如同一条真正的尾巴。   细细簌簌的声响宛如十几个小爪子在挠,让人心里控制不住地发痒,那条细长的白色毛绒尾巴被放进了明允谨的手心。   “喵……”   可以压低放柔的声线磨着耳朵痒,明允谨看着乖乖献上尾巴的戈登,有些坏心思地扯了扯他的尾巴,下一瞬喵喵的叫声陡然一变,混着喘被囫囵压在了手掌之下。   “喵呃!!!”   明允谨看着捂着嘴巴湿了眼睛的雌虫,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温柔地说了声抱歉,但他却没有松开手,指尖抓紧了那条细长的尾巴。   纯情狗狗变成了脚软猫咪。   “……”   捂着嘴巴的雌虫说不出话来,但明允谨从他眼中读懂了恳请,他玩着手中的尾巴缓缓开口道:“不要在门口?”   闻言,戈登重重一点头,胸前起伏的更加剧烈了。   明允谨知道戈登在顾忌什么,家里还有七个小家伙,他们可不能太肆无忌惮,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另类的情|趣。   比如他手心这条因为紧张一抖一抖的尾巴。   饱满的胸膛蹭着他的小腿,夹着他的小腿发烫,明允谨眼眸渐深,终于大发慈悲地侧开身领着送上门的大猫咪进了门。   明允谨没有松开那条让他爱不释手的尾巴,这条尾巴暂时取代了项圈铃铛,成了他心中的top 1。   主卧的门被缓缓关上,进入密闭空间的戈登像是卸下了极大的防备,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懈,灵巧的尾巴感知到了宿主的松懈软乎乎地瘫在明允谨的手心。   明允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果然,下一刻他的大猫咪软了脚。   毛茸茸的耳朵,又细又长的尾巴,湿漉漉的眼睛和红彤彤的脸蛋,唇口呼出的热气,还有那烫人的温度,哪哪都很可爱,明允谨很满意他的惊喜。   他不过为什么他的猫咪到现在还穿着外套?   因为害羞吗?   戈登跪在明允谨的脚边,他不方便弯腰,明允谨眯起眼,他看着喘着气爬到自己脚边的戈登,足尖踩上了扣的牢靠的皮带,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道:“把衣服脱了。”   感受到明允谨语气的变化,戈登迷糊的大脑逐渐清醒,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做出了回应:“角色游戏”中服从主人的命令是他的天职。   紧紧包裹着的保护壳终于摆脱,风衣悄然落在地板上,正在把玩尾巴的明允谨抬眼,他的呼吸变了。   原来这才是戈登为他准备的惊喜。   如果想要追求刺|激,你可以脱|光衣服,如果觉得刺|激不够,就穿上一双丝|袜,如果还是不够,请继续穿上一双鞋子,最好是绑带的长筒靴。如果觉得还不够,那就把自己捆起来,把自己作为礼物全权交付在对方的手中。   被注释、被摆|弄、被掌控……   雄虫的视线远比任何催|情|剂都管用的多,单单是意识到雄虫在看着他就足够让他浑身火热,现在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体。   今天是捆绑play。   红色的捆束绳索勒出饱满的雄壮,该突出的越发突出,绳结在腹部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仿佛是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雌虫跪在自己脚边熟练地用绳索捆住自己的手腕,他身上红痕斑驳,一道道全是捆束的痕迹,明允谨的轻轻开了口:“这么弄得?”   戈登老老实实回答:“有视频,奴对着镜子弄得。”   家里没有其他虫,戈登不可能让自家弟弟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更不可能去找外面的虫,他很有雌德。   明允谨摸了摸戈登身上留下的痕迹,这样复杂的绳索结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明允谨仿佛看见了戈登对着镜子拿着红绳子一遍又一遍尝试调整的模样。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片刻的沉默后明允谨再次开口:“试了几次?”   “……记不清了。”   戈登迟疑地开了口,他看着视频学了很久,试了很多次,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明允谨没说话,他摸了摸戈登的头,后者被他的动作鼓舞仰头张开唇舔着明允谨的手指,直到把明允谨的手指都含的湿漉漉才住口。   这些天他们尝试了很多游戏,但是主人始终没有真正使用他。   葱白的指尖沾满了他的唾液,湿哒哒地往下坠着,就仿佛被拖着堕入坠恶,戈登心里陡然一颤,他匆匆垂下眼。   明允谨没有继续动作,他没说话,就连一直握在手中把玩的尾巴都松开了。   戈登心底忐忑,他凑上前:“您……不喜欢吗?”   明允谨当然喜欢,他甚至还有些感动。   可爱的大猫咪为了给他惊喜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他这么可能不喜欢。没忍住毛茸茸的诱惑,明允谨对着尾巴上下其手。   “……主人。”   仿真尾巴上遍布丰富的神经,明允谨的抚摸和揉捏化为一簇簇电流刺|激着隐秘的口,他被揉的几乎要丧失理智,连翅囊都忍不住颤动翕张。   明允谨正着迷手中的漂亮尾巴,忽然眼前一暗,抬眼,他看到了两个小小的翅膀,肉嘟嘟的。   明允谨:……!!!   缩小版的雌虫翅翼像是Q般的小天使翅膀,明允谨情不自禁伸出手戳了戳。   拼命忍耐的雌虫倏忽塌腰,喉咙中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溢出,尾音都变了调,酥麻的直接冲天灵盖。   指尖被一个格外柔软的地方包裹,隐匿在肩胛骨附近的翅囊不知何时打开了,软乎乎地化了一滩,明允谨的指尖僵在里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戈登咬紧牙关,脑子一片又一片白光,心脏狂跳,那种要把头脑淹没的恐怖感觉差点让他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哑地让人面红心跳:“抱歉,主……主人,奴这……这就、就把它们收回去。”   心底唾弃自己在明允谨面前失了态,戈登强迫自己收起翅翼。他太着急,明允谨也没来得及阻拦。明允谨的指头正塞在他淌水的翅囊,堵着那块地方,收拢瞬间的摩擦让他甚至想要四肢并用爬着逃走。   这反应……可比猫咪被抓了尾巴的还严重。   明允谨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到底塞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天地一样,试探性地弯了弯指头。   !!!   戈登瞳孔骤突,几乎发不成声。   指尖被紧紧包裹,宛如有生命的触手吸盘,紧紧缠住湿漉漉的指尖,裹紧了吮|吸。   明允谨缓缓勾起了唇。   他找到了比尾巴更好玩的东西了。   ……   小虫崽们的房间里,麻吉迷迷糊糊地被尿意憋醒了,他晚上喝了太多甜汤,他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没吵醒睡觉的哥哥们,他跑到卫生间上了厕所。   哗啦啦放好了水,麻吉睡眼惺忪地回到床边,动作间手肘碰到了什么,几个圆滚滚的小球滚到地上,那是几个被揉成了小球的纸团,这是麻吉今天打扫主卧房间的时候找到的。有一个小纸团滚进了床底下,麻吉身子小手短,使劲去够,好不容易拿到了纸团,脑子里的瞌睡虫也都跑走了,他坐在地上握着纸团,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包子脸上全是懊恼。   他这么忘记了这件事情?!   是漂亮哥哥房间里的东西,戈登哥哥说过见捡到东西必须要还,否则丢东西的虫会很难过的,他这么能忘记呢!   麻吉握着纸团坐了很久,睡不着觉,他一边数落着自己一边踮着脚尖打开门锁,他要去找漂亮哥哥。   他不想让漂亮哥哥难过!   小小的虫崽打开了门,外头很黑,他轻手轻脚地往明允谨的房间走。来到主卧门口,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   门内,明允谨正踩着喘|气发抖的戈登,他脚下是发抖蜷曲的细长猫尾。戈登背对着他,背脊上的翅囊被塞得鼓鼓的,明允谨的三根手指被泡的发软发皱,此刻他的小拇指正沿着翅囊淌水的缝隙蠢蠢欲动。   “乖乖,再叫一声听听,你叫的可好听了。”   家里养了孩子总是有些不方便。   明允谨叹了口气,亲了亲戈登捂着嘴巴的手背,以一种颇像哄骗的语气安慰道:“乖乖,房间的隔音很好,你可以叫出来的,我想听。”   汗津津、湿哒哒,戈登被弄得浑身都在流水,一副被玩坏了的模样。   明允谨吻了吻他的眼睛,薄薄的眼皮像是蝴蝶的翅膀颤动一瞬后睁开,水雾深深,他笑得像是海中的精怪:“乖乖,叫一声。”   隐忍压抑的情感在眼中浓缩成唇角带笑的倒影,戈登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他张开了唇。   明允谨眼神鼓励,他耐心地等待着,然而下一刻……   “咚咚咚——”   他们听见了敲门声。   房间内,明允谨和戈登瞬间成了石头人。   明允谨听见了把手扭转的声音,咔擦一声仿佛落在他的心头,撸猫心切的明允谨忘记关门了。   原本还迷蒙的雌虫陡然变了神色,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巨大的翅翼割裂了绳结的束缚,遮天蔽日般将床榻上的雄虫包裹。   明允谨的脸压上了一片饱满有弹性的滚烫中。   “谁?!”   麻吉被陡然的一声厉呵吓成了鹌鹑,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看见了自家一脸凶狠的大哥,碧绿的眼眸中压着滔滔阴云,仿佛被夺食的野兽。   尖利的骨刺摆出随时进攻的姿态,直戳戳对着门口,麻吉结结巴巴,一张口眼泪先掉了出来:“……哥、哥哥”   听见自己弟弟的声音,戈登眼中的冷冽陡然散去,他看着站在门口被吓得不停掉眼泪的小家伙,理智回归,攻击的骨刺陡然褪去。   “小麻吉?”   明允谨从戈登的怀中,探出了头。   “你这么来了?”这个点小家伙应该早就睡着了。   戈登的脸色虽然没有之前吓虫,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看,眼中藏着深深的后怕,要是他哥刚刚没有控制住,后果不堪设想,他第一次对自己弟弟生了气。   麻吉自打有记忆开始一直都和哥哥们生活在一起,衣食住行都在一起,他的小脑瓜里头并没有私人空间和隐私这种说法,他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回应,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推门了。   他被吓到了。   “对、对不起。”   小家伙抽抽噎噎道歉,一边道歉一边往外实在是可怜,明允谨悄悄捏了捏戈登的腹肌,低声道:“别这样,他吓到了,麻吉应该是做噩梦了,你去哄哄。”   明允谨总是这样对谁都温柔迁就,从不生气,总是为别人的错误找理由。   戈登没说话,只是扯过被单将明允谨裹紧了。   现在的场景很尴尬。   戈登把明允谨保护的很严实,但是他自己就没有遮掩物了,被割裂的红绳像是扭曲的蛇散落在地上|床上。   踩过地上凌乱的衣服,戈登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哭泣的麻吉走去,只见他熟练地抱起来,大手拍着小小的背脊,低声哼着听不清的眠语,他抱着小家伙出了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和凌乱的一切,明允谨叹了口气。   日防夜防,还是逃不过。   难怪小夫妻有了孩子之后总是放着好好的房子不待,一定要跑到外头的酒店去耍,不是酒店更刺激,实在是被逼无奈,小孩儿睡觉做了噩梦找妈妈,这可   虽说小孩儿忘性大,极有可能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明允谨捂着头,开始思考要是明天麻吉问起今天晚上的事情,自己到底该如何解释:要不和他说昨晚他在做梦好了。   明允谨拍了拍额头,自己都觉得离谱,苦笑一声瘫倒,凌乱的床铺上还残留着雌虫的味道,浅淡的香若隐若现,让人心痒。   视线瞥到不远处湿漉漉的猫尾巴,一些火热的画面从脑海中快速闪现,明允谨咳嗽一声,爬起来捞起猫尾巴,掩耳盗铃地拿起身上的被子一把盖住了。   咳咳,洗洗干净还能再用。 第156章 交流技术   麻吉被吓到了, 被戈登抱回房间的路上一直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对不起。见弟弟哭的稀里哗啦,戈登心里生自己的气, 后怕混着愧疚纠缠成麻。   是他的失职。   戈登帮小家伙擦干了眼泪,看着缩在自己怀里拽着他衣角时不时抽泣一下的麻吉,轻轻摇晃手臂。麻吉是靠在他的胸膛上长大的,被抛弃的襁褓小儿离不开照顾,他只能拿着布袋把小小的婴孩绑在胸前,一边做活一边照顾。比起哥哥, 戈登更像是麻吉的雌父。   宽阔的胸膛比起柔软的育儿床更能安抚小虫崽的情绪。   戈登抱着麻吉哄了好久,小家伙抽抽噎噎地被哄着睡着了,梦里还在瘪着嘴巴,包子一样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粗壮的指骨蹭了蹭哭红的脸颊,戈登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育儿房, 仔细为对方掩好被角, 他一一检查每个弟弟的床。他们没有像从前一样挤在一起, 舒适温暖的房间让他们再也不用瑟瑟发抖地抱团取暖。   柔软的床铺和被子里, 他们乖巧的像是从天上掉落的小天使,睡得安详。圆嘟嘟的脸蛋透着健康的粉嫩, 这一个月来他们长胖了不少,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上了, 就像是春天抽芽的树枝一下子就张开了。   今年的冬天不会向从前一样难挨了,这一次他们有了家。   房门被轻轻打开, 又轻轻关上。   戈登站在门口, 摊开了掌心, 在他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两个纸团,这是刚刚麻吉哭累前给他的东西, 他当时敲门去主卧就是为了还这个。他说这是漂亮哥哥衣服里的东西。   掌心的小纸团像是随意揉捏丢弃的东西,褶皱很多,边缘都磨得毛糙,好像曾经被被人反复翻开又揉捏,灯光照耀下,隐隐有墨色透出,纸团里头写了字。   戈登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纸团,他把纸团塞进了裤子口袋里回到了三楼的主卧。   主卧里,明允谨一直等着戈登回来,听见敲门声后就打开了门,他侧身让戈登进来:“小麻吉睡了?其他几个小家伙没有被吵醒吧?”   戈登点头,嗯了一声。   明允谨看出了戈登的难过,他拉过戈登的大手捏了捏:“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戈登只是想要保护他。   当时雌虫在那种状态却还是下意识将他护在怀里,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戈登露出那种模样,凶狠的仿佛随时都能咬死对方,宛如攻击性十足的大型野兽。   可是现在这头野兽缩在他的脚边寻求安稳。   明允谨心里越发得软,他轻拍着毛茸茸扎手的脑袋,半闭着眼睛安抚。   小家伙们都喜欢这样被他摸摸脑袋,戈登是他的大朋友,要多摸摸。   高大沉默的雌虫缩在青年的怀中,狂野的肉|体驯服又乖顺。戈登眷恋怀中的温柔,但是他更唾弃自己的自私,他不应该把坏情绪带给他的主人,他整理好情绪抬起头。   主卧的房间还保持着刚离开时凌乱暧昧的模样,只不过先前的旖旎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准备了许久的惊喜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被打破,戈登眼中含着愧疚和歉意:“主人,您还想……继续吗?”   明允谨唔了一声,他摇了摇头,看着重新褪去包裹跪在自己脚边的雌虫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好。”   戈登以为是自己让明允谨失望了,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耳朵都耷拉下来。   见状,明允谨一下就猜到了戈登心里在想什么,他摸着大狗的头,及时送上夸夸:“我没有不高兴,今晚的惊喜我很喜欢,只不过现在太晚了。”   戈登身兼数职,典型的又当爹又当妈,他得照顾明允谨还得照顾小家伙们,每天都是家里最早起来的虫,就算明允谨开口让他睡个懒觉,他也依旧照常早起干活。明允谨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低落狗狗瞬间变成了开心狗狗。   绿色的眼眸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亮了几个度,明允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摸着戈登的脸,笑道:“就这么高兴吗?”   戈登毫不犹豫地点头。   明允谨忍不住弯了眼眸,额头贴上戈登的额头,在对方怔愣的神情中亲了亲他的鼻尖:“乖乖,你怎么会这么讨人喜欢呢,这样下去,我要越来越喜欢你了!”   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喜爱比刻意的甜言蜜语更有杀伤力,听见喜欢两个字的瞬间,戈登陡然睁大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脸上柔软的吻让他晕乎乎地像是喝醉了酒。   明允谨笑了:“乖乖,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温热的吻落在眉眼上,戈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自己的耳朵被捏着揉了揉,温柔清润的嗓音伴着呼吸落入他的耳中:“我会忍不住亲你。”   此言一出,戈登身形一颤,瞬间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朝着他笑的明允谨,明明他一句话没说话,可明允谨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狗狗想要被亲亲。   “哈哈,乖乖你可真是……”   明允谨笑着揉着戈登的头,非常大方地捧着戈登的脸重重亲了好几口。   说是要睡觉,他们又黏黏糊糊腻了半个多小时。   明允谨揉着戈登的嘴唇,戳了戳:“好了好了,不能再亲了,我们得睡觉了。”   戈登没说话,他张开嘴含住了明允谨的指尖。   明允谨眼中的笑意藏不住:……这是在撒娇吗?   明允谨:“再亲一口?”   闷不吭声的戈登立刻眼睛一亮凑上前,张开嘴。   真是要命了。   明允瑾笑着低头,像是哄孩子一样亲了亲戈登的额头:“亲这里行不行?”   戈登眼中的失望明晃晃,惹的明允瑾笑出了声,他揉了揉戈登的脸,吧唧一口:“哈哈,乖乖,你可真可爱。”   一个吻落在了戈登的唇嘴唇上,这下不止眼睛亮晶晶,连嘴唇都亮晶晶了,明允瑾抵着他的额头笑: “还要不要?”   回应明允瑾的是唇上轻轻的吮吸,明允瑾咬了咬凑上来的软肉,一派宠溺:“行行行,再亲一口,再亲一口。”   嘴唇都像是沾了蜜,黏在一起分不开。   明允谨喘了口气,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索吻的雌虫,笑着低头:“好了好了,最后一次了,真的得睡觉了。”   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最后一次,明允谨竟然生出了些许莫名的紧张感。   温热的柔软压在了滚烫的嘴唇上,最后一个吻在唇齿间舔舐、挤压、交缠、厮磨……整个过程中戈登都没有闭眼,那双绿色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奖励的吻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变了味道,一触即离到黏糊糊拉丝不过是一瞬之间。   轮椅被推翻在地。   他们吻着吻着就交缠地滚作一团,明允谨气喘吁吁地喘了口气,看着躺在自己身下小心护着自己的戈登,他舔了舔自己发麻的嘴唇,低头咬了一口:“乖乖,今天上|床来睡吧?”   在床上继续被小麻吉打断的事情。   戈登浑身一颤,刻意放松的肌肉都绷紧。   只有雌君才能在侍寝之后留在雄主的床上,雌侍只能跪在床边随叫随到。对他而言,能留宿在主卧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允谨早就发现了,戈登是一个认死理的家伙,他都能猜到接下来戈登要说什么,他率先堵住了对方的嘴,用自己的嘴。   似乎是觉得用了嘴巴还不够,作为惩罚,明允谨加上了自己的牙齿。   他磨着戈登下嘴唇里的软肉,漂亮的眼眸眯着,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道:“乖乖,你要拒绝我吗?”   戈登怎么可能拒绝明允谨,就算是明允谨要他的命他都不会拒绝。   明允谨满意地啄了戈登一口,心满意足地揉着手下颤动的胸膛:“别说什么不合规矩,你得听我的,我高兴才最重要,我想要你陪我。”   戈登的胸膛很宽阔,小虫崽子在他的怀中睡得安安稳稳,一夜都没有梦魇。家里的老人总是说明允谨的命轻飘,必须得找一个阳气重的人帮忙压床,这样子勾魂的小鬼就不敢来了,梦里也香甜。   可明允谨恶疾缠身多年,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夜夜惊颤。   戈登在他身边守着就很好,他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他的大狗狗,他的守护神。   总是循规蹈矩说着不合礼数的戈登被向来随心所欲的明允谨拉上了床。   戈登在床上看见了他没找到的猫尾巴。   猫尾巴又变得湿哒哒了。   刚刚换好的床单又脏了。   在虫族世界,不练腿的雌虫不是好雌虫,深蹲可是必修课。   他以前都学过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脑子好像都要坏了。   戈登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至始至终都有睁着,即使到了最后朦胧胧失去焦距,他始终记得明允瑾说过的话——他想得到主人的亲吻。   戈登如愿以偿,他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吻。   明允谨看着撑在自己身上仰着头,抖着脑袋坐深蹲的雌虫,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将脖颈上的小痣洗的越发的红。   明允谨喘了口气,对于一个病人而言,熬夜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已经太晚了。   决战在此一击!   急于求成,明允谨尝到了苦果。   两声变了调的闷哼,上方撑着的戈登陡然一晃,好在他仅存的理智让他及时撑住了手臂。   明允谨喘了口气:差点翻车。   额头上流下一滴汗,明允谨咬了咬戈登的耳朵,犬牙在耳骨上磨了磨,挤出一句话:“乖乖,你真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晕头转向的雌虫贴上了明允瑾的手。   ……   颤巍巍的翅膀抖动着,翅囊湿哒哒地,贪婪的缠绕着明允谨发皱的指尖。头昏眼花中,明允谨伸手捂住了额头,他的上方戈登仍旧挥汗如雨,他咬紧了牙:   明天、明天戈登必须得晚起!   这是关乎男人尊严的战争! 第157章 愿望   苹果在砧板上滚了一圈停下, 戈登手中的水果刀久久没有落下,他像是在走神。不远处的客厅中, 明允谨正在和医生交流着什么,隔着玻璃门,他们的声音依稀传入耳中。   “……费用,嗯……,比较高,……当时的情况不太好, 时间有些晚了……对,之后可能会恶化……”   “后续治疗……效果,说不好……得看情况……”   “您也知道……部位不太好,……受损的神经……是的,切除的组织太多了……”   怀特捡起滚到砧板外的苹果, 他走到发呆的戈登面前轻轻叫了一声:“戈登哥哥。”   戈登陡然回过神,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红色苹果,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他忽然被唤回, 他心神不宁地抬头看了眼怀特,手中的刀径直朝手指切去。   “戈登哥哥!”   手上豁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怀特看着涌出的鲜血,急急拿过戈登手中的刀,叫了一声:“流血了!”   戈登将流血的手指塞进嘴里, 吮去血沫,看着面前当心的弟弟, 挤出点笑容:“没事, 很快就好了。”   怀特把刀背到自己身后, 抢过了切苹果的活:“戈登哥哥,你受伤了, 剩下的我会做,让我来吧,你去休息。”   戈登:“……切成四瓣,切好了”   怀特忙不迭地点头,不等戈登说完话就接过了话茬:“我知道的,送进去给阁下他们,招待他们吃。”   看着怀特手脚麻利地切好了水果,戈登没有再说话,他摸了摸怀特的头。   不远处,明允谨还在和医生说着什么,三楼吉兰房间的门除了医生进出时打开了一会儿,再一次紧闭。   吉兰的病需要很多钱。   戈登握紧了拳头,心事重重。家里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账户里头的那些钱迟早会花光。   雌虫本就该赚钱养家,可是他不仅没有出门赚钱还倒花主人的钱,现在他和弟弟们所有的开支都是走主人的账户,他们是主人的累赘。   戈登站在阴影中,他望着那一扇隔开他和明允谨的玻璃门,高大的身躯格外颓然。   此时此刻,一门之隔。明允谨正在和外勤医生商量吉兰的病情,他们已经谈论了半小时,用更准确的话说,是医生在委婉地劝告明允谨,暗示没必要为吉兰的后续治疗投入大量金钱。   半个小时的谈话间,惠特兰医生已经拐着弯子用多种婉转的办法告知了昂贵的后续费用。十几岁的雌虫被恶意毁坏了翅翼,翅囊受损严重,落下终生残疾,这件事情确实让虫惋惜,可是花费极大成本去赌实在太过不值当,新药还在试验阶段,况且成功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三十。   惠特兰医生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委婉,他咬了咬牙,看着面前他兴致勃勃探讨新药可能性的明允谨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阁下,恕我直言,为了这渺小的机率去赌实在是不值当。”   听闻吉兰有机会恢复成正常虫,明允谨心里高兴,骤然听见惠特兰医生的话,扬起的唇角骤然落下:“……这是什么意思?”   惠特兰医生:“阁下,新药的价格昂贵且无法保证能否恢复,翅翼损毁并不会影响雌虫的生活起居,您完全没必要为此付出这些……”   惠特兰医生知道明允谨手头并不富裕,虽然感慨吉兰的经历,但是他也在心底感谢,若非遇到了明允谨这样善良的雄虫阁下,他的命运还会更糟,现在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惠特兰医生斟酌字句,推心置腹:“阁下,您如此善心收养了这些雌虫,已经是他们的幸运,您在他们身上付出的成本已经足够多了,您也应该为您自己考虑考虑。”   明允谨在他们医院急救,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受到医院和雄虫保护协会的重点关注。惠特兰医生实在不忍心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雄虫阁下逝去,他开口劝道:“阁下,您的身体情况还有回转的余地,切忌操劳过度,听说西部的医学首席曾对心脏研究有较深的涉猎,如果您首肯的话,医院和雄保会都愿意帮您一起度过难关,费用的话您不用担心,国家对雄虫阁下有医保特惠,我们医院也……”   “等等。”   明允谨抬手打断了惠特兰医生的话,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怕:“惠特兰医生,您最好立刻停止现在说的话题。”   惠特兰医生一愣,他不明白雄虫为什么生气了,他以为是自己哪里说的话冒犯到了对方,毕竟雄虫的自尊心总是很强,就算是他们帮助对方也得说的仿佛他们被对方施恩一样。   惠特兰医生面露焦急:“阁下,是我说错话了,不是我们帮您,是您屈尊为我们提供帮助,请您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您的身体必须尽快跟进治疗,特效药的效果虽好,但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产生了耐药性后就会失效,频繁加大剂量您的身体最终还是会吃不消,到了那时候您就是回天乏……”   惠特兰医生捂住了嘴,他一时情急差点说出了不当的言辞,心脏飞快跳动,他看着面前异常安静的明允谨,眼神试探。   明允谨并没有像惠特兰想象中那样被他的言辞激怒,仿佛惠特兰此时谈论的并非他的身体,他平静的过了头。   如果熟知明允谨的人在场就会知道此刻的他生气了。   明允谨听懂了医生的意思,可正是因为听懂了他才会这样的气愤。   真是悲哀,生命的优越性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无论在哪里,命这个东西总是被分成高低贵贱。   雌虫的命就卑贱,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或者就足够了。为了他们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花费财力物力不值得,可是到了雄虫这边,就算根本没有新药,就算花费大量的钱财没有治愈的机会也要放手一搏。   明允谨知道这是虫族世界畸形的三观,惠特兰医生是在为他考虑,可是理解并不代表认同。   吉兰还小,残疾是一辈子的事情,他的病还有回转的余地。而他自己,明允谨扯了扯嘴皮,他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的病床,一次又一次的开胸手术让他患上严重的晕血症,他已经不想……   “我要为吉兰治疗,钱这一方面不是问题,我要他得到最好的治疗。”   气氛变得格外古怪,见明允谨态度坚决,惠特兰医生医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医生,不能阻碍家属的决定,现在明允谨是吉兰的监护虫。他心中再一次感慨明允谨的善良,劝说对方接受治疗的期盼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阁下,我去过西部参加过数次研讨会,曾和医学首席麦克考有过几面之缘,他是心脏方面的翘楚,您的身体情况再拖下去情况不敢想象,我能托朋友得到他的联系方式,最多三天我一定帮您联系上麦克考首席。”   明允谨摇了摇头,微笑的拒绝了惠特兰:“不用麻烦了。”   惠特兰被明允谨唇边的笑容迷了眼,他下意识反驳:“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明允谨没有接茬,看着那双浅色微弯的眼眸,惠特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雄虫阁下并不是再客气。那些话浮于表面,他并不在乎——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治疗!   这个念头陡然从惠特兰心中划过,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他惊愕地长大了嘴,那些劝说的话语全都消失在无声中。   明允谨抬了抬手:“惠特兰医生,谢谢你,感谢今日的问诊,请回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送客了,惠特兰医生急切地想要在说些什么,却被明允谨的眼神制住,他同手同脚的出了门。   进来送水果果盘的怀特一推门就看见惠特兰医生神思不定地朝门口走来,他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呆愣愣地差点撞上了玻璃门。   “……阁下,医生先生这是怎么了?”   闻言,明允谨朝满脸疑惑的怀特招了招手,招呼着怀特放下果盘,他微笑地夸奖了对方:“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吧。”   怀特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他注意到了明允谨指尖上沾了点水,他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阁下,给您。”   明允谨笑了笑,接过纸巾擦了擦手:“谢谢怀特。”   擦好手,明允谨捏着纸巾习惯性将纸张摊开叠好,揉成纸团,他看着前方,忽然开了口:“怀特,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怀特咀嚼着这个词,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   我的愿望已经都实现了。他想要一家虫一直在一起,他希望逃出贫民窟,他希望每天都能吃饱睡好,现在这些都已经实现了。这些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善良的阁下。   明允谨咦了一声,他惊奇道:“怀特没有愿望吗?”   明允谨记得他有个小表妹,表妹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愿望,他以为小孩子都有十万个为实现的愿望来着。毕竟是最纯真的时光,这么会没有愿望呢?小孩儿不愧是戈登的弟弟,脸上一点事都藏不住,不用猜都知道了。   明允谨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会没有愿望呢?再好好想一想。”   闻言,怀特几次犹豫后还是开了口:“我希望吉兰哥哥能好起来。”   明允谨摸头的手一顿,心软的一塌糊涂,这群小家伙总是懂事得让他心疼,让他这么能不管他们。闭了闭眼,明允谨调整好情绪:“好,怀特的愿望会实现的,我们一起努力。”   得到承诺的怀特仿佛如释重负,他朝明允谨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阁下,您有什么愿望吗?”怀特含着奶糖好奇地问。   明允谨揉着纸团的手指忽然一颤,下一刻纸团从头手中滚轮,咕噜咕噜溜走了,总有些东西留不住,一不留神间就消失不见了。   “阁下……?”   耳畔的呼声唤回了明允谨的思绪,他笑了笑:“嗯,我也有愿望。”   见状,怀特满眼好奇:“阁下的愿望是什么?”   小孩子就是这样单纯,他觉得明允谨对他们好他们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对明允谨好,就像明允谨想帮他们实现愿望一样。   明允谨安静了。   没有得到答复的怀特小心地追问了一句:“阁下的愿望不能说吗?”   明允谨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我的愿望有点多。”   怀特眼睛亮晶晶,他笑得腼腆:“愿望多也没关系呀,我们可以把愿望都记下来,一个一个去实现,戈登哥哥总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只要肯努力,一切都能实现,慢一点也没关系!”   “我们有很多时间……”   明允谨口中喃喃,他的目光在某一瞬间忽然变得格外渺远。   怀特有没有得到答复,他有些迟疑,连带着脸上的自信都少了,他怯怯地问:“阁下,我刚刚说错话了吗?我记得戈登哥哥就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们可以慢一点,但是要一步一脚印!”   明允谨摇了摇头,他揉了揉怀特的脸蛋,刚刚那种萦绕周身的飘离感一瞬间消失干净:“没错,怀特说的很好,戈登哥哥说得对,我们的怀特学得真棒,务实又乐观!”   戈登教育孩子的方式值得嘉奖,几个孩子都教导的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分担,小洋楼里这么大,家务活大部分还是归功于几个小家伙。   他还有时间,不用太着急,他还可以慢慢来。   明允谨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手指。   他可以慢慢来的,对吧? 第158章 自卑狗狗   因为担心钱的问题, 戈登决定出去工作。   白日里要照顾明允谨,戈登只能偷偷在晚上的时候出去。他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酬劳高于市场价,来钱快,工资日结,只不过地点在夜场。   夜场鱼龙混杂,戈登心里清楚,但是他不是干那行的, 他应聘的岗位是夜场的打手。黄和赌总是分不开,戈登应聘的夜场和正是那片区最大的赌场是同一家老板,他一虫两用,负责处理夜场的酒后闹事和清场活动,同时也要负责讨钱和追债的活。作为回报, 他的工资日结。   戈登知道自己身无长物, 只有两个拳头足够硬, 他块头大, 面无表情往那一站就是无法忽视的威慑,这也是赌场老板看上他的一大原因,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因为戈登抗打还便宜。   就算再小心,受伤也是难免的。昼夜都在干活得不到休息, 就算戈登想要掩藏秘密,他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也会露出马脚。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在每日寻常的午休时光, 戈登在明允谨旁边坐着就睡着了。   明允谨放下手中的书,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昏睡过去的戈登,许久后伸出了指尖, 他的手指隔空拂过戈登眼底的青黑。   明允谨发现戈登不对劲是在三天前,那天夜里他梦中惊醒下意识就找戈登,却发现入睡前躺在身侧的雌虫不见了踪影。   明允谨找遍了小洋楼里的每一处地方,戈登都不在。那天夜里,明允谨没有睡,他看着钟表等到了天明。大约是凌晨五六点的时候,消失不见的雌虫终于回来了,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来到他床边,确认他睡觉时没有乱踢被子。   雌虫进房间前应该是在楼下洗了澡,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意,他仍旧恪守着规矩,他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守在他的床边。   戈登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地早起,为他们准备好早饭,仿佛昨夜出门的事情从未发生。   之后的几天,戈登都会在他“睡着”后离开房间,然后在凌晨四五点前赶回来,昨天明允谨都闻到了血腥味。   即使冲过了澡,也无法遮掩的血腥味。   今天早上戈登破天荒地穿了一件高领,他很怕热,往常居家的时候明允谨穿长袖他一件背心都热,可是今天他却穿了一件高领。   想到昨晚闻到的血腥味,明允谨朝着戈登的领口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上高领的一瞬间,睡梦中的雌虫骤然惊醒,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的戈登陡然回神,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明允谨,他眼中划过慌乱,下意识后退来开了距离:“主人,非常抱歉,奴睡着了。”   明允谨的手悬在半空中,他的视线黏在戈登被掀开了一角的高领上,他在哪里看见了一道深淤的血色。   这边还在道歉的戈登也终于在明允谨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露馅的衣领,他匆忙拿手捂住,想要找一个理由搪塞,但是明允谨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受伤了。”   戈登大脑发昏,还没来得及找到借口搪塞,明允谨下一个问题已经追上来了:“这几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此言一出,戈登意识到自己隐藏打工的秘密再也无法隐藏。雌虫去夜场打工传出去就是不守雌德,他现在是主人的雌虫,他害怕……触怒雄虫,可是对明允谨撒谎比想象中的更难。   明允谨这边还在等待着戈登的回答,这两天他一直在想戈登晚上出门是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本无可厚非,可当明允谨在戈登闻到血腥味后他坐不住了,他担心戈登受了伤。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他的大狗狗受伤了,他不仅没有告诉他的打算还殚精竭虑地想要隐瞒。   明允谨眉间微敛,他没有给戈登拒绝的权利,强行将他拉到身边掀开了他的领口,他看见了一大深淤血,像是被谁狠狠掐过,上头一道极长的血痕,从喉结侧一直划到锁骨,是锋利的利器才能留下的伤口。   戈登身上的伤口刺眼,明允谨罕见地发了怒:“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戈登扑通一下跪下了。   “你又去打黑拳了?!”   “奴找了一份工作。”   明允谨急切的质问和戈登的坦白同时响起,明允谨看着扑通一声跪在自己脚边的戈登,皱眉:“工作?”   什么工作需要凌晨出门?戈登为什么要出去工作?家里的钱不够花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明允谨不喜欢拖拖拉拉,比起把因为憋在心里猜来猜去,他更喜欢打直球直接问。   他也是这样做了。   在明允谨的注视中,沉默的雌虫像是一个奔赴刑场的犯人,一五一十将事情全部托出。他听见了那日明允谨和医生谈话的细节,他知道吉兰的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为了筹集吉兰的治疗费用,同时不影响照顾明允谨,他找了一个夜场打手的活,负责追债讨债挨打打杂等一系列活计。这个活来钱快,费用高,同样的危险性也高,他脖子上的伤是昨晚讨债的时候打斗中被对家划伤的。   得知前因后果,明允谨沉默了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戈登,这件事你做错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戈登身形一僵,像是命运审判的法槌终于临头落下,即使在先前做过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到了临头那一刀,仍旧会惊慌失措,狼狈祈求。无论什么惩罚他都接受,只要主人别赶他走。   “主人,奴错了,奴不该去夜场,不该不守雌德,您怎么惩罚奴都行,只求您别赶奴走。”   “……”   明允谨笑了,气笑的。   不知道雌虫的脑袋瓜里头胡思乱想了一堆什么,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在同一个聊天频道上。   “我既然收养了吉兰自然就要对他们负责,他们花我的钱是理所当然,钱不够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全部抗在自己肩头,难道在你心里我和你不是一家的?”   戈登无措摇头,他眼中着急,迫切地想要解释:“不、当然不是。”   虫族世界本来就是雌虫养家,他没有工作没有积蓄又带着一堆未成年的小虫崽子,主人匹配任何一个雌虫都会得到对方的财产,结果都会比现在好得多。主人可以和其他的雄虫一样享受,裹着开开心心的生活,而不是被他们这群累赘拖累。   明允谨:“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家里缺钱的事情?为什么要偷偷夜里出门上班赚钱?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说到最后,明允谨都难过了,他感到挫败,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戈登敞开了心扉,他和戈登已经是无话不说的一家人了,可是事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大狗狗不信任他,连出去赚钱都要瞒着。   他可真是失败啊……   “戈登,我很难过。”明允谨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对于亲近的人他却总是展露自己的全部,人的一生不算长,而他的生命更是被缩短了数倍,他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   难过了就说出来,不高兴也是,有什么误会就解开,这是明允谨奉行的相处方式。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朝戈登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这里,很难过。”   听见明允谨说伤心,仿佛被数百个拳头狠狠落在身上,五脏六腑都翻涌叫嚣着疼,戈登慌张地凑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充满不安,下意识的认错脱口而出:“是奴的错,您不要难过,都是奴的错,您惩罚奴,求您别难过,求您……”   戈登的话被堵在了口中,明允谨捂住了那张不停吐出让他难过话语的嘴,迎着慌乱无措的绿眸,一个吻落在了戈登的额头:“罚你安静些,接下来的十分钟好好听我说话,认真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明允谨决定和戈登好好说说他遇见事情自己扛的坏习惯。   他们之间的信任有待加强。   额头上的吻安抚了情绪,明允谨和戈登说了很多。   他说一家虫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说他现在是小虫崽们的监护虫,为他们花钱是理所应当,不要有负罪感;他说他希望戈登不要受伤,因为他会心疼;他希望他们之间能无话不说。   明允谨笑着摸了摸戈登的脸,他想起了怀特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再说什么自己不该花我的钱,钱不够我们就赚钱,我们一起努力,不是你说的吗,慢一点没关系,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戈登的眼圈倏忽红了。   明允谨的手一顿,无奈笑了笑:“怎么回事,这么还要哭了,这么感动?”   戈登哐当一下给明允谨磕了个头,声音哽咽:“主人,您的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只能……”   明允谨截过话茬,搭腔:“以身相许?”   “啊……?”   戈登一愣,顶着通红的脑袋,他看起来更呆了。   明允谨笑了笑,没有解释,戈登已经以身相许了。   葱白的指尖揉上了戈登的额头,明允谨眼中带着心疼,他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后下意识吹了吹:“都红了。”   “疼不疼?”   雄虫的温柔总是让他毫无招架之力,戈登从恍惚中回神,他摇头讷讷道:“……不疼。”   像是担心明允谨不信,过了两秒戈登又补了一句:“雌虫身体的修复能力很强。”   明允谨摇头:“这不能成为你让自己受伤的理由。”   戈登没听懂明允谨的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应是:“……是。”   应的倒是快。   明允谨心中腹诽,看着戈登脖子上没有丝毫处理痕迹的伤口,他叹了口气把戈登拉到了自己的膝头,拉开抽屉取出了医药箱:“趴好,抬头。”   ……   消肿消炎的药膏将伤口涂抹,明允谨把沾了药膏的棉签丢进了垃圾桶。   “不过家里的钱用的有些快啊……”明允谨摸着下巴,心中奇怪,他让戈登拿出了记账本。   戈登是个管家的料,他的记账本上每一笔支出都清楚明了,由高到低进行排序:钢琴一架XXXXXX星币、高档小提琴一把XXXXX星币、大提琴一把XXXXX星币……   好家伙,如果把原主的资产百分之换算,他买的乐器就占了百分之七十,戈登和小家伙们这些天来所有开销加起来还不到他买乐器的一个零头。   就这样还说什么他们花了很多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少爷毛病买东西前从不看价格的明允谨:……   他尴尬地合上了记账本:救命,虫族世界的乐器这么这么贵啊! 第159章 巧克力大|奶味配白蕾丝   明允谨一辈子都没有为钱发过愁, 到了虫族世界自然也是如此。活了二十多年,和工作相关的经历几乎为零, 兴趣爱好倒是一堆,样样都沾点边。   和人类世界一样,虫族世界的网络同样发达,短视频新花样层出不穷,小广告见缝插针地填补了生活中的细碎时间。一条闪烁着炫彩光芒的招聘广告吸引了明允谨的视线。   【你还在为零花钱不足而烦恼吗?动动手指,利用空闲时间, 足不出户还能赚点小钱,主播行业欢迎各位志同道合者,心动不如行动,点击下方链接添加企业HR信息,我们将在24小时内派专员和您联系哦, 喜瓜企业大家庭欢迎您!】   虽然明允谨零就业经历, 但是小广告上的招聘信息看起来像是天上掉馅饼, 本想直接退出去, 可余光扫到的信息却让他动摇了决定。   主播应聘单有大一空白栏都是音乐乐器,从钢琴、小提琴、竖琴、管风琴到圆号和架子鼓, 而这些恰恰好都在明允谨的兴趣范围之内。秉持着看看也不吃亏的心理,明允谨去搜了喜瓜企业的官网,出乎他的意料, 这家企业并不是那种随时会卷款跑路的□□公司。   喜瓜企业上市虽然不到十年,但是口碑不错, 业务服务涵盖面甚广, 主要为影视行业, 东部娱乐圈里头几位有名的明星都在喜瓜企业名下。这两年自媒体行业兴起,大批流量资本进军直播短视频领域, 这让金主们嗅到了商机,喜瓜企业就是其中的一位龙头大佬。为了吸引流量和有能力的主播,喜瓜企业砸下重金,开出的福利格外丰厚。   确认小广告内的招聘确有其事,明允谨按照广告上的联系方式给企业HR发送了面试简历,并且按照要求附上了一段五分钟的乐器演奏,因为家里刚好有钢琴,他就现场拍了一段。   后续的事情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他成功通过了初次面试成为了一名音乐主播,不过大企业能发展迅猛,除了资本雄厚眼光独到,还要有严格的奖惩制度。明允谨现在并非喜瓜企业的正式员工,他必须成功通过考核,考核的标准是在半个月内让直播间的观众数超过五百。   大手一挥买了一套简易的收音装备,明允谨将自己关在琴房,按照新手操作手册上开启直播间。   一个好标题对直播而言非常重要哦~   看着五花八门的的推荐标题,其中大部分都是故意擦边暧昧,为首的霸榜直播间全是和雄虫相关的话题,什么“你的枕边雄子”、“单身雄子孤单寂寞冷”等等的噱头标题,里头的主播体型偏小,雌雄莫辨,看不出到底是真雄虫还是假装雄虫的亚雌,评论区除了礼物特效不断,就是裤子满天飞。   明允谨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他抿着唇打出了几个字“享受音乐,净化心灵”。   这个老土到甚至带了点说教意味的标题在一堆擦边球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毫无任何吸引力。   明允谨并不气馁,按部就班地佩戴好了收音设备,调整好摄像头的位置。出于一些考虑,他并不想露脸。   新官上任三把火,明允谨第一次打工赚钱,心里还有点小紧张。真是奇妙,想当初他坐在万人大礼堂演奏时,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潮涌动,他都没有现在这样紧张。   指尖缓缓拂过钢琴键,明允谨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悬空的指尖落下,轻柔优缓的琴声从指尖流淌徜徉。   为了培养优秀主播,喜瓜企业会在新主播开播头三天给主播买资源推流量,但是三天一旦过去,全靠自己本事。明允谨听从了新手指南上的建议,第一次开播的时间选在了傍晚六点左右,这个时间点是下班晚高峰,工作了一天的虫虫们打开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最新开播”栏上弹出一个个关注已经开播的直播间。   陆陆续续有虫进入到了明允谨的直播间。   在野蛮的东部,音乐是高雅的象征,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属于上等虫才有的特权,那些乐器贵的要命,普通虫别说买不起,就连见都见不到。   音乐这个话题自身就是热点,所以哪怕明允谨取得标题老土到掉渣,也依旧有虫怀揣着试一试的心态点了进去。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黄昏透过落地窗洒在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镜头的青年身上,他坐在那里姿态优美,指尖仿佛翩跹的蝶,轻柔灵巧,温柔又缱绻。   光仿佛都偏爱了他。   他没有露脸,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弹琴,他那样的专心,那样的投入,他在用他的琴声说话。   指尖流泻的琴声宛如仙乐,柔缓、干净,让人不禁想到了徜徉在花海的春日,好似带着神奇的治愈力量,抚平了一日的疲惫和焦躁。   直播间的观众从各位数变成了两位数,有几次现些破百,他们有的是好奇点入,有的是随便逛逛劲来的,有的甚至是误触。但是当他们进来之后,大多数都没有离开,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   对,不仅仅是好听,而是舒服!   【琴声好好听,就好像耳朵里头钻进去了小手手,揉得很舒服!】   【对对对,刚刚我差点就睡着了,我可是失眠专业户,能让我睡着,主播真是有点东西!】   【这个干净纯粹的乐声,简直就是仙乐,主播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感谢光脑爹(点头鞠躬)!星网可真是个好东西,竟然让少爷给我弹琴听,哈哈哈哈哈!】   【真的很好听啊,好喜欢好喜欢,观感不逊于演奏厅的大师欸,雌父总是让我学琴,每个月去八百回演奏厅,手疼脑子疼(哭哭哭),主播练琴多久了,想要到主播这个水平需要多久,我笨的要死不会一辈子都学不到吧(惊恐)?!】   【没想到是真虫真弹,鄙虫不才家里有点小钱,学了几年钢琴,这鬼东西真是太他虫的难学(骂骂咧咧),烧钱又费脑,早早弃了,不过主播这水平一听就是大佬!大佬在上,请受小虫一拜!】   ……   一曲完毕,明允谨调整摄像头,只露出一双葱白清瘦的手,他仔仔细细把弹琴期间的评论都过了一遍,他一个个回复。   “谢谢大家喜欢,钢琴是很小的时候学的,到现在陆陆续续有十多年了。”   刚刚明允谨在弹琴,大家大多都在欣赏,现在一曲结束了,评论区就开始活跃起来。   【哇哇哇,主播的声音好好听啊!!和琴声相比毫不逊色!!】   【救命,这个声音听着我耳朵都要怀孕了!】   看着一堆夸自己声音好听的虫虫,明允谨忍俊不禁,他提醒道声音可不能让耳朵怀孕,谦虚感谢了每一位对他夸夸的虫虫。清润的嗓音通过收银设备传到观众的耳边,就仿佛情人贴在耳边低语,骨头都酥麻。直播间有一瞬间的停滞,几秒过后直接一个小爆发。   【啊啊啊啊,我死了,主播一笑,我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我怀孕了,我怀孕了,主播负责!!】   【我也要被主播关注,我我我我,主播看看我,我想要听你对我笑!】   【家虫们,谁懂啊!雌父问我为什么要捧着光脑笑得这么恶心!】   【等等,难道只有我注意到主播的手很漂亮吗?!有没有家虫和我一个爱好的,要是有一双这样的手摆在我面前我能把它亲秃皮!】   【我我我,楼上的,我也注意到了,手控党狂喜!】   看着评论区一堆啊啊啊,明允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随意换了几个动作,葱白的指尖因为刚刚弹过琴泛着粉色,指甲圆润,不短不长,双手随意地搭在一起,却吸引了一堆目光。   【虫神在上,我建模都不敢建这样的,博主的手真的是太漂亮了!好想要啃一口!舔满口水!】   评论区一堆手控党和音控党,一个个都馋的哈喇子直流,要不是有虫提醒这是音乐直播及时制止,评论区就裤衩子满天飞了。   明允谨可不想要第一次开播就把超管引来,他松了口气,他感谢了一下及时将话题引到回音乐的那位观众,趁机进入到今天介绍讲解的乐理知识。   可他才讲了几句,界面上忽然弹出一条不太和谐的弹幕:【主播为什么不露脸?是长太丑不敢见虫吗?】   明允谨口中的话一顿,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嗓音,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我不太喜欢露脸。”   当有人质疑你的时候千万不要陷入自证危机,你不搭腔,他只能是跳梁小丑,这场戏唱不起来。   【弄这些新花样做什么,还弹琴讲课,不都是出来卖的?】   明允谨不生气并不代表评论区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不生气,他们合力谴责那个明显带有恶意的用户,一连串维护暖心又熨帖。   【不露脸怎么了,现在星网拿过上鱼龙混杂,主播这是有防范意识,关你什么事!】   【抽什么疯!还丑?!单单是这声音这双手就足够了我舔一辈子了!】   【我看是你自己丑就以为谁都丑!丑虫多作怪!!】   【谁卖了,卖什么了?!您这真眼说瞎话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心理有病就去看!】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心理自卑见不得别虫好,一出口就脏!】   评论区唇枪舌剑全是声讨那个造成不和谐的用户,明允谨心中一暖,说了几句话安抚了评论区的情绪后,平静回答:“我做的是音乐主播,如果喜欢欢迎你留下,如果你用有色眼镜恶意揣测,请你离开。”   那个用户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是什么假清高博眼球等,他的恶意评论被其他用户怼了回去,明允谨不甚在意,重新讲起了刚刚的知识点。   枯燥的乐理知识在明允谨的讲解下变得简单易懂,深入浅出,他的声音温温柔柔,语速适中,不快也不慢。但是因为是将乐理知识,直播间的人数下降了一些,后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最后稳定在八十左右的数量。   明允谨挑了几个最基础的入门知识讲解,顺便提了提新手初学时容易碰到的麻烦,在此期间他海解决了评论区几个观众提出的问题。他说的话有些多了,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和易错点后停止讲解,抿了口水。   直播界面上几条条评论快速飘过。   【博主真的好有耐心,比我的音乐老师好了一百倍!!】   【没错,我上次这个问题不会请了专业老师,上了几节课都没弄懂,白瞎钱,今天一听就懂了!】   看见自己说的知识有用,明允谨笑了笑,他手中端着的水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一溜烟的烟火特效,耳畔礼物打赏的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用户我恨钢琴啊啊啊!!!送出绚丽烟火*100】   【用户我巨巨巨巨有钱!送出大火箭*50】   【用户我巨巨巨有钱送出火箭炮*100】   直播主播的收入除了每天的全勤和工资,占大头的还是观众的打赏,一个绚丽烟火相当于虫族世界的十星币,一个大火箭相当于一百星币,一个火箭炮是五十星币。   两个小用户一个打赏了1000星币一个打赏了一万星币,听对方的口吻感觉还是个小孩子,明允谨当心小孩乱花钱赶紧出声制止对方砸钱打赏的豪举。   明允谨的担心换来了一个飞行器,巨大的银白色飞行器出现在屏幕中央,瞬间将滚动不停的弹幕映衬地渺小,一个飞行器价值三万星币。评论区有一瞬间无声。用户我巨巨巨有钱凭借氪金成了了明允谨直播间的榜一大哥,发出的弹幕自带七彩绚丽色彩,彰显富豪身份。   能玩音乐的家里都有钱,这点无论在虫族还是人类社会都是一样,明允谨运气好,刚好碰上了个大方的小富豪,大手一挥根本就不带心疼的。   【哈哈哈哈,主播好可爱,别担心,你看看我的网名,我有钱,刚刚那些还不到我一天零花钱!】   此言一出,评论区一阵嘶嘶嘶,感慨虫与虫之间的参差,简直就是壕无虫性!   小富豪大手一挥又开始刷礼物,明允谨赶紧感谢,连谢带劝地让他别再刷礼物了,不知是不是没完成作业,小富豪后半场直播都没有出现。   第一次直播,明允谨设置了两小时,时间到了他和评论区的小天使们互相道别后就下播,平台提醒直播结束后自动计算主播收到的礼物数量。   两个小时的直播,明允谨一共收获了1个飞行器,53个大火箭,110个火箭炮,还有183个绚丽烟火,总计四万多,平台会将观众打赏主播的奖励分走一半,折算下来,明允谨第一次直播得到了两万多收益。   动动手指平台提现到账,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明允谨看着银行卡上多出的两万块钱,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门外戈登等候已久,明允谨事先和他说了今天的直播安排,是音乐直播,流程分为钢琴演奏和乐理解说,直播时间两个小时。   在这期间戈登好几次来到琴房门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不容易熬到两个小时,他端着润喉的汤水候在门口,等待了三分钟左右后终于难捺不住敲了敲门。   “主人……”   琴房的门嘎吱一声后从里面被拉开,戈登端着汤水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允谨拉进了房内。   “戈登,我挣钱了!你快看看,这是我挣的钱!”   在戈登的面前,明允谨再也没有刚刚的平静,他指着账户上显示的到账金额,脸上的高兴掩饰不住。   人生总是很奇妙,谁都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明允谨活到现在,大半辈子都被困在病床的一小方天地之间,赚钱养家对于他而言是一件稀奇事。   原来靠着自己挣钱证明自己的价值是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他还可以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经验。明允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它们的名字叫做成就感。   明允谨看着账户里的余额,喜滋滋地朝戈登笑:“乖乖,我能挣钱了,以后我来养你!”   “主人,您快喝口润润喉,您的嗓子都哑了。”   戈登的关注和明允谨完全不同,从他一进门他的注意力就全在明允谨身上,比起明允谨挣了多少钱,他更关心对方的身体情况。   直播两个小时,主人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气弱。   戈登满眼心疼,眸中藏着深深的自责:“您辛苦了。”   要不是他太没用,主人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戈登藏不住事,他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闻言明允谨扭头,看着缩在自己身边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雌虫,知道自家的笨蛋大狗又钻牛角尖了,他捏了捏戈登的脸:“别分什么你我,这个问题上次已经讨论过了,你炖了什么汤,闻着好香。”   闻言,戈登赶紧端上了精心准备的汤。   明允谨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大口,见对方还眼巴巴望着自己,这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他。明允谨放下手中的瓷碗,伸手揉着戈登的脸颊,捏出各种形状:“别这个表情,笑一笑,我今天赚了好多钱呢!”   戈登的脸被明允谨捏出一个笑容的弧度,看着傻傻呆呆,可好欺负了。   明允谨把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他看见戈登长长的眼睫毛控住不住地颤了颤,一声轻笑溢出唇畔:“我这么辛苦,你要怎么报答我?”   “……”   明允谨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他眼中的笑意渐深。   即使已经有了非常亲密的接触,对于明允谨的忽然靠近戈登仍旧会出现心脏骤停、小鹿乱撞的情况,他顿了几秒,结结巴巴道:“……奴、奴给您准备好吃的。”   明允谨忍俊不禁,这是把他当成小虫崽子哄了吗?   明允谨微微扬起了头,唇畔因为这个动作几乎要蹭到戈登的嘴唇,呼吸交缠,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一方开口说话,嘴唇就会黏在一起。   不知道雌虫是不是故意的,戈登今天穿的很诱|人,白色的蕾丝边小围裙像就是裙子一样,层层叠叠拢在一起,布料是轻薄的纱料款式,什么都遮不住,层层叠叠加在一起有种若隐若现的美。朦胧美——这件裙子的小心机。   凭借着优秀的记忆力,明允谨清楚地想起了这是自己特意买的衣服,当初他还根据卖家建议特地买小了一个尺码。   戈登穿上身后果然有奇效。   视线落在戈登身上蕾丝边的小围裙上,明允谨故意吹了一口气:“什么好吃的?有没有小蛋糕,巧克力颜色,白色蕾丝边的。”   戈登呼吸一窒,脑子开始发昏,但是他还是一板一眼回答明允谨的问题:“主人想吃奴立刻就去做。”   眼看着送到嘴边的小蛋糕要跑了,明允谨眼疾手快地拉住不解风情的雌虫,笑得宠溺又无奈,勾勾绕绕卖关子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暧昧拉扯的情趣,到了他这边可是一窍都行不通。   还是打直球最好。   明允谨揉着戈登木木的脑袋瓜,亲了亲饱满的唇,哼笑道:“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可口的小蛋糕不就在我眼前吗?”   蕾丝边、巧克力味,还有精致的蝴蝶结,一口咬下去Q弹又可口。   红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席卷了戈登的脸,他要是再不明白明允谨指的小蛋糕是什么,他可就真的是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了。   明允谨亮出自己洁白的两排牙,笑道:“咬一口?”   戈登解开了小蛋糕的包装,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明允谨的要求,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主人饿了,想吃点饭后甜点,那他自然就要乖乖准备好甜点送上,而且还的洗干净喷香香,仪式感不能少。   “今天的小蛋糕还是爆浆的……”明允谨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戈登注视着两片一张一合的嘴唇,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明允谨说话的内容上了。   如愿以偿吃到了漂亮小蛋糕的明允谨在心底默默发誓,他可得好好挣钱,没有红钞票就没有漂亮裙子,他还想吃好多口味的小蛋糕。   巧克力大|奶味配白蕾丝口味已经试过了,下一次,他要试一试巧克力黑森林,最好还是花纹款式! 第160章 双喜临门!   菲落亲王爱音成痴在东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喜欢音乐,奈何没有音乐天赋, 没有成为以为一位出色的音乐家,但却成了一位品味极高的评论家。   菲落亲王交友广泛,为虫亲和,因为尊贵的身份地位和平亿近虫的性格特点,是无数达官贵族巴结的对象。在某种情况下,东部这些年兴起的音乐潮和亲王殿下的爱好关系颇深。   为了弥补自己欠缺的音乐天赋, 菲落亲王选择献上自己的独子。兰塔·菲落,今年过完生日刚满十五周岁,身为亲王独子的他,从小就被自家爱音成痴的老爹洗|脑,灌输了一堆热爱音乐的鸡汤, 致力成为东部的音乐第一虫。   小兰塔也是不负众望, 他和亲王雄父同样爱音成痴, 值得庆幸的是, 他的音乐天赋比五音不全的亲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真金白银加上不断的努力,他的钢琴勉勉强强算是达到了能搭台|独奏的水平。因为身份尊贵, 从小到大他身边围绕的全是喝彩和夸奖,真真假假早已经难以分清,哪怕是他乱弹一气, 台下的那些观众也只会鼓掌叫好,他虽荣有“音乐神童”的称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称号到底掺了多少水, 他已经止步不前很久了。   亲王府请了很多老师, 可是没有一个教的有用。那天他又一次心态爆炸,把自己缩在房间里发泄情绪, 偶然被一个直播间标题吸引,手滑点了进去,本以为又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的菜鸡,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真大佬,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大佬不仅琴弹得好,讲解的知识点也清晰明了,兰塔听完简直就是醍醐灌顶,他直接大手一挥连送了一波礼物。   困住他许久的难题终于被解决,兰塔心情舒畅,甚至隐隐有顿悟的感觉,他来不及多聊,直奔琴房开始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这一次他非常顺畅进入佳境,这一练就是三个小时。   不断地练习不断地突破,那种感觉如获新生,卡着他多年的瓶颈有了突破,兰塔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兴冲冲把正在参加晚宴的雄父叫回了家。两父子在琴房又待了一个多小时,琴房里的琴声余音绕梁,吸引了下班回家的元帅雌父。   一曲完毕,亲王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睛,他靠在自家元帅雌君健硕的胸膛上,捂着脸满脸写着喜极而泣四个大字:“真是太好听了,安慕,你听听,我们的兰塔弹的多好听啊!”   兰塔高抬双手,背脊挺拔,他朝着窝在雌父胸口擦眼泪的雄父鞠了一躬,非常绅士地完成了演出谢幕,看到这一幕,刚刚被元帅安慰好的菲落亲王差点再一次泪崩。   “呜呜呜,安慕,你瞧瞧,我们的小兰塔多么帅气,安慕,安慕,你一定要好好感谢玛利亚老师!今年维也纳音乐展会的资助,我们再加一倍!”   亲王知道自家雄子已经困顿迷雾中许久,这些年他请了好多位老师,可是结果都不尽人意。时隔半年,他再一次收到了孩子邀请他观演,看到如此棒的弹奏效果,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高兴就会撒钱,小兰塔大手一挥礼物一堆的性格倒是和亲王如出一辙。   兰塔及时制止了亲王老爹盲目撒钱的行为:“雄父,你感谢错虫了!玛丽亚老师根本就没有教会我,这些都是另一位老师教我的,他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厉害的老师!几句话就把我不会的东西说清楚了!”   听到这里,菲落亲王也不抹眼泪了,他好奇询问:“兰塔,你口中这位厉害的老师是谁?直布罗?费利佩、还是马克斯恩?”   兰塔眼睛一转,挥了挥手:“都不是,雌父你应该不认识他。”   “我不认识?”   菲落亲王眨了眨眼,他平时的娱乐不多,总共只有两个,一个是音乐,一个就是交朋友。东部但凡能被称得上老师的虫他没有一个不认识,就是不知道自家雄子口中这位非常非常厉害到底是谁,他竟然不认识。   菲落亲王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他看着故意卖关子的雄子使出老办法——利诱:“兰塔,家里的钢琴有些旧了,我们换一架?”   兰塔无语:“雄父,这架钢琴买来才半年不到。”   菲落亲王眨眨眼:“……家里的大提琴有些旧了,听说维也纳琴房今年又上了新款。”   兰塔更加无语:“雄父,家里已经有四把一模一样的大提琴了,再说了维也纳每年的新款都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就是印花不同。”   菲落亲王有些苦恼:“那……买把小提琴?希勒普琴坊出了一套十周年纪念款式,看起来可漂亮了。”   雄父是亲王,雌父是元帅,兰塔家里的钱多的花不完,但是这不代表他乐意看着自家雄父傻乎乎的被虫当成冤大头,他元帅雌父的钱可不是大风吹来的。   兰塔叹了口气,打住自己老爹送上门当冤大头的行为,他不再卖关子:“那位老师很神秘,我是在直播间里发现他的,他是音乐主播,不露脸,琴弹得非常好,声音很干净很纯粹,还在直播间教课,每个问题都耐心回答,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难得听见自家雄子对一位老师有这么高的评价,菲落亲王越来越好奇这位神秘老师的身份了,他当即就要联系方式。   兰塔深知自家雄父广交友的爱好,直接一个直播间号发过去:“就是这个博主。”   这是一个新博主,专栏页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动态就是几小时前结束的直播记录。就在菲落亲王一筹莫展,遗憾无法结交神秘大佬的时候,他身侧一直保持安静的元帅大人敏锐地指出了一个重大发现。   神秘大佬的直播间属于喜瓜企业旗下,喜瓜企业十几年间业务做得越来越大,旗下的分频也越来越多,这段时间还进军了短视频主播等领域,神秘大佬的直播间恰巧是喜瓜旗下的产业。   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两父子喜出望外,当即就要找虫查询神秘大佬的联系方式,父子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元帅大人,后者了然及时把活揽下。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神秘老师,兰塔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元帅大人久违的得到了雄子的撒娇,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弹了好几个小时的琴,兰塔也累了,摸到学习窍门的兴奋劲一过,他打了个哈气,准备休息。临走前因为担心自己雄父又被忽悠着当了冤大头,兰塔特地叮嘱:“雄父,您可别听那些家伙吹嘘,他们就是骗你钱,虽然家里有钱,但是雌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看着兰塔离开的背影,菲落亲王后知后觉品出了一丝来自雄子的嫌弃,他扭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雌君面露委屈:“安慕,兰塔是在嫌弃我乱花钱了吗?”   看着被自家雄子怼了委屈巴巴的雄主,元帅大人当即表态:“当然不是,兰塔只是担心您被骗,雄主您心善,耳根子软。”   “哦,是这样啊……”   见自家雄主还有些迟疑,元帅大人及时转移了话题:“雄主,您今天的聚会玩的开心吗?”   听见雌君问自己玩得开不开心,菲落亲王眼前一亮,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开始细数今天宴会上交了多少新朋友,见了多少老朋友,当然还有他拍回来的那些“宝贝们”。   “……今天展会上有一批雕工非常好的长琴,象牙白,很漂亮,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双面鼓,说是西部的某个部落里特有的乐器,我还买了……”   菲落亲王握着光脑眉眼飞扬,他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爱人分享自己新买的宝贝们,他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   元帅大人安静耐心地听着菲落亲王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或是心疼,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菲落亲王讲了一通,忽然扭头,他想到了兰塔走前对他说的话:“安慕,兰塔说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会不会花太多钱了?”   元帅大人毫不犹豫:“当然不会,我赚钱就是给雄主您花的,您花钱会让我更有赚钱的动力。”   雌虫养家天经地义,元帅大人可不管其他虫怎么想,总之他乐意赚钱给自家雄主花,只要雄主高兴,就算拿金子打水漂都行。   元帅大人是菲落亲王的脑残粉,要是宠夫有排名,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扛把子,想当初他为了讨菲落亲王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弄了个公司,养了一批做音乐的,顺带进军了影视圈。当初只是为了哄雄主高兴,没想到企业干得红红火火,十多年下来也成了行业的龙头公司。在东部,喜瓜企业的创业轶闻那是家喻户晓。   没错,就是明允谨应聘的那个喜瓜企业。   能当元帅的虫话术自然不差,几句话就把委屈的雄主哄得高高兴兴,也没有破坏雄主和雄子之间的感情,元帅大人得到了来自雄主的香香亲吻。   菲落亲王懒洋洋地靠在雌君的臂弯里,没骨头一样地被元帅大人抱进了主卧,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夜色渐浓,到了该交粮的时候了。   *****   明允谨按照昨天直播的时间准时开播,一开播差点被房间里金光闪闪的炫彩礼物特效吓得手一抖退出去。一架又一架飞行器接连不断划过屏幕中央,滚动不息,足足十个,反复变换的动画重复了足足十分钟,密密麻麻地争先恐后将屏幕全部挤满了。   耳畔礼物打赏声音接连不断,像是放烟花一样刺|激着耳膜,在一堆闪光特效中,明允谨看见了昨天给自己打赏的小富豪,他咽了口口水。   【老师!我带虫来打call了!】   小富豪认识大富豪,一出手就是六位数,直播间的榜一榜二正式出炉。   直播间的流量和主播收到的礼物价值相挂钩,一旦观众给主播刷像飞行器这种霸王票礼物,平台就会拉电子横幅,富豪豪掷千金的举动常常会为直播间增加热度。二十个飞行器直接把明允谨的直播间冲上了排行榜前十,引来了一大|波不明就里看热闹涌进来的观众们。   评论区一堆老板大气,明允谨回过神来赶紧感谢送出霸王票的金主大佬,同时制止了对方持续刷礼物的大手笔。直播总共两小时,刷礼物就会中断直播,要是榜一大哥一直刷下去,今天他准备的课程就无法按时完成了。   明允谨无比真诚地谢谢了送出礼物的老板们,顺势开启了今日话题:“今天我准备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邀请大家一起来听,曲子结束后有相应的教学环节和难题解答环节。”   明允谨的声音柔和轻缓,说话时娓娓道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直听他讲话,话音落下,直播间的礼物特效逐渐消退。   【乖乖听话,坐好小板凳开始准备享受音乐~】   【主播的声音堪比天籁,我认真听话!求主播多说点!】   【复议复议,楼上会说多说点!】   看着评论区一堆撒娇求翻牌的评论,明允谨笑了一声后开始了今日的直播活动。   考虑到昨天直播间观众们的水平,明允谨今天准备的曲子比昨天稍微难一些,需要些技巧性的灵活运用,比起昨天欢快的田园风,今天的钢琴乐空灵飘渺,明允瑾为此特地准备了沙漏和摇摆指针。   沙漏倒转,琴声响起,滴滴答答摇摆的节奏里,夕阳的光辉下暮色四合,空灵的琴声宛如置身于无边旷野,一股风裹上了躯体,灵魂都变得轻飘飘。   那种扑面而来的自然之力,在庞然大物前油然而生的渺小感,震撼心灵。琴声时而沉缓,时而激昂,钟摆滴答声渐缓,琴声也逐渐弱去,仿佛挣扎的灵魂最终安睡。   【听哭了!我竟然听哭了,这正常吗,我的眼泪哗啦啦停不住!】   【我好像看见一个挣扎的灵魂在高歌勇进,一次次挣扎最后归于尘土,呜呜呜,楼主好厉害!】   【我不懂音乐,但是我知道一个东西,主播牛逼!】   【外行凑热闹,内行看门道,原谅我没见过世面,主播中间过渡段不是四手连弹才能完成的吗?楼主这就、这就弹出来了?!】   【对啊对啊,我也发现了,手都要快出残影了!主播一个收尾的滑键我大概得学一个星期!】   【楼上的,自信点,把大概去掉。】   一曲结束,直播间瞬间热闹非凡,明允谨的后台又开始响起收到礼物的声音特效,金光闪闪的特效不停闪烁,明允谨连摄像头都来不及调整,赶紧开口阻止直播间的各位老板们:“大家先别着急刷礼物,大家也都发现了,今天的曲子比较难,所以我们要抓紧一些,如果今天的直播让各位感到开心,再刷礼物也不迟,现在先让我们一起欣赏学习。”   【好的好的】   【老师说的都对!】   【真是良心主播,其他主播都巴不得收礼物,倒是第一次见这种款式的。】   光脑屏幕前,菲落亲王因为太感动捏着手绢擦眼泪,一时手慢没来得及给明允谨送礼物。等他擦完泪眼朦胧的眼睛,他赶紧点开礼物打赏界面输入平台所能输入的最大值,可还没等他补上这晚到的打赏,就听见明允谨为了节约时间的婉拒。与此同时,光脑上弹出兰塔的一条新消息:【雄父,先别刷礼物,不要打扰大师教学。】   正准备豪掷千金的菲落亲王缓缓删掉了输入界面的数值。   不能浪费大师的时间,不能给大师留下不好的影响,等到教学结束前,他一定第一个打赏!   虽然热爱音乐但是一窍不通的菲落亲王听着明允谨细心的讲解,屁|股底下像是扎了针怎么都坐不住,硬挨了几分钟后实在没忍住拨打了自家亲亲雌君的号码。   嘟的一声后光脑立刻被接通,那头传来雌虫冷冽中藏着温柔的嗓音,菲落亲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表明了自己的诉求:“安慕,你联系到神秘老师了吗?他现在正在直播,我们的小兰塔在很认真的学习,老师还夸赞他了!”   听着自家雄主的碎碎念,元帅大人好不敷衍每一句都有应答,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柔声安抚自家雄主焦躁的心情,得到了承诺的菲落亲王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元帅大人听到光脑那头一声嘟后合上了光脑。   在他身侧,秘书眼观鼻观关心,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后向元帅大人汇报了任务的进度,他书桌上的不远处摆放着一个正在播放视频的平板,里头的主人公赫然是直播教学的明允谨。   “元帅,我们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并且往对方的邮箱中发送了一份邀请,邮件显示的状态暂时是‘未被查收’,我们手头还有对方提供的光脑ID,是否要拨打对方的ID号码进行进一步地联系?”   “先等等。”   元帅轻轻抬手,平板上正在播放的直播界面飘过了几条弹幕,那串熟悉的用户名正是他雄子兰塔的网名。   “等主播下播后再联系,不要打扰兰塔学习。”   元帅大人非常了解自家两位雄虫阁下,一个两个都爱音成痴,他们此刻正听的认真,要是此刻打搅了他们,怕是得心情糟糕一整天。   “联系方式已经到手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元帅大人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继续道:“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必须把虫弄到手,条件对方随便开,兰塔很喜欢这位老师。要到联系方式后,确认对方的性别提前告诉我。”   明明菲落亲王也很喜欢,却只提起兰塔殿下,元帅还真是乱吃飞醋。秘书心里吐槽,面上不显点头应是,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彻头彻尾明白自家老板是个宠雄狂魔。   菲落亲王一通电话下来三句话没有一句离开神秘老师,元帅的脸色都变了,提前问对方的性别,还真是做足了准备。   秘书内心腹诽,扭头出了门。   这边,明允谨又一次演示了今天的曲子,趁着大家闲聊的时间,他翻看评论区的留言,看到读者的反馈后大致了解了情况。评论区主要分为两派,一边纯听音乐心情美丽,一边感慨难度飙升,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打包给明允瑾送过去,让他教导一番再安回去。   明允谨笑着安慰:“今天的曲子初听是有些难,我看见好多评论说手指都打结了,哈哈哈,大家真是太可爱了。”   听见明允谨谈论曲子难度,评论区顺势出现一堆赞同附和的声音,明允谨笑着打出了一个转折:“但是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我们学几个知识点,勤加锻炼就会出成果,好的,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进入今天的教学环节。”   【好的好的,已经准备好录屏了!】   明允谨调整摄像头,刚刚打开准备好的五线谱稿,先是一个简单的讲解过程,他讲的很耐心也很细致,一些看热闹的或是来听音乐的虫开始转移战场,直播间的人数有了一个小幅度的下降,但是最终稳定的数量已经是昨天的三倍,明允谨的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   【虽然听不懂,但是主播的声音很好听,柔软的像是天上的云,我已经准备好被子睡觉了!】   【主播好认真好细心,为什么直播间的虫这么少,我要刷礼物把主播送上去!】   时间过得很快,枯燥的乐理知识在明允谨的口中仿佛活了起来,评论区打出一片“听懂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堆辛苦和送花花,见状明允谨高兴地笑弯了眼睛:“听懂了就好,我不辛苦,今天又是成就感满满的一天!好啦,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快快在评论区打出来哦!”   设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评论区一堆舍不得的弹幕,评论区几个爱热闹的甚至大胆猜测,明允谨急匆匆下播是因为什么。   【主播家里一定是有虫等着,否则夜晚生活如此美好,独守空闺寂寞冷,独身虫虫可忍不住!】   【哈哈哈哈,楼上脑洞真大,说不定主播只是困了想睡觉呢~】   【睡觉?什么睡觉,是我想的那种睡觉吗?我昨晚梦到主播了,他抱着我在我耳边唱歌!】   【楼上,这梦可真是一做一个不吱声,我也想要做这样的美梦!】   【所以,楼主到底是不是单身(口叼玫瑰,勾手指)?】   看着评论区一大串嘻嘻哈哈的猜测,明允谨没否认,他笑着安慰说明天准时上线。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他不想拖课,实在是他不能拖课,门外他的乖乖一直守着。乖乖怕他辛苦,一分一秒都抓紧,生怕他累着。   想到戈登,明允谨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他走了神。   【现在可以送礼物了吗?】   一条金灿灿的弹幕划过评论区,是沉寂许久的榜一大佬,刚刚开了小差的明允谨一愣,他点了点头,下一刻界面上突然响起了响亮的打赏声。   【用户11111打赏90个飞行器,恭喜用户111111成为“热爱音乐直播间”的排行榜第一名~】   平台单个用户的最大交易额是三百万,折算下来就是一百个飞行器,加上开播前刷的礼物,正正好是榜一大哥打出来的金额,榜一大哥沉默无声,但是一出手阔绰得惊掉下巴。   饶是明允谨当惯了少爷,也被榜一大哥的阔绰惊呆了下巴,手里一个大动作,不小心把摄像头的角拍歪了,镜头偏移,好巧不巧露出一截小巧白皙的下巴,浅色唇畔一闪而过。   同样被豪掷千金震惊的评论区又一次炸开了锅,一堆虫虫大喊活久见求老板翻牌,有几个守着直播间的虫虫注意道明允谨一闪而过的漂亮脸蛋,大呼主播露脸,不过这些评论都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打赏压了下去。   直播设置好的时间到了,明允谨瞬间被弹出了直播间,刚刚热闹非凡的直播间瞬间变成了黑屏,明允谨看着平台上的收益金额,许久没有回神。   两场直播他口袋里头就多了一百多万,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明允谨从前从未操心过钱财,自然不知道曾经自己的独奏门票千金难求,他也不知道他独树一帜的的音乐给野蛮的东部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乖乖,我刚刚赚了……”   门口等待许久的戈登敲门进入,明允谨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正想和对方分享这个好消息,光脑忽然铃声大作,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明允谨下意识拒接,虫族世界也有诈骗电话。然而两秒过后,明允谨的光脑忽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信方表明了喜瓜企业的身份,与此同时,刚刚拨打的电话号码再一次出现在光脑界面上。   视频接通,明允谨看见了一位西装革履、自称是喜瓜企业HR的的精英人士。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是要双喜临门啊! 第161章 心如擂鼓   视频里的雌虫一身西装笔挺, 开门见山亮出自己的身份并且说明了来意,他家老板机缘巧合下观看了明允谨的直播, 叹为观止,被音乐魅力深深折服的老板决定立刻招收明允谨为正式主播,不仅如此还会以头牌顶流的定位宣传明允谨。   对方言辞诚恳,立刻给明允谨发来了合同,仿佛天上掉馅饼,一切顺利地出乎意料。   似乎看出了明允谨的犹豫, 视频那头的雌虫微微一笑向明允谨解释了自家老板对音乐痴迷的程度,亮明了明允谨直播间的榜一榜二就是他们家的菲落亲王和兰塔殿下。   被自家元帅大人指定亲自联系明允谨的秘书公关能力极强,他清楚地展现了诚意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我们没有丝毫恶意,纯粹是出于对音乐的热爱, 菲落亲王爱音成痴, 尊重礼遇每一位音乐家, 亲王非常看重明允谨先生, 如果可以,菲落亲王期待和您的见面。”   谈及对音乐的热爱, 明允谨也有些许触动,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对方的邀约,一通电话过后明允谨成了喜瓜企业力捧的新晋头牌。   秘书先生并没有忘记自家元帅的命令, 从视频开始到现在,这位神秘大佬和直播间一样没有露脸, 东部的雌虫大多雄壮, 但是也难免有极个别雌虫清瘦苗条, 想到自己防贼一样防雌虫的长官,秘书先生状若无意地说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明允谨先生, 请问您方便露脸吗?”   雌虫和雄虫的区别很大,声音和身材可以假装,但是容貌和虫纹却无可争辩。   为了避免麻烦一直没有露脸的明允谨沉默几秒:“……抱歉,我不太想。”   秘书撒谎不打草稿,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您是害怕隐私泄露的话请尽管放心,喜瓜企业向来注重隐私保护,让您露脸是因为主播需要录入信息,系统需要为您开启面部识别功能。”   秘书等待了几秒后视频对面的摄像头突然调整,口中的话忘了个精光,见过了大风大浪的秘书先生有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雄虫……   对方竟然是一只雄虫。   被别人这样盯着,明允谨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身侧一直安静的戈登突然上前一步,高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严严实实把那让他不适的目光挡住了。   “……”   面前忽然冒出的雌虫像是护主的忠犬,无声地守护着身后的雄虫,碧绿的眼神宛如丛林中的野兽让虫胆寒。秘书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回过神后立刻道歉:“明允谨阁下,抱歉,是我失礼了。”   明允谨扯了扯挡在自己身前的戈登,指尖挠了挠宽厚的掌心,大狗狗下意识保护他的行动让他暖心,唇边翘起一抹弧度:“没事,信息录入成功了吗?”   信息录入本就是幌子,秘书面不改色点头道:“已经成功了,谢谢您的配合。”   从秘书的视角,他看见那位漂亮的雄虫阁下轻轻勾着身前雌虫的掌心,动作亲昵,高大沉默的雌虫乖顺地俯首,姿态柔顺。秘书在元帅身边待了多年,自然看得出来面前两虫之间关系匪浅,他心底默默道:元帅可以放心了,他的年终奖也保住了。   已经知道了今天直播间豪掷千金的榜一大哥是谁,明允谨深谙知恩图报的道理,他开了口:“请问,菲落亲王对我的直播内容有什么需求吗?菲落亲王有什么喜欢听的歌曲吗?”   他现在是菲落亲王麾下的员工,让老板满意高兴在某种程度上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点播几首音乐是他的分内之事,况且对方还打赏了一大笔钱。   但是如果是其他的需求……他就无能为了。   明允谨神色微敛,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秘书闻言一愣,随后摇头:“明允谨阁下,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了,菲落亲王他……他什么都喜欢。”   明允谨啊了一声,这个回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在心里暗道是自己想多了,他以为对方砸了这么多钱甚至派人急急忙忙联系他是有什么诉求。要知道天底下免费的东西最贵,明码标价反而更让人安心。   想到自己亲王一听见音乐家就挥金如土、一件如故、热情到让虫害怕的性子,秘书有些头疼,担心明允谨被吓到,他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明允谨阁下,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这里先和您告知一下情况,菲落亲王真实的非常非常非常喜爱音乐,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明天直播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您不要担心。”   秘书特地强调了三遍“非常”,明允谨有些奇怪,他没有继续追问,对方既然说没有要求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他当真了,他只按照合同上做事,没有诉求也是好事,毕竟他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明允谨又一次浏览对方发来的电子合同,确认无任何隐形条件后他签好合同礼貌一笑:“很高兴加入喜瓜企业,合作愉快。”   见明允谨签了合同,秘书松了一口气,圆满完成了任务,他非常有眼力见地不再充当电灯泡,几句礼貌性地寒暄后他结束了通话。   看着已经生效的合同,明允谨有些愣神,没想到他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顶流吗?和以前一样,会有很多人来听他弹奏乐曲吗?真是让他期待呢。   “您很高兴吗?”   低沉的声音在膝头响起,明允谨垂眸,他揉了揉跪在他脚边的戈登,他们的相处中,戈登总是刻意放低姿态:“嗯,很高兴。”   戈登心疼明允谨辛苦,可看见明允谨笑着说很高兴,口中歉疚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心事重重却挤出笑容。   明允谨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戈登的头:“乖乖,别这样,我有了工作是好事情,我喜欢音乐,也喜欢弹琴,有那么多朋友和我一起喜欢音乐,我感到很高兴,这让我很满足。”   “奴知道了。”   大狗狗每次都是这样答应得很快,可每次又要钻牛角尖,明允谨用上了老办法——转移话题。指尖在钢琴滑弹出一串条约的音符,明允谨歪头笑道:“乖乖,我弹得好听吗?”   有问必答的戈登点头,实诚道:“非常好听,您弹得非常好。”   戈登不懂音乐,但是他有耳朵能听,他有眼睛能看,坐在感情前的主人浑身都在发着光,看起来那样的美丽圣洁。   明允谨的指尖灵活跳跃,钢琴黑白块上他的手指像是纷飞的蝶:“这样好听的声音不被欣赏是不是很可惜?”   戈登点头,他的眼神一瞬不移,讷讷点头:“是的。”   明允谨十指张开,一个抬起后陡然落下,一段即兴创作在灵巧的跳音后完美收尾,他仰头闭眼,感受着尾音的荡漾。   空气仿佛都变得格外安静了。   明允谨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声道:“乖乖,你感受到了什么?”   戈登没说话,他看着明允谨忽然起身。   指尖贴上了一片滚烫的胸膛,明允谨看着忽然来到自己身边献上胸膛的戈登,指尖下心跳快的几乎连成一片。   “每次您弹琴的时候,奴这里跳的都很快。”   戈登抿唇,他恨自己笨手笨脚,嘴笨舌拙,他说不出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行动。他不知道,这正是他身上最打动明允谨的地方——这种毫无掩饰的淳朴情感,真诚地让明允谨动容。   “……乖乖,你真是。”   明允谨扑哧一声笑了,明明身体很疲惫,可是刚刚戈登的话却让他瞬间满血复活,和大狗狗在一起总是能神奇地安抚他的疲惫:“要不要再听一首?”   戈登眼中又一次浮现愧疚的神色,赶紧阻拦:“主人,真的太辛苦了!”   明允谨眨了眨眼,他捏了捏戈登的鼻尖:“不,这叫甜蜜的责任。”   明允谨喜欢音乐,不为任何别的,只是喜欢,现在这份喜欢中多了一份责任。   他的大狗狗不懂这些东西,但是没关系,他喜欢就好了,人生在世短短数年,一句喜欢胜过千万。   大狗狗又用让他承受不住眼神看他了,明允谨扛不住败下阵来,他笑着戳了戳戈登因为不赞同而变得硬邦邦的脸:“好啦好啦,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我不弹不弹,肚子好饿,想吃夜宵了。”   赚了钱就想要花钱,明允谨有了正式工作,手痒得厉害,总想要买点什么东西。   明允谨看着厨房里捣鼓夜宵的戈登,忽然开了口:“戈登你有什么心愿吗?”   戈登摇了摇头,他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奴没有什么心愿,现在的一切奴已经非常满足。”   这么知足,一点都不贪心。   明允谨想要激起戈登的野心:“真的没有心愿吗,比如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或者是想玩的想去的地方?”   戈登摇头:“没有。”   思考还不到一秒,明允谨眨了眨眼睛:“一直待在家里不无聊吗?”   戈登摇头,他一边把锅里煮好的粥倒出来,一边回答:“不会,能陪着您已经是奴最大的福分,奴喜欢和您待在一起。”   明允谨歪头:“真的没有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戈登忽然抬眼:“奴希望能一直照顾您,一直陪着您。”   雌虫面容柔和,眼神缱绻,袒露情感时微微露出羞怯的模样,偏偏眼神坚定明亮,明允谨呼吸一窒,回过神来的他倏忽别开眼,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忽然卡了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现在是在问你的愿望,你想要什么东西,不是让你为我考虑……”   极其罕见地,戈登打断了明允谨的话:“这就是奴想要的愿望。”   大狗狗总是这样犯规,明明是让他为自身谋福利,可是说出来的话三句不离自己,明允谨心软的一塌糊涂,故做生气:“你这样是犯规,刚刚那些不作数,重新来。”   戈登张开口,眼瞅着又要一秒作答,让他说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他可能一个都说不出来,但是要是这个愿望和明允谨相关,他能头口而出一堆。   眼看着戈登又要故技重施,明允谨重申规则:“你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不许说那些话了,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几秒的沉默后,戈登重新开了口:“奴……想要您的喜爱。”   轰隆一声,明允谨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擂鼓。 第162章 真紫微星   喜瓜企业说要把明允谨捧上顶流, 明允谨当时只以为是对方的话术,并未放在心上,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头牌有多大威力。   傍晚六点,明允谨按照往常的习惯打开直播,直播间早早就蹲守了一大批虫虫,不少ID明允谨都眼熟,他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 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几个老用户的名字,亲切熟稔地打招呼寒暄。   “大家好呀,看见好多好多熟悉的朋友们,非常高兴,今天直播间来了好多新朋友……”   明允谨口中的话还没说完, 直播间忽然弹跳出一连串消息, 直播间置顶显示粉丝数和浏览量, 能实时播报有多少虫进入直播间, 就在刚刚后台提示他有三千多虫同时涌入了他的直播间并成为了他的粉丝。直播间的人数不断飙升,短短半分钟, 竟然突破了五千大关,不仅如此,粉丝上涨速度只增不减。要知道昨天明允谨直播间的人数才在五百边缘挣扎, 现在数量翻了十倍不止,新进来的粉丝们不停送花花, 弹幕一堆, 说话间就要直播间的粉丝数已经超过了一万。   【哇哇哇, 今天好多虫啊!雌父啊,我粉的神仙主播终于火了!】   【等等等, 这是什么直播?怎么从没见过?】   【这个主播好眼生,再看两年,什么东西,音乐直播?】   【听说这个直播间有大佬撒钱,让我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开播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浏览量已经达到一万了,哇哇哇,这种飙升的速度,今天直播间怕是要一飞冲天上金榜!虫神呐,这个主播不是新主播吗?两天前还是非正式主播,这是什么紫微星?!!】   【前面的大胆些,别怕是,我刚刚退出去了看了眼现在的频道金榜,主播的直播间已经挂上金榜章了!】   【这种疯狂涨粉的速度,主播背后怕是有大佬吧?】   弹幕上的消息五花八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非正式主播短短三天摇身一变成了金榜主播,人多是非多口舌也多,不少虫揣测明允谨的身份背景。   事实上,他们的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   喜瓜企业信息部,数十位西装革履的精英正盯着面前的大屏幕,争分夺秒指挥着各部门的员工做同一件事情。在这傍晚六点钟本该下班的时间点,所有的员工被召集在一起,掏出自己的光脑设备登录喜瓜直播间APP。有账号的登陆账号,没账号的立刻注册,一声令下,全部涌入了公司发出的那个名为“热爱音乐”的直播间里。   “快点快点,弹出了就重新进去,”   “直播间的数量才刚刚超过一万,离我们的目标还差的很远,公司所有虫都在这里里吗?分公司的虫呢,他们都在干嘛,赶快啊,都干什么吃的!”   “这才几个虫,都进去了?快快快,把直播间链接推给你们的亲戚朋友,速度速度,别磨磨蹭蹭!”   西装革履的精英面前,一个中年雌虫正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他是喜瓜的代理总裁,表面上负责处理公司的各项事务保证公司正常运行,主要的任务就是寻找能让菲落亲王满意的音乐家。虽说是总裁,但是说到底也不敢过是一个高级的打工虫。就在昨晚他收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电话里让他捧红这位叫做明允谨的主播,他是点头哈腰赶紧应是。   一个星期前,这位叫做明允谨的主播往企业邮箱发送了个虫简历,可惜当时的HR不以为意,简历投到分公司无虫问津。因为菲落亲王喜欢音乐,总是有些招摇撞骗的骗子把自己包装成音乐大佬,谁想到对方竟然是真大佬。他不仅忽视冷落了真大佬,更要命的是,菲落亲王比他率先发现了这位大佬,这不就摆明了他这个负责找音乐家的代理总裁办事失职?   为了保住自己的金饭碗,代理总裁号召全公司上下,只要是个虫能注册账户的,全都一起发力。他,要把大佬捧上顶流!   “技术部礼物设置弄好了吗,飞行器什么的太廉价了,菲落亲王不喜欢,大气,我们要大气……钻石岛的价位,一百万一个,对对对,动画要漂亮,要那种不提那个变幻,五颜六色的,音乐也要大气,喜庆!”   “对对对,都给我动起来,太慢了,跑起来,快快快!”   “已经开播五分钟了,数量粉丝数才两万,这才金榜上第七名,什么叫做头牌,头牌知道吗?!第一名才是头牌,都守在我面前做什么,快点去找虫啊,能上的都上!”   “送礼物,都去送礼物,钱什么的,走公司账上,报销!”   代理总裁扯着喊疼的嗓子,明明已经秋天了,他却热的浑身冒汗,几下扯开领带,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员工工位所有虫聚精会神疯狂刷礼物刷存在感,用上洪荒之力想破脑袋无脑夸,遇见喷子一言不合就疯狂怼,还有一群正在朋友圈家庭群里头分享链接,到处求虫看直播,那模样简直就是员工组队拼西西砍一刀。   这边一堆虫忙的焦头烂额,明允谨丝毫不知,他只知道自己的直播间粉丝数疯狂上涨,耳畔礼物打赏的提示音伴随着钱币落地的声响,直播间上密密麻麻全是弹幕。买流量找水军刷礼物在主播行业并非稀罕事,但是像明允谨直播间这种着实是太夸张了。   【我靠,这是在洗钱吗?】   【谁家的公子哥出来玩了?】   【主播有什么厉害的,谁都知道喜瓜是亲王名下,这些年一堆虫打着搞音乐的名头招摇撞骗,赚了钱就跑了,主播到现在连脸都不敢露,评论区一堆水军,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有些虫的钱真是好赚啊,往哪里一坐,随便动动手,钱就来了,花了钱连脸都不露一个,在其他直播间起码主播还会扭扭腰撒娇说几句好听的,啧啧啧,真是虫各有命啊!】   【对啊,我以为是什么直播呢,装模做样弹几下钢琴,钱就来了,难怪这么多虫想搞音乐,就这种来钱速度,谁不喜欢!改天我也弄架钢琴,往那一坐,哗哗收钱!】   【上面的说什么鬼话,谁装模做样,主播的钢琴弹的超级好,你们什么都不懂,乱说什么!】   【瞧瞧,急了,别对号入座啊,心里有鬼,说几句都说不得,你们家哥哥真是娇贵的很,呵呵呵】   【主播有种搞点厉害的,别弄什么七七八八假玩意,钢琴这种东西会的虫也不少,没什么稀罕的,搞点牛逼的真材实料,哥哥不缺钱,做的好就给你打赏,哈哈哈】   【一股子油腻大叔味,谁稀罕你的臭钱了,凭什么你要听什么就给你弹啊!你是什么货色!】   【别假清高了,快点开始,砸了一堆钱到现在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搞不来露个脸扭几下屁|股也行!】   【他虫的!你他虫、你、我AN$%%^&*())草%……&*)&*】   明允谨发现有不少不太友好的言论一经发出就被压了下去,他心中已然明白这不断疯狂的粉丝数和持续不断的打赏应该和菲落亲王脱不了关系。赚钱只是他直播的其中一个目的,比起一堆盲目跟风的“粉丝”,他更希望对方真心喜欢音乐。   为了直播效果,明允谨关闭了打赏礼物通道,他很感谢粉丝们为他怒怼喷子,但是比起言语他更喜欢用行动说明实力。   弹幕上送礼物的动画突然全部消失,干干净净的界面上冒出的那串“主播拒绝了直播打赏”让不少虫傻了眼。   同样傻眼的还有喜瓜的员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与此同时,代理总裁桌前面前摆放着光脑忽然弹出一个号码,他面色一变,赶紧起身毕恭毕敬接过了号码。   *   竟然有虫不爱钱?   面对直播间内粉丝的疑问,明允谨解释道直播间的目的是为了分享音乐,不管大家出于什么目的来到直播间,他希望大家能从音乐中获得快乐,他没有过多解释,说完就开始直播。   镜头一转,直播间的观众们看见了今日参演的“主角们”,除了前两次出现在直播间的钢琴,还有一架通体银白的架子鼓。   鼓棍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花,明允谨一改之前的柔缓的曲调,一声鼓响,直接引爆全场,在一堆卧|槽卧|槽的弹幕中,鼓点渐密,宛如在耳畔炸开,直播间弹幕刷得飞起,一堆666。   【主播好厉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就这两声我直接梦回部队!】   【楼上也是军雌,那个部队的,我99年808部队三联四排的!】   【我靠,遇到战友了,我也99年的不过我是四联八排!】   【主播真的神了,主播不仅钢琴弹得好,竟然还会架子鼓,这是什么神仙大大,啊啊啊,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曲激昂,鼻子却酸得要命,心里好难受,像是被困住了。】   【等等,如果今天是架子鼓,为什么主播还要准备钢琴?这是打算……】   一条评论划过,分神留意直播见面的明允谨见状唇角勾出一抹笑容,下一刻右手的鼓棒被他潇洒朝后一挥舞,清脆的落地音和钢琴键按压的重音同时响起,钢琴的声音在炸开的鼓点声中清晰分明地闯了出来。   明允谨曾有一大段时间被困在医院中,那时候的他常常处于一片混沌中,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听不清耳畔的声音,那种刻意压低声音的急切嘈杂像是一只又一只蚂蚁钻进了他脑袋。   混沌的蒙昧中,他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警报声,因为病人心脏衰竭而骤然响起的警报声,尖锐地仿佛要穿透头颅,宛如尖刀刺破迷雾扎进了他的大脑。   疼痛……唤醒了他。   这是一首在生死线上起舞的曲。   当警笛声出现的那一刻,仿佛纷乱的战火中出现了一抹飘扬的鲜红,穿过重重迷雾的烟尘猎猎作响,宛如天降救赎,被困顿的将士们九死一生后终于杀出重围。   指尖下仿佛烧出火焰,每一次落下都用尽全力,明允谨闭着眼,仿佛和身前的乐器融为一体,在最后一段复杂的长音中,他抄起了被冷落的鼓棒。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落在鼓面上绽开点点水花,他露出了笑容。   反抗命运的捉弄,一次次疲惫到精疲力竭后的胜利,这是他的治病良药。   明允谨喘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他额头脸上全是汗水,滴滴答答落下,这场盛大的音乐盛宴对于现在的他实在超出负荷,但他很高兴。   直播间的弹幕一片接一片的弹出,不少虫艾特之前挑事说明允谨装模做样的虫,问他们现在是不是心服口服,没想到有些虫的壳子比城墙还厚,一口一个主播作秀,空口造谣是早就弄好的合成音,被虫怼了就开始转移话题,说主播心里有鬼,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一定是丑八怪。   精心准备的原创歌曲被这样诋毁污蔑,明允谨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有了气性。   “直播间全程直播没有造假,音乐曲谱都是原创,没有合成,也没有造假,如果你在出言诋毁,我会发你律师函。我一开始就申明了,我不是颜值主播也不是恋爱主播,我开直播间是为了分享音乐,如果你喜欢能欣赏来捧场欢迎留下,至于其他的项目,并不是我直播的内容,露不露脸是我的自由。”   【艹了,一个戏子而已,捧捧你还拽起来了?!白瞎了我的钱,老子花钱是为了爽的,你他虫的让老子不高兴,老子搞死你!】   【就是就是,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搞了一堆破铜烂铁,吵得我耳朵疼,退钱退钱!】   直播间的规则是只要打赏金额达到具体数额就会自动成为直播间的房管,有将观众禁言和踢出群聊的功能,榜一大佬菲落亲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房管1号,只可惜此刻的1号房管并不知道自己“手握重权”,看见明允谨被喷子围攻,他气得要死。   菲落亲王抱着光脑咬牙切齿,他拨通了电话:“立刻马上把这个几个骂虫挑事的家伙赶走,我不想在喜瓜名下的任何一个直播间里看见他!”   电话那头连声应是,一边应是一边宽慰,菲落亲王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光脑那边急地满头大汗,赶紧联系负责明允谨直播区的网管,打算把这几个喷子封号,然而有虫领先他们一步。   【用户“怼天怼地我怕谁”被2号房管“我巨巨巨有钱”禁言】   【用户“DFGHJ5666”被3号房管“我巨巨巨有钱”禁言】   【用户“下巴戳死你”被2号房管“我巨巨巨有钱”禁言】   ……   一通电话打进了菲落亲王的光脑,兰塔的声音瞬间响起:“雄父,你把这几个臭虫踢出去,2号房管只能禁言,只有1号房管才能踢虫!”   兰塔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气愤难当,今天的直播简直就是吊炸天,他本来心情很好,偏偏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出来闹事!   菲落亲王憋着一股闷气,他挂断电话按照兰塔说的找到了踢虫出群的按键,一个个把满嘴恶臭的喷子踢了出去。喷子太多,他踢虫出群的速度哪里比得过键盘侠的打字速度,把他气得肺都疼了,索性网管虽迟但到。   【检测到您的发言涉及暴|力淫|秽,您被网管封号30天】   键盘前一堆喷子忽然就闪退出出直播间,封号提示大字鲜红,他们一个个都傻了眼,有些虫切了小号打算继续开喷,没想到刚刚登上小号又被封了。此刻指天骂虫的他们并不知在道未来的几个小时后他们将为自己的行为痛哭流涕。   一番整治后,直播间干净不少,直播间里一堆虫夸网管给力,上网这些年,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喜欢网管。   明允谨并没有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他按照往常的步骤讲解了弹奏中需要注意的难点和易错点,把细致和耐心发挥到了极致。   直播间有虫问起了这首原创歌曲的立意,创作和演奏之间的区别可不是一星半点,演奏高难度乐曲很难,但是更偏向技巧性,而创作则是灵感的迸发。评论区一堆虫在感慨明允谨时神仙主播的同时,有不少虫好奇歌曲背后的创作目的。   这首歌和前两首轻快舒缓的调子截然不同。   明允谨没说话。   有细心的虫发现了明允谨的异常。   【曲子真的很震撼,尤其是警笛声想起的那一瞬间,那种尖锐的声音像是要穿透头颅,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有没有友友发现,主播三首曲子里面都有警笛声欸,警笛声对博主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主播为什么不说话了,感觉主播好像有些难过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哎呦呦,主播宝宝伤心了,我们不问了不问了!】   网友一堆安慰,明允谨笑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他濒死的时候听到的警报声,那是那时候的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浑浊的昏暗中中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声音。   “生命的声音。”   明允谨忽然开了口,双手在胸前交握后摊开,他抚摸着面前的架子鼓,重复道:“对我而言,警笛声是生命,痛苦中挣扎着朝前,被裹挟,被冲撞,最后冲出重围,那种交织在纷乱和嘈杂中的是生命的重量。”   直播间忽然涌入一大批观众,回过神来的明允谨口中的欢迎刚刚说出口就被一堆恶意满满的言论堵了回去。   【就是你害我哥哥伤心流泪,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丑八怪讲几句听不懂的话,就这等货色把我家哥哥挤下去??】   【一定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虫的事情!百分百是爬了谁的床,不会是一下播就陪睡吧,你有几个金主,一个个睡过来累不累啊!】   【学音乐的家里都有钱,主播现在要靠音乐挣钱,不会是被谁玩腻了抛弃了吧?】   明允谨的直播间忽然杀入金榜,金榜栏一个萝卜一个坑,明允谨这位后起之秀抢了别人的饭碗自然会被虫眼红。被明允谨挤下去的主播里有一位是以雄虫身份作噱头的颜值主播,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博同情,他在直播间含沙射影地提起明允谨几句,一堆脑残粉就杀入了明允谨的直播间,甚至有正主开了小号来骂。   气大伤身,和一群傻子置气划不来,况且碰到这种人,你越淡,不以为意,不搭理他们,他们越跳脚,你要是回答他们了反而是正中他们下怀。明允谨选择性忽视这些恶臭言论,继续讲解相关音乐知识。   明允谨不在意那些喷子的言论,粉丝却不一样,明允谨越不在意,他们越为明允谨感到委屈。为了个弥补自家神仙主播,菲落亲王选择开外挂:他什么都不缺,钱这种东西更不缺!   资本的力量是恐怖的,即使明允谨关闭了打赏通道,有外挂支持的亲王阁下掌握着规则的制订权。   【用户11111为你送上一座钻石岛!】   【用户11111为你送上一座钻石岛!】   【用户11111为你送上一座钻石岛!】   【用户11111为你送上一座……】   直播间有一瞬间的停滞,下一秒满屏密密麻麻的感叹号,一个个都是疑惑这“钻石岛”是个什么东西。   【我靠,我他虫的还以为我电脑坏了,满屏的白光差点亮瞎我的复眼,这个钻石岛是个什么东西?!直播间的礼物打赏最高不是飞行器吗?系统出bug了?!!】   【等等等等,主播不是关闭了打赏通道吗?为什么他可以打赏?!!】   【对啊对啊,我这边打赏按钮还是黑的,根本打赏不了,这榜一大哥是什么来头啊!】   【等等,一个钻石岛多少钱?一百万????】   【不会是榜一大哥嫌打赏金额太低,连夜打电话个喜瓜企业投诉了吧,哈哈哈哈我瞎猜的……】   【说不准哦,毕竟有钱虫的世界我们不懂(摊手)】   打赏入账声忽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明允谨再次确认自己已经关闭了打赏通道。直播间界面上几乎闪瞎眼球的钻石岛动画效果还在重复,昨晚的一通电话,明允谨已然知道榜一大佬的真实身份,正是热爱音乐的菲落亲王。   看着不断飙升的收益,明允谨总算明白昨天秘书先生为什么要嘱咐他让他不要惊讶,老总亲自下场开撕砸钱绝对少见。   菲落亲王的外挂太过牛逼,炸出了评论区一群潜水的虫。   【楼上的兄弟,我觉得榜一大哥的ID有些眼熟,等等我去查个资料。】   【占个座,蹲一下榜一大哥的神秘身份(举手)!】   【同蹲!】   【蹲,举手+10086】   【盲猜一波,这么大手笔应该是王公贵族,王公贵族都喜欢玩音乐来着……】   【喜欢音乐的王公贵族,楼上的直接报菲落亲王的身份证号得了,谁不知道菲落亲王爱音成痴,哈哈哈】   菲落亲王看见评论区有虫猜测自己身份,他一个大气又连发了十个钻石岛,直接自爆身份,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要让那些喷子知道,明允谨身后有他,他这个后台硬得很!   【是我。】   榜一金灿灿的文字特效出现在钻石岛顶部,评论区一堆感叹号,忙着打赏的菲落亲王抽空打出两个字:【我是菲落】   【真嘟假嘟,真的是菲落亲王殿下吗?!】   【哇咔咔咔咔,竟然是亲王殿下,雌父啊我就说上网有好处吧,竟然让我碰到亲王阁下了!】   【亲王阁下,您看看我,看看我,我超级超级爱您,我们一家都超级超级爱您!】   【要知道当年我就是被亲王阁下的风采迷倒,才头铁的喊着要学音乐,饮冰十年,现在已经成功接受自己成为IT秃头怪了(哭泣哭泣)】   直播间出现雄虫阁下,还是虫气值极高的菲落亲王,明允谨的直播间热度再创新高,一条横幅忽然在评论区炸开:【恭喜“享受音乐”直播间荣升金榜第一,奖励抽奖1000次!】   这下子真的成紫微星了。   在一堆密密麻麻“亲王阁下大气”、“我爱亲王阁下”的弹幕中,明允谨的直播间上一行大字格外博虫眼球:“能听见明允谨阁下的音乐是本王的荣幸,阁下若是愿意,本王诚挚邀请您做兰塔的音乐先生。”   兰塔殿下,那可是全名偶像,打小就有音乐天才的美名,能被邀请作为兰塔殿下的音乐先生足以说明明允谨的实力有多强。   见自家雄父给力邀请明允谨做自己的音乐先生,一直潜水的兰塔殿下主动出击,他发出的那串言论闪烁着霸王票大佬独有的特效。   【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崇拜您,我希望您当我的老师!】   直播间的榜二大哥“我巨巨巨有钱”竟然是兰塔殿下,直播间又一次炸开了花,一连串示爱加告白,妄图引起直播间内这两位尊贵雄虫阁下的注意。   礼物打赏特效不断,密密麻麻的弹幕压都压不住,一眼就能引起密集恐惧症人群的恐慌,眼看着情况要脱离控制,这下直播间的网管们彻底坐不住了。在一串弹幕中,细心的网友们注意到了菲落亲王的称呼用词,一句阁下暴露了明允谨的雄虫身份。然而有菲落亲王和兰塔殿下在前分担活力,发现端倪的细心网友的言论湮没在一连串的弹幕中。   看着诚挚的邀请自己当老师的父子俩,明允谨有些发懵,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碰到了这一辈子的贵人,哦不,是贵虫。 第163章 直播间kiss   【阁下????】   【我粉的主播竟然是雄虫?!!!】   【真的假的?!不是拟雄吗?】   【楼上大胆!竟然敢质疑亲王阁下和兰塔殿下的判断!你的意思是亲王阁下和殿下都被蒙骗, 都是傻子吗?!】   【呃呃呃呃,我不管我就大胆我不相信主播是雄虫, 除非主播露脸!!】   【楼上的算盘响的垃圾星都能听见,好不要壳,主播阁下您别理他,我比他要壳,我不贪心,只要您让我看一眼后颈就行!】   【一进来被破裤子糊了一脸, 星网是什么法外之地吗?一堆狂徒!什么?有雄虫?!!一秒撑破裤子!】   直播间的话题已经21岁+,裤衩子满天飞,甚至盖过了菲落亲王的钞能力,这下可是彻底激起了菲落亲王的胜负心,又是一波礼物打赏走起。   为了方便光脑直播, 明允谨买了一个类似手机支架的架子, 直播间每条礼物打赏和粉丝互动, 光脑都会震动。直播间炸了, 弹幕不停,打赏不停, 明允谨没注意到支撑光脑的架子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看着几乎乱成一锅粥的直播间,明允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事情早已偏离预期, 偏得八匹马车都拉不回来,直播间的粉丝喊着让他暴照, 菲落亲王壕无虫性, 看着他一阵头疼。   又一串打赏到账的音效响起时, 支撑光脑的架子夹终于不堪重负径直滑落,镜头漂移, 直播间的镜头在伴随着落地蜂鸣的短暂坠落中重新聚焦,不偏不倚地映出了明允谨惊讶的面容。   “嗡——”   【……】   镜头里的青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他坐在轮椅上,白皙清俊的脸上,那双浅色的眼眸因为惊讶微微睁大,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那干净到极致堪称纯粹的脸蛋,带着略微慌乱,一出现就彻底夺走了直播间中所有虫虫的的呼吸。   那种看得见却摸不到的美,能够放大抓心挠肝的欲,最能让人心痒难耐。尤其是,对方还是朝着他们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虫族慕强,同样地,他们也喜欢保护弱者。雌虫油然而生的对雄虫的渴望在捕捉到明允谨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时彻底沸腾。   【啊啊啊啊,好漂亮漂亮的大美虫!!】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雄虫阁下!!】   【虫神在上,竟然是真雄虫直播,这些天竟然是雄虫阁下给我弹琴哄我睡觉?!我何德何能啊!!】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能看见雄虫卖艺讨生活?阁下您跟着我,我是军雌,存款八位数,您只要和我在一起,以后我养您啊啊啊啊!】   【主播一看就是好雄虫,雄虫阁下怎么能这么辛苦呢,好心疼心疼啊,雄虫阁下,我要把我的钱都给您,呜呜呜!】   【真是要死了,主播阁下,看我看我快看我!您家里还缺雌虫吗?我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最重要的是我屁|股大,好揣蛋!】   【世风日下,虫心不古,是我疯了还是大家疯了,竟然有虫当众调戏雄虫阁下,说这种不要壳子的昏话,骚气十足,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虫性的败坏!啊啊啊啊,主播阁下,我最骚了,我不要壳,他们都骚不过我!】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真容,明允谨有些慌乱,光脑掉在了地上,距离他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他就算是想关闭光脑也不可奈何。要是明允谨想关闭直播间必须驱动轮椅去捡光脑,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良于行的身体状况将众虫皆知。   这么多年了,明允谨本以为自己早已经接受了这副残破身体,可此时此刻当他在镜头面前,面对着无数陌生的视线时,那种惴惴不安的不甘再一次弥漫。   明允谨抿紧了唇。   琴房外,一直守在门口的戈登数着时间流逝。楼梯上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戈登抬头就看见怀特慌慌张张地朝他跑来,在他身后跟着同样慌乱的弟弟们:“戈登哥哥,不好了!”   怀特喘着粗气,他向来守规矩,能让他这样慌张失措一定是出了大事。守在门口的戈登快步朝怀特走去,喘着粗气的怀特举起手中的二手光脑,那上头播放的赫然是明允谨的直播间。   “阁下、阁下,他露脸了!!”   明允谨前几场直播间都没有露脸,小虫崽们一直好奇,后来得知明允谨是为了避免麻烦不想露脸,可是就在刚刚直播间镜头忽然一晃,对方的真容瞬间暴露无遗。   直播间界面上,清瘦的雄虫坐在轮椅上,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躲避着众虫的视线。   怀特咽了口口水,扯着干涩的嗓子道:“戈登哥哥,阁下不是不露脸的吗?”   直播间内一条条飞快闪过的弹幕花孔雀求偶似的越说越颜色,甚至不堪入目,冲击性的字眼像是一根针|刺痛了戈登的双眼。   一条又一条弹幕像是贪婪的怪物将直播间内的雄虫密密麻麻地覆盖,像是被放在透明展示柜中待价而沽的商品,铺天盖地的弹幕中,戈登看见了明允谨攥在轮椅扶手上紧绷到发青的指骨。   他看见明允谨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咔擦——”   门锁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后扭曲变形,怀特和弟弟们受到惊吓后抬起头,刚刚还蹲在他们身前看直播的戈登已经推开了琴房的门。   明允谨并不是残废,他的腿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心脏的原因导致供血时常不足,最终结果就是不良于行,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比普通人多上好几倍的经历。   像是第一次上岸的小美人鱼,明允谨走向光脑这几步堪称艰辛。当小腿因为转筋传来熟悉的疼痛,明允谨一个不稳,身形踉跄。   直播间前的虫虫们:【天崩地裂!!!!】   直播间的弹幕以一秒钟上百条上千条的速度划过,每一条都在大喊救命和不要。   “主人!”   一声焦急的呼喊,踉跄不稳的明允谨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不用睁眼明允谨也知道是戈登来了,因为疼痛和疲惫冒着冷汗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往戈登胸膛上一靠,低声叹了一句:“乖乖,我腿疼。”   戈登怀抱着明允谨,心尖都在发颤,推门而入看见明允谨往地上摔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他嗓音沙哑,声音颤抖,一颗心全扑在怀中发颤的雄虫身上,心神因为雄虫的一声疼动荡不安,小心翼翼地揉着明允谨转筋的小腿。   明允谨嘶了一声,往戈登胸膛里缩了缩:“疼……”   在戈登面前,明允谨总能肆意地表露自己的一切,无需丝毫隐藏。   小腿上的疼痛因为娴熟的按|摩逐渐缓和,明允谨喘了口气,他瞥了眼已经黑屏的光脑,又看了眼狼狈的自己,在戈登吓得几乎要碎了的眼神中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怎么了,有这种眼神看我,我没事,真没事。”   戈登看着明允谨的眼神几乎称得上谴责,那模样简直就是无声控诉明允谨骗虫。   明允谨手头没镜子,要是他看一眼镜子、看见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会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么没有威信里。   他的额头上缀着虚寒,小腿因为不久前的转筋还无法彻底伸直,眼神有些微涣散,唇色发白,活脱脱就是个病人模样。   “担心我?”   明允谨捏了捏戈登的鼻子,笑着逗他,以往他这招向来见效很快,但是今天却失了灵。   戈登抿唇,一把将明允谨抱起来。   陡然的凌空感来临,明允谨倒是没有惊慌,他信任戈登,对戈登一百个放心,他能把自己摔了,但是戈登绝不会把他摔着碰着。   明允谨不仅不担心,他还在戈登的怀中翻了个身。果不其然,下一刻沉默的雌虫将他搂紧了些。   有些太紧了,明允谨拍了拍戈登的胸膛,刚想要说话,戈登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调整好了双臂的姿势,雌虫把尚且留着牙印子的脖颈送到了明允谨的眼前。   明允谨眨了眨眼,他觉得戈登在勾|引他。   “乖乖,你看看那边。”   明允谨弹了弹戈登的胸,他说话时呼吸扫过戈登的后颈,带着丝丝缕缕的痒。顺着明允谨的示意看去,戈登看见了一张沐浴在灯光下的软榻。   明允谨被抱上了软榻,戈登跪在他的脚边,指尖揉上他的小腿。呆呆的大狗见不得主人受伤,他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主人的身体。   明允谨笑着逗他:“怎么这么急,一上来就脱裤子?”   戈登卷裤腿的手指一顿,看清明允谨眼中的笑意,他意识到对方在逗他。   可他笑不出来。   明允谨捏住了的戈登的脸:“乖乖,你这裤子是不是脱反了?”   说话间,明允谨的脚尖踩上了戈登的腰,脚趾踩着松散的活结轻轻一勾,就散开了。   葱白的指尖顺势勾上了戈登脖颈上的项圈,在对方明显停滞的呼吸中,明允谨贴上了自己的唇畔。   “乖乖,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明允谨捏了捏指尖下□□的触感,双唇贴在戈登的嘴唇上,双眼微眯状若漫不经心,扫过面红耳赤的雌虫,如情人间的喃喃细语:“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您……您拥有奴,奴会……永远……在您身边。”   戈登被明允谨的眼神看的浑身都要冒出火,像是泼洒在地的酒精,一点火星瞬间就燃了起来,他的信息素外泄了。   明允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计谋得逞的他眼中自得的笑意一闪而过。   还好还好,亲亲这招没有失灵。   明允谨微微勾唇,舌尖灵活地撬开了怔愣雌虫的双唇:“乖乖,把舌头伸出来,动一动。”   戈登听话照做,他在明允谨面前向来是乖狗狗一枚。   小腿的疼痛忽然唤回了明允谨的思绪,他抱着戈登,细细密密的吻忽然变了味道,铃铛晃动,他蹭着戈登的脖颈,忽然张口咬了一口。   脖颈上的刺痛让戈登回神,他细心地注意到了明允谨情绪的变化,他的主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为什么?   戈登想着,双臂已经将明允谨搂紧,手臂轻轻安抚,他对明允谨的好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反应。   像是小孩子被哄着骗着,幼稚但却有效,埋在戈登脖颈磨牙的明允谨抬起头,浅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戈登,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明允谨再次压上了戈登的嘴唇,碾磨:“戈登,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明允谨没有给戈登回答的几乎,他啄着戈登的下嘴唇,咬着唇内的那块嫩肉磨了磨:“把小家伙们都带上,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   “你说我们去什么地方玩?游乐场怎么样?我们可以拍很多很多照片,我看过了未来一个星期天气都很好,适合出去玩。”   戈登被亲晕头转向,只能胡乱从鼻尖哼出声音,明允谨把这些声音当作对方的同意,他亲了亲戈登的脸。明允谨直起身靠坐在软榻上,迷瞪瞪的戈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跪好身体贴上了明允谨的腰。   明允谨靠在软榻上,那双葱白的手指此刻没入戈登的头发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穿插着,他看见了戈登探出的舌,舌尖的艳色一瞬显露后没入口腔。   “你同意了对吧,那我们想一想去哪里玩……嗯,不着急……慢慢想,现在把嘴巴再张开些……”   明允谨抓着戈登的头发忽然收紧了,他扬起了头。   明允谨的乖狗狗什么都好,就是在侍奉明允谨的时候总是太心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可是戈登总是急功近利想要把自己塞满,就算口齿都溢出唾液也顾不上。   唾液一滴滴坠落,滴落的细微水声别遮掩在细细簌簌的摩擦中。   ……   琴房内一切祥和,然而这似乎都是表象。   不远处的光脑确实一片黑屏,但是直播却并没有结束。直播间除了有控制直播开关的总按钮,还能分别控制音频和视频的开关,这三类型开关都在同意栏目,而且都是同一个颜色。阴差阳错,明允谨以为自己刚刚点了总开关,但实际上他仅仅只是关闭了视频,音频仍旧开着。   光脑的收音效果很好,以光脑为圆心,100米距离内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能被清晰地收入。明允谨此刻压在戈登的身上磨着对方的嘴唇,衣料摩擦发出细细簌簌的细小声响,口齿间含含糊糊的水声,还有时不时冒出的清浅笑声……一切的一切都无比精准地集中直播间虫虫的神经。   想象向来是最好的加色剂,直播间炸开了锅。   听墙角的网友们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他们面对着黑屏的直播界面,耳朵里头全是那些细碎刺|激着神经的声响。他们心里头滴血,使劲浑身解数去猜他们的主播阁下在和那只该死的雌虫做什么事情,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偏偏心里越否定就越肯定。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网友们被嫉妒扭曲的面目全非,心里气地恨不得顺着网线爬来,一口把和明允谨亲热的幸运雌虫咬死,可他们偏偏又舍不得关掉直播,嘴巴都快咬烂了,只能疯狂打字发泄自己的愤怒。   弹幕上一堆血|书求戈登的个虫信息,那模样恨不得是要把戈登生吞活剥咬碎了咽下去。   【黑了?黑了??!!】   【网管在哪里,是不是直播出Bug了?喜瓜不知大企业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啊啊啊啊,我疯了,我要疯了,那只雌虫到底在对我们阁下做什么事情!】   【什么舌头,到底在做什么需要伸舌头?!】   【啊啊啊,我的耳朵,我听见了什么,是吧唧声吗?那只雌虫在做什么,他在亲雄虫阁下吗?!!】   【家虫们,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我总觉得有谁在我耳边哼哼,就是那种哼哼,那种那种!啊啊啊,不要啊,我刚刚恋爱就要失恋了吗?为什么我爱的虫都有对象了?!!嚎啕大哭哇哇哇哇】   【为什么黑屏,为什么黑屏了!主播阁下您是忘记了您还在直播了吗?那只雌虫到底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把您迷得神魂颠倒!我不服,我不服,您让我也试一试!!】   被网友喊着出来解释的网管:好大一口锅,这锅他们不背!   “直播间无任何技术问题”几个大字咯噔一下弹出,这下子网友们的心是彻底凉了,得了,直播间爆改广播剧。   【虫神在上,单身虫的命也是命啊!!】   【为什么我当年不好好学习技术科,我就应该当黑客,现在就不会苦守在小黑屋等待着阁下的回眸!】   【报警,我要报警,雄虫保护协会在哪里,我要举报,有虫猥亵雄虫阁下!!】   【放我出去,我要吃了那个霍霍主播阁下的臭虫!】   琴房外,捧着光脑守着直播间的怀特和弟弟看着直播间内叫骂一片,全在声讨自家哥哥,甚至还喊着要报警找雄虫保护协会,小孩子不经吓,根本分不清观众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只知道要是雄虫保护协会来了,猥亵雄虫阁下的罪名会让他们全都完蛋。小虫崽子们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怀特年纪尚长,知道网友们在开玩笑,可小家伙们却当了真,麻吉心里着急害怕,急急忙忙去敲琴房的门。   小家伙不知道琴房的门锁被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的戈登大力捏坏了,门合不上,麻吉一推直接开了。   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麻吉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他顾不上摔疼的膝盖,开口喊道:“漂亮哥哥,他们要抓戈登哥哥!!他们要把戈登哥哥吃了!”   正抓着戈登吃嘴唇的明允谨:“……”   这下可真是闹大发了,怀特手心出汗,一把抓过麻吉捂着他的眼睛,小小的身板坚定地挡住了弟弟们好奇的目光,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用最简短的语言喊了一声:“阁下,您的直播没关!”   明允谨的视线唰的一下凝在被冷落在地板上的光脑上,已经从他身下坐起来的戈登默默站起身,他朝光脑走去。   熄屏的光脑被重新打开,明允谨看见了后台运行正在运行的直播间,上头的弹幕一刻不停地弹出,很显然直播间的观众们听了一场由明允谨和戈登即兴发挥的广播剧。   明允谨:……   怀特颤颤巍巍地交代清楚麻吉闯入的原因后,小心地退了出去,他非常有眼力见地合上了门:“您只关闭了视频,声音、声音一直都在。”   琴房内,彻底关闭直播间并几次确认后的明允谨正在观看后台回播记录,滑动屏幕的手指几次打滑,无声的几秒后,他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   “丢死人了……”   戈登掀开毛毯,明允谨埋头钻了进去。   鸵鸟式躲避风暴的明允谨同学头枕大胸脯,他整个人都被裹紧了暖烘烘的毛毯中,鼻尖都是熟悉的味道,像是被护在了坚固的堡垒中,安全感十足。   戈登无声轻拍明允谨的背脊,他的耳垂凝着两抹化不开的酡红。   明允谨疯狂回忆光脑熄屏时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幸运的是他和戈登情难自禁只是亲了个嘴,还打了个滚,不幸的是,他们在近千万的观众面前亲了个嘴还打了个滚。   直播间疯了。   不停碎碎念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明允谨躺平摆烂,决定趁机给自己放个假。   欲盖弥彰行不得,继直播亲嘴后明允谨打算断播两天。 第164章 明允谨的灵丹妙药   想要实现全家出行的愿望, 明允谨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吉兰。   受伤的小家伙自从住进三楼之后,几乎隔绝全部社交。明允谨实时跟进吉兰的病情, 近两个月的恢复期,吉兰的伤口已经恢复大半,半月前就能够自行下床走动,可是小家伙依旧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明允谨觉得吉兰他锁住了自己。   阳光明媚的早晨,当怀特照常给吉兰送完早饭,明允谨敲开了吉兰的房门, 他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少年。   少年扭着头背着脸,像是鸵鸟埋头般,他将自己缩在被子中,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反应,仿佛无知无觉。   房间里头没有开灯, 明明窗外阳光正好, 可屋内却窗帘紧闭, 少年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单薄瘦弱的背脊撑不起衣服,空空荡荡的衣服里仿佛塞了些随意搭起来的木头架子, 像个随时会散架的木偶。   看着这样的吉兰,明允瑾有一瞬间的恍惚。   阴暗潮湿的地方不适合病人的恢复,恢复期保持良好心态很重要。明允谨给吉兰挑的房间采光很好, 正对着小洋楼的花园,只要抬手拉开窗帘就能得见洒金的天光。明允谨控制着轮椅前进, 他没有打扰神游天外的吉兰, 他来到窗户旁拉开了窗帘。   窗帘链子滑动发出一声刺啦声响, 明媚的阳光迫不及待地从帘布缝隙间挤进来,争先恐后地洒下一片金。   阳光斜斜地落在床脚边, 驱散了房间内的冷沉气,床上的少年似有所觉,下意识扯紧了身上的被子,他将自己缩的更小团了。   “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因为吉兰的伤,戈登和弟弟们时时刻刻考虑吉兰敏感的心情,只要吉兰开口他们有求必应,没有谁会拒绝吉兰的要求,可明允谨和他们不一样。   陌生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一直缩在被子里浑身写满了拒绝的吉兰愣了愣,这声音属于小洋房的主虫,他意识到了房间里的不速之客是他和弟弟们的衣食父母,明允谨阁下。   细细簌簌的声响后,像是蚌壳一样紧闭的被单终于露出一条缝隙,明允谨终于看清楚了吉兰的真容,营养不良的年幼雌虫经历了一场几乎夺走他性命的伤害,但他似乎并没有生出尖利的棱角,那场惨痛的伤害似乎不存在一样,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瘦弱的雌虫朝明允谨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他很乖巧也很有礼貌:“早安,明允谨阁下。”   他现在的样子和明允谨从小虫崽们口中得知的吉兰几乎没差,善良温柔讲话细声细语,时时刻刻都在为身边虫考虑。但是明允谨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明允谨眸色渐深,他缓缓开口:“身体好些了吗?”   “劳您挂心,好多了。”   “在这里住的还好吗?”   “很好。”   “吃的东西都和胃口吗,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医生说你现在饮食没有忌讳。”   “都可以。”   “……”   小家伙很有礼貌,明允谨的每个问题他都有答复,可明允谨却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吉兰是个上了发条的八音盒戳一下动一下,不戳就不动,问一句回一句,句句都能把天聊死。   明明在笑着,可明允谨却没有在他眼中看见光亮,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丧,那种熟悉的自暴自弃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   明允谨瞥了眼吉兰,年幼的雌虫坐在阴影中,他身前就是明亮的阳光,可他却缩在床沿边缘刻意避开所有能接触到光的地方。   “房间里太暗了,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打开帘子晒晒太阳……”   明允谨说着重新去拉不远处的窗帘,一直沉默寡言的吉兰罕见地有了反应:“阁下,请您不要拉开窗帘。”   年幼的雌虫固执地坐在阴影中,因为瘦弱显得过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允谨手中的床帘,明允谨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他叹了口气,开门见山摆出了自己的目的:“吉兰,医生说你现在可以自行走动,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利于病情的恢复,这两天天气不错,我们打算出去走走,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话音落下,床上一直不咸不淡无所谓的少年忽然反应剧烈,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不去!”   他说的太着急,因为太过抗拒,讲话时带着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先前装出来的冷静和无所谓瞬间破功。   这模样还真是眼熟。   经历了重大打击的人总是会性情大变,他们常常会变得敏感多疑,自怨自艾,甚至偏执走向极端。   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洒金的光落在柔软的床塌上,不偏不倚在吉兰的身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分割线,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明允谨松开窗帘,说话间罕见地带上了点强制的意味:“吉兰,医生说你应该出去走走。”   吉兰咬紧嘴唇,固执道:“我不走!”   并不是谁都是戈登,对于吉兰的小脾气,明允谨可不惯着,况且吉兰现在的情况必须有人推他一把:“你现在是病虫,病虫就要遵循医嘱,晒太阳多走动有益于你身体机能的恢复,你为什么抗拒?”   吉兰的嘴唇被他咬得泛白:“……我感觉很累,我…走不动。”   明允谨:“你受了伤恢复自然需要时间和精力,感到疲惫是正常的,只要加以锻炼,体能会逐渐恢复。”   吉兰沉默的听完明允谨的话,他低声道:“我现在的身体和大家一起出门不好,会给您和哥哥造成负担。”   “不会。”   明允谨摇头,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吉兰的想法,戈登有多么心疼在意吉兰,明允谨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初他们初见的时候,戈登为了救吉兰甚至不惜违反犯罪,那样的重视程度用一命抵一命来形容都不为过。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许久的吉兰忽然冷不丁得抬起头,他咬着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满眼豁出去的倔强:“阁下,您能别管我吗?”   闻言,明允谨皱眉,对方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不是好歹了。但是明允谨从不轻易下结论,他打算听听对方的解释:“为什么?”   又是沉默。   明允谨眸光沉沉,面前沉默的年幼雌虫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直垂着头,双手因为不安不停绞着衣角,从对方的反应中明允谨品出了一些端倪,他想起刚刚吉兰拒绝出行时的理由,他试探开口道:“吉兰,你觉得自己是负担吗?”   吉兰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明允谨的猜想是对的。   不仅是对的,还一阵见血,狠狠地戳破了年幼雌虫这些天固执的别扭。   吉兰是个乖孩子,总是想着对方,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每次戈登提起吉兰的时候,明允谨就会听见这句话,他的乖乖真的很心疼他这个弟弟。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吉兰不停绞着衣角的手指上,他没有安慰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一个因为太过敏感所有虫都避而不谈的话题:“吉兰,你觉得你自己可怜吗?”   绞着衣角的手指陡然用劲,几根被线头被拽断了掉落。   明允谨自顾自道:“你会不会想,为什么是我经历这一切,要是我那天没有去那个地方就不会遇见那些虫,我就不会受伤,要是当时有谁能帮一帮我,朝我伸出手,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句又一句要是的假设中全是无用的遗憾和悔恨,人买不到后悔药,虫也是一样。假设无济于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吉兰咬紧了牙齿,灼热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竭力忍住口中的呜咽:“阁下……,求您、求您别说了。”   吉兰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后悔有什么用,每一次回忆都是折磨,他应该感谢,感谢戈登哥哥,感谢他的弟弟们,感谢明允谨阁下,他该感谢自己还活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不是吗?有那么多虫担心牵挂他,为他付出,他应该学会感恩,他要变得懂事,安静的不打扰他们,不给他们增加任何负担。   受伤之后的两个月,这样的话吉兰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他一遍遍要求自己,可是他的脑子像是生病了,他控制不住的在想为什么自己那天要出门,为什么他要图方便走那条小路,为什么没有虫来帮帮他。他觉得自己不知好歹,这让他越发的愧疚自责,积压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最终变成了自我厌弃。   吉兰再也忍不住喉中的哽咽:“阁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想,我应该感恩,我错了。”   明允谨口中的话顿住了,看着哭得止不住颤抖的吉兰,他缓缓伸出手,掌心落在了对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你没错,你可以当然想。”   头顶微微一沉,满眼泪水的吉兰浑身一颤,听见明允谨的话,他愣愣地抬起头,从来没有谁告诉他,他可以想如果他可以后悔。可现在却有虫告诉他,他没有错。   明允谨揉着吉兰的脑袋,低声道:“后悔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你受了委屈当然可以说出来,没有谁会责怪你。”   两个月内每当夜深人静时都控制不住回想的压抑和痛苦在明允谨的宽慰中尽数爆发。泪水像是潮湿的雨在他脸上肆意蜿蜒,滴滴答答在被单上洇出圈状的深色。   低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明允谨看着将自己裹进被子的吉兰,手心落在对方颤抖的背脊上轻轻拍着:“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情绪崩溃并不总见得是一件坏事,大哭一场有时候比憋在心里好太多,情绪这东西向来靠疏不靠堵,小家伙太懂事,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放着不管早晚有一天会憋出毛病。   哭声渐息,重新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吉兰双眼通红,但是积压的情绪好了不少,他始终很有礼貌,微微红了脸:“阁下,谢谢您。”   明允谨笑了笑:“想和我说一说吗?”   吉兰摇头,小脸上那抹因为不好意思泛出的红晕淡去,化为了木然,他低声道:“您没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情,您不懂。”   明允瑾唇角微敛:“经历相同就能感同身受吗?”   吉兰被明允谨的问题问懵了,面对着对方的沉默,明允谨指了指窗外的树木:“吉兰,你有见过两片同样的树叶吗?”   吉兰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偏到这里,但他诚实摇头:“阁下,我没有注意过树叶。”   贫民窟的小孩没有玩耍的时间,吉兰没有玩过树叶,在他眼中树叶就是树叶,不知道树叶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明允谨感慨于吉兰的诚实,他笑了笑:“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就像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我,我们当然不一样,我们的所见所闻所感都不一样,面对同样的一件事,我们的反应可能天差地别。”   “我们的经历不同,所以我们理解事情的角度和感受也不同,吉兰你和怀特年纪相仿,遭遇相同,你们对每件事情的认知和处理方式难道就一样吗?没有谁能真正理解谁,我们能做的只是共情,但是同情和怜悯改变不了什么,能帮你的只有自己。”   吉兰讷讷道:“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明允谨摸了摸吉兰的头:“我们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碰上一些很难过去的坎,但是一切既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沉陷于过去毫无作用,当然我并不是想要剥夺你伤感的权力,你当然可以伤心,也可以抱怨,发泄情绪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伤心以后我们该做什么。”   “别觉得自己是累赘,你的哥哥弟弟们都很担心你,你以为强迫自己对他们笑,他们就不会发现你在难过吗?真正关心你的虫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伪装,别折磨自己,被让关心你的虫难过。”   吉兰的病几乎成了戈登的心病,明允谨见不得戈登日夜提心吊胆担心的模样,心病远比身上的伤难治得多。   “小家伙,别担心,我们都在。”   窗外的太阳一点点偏斜,洒落的光一点点朝着吉兰的方向蔓延,藏在阴影中的他被一点点探出了头,他被明允谨轻轻拽到了阳光下。   看着吉兰从僵硬到逐渐适应,明允谨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暖和吧?”   他们坐在阳光下,明允谨笑着偏头朝吉兰眨了眨眼,空气中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句暖和吗中化开。坐在轮椅上的雄虫堪称瘦弱,吉兰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明允谨身下的轮椅上,片刻的沉默后他试探地开了口:“阁下,您从前遇见过这些事情吗?那些会后悔一遍又一遍想的事情……”   明允谨垂眸,他看了眼自己搭载轮椅上的双腿,轻轻嗯了一声:“遇到过。”   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时刻检测的心电仪器、冰冷的触感、钻心的疼痛,每天一层不变的天花板,被困顿在病房中的他也曾怨天尤人。   “那……您是怎么做的?”   怯怯的声音唤回了明允谨的思绪,他看着面前虚心求教的吉兰,他在小家伙的眼中看见了对生命和美好的渴望,那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微微晃神,明允谨敲了敲手下的扶手,他伸手探进了衣服口袋,片刻后两个小圆球出现在他的手心里:“我有神丹妙药。”   “这是什么?”   明允谨招了招手,示意好奇的吉兰凑近些看,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他慢慢摊开掌心的纸丸。这是一张长条型状的纸条,因为被反复搓揉变得皱皱巴巴,纸条上写着一串小字。   吉兰自学过一些文字,他能看懂一些简单常见的字,他下意识读出了纸团上的字:“……赚……生中的第一……金。”   明允谨将吉兰不认识的字补齐:“对,赚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看出了吉兰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明允谨解释道:“这是我最近的愿望,挣钱养家。”   雄虫挣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吉兰前几天听怀特提起明允谨开了直播赚钱,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伤到底花了多少钱,但是吉兰知道费用一定不便宜,他本就不算轻松的小脸越发低落了。   明允谨摸了摸他的头:“这是纸药丸,我的治病良方。”   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些日子里,明允谨几乎见不到活人,家人的探望只是很短暂的一小会儿,剩下的大把时间必须被无聊地打发过去。明允谨向护士要了一本笔记本,那时候,每一天他的病号服都在变大,他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句话,然后塞进病号服的口袋里。慢慢地,小纸片就会变成硬硬的小纸球。装满病号服的口袋变得鼓鼓囊囊,明允谨会等着口袋里头装满小纸片,等着小纸片们变成硬硬的小纸球,然后把这些纸球一个又一个丢掉。   病人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日子,他们的时间看起来很多,但又很少,在那段时间内,明允谨养成了这个习惯,纸片上写着一个又一个念头,念头的终结,念头的诞生。   一个接着一个,那些不断从大脑里冒出来的念头,像是一个扭曲畸形的庞然大物,侵蚀着他的思维,腐蚀着他的心脏。恐怖的庞然大物被他一点又一点拆分肢解,被装进了一个又一个硬硬的纸药丸中,最后消散。接着,小小的念头重新涌现,被拆解消散,不断循环。   “我们总会遇见一些事,有些事可能难以启齿,有些事可能无法倾诉,又或者我们的身边没有能倾诉的对象,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把它们写下来,我会把它们放进我的口袋里,时不时搓一搓揉一揉,慢慢地它们就会变成皱巴巴的纸药丸,拿出来摊开看一看,揉皱放回去,等到口袋里装满了纸药丸,我就把它们一个个摊开,然后把它们一个个丢掉。”   在病重的那个冬天里,明允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读自己胡乱写在纸片上的零星杂念,读完之后,他会笑着把它们塞回口袋,等着它们变成一个又一个硬硬的纸药丸。   “你可以在纸药丸上写任何话,愿望也好悔恨也罢,它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想一起分享纸药丸的虫,他可以和你一起读纸药丸上的内容,那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情,明允谨有些怅然,他闭了闭眼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看见了吉兰盯着自己手中另一个没打开的纸药丸,眼巴巴的样子有些可爱,他忍俊不禁道:“好奇?”   吉兰看着明允谨,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明允谨摸了摸吉兰的头:“作为对你诚实的奖励,打开它。”   吉兰眼睛一亮。   在明允谨鼓励的眼神下,吉兰从他的掌心拿过另一个纸团,小心翼翼地拆开,这一次纸药丸上的字他全都认识:“全家出去玩一次。”   吉兰愣住了,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轻飘飘的纸药丸,而是什么沉重到无法承受的重担。   “大家带着我不方便的……”   吉兰被明允谨捏住了脸,口中拒绝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憋了回去。   小家伙瘦的厉害,脸上没二两肉,几乎就是一层薄薄的皮,明允谨没敢用力捏:“小孩子家家的,别想太多,被担心钱,也别担心自己会成为谁的累赘,活着就是麻烦,可是我们总是拼了命地想要活着。天塌下来高个儿顶着。”   明允谨注视着吉兰的眼睛,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道:“吉兰,你不用这么懂事。”   吉兰的眼眶渐渐红了,他声音哽咽,嘴唇颤颤许久吐出一句话:“阁下,谢谢您。”   明允谨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作为谢礼,笑一笑。”   吉兰的眼睛红得像是兔子,听见明允谨这么说,他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就朝明允谨扬起一个笑。湿漉漉的笑容看着明允谨心都软了,他揉了揉吉兰的头:“真好看,小孩子整天愁眉苦脸的都不好看,多笑笑,吉兰你看你笑得多好看。”   吉兰脸皮薄,被明允谨毫不掩饰的几声夸赞弄得脸红,他羞怯地又露出一个笑容,这下他擦干了眼泪。   两颗揉开的纸药丸被重新揉成团,完成使命的纸药丸即将功成身退落入垃圾桶的怀抱,吉兰见状怯怯开了口:“阁下,您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   小小的纸药丸从明允谨的大手中落到吉兰小小的手心,比起垃圾桶纸药丸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第165章 他不再孤单   自从谈心之后, 吉兰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时隔两个月他第一次迈出房门, 这可让戈登和几个弟弟们又惊又喜。   “吉兰哥哥,你好些了吗?”   “吉兰哥哥,你能出门了!”   “吉兰哥哥,抱抱抱抱!”   面对着弟弟们热切的招呼,吉兰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他朝着手握碗筷的戈登走去, 低声喊了句哥哥。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说,一句哥哥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戈登嗯了一声,低头把手中的碗筷放下,伸出手臂揽住了吉兰瘦弱的肩膀,片刻的沉默后他开了口:“饭已经好了, 快吃吧。”   吉兰重重点了点头, 回答声中带了点鼻音。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菜肴, 戈登却匆匆回了厨房, 明允谨注意到了对方微微泛红的眼圈。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的情感,戈登的情感向来是内敛, 在他这,行动远远胜过言语。   饭桌上,小家伙们的情绪明显比从前亢奋, 往常全神贯注享受美食的他们此刻都有些心不在焉,亮晶晶的眼睛一直黏在吉兰身上, 戈登则是忙着给吉兰夹菜。大家谁都没说话, 就仿佛一锅浮着油花的热汤, 表面上不见腾腾热气,油层之下全是滚烫。   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明允谨眨了眨眼:“我打算把游玩时间定在明天, 大家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一听见出去玩,小家伙们的眼睛全亮了,六双大眼睛全部汇聚在明允谨身上,一张张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一个个欲言又止却都没有开口。他们悄悄瞥了眼正在夹菜的戈登和安静吃饭的吉兰。   小家伙们自从来到小洋房后就没有出去玩过,正是好玩的年纪,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归是想着能出去玩的。视线转了一圈,明允谨在脑海中把小虫崽们这个年纪一般喜欢去的地方过了一遍,继续问道:“你们想去游乐园吗?”   话音刚落,小虫崽们下意识点头,他们像是小鸭子一样,点头的频率都在一个道上,明允谨忍俊不禁,正要拍板做决定,一直安静的吉兰忽然开了口:“阁下,游乐场太过喧闹,虫多眼杂,怕是会冲撞到您。”   明允谨雄虫的身份本就十分晃眼,他又坐着轮椅,身边带着七个年幼雌虫,其中的吉兰又是病号,他们一行去游乐场绝对是吸睛的存在。   吉兰向来细心,被吉兰这么一提醒,明允谨也觉得自己刚刚考虑不周,他捏着下巴嗯了一声,有些头疼要去哪里。   明允谨上辈子总是孤单一人,现在的他越发喜欢热闹,这次全家出行的计划他期待了很久。明允谨支着下巴敲着轮椅扶手,决定为自己找个帮手:“吉兰,你觉得我们去哪里合适?”   一时间饭桌上所有虫的视线都汇聚在吉兰身上,他手中的勺子一颤在盘子上发出轻微声响,犹豫片刻开了口:“阁下您的身体不宜远行,现在是初春,风大,有太阳的地方还好,一旦到了阴处温度依旧很凉,我建议我们去的地方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累了还能休息一下。”   吉兰心细如发,除了考虑明允谨的身体情况还考虑了很多,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一直待在贫民窟,没去过什么地方,也不能给出具体去哪里的建议,不过他的话给了明允谨一些灵感。   “我们去放风筝怎么样?”   明允谨觉得自己这个提议非常好,他一边想着明日的计划安排一边说:“我们去一个有湖水有草地的地方,我们可以放风筝,可以捉蝴蝶,还能野炊!”   “好!!!”   这一次没有谁提出异议,一切都愉快地决定了。   暖阳沐浴春风拂面的日子,最适合放风筝,当风筝在奔跑的脚步中乘风飞起,明允谨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风筝越飞越高,像是挣脱束缚的鸟儿翱翔天际。   自由的味道,甜的好似糖浆浓蜜。   “主人……”   肩上多了些重量,明允谨扭头,他看见了正在给他披衣服的戈登,对方的动作轻柔细致,眉眼舒展,眼角的温柔柔和了雌虫的棱角,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人夫感。   “天凉,您小心着凉。”   小家伙们在草坪上跑得满头大汗,笑声不断,明允谨拍了拍戈登的手背,笑着道:“天不凉,乖乖,你可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春风桃李拂面,多舒服!多快活!”   有些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早,张开手臂感受春风拂面的明允谨口中大话刚刚说完,鼻尖一样,连打好几个喷嚏。   这可真是吓坏了戈登,他一边为明允谨系好外套的纽扣,一边用身体挡住吹来的风,他开口劝道:“主人,我们去旁边休息一下吧,这里风太大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明允谨:……   明允谨:小狗生闷气jpg.   戈登什么都听明允谨的,然而在身体健康面前他却固执得要命。明允谨自知理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嘟囔一声:“我没感冒,一定是有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对,就是有谁在说我坏话!”   明允谨他们放风筝的地方叫做湖滨公园,附近有专门的休息室,明允谨和戈登来到他们订的雅间包厢,戈登找到水壶打算倒杯热水给明允谨驱寒,但房间里没有热水。   戈登拿着水壶,低声:“主人,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倒热水。”   明允谨打量着雅间里的装饰品,他压下喉咙间的痒意,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咳咳——”   本以为只是因为风大打了几个喷嚏,缓缓就会好了,没想到喉咙越发得痒,一咳嗽起来听都停不下来,明允谨捂着胸口,伸手进口袋摸索出一个药瓶。   “咕噜噜——”   他咳嗽地太急,呼吸都喘了起来,他太着急,抓药瓶的时候口袋里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地抓出一把,几个纸药丸从他手中滚落,指尖颤抖地倒出药片囫囵吞下,舌根上漫开一阵苦涩。   纸药丸滚落在地上,明允谨听见了开门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明允谨将手中的药瓶藏进了身后,略带慌乱地抬起了头,看清进来的虫是谁,明允谨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戈登。   吉兰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能和弟弟们一起跑跑跳跳,他一边坐在湖边晒太阳一边看弟弟们玩,一扭头忽然看见戈登推着明允谨往休息室走,他知道明允谨的身体不好,他心里放心不下,就跟了上来。   “阁下,您不舒服吗?”   不知道光线的缘故,吉兰觉得明允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明允谨啊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悄然将藏在背后的药瓶放回口袋里,他先发制人转移了话题。明允谨朝吉兰招了招手:“吉兰,你来的正好,我不小心把东西掉到桌子底下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吉兰在桌子底下看见了五六个纸药丸,他弯下腰把纸药丸一个个全捡了起来:“阁下,给您。”   明允谨接过纸药丸,他揉了揉吉兰的头:“谢谢吉兰。”   吉兰被揉的眯起眼,他的注意力成功被明允谨转移,他好奇地盯着明允谨手中的纸药丸,它们看起来很新:“阁下,这些都是新的吗?”   明允谨点头,他看着掌心一颗又一颗糖丸似的纸球,唇角微微勾起:“对。”   吉兰抿唇,他还记得明允谨和他说过,纸药丸里头写的都是些不能说的秘密或是愿望,他犹豫片刻后开口道:“阁下,您觉得孤单吗?您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说?”   闻言明允谨微愣,他摸了摸吉兰的脸:“为什么这么问?”   吉兰抿唇,他的视线落在明允谨鼓鼓囊囊的口袋上:“您衣服的口袋满了。”   明允谨的口袋比上一次见面时鼓了许多,短短几天口袋里多了很多新的纸药丸。   吉兰满脸认真:“如果您想要找虫说话,可以找我。”   “……”   明允谨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吉兰的头。   “小吉兰,别担心,我并不孤单。”   明允谨把纸药丸装进了桌子上的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一个装满了愿望的许愿瓶,明允谨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这里面装着我的愿望,我有些贪心,所以写了很多很多愿望。”   吉兰:“阁下,您的愿望是什么,我能做些什么吗?”   明允谨笑:“你已经实现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了,我们不是一起出来旅行了吗?”   在明允谨充满笑意的注视下,吉兰红了脸,他说着感谢的话,认真表示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安静细致,情绪价值直接拉满,明允谨觉得吉兰是个做心理咨询师的好苗子。   “阁下,只要您不嫌弃,我们都会一直在您身边。”   “好哦,”明允谨说道,他听见了开门声,抬头,他看见了匆匆回来的戈登,对方左手拎着出去时带走的水壶,右手拿着一个类似饭盒的东西,大步走来,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尽数全是明允谨。   “主人,这是热汤,您趁热喝。”   “有你们在我怎么会孤单……”   一声清浅宛如叹息,明允谨希望时间走的慢些,慢些,再慢一些,慢到等他把愿望都一一实现。   等到冬天的时候,他能躺在温暖的房间里,靠在戈登宽阔的胸膛上,将那些揉皱的纸药丸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听对方给他读曾经写下的愿望。   那是明允谨能想到最美好的结局。 第166章 他为戈登写了一首歌   明允谨这边全家旅行快快乐乐, 每晚准时守在直播间的粉丝们坐不住了,每天都在明允谨置顶的请假公告下徘徊, 哀声连连,而其中第一个熬不住的就是头号玩家亲王父子。   元帅大人很忧心,他家雄主和雄子已经闷闷不乐两天了,为了家宅安宁,元帅大人决定不再坐以待毙,选择主动出击。他带着菲落亲王和兰塔直接去了明允谨的住址。   根据得到的住址信息, 元帅大人一行虫来到了小洋楼外。老式的建筑款式,繁复花纹的铁栏杆已经生出了些锈迹,抛光的彩漆也有些许剥落,三层的独栋小洋楼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透过镂空的铁栏杆,能一眼看清小洋楼里的花园, 放眼望去绿意盎然, 几条绿藤罗悄然爬上了围墙和栏杆, 混着姹紫嫣红的小花朵, 看上去很温馨。这处住宅被虫精心打理着。   元帅大人瞥了眼身侧的秘书,后者瞬间明了, 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铃铃——”   门铃没有回应,但是大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谁呀?”   属于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年幼雌虫小跑到门口, 他似乎被门口仗势吓到了,怯怯地把探出的头缩了回去。   看着下意识后退几步的小雌虫, 秘书挤出了亲切笑脸:“小朋友, 你家大虫在吗?”   不能随便相信陌生虫, 麻吉警惕地退后,他扭头朝里头喊了一声:“戈登哥哥!”   听见戈登的名字, 坐在星际车内的元帅大人抬头,他目力极佳,远远地看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雌虫朝他们走来。   戈登,劫持雄虫阁下后反被救下的贫民窟黑户。   听见麻吉的呼唤,戈登快步走来,他将麻吉护在身后,他认出了朝他微笑的秘书,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明允谨接通喜瓜企业的视频电话时,他就在一侧。   秘书摆出官方的微笑:“您好,我是喜瓜企业的,我们曾见过一面,因为明允谨阁下这两天暂停直播,评论区有很多虫关心,我们企业也非常记挂,因此特来问候探望。请问明允谨阁下在家吗,方便……我们进去看一看吗?”   戈登没说话,他的视线透过秘书落在他身后的星际车上,那里坐着的虫才真正掌握话语权。   戈登看见了一双锐利好似刀锋的眼睛。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见我家主……阁下?”   秘书一愣,他注意道戈登口中所指的是谁,有些惊讶对方的敏锐,他正要开口将这话题轻飘飘带过,忽然听见身后车门打开的声音。   “我是兰塔,亲王殿下的雄子,我今天来为了跟老师学习!”   兰塔几天没看明允谨直播,心里火烧火燎的,好不容易来到明允谨的住宅摆放,临门一脚被堵在外面,那是一刻都坐不住,哐当一下打开车门,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他不知道戈登是谁,对方唯一一次露脸就是在最近一次直播,直播间明允谨和这个雌虫举止亲密,很显然对方能联系到他老师。   兰塔坐不住,菲落亲王也无法再强装高冷,哐当一声门响,菲落亲王也下了车。元帅大人不过思考片刻,一回神自家雄子和雄主已经自报家门说明来意,他也坐不住了,只能打开车门下车。   “法克·安德鲁,我家雄主和雄子对明允谨阁下非常仰慕,特来拜访。”   在东部没有虫不知道法克·安德烈的大名,这位铁血元帅的故事对于东部雌虫而言向来是耳熟能详的,戈登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位活在传闻中的领袖。但是即使对方是元帅亲王,在戈登心中明允谨的意愿仍旧高于一切,如果明允谨不同意,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开门。   戈登说了声稍等后蹲下在麻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麻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对方应该大有来头,他点了点头小短腿跑的飞快,一溜烟就钻进了小洋楼里。   生平头一次,元帅大人体会了一把被拦在门外等虫的待遇,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自家两位阁下,他们金尊玉贵也是头一遭等虫,但是两位爱音成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亏待,在他们看来,音乐家有些古怪脾气是理所当然。   菲落亲王是一位优秀的雄虫阁下,他教出来的雄子自然也不会差,温和有礼,很有教养。   看见自家雄主终于好转的脸色,元帅大人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拢住了自家雄主的肩膀,后者此时此刻还沉浸在马上就要见到音乐大家的激动中,面对自家雌君忽然的亲近有些发懵,皱眉:“法克,你干嘛?”   昨晚故意勾|引把虫骗上床吃干抹尽、今早一起床就被甩脸子的元帅大人:……好像没哄好。   菲落亲王可不知道自家雌君心里的小九九,他拉开一步距离,擦了擦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打量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等会儿要见老师,弄乱了怎么办!”   忐忑不安的元帅大人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您现在特别好,风度翩翩,非常好看。”   听了一耳朵彩虹屁的亲王阁下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把小镜子递给元帅大人,那眼角眉梢的洋洋得意像是两把勾人的小刷子,元帅大人蹭着亲王不注意偷了个香。   被偷香的菲落亲王震惊,还没来得及发脾气,跑回去传话的麻吉迈着小短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明允谨。   “戈登,把门打开。”   明允谨清润的嗓音响起,守在门边的高大雌虫立刻按下开门按钮,转身来到了明允谨身边,像是个守护国王的铁甲侍卫,沉默却可靠。   明允谨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焦点,视线或明或暗划过他的脸最后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直播间一晃而过的神颜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截图保存,凭借着一张模糊的剪影明允谨的直播间彻底火了。如今亲眼见到这盛世美颜的冲击,就连一向被誉为东部瑰宝的菲落亲王也不禁感慨对方的美丽。   那是一种不属于东部的美,干净纯粹,同样地,也脆弱苍白。   天妒英才,如此俊美多才的一位雄虫阁下竟然不良于行。   菲落亲王率先回了神,他轻轻拍了拍身侧同样怔然惋惜的兰塔,提醒他不要失态。   兰塔回过神,收回了自己显得冒犯的视线,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初次见面的给虫留下的一个好印象很重要。一路上做的所有准备因为第一步的偏差全部被打乱,虫一紧张起来,满脑子里头所有的漂亮话都变成了空白,剩下的全是肺腑之言,兰塔脱口而出:“老师好,我是兰塔,今年十六岁,我喜欢您,非常非常喜欢您,我想做您的学生,我想要和您学音乐!”   兰塔这一出不仅惊到了明允谨也惊到了他的雌父雄父。菲落亲王一路上目睹自家雄子紧张忐忑地反复准备,没想到一见面这么勇,愣了几秒跑出来打圆场:“明允谨阁下,让您见笑了,我家这孩子一向真诚,他就是太喜欢您了。”   明允谨笑了笑,说了声没事,从兰塔的眼睛里看得出对方是一个实心眼的孩子,招呼着门口一行虫进来。   明允谨没有当过老师,面对兰塔的请求他心中有些许顾忌,但是架不住兰塔的真诚和热情,而且他在兰塔身上看见了对音乐的热爱。   兰塔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学音乐的天赋很重要,但是持之以恒经久不灭的热情更重要。   明允谨点了头,后续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临行前,一直安静默默当背景板的元帅大人找借口支开了自家雄主和雄子,他有话要对明允谨说。他这个身份的虫见过刀光剑影也见过腥风血雨,他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的雄主和雄子,他会带着兰塔和菲落亲王上门摆放显然事先做过万全的准备。   他调查了明允谨的一切,他知道对方曾经是个赌徒,为了赌差点将命都丢掉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醒悟,金盆洗手。他身边忠心耿耿的雌虫是个曾经挟持过他差点要了他性命的贫民窟黑户,神奇的是,明允谨不仅没有起诉对方,反而收留了他,同时还收留了七个幼年雌虫,其中一个还身染重病。虽然和雌虫举止亲密,但是元帅大人调查的信息显示,明允谨和戈登之间毫无关系,不是雌君不是雌侍,他们的关系栏上空空荡荡,倒是几个幼年雌虫记在明允谨名下,后者是前者的监护虫。   这样神奇的组合,不得不让元帅大人在意。   “明允谨阁下,恕我直言,您为什么要做直播,以您的身份,您完全可以过上轻松的生活。”   元帅大人的话很委婉,但是暗示意味很足,聪明人之间讲话向来不用说的太清楚。事实就是如此,只要明允谨愿意,有大把雌虫愿意上门,他们的财产就是他们的嫁妆,足够明允谨轻轻松松过上躺平生活。   明允谨笑了笑:“我更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闻言元帅大人看了明允谨一眼,后者看着他目光坦然,元帅大人见过很多双眼睛,像这样干净的目光着实罕见。   明允谨:“每个虫都有每个虫的活法,我们在这里养花种树,玩闹生活,元帅大人,您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吗?”   听着明允谨说的话,元帅大人想起了他们进门前路过的那片小花园,他看见了摇晃的秋千,才种了一半的花草,还有刚刚摘下的槐花,他听见了无忧无虑的笑声。片刻的沉默后,元帅大人掏出一张支票,再次开口:“明允谨阁下,兰塔很敬重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请您尽管开口。”   不是一家虫不进一家门,元帅大人同样出手大方,支票上一连串的零让人咂舌,明允谨哑然,没有谁不喜欢钱多,但他没有收下支票。迎着元帅大人诧异的目光,明允谨斟酌字句,缓缓开了口:“元帅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弟弟受了伤,需要治疗……”   *****   明允谨摇身一变成为了兰塔殿下的老师。   因为担心明允谨出行不便,兰塔主动提出来明允谨家里上课,每天都来,风雨无阻。短短半个月不到,兰塔的水平突飞猛进,他和小洋楼里虫虫们的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   兰塔长得好,脾气也好,他没有架子,在他眼中雌虫和雄虫没什么区别。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会带一大堆小礼物小零食,不消多久就和小虫崽们打成了一片。   “小麻吉,好吃吗?”   兰塔靠在沙发上,在他脚边,麻吉坐在自己独属的小马扎上,正一口又一口啃着甜饼,甜饼有酥又脆,一口下去还带着夹心,让虫吃了还想吃。亲王府大厨的手艺自然是顶尖的,麻吉嘴里塞满了甜饼,一边点头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看着吃的满嘴掉渣渣的小虫崽,兰塔笑着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嘴,元帅大人和菲落亲王这几年一直在努力,但是总是差那么一点,兰塔还挺想有个弟弟的,在明允谨家里的这段时间,他好好过了一把当哥哥的瘾。   兰塔收回手,看着吃的高高兴兴毫无防备的麻吉,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小麻吉,你那个哥哥怎么一直不下楼啊……”   麻吉一心扑在吃上面,闻言啊了一声,下意识问道:“哪个哥哥?”   忘记麻吉是最小的、有一堆哥哥的兰塔:“……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皮肤挺白、总是笑着的哥哥啊!”   “高高瘦瘦、还白,喜欢笑……”麻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啊了一声,福至心灵道:“殿下您说的是吉兰哥哥吗?”   半个月了终于知道对方名字的兰塔眼睛一亮,点头:“原来他叫吉兰啊,吉兰吉兰,真好听的名字。小麻吉,为什么总是很少见到你的吉兰哥哥?他不喜欢见虫吗?”   兰塔好几次带礼物来,都是由怀特代收,都半个月了他才只见过对方两次,每次都是匆匆一面,连话都来不及说。   麻吉摇头:“不是不是,吉兰哥哥身体不好,要卧床休养,所以很少下楼走动。”   闻言兰塔脸色微变:“身体不好?哪里不好,因为什么,他生病了吗?”   麻吉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好几次后闭紧了嘴巴,他摇了摇头:“麻吉不说,吉兰哥哥不高兴,麻吉呜呜……”   兰塔捏着麻吉的脸,像是揉面团一样,假装生气道:“小麻吉,你过分了哈,吃虫嘴短拿虫手软,你嘴巴里头甜饼渣还没咽下去呢!”   麻吉唔唔嘟囔着什么,大眼睛转啊转寻求帮助,他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明允谨,当即朝对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漂、唔唔哥哥!”   兰塔没听清,揉着麻吉的脸蛋,把耳朵凑近了:“你说什么?”   麻吉嘴巴泛酸,口水差点都要流下来了,他唔唔几声朝兰塔背后指去:“老、老师来唔了!”   兰塔一愣,随即笑道:“小麻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捉弄虫了?骗虫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告诉你,我最近琴弹得可好了,我闭着眼都能弹出来,你可别拿老师吓我!我不怕!”   兰塔来了半个月,已经知道了明允谨的作息习惯,老师中午有午睡的习惯,现在正是老师的午休时间,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兰塔,你在做什么?”   明允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正在“欺负”麻吉的兰塔当即浑身一僵,唰的一下收回了手,站起来瞬间变成乖乖宝宝,赶紧问好:“老师,您醒了啊,您休息得好吗?”   明允谨点了点头,假装没看见兰塔因为心虚藏在身后的手,他看了连揉着脸跑到自己腿边的麻吉,拍了拍对方的头:“脸怎么红了?”   兰塔:紧张到手心出汗。   当了明允谨半个月的学生,兰塔深切地知道了一件事:他的老师虽然温柔包容,但实际上很有原则。不管兰塔上一秒前在做什么,一见到明允谨下意识就摆正姿态,瞬间正经。总而言之,明允谨非常有当老师的潜质。   无声安抚好麻吉,明允谨招呼着兰塔进来上课,他的学生天资聪慧,突飞猛进,年轻人意气风发,有了点成绩容易翘尾巴,明允谨决定挫一挫兰塔的锐气,不过做什么骄傲自满都是要不得的。   此时的兰塔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他兴高采烈地跟着明允谨走进琴房。   两个小时后,兰塔哭唧唧地倒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抽筋的双手欲哭无泪。   看兰塔仿佛霜打了的茄子,明允谨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累了?”   勤学苦练从来不是嘴上说说,不下苦功夫还想要成就,一步登天从来都不存在,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兰塔举着自己酸疼的手,可怜巴巴地凑近了些,点头实诚道:“累。”   明允谨笑,意有所指道:“闭着眼睛都能弹?”   闻言,兰塔知道明允谨把听见了自己先前吹得牛皮,一张脸臊红了,他低下头小声说自己错了。   看着凑到自己身边撒娇的兰塔,明允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兰塔你记住,要想走得远,就要脚踏实地,骄傲自满会让我们迷失脚下的路。”   兰塔嗯嗯几声,点头应是,他凑到明允谨身边撒娇耍乖,眼尖地看见了明允谨手边露出一角的白纸,白纸被压在书本下,露出的一角上涂涂画画,写着一串串音乐字符。   “老师,这是什么?您新写的歌曲吗?”   兰塔眼睛一亮,满脸好奇地看着那几张纸,明允谨点头:“对,我这几天随便写的,只是初稿,还要修改。”   明允谨说话时,兰塔的眼睛像是沾了胶水一直黏在纸上,堪称目不转睛。看着这样的兰塔,明允谨忍俊不禁:“想看?”   兰塔飞快点头,一刻都不带犹豫的:“想看!”   “想看啊……”   明允谨故意卖关子,把兰塔的胃口掉足了后摇了摇头:“这曲子现在还没写好,等下好了再说。”   兰塔小脸一下子垮台了,他啊了一声倒回沙发上,用眼神无声控诉明允谨。   虽然心痒痒,非常想看明允谨新作的曲子,但是兰塔是个乖学生,几秒后他一骨碌爬起来坐好,满脸认真:“老师,等曲子写好了一定要给我看哦!我可是您的亲亲学生,第一个开山弟子啊!”   明允谨笑着点头:“好好好,到时候肯定忘不了你,我的大徒弟!”   等这首歌完成了,明允谨绝对忘不了他的开山大弟子。但是这首曲子的第一位听众只能是戈登,他要把这首曲子弹給戈登听,因为,这是他为戈登专门写的歌。   明允谨给这首歌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烟火。 第167章 浅浅撒一波狗粮   【主播阁下身体不舒服吗?感觉阁下的脸色不太好欸……】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我总觉得阁下看起来很疲惫。】   【有没有虫虫觉得阁下最近瘦了些,声音听起来也感觉有些气虚, 主播阁下最近是不是累着了?】   【虽然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弹琴什么的很费体力的,主播阁下真的很辛苦,打赏打赏!】   【虽然我非常非常喜欢主播阁下,每天必须听到主播阁下的声音才能安心睡觉,一天不听浑身难受, 但是我更看不得主播阁下受累,要是……要是主播阁下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请假休息几天吧,我……我没关系的,我会把碎掉的自己一点点拼起来, 主播阁下幸福就好了!】   【每天都要上两个小时的音乐课, 太辛苦了, 主播阁下不直播也没关系, 就让我们看一看您的脸就好,不上课没关系, 没有好听的歌曲听也没关系,只要您上线,坐在那里就好!】   直播间的弹幕清一色, 全在担忧明允谨的身体情况。明允谨自从直播间意外露脸后忽然消失了一个星期,这可急坏了直播间的粉丝们,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明允谨盼回来了。   明允谨雄虫阁下的身份已经实锤, 前段时间兰塔殿下格外反常地发了声明, 大致就是自己寻到了一位非常厉害的音乐家。亲王和殿下这种身份尊贵显赫的虫,若是有谁敢碰瓷, 半小时内律师函没有发到对方的光脑上,皇室特聘每年薪资百万的公关们全都不要混了,直接卷铺盖回家好了。兰塔殿下特地发了声明,再结合之前明允谨直播间发生的事情,明允谨显然就是那位神秘的音乐大佬。   能让皇子老师坐在光脑前温声细语给自己直播上课,粉丝们哪里还有什么要求,无论明允谨做什么他们都说好,他们这群虫满心满心、最关心的就是明允谨的身体健康问题。   直播间的粉丝们简直就是金牌妈粉,每时每刻都在注意明允谨的情况,什么脸色不太好了,没有气血;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啊;说话带了点鼻音,是不会是感冒了?看起来瘦了,下巴都尖了……   总而言之,粉丝们现在是敏感的不得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老妈子上线。   明允谨笑了笑,他确实有些累,但是直播间粉丝们的说法也太夸张了。他是音乐直播,哪有音乐主播开播了,不说话往那一坐,坐等打赏,像什么样?他不是颜值主播,不露脸,往那一坐不说话不弹琴,那就只能看得见一双手。   “大家不用太担心,我就是最近睡得晚了,有些累,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咳嗽什么的也不是感冒了,嗯……老毛病了,不过不严重。”   见明允谨温柔解释让粉丝们不要担心,直播间的粉丝们放心不下又嘱咐了几句让明允谨不用勉强,随后又是一堆哗哗打赏。   自从成了兰塔殿下的老师,明允谨手头已经不缺钱了,他已经和粉丝们说过不用再给他打赏,但是他越这样说,粉丝们打赏的越勤快,明允谨见自己劝不动甚至有些适得其反,他干脆就不说了,他会在直播结束后给那些送上打赏的粉丝返红包,算是他的一点小小心意。   【主播为什么最近睡得晚了啊!】   【亲爱的主播阁下,为了您尊贵的身体,我“命令”您早早入睡(口叼玫瑰花挑眉斜眼看)】   【熬夜对身体真的超级不好,伤胃伤肝,主播阁下请您好好爱护您尊贵的身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您熬夜伤身?!请您说出来,让我们为您分忧吧!!】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最近在写一首新曲子,很好听的曲子,已经快要完成了……”   明允谨面前没有镜子,所以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眼角眉梢上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眉眼微微低垂,缱绻又神情,看的直播前的粉丝们心尖发颤。   【阁下刚刚的表情好温柔啊!好像顺着网线瞬间出现在阁下面前!】   【啊啊啊啊,主播阁下的新曲子,听说之前那首架子鼓混钢琴的曲子也是阁下自己写的,这是什么神仙主播啊!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虫,我好像听阁下的新曲子!】   【我也想!】   【举手举手,我也超级想听!】   虽然已经直播了半个多月,但是粉丝们的热情还是让明允谨有些招架不住,他笑着说好,直播界面上忽然冒出一条弹幕:【主播阁下,请问新曲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明允谨回应了对方:“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做《烟火》。”   【烟火?好好听的名字,之前那首曲子叫做生命,曲子超极有魅力内涵十足,这首曲子的名字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明允谨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容:“烟火绚烂,一簇又一簇飞上天时,前一秒还在猜想它是什么颜色,会变成什么形状,下一刻漫天都是灿烂的流光,漫天的烟火很美很漂亮,我想要纪念那种喧闹中绽放的美丽。”   【哇哇哇,主播阁下的描述听起来好美,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感了!】   【我也一样,无数小烟火3D式在我脑海中旋转,噗啪,嘿咻,噗啪噗啪!】   【听起来好美,不过烟火易逝,虽然绚烂但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十秒都撑不过,这种美丽又脆弱的东西让虫感觉很难过,全是遗憾。】   【等等,前面的那位朋友,明明大家还在感慨主播的新曲子,怎么到你这里就画风突变了?整起伤感来了?】   【楼上的朋友你是想我死吗,刚刚还觉得烟火超级漂亮,还笑嘻嘻,现在……不嘻嘻。】   【对啊对啊,漂亮的东西让虫心情愉悦,刚刚氛围好到爆炸,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多想啊,提什么易逝、失去的,说不定主播就是喜欢烟火的漂亮呢?!】   【对啊对啊,主播阁下千万别想多!】   比起“热闹”的直播间,明允谨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他没有反驳刚刚那位网友的猜测,而他这一奇怪的反应也让刚刚“抨击”网友多心的粉丝们心里戈登。   【不会吧,主播阁下的新曲子真的是伤感款啊?!!】   就在粉丝们猜测纷纷中,明允谨开了口:“的确,烟火虽绚丽却容易消逝,但是当烟火划破天际冲上云霄绽放的那一刻,瞬息间,黑夜都宛如白昼,那一簇簇流光般的花火,足够让所有观众惊艳,燃烧生命留下的痕迹在那一瞬间会映入每一双眼睛里,那一瞬间,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像烟火,短暂易逝,生命更是如此,所以我们才会苦苦追寻意义的存在。在我看来,短暂的美好远胜过漫长的空寂。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那剩下的一二美好虽然短暂却足够让我们回忆终生。”   直播间有片刻沉寂,直播对面的观众对明允谨这番话有何想法,明允谨不得而知,可能是想到了某些短暂的瞬间,那些被深深埋在记忆中的片段;或者是想起了曾经被自己忽视的某些美好,因为习以为常被随意掩埋在日常的琐碎中。   一条弹幕忽然冒了出来:【音乐家们创作曲子都需要灵感,烟火的立意这么深刻,您创作“烟火”的灵感是什么?】   闻言明允谨微愣神,他没说话,像是忽然浸入某种回忆。他想起了那天湖滨公园的夜晚,小家伙们白天疯跑玩得很累了,吃过晚饭一个个眼皮子耷拉哈气连连,困得不行,说是要一起看月亮,实际上坐在椅子上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明允谨靠在戈登的胸膛上,一起仰头望着月亮,那天晚上的月亮不太亮,天上云很多,月亮一会躲进云层一会冒出尖尖,恼人地和明允谨玩起了捉迷藏。   其实月亮根本不恼人,只是明允谨心烦,因为他的身体。   他的闷闷不乐被戈登尽收眼底,那天晚上戈登罕见得纵容他,他们偷偷溜出来去了星空顶,在那片仿真的郝瀚星空中,明允谨见到了烟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星空顶的隔音玻璃减弱,漫天的烟火绚丽,一簇接着一簇,流光溢彩。那晚,明允谨感受到了夜的如水微凉,更让他忘不了的是,始终贴在他背后滚烫的胸膛。   戈登带给了他太多的第一次,被困顿的生命在一次又一次新奇的体验中逐渐变得丰富完满,填补了过去那些苍白的空缺。   明允谨见过很多种眼神,有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有惋惜到摇头感慨的,当然也有幸灾乐祸感慨老天是公平的。少年英才却注定英年早逝,哪怕你再厉害又如何,百年难遇千年难遇又如何,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明允谨不怕死,他曾在生死线上徘徊数次,既然他注定要离开,为什么要让自己短暂的一生如此空白,他不能选择怎样死,但能选择怎样生。   戈登带给了他新生。   “因为一个虫,烟火是我为他做的歌。”   此言一出,直播间里头直接炸开了锅。粉丝的眼睛是雪亮的,看明允谨这副宛如热恋般的神情,他们怎么可能猜不出明允谨讲的虫是谁。   上次直播间事故最后有虫入境,虽然没看清脸,但是就凭那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身材和声音,如假包换绝对是雌虫!主播阁下和他亲亲我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小情侣的身份板上钉钉!   【说句实话,我酸了!】   【啊啊啊啊啊,谁懂啊,谁懂啊,看见主播阁下脸上的笑容我的心都在滴血,牙齿都要咬烂了!】   【给大家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要黑皮的全部信息!】   【恨不得拿起我的加特林把方圆八百里的黑皮全都突突了!】   【主播阁下这么温柔单纯,说不定是被黑皮骗了!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主播阁下这么好的虫,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办啊?!】   明允谨被粉丝可爱的互动逗笑了,他知道粉丝们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他笑道:“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家乖乖是真的很好,他从不骗我,每天都会为我准备爱心早中午餐,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要是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明允谨垂眸,他说的全是真心话,要是没有戈登的悉心照料,他的身体此刻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明允谨说的虽然没一句假话,但是这真话落在直播间粉丝虫的耳朵里,那就是泼天的狗粮,一大堆弹幕全都是酸得冒泡泡。   【冷冷的雨水在我脸上胡乱地拍,黑皮真他X的幸福,天底下幸福的虫这么多,多我一个不行吗?!】   【越听越觉得黑皮是渣虫!】   【雌虫养家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煮饭做菜照顾雄主都是分内的事,主播阁下还怎么感谢对方,啊啊啊,我真的要变成柠檬精了!】   除了有虫满肚子酸水,还有一批虫稍显“理智”,他们思考的显然更成熟长远。   【守护主播阁下美好生活虫虫有责,别让我知道有哪里黑皮一丝一毫对不起主播阁下,要是给我抓到小辫子,他绝对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给楼上竖大拇指,我拉群,群号XXXXXXX,入群申请填“保护我方主播阁下”!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我出力,如果黑皮是渣虫,我带上我的八百米狙击枪申请出战!】   【亲友团+10086!】   他们心里或多或少羡慕嫉妒,但是出发点都是好的,他们希望明允谨过得好,明允谨一一感谢了对方的好意,几次表明戈登和他天下第一好。他还向直播间的虫虫们保证,等到自己的新曲子大功告成,他会开直播分享。   和直播间的粉丝们一样,明允谨对新曲《烟火》充满了期待,现在的他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瞬息间就打得人毫无招架。 第168章 痛恨   手腕陡然落在琴键上发出沉重的音节, 像是嗡鸣断裂的弦,悠扬的琴声突兀地被打断, 两滴鲜红的液体滑落,落在白键上。   滴答——   镜头前晕开一片猩红,昏红晃眼。   直播间的弹幕卡顿片刻后弹出一连串弹幕,弹幕的四周散射出一圈光晕,像是近视的人摘下了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   明允谨觉得鼻子下面痒痒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   他下意识伸出手,擦了一下。   鲜红,带着熟悉的粘稠。   明允谨一愣,四周似乎都变了颜色,铺天盖地的光圈中, 只有指尖的鲜红格外明显。   明允谨听见了一声急切的呼唤, 他看见了朝自己跑来的身形。   鼻下的湿润汇聚, 在一串止不住地咳嗽声中骤然涌出, 明允谨浑身脱力,向后倒去, 他落入了滚烫颤抖的怀抱。   在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明允谨不禁在想:   怎么这么不争气呢?精心准备的歌曲,本打算当作惊喜, 到头来却成了惊吓。   明允谨不知道的是,对于戈登而言, 他的昏迷绝对不只是一句惊吓就能简单带过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戈登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什么也顾不上,夺门而出。琴房内, 小虫崽们被明允谨的昏迷吓得六神无主,反应过来后赶紧追出去。   他们迎面撞上过来上课的兰塔。   兰塔轻车熟路来到小洋楼旁边,忽然一道残影冲进视线,兰塔被吓到后退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跑出几十米了,他拍了拍衣服暗骂一句对方没素质后,继续朝小洋楼走去。   来到门口,兰塔正要输入密码,忽然发现门没锁,他满脸疑惑,以为是谁忘记关门了,他没有多想,按照往常朝里面走去。   推门而入,兰塔看见了匆匆朝他方向跑来的小虫崽们。   兰塔来小洋楼这么些天,这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势,还搞个迎接队伍,迎面跑来的队伍中还有兰塔一直想见的吉兰,他下意识扬起微笑摆出温和有礼的模样,抬手挥了挥。   “你们好……”   好字还含在嘴巴里没有说完,“迎接队伍”已经和兰塔擦肩而过。没有虫回应他的笑容,他们神色慌张,一个个跟没有看见兰塔一样往前跑去。   兰塔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有些尴尬地放下手,少年的自尊心让他心底泛起不高兴,他理了理衣角朝里面走了不到十米,怀里撞进个小炮弹,他哎呦一声,下意识抓住怀中的虫,朝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   “谁啊,走路不看路啊?”   兰塔深色不愉地低头,就看见麻吉要哭不哭的脸,对方像是被他吓着了,看着兰塔眼睛一眨,两泡眼泪混着鼻涕就掉了下来。   兰塔:“……”   兰塔:“!!!”   “你别哭啊,我没有骂你,小麻吉,好麻吉,你别哭啊!我、我、我给你买糖吃!”   看见自己把小孩儿弄哭了,兰塔手忙脚乱,忽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塞了糖,赶紧掏出一颗来哄,没想到对方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哥、哥哥,摔倒了,呜呜呜哥哥倒了……”   麻吉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前走,兰塔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半蹲下来盯着麻吉的眼睛,问道:“出事了?”   麻吉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不停点头。   兰塔心里一凛,他一把捞起麻吉的屁|股抄在怀里,抱着他就往门外跑去。门口,兰塔的专车司机正在等候,兰塔一把拉开车门:“快,追上前面的虫!”   司机得令,一脚油门。   兰塔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安抚麻吉:“小麻吉,别哭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抽噎的麻吉口中,兰塔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就在刚刚,他的老师昏倒了,他在门口碰见的残影是老师的雌虫。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车轮子?!”   意识到戈登是打算抱着明允谨跑去医院,兰塔暗骂一句,他知道事态紧急,赶紧叫司机加快速度。   虽然说两条腿跑不过带轮子的,但是戈登的速度显然超出了兰塔的预计,短短不到十分钟竟然跑了这么远,兰塔看着前方狂奔的身影,探头大喊一声道:“上车!”   然而雌虫像是聋了一样,仍旧朝前大步狂奔,兰塔咬紧牙暗骂一句,缩回头坐好甩给司机一个眼神,下一刻油门踩死。   雌虫小麦色的脸此刻几乎青白,他双臂紧紧抱着怀中的雄虫,大步狂奔,眼神空洞好似涣散。就他此刻的模样,要是被不知情的虫看见了,还以为他是加害雄虫阁下的不法分子,正在疯狂逃命中。   伤害雄虫阁下,可是能被随时处决的重罪。   兰塔猛地拍打车窗:“喂,上车!”   戈登依旧大步狂奔:……   兰塔快将半个身子都弹出车窗了,他扯着嗓子大喊:“你想他死吗?!”   死这个字眼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醒了充耳不闻的雌虫,他猛地停下脚步,低头护住臂弯中的雄虫。   虫神在上,总算是听得进去话了!   兰塔命令司机拦停在戈登面前,他一把推开车门朝着站在原地的戈登厉声道:“快上车,我们去医院!”   ……   “雌父,对的……我老师昏倒了…流鼻血还吐血…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救护车来不及,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让交警派虫过来,调整路段……好…最近的医院是XX……帮我安排床位,谢谢雌父……嗯,我没事,我知道的。”   兰塔挂断电话,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明允谨的情况,车后座上高大的雌虫格外沉默。他怀中的雄虫昏迷不仅,鼻腔和唇角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看起来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苍白又脆弱。   雌虫木讷地坐在那里,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像,他护着怀中仿佛随时会失去的宝物,明明迫切地想要抓紧,可却不敢多用一丝一毫的力气。   小麻吉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他已经把眼睛哭肿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紧紧地望着明允谨。   眼前的一幕让兰塔心中焦灼,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心思分神。   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医院门口,秘书已经赶到现场,他身后站着安排好的医务人员。明允谨被送上医疗床,一路狂奔不停送进急救室,红灯亮起。   “殿下,请您稍作歇息,元帅和亲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啊……嗯,好。”   兰塔被秘书的声音唤回神智,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抬腿时才惊觉腿脚发软,他看了眼守在门口的戈登,咬咬牙,没坐下。   他是老师的学生,他要肩负起责任。   医院门口的等待是漫长的煎熬,但是元帅并没有让自家雄子煎熬太久。   “兰塔!明老师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情况?”   菲落亲王急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兰塔看着他抿紧了唇,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菲落亲王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道?”   兰塔没说话,他低下了头,他的手还在发抖,抖得连字都写不整齐,他刚刚用这只手签了手术同意书。   元帅大人看出了自家雄子情绪不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生平头一遭一件这种事情自然会局促和慌张,不过兰塔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一只大手轻轻揽住了菲落亲王的腰,向来发号施令的元帅大人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强有力的安抚力:“雄主,您别着急,明允谨阁下已经在抢救室了,剩下的就交给医生。”   几句话安抚好身侧忐忑不安的雄主,元帅用他沉稳有力的大手拍了拍兰塔的肩头,轻声道:“兰塔,你做的很好。”   此言一出,刚刚还努力假装大人的兰塔终于绷不住了,眼眶泛红,无声缩进了朝那敞开的臂膀,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安排事情,闷闷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雌父,有个小家伙还在车上,其他几个……”   元帅点头,他知道兰塔说的是什么,无声安抚示意他不用担心,他给秘书使了个眼神。   比起兰塔这边的温情,急救室门口另一侧的等候椅上至始至终弥漫着沉默。将雄虫送上医疗床的雌虫僵直地坐着,双臂保持着怀抱的姿势,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一直盯着急救室紧闭的门。   不久前暂离的秘书回来时手里牵着麻吉,小虫崽没有乖乖听话坐在车上,他心里着急等不住偷偷溜了出来,他不认识医院,到处乱走,正巧碰上了去接他的秘书。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虫,麻吉下意识就朝戈登跑去,他跑了几步后忽然回过头朝秘书乖乖道谢,做完这一切,他跑到戈登身边小心喊了一声哥哥。   听见麻吉的声音,木头虫一样的戈登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了麻吉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扇不知何时会打开的门,麻吉没说话,他乖乖地贴着戈登坐好。   见状秘书退到一侧,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明允谨昏倒的时候恰巧在直播,此刻直播间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因为明允谨的直播不露脸,所以直播间的虫并没有看见他晕倒的全过程,但是他们看见了血。因为雄虫阁下的身份和音乐的魅力,明允谨的直播间向来是虫满为患,好巧不巧这一次又赶上了新歌发布,直播观看量更是格外的多。这样多的浏览量放在往常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可要是遇上了直播事故,真可谓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远比眼见的真相更加难以掌控,现在属于紧急情况,必须有公关出面平息这场风波,这项任务的重担由秘书负责。   秘书收到指示后离开,被落在小洋楼的几个小虫崽也派了虫去照顾,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   漫长的四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打开的一瞬间,死寂的空间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   “怎么样了?”   “情况如何?”   “老师生了什么病?”   “主人他怎么样了?”   等待的虫齐齐涌到门口,出来的医生被吓了一跳,七嘴八舌的问题核心只有一个,他说出了大家都希望听到的答案:“明允谨阁下的抢救很成功,还请各位放心。阁下是突发心悸导致的休克性昏迷,幸好及时送医,要是中途延误了耽搁了抢救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紧张不安的几颗心终于稍稍安定。   得知明允谨脱离了生命危险,兰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神微定,他才意识到自己像是小虫崽一样缩在雌父身旁寻求安定,他面颊微微泛红,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兰塔变回了往日里沉着稳定的模样,他点头致谢:“辛苦了。”   元帅大人知道自家雄子脸皮薄,没有戳破,他朝医生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阁下?”   医生:“阁下此刻麻醉还没有过,一小时后会会被送往重症监护室。”   听见重症监护室,几个虫刚刚平稳一点的心脏又高高提起,菲落亲王急急开口道:“怎么是重症监护室,不是说治疗很成功吗?”   就算医学知识再匮乏的虫也知道,和重症监护室挂钩就没有好事,住进那种地方的虫多半命在旦夕。   “……”   医生微微沉默后,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众虫的视线中,他斟酌开了口。无论前半句多么花团锦簇,听话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后半句话开头的那个“但是”。   “恕我直言,明允谨阁下的身体情况并不理想,检查发现他心脏瓣膜发育不全,不仅如此在他的瓣膜壁上有一个罕见的鼓包,此次造成险情的原因正是鼓包外壁发生细小破裂。我们在他的衣物口袋里发现了相关治疗心脏病的药物,但是这些药物对明允谨阁下的病情属于治标不治本,从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阁下他并没有得到良好有效的治疗。”   明允谨的身体算不上健康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身形瘦削又坐着轮椅,单是看着就和东部的健康标准相距甚远,只要是见过明允谨的虫都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明允谨竟然身患重病,不仅如此他还隐瞒了所有虫。   本以为只是个突发状况,没想到竟然炸出个绝症来,在场的虫脸上也是五彩纷呈,半响说不出什么话来。   身为医生,自然知道病虫的家属亲友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医生摘下了口罩,他脸上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看,甚至能用凝重来形容:“明允谨阁下的病症实属罕见,目前几乎算得上是第一例,按照现有的医疗水平成功治疗的把握较低……”   医生说了很多话,讲话的地方从急救室变成了诊室又变成了医疗会议室,雄虫阁下的身体健康本就是大事情,况且还是个首例罕见病,无论是出于对雄虫阁下的守护还是对医学领域的贡献,医生们都是责不容待。   过了麻醉监控的明允谨会被专门的医护人员推出来送往重症监护室,八小时内不允许家属探望,空等无用,元帅、亲王和兰塔都跟去了医疗会议室旁听,病房外只剩下戈登和麻吉。   麻吉仰着头,轻轻扯了扯戈登的裤脚:“戈登哥哥,他们、他们为什么都走了?阁下不是在里面吗?为什么说我们见不到?我们不是一直等在这里没有离开吗?”   消毒水的味道陌生又刺鼻,看着手术室上暗淡的红灯,麻吉有些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戈登哥哥,我们能见到阁下的对不对?我想见阁下、想见漂亮哥哥呜……”   小孩儿说话时已经带上点哭腔,一直被拉着裤脚的戈登后知后觉地有了反应,他僵硬地摸了摸麻吉的头,碧绿的眼眸仿佛发了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时钟,距离一个小时还剩下五分钟的时间,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能等到的。”   紧闭的手术室终于再一次打开,看见还守在外面的戈登和麻吉,护士皱眉:“你们怎么还待在这里,说了八小时内不能接触,赶紧离开!”   空气中有很多病菌,没有经过消毒的衣物上更是数不胜数,戈登他们没有穿防护服自然不能接触明允谨,护士本来还在担心对方不顾医嘱造成严重后果,没想到对方很听劝。扛不住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护士在心底叹了口气,假装自己看不见默认戈登他们的跟随。   戈登和麻吉跟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从这里开始他们不能再进一步。   之前送明允谨进病房的护士绕了一圈回来查房时,看见戈登还带着个虫崽守在门口望眼欲穿,他暗自摇了摇头,在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忧心的家属。看着一大一小守在门口的虫,护士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走到戈登面前开口道:“守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八小时内家属不能探望,这是医嘱必须遵守。”   戈登没说话,只是木然地点头。   手术到现在五个小时多了,小虫崽一看就饿坏了,大虫不听劝,小崽子跟着受罪。护士皱眉,他看不下去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他们干这行的工作量大,他习惯性在口袋里放一根棒棒糖以防低血糖。   “你就算熬得住小虫崽也熬不住,还没吃饭吧?收拾收拾自己,总不能你家雄主还没好,你也栽进去,那你家虫崽怎么办?”   护士想当然地把明允谨和戈登当成了一家子,麻吉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的孩子。但是此刻已经没有谁在乎这是不是个误会。   看见麻吉手中的棒棒糖,戈登终于有了些反应,护士见状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啊,这样才对,你得撑得住,身为雌虫得有担当。现在站起来,跟我去拿你家雄主的衣服。”   住院部会给每位病虫安排同一病号服,明允谨被送进医院抢救时穿的衣服被换下丢在了手术室里,这些衣服自然要交给家属处理。   护士指着架子上那叠衣服,开口道:“这些就是你家雄主的衣服,这些纸团装在衣服就口袋里,我们找药的时候都倒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你看看是不是有用的东西,一起收走吧。”   置物架上,戈登看见了堆在衣服旁的小纸团,一个又一个被揉成了硬邦邦的小球,和之前麻吉给他的纸团如出一辙。当时的他并没有打开纸团,他把它们收了起来。   戈登把明允谨的衣服领走了,他带着麻吉吃了饭又打包了几份,他们回到了小洋楼。   小洋楼里吉兰他们早已经等急了,他们没有追上戈登又不知道明允谨被送往那家医院,只能被迫返回,不安的他们等到了兰塔派来照顾他们的侍卫。虽然知道明允谨已经及时就医,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依旧惴惴不安,直到戈登回来。   面对弟弟们的询问,戈登显得异常沉默,像是疲惫至极、无力招架,他简单回答了几句后,说了句医院离不开虫后离开了小洋楼。   戈登说谎了,医生明确说过亲属八小时内不得探望,他现在去医院根本无济于事,就算真的发生了紧急情况,他的身份也无法做任何事情。   手术同意书上签的不是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不是主人的雌侍,就连雌奴都算不上,法律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资格。   可是他就是想要回到医院,他想要离明允谨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无法触摸,能看见也是好的。   坐在空洞的的楼梯间内,回过神来的戈登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纸团,他当时收拾明允谨的衣物时顺手塞了纸团在口袋里,他回到小洋楼里的时候急着走,纸团放在了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   这些纸团到底是什么东西,主人为什么要把它们装进口袋,随身携带?   戈登从口袋里将纸团一个个摸出来,他数了数,总共有七个。   楼梯间略显得昏暗的灯光下,纸团上透出墨迹晕开的痕迹,那是明允谨的笔记。   戈登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动一瞬,一股忽然的冲动让他指尖颤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它所有的东西都会不一样。   戈登打开了纸团。 第169章 乖乖,别忘了我   #六张风筝在空中飞舞, 夕阳的照耀下一条长河波光粼粼#   #人生是一场加法还是减法?#   #我们生活在时间中,时间掌控并塑造我们, 我们能够真正了解时间吗?不是那些折叠扭曲的理论,也不是平行时空的设想,生活在日常钟表滴答声中的我们能否了解它的本质?滴答作响的秒针是永恒不变的客观吗?错了,寥寥的痛苦和欢乐就发现时间的韧性,某些情感会让时间加速,某些则会减速, 剩下的可能在某一瞬间如雨水落入海中,一去不复返,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活是生洋葱,一个劲的重复,吃了会打嗝、流眼泪, 比起洋葱我更喜欢乖乖做的糖醋里脊, 要多放一勺糖, 酸酸甜甜的最好吃, 当然了当醋排骨也不错!#   #不可靠的记忆和不充分的材料相遇塑造了生活,记忆的底色从来都是模糊不清, 越想念越模糊,最后反而晕出了最宝贵的颜色,死亡的终点是遗忘, 可有时候遗忘也是幸运的特权。#   #数学多么复杂最终都离不开加减乘除,现在的我用到的只剩减法, 从年到月, 从月到天, 从天到分钟,最后到每一秒, 直到抵达最终答案。人生是一道算术题,我只是算得比他们快了些。#   #属和弦永远会找到主和弦,除非它找到了蓝调,就像我找到了乖乖,哇,好土的真心话,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乖乖走遍大江南北,东部的冬天太冷了……#   七个纸团被一一打开,有的纸条只有寥寥几句,有的则细细碎碎写满了话。那些话,很多戈登都看不懂,这两个月他一直在自学阅读,可仍旧吃力。昏暗的楼梯间里,他用手指一个个指着纸条上的小字读过来,他读了很多很多遍,他读出了字里行间无声的告别。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的主人就已经在准备和他们的离别。   今天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天,他的主人笑着招呼他们到琴房坐好,说自己准备了一个惊喜。   戈登知道明允谨的惊喜是什么,他写了一首新曲子,想要弹给他们听,为了这首新曲子,明允谨已经连着劳累好些天了。雄虫创作时几乎什么都不顾,戈登劝过好多次,可是一向温和的明允谨在这件事上罕见地强硬,那种迫切想要完成某件事的感觉,像是有豺狼虎豹在身后追着,仿佛迟一分钟一秒钟就做不完了。   当时戈登还不理解明允谨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现在他明白了,因为明允谨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明明这么明显,可他却从没有发现。   ……   “什么?丢了?!!”   这边兰塔接到了手下打给自己的电话,刚刚被戈登送回小洋楼的麻吉不见了,兰塔一听头都大了,活生生的一个孩子在七八个高马大的护卫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这事情听起来像话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外头黑灯瞎火,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谁都付不起责任。   兰塔顾不上生气怪侍从们看顾不利,当即加派虫手让他们去找。这边明允谨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危急,另一边孩子还丢了,简直就是屋漏偏逢下大雨。兰塔压着脾气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着角落里的垃圾桶发了难。   被踹飞的垃圾桶撞到了楼梯间安全通道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突兀,兰塔暗骂一句,走过去扶起了垃圾桶。   安全通道的大门被垃圾桶撞开一道缝隙,兰塔听见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哭,他心里一凝,伸手推开了门。   站在通道口,兰塔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雌虫,赫然是他找不到的戈登。   从兰塔的角度他只能看清戈登的背影,雌虫缩在角落里,头颅深深埋下,背脊上的筋骨清晰可见,他微微颤抖着,像是一条紧绷到极致的弦。   兰塔听见了压低的哭声,他静静地站着。   兰塔对戈登并没有什么好感,他对戈登的态度纯粹是出于礼貌,只因为明允谨喜欢对方。   可能是上位者的通病,兰塔的骨子里有着傲慢,他看不上戈登,他觉得戈登老土愚笨,一看就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文化教育的低等雌虫,他和富有才华诗意、精致淡雅的明允谨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在兰塔心中,戈登根本就配不上明允谨。   可明允谨对戈登的喜爱毫不掩饰、没有任何理由,他身为学生自然不会触老师的眉头,他把他的轻视掩饰得很好。   可戈登在急救室前的表现让兰塔再难压抑自己的不喜,那种紧急关头前,连他都急得哭了,可戈登却没有流一滴眼泪,他表现得格外冷静几乎称得上冷漠。   可现在,当兰塔看见戈登缩在楼梯间哭的浑身颤抖,毫无察觉身后有虫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句曾经读不懂的话。   并不是表现出来的才叫做悲伤,有些情感浩大无声却会在某一瞬间将你吞没。   兰塔碾着脚尖,深吸一口气后,扣了扣安全通道的大门。   “喂,别哭了。”   听到声响的戈登骤然回头,看见兰塔的一瞬间他猛地一愣,瞬间站起,下意识就往上冲:“主人他怎么……”   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戈登身形踉跄,他没站稳,一手撑住了墙壁,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兰塔。   兰塔下意识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赶紧开口:“老师没事。”   戈登避开了兰塔扶他的手,他撑着墙壁缓缓低头:“那就好……那就好……”   兰塔看见了他手背上被咬出来的深深齿痕,他别过眼:“你得回家一趟,小麻吉……”   闻言,戈登倏忽抬头。   迎着那双碧绿的眼眸,兰塔用牙齿磨了磨嘴唇,决定如实相告:“我手下的虫说小麻吉不见了。”   戈登和兰塔回到了小洋楼,小洋楼此刻灯火通明,一群虫举着手电筒到处找,见到兰塔回来了,他们战战兢兢地上前解释,他们说自己只不过是去上了一个洗手间的功夫,三五分钟的时间,转头小麻吉就不见了,他们已经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兰塔殿下,我们发现明允谨阁下的房间不知道被谁翻了,好像还丢了一些东西……”一个侍从忽然凑到了兰塔面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说话时还特地看了一眼戈登和他身边的弟弟们。   正说着孩子丢了的事情,忽然冒出个丢东西的事情,兰塔皱眉,下意识就觉得说这话的虫主次不分,却听着那个侍从再次开口道:“明允谨阁下的东西一定很贵重,也不知道丢了什么,是谁拿了,怎么刚巧这时候麻吉又不见了,您说……”   兰塔眉头一皱,抬手打断对方的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他偷了东西跑了?小麻吉根本就不会干这种事情,得了得了,别说这些废话,有时间说这些不如赶紧去找!”   无论在哪里都少不了踩低捧高,刻板影响总是难以改变,在侍从的眼中,戈登他们就是一群贫民窟的低等贱虫,手脚难保不干净,就算幸运至极靠着明允谨逃离了贫民窟,骨子里一样改不了。   侍从见兰塔发了怒,咬着嘴唇把准备好的词咽了回去,他柔顺地应是后退开。   兰塔派侍从过来看着他们完全是出于好意,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可是侍从们打心底看不起这群走运的“贱民”,言语行为间难□□露情绪,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为明显。侍从向兰塔汇报时,他们像是鹌鹑一样一个个缩着头,年纪小的那几个憋不住情绪,眼眶都红了。   听着侍从这一通含沙射影的说法,戈登没说话,他看了眼对方,碧绿的眼眸宛如野兽一般让虫不寒而栗,后者一瞬间忘词,讷讷闭上嘴,他看着戈登径直进了楼内。兰塔见状挥开面前挡路的虫,紧跟其后。   根据侍从们的说法,麻吉跑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按照侍从的说法小洋楼里头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连沙发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兰塔:“小洋楼里头都找过了?”   侍从们点头。   兰塔皱眉:“三层楼每个房间都找过了?”   侍从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又摇头。   兰塔发怒:“又点头又摇头的,这是什么意思?说话!”   侍从嗫嚅道:“三楼还有一个房间没有找过。”   兰塔火气上涌:“不是说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吗?是哪个房间没找?”   侍从看了兰塔一眼道:“三楼朝东面第二个房间还没有找。”   兰塔:“……”   三楼朝东面第二个房间是吉兰住的地方,兰塔曾特地要求侍从注意不去打扰,想到自己之前下的命令,他头疼捂脸,场上所有虫的目光都朝着吉兰看去,吉兰有些不知所措,小麻吉不见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卧室,吉兰自然去自己的房间里找过。   “吉兰,我、我们…去你的房间找一找麻吉,可以吗?”   众虫的目光让吉兰有些无所适从,吉兰不知道兰塔殿下为什么特意询问自己的意见,他总觉得这些侍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诬陷怀疑小麻吉偷东西的那个虫,他的眼神格外的可怕。吉兰摇摇头,心里暗道是自己想多了,点头带着戈登他们上了三楼。   他们在吉兰的房间里头找到了“失踪的”麻吉,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吉兰的房间,他缩在角落的毛毯上睡得正香。   当初出于对吉兰的病情考虑,明允谨给他挑的卧室隔音极好,麻吉正是贪睡的年纪,今天又受了惊吓累着了,睡得格外的沉,种种原因导致他没有听见众虫的呼唤,才有了今天这场“闹剧”,眼下虚惊一场,众虫都松了一口气。   “把我们吓了个半死,你睡得倒是香!”   看着睡沉的麻吉,怀特气不过地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感受到“骚扰”的麻吉扭了扭身子,下一刻他怀中咕噜噜滚出一个圆罐子。   看见那个圆罐子的时候,侍从的目光当即变了,脸上有种信誓旦旦的自信,在他看来,麻吉手中的圆罐子就是对方偷东西的证据。   怀特脸色难看,他打心底不相信自己弟弟会偷东西,可这个圆罐子还真的不是麻吉的东西,看着侍从那副果然如此的小虫模样,怀特当即就要把麻吉叫起来当场对峙。   怀特就在麻吉旁边,他一个巴掌拍在麻吉的屁|股上,就算其他虫想要阻止也晚了。   麻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迷瞪瞪地看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虫,眼皮子像是粘了胶水,迷糊的目光游走一圈后落在戈登的脸上,他揉着眼睛,朝着戈登举起了手中的罐子。   “戈登哥哥,我找到了阁下的纸团,好多好多……和医院里一摸一样的纸团,我都找到了……”   圆罐的盒子被打开,戈登看见了如出一辙的纸药丸,侍从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圆罐子,罐子里的纸药丸全被倒了出来,咕噜噜滚了一地。   “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这些破烂玩意,一定是他把真正偷了的东西藏起来了!”   侍从指着麻吉喊道,他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对劲,灰色的眼珠子隐隐现出些疯狂劲,吉兰瞳孔一缩,赶紧挡在了小麻吉的身前。   带着掌风的巴掌迎头袭来,吉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他听见了一声痛叫。吉兰下意识睁开眼,他看见一只大手从自己身后伸出,死死地扣住了对方朝他挥舞的巴掌。   手下的侍从忽然发疯,兰塔也吃了一惊,看着对方被捏紧了手腕痛叫的模样,他赶紧回神示意其他侍卫把他拉下去:“这是做什么?!把他拖下去!”   “吉兰,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发疯的侍从被带走,兰塔赶紧朝受了惊吓的吉兰嘘寒问暖,吉兰对于兰塔的热情有些发懵,他讷讷地摇头说自己没什么事情:“感谢殿下您的关心。”   吉兰对待兰塔的态度一向有礼,可是这种有礼未尝不是另一种疏离,兰塔避开兰塔的手,他蹲下身,他认得罐子里的东西,那些纸药丸是明允谨未曾说出口的秘密,可现在这些秘密被随意地倾倒一地,像是一地破碎的心。   兰塔不明白这一地的纸球是什么东西,有一颗纸球正好在他脚边,他蹲下身去捡,他和吉兰的指尖刚好碰到了一起。   他们同时抬头,四目相对,吉兰率先移开了目光。   “殿下,请您松手。”   兰塔啊了一声后松开了手。   吉兰微微抿唇,说了一句低声的谢谢,他将捡起来的纸药丸全部捧在手心,他朝戈登走去。   散落一地的纸药丸被重新捡起收好,一场闹剧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在少了明允谨的主卧内,戈登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怀中紧紧抱着装满了纸药丸的圆罐子。   吉兰说这些纸球叫做纸药丸,明允谨告诉他可以把自己的秘密藏进纸药丸里,把那些不知道该和谁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的话,那些伤痛和悲观的想法、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藏进纸药丸。   麻吉说他在明允谨的房间里发现了很多这样的小球,他说他发现阁下总是喜欢在衣服里塞这些小球,从最开始的两三颗到之后的七八颗甚至装不下。他一直很好奇,他问了阁下,阁下只是笑着告诉他这是秘密。阁下说,如果哪一天,他很久很久没回来,就让他打开这个罐子,想他的时候就拆开一个小球。   戈登捧着怀中的圆罐,很久之后他打开了盖子。   #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天#   #想我了吗?今天有没有吃红烧排骨?#   #让我猜猜是谁发现了宝藏,一定是聪明的小麻吉!#   #好爱你们!#   #就想对你们好~#   #小家伙们长高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长得壮壮的?#   #怀特现在还会特别容易害羞吗?摸摸头就会红脸蛋?#   #想和你们出去玩,放风筝,吃大餐,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好想我的乖乖呀~#   #每天都在心底说爱你,每天一百遍,防止忘记!#   #乖乖,别忘了我#   ……   豆大的泪水滚烫,径直从眼眶中向下砸去,不偏不倚落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戈登用颤抖的手指想要擦干净,却晕花了笔墨,本就被反复揉捏变得皱皱巴巴的纸团一片泥泞。   这一瞬间,一直沉默的戈登终于绷不住了,抵在嘴边的手背压不住口中的呜咽,木讷的脸因为痛苦无比鲜活,那些挤压的情绪宛如泄洪。   他终于,放声大哭。 第170章 小明答应治病了!   术后24小时, 明允谨终于醒了。   紧扣在面部的呼吸罩缀着呼出的水汽,熟悉的束缚感和四肢血脉不通的沉重让明允谨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清醒。   他昏倒了。   突兀地在大家眼前昏倒了。   明允谨费力地抬起头, 四周无人,房间里轻悄悄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他朝着门口仅有的玻璃看去,从他的角度他看不见门外有没有人。   他的病情掩饰不住了。   乖乖一定着急坏了。   这些想法涌入明允谨迟钝的大脑,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被床头实时监测生命状态的捕捉,它尽职尽责地发出提醒, 几秒后病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大堆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接下来是熟悉且繁琐的检查。   “阁下,请问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阁下,请问您能看清这是几吗?”   “您的血压暂时正常, 后续可能会有头昏的情况, 这是正常的, 术后24小时您最好吃一些流食。”   医护虫检查完毕后简单说了些话就知趣退到一侧, 在他们身边兰塔和亲王早就等不及了。   “老师,您现在怎么样了?您忽然昏倒我真的担心死了!”兰塔说着说着就带上哭腔, 他抿紧唇不愿意在明允谨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他身侧的亲王适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老师,您的身体更重要, 教课什么的都先放在一旁,好好养病, 什么都别担心,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亲王最爱才, 明允谨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至今无虫能敌,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治好他的, 他已经打听过了西部有个叫做麦克考的医生对心脏方面的疾病有些研究,麦克考如今是西部医学首席,手下治好过一大堆疑难杂症,他已经派虫联系对方了。   菲落亲王提起了麦克考的名字,明允谨之前的主治医生惠特兰也曾对他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明允谨并没有心动,他并不怀疑这名叫做麦克考的医生的水平,但是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他的病曾难倒了一大堆的“医学首席”。   一侧的元帅将明允谨的反应尽收如眼底,他品出了怪异的味道。明允谨曾请求他寻找在修复方面本领高超的医生,为了给他的“弟弟”治病,可是他却完全隐藏了自己的病。现在菲落告诉他他们找到了能专攻心脏方面的专家,他的表示也并无正常虫的欣喜,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元帅觉得明允谨根本就不想治疗。   菲落亲王并没有元帅那样敏锐,兰塔倒地也好使小孩子心性,他们并没有想太多,下意识以为明允谨是害怕他们担心才隐瞒病情,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严重,他们笨拙地隐瞒一切,积极地寻找解决办法。   明允谨表面上似乎是在听他们讲话,实际上心思已经飘到了医院病房的角落里。   他身边围着一群虫,却没有他的乖乖,大家都围着他嘘寒问暖,可他的乖乖为什么离他这么远?   他只想要他靠近些。   菲落亲王不停地介绍着麦克考有多么厉害,他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咽咽口水缓缓,这才发现面前的明允谨一副游神的状态,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戈登。经过兰塔的介绍,菲落亲王知道了戈登是明允谨的雌虫,这几天戈登寸步不离地守在明允谨的病房口,刚刚也是他最先发现明允谨醒了叫来了医生,足可见的他对明允谨的忠贞。明允谨看雌虫的眼神足以见得他对这只雌虫非常上心,身体在这里,心已经飞走了。   菲落亲王忽然有一种打搅了小年轻的尴尬。   “啊,时间不早了,看看我们见明老师醒了,实在是太激动了,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老师你刚刚醒应该多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不唔——”   一侧的兰塔不知道自家雄父为什么忽然提出要走,他还没和明允谨说上几句话,不情愿就这样走了,他正要开口说不,就被菲落亲王一巴掌捂住了嘴巴:“瞧瞧,兰塔这孩子太懂事了,知道你担心明老师的身体,好好好,雄父和雌父这就走,不打搅明老师休息!”   元帅收到了自家雄主的眼神示意,并不拖沓,他们左右夹攻,把兰塔妄图防抗的兰塔夹了出去。见此情状,医疗虫也不好久待,交代几句医嘱后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现在只剩下他和戈登了。   “乖乖,怎么不过来?”   明允谨开了口,语调还是熟悉的温柔,只是多了几分难以掩藏的疲惫。   戈登抬起眼后又匆匆压下,他朝明允谨走去,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把脸亲昵地凑到了明允谨的手边,明允谨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湮没在呼吸罩的水汽中。   戈登带了棒球帽,帽檐遮住了他上半张脸,明允谨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戈登垂着眼,他的眼睛红肿刺痛,他盯着呼吸罩上的白气一言不发。   “乖乖是不是被吓到了?”   此言一出,沉默异常的雌虫忽然匆匆别过头,可还是晚了,两滴豆大的泪水突兀地落在了明允谨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人指尖一颤。   明允谨很少见戈登哭,除了偶尔在床上,那种无意识的溢出的些许眼泪。   看见戈登哭,明允谨心里不好受,他想要起身,可是身体束缚了他,此刻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无能为力。   “乖乖,那你凑近些,”明允谨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的手费力地抬起,让他这样的人承人自己的无能为力是残忍的,可生活却一次次向他残忍地挥了刀:“我没力气帮你擦眼泪了。”   棒球帽被丢在地上,戈登凑上了自己的脸,颤抖的双手捧起了明允谨抬起的手,他再难压抑自己的情感,这一天一夜的等待让他几近崩溃:“主人,疼吗?”   闻言,明允谨微僵。   他试想过戈登会问他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隐瞒病情,为什么不愿意治疗,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等等,这些似乎才是知道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可他没想到戈登第一句问的是他疼不疼。   “不疼,打了麻药,没事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明允谨摸着戈登的脸,他的手指还有些僵硬,他摸着戈登消瘦憔悴的脸庞,眼中有心疼。   “都瘦了,这次一定吓坏你了。”   戈登没有说话,泪水滚落,他看着明允谨再次开口:“从前的时候……您疼吗?”   明允谨再次一愣,他意识到戈登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很疼,只是偶尔。”   明允谨撒了小谎,其实挺疼的,有好几次晚上他被疼醒了,他吃的药都有镇痛的功能。   明允谨不知道戈登信没信,隔着呼吸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乖乖,你不用太担心,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前几天累着了……”   明允谨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罕见的疾病在他的口中像是一场风热感冒,轻飘飘地被揭了过去,戈登没说话。明允谨昏迷的24小时,他已经把所有的纸药丸都看了一遍,他知道明允谨从来就没有治疗的打算。   戈登埋首在明允谨的手背上,咬紧牙关压住喉间的呜咽。   其实他曾有过无数次机会发现明允谨的异常,他们朝夕相处,同住同吃,他曾好几次见过明允谨坐在明亮的落地窗看着渐褪的夕阳。   他仿佛是割裂的,被困住了,仿佛下一刻就永远地停留在时光中,像是一树花,明明枝头花繁叶茂,可深不见日光的根子却被一点点蚕食。   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只有戈登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明允谨感受到了手背上的湿意,他费力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戈登的头,他没开口。   他能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   现在他的无能为力变成了双份,就是因为不想看见现在遮掩的情况,他才选择隐瞒病情。   头顶的抚摸让戈登再次红了眼,他抬起头,红肿的绿眼睛里遍布血丝,他费力扯出一个笑容:“主人,东部的冬天太冷了,我们去西部看看,好不好?”   明允谨曾在纸药丸上写下他的心愿,他想和戈登出一趟远门,他想和戈登度过今年的冬天。   明允谨看着戈登眼底的红,他明白了,戈登已经看过了他写的纸药丸,也是,他送他来医院自然能接触到他的衣物。   戈登见明允谨不说话,情绪越发地激动,他的姿态几乎卑微,他跪在地上,挺拔的脊骨弯曲着,看起来像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可怜虫,笨拙地说着以为能骗过明允谨的谎话:“主人,您不是一直想出门看看吗?西部很大很繁荣,一年到头四季如春,我们去看看好吗,就当散心,求您了……”   明允谨看着戈登许久没说话,时间仿佛一锅熬煮的沸汤,热气腾腾,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明允谨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受够了待在狭窄不见日光的病房,他受够了刺鼻的消毒水和冰冷的手术台,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往后的日子他要随心所欲,这是他对自己重获新生的补偿。他这个人一向固执,做了决定从不动摇,可现在,当戈登跪在他面前红着眼变相地求着他治病时,他坚如磐石的心第一次动摇了。   “好。”   回应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戈登猛地睁大眼,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您……您答应了?”   戈登说话时小心翼翼,他的表情落在明允谨的眼中惹得忍俊不禁,明允谨伸手揉了揉戈登的头:“这是什么表情,有这么难相信吗?”   戈登像是愣住了,他看了看明允谨唇边的笑容,忽然伸手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的力气很大,没轻没重的,留下一大片深红的手印子。   “这是做什么?”   明允谨惊呼一声,抬手想要拉戈登的手,但是后者更快,戈登如获至宝般捧住他的手,眼眸中难掩欣喜:“您答应了!”   明允谨无奈地笑了笑:“对,我答应了,就这么高兴?”   戈登飞快点头,像是一头被顺了毛的大型犬,只要主人一个摸头他就一瞬间恢复了活力。   “能出去玩这么高兴?看来这些天是我拘着你了。”   明允谨故作难过地摇了摇头,病房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他故意说些打趣的话逗逗戈登,被冤枉的戈登眼睛瞪得老大,赶紧摇头否认,他是真怕明允谨伤心。   现在的戈登最见不得明允谨捂住胸口的模样。   “主人,这不是的,奴不贪玩,和您待在奴就开心,奴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我的病有了希望,明允谨在心里悄悄补充道。   “嗯,我知道,我们家乖乖一刻都离不开我,对吧?”明允谨摸着戈登的脸颊,他脸上自己捏出来的手印子还没消,明允谨感慨,明明戈登对他一直小心翼翼,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没轻没重。   “嗯!”   他们的相处总是这样,明允谨能一句话让戈登急地百口莫辩也能一句话把对方哄好,明允谨揉着那块红印子,缓缓开口:“开心就好。”   明允谨答应了去西部就意味着治病这件事有了转机,戈登干劲满满地开始筹备去西部的计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明允谨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的惆怅。   戈登永远都不知道他说出这句“好”需要多大的勇气。   对于明知治不好的病,坚持不懈的尝试堪比刑。一遍遍尝试,不过是平添痛苦,弥补未亡人的遗憾和悔恨,回首往事,他们无愧于心,只剩惋惜。明允谨不想自己一次次于废墟中建立起来的希望再次崩塌。   重活一世,他选择随心所欲。   死亡的终点是遗忘。时间是个诅咒,漫长的岁月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那些曾经痛彻心非的感情。明允谨不想就这样被遗忘,他自私地想把痕迹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他固执又自私,温水煮青蛙一般,故意把戈登的生活填满了回忆,未亡人总是比逝者更痛苦,可他们的痛苦何尝不是一种纪念,比起委屈自己,明允谨任性地选择了让自己浓墨重彩地挤进戈登的记忆,他要让戈登记住他,永远都忘不了他。   可是看到戈登跪在他的病床边满脸泪痕祈求他的时候,明允谨动摇了,看见戈登如此痛苦,明允谨尝到了后悔的味道。   算了,由他去吧。   渺茫希望后的失望堪比绝望,明允谨不想看见戈登那种模样。   明允谨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这一刻看见戈登的笑容,他觉得高兴。   光阴短暂才更应珍惜当下。   高兴就够了。 第171章 小明抵达瑞纳金   这两天过的惊心动魄, 兰塔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眼见着明允谨醒来了, 他们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打道回府准备修正一番。兰塔他们一回到家就收到了戈登传来的好消息。   “老师答应要去西部了?!”   兰塔的声音透着欣喜,一时间菲落亲王和元帅的视线全都汇聚到正拿着光脑通话的兰塔身上,前者的目光同样惊喜,而后者则带着深藏的不解。   好不容易挨到兰塔挂断电话,菲落亲王立刻按捺不住凑了上来:“兰塔, 明老师到底怎么说?”   兰塔深吸一口气,自从明允谨出事以来他头一次这么高兴:“戈登说老师答应治病了,去西部找麦克考首席,行程由我们安排,越快越好, 老师的并不能再拖了!”   在场的几位对明允谨的病情都有了解, 自然知道早治早好, 闻言, 菲落亲王急匆匆地往书房跑,自从明允谨急救当天他就派了虫去联系麦克考首席, 可结果全石沉大海。东部虫口中的西部特指在西部的瑞纳金帝国,东部和西部的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换一句不好听的话来说那就是互相看不顺眼:西部的虫认为东部野蛮, 东部则认为西部假清高,虚伪又做作。这些刻板影响都是老一辈的陈芝麻烂谷子, 能称得上一句陈年旧怨。   明允谨之前的主治医生惠特兰告诉菲落亲王, 早在两个月前, 他就再联系西部的麦克考首席,他在信件中诚挚恳请对方来东部一趟, 只不过当时的首席正在前线支援,瑞纳金帝国的军队在一次救援雄虫的活动中受伤惨重,涉及到雄虫阁下,惠特曼自然再无任何理由要求麦克考抛下手下的工作来东部。不过他仍旧恳请对方有时间来东部一趟,当时对方的恢复是好,可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他再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信,他发出的信件也毫无回音。   这似乎应证了东部的那句话老话——西部的虫惯会敷衍,他们虚伪又邪恶,给了你希望,骗走你的真心后再狠狠践踏。   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虫自然得受气,菲落亲王本以为对方会看在他亲王的面子上接受他的邀请,可没想到信件发出去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对方依旧毫无回应,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菲落亲王差点就要咬牙给瑞纳金帝国皇室发信件了,当然这等不明智的想法被元帅大人制止了,毕竟两国皇室互通信件说的都关乎国家要事,不能儿戏。   他国的皇族不经通报来到别国的领地是一种相当的冒犯,更何况是西部和东部这两个互不对头、老死不相往来的国家,有心之虫稍加揣测,芝麻点的事情也会变成两国之间的大事,万一上升到军事高度就糟糕了,可是看着瑞纳金帝国这位医学首席一副拽上天的模样,连亲王的面子都不赏光,菲落亲王担忧自己不去,明允谨根本就见不到对方,反倒是白跑一趟。   虽然很高兴明允谨愿意去西部,但是如何去,怎么能成功见到麦克考还是让虫头疼的问题。   菲落亲王并没有困扰太久,因为他的元帅大人给他出了主意。   “加纳晚宴?”   菲落亲王看着自家雌君,头疼捂脸的表情忽然一变,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拍双手:“对啊,我怎么忘记了,瑞纳金每隔几年就要举办一次加纳晚宴,每次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给别国送来邀请函。”   东部当然也在受邀的国家之内,所以才说瑞纳金虚伪,他们这些国家那个不知道东部和西部的矛盾,几十年前几乎是达到了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要不是老皇帝驾崩了,现任皇帝不喜欢打打杀杀,怎么可能看见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景。当然了,就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每次加纳晚宴都会给东部发请帖,为了避免落舌口舌,明明不情愿却要做出一副非常大方的模样,所以东部才骂瑞纳金虚伪,死要面子,他们最喜欢看讨厌的家伙吃瘪,所以,每次受邀请东部一定会去,不仅要去还要压轴出场,就是为了恶心虫。   “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   菲落亲王眉飞色舞地给了自家雌君一个亲亲,火急火燎地进了宫,被留在原地的元帅大人和自家雄子大眼瞪小眼,他罕见地红了脸,捂着脸匆匆说了一句去看看后也跟着出了门。   菲落亲王是宫中那位的亲哥哥,他一出马自然是马到成功,明允谨去西部的事情就这样稳稳妥妥的安排下来了。   时间转眼即逝,三天后,由菲落亲王为代表的使者团经元帅大人护送前往瑞纳金帝国,明允谨和戈登就在菲落亲王的随行虫中。   菲落亲王对明允谨的照顾非常妥帖细致,飞船上的独立空间远胜于五星级豪华酒店套房,倚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明允谨半阖着双眼。可能是因为出门了见到了些新的风景,心态有些许变化,这两天明允谨的精神头好了些,但眉宇间仍旧难掩疲惫,白天夜晚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主人?”   偶尔应一声的雄虫忽然安静了,戈登站起身,下意识伸手朝明允谨鼻下探去,感受到清浅的呼吸,他紧绷的肌肉松下,好几秒后才同手同脚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幸好,主人只是睡着了。   因为刚刚突然的起身,戈登打翻了手边的圆罐,里头的纸药丸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戈登轻手轻脚地将每一个纸药丸捡起,被摊开的纸药丸在他的手中重新变回小球形状,他小心把合上了圆罐,他们此次来西部是轻装上阵,只带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唯一的例外就是这瓶装满了纸药丸的圆罐。西部到东部需要两天两夜的路程,这段时间内,戈登就用这些纸药丸打发时间。   圆罐子里的纸药丸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菲落亲王的飞船终于抵达了瑞纳金帝国。   虽然东西两部合不来是公认的事实,但是面子工程还是得做的,瑞纳金帝国派来了非常拉风的仪仗队,典型的就是气势上不能输虫!前来迎接的外交部官员们摆出热情的模样,努力挺直自己的背,等待接下来的一场硬仗。要知道每一次加纳晚宴都是东部陛下亲临,那位的嘴皮子可不是说笑的,锋利程度可丝毫不逊于他手中的刀。   因此,每年加纳晚宴迎接东部的官员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战战兢兢地维持着体面,本以为此次也没什么不同,没想到天降惊喜。   看清众星捧月般从飞船上被簇拥下来的菲落亲王,外交部的官员简直是觉得天上掉馅饼了,比起那位眼皮一掀就能削掉虫半片头皮的东部帝王,他们当然更喜欢性情随和的菲落亲王,更何况菲落亲王还是尊贵的雄虫阁下。   外交部官员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菲落亲王,远道而来,真是辛苦辛苦,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您下榻的地方,劳烦亲王移步。”   菲落亲王点头,对方的话正合他心意,他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麦克考帮明允谨治病,要是一到达就进宫那可得耗费不少时间,明允谨的病早治早好,一点都耽误不得。   菲落亲王如此好说话,外交部官员们感动坏了,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还说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殷勤献得都有些过头了。菲落亲王此刻一颗心都在找虫治病上,闻言立刻开了口:“你能找到麦克考医生吗?”   “什么?”   菲落亲王觉得西部的虫可能耳朵有些不好,他说话声音可一点都不小,他重复了一遍:“麦克考,西部的医学首席。”   “医学首席?”   “麦克考?”   为首的官员乍一听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他身后传来几声窃窃私语,一个低他几级的官员上前提醒,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官员恍然大悟:“哦哦哦,菲落亲王您说的是麦克考首席啊,知道知道,请问您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菲落亲王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对方在说废话:“找医生当然是看病。”   官员啊了一声,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菲落亲王您身体有何不适吗?”   菲落亲王并不想说太多,他重提了自己的要求:“本王想尽快见到麦克考医生。”   见菲落亲王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官员意识到自己多嘴,他连忙应是。   就在官员们接待菲落亲王的时候,另一边的迎接队伍也等到了他们的客虫,酒店门口挤了两拨队伍,显得有些拥挤喧闹,菲落亲王看了一眼来的队伍,欧亚联邦的旗帜。领队的雌虫一身银白色军装,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的瞳色很浅,看虫的眼神几乎淡漠。   菲落亲王想对方应该就是欧亚联邦的现任统领,法兰克,菲落亲王并不是好八卦的虫,东部和欧亚联邦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点头之交而已,没必要刻意上前攀谈。他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见刚刚还一脸淡漠的雌虫将领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宛如春水化冰,菲落亲王看见了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对方的容貌非常优秀,五官立体锋利,是那种一眼就能夺走视线让虫忘不掉的美,只不过他似乎是在闹脾气,眉宇间有些许不高兴。   黑发在虫族世界比较少见,看见和明允谨一样的黑发,菲落亲王多看了青年几眼。   雌虫将领周身的寒冰在黑发青年前荡然无存,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高位者的身份,对着青年极尽温柔,就算青年耍小性子不领情挥开他的手,雌虫将领也没有觉得被下面子而生气,仍旧是细致又耐心地说这话。   离得太远了,菲落亲王没听清他们讲什么,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念自己的雌君了。   小情侣谈恋爱有什么可看的,菲落亲王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看见酒店门口来了另一行虫,为首的那位看起来品阶很高,因为其他的虫都在向他行礼,不知道来虫说了什么,菲落亲王看见雌虫将领和黑发青年跟在对方身后走了。   “那是谁?”菲落亲王好奇地问了句。   外交官员朝菲落亲王指的地方看了眼:“那位是内务官托利奇大人。”   内务官一般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内务官向来奉旨出行,菲落亲王在心底默默考量,他那位弟弟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从不搞西部这一套外交面子工程,也不太在意瑞纳金帝国到底结交了哪些同盟,现在看来,欧亚联邦似乎和瑞纳金帝国关系匪浅。   菲落亲王心里思量事情,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戈登推着明允谨进来,他见状赶紧走去询问明允谨感觉如何,他所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跟着内务官托利奇离开的雌虫将领和黑发青年。   这一挡就是错过。   明允谨的记忆很好,说一句过目不忘也不夸张,若是明允谨看见了正在发脾气的黑发青年,他就会认出那位是京都出了名的风云人物,纨绔子弟中的翘楚——谢家少爷谢桑。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当地球小分队茶话会聊天时,明允谨才知道原来曾经有好几次他都能和自家老乡提前见面。   可是命运总是如此神奇,当时候未到,有些人就算近在咫尺也能擦肩而过。 第172章 加纳晚宴上的刺|激   虽然加纳晚宴在即, 但菲落亲王找虫的事情也得同步进行。瑞纳金的官员和菲落亲王保证,加纳晚宴后他们立刻安排他们和麦克考见面。   见对方态度诚恳, 菲落亲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菲落亲王来西部代表着东部的颜面,言行举止还是得注意些。看着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沉默片刻,想着明天就是加纳晚宴,他们虫已经在西部了,见到麦克考是迟早的事, 一路上舟车劳顿,明允谨也需要休息。   这样一想,菲落亲王点头道:“那本王就等到加纳晚宴结束。”   官员闻言松了口气,送走了菲落亲王后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侧的同僚见状小声开了口:“麦克考首席明天能赶回来吗?”   闻言官员警惕地朝菲落亲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认虫确实已经走了后, 压低声音:“当然可以!”   官员说话速度极快, 堪称话斩钉截铁, 但他的表情却暴露了他忐忑的心情。   虽然不知道菲落亲王为什么急着见医生,秉持着来者是客的待客之道, 早在菲落亲王第一次要求见麦克考的时候,官员就去联系了。可惜,医学院那边告诉他们麦克考首席现在不在瑞纳金, 一个星期前他带着助理去了X星球收集课题材料。官员一听头都大了,连忙问麦克考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给出的回复是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至于明日加纳晚宴后麦克考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官员心里也没有准确的答案,但此刻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菲落亲王不知道官员的心理路程,确定很快就能见到麦克考后,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明允谨和戈登,让他没想到的是明允谨并没有他想象中露出惊喜或是高兴的模样,反倒是几句话岔开了话题,和菲落亲王聊起了加纳晚宴的事情。   “亲王阁下,加纳晚宴方便带我们进去吗?”   看着格外平静的明允谨,菲落亲王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他忽然想起离家前自家雌君和他说过的话,他让他多看着点明允谨,对方的身边一定不能离虫。菲落亲王当时听见这些话还觉得自家雌君太小看自己,以为他粗枝大叶照顾不好病虫,所以才细心提醒,现在看来,他家雌君是有话没明说。   菲落亲王这边还奇怪着,又听见明允谨开了口:“亲王阁下,我和戈登难得出来一趟,想多见些风景。”   明允谨讲这些话的时候,唇边挂着抹浅淡的笑,很浅很浅仿佛即将淡去的涟漪,像是将死之人的请求,无端让虫心悸,下意识就想要答应他所有的要求,等到菲落亲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答应了。   “乖乖,你之前不是好奇玻璃金字塔、琉璃塔都长什么模样吗?我们刚好去看看。”   感受到明允谨明显高涨的情绪,菲落亲王叹了口气,反悔的话顿在口中,此次西行用的是散心的借口,来都来了,逛一逛玩一玩也不可厚非。怀揣着复杂的情感,菲落亲王带着明允谨和戈登去了加纳晚宴。   “阁下,请您选花。”   加纳晚宴本质上就是异常变相的相亲宴,菲落亲王上一次参加兰塔还没有出生,有些与会惯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到了门口看见捧着玫瑰花的侍从才从久远的回忆中找出加纳晚宴上这个“鲜花认主”的惯例。   侍从看了眼明允谨身后的戈登,不露一丝情绪,带着雌虫来加纳晚宴的雄虫阁下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先例。侍从面带微笑,朝明允谨举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菲落亲王从回忆中抽身,见状打算开口提醒明允谨,然而后者已经有礼有节地做出了表示。明允谨接过了花,在众虫的注视下找戈登招了招手:“乖乖,过来。”   鲜红娇嫩的玫瑰花落在了戈登的胸前。   侍从捧着玫瑰,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让明允谨再挑选几支玫瑰,雄虫尊贵,身边至少得有三到五位雌虫照顾:“阁下,您还需……”   明允谨打量着戈登,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用,随后又道了声谢。   听到谢谢的侍从有些怔愣,他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门口,看着戈登推着明允谨渐行渐远,这位雄虫阁下是他今天碰到的第二位只选了一朵玫瑰的雄虫,上一位还是安德烈殿下带来的那位阁下,他们都是黑头发。侍从并没有看多久,他被同伴唤回了神,重新投入到有条不紊的工作中去。   菲落亲王本以为明允谨和戈登第一次参加如此重大的场合,难免会露怯,然而明允谨的表现着实惊讶到他。   根本无需他虫的介绍或是帮助,明允谨的反应游刃有余,无论是餐桌礼仪还是社交礼仪都堪称完美,明明坐在轮椅里比在场的虫都矮了一截,可他的举止彬彬有礼好似一个病弱的贵公子,气势上毫不输人。   仿佛有一把小刷子在菲落亲王的心脏上挠,明允谨落落大方的谈吐让菲落亲王越发好奇他的从前,举止优雅谈吐不凡,面对大场面也不见丝毫慌乱,会弹奏多种乐器,看起来像是大家族里的贵少爷,却没有丝毫架子。明允谨像是一团迷,亲王压不住好奇心正想问上一问,忽然有虫说着寒暄围了上来。   “啊,真的是亲王阁下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菲落亲王!是我啊,您不记得了吗?!”   菲落看着对方一脸咱俩是老朋友,有些懵,他确实看对方有些眼熟,奈何他太久没出门记性又有些不好,身边的侍从提醒道对方是XXX国的殿下,曾经在一次聚会上和菲落亲王聊音乐,相谈甚欢。   “啊,原来是你啊!”   在菲落亲王的影像中,对方和他都喜欢音乐,因此非常聊得来,异国他乡遇故知,菲落亲王热络地像故友介绍起了明允谨,什么顶级音乐家、天才艺术者的名头框框一顿加,明允谨在菲落亲王的口中那简直是神乎其神。   “明老师,幸会幸会!都知道菲落亲王您惜才,这不又挖到宝了!亲王大人,我前段时间也遇到几位造诣极高的音乐家,不知可否有幸邀您一同探讨啊?”   对方似乎非常自来熟,跟着菲落亲王一起称明允谨为老师,明允谨发现对方虽然满嘴说着音乐,可字里行间却全是利益驱使,一身左右逢源的好本事。   亲王一听见有“音乐家”,能交朋友,眼睛都泛光了。跟着故友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明允谨,他赶紧回头:“明老师,我这……”   明允谨自然看出了亲王想走,非常配合地自请离开:“亲王阁下,您自去忙,我极少出门,正好借此机会到处逛逛也好长长见识。”   明允谨说这话纯粹是自谦,可落在某些虫的眼中就不一样了,菲落亲王的故友漫不经心地斜了明允谨一眼,视线扫过对方膝下的轮椅。   明允谨不喜欢喧闹,像加纳晚宴这样的宴会和他从前参加过的那些并无什么不同,推杯换盏间都是利益往来,他想和戈登一起二人世界,此刻恰巧借着亲王和“故友”相遇,提出了自己打算和戈登一同逛逛的想法,他俩正好一拍即合。   闻言,菲落亲王喜形于色,他可不是那种闲不住的虫,陪着明允谨待在角落里实在是太为难他了,故友一吆喝,他交友牛逼症立刻就犯了,见明允谨如此善解虫意,他交代随从照顾好对方后,跟着故友走了。   只是当时的菲落并不是知道明允谨这一走会遇上什么,若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绝对不会抛下对方去和什么“故友”交谈。   *   明允谨坐着轮椅,在加纳晚宴这样的场合走到哪里注定都是吸睛的存在。虽然说内心强大的人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可时时刻刻被陌生虫用一种惊艳却惋惜的神情注视着可绝不是一种愉悦的体验。   “乖乖,我们走那边吧。”   明允谨手指指的地方是餐饮自取处,那边的虫寥寥无几,因为就在刚刚大厅敲响了宣布舞会开场的钟声,众多看对眼的单身虫相约进入舞池。   “像这种高档宴会,吃食自然也是顶配,”明允谨看着戈登细心地为他擦干净手后笑着拿了一块小蛋糕,张嘴说了句啊:“啊,张嘴。”   没想到明允谨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喂他,虽然此处没什么虫,但是耳力极好的戈登还是听见了抽气声,混着羡慕和嫉妒。   “慢点吃,又没谁跟你抢。”   小蛋糕上挤了一圈绵密的奶油,呆愣愣的雌虫也不知道含蓄,塞了自己满嘴,奶白色的奶油黏在他饱满的唇畔上,脸颊鼓起,隐隐可看见舌尖,咽喉因为吞咽而鼓起。   明允谨眼眸渐深,他忽然想起了许多非常值得回忆的记忆。   “好吃吗?”   口中的蛋糕太过绵密,一口全吞下实在有些噎得慌,戈登捂着喉咙点了点头。   明允谨捏着一个小蛋糕,葱白的指尖抵在戈登的嘴唇边。   还没咽完上一个小蛋糕的戈登下意识张口。   明允谨一连塞了四个小蛋糕。   看着半蹲在自己腿边,捂着喉咙努力吞咽小蛋糕的雌虫,明允谨忽然贴近了,清冽的香钻入鼻腔,戈登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己,一寸寸靠近,下一秒,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敛下,遮去了所有的神色。   明允谨低头亲了戈登一口,轻柔的吻似乎不带丝毫情|欲,可那双眼睛却充满了入夜时分的滚烫。   “乖乖,跪在我脚边贪心地塞满了嘴巴,还说好吃,你有些坏啊……”   被塞满了四个小蛋糕差点被噎得翻白眼的戈登在几秒的沉默后忽然红了整张脸。   自从发现明允谨身体不好后,戈登就再没有和明允谨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戈登固执地认为那事情劳神费力伤身体,坚决维护明允谨的身体健康,为此明允谨心里可不得劲了许久,既然没法来些实际行动,过过嘴瘾还是行的。   “是挺好吃的。”   明允谨舔了舔唇边的沾到的奶油,看着跪在地上蓦然红了脸的戈登,笑得那叫一个风清月明,仿佛刚刚捉弄戈登的坏家伙根本就不是他。   明允谨的视线下瞟,他注意到戈登收拢的双腿。   明允谨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戈登这么敏|感,仅仅是听他说了一句就有了……反应。   将戈登的窘迫尽收眼底,明允谨指挥着轮椅前进几寸,借着毛毯的遮掩,他穿着软底皮鞋的脚不偏不倚抵在了戈登身上。   明允谨感受着脚下的变化,意味不明道:“乖乖,你的……有些不分场合啊。”   明允谨的声音很轻,偏头说话时宛如耳鬓厮磨,酥酥麻麻的痒混着温柔的声音落在戈登的耳钟宛如最强的情|药,他绷紧了下巴,咬牙。   戈登唾弃自己的身体,自从明允谨病后的这些天,他贴身照顾常常夜里起了反应又被他残忍地捏下去。   现下忽然的亲密让他浑身紧绷,他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他竟然还……还做出了这种不可理喻的反应。   明允谨支着下巴,故作苦恼:“乖乖,这可怎么办呐?我们会不会被发现啊?”   闻言戈登浑身一抖,在加纳晚宴这种重要场合上做这种私密事情实在是于理不合,他被发现了无所谓,但他不能让主人跟着他一同受辱。   戈登咬牙,他想要用老办法解决。   明允谨听到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主人,请给我半分钟。”   看着戈登红着脸向毛毯之下伸出了手,明允谨有些好奇,他好奇戈登会怎么解决。自从他昏迷醒来后,戈登和他就没有亲密过了,明允谨偶尔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感受到戈登的反应,可是等他一清醒戈登已经平缓无波,像是个木头。   看着戈登的动作,明允谨的神色微变,他好像意识到戈登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了。   “乖乖,停手!”   明允谨拽出了戈登自虐的手,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看了戈登一眼,他抬了抬自己穿着皮鞋的脚:“帮我脱鞋。”   皮鞋被明允谨甩下掉在了毛毯下,明允谨拽住了想要帮他去捡鞋的戈登,抬脚踩了踩。   戈登:……!!!   明允谨今天穿了搭配皮鞋的丝|袜,脚下有点滑,使不上力道,好几次差点踩偏了,看着跪在地上死死咬着牙的戈登,明允谨深吸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恰逢此时,大厅的钟声响起,明允谨抬头看了一眼,舞池里舞动身躯的虫虫们正抬手谢礼,第一支舞到此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背脊都弓起来的戈登,明允谨忽然勾紧了脚尖,不轻不重踩着的脚忽然加重了力道。   软皮的红底黑皮鞋被小心地捧在雌虫手中,高大的雌虫低垂着头颅缩在坐在轮椅的青年脚边,连头发都汗湿了。   明允谨看着明明已经跪不稳却还坚持给自己捧着鞋子擦拭的戈登,有些头疼对方的固执,不就是一双鞋子,沾到了水坏了就坏了。   比起这双鞋子,明允谨觉得戈登才需要被好好洗一洗,明允谨拉着戈登去了洗手间。把自己清理干净的雌虫显得有些沉默,明允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今天的事情也有些超过他的认知了,不知道为什么和戈登在一起,他的胆子都变得格外的大,都能挑战礼教了。   明允谨捂脸,细细想来还是因为自己嘴欠撩虫,否则也没有今天这种事情了,明允谨决定道个歉:“乖乖,今天的事情……”   “都是奴的错!”   明允谨的道歉还没说出口,戈登已经跪下了,他捧着被自己弄脏了的皮鞋,眼睛红红,一脸愧疚至极的模样,他痛恨自己的身体,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劳累主人,他是一个不合格的雌虫。   “好端端的,这么忽然跪了?快起来,那哪里错了,犯错误的是我。”   明允谨想要拉戈登起来,可对方犟得很,认定了是他不看场合做出了侮辱玷污明允谨的事情,明允谨无奈,只得使出了杀手锏。   “吧唧——”   一个响亮的亲吻落在戈登的嘴巴上,把沉浸在愧疚和自厌中、一个劲认错的雌虫亲猛了。   戈登愣愣:“……奴”   “吧唧——”   明允谨捏着戈登的下巴,故意威胁:“你再说错了看看,你说一句我亲一口!”   戈登喜欢明允谨的亲吻,可是明允谨的亲吻会让他有一次做出刚刚的事情,戈登终于停止了道歉。明允谨摸了摸对方的头,舒了口气:“这样才对。”   头顶的触摸很温柔,戈登却抿紧了唇,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听见主人松气他心底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觉得可惜。   见安抚好了戈登,明允谨调整轮椅转了一圈,抓着戈登的手:“好了好了,谁家好虫在卫生间亲亲的,快出去了!”   虽然卫生间没有任何异味,但是在这种地方做亲密的事情明允谨心里奇奇怪怪。明允谨被戈登推着出了洗手间,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明允谨觉得晚宴没什么好看的,第三支舞即将开幕,晚宴的氛围已经达到了高|潮,空气似乎都变得粘腻了些,明允谨觉得闷,想出去走走,他记得进门时看见了一处小花园。   虽然西部的冬天比东部暖上许多,但是到了夜晚仍旧寒凉,戈登没拒绝明允谨的要求,他只是小心地帮明允谨盖上了毛毯。因为担心明允谨的身体,戈登身上像是背着个百宝箱,明允谨就看着戈登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暖手宝。   手心的温暖熨帖,明允谨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乖乖,有你真好。”   戈登悄然红了耳朵。   “咚咚咚——”   明允谨和戈登逆着人流朝门口走去,钟声第三次响起,舞会的第三支舞开场,等到明允谨他们到达门口的时候,他们身后已经虫潮涌动、挤得水泄不通。   “等*******,明允***——”   四周嘈杂,戈登似乎听见有谁喊了明允谨的名字,他扭头看去,涌动的虫群中似乎有个身影逆流前行,他好像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因为距离太远戈登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他只看见了一头黑发。   明允谨注意到了戈登的异常,他偏头问道:“怎么了?看见认识的虫了吗?”   逆流跑来的身影焦急地比划着手势,戈登正要定睛细看,衣袖忽然被轻轻拽了一下:“乖乖,我有些难受,这里有些闷……”   此言一出,戈登顿时收回了视线,他推着轮椅出了门。   一脚踏出大门,寒凉的空气瞬间钻入皮肤的毛孔,明允谨不禁打了个寒战,戈登见状掏出了一条长毛毯裹紧了明允谨。   毛毯变披风,明允谨看着被包成粽子一样的自己觉得戈登实在有些太过小心了,他无奈地笑:“乖乖,我没那么脆弱,别担心。”   比起喧闹的晚宴,小花园明显安静的多,明允谨看着天上圆满的月亮,仰头笑了笑:“乖乖,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大多圆,不过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月亮都是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古今中来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月亮都在那里,千万年前它在那里,千万年后它依旧在,只不过赏月的人变了罢了。   冷冷的月光落在明允谨的半边面颊上,仿佛分界线,将他左右割裂,一阵风起,树叶飒飒,他看起来像是随时要乘风归去。   戈登忽然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盖在了明允谨的腿上。   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明允谨感受到腿间的重量,他低头看了眼外套又抬头,看着一身单薄站在风中帮自己挡风的戈登,他有些好笑:“乖乖,你干嘛,我不冷,快穿上衣服,别冻着了,我啊啊嚏!”   明允谨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已经夺口而出。   “主人,我们回去吧。”   明允谨揉了揉鼻子,倔强道:“没事,我不冷。”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三个喷嚏,硬生生是把明允谨打懵了,他捂着鼻子,看清了戈登那双饱含担忧的眼神。   明允谨:……   在戈登的注视下落败,明允谨摸了摸鼻子,心底叹了口气,服了软:“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逛了好不好,这就回去。”   戈登推着明允谨往回走,没走两步,远处忽然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戈登瞳孔紧缩,瞬间进入防备状态,他一扭头猛然撞入一股甜腻至极的香气。   那味道明明极其稀薄,只有丝丝缕缕,可是涌入鼻腔的味道却霸道的可怕,仿佛要夺走一切理智,摧枯拉朽般扯出了身体最深处的狂躁。   戈登周身的动作陡然一顿,他来不及做出任何自保的反应,第一时间扭头护住了一侧的明允谨。   然而,还是晚了。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出,像是蜿蜒在苍白的脸庞上的蛇,戈登惊恐的瞳孔中映出了明允谨此刻的模样,他躺在戈登的怀中,口鼻溢血,气若游丝。   戈登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他颤抖着指尖想要擦去明允谨脸上的血。   “乖乖……”   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叫了一句乖乖,明允谨剩下的话再也来不及说出口,他的喘息混着甜腻的鲜血喷了戈登一脸。 第173章 小明的病治好啦!   “麦克考首席呢?本王要见麦克考首席!”   “唰——”   “上将命令, 不准靠近!”   伴随着惊呼声阵阵,菲落亲王看着面前朝自己举枪的军雌咬紧了牙, 对方隶属于欧亚联邦,奉命守卫他们将领的伴侣。   加纳晚宴上突然意外,S级雄虫的信息素溢得到处都是,晚宴上被波及的虫无数,欧亚联邦法兰克将领的配有就是其中之一,可重伤性命垂危的并不只有他。   菲落亲王攥紧手心, 加纳晚宴上他也受了伤,只不过是因为幸运离得远些并不算太严重,可明允谨就不同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雄虫,菲落亲王就眼前发黑, 此刻的他后悔的要命。   “虫是在你们晚宴上受伤的, 普通医生根本看不好治不了, 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到麦克考首席!”   菲落亲王身后的侍卫同样举起了枪,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追来的官员看见此情此景几乎是要昏过去了, 他们颤颤巍巍地跑上前,挡在菲落亲王前面,这边说一句那边劝一句当着和事佬:“菲落亲王, 您这是做什么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动刀动枪的, 瑞纳金的医生医术高超的那么多, 我们给您送去的都是瑞纳金顶尖的医生, 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行吗?”   “好好说?!呵!”   菲落亲王嗤笑一声,指着那一排举枪的欧亚军雌道:“本王都说了多少遍了?本王要见麦克考首席, 他明明回来了,你们却哄着本王欺骗本王拖延时间,你们知不知道本王找他救命啊,要是治得好本王费尽心思跑这里来做什么?!”   官员擦一把冷汗,加纳晚宴上的虫全都是富极贵极,那么多虫都受伤了,医生根本不够用,比起一直不太友好的东部,瑞纳金显然是选择向百年盟国的欧亚联邦示好,就有了这等捷足先登的事情。   官员:“菲落亲王,这不是欧亚联邦那位病的实在太严重了……”   看着官员心虚的模样,菲落亲王心里当下是什么都明白了,他指着官员大骂一声:“三天了,他欧亚联邦虫的命是命,我们东部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救命的事情难道到了你们西部也要分个轻重缓急?这难道就是瑞纳金的待客之道?!本王不管,今天本王一定要见到麦克考!”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官员急地头发都要掉完了,双方他都得罪不起,挤在中间里外不是虫,今天要是开了火,这可就不是私了能解决的事情了,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演变为两国的大事。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氛围中,一道身影宛如闪电冲了过去,电光火石间有谁开了火,官员没想到真的有虫开枪,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嘈杂的骚乱间,那道身影已经来到了欧亚军雌的面前。   冒死闯弹雨的雌虫不是戈登还能是谁,菲落亲王也被戈登这一举动惊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让侍卫掩护戈登。   戈登顺利闯了进去,在一种惊讶的虫中他准确找到了身穿白大褂的麦克考,他迈着大步直奔麦克考跑去长臂一伸就把对方抓住了,像是土匪绑人质一样架着就扛到了肩膀上后冲了出去,来回不过三秒,呼吸间刚刚还站在原地麦克考水灵灵地不见了。   因为谢桑苏醒终于不用再受精神压力折磨、正在感慨的同僚们:……瑟瑟发抖   外头的骚乱自然吸引了里头的注意,屋内一直昏迷的谢桑终于醒来,法兰克失而复得此刻正和对方你侬我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伊莱尔的头上,他一打开门,麦克考就在他眼前被抢走了,又走了几步,就看见自家军队和东部拿着枪互相指着对方。   这是个什么情况?   伊莱尔瞥了眼菲落亲王,他认出了后者的身份,东部元帅的雄主,皇室最宠爱的亲王,这等身份的虫被欧亚的军雌拿枪指着,这等画面要是被有心虫看到,可有的闹了。伊莱尔看了眼拿着枪的军雌,低声道:“做什么呢,把枪放下!”   军雌闻言唰得收起了枪。   伊莱尔的视线扫过菲落亲王身后的拿着枪的侍卫,他嘴角噙笑,姿态拿捏得极好,可说话间笑意却不达眼底:“菲落亲王,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大动干戈的,瞧着火气挺足啊……”   菲落亲王这儿可不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说法,况且伊莱尔还在阴阳他,他打断直言道:“本王又不是闲得无事昏了头来这,本王来找虫,找到了就走了!”   伊莱尔:“……”   这话说的,跟土匪一样,不愧是东部的虫。   虽然此刻谢桑已经醒了,但是说不准身体还有什么隐患需要处理,麦克考首席伊莱尔自然是不愿意让出去的,他眼角含笑瞥了眼缩在一侧发抖的官员,故作玩笑道:“菲落亲王您这就不地道了,凡是不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吗?我们这边病虫才刚刚醒,什么检查的还没来得及做,我看您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也不像是哪儿不舒服的模样。再说了,您这拿着枪闯到我们的地盘上抢虫有些不地道了吧?”   伊莱尔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戈登公然强虫的土匪行为,没想到菲落亲王听见了不仅不恼反而骄傲地抬起了下巴:“抢虫不地道?呵,这在我们东部就是响当当的勇士!先来后到?捷足先登的家伙竟然还说这种话,真是荒谬!救命的事情还得排队不成!”   伊莱尔对这种耍流氓的说辞表示无语,还想说什么,可菲落亲王却没时间和他废话了,只见前者指了指被打破的瓷砖和天花板,朝着角落里缩成鹌鹑的官员抬了抬下巴:“坏了的都算本王账上!走!”   菲落亲王他们来势汹汹,走的也浩浩汤汤,伊莱尔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他看了眼颤颤巍巍跑到自己面前来赔罪的官员,轻声开了口:“捷足先登?”   心虚不已的官员冷汗噌噌噌地往下淌:“啊,这这这……您听我给您解释……”   官员的解释我们暂且不听,这边麦克考被扛了一路,到了医院双脚刚刚落地,还头昏脑胀就被拉着进了急诊室,急诊室内一群虫看见麦克考仿佛看见了救星。   “麦克考首席,您终于来了!”   麦克考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正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手中被塞了一大堆报告单,医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浏览报告单上的内容,下一秒他的眉头立刻高高皱起。   报告单被翻得唰唰作响,等麦克考再次抬头脸上全是凝重:“病患在哪里?CT单子和心脏彩超做了吗?”   “做了做了,这这这!”   麦克考意识到这些虫说要他救命是真救命,看着一张又一张报告单,他的表情越发凝重,连带着身边的虫都不敢大口呼吸。   明允谨的身体情况几乎能用狼狈来形容,本就脆弱的心脏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手术,早已经虚弱不堪,尚未修养好的身体忽然遭受猛烈的信息素刺|激,本来还能撑一段时间的身体瞬间垮了。就仿佛一个到处都是裂痕的瓷器,重力一压,碎裂避无可避,眼下虽然用人工心脏暂时维持生命机能,可没有合适的治疗方法,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油尽灯枯。   “要是早些来就好了,说不定还有办法……”   麦克考叹了口气,而他的这声叹气宛如下了最终审判书,一侧的戈登扑通一下跪地上,即使在子弹前也毫无畏惧的雌虫好似被抽了脊梁:“求您救救我家主人,我冒犯了您您想要怎么样都行,只求您救救我家主人……”   雌虫的声音带着深切的祈求,说话的虫是扛着自己一路的雌虫,麦克考两肋处隐隐作痛,他没说话。医生的职责让他不能见死不救,他绝不会因为个虫恩怨就故意放弃一个生命,可眼下这位病患的情况着实糟糕透顶,而他……无能为力。   “欸,你快起来……”   菲落亲王姗姗来迟,得知明允谨就只治疗不大,他一整个差点没站稳,缓过劲来几个大步上前,言辞恳切:“麦克考首席,你是心脏方面的专家,做过很多这方面的研究,您再想想办法,明老师他才华横溢,他、他还这么年轻,他……”   菲落亲王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说不下去了。   麦克考抿紧了唇,他确实称得上心脏方面的顶尖专家,当年他以一己之力专攻心脏方面的疾病,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雄主。他的雄主也是先天性心脏病,为了治疗雄主的病,他殚精竭虑常常不眠不休,可最终只是他强求,他的雄主过得很辛苦,遭受了绵延的苦痛最终离开了他们。   自那以后,麦克考再也没碰过任何心脏方面的疾病。   病床上的青年浑身都插着管子,他躺在床上,苍白脆弱,眉心那抹朱痣此刻也浅淡的几乎消散,仿佛一块无知无觉的肉,生命在他身上快速地流逝,他实在太年轻,就这样离去实在太过可惜。   老天似乎总是嫉妒英才。   “医生求求您救救我家主人,求求您……”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的戈登,对方眼眶通红好似已经流干了泪,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劲的祈求。恍惚间,麦克考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我必竭尽全力……”   医者不该为任何事物所困,哪怕希望渺茫也得勇往直前。   麦克考的手术有惊无险,可经过了手术的明允谨最多只能撑一个月。   明允谨的治疗紧锣密鼓地展开了,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因为明允谨的病实在罕见,根本没有先例,所以资料收集非常宝贵。可棘手的病情摆在那里,哪怕是花重金也没有相关领域的学者敢出手相助,他们虽然渴望做出点实效一鸣惊虫但他们更害怕惹上麻烦,直到麦克考收遇见了一个古怪的雄虫。   那个雄虫叫做路德,就在前不久还被虫叫做疯子。在麦克考的生日宴会上,他带着他“未完成”的拙作,准确地说出了麦克考打算做的名为细胞活体再生的实验。   路德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解决了麦克考久久未曾攻克的难题,他是个天才,绝对的医学鬼才!   找到了治疗明允谨的方法,麦克考欣喜若狂,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患者叫做明允谨时“路德”脸上古怪的神情。不久后的手术,麦克考主刀和他的合作伙伴“路德”阁下一同完成了他们的实战课题。   明允谨的新生是一个奇迹,自此之后,麦克考首席声名大噪。大家都说,瑞纳金这位医术高超的首席悬壶济世,救活了很多虫,东部西部还有欧亚都有病患受过他的恩惠,他为垃圾星一跃成为水蜜桃S级冕下看过病,救活了东部著名的音乐家先生,他还救过了中部欧亚联邦法兰克上将的伴侣。   八卦是生命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名人效应更是让麦克考治病救虫的故事多年一直被津津乐道。甚至有虫开玩笑说,麦克考首席就是连接东、西、中三大地域的堡垒要塞,是他们在xxx地的“第一虫脉”,甚至有虫还建议麦克考举办个party把几位病患相聚一堂,说不定几杯酒下肚,国与国之间的友好互助协议都签好了。   对于这些“建议”,麦克考向来是一笑而过,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医生有这么大的能力。直到很久后的某一天,麦克考受邀参加一场极为特殊的茶话会,当看见四位朝他举杯的俊美雄虫,他才惊觉发现这四位身份尊贵的雄虫阁下竟然互为好友。   怎么说呢,看来传闻在某种程度上成真了。 第174章 美梦成真   “也不知道那位为什么喜欢他, 又黑又大的像个铁疙瘩,每天板着个脸, 连笑都不会,性格这么差,又没有钱还没有身份,那位阁下到底是看上他哪里了?我真的想不通。”   “谁说不是,他一个无业游民,口袋了一分钱都没有, 这些天缴费走的都是阁下的账户,听说他还有六个弟弟,全都靠着阁下养,简直就是吸血鬼!”   “一个贫民窟爬出来的低等雌虫竟敢攀附尊贵的雄虫阁下,他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尽早离开, 他就是个包袱, 只能给阁下添麻烦……”   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戈登目不斜视, 视线掠过嚼舌根的亚雌护士,在对方尴尬窘迫的神情中面不改色地穿过走廊, 他来到明允谨的病房门口,手在搭上门把手时微微停顿了几秒。   戈登推门而入,病房里的青年仿佛心有灵犀朝他这边遥遥望来一眼, 话音尚未出口笑意已经盈盈:“乖乖,你来了啊。”   戈登卸下身上的大包小包, 快步朝明允谨的方向走去。   到今天为止, 手术顺利结束已经近一周了, 因为明允谨病情特殊,医院建议住院观察一个月。虫族世界科技医学的发展水平高于人类世界, 地球上的绝症在现今的医疗水平面前找到了解决办法——活体组织再生修复心脏技术。   明允谨是第一例采用活体组织再生修复技术的患者,为他做手术的医生着实顶着巨大的压力,非常幸运的是,明允谨的手术很成功,虽然没有完全治愈,但起码延长了寿命,只要好好养着,明允谨现在的心脏能在活跃地跳动几十年。   听他的主治医生麦克考说,是他的副手提出了这项了不起的治疗方案。   明允谨曾听过活体组织再生技术,在他病危的那个冬天,当时有位医生就曾和他提起过这种治疗方法,只不过因为此种方法太过激进,最终没有被采纳。明允谨记得当时提出这个方法的医生叫做陆泽,年少有为,医学界称他为鬼才圣手,专治疑难杂症。   没想到自己最终的的确确被这项活体再生技术救活了命,手术治疗方案也和当初那位医生说的相差无几,虽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但明允谨很想见一见这位救活了自己的医生。   明允谨从麦克考那里得知了对方的信息,对方是贵族之后,名为路德·布鲁诺,花天酒地的雄虫忽然在五个月前改头换面,迎娶了瑞纳金帝国虫帝的侄子莱茵后,用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精妙医术成为了军部的药剂师,直接端上铁饭碗吃上公家饭,简直就是天崩开局王炸结尾。   看着照片里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男人,明允谨垂眸,他有些在意五个月这个节点,一个被养废了的纨绔子弟忽然变成优质精英,言行举止都截然不同,就仿佛换了个芯子,明允谨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明亮宽敞的VIP病房内全天开着暖气,加湿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可这也免不了口干舌燥,正在思考的明允谨下意识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   就是这个明允谨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举动,却让一侧削苹果的戈登上了心。   “主人,您喝点水吧。”   明允谨抬眸,一杯水已经递到他的手边。   看见杯中的水,明允谨才感到自己口渴,他弯起眼眸,接过了水杯:“谢谢乖乖。”   苹果皮拉得长长的,水果刀在戈登的手中仿佛活了,轻巧地将去了皮的苹果切成小块。正端着水杯的明允谨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被戈登切成小兔子的苹果肉上,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等他开口,下一刻小兔子已经被插上叉子送到了他嘴边。   明允谨张开嘴,酸酸甜甜的果肉在唇齿间炸开,这让吃了一个星期流食的明允谨满足地眯起眼,高高兴兴地又咬了一口。一个吃,一个送,递到明允谨唇边的苹果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都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戈登就能明白他想要什么,如此默契合拍,只有戈登才能做到。   “乖乖,有你真好。”   明允谨捧着下巴,满眼星星眼,吃完了开胃小菜的他看着戈登从保温盒里取出自己今天的午饭。   明允谨吃不惯医院里的饭菜,他虽然没说,但戈登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允谨的饭量。明允谨只吃了一顿医院的饭菜,接下来的每一顿戈登都会煮好送给他。   病人的胃口总是不太好,嘴里没有味道,可偏偏需要注意饮食清淡,因此戈登没少在明允谨的伙食上下功夫,每天都换着花样来。   明允谨现在的情况最好少量多餐,吃得少,次数多,有些时候一天得吃七八顿,戈登为了让明允谨吃到新鲜的饭菜,总得来来回回的跑。但戈登从来没有说过一次累,这些明允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戈登对他是真的好。   明允谨看着面前丰富的饭菜,禁不住感慨:“乖乖,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戈登摆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他没说话,摆好碗筷后退到了一旁。   就像戈登熟悉明允谨的一举一动,总是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一样,明允谨同样也能感受到戈登的情绪变化,往常这个时候戈登已经红着耳朵贴在他身边亲近了,可现在戈登却离他远远的,格外沉默。   明允谨放下筷子,戈登现在的模样明显就是藏了事:“乖乖,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   还学会骗人了,明明就难过地快哭了,明允谨看着坐在一侧沙发上故意和他拉开距离的戈登,继续问道:“你嫌我了?”   “没有!”   虽然直到戈登不可能嫌弃自己,但是听见他想都没想的否认,明允谨不可否认他爽到了。   虽然心中暗爽,但明允谨面上丝毫不显,他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那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仓惶抬头的雌虫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下头,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朝明允谨走来,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堵”在了明允谨身前。明允谨眨了眨眼睛,他很好奇戈登接下来会做什么。   然而戈登什么都没做。   明允谨收起面上故作委屈的模样,眸中闪过认真,他伸手拉住了戈登的手,低声道:“乖乖,你想说什么?”   “……”   看着戈登好多次欲言又止,明允谨没有丝毫的不耐,他伸手捧住了戈登的脸,额头相抵:“乖乖,告诉我,好吗?”   面部的肌肉因为咬紧的牙关蹦出明显的起伏,明允谨在戈登的眼中看出了挣,他不催促,只是轻轻地用鼻子蹭着戈登的脸,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们确实很久没有亲密了,明允谨很想念戈登。   “您……会觉得觉得奴是包袱、是累赘吗?”   明允谨微阖的双眼倏忽睁开,被情|欲渐染的双眸此刻亮的惊人,他眉头微皱:“乖乖,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   戈登别开眼,他下意识躲避明允谨的目光:“奴是贫民窟的低等雌虫,没钱没地位没本事,奴和弟弟的所有支出都是靠着您,雌虫本就该养家,可是奴却一无是处,奴……唔”   戈登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明允谨不想再听他的妄自菲薄,明允谨捏着戈登的脸,又心疼又生气,看着对方一脸卑微小狗的模样,他打不得骂不得,直接上嘴咬了一口。   原本只是想要发发脾气惩罚戈登,可是咬着咬着就变了味道,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扯都扯不开。明允瑾觉得戈登根本不用担心他嘴巴干了,这不是有天然润唇膏嘛。   大狗狗被亲的眼睛都湿了,看起来水汪汪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乖乖,是不是有谁说什么闲话了?”   戈登没说话,但是他下意识抿紧的嘴唇已经暴露了一切。   人是肤浅的,很多时候只能看见表面的光鲜,想象中往往和现实相差甚远,大多数人只能看见绽放的花朵,却看不见艳丽之下深扎的跟。   每个成功人士背后都有一位默默付出的耕耘者。   明允谨摸了摸戈登的脸,眼神很柔:“乖乖,别这么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包袱更不是我的累赘。”   “你所做的一切对于我而言都有价值,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可能心无旁骛地完成我的工作,那你照顾我的衣食住行,将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不是说只有赚钱养家才是付出,我看得见你的默默付出,洗衣做饭照顾家里,这些都是琐碎而被容易忽视的劳动,这些劳动积累在无形的日常中,枯燥无味,一层不变,可你却任劳任怨将一切都做得很好。”   “你的存在无可替代,你的付出价值千金。”   戈登仰着头望着明允瑾,他的自卑在一次又一次的肯定中轰然碎裂,像是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   “我从不在意外界的目光,我不在乎金钱权利,我也不缺这些东西。”   “那您缺什么?”   明允瑾笑着摸了摸戈登的头:“我缺你呀。”   “鞋子合不合脚穿着的人才知道,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最优选,合适才是最好的,别听那些闲言碎语,日子是我们过的,我喜欢你就足够了,外头的风景再美又如何,我已经找到家了。”   明允瑾目光渺远,他本以为自己终将短命,所以从不将自己牵绊,离别太苦,思念太长,他不想耽误别人,他像是一缕风,风过之后,一切俨然不变,可现在这缕风找到家了。   明允瑾敛下眼睫,轻轻在戈登唇上印上一吻:“乖乖,我多幸运见到了你。”   喜欢太轻,说爱太重,唯独这万分幸运最为恰当,怀揣着这千万分的幸运,此后每一天都是美好。   唇齿之间的依偎吮出了蜜,再硬邦邦的雌虫在这等蜜糖攻击下都会软成水,流出黏糊糊的蜜。   明允谨喘了口气,他觉得一定太久没亲热了,要是每天都能亲几口,摸摸抱抱举高高,他的乖乖哪还有心思想七想八。   感受着唇下的滚烫,明允瑾觉得自己真相了。他要快快养好身体,争取杜绝乖乖的胡思乱想!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轻盈的雪花温柔地扫过窗户化成了水。   明允瑾让戈登扶着他来到了窗边。窗外,孩童兴奋的笑声远远传来,修长白皙的指尖隔着玻璃窗拂过贴在玻璃上的雪,明允瑾的唇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乖乖,下雪了。”   明允谨有个愿望,当初雪落下的那天,他要靠在戈登的怀中看着天上落下的雪花,听着对方低沉的嗓音一点点沉入梦乡。   现在美梦成真了。 第175章 番外一:别有洞天的惊喜   明允谨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 他竟然觉得家里的植物会讲话!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上周末,明允谨捡到了一株被丢弃的绿植, 破破烂烂的塑料盆里挣扎求生的绿植显得格外扎眼,他把绿植捡回了家。   不知名的绿植被安置在一个漂亮的瓷器瓶里,迎着明亮的阳光伸展着枝叶,绿油油地轻轻晃动着,像是个睡饱了觉的小娃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今天又多长出来了三片叶子。”   戈登拿着喷水壶,仔细地将每一片叶子都喷上水, 他腰间围着围裙,阳光映着他的半边脸将冷硬的轮廓柔和进光晕,充满了人夫感。   戈登似乎是天生的园丁圣体,明明没有学过专门知识,不管是什么植物, 只要到了他手上都能茁壮生长。这株不知名的绿植被他们捡到的时候叶片发黄、奄奄一息, 这才不到一个星期, 它就长出了新叶, 越发得漂亮。   明允谨拨弄了新生出来的那片小叶子:“刚捡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活不了,没想到几天下来长得这么好, 生机勃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星网上都查不到资料, 说不定是个新奇的品种,看着挺漂亮, 也不知道会不会开花。”   戈登放下水壶, 擦干手, 他紧了紧明允谨披在肩头的外套,低声道:“主人, 这里风大。”   明允谨看着仔仔细细帮自己扣好纽扣的戈登,有些哭笑不得,自从他从瑞纳金帝国回来之后,戈登几乎把他当成了琉璃娃娃,风吹不得日晒不得,摸不得更碰不得。   “乖乖,我没事……”   明允谨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溃败在戈登的眼神攻势下,他拗不过戈登,只能无奈摊了摊手表示妥协:“好吧好吧,我下次一定穿好外套再出来,你浇花浇花,我到处转转。”   明允谨摊手的时候,指尖碰到了戈登的手背。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戈登瞬间皱起了眉头,急匆匆就要推着明允谨回去加衣服。   “乖乖,我真没事,我本来就手脚偏凉,哪有这么脆弱,不会生病的。”   “可奴害怕。”   一句害怕彻底绝杀明允谨,他自认理亏打算跟着戈登回去,可刚刚走了不到几米,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奶音:【这就走了吗?】   明允谨身形一顿,他扭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绿植摇晃着嫩生生的叶子,像是在伸手挽留。   明允谨确认四周无人后扭头,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戈登停下脚步,偏头低声询问:“主人,怎么了?”   明允谨摇摇头,笑了笑,示意戈登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可刚刚走出没两米,伤心的小奶音哇哇哇地响起:【为什么走了?不要走嘛,我还没有喝饱,太阳这么大,我要喝好多水的!昨天就口渴了很久,我想要喝水,呜呜呜……】   明允谨按住轮椅,他再一次扭头,四周依旧无人只有窗台上的小绿植颤颤晃动枝叶。   明允谨看着无风而动的小绿植,开了口:“乖乖,你有没有听见有谁在说话?”   戈登面上露出不解,他摇了摇头。   明允谨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窗台上的绿植,心中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想。   “乖乖,我们先等一会回去,水壶里头还有些水,你去浇完再走。”   戈登虽然不明白明允谨为什么忽然让他去浇水,但他乖乖照做。水珠滚落嫩叶,震得颤颤晃动,像是在表达着欣喜,明允谨等待着突然出现的小奶音再次出现,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听到有谁在说话。   看着戈登浇好水,一切如常。明允谨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异想天开,竟然觉得植物会说话,这又不是古代的志怪小说,植物不会成精怎么可能说话呢?   明允谨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他又一次听见了那声小奶音。   【呜呜呜呜,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有坏家伙在咬我,好疼好疼啊!呀呀呀!坏东西又咬我了,好疼好疼,呜呜呜呜!】   从昨天开始小绿植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变得蔫巴巴的,叶片也黄了,戈登每天都按时浇水施肥除虫,可小绿植的状态明显不如前段时间。   看着蹲在小绿植面前略带愁容的戈登,明允谨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是不是长虫子了?”   戈登抿唇,他拿来了除草用的小铲子。   【呜呜呜,不在这里,磕到我的脚了,好疼好疼,呀呀呀,坏东西又在咬我的脚了,我的左腿好疼好疼!】   明允谨看着忽然开始小幅度摇晃的叶子,试探地开了口:“乖乖,你看看坏虫是不是在左边。”   几铲子下去,戈登在左边的泥土中抓出来一条正在蠕动的深红色长虫。   【得救啦,得救啦!高兴高兴!啦啦啦啦!】   看着摇动着嫩叶仿佛在感谢自己的小绿植,明允谨嘴角翘起,他觉得非常神奇。明允谨准确找出小绿植蔫巴巴的病因,这倒是让喜欢倒腾绿植的戈登产生了好奇。看着戈登探究的模样,明允谨笑了笑,口中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乖乖,你见过会说话的植物吗?”   戈登摇了摇头,在他的认知中,植物是不会说话的。   明允谨见状弹了弹小绿植的叶子,意味不明道:“我也没见过,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家里就有株会说话的小绿植呢~”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妖怪还是精灵,所有的植物都会说话吗,还是只有你会说话?你从哪里来的?”   “你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晒晒太阳?”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你不要假装听不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明允谨拨弄着嫩叶,尝试找到和小绿植交流的方法,可是不知为什么,接下来的半天里小绿植再也没有说过话,哪怕明允谨故意恶狠狠地吓唬它,说要把它的叶子全部都摘光也没有用。   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到了晚上,玩了小绿植一天的明允谨终于不再自讨没趣“恐吓”小绿植,他被戈登推着回了卧室。   因为担心明允谨的病情恢复,小虫崽们被接走了,小洋楼里现在只有明允谨和戈登。   主卧里,明允谨再一次和戈登谈起了植物会说话这个话题。半天的时间,明允谨和很多植物尝试交流,最后发现,家里会讲话的植物只有窗台上的小绿植,毕竟其他的植物可不会被他威胁时颤颤巍巍地用小叶子裹住自己。   “乖乖,你知道吗,窗台上的小绿植不仅会说话,还是小奶音,你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土里有虫的吗?是小绿植告诉我的,它呜呜呜地叫着疼,说自己要死了,因为有坏东西咬它,没想到还真的找出虫子了,真挺好玩的。”   明允谨说着说着笑出声来,他自顾自说着话并没有注意道身边雌虫看向他担忧的眼神。   自从前天明允谨问戈登有没有听见谁在讲话时,戈登就留了个心眼,他注意道明允谨这几天总是频繁地注意窗台上的绿植,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笑,现在竟然说小绿植会讲话。   戈登在网上搜索了关于植物会说话的回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的主人应该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幻听,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一些事情做做分散注意力,释放压力。   戈登接着就去搜索了释放压力的办法,点赞最高的回答涉及如下关键词:床*、**棒、伸缩**、骑*势、跳*、**手铐、**鞭……   高赞回答,收藏和分享量惊虫,只不过评论区和点赞数量“质壁分离”,戈登以极其严肃端正的态度、耳朵通红地仔细将文章浏览了三遍,最后非常庆幸,高赞回答中提到的关键词家里都有准备。当初买的猫尾巴挺好用的,戈登见明允谨喜欢,隔日就在同一家店铺下单了他们家的所有爆款,可惜明允谨突如其来的病情打乱了他的惊喜。   “主人……”   戈登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暗哑地多,明允谨抬头,他发觉戈登的脸红的厉害,下意识身后摸了摸戈登的脸:“乖乖,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戈登没说话,他确实发‘烧’了。   明允谨的手忽然被握住,他眼中浮现担心,额头贴上了戈登的额头:“有点烫,很难受吗?”   戈登摇了摇头,抿着唇,他握着明允谨的手,当着明允谨的面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明允谨摸到了粗糙的绳结。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明允谨抬起了眼,面前的雌虫面颊红粉,乖乖跪在他的脚边,一切的遮掩悄然落下。   “主人,请您享用……”   一个冰凉坚硬的触感落在了明允谨的掌心上,是一副闪着亮光的漂亮银手镯。   明允谨浅色的瞳孔骤然深了,银手镯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后落在了戈登的手腕上,配套的还有一条银链子,明允谨把它系在床头的栏杆上。   戈登的身材一向很好,明允谨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腹肌,块垒分明,可现在一向紧实的小腹微微鼓起,在雌虫几乎能烧坏自己的温度中,明允谨发现了别有洞天的惊喜。   “乖乖,你这是做什么?”明允谨目不转睛,他明知故问。   有一小截粉色露了出来,明允谨没忍住戳了戳,他在一片湿淋淋的含糊气音中听到了戈登的回答:“奴……想要讨您欢心。”   一只努力装扮自己,把自己系上蝴蝶结,装满了粉色小球的大狗狗怎么会不讨人欢心?   明允谨数了数,足足有五颗。   明允谨喜欢戈登给他准备的礼物,他喜欢这些东西,但他最喜欢的是戈登费尽心思想让他高兴的心意。   为了减轻明允谨的负担,戈登这次用的是东部雌虫常用的姿|势。   先煎后炸最后爆炒,香味就会顺着滚烫的嫩肉溢出,一口下去满口汁水,让人忍不住将所有都吞下去。   戈登亲自烧油起锅,把自己送进了明允谨的口中。   床头发出的锒铛声响到了后半夜才堪堪歇下,静悄悄的夜色中,谁都没发现有一条细细长长的藤蔓从窗台爬下,白日里还颤巍巍地裹紧自己害怕被拔秃头的小绿植,此刻变大了近十倍,它伸展着枝叶,细细长长的藤蔓变得又粗又长,宛如深海霸主的大触手,悄然无声爬过厚实的地毯,流下一地亮晶晶的汁液后,它们挤进了敞开缝隙的门内。